《诸天妖道:从笑傲大明开始》 第一章 我坐着飞船,唱着歌,突然就 “我欲成仙,快乐无边,哒哒嘀嗒啦啦啦……” 浩瀚的混沌虚空中,陆泽哼着欢快的小曲儿,惬意的躺在玄珠幻化而成的飞船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光团。 每个光团都是一处独特宇宙,靠近到一定距离,就会有画面投射在飞船光幕上投,返照出内部的真实景象。 “剑与魔法?这玩意儿没兴趣,pass!” “末日废土啊,干净洗澡水都没有的地方,人都变异了,不去!” “吆,高科技世界,星际旅行啊,这个好……我擦,三体世界,黑暗森林!惹不起惹不起。” “漫威宇宙,大杂烩还是啥,上限下限一样高,不错,备选!” …… 陆泽好似掉进瓜田里的猹,看着无数世界摆在面前等待他来“宠幸”,那感觉就一个字,爽! 挑挑拣拣不知道几百次,前方出现一片超亮的巨大云霭,其光芒之盛超过其他的十倍都不止,还没靠近,就有瑰丽无匹的景象腾跃辉映。 剑光横空,紫气浩荡三千里! 出入青冥,逍遥真仙傲苍穹! “修仙世界,长生不老!哈哈,就你啦!” 陆泽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他可不想学狗熊掰棒子,到最后啥都捞不到。 人啊,得学会知足。 他腾的跳起来,让玄珠变成飞剑形态——当然不是站在宽阔门板上那么lo-b,而是金色剑光裹住自身,径直投向目标光云。 修仙世界飞速放大,转眼间变成无边无际的星云之海,世界壁垒呈现为奔流的光瀑,在剑光触及前主动响应,浮起一道透明屏障,横在前方。 陆泽毫无担心的大笑道:“还敢反抗?好珠子,给我破了它!” 能够带着他穿越诸天世界的神奇宝贝,对付区区一个大千世界的自主防御,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果然,剑光撞在屏障上稍作停滞,随即再次暴发加速,硬生生将其穿透。 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陆泽兴奋的苍蝇搓手,瞪大眼睛准备选一个好地方,作为传奇人生的开始。 蓦地,光瀑中凝聚起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劈头将他连人带剑抓住。 “还来?我顶!” 陆泽信心十足的叫嚣,满以为这不过是世界意志的徒劳挣扎,不料剑光居然被捏的现出原形,还原成一枚拇指肚大小的黄色珠子,把他毫无防护的暴露在原地。 “完了!” 陆泽目瞪口呆,噗的一下化为齑粉。 那大手合拢,就要把珠子带走,斜刺里射来一道清蒙蒙剑光,将二者彻底搅成气雾,一并裹住陆泽碎渣,几次闪烁后消失无踪。 …… 神洲大明,广信府,灵山葛仙岭,残破道观。 低矮逼仄的正殿内,大半夜的连蜡烛都没点一根,只有地上火盆里纸钱燃烧的光,照的一老一少两张脸庞明暗不定。 左边的老道士两眼直勾勾望着渐渐暗淡的火苗,有气无力的叹道:“哎,你师兄是个有福的,趁年轻早早死了,省的跟咱爷俩继续在世上苦熬。” 右边小道童十来岁年纪,扭头看向横放在供桌前的薄皮棺材,黑瘦的小脸上写满认真,答道:“师傅,你别灰心,等我学会了真经,一定能炼成丹药,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祖庭。” 老道不好打击小徒弟的积极性,勉强挤出笑容,点点头:“嗯,师傅等着……” 话音未落,陡然间外面喀拉一声晴天霹雳,紧接着一团金光穿过屋顶,射入棺材。 棺材狂震,吱吱嘎嘎作响,嘭的爆开一道狂澜掀翻了火盆,氤氲气雾卷着火星残纸击破门窗涌出道观,眨眼间横扫过整座山头。 老道士吓得一个倒仰翻滚到殿门口,哆哆嗦嗦的连“福生无量天尊”都念不成调。 小道士一惊之后,勇敢的站起来横拦在他身前,紧握双拳,两眼死死盯着棺材,浑身颤抖,却全凭一股子狠劲儿撑着不倒下。 几息之后,一切异状消失,外面下起大雨,凉风吹进来,刺激的老道猛然打个激灵,竟恢复了几分气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扒拉开小徒弟,蹒跚来到棺材前,先冲三清塑像喊几声“祖师保佑”,再奓着胆子一巴掌拍在棺材盖上。 “你呀你呀,死都死了,还要吓唬你师傅师弟,不像话!” 说完,又有点后怕的退开半步。 小道士上前扶住他胳膊,辩解道:“师父,守和师兄脾气很好,不会乱来的,一定是祖师爷显灵。” 老道醒悟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是祖师显灵。” 心里头连念几次“祖师莫怪”,脑筋恢复灵活,一想到这异象怕是也惊动了周围其他人,若是过来究根问底、毁尸灭迹可就不妙了。 师徒俩当机立断,费好大劲把棺材藏三清塑像后边,拿布幔盖住了,又将火盆纸钱一概收拾清理,忙活到四更天才算完事。 两人精疲力尽,勉强吃了点冷干粮,清水净口净面之后,稍事休息,便整理衣襟,端庄容貌,开始做早课。 从经前诸韵的《澄清韵》开始,到八大神咒,乃至清静经,太上洞玄灵宝消灾经,度厄经,高上玉皇心印经,诸真宝诰。 念着念着,二人不知不觉竟然入了妙境,恍惚间有个通体金光的人影出现在脑海,跟着他们一起念诵。 待到外面风住雨停,朝霞映入殿内,师徒俩猛然回神,小道士不敢置信的结巴道:“师……师父,我好像入道了。” 老道士满脸惊喜的道:“我采到紫气啦!” 三清像后棺材里,陆泽无声喊道:“老子又活过来啦!” 两人似有所觉,齐齐扭头看过去,见无异常,老道咬牙切齿的道:“守真徒儿,你记住,这事儿打死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道士猛点头。 …… 棺材里,陆泽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被那大手捏碎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在灰飞烟灭之后,却没感觉到疼。迷迷瞪瞪中,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数的记忆被剥离抽取,分拆成亿万个具体的念头,隐没无踪。 到最后,只剩下一道纯粹的真灵执念,在即将消散之际猛然醒觉,大吼一声:“我是陆泽,我要成仙!” 霎那间,一点生命真火照亮黑暗,随即被无明大力拽着极速下沉,落入刚刚死掉的道士守和尸体内。 夺舍重生没那么容易,若是寻常灵魂附体,被困死成僵尸的可能性更高。 好在陆泽真灵伴随光团先冲刷激活了尸身,随后又听到师徒俩念经,不由自主的随着经文起心作意,在朝阳初升的一刹那,摄取一道紫气透入泥丸宫,执念化形,元神乃现。 一阳来复,任督齐震,肾宫精生,营卫升降,胸膛起伏,一口死气化痰吐出,这便活了过来。 初生的元神极弱,如风中烛火,稍不注意就会熄灭,更难以驱动重浊复杂的肉身,因此陆泽连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好在他此时神清气静,毫无杂念,只专注内守,外界动静自然清晰映入识海,甚至连师徒俩的体内真气运转和专注之下的精纯思虑,也能察知。 陆泽反复呼唤玄珠毫无反应,便知道那外挂已然彻底完蛋,好在自己生成了元神,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但是那大手的主人,哼哼,将来老子修炼有成,一定要报仇雪恨,十倍奉还!” …… 外边已是天光大亮,果然有附近道观寺庙的人纷至沓来,查探究竟。 灵山乃是道家第三十三福地,自汉末开始便有正一派高道在此设立宫观玄修。东晋时,更有仙师抱朴子葛洪在此结庐炼丹,习医传道。嗣后,其弟子在附近广设道观,信众遍布乡里,灵宝派可谓盛极一时。 千年以降,道门衰微,昔日盛景风流云散,而佛门却在正德皇帝的任性支持下,发展的如火如荼。庵寺遍地,得了灵山九成的香火供奉不说,就连此地道家源流之祖的至德宫也占去。 像眼下的小破道观,便只是苟延残喘,而旁人也更不能容许他们咸鱼翻生。 ……前来查探情况的道人不过三两个,僧尼之流则有十几位,甚至还有山下路过的江湖人,无视师徒俩大喇喇的里外搜检一遍,却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棺材。 又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也没问出个名目来,便纷纷失望的离去。 师徒俩却不敢大意,连续数日照常作息,粗粗修补破烂门窗后,继续忍饥挨饿的苦熬。 好在二人皆得了陆泽灵光赐福,早晚炼气导引,又采摘些野果生菜,树皮草根,勉强糊口,倒也暂时饿不死。 老道名为浮云子,乃是灵宝派真传弟子,授正一符箓的道士。 他这一支得传了一部《龙虎丹经》,是葛仙师注解丹经之王魏伯阳的《参同契》所悟,以内炼之法对应外丹之妙,最后金液九转,炼成大丹,服之可得长生。 经文是用蚊须针刺绣在三尺见方的火浣布上,字体小如黍米,需要偏转一定角度才能看清。 浮云子将此经念了几十年,早就倒背如流,但对其中真意理解寥寥,如今不过是勉强炼出一道真气,却对接下来如何匹配阴阳、聚散水火,交媾龙虎乃至周天火候,完全摸不着头脑。 内炼不通,外丹不成,几十年下来毫无所得,最看重的大徒弟又采药时失足摔死,也难怪他灰心失望。 此番有了陆泽天降显灵,浮云子老道再次振作,每日将经文供在香案上,虔心念诵。另外,也把自己的理解和各种经解,其他参照典籍,一股脑的读出来给“祖师”听。 陆泽日听夜听,记得滚瓜烂熟。 只不过,他是一丁点儿的道家玄修根基都没有,眼下更是毫无杂念的元神,当然给不出任何的真知灼见。 但他此时恰是真正的“虚极静笃”,身心纯然,真灵寂然常照,能随着天地阴阳流转,自然坎离交媾,元精下沉,轻轻松松便把秘藏在阴跷脉中的先天之气勾了出来。 继而采炼紫气灵光,和合真意,自然炼成一道先天真气,乃至巡行任督,阳生阴降,洗练肉身,修补不足,开始第一次蜕变。 陆泽口不能言,却把这番体悟反馈给浮云子师徒。 二人于行功之时与他神意想通,顿时领悟,回头再看深邃古奥的经文,豁然开朗。 十几日后,先是小道童守真发现山里的药材功候大增,黄精山药首乌之类粗壮了几圈,烂木头上生灵芝,便是几株快枯死的老茶树也长出新芽。 不久,浮云子成功炼出一炉“益气丹”,服下之后,感受着那丝丝缕缕清晰无比的内气增长,不由老泪纵横,又哭又笑,跪倒在三清塑像前叩拜不已。 又数日,浮云子用炼制的“解毒散”成功救下一名被毒蛇咬伤的猎户,再用“辟瘟丹”治好了数个山外乡民的伤寒、痢疾,顿时声名鹊起,求医问药者纷至沓来,初步解决了饥困问题。 一月后,浮云子炼出“长寿丹”和“老奴丸”,让广信府的一名七十岁老不修重振雄风之后,彻底火了。 老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 就在老道士准备大展拳脚,光耀门庭之时,一日,忽然有数十兵马涌上山来,宣称宁王殿下听闻高道浮云子有金丹妙术,特来请他去南昌为供奉。 不由分说,将师徒俩连同丹炉等物事一股脑的卷走。 棺材这等晦气玩意,依然没人动。 陆泽“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 道观再次寥落破败,访客稀疏,却从未断绝。 有进山的猎户和采药人在此落脚,年长者给后辈演练钢叉刺虎,林中穿梭。 有寻幽探秘的文人墨客短暂逗留,兴起时对着篝火拔剑起舞,倾吐豪情。 间或有江湖人暂避风头,与追杀者死命相搏,血溅神台。 又有避乱难民,和山匪盘踞。 陆泽安静的呆在棺材里,有人来便以神意感通,观察其行止,学了三招杀虎枪,半套武当玄门剑,一路残缺绵掌,外带“穿林步”的身法,余者不足论。 对那些搅扰呱噪之辈,便在其睡梦中以元神制造恐惧,将其吓走。 更多无人时光,躺平自修。 忽忽两年过去,这一天,破烂殿门被再次推开,小道士守真浑身血污尘土,踉跄走到供桌前,颤抖着挥袖扫去灰尘杂物,双手恭敬将怀抱的脏兮兮布包摆在正中。 而后,他整理衣冠,双膝跪倒,三拜九叩,虔诚念道:“师兄,祖师,若你在天有灵,请救救师傅,报仇……” 话没说完,人已没了声息,脸上犹带着淡淡的笑容。 塑像后棺材里,陆泽的眉头皱起,身体微微颤抖。 第二章 揭棺而起,福威少镖头,天生神力 殿门口再次被挡住,往幽暗的殿内地面投下高矮两道人影。 来者穿着锦衣卫档头的装束,冷冷盯着守真的背影好一会儿,高者轻声道:“看来是真死了。” 忽的抬右臂甩出一条长鞭,横空两丈卷住布包拖回来,左手接住解开,嫌弃的将脏污包袱皮丢到地上,只留下一尺长、半尺宽的木盒。 旁边矮个儿两眼放光,紧盯木盒,颤声道:“是……是它?” 高者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盒盖,露出两颗龙眼大小的蜡丸。 “没错了,这便是‘龙虎金丹’!”高者面现红晕,喜不自胜的道,“武功不入流的宁王只吃了六颗,便凭空得到百年功力,穿三重铁甲一跃七八丈,持五十斤铁枪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酣战数日而力不竭!若非巡抚王阳明大人亲自出手,只怕无人能制!” 他又抬头看向守真尸体,“而这小道士,同样不懂武功,只吃了两丸,中了百户大人的摧心掌,仍能从南昌狂奔数百里到此地!嘿嘿,好生厉害。” “若将此神丹献上千户大人,甚至是督主,你我……” 高者兴奋的说着,转脸再看同伴,忽觉小腹一凉,一柄匕首扎穿他小腹,割断肠子。 他不假思索反掌拍去,矮个儿侧身避开,顺势拔出匕首,一晃身退到了两丈开外。 高者惊怒交加的喝到:“王俊,你想私吞神丹?不怕督主的家法吗?!” 矮个儿望着他血流如注的腹部,嘿嘿笑道:“如此神物,与其让那些阉人糟蹋,不如成全了自己。有了这两颗神丹,我有把握多贯通三条经脉,把断岳神掌练至大成境界,到时候天下之大,还不是任我驰骋!” “你以为就凭这一刀,能杀的了我?” 高者强忍痛楚,将木盒揣入怀中,左手点住伤口附近穴位。 王俊举起匕首,摇摇头:“不能,以你杜大档头的武功修为,这点儿伤势自然无碍。所以,我在刀上涂了断肠散,想必你现在一定心如刀绞吧?” “够狠!”杜档头咬牙切齿,蓦地又冷笑起来,“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按一下章门穴,有没有觉得麻痹不通?” “嗯?!”王俊警觉的又后撤半步,反手一摸,脸色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在昨夜的酒里下了毒?!” “我不止下了毒。” 杜档头猝然甩出长鞭,漆黑鞭身毒蛇般直刺对方心口。 王俊才待躲避,猛觉肋下一麻,真气阻滞,登时慢了半拍,胸口剧震,半截鞭稍深深扎进心脏,真气爆发,炸成肉糜。 “你也不该按那一下,而且,我的鞭子也不止两丈长。” 王俊死不瞑目,砰然栽倒。 杜档头抖手收鞭,捂住小腹喘几口粗气,正要上前去搜检解药,忽听到背后传来吱吱嘎嘎的怪响。 “谁在那里?!” 他不假思索的反臂挥鞭,轰然击碎了正中的元始天尊塑像,再抖腕以鞭稍缠上右侧灵宝天尊脖子一扯,身如落叶飞扑到近前,左掌扫开尘土,照准显露出的棺材猛然下击。 嘭! 棺材盖破碎,显露出一张俊逸出尘的瘦削脸庞。 这脸恍若生人,毫无枯朽之色,端庄肃穆,俨然不可逼视。 正是咸鱼翻生的陆泽。 “装神弄鬼,去死!” 杜档头莫名生出一丝恐惧,闷哼一声,抬掌再拍。 陆泽蓦地睁眼,两道神光刺得对方双眸。 杜档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耀,脑海如遭雷击轰然剧震,意识一片空白,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陆泽抬起右手,掌中一柄乌沉沉的桃木剑,轻轻一刺,便贯穿了对方的咽喉。 名为守和的道人棺中陪葬之物,一函经书,一柄拂尘,一把法剑。 两年多的贴身洗练,木剑已成法器坯子,坚如精铁,锋锐十足。 目击之法,是消耗他宝贵的元神之力;短促的击刺,便差点耗尽辛苦积攒的力气。 杜档头的意识崩散,身体原地颤抖了片刻,忽然软倒在元始天尊的残缺塑像边,渐渐没了气息。 过了足足一刻钟,陆泽手脚并用,艰难的爬出棺材,看看残缺的塑像和长鞭,嘶哑说道:“胆敢亵渎两位祖师爷,你不死谁死?” 而后从其身上找到了水袋,浅啜一口,干涸的口腔先得到温润,口齿生津。继而咽喉打开,十二重楼节节畅通,沉寂许久的胃肠相继蠕动,发出清脆的雷鸣。 丹田鼓荡,热力乃生,自大肠熏蒸升华,清浊两分。 清者精微之气经三焦直上胸口,得肺之呼吸鼓荡,混合而生津液,宣泄而下行入肾,混合肾气入精宫后再缘督上升入脑。 浊者为营,或再次蒸腾入肝,或入膀胱三次循环……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遍及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脉奔行,经络通畅,皮肤温热生光,肌肉弹动有力。 陆泽喟然长叹:“总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 一个时辰后,陆泽站在大殿门口,冲残破的三清塑像俯身三拜,告罪一番,又对守真小道士的遗骸道:“你们师徒因我悟道,继而改变命运,这番因果我来承负。” 而后,连念三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点燃从杜档头身上找到的火折子,扔在殿内堆积的干柴草叶上。 老房子着火最是迅猛,转眼间吞没了整座道观,屋顶轰然垮塌,将三具尸体和所有痕迹掩埋。 陆泽背起包袱,里面装着舔包所得的几十两银子和百来个铜钱,一函经书,一块火烧过的包袱皮——《龙虎丹经》,几块干粮,斜插了桃木法剑,一甩拂尘,大袖飘飘,运起初学乍练的“穿林步”,潇潇洒洒的下了葛仙岭。 …… 大明正德十四年十月,宁王之乱才平息不久,皇帝朱厚照正兴冲冲的率领大军“南下平叛”,而遭受战乱荼毒的江西又逢旱灾,民众困苦已极,逃聚山谷为匪作乱的不知凡几。 陆泽从上饶走到贵溪,区区百五十里路程,便遇到六拨儿流民、八次劫道。 最后这回,甚至就在县城外五里,十几号人用水桶粗的大木拦路,待到他走到近处时,挥舞刀枪从林子里冲出来,咋咋呼呼让他交出买路钱。 陆泽叹息一声主动迎上,劈手抢过一根哨棒,用“杀虎枪”三招两式放倒数人,余者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他冲着仓惶奔逃的背影喊:“以后见了独身行路的道人躲远点啊,你们惹不起!” “基本的江湖经验都没有,还学人出来打劫?真是的。” 陆泽摇摇头,丢开棍子,就势坐在那大木上,脱鞋倒出里面的砂砾,顺便揉揉发酸的脚踝。 他的身体经过一次先天真气洗练,筋骨强健力大如牛,但还没有做到“力达四梢”的程度,又未系统练过赶路用的轻功身法,鞋子也不甚合脚,长期行路难免疲累。 正休息间,一阵銮铃脆响由远及近,转眼间一匹骏马从后方奔来,在五丈之外勒住缰绳。马匹嘶鸣着打横身躯,亮出插在后方的一杆黄线刺绣雄狮旗,风吹舞动,隐约可见背面两个漆黑大字,“福威”。 骑士上下打量陆泽一眼,脸上堆出笑容,抱拳道:“在下福威镖局镖头史良,有礼了,可否请道长借个便道?” 陆泽明白这是把他当成劫道儿的了,不过福威镖局?很耳熟啊。 他从容穿鞋,用拂尘拍打几下身上尘土,抱拳回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守和,见过史镖头。请不要误会,此木是适才一伙乱匪所为,让我给打发了。” 史镖头放眼一扫地上痕迹,便知他所言非虚,当下赶忙致歉。 说话间,又有两骑赶上来,为首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如敷粉英气勃勃,虽有少许风尘却难掩其秀美,腰背挺拔,目光清澈,看到陆泽,脱口赞道:“这位道长好清逸的相貌,令人一见忘俗。” 史镖头觉得他此举有些唐突,赶紧接过话茬代为介绍:“守和道长,这位便是我福威镖局少镖头。” 少年笑着抱拳道:“我是林平之,见过守和道长。” 陆泽暗暗点头,自己这新皮囊卖相可比彦祖天乐,小伙子有眼光,不过……林平之?嘶呀,这下有意思了。 微笑回礼道:“少镖头亦是貌比潘安宋玉,人间少有。” 两人商业互吹的空档,史镖头插空把大木拦路原委一说,林平之两眼放光的问道:“道长亦有一身好武功?” 陆泽摇摇头:“我不懂什么武功,只是天生神力而已。” 此时,后边吱吱呀呀行来十几辆镖车,另一位镖头带着数名趟子手上前来,围着大木商量怎么挪开。 陆泽将拂尘反插衣领,挽起袖口走到大木前,两手抱住嘿的一声抬起来,不见如何吃力,硬生生拖到了路旁。 众人忍不住惊呼道:“这木头少说也有两千斤,真真好大力气!” 对其说法再无怀疑。 林平之少年性情单纯,又是初入江湖,心里藏不住话,便没口子称赞,并盛情邀请陆泽乘马坐车。 陆泽表示骑马不会,坐车要避嫌,仍旧安步当车,随着队伍徐徐前行。 林平之索性下马相陪,一点不见外的东拉西扯,说说笑笑。 史镖头几人有心劝阻,但见其兴头虽盛,却没说出什么机密消息来,陆泽也没有套话的意思,便听之任之,暗中关照。 没过多久,车队来到江边渡口,远远见一溜儿木屋房舍错落排开,江面波光粼粼,有十几条小船停靠栈桥,最外侧的茶棚子里,十几名戴斗笠的赤脚黑汉子闲坐。 每个人身旁放着长短不一的包裹,端碗喝水之时,冷厉目光从帽檐下扫掠道路。 陆泽神识最是敏锐,遥遥感知,赫然一片血煞之色! 第三章 半道截杀,华山派令狐冲在此 陆泽神识感通下,清晰映照出眼前这群人当下最真实的情绪,以及气血行功状态。 他们丝毫不掩饰对于同类的恶念,不只是以前杀过很多人,现在同样对周围的人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杀意,并非只针对他和福威镖局一行。 陆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谁说古代好混来着,这要换成原本的自己,早死多少回了。 行走江湖,果然危险处处啊。 他不动声色,目光自然瞟过其他人,比较惹眼的有两位。 在斜对过的小食肆门口,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独坐一桌,桌上横置一柄长剑。 这人右脚踩在长凳上,左臂撑着桌面,右手掐个脏兮兮的葫芦不住往嘴里灌酒,对面前的两碟子小菜基本不动筷。 只是片刻功夫,此人便喝了足有小半斤酒,一边喝还啧啧摇头。 面色微红,眼神迷离,笑意淡淡,两绺长发散在网巾外,姿态说不出的洒脱自在。 “好个酒鬼。” 同样也是一身好内功,难怪对眼下的肃杀气氛浑不在意。 另一人约么四五十岁年纪,独自在最边上,背靠食肆外墙,桌边斜倚一柄阔剑,剑鞘斑驳陈旧。 他衣着简朴,满面风尘之色,端着酒碗浅斟细酌,注意力却放在其他人身上。 “亦非庸手,估计也是食不甘味。” 更远处的客栈聚集了十几人的一支商队,对于福威镖局车队的到来煞是紧张,但看清旗号后又放松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道强烈的气息藏在大门紧闭的官驿和货栈中。 危险隐现,杀机重重。 陆泽暗自赞叹,这小小的贵溪渡口便汇聚了如许多的高手好汉,想要顺利过关,怕是很难了。 这时,车队也缓缓停下,停的很有讲究,是次第错开朝向,互不干扰。 史镖头催马前出数丈,挺直腰杆,面带笑容,抱拳冲远近众人朗声喝道:“诸位好朋友有礼了!咱们福威镖局今日要过江,若有搅扰之处,万请海涵,过后定会登门拜谢。” 其姿态看似诚恳,实则威风内蕴。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镖局众人却不甚在意,从容镇定忙活自己的。 陆泽眯了下眼睛,侧头对林平之道:“以贫道观之,贵镖局上下似乎并不担心?” 他示意下那群恶意毕露的赤脚汉子。 林平之面现傲然之色,答道:“咱们福威镖局能行遍南北十一省,除了我曾祖远图公一柄神剑天下无敌,也是各路江湖朋友足够给面子,纵有小小不谐,有四位镖头在,也足以应付。” 陆泽微笑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史镖头拨马回来,另有一位姓崔的镖头同时前出,直奔码头,与坐地管事的把头商议行船事宜。 那把头面带笑容迎上前,崔镖头一看是个生面孔,皱眉问道:“徐三去了何处?” “他去了……”把头貌似殷勤的解释,突然劈手砸来一包生石灰,声音转厉,“地府!” 崔镖头横起左臂遮住面门,旁边蹲着的船工窜身而起,挥起乌沉沉混铁船桨拍碎了马头,另有一人从侧后用梭镖直刺他的软肋。 “好胆!” 崔镖头暴喝中跳离马鞍,右手顺势抓住镖旗凌空翻滚,躲开鱼叉和当胸捣来的铁桨,左手飞快从腰间摸出尺多长的钢刺,卡在旗杆上化为长枪,落地时以左脚为轴猛旋身,枪头过肩先到,噗哧扎穿持梭镖者的咽喉。 “好一记回马枪,崔镖头的枪法越发精进了。” 车队这边,林平之等人居然有闲情点评,极为自信。 陆泽第一次现实中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枪法,忙瞪起眼睛凝神观瞧,记忆其身法招式。 那崔镖头一抖枪杆,枪头裂喉而出,旗幡扑啦啦展开接住飚射的鲜血,侧步横身一晃出去丈许开外,擦着破碎马头的边儿,直刺在兀自回缩的铁桨上。 “嘡!” 金铁交击溅起震耳爆鸣与火星,旗面鲜血撒了那船工一脸。 船工双眼被糊住,忙抽身后撤,同时拖浆遮挡,崔镖头的枪头如毒蛇伺机暴起,从两手间刺入其心窝。 这时,那把头才从袖子里亮出分水峨眉刺,见势不妙退步要逃,崔镖头振枪扎其小腹,待其躬身躲避、双刺交叉向下横截时,拧腰发劲,旗幡上卷反冲到前头形成遮掩,瞬间枪头再现,却已诡异的偏转向下,刺穿其左膝。 把头惨叫跌倒,抖手将峨眉刺射出,崔镖头挥枪格挡开,分心再刺,透其眉心而入。 身后,死马噗通栽倒尘埃。 兔起鹘落,连杀三人! 崔镖头收枪反背,傲然而立,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才要回头看车队,忽听水边一声喝令,船里跳起数名弓手,呼吸之间连射十几箭,崔镖头拨打躲避不及,左肩右腿连中两箭,连忙翻身躲到马尸后边。 两侧江堤下又窜出多人,提刀拿枪迅速迫近。 “崔镖头危险!” 林平之俊脸浮现担忧之色,就要拍马冲出去,被始终伴行他身边的郑镖头抬手拦住:“少镖头稍安勿躁,崔镖头不会有事。” 前边,史镖头举起右臂沉声喝道:“祝镖头,这边交给你们了。” “放心。”身材敦实的祝镖头当即应允。 史镖头再次喝令:“白二陈七,整队,随我冲!” “得令!” 两名趟子手齐齐跳上第一辆大车,各自抽出长锥短剑插化镖旗为长枪,又有两人一般做法,再有四人拆开车板变为木盾,那内层分明是镶嵌了牛皮的。 再有两人持弓跟上,如此组成两列五人小队,准备停当。 史镖头下马上车,狠抽一鞭子,那健骡吃痛之下发力前冲,拖着大车向前狂奔起来,十人小队紧紧跟上。 后边,祝镖头喝令众趟子手驱赶骡车,就地围成一个不规则圆圈,解开牲口,将车侧放形成防御阵线,组合兵器亮出弓刀,行动之利落,配合之默契,令人叹为观止。 陆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隔离在一侧,显然是对他起了提防。 他也不以为忤,望着史镖头带队冲到半途,两侧店铺大门同时破开,各自甩出一条铁链拉紧,健骡躲避不及轰然倒地,被沉重大车推着向前滑行。 史镖头腾跃而起,双手各射出一柄飞刀,就听店铺内响起两声惨叫,接着有十几人从大门窗户蜂拥而出,截断后路。 “引蛇出洞,围点打援,分割截杀,好手段。” 陆泽越发对这帮劫匪好奇起来,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组织调配的如此停当,尤其是平叛的官军还在扫荡各处的紧要时候,胆子也太大啦。 林平之初次临敌,既紧张又兴奋,唰啦抽出宝剑,跃跃欲试,但见其他人都没行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这些是什么人,敢动咱们的队伍?” 郑镖头沉着脸道:“今天怕是无法善了,对方招呼都不打直接动手,分明没打算留余地。少镖头,待会儿打起来,你要多加小心。” 林平之脸上露出傲意:“我练剑十年,今日正好一试锋芒。” 陆泽闻听无声一笑,年轻人很有朝气嘛,只是那点儿内功修为未免浅薄了些,啧啧。 就在这时,茶棚中有人喝声“动手”,一直按兵不动赤脚汉子们有了动作,多半人亮出腰刀长矛鱼叉哨棒,瞳仁之中闪耀着嗜血的光彩,与另一侧食肆后窜出的队伍两下包抄。 祝镖头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放箭!” 车阵内,八名蓄势待发的弓手当即射出箭矢,在区区十几步距离,竟只命中四人,余者皆被躲开,显示出不凡的灵动身法。 当即又有四名劫匪举起桌子冲到前方,遮挡箭矢,迫近到三丈开外时,忽然有六人挺身扬手,呼啦啦撒开六张大网,凌空罩向车阵。 “小心!” 郑镖头一把摁倒林平之躲过,几名趟子手避之不及被扣了个正着,那网上赫然挂了倒钩铁刺,深深扎进皮肉裹得严实,扎手扎脚给拽了出去,眨眼间乱刀乱枪戳死! 陆泽个子高又一身道袍,受到重点照顾,但他早早觉察到被针对的恶意,在渔网临头时,一个滑步避开,跟着抬脚大力踹在镖车上。 重达七八百斤的大车打横犁出一道深沟,将撒网劫匪连同抗桌子遮护的数人一并撞飞。 其中一人砸向食肆,那青年左手抓起长剑往后仰身,任由桌子菜肴被砸的稀烂,右脚落下将那劫匪踩住,继续仰脖子喝酒。 那辆镖车左轮脱落,车身倾侧甩出两口箱子,落地破碎,散落十几锭雪亮的官银。 “银子!” 所有人动作一顿,连同角落里的中老年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众劫匪们眼珠子都瞪圆,不知是谁嘶声喝道:“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轰!空气都好似被气血烧灼的躁动了起来。 有两名劫匪挥刀扑向持剑青年,青年兀自仰头喝酒,信手一挥,便以剑鞘点中二人脉门,双刀脱手还未落地,他胳膊前探,击碎二人的咽喉。 而后放下酒葫芦,横袖子擦擦嘴,洒然笑道:“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你们偏要耍蛮,想要我的命,这却不能答应。” 一口的陕西腔调,却不乏诙谐。 酒肆后转出一人,黑巾蒙面,盯着青年哑声喝问:“你究竟是何人,敢不敢留个字号?” 青年胡乱抱拳:“好说好说,在下华山派令狐冲。” 第四章 神秘高手,当众作弊,力挽狂澜 华山派!令狐冲! 此话一出,激斗的双方竟同时收手。 福威镖局一方大喜过望,那是他们跳着脚也高攀不上的名门正派,连送礼都找不到门路,而名满江湖的华山首徒居然出现在面前,看情形还要行侠仗义! 林平之好似看到了偶像一般,若非情势不允许,只怕早就跑过来顶礼参拜了。 劫匪们则好似劈头泼了一盆子冷水,大半愕然不知所措,纷纷看向那蒙面人,等他决断。 蒙面人死死盯着令狐冲,沉默少顷,缓缓说道:“令狐少侠,可否将眼下之事当作一场误会,你若就此放手,我等日后必有厚报。” 令狐冲将酒葫芦系在腰间,剑交右手,一脚踢开踩着的劫匪,哈哈笑道:“那你们又能否放过这趟买卖不做,任由他们过去?” “那就是没得谈了。”蒙面人点下头,目光越发阴冷。 这时,那位中老年拔出阔剑横在胸前,放声喝道:“令狐少侠,何必跟这些无胆匪类多废唇舌,只管放手打发了便是。” 蒙面人霍然转头,睥睨冷哼:“你这老儿又是什么东西,莫非急着寻死?” 中老年手捋长须慨然回答:“我劳德诺虽然只是区区一个江湖散人,正邪是非却还分得清,似你等这般强良盗匪,既然看到便不会放任。” 陆泽在远处看的心中直呼:“好家伙,今天算是赶上了,先是林平之后是令狐冲,再来劳德诺,几个重要角色扎堆儿往身边凑,这是什么节奏啊,有古怪!” 他前出数步,来到倾倒的镖车旁,冷眼旁观蒙面人如何应对。 此人正是让他警惕的两道强烈气息之一,战斗开始后迅速潜行靠近,此时更是气血奔涌如烘炉,其内息运行状态投射于识海,分明是将刚猛霸道的真气提聚巅峰状态! “好,老子先杀了你!” 那蒙面人突然暴起,一扑三丈有余,袖口中窜出两尺长的锥枪,分心便刺! 劳德诺早有防备,一脚踢飞条凳当先拦截,跟着挺剑前冲,悍然硬拼正面。 锥枪触及条凳,附着劲气陡然爆发将其炸碎,更一股脑的倒卷激射,速度还快上数倍。 劳德诺转手腕荡起一蓬剑光,将碎木搅得稀烂,并在乱流之中准确找到锥枪真身,剑尖一点枪头,蓄积许久的真气猝然而动,本拟是要趁对方消耗之后趁虚而入。 不料,蒙面人竟然还有余力,且威势更盛! 锵锵锵! 急促而刚猛的撞击,锥枪上暴起洪涛般的酷烈真气强势逆推,劳德诺的剑身应声剧震,每一次都重挫的他身体剧颤,脸色发白,不由自主连连后撤,竟一直退到食肆外墙。 最后一击,阔剑喀嚓碎裂,劳德诺口中吐血,后背撞开个人形大洞,没入其中。 令狐冲见他不敌,朗喝一声:“我来会会你。” 声落人到,以陆泽的眼力居然没看清楚他如何拔剑,只见一道弧光伴随清亮剑鸣横空飞跃数丈,直刺蒙面人的后心。 不愧是名门正派子弟,明明要生死恶斗,也绝不肯背后暗算。 那蒙面人的内息运转如风,倏地回身以锥枪相迎,竟又聚起一股丰沛真气精准找上剑锋,眼瞅将将擦到边儿,彼此气机相搏悍然侵彻,令狐冲忽然剑身翘曲,画个圆弧避开拦截,直刺其腕脉。 这一番变招快如闪电,蒙面人猝不及防被刺个正着,只听叮一声脆响,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他赫然戴着精钢护腕! 令狐冲一击失手并不停顿,身形横移数尺,避开对方的锥枪拦拿,作势要走,突地背身反腕倒刺,正是一招“浪子回头”。 蒙面人猝不及防,再次中剑,此番却是胸口,尖锋刺入两分即受阻,再无寸进。 令狐冲顺势挑剑割裂黑衣,露出里面的黑亮甲片。 “竟然穿铠甲,你究竟是什么人?!” 令狐冲抽身后撤两丈开外,狐疑的重新打量对方,神情凝重。 大明律,私藏甲胄,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这帮劫匪是嫌平叛大军杀的人头太少怎地?! 陆泽也是看的头皮发麻,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麻烦打着滚儿的层层加码,非得把人往死里整啊。 蒙面人见要命的机密泄露,陡然暴喝:“全力出手,速战速决!” 所有劫匪应声放手狂攻,尤其翻倒的镖车这边,白花花的银子太过惹眼,足有五人迫不及待的扑上来。 陆泽有作弊一样的神识感通,把这几人的运劲发力方式,进攻先后次序,虚实高低等“看”的一清二楚,故而虽是敌众我寡,也浑然不惧。 他一脚踩断条车辕,单手抓着几十斤重的硬木杠子当独脚铜人使,信手一挥荡开当胸扎来的鱼叉,那人虎口破裂把持不住,空门大开,被他顺势顶住胸膛,喀拉啦断了七八条肋骨,跌扑两丈开外。 而后横起车辕架住劈头斩落的砍刀,在刀锋卡住后顺势拖拽,那人不由自主身体前倾,被他一个大脚正蹬,紧随同伙倒飞,并将后面跟进者的视线遮掩刹那。 不过眨眼功夫,足够陆泽调整身姿,双手抡圆了车辕一记横扫千军,将举着船桨准备攻他下路的劫匪连兵器带人砸成对折,惨哼一声尸横当场。 跟进者此时才重新恢复视野,却眼睁睁看着一根海碗粗的木桩倒中面门,活生生将脸锤成了平板,颅骨碎裂、颈骨折断,双手高举短刀僵直站立。 陆泽跨步前冲,一记势大力沉的右鞭腿将其扫飞,撞向最后一人。 那劫匪下意识的举手拦截,哪里知道尸体裹挟的力量足有千斤,只听喀嚓连声,胳膊与胸骨相继砸断,与同伴滚作一团,眼见是不得活了。 转眼间连取五条人命,陆泽的猛恶凶悍把双方都吓了一大跳,其余劫匪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林平之和郑镖头看的真切,齐齐喊了一声好。 陆泽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活动两下爆发过猛导致少许肌肉拉伤的胳膊腿,才退回镖车边,蓦地察觉到另一个强大气息急速接近。 他的识海中映照中,那人的内息绵密缠裹如蚕茧,坚韧如钢丝,行进中稳如行船,甚至连情绪都控制的几无波澜。 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人从官驿疾奔到茶棚子后方,也不知使得什么法子,竟将整片芦棚顶子推动横飞袭来,半途中俯冲下滑,彻底遮掩住所有正面人的视线。 祝镖头喝令弓手再次射箭,劲矢洞穿芦棚毫无反应。 四名长枪手挺身前刺,高低错落笼罩五尺方圆范围,戳出四个大洞后振臂撕扯,前方空无一人。 莫非是虚晃一枪? 他们才疑惑的撤回长枪,蓦地一条黑索毒蛇也似从破洞射入,一人避之不及被缠住脖颈,可怕的力道几乎绞碎他颈骨,拖拽着尸体砸向后方的郑镖头。 郑镖头是老江湖,关键时刻毫不迟疑,全力一棍砸开死者尸体,但那条黑索竟顺势绕过长棍,以更快速度缠向他的脖子,中途又蓦地裂出一条分支,如鬼魅般袭向旁边的林平之。 郑镖头顿时陷入两难境地,更发觉以他的武功能力,根本来不及救援少镖头。 眼瞅两人要同时遭殃,就听旁边的陆泽炸雷似的一声暴喝,将那条车辕大力投掷,挂着猛恶的风声狂啸迫近,把袭击林平之的黑索砸飞。 郑镖头松开棍子竭力后退,被黑索在咽喉下轻轻扫过,登时皮开肉烂,险些割裂大动脉! 这时他才勉强看清,两条黑索竟然是铁链,鬼知道敌人是如何操控的,居然不发出丁点儿碰撞声响。 居中指挥的祝镖头虎吼一声,抡圆了朴刀横斩锁链来处,嘶啦破碎芦棚,终于发现隐藏后面的一条瘦长人影,脚尖飞快在他刀头上一点,轻若无物般借力飞扑三四丈,横越车阵,当空挥舞锁链缠绕成多重圆圈,罩向陆泽。 “好轻功!” 陆泽没本事破拆如此巧妙的招数,但能“看”清对方攻击意图和落点,俯身双手抄起另一条车辕,吐气开声运力拉扯,硬生生拽着整架镖车离地飞起,里面装载的银箱稀里哗啦洒落一地。 车身且升高且减轻,最后形成足以将人掀翻的气浪,飞掷上方之敌。 那人从容变招,操纵锁链倏地弯曲成弧刃,嘁哩喀喳切碎了大车,更清扫开视野,正要继续攻击,忽然陆泽两手各抓着一枚五十两重的银元宝,冲他呲牙一笑,挥臂投掷。 千斤大力射出的银锭如同出膛炮弹,刚猛霸道,不可阻挡。 那人在电光火石间令锁链盘旋卷曲,交错于胸前,眨眼间碰撞十几次才勉强卸力成功,最后运足真气挺胸硬抗,只听得骨裂爆响,他闷哼一声顺势倒飞,同时反手卷起两名趟子手遮掩后路,几个起落没入路边屋舍。 祝镖头救下两名手足,发现劫匪的攻势也暂停,迅速退到十几丈外,甚至还带走了死伤者。 他指挥众人救援伤患、重整防御,之后插空带林平之向陆泽道谢。 陆泽笑着摆摆手,忍住浑身肌肉撕裂的痛楚,转眼望向其他两处战场。 史镖头那边,已经带人突破拦截,杀到江边,护住了崔镖头。 令狐冲和蒙面人的对战再次爆发,枪剑交击,打得火星四溅。 第五章 四大母剑,太乙玄门,偷师 以陆泽对于武功的浅薄见识,此时看了令狐冲的剑法表现,才明白“剑走轻灵”四个字的真意。 那柄相对一般明剑略微窄长的硬起脊长剑,在他手中变成一条灵蛇,软硬随心、曲直如意,进招时剑路纵横任意所至无拘束,接敌刹那还能再生新的变化,令人防不胜防,可谓是险峻奇绝。 蒙面人空有一身浑厚内力,所用锥枪又是重兵,明明只需要一两次实打实的碰撞,就可能毁掉长剑,破了令狐冲的剑招。 可任凭他如何抢攻机变,都没能得偿所愿,反倒是在短短盏茶功夫里中了七八剑,若非一身铁甲防御,早都给扎出十几个窟窿眼了。 不过,令狐冲明明占了上风,却也暂时拿不下对方。 尤其是当他一招白云出岫正中对方眉心,割破黑巾,里面居然还有一张黑铁面罩,只留下浅浅一道划痕。 令狐冲收剑后撤数丈,指着对方叫道:“喂,你也太赖皮了吧,干脆拿铁板把全身包起来算啦!” 蒙面人扯掉面巾,低头瞥了一眼布满前胸的剑痕,沉声道:“华山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若你有岳掌门的三五成气功修为,凝聚剑气,早已要了我的命。” 听他提到师父名讳,令狐冲收起嬉笑表情,正色道:“若是我师父在此,你岂能接下他老人家十剑!” “可惜他不在,幸好他不在。” 蒙面人左右扫视一圈,见福威镖局车阵中,三十人死伤过半,两位镖头实力未损,另有陆泽这个最大也最高深莫测的变数,看样子仍有一战之力。 而令狐冲,甚至连大气都没有喘。 反观己方,围攻人手死伤惨重,最要命的是另一位高手的意外退出,导致军心士气大衰,胜算骤降。 他口中发出一声尖利呼哨,而后缓缓将锥枪向前伸直,枪尖上如同挂着千斤重物,推进的速度极慢、极其吃力。 同时,他浑身破烂黑衣烈烈作响,脚下尘土呼啦吹散,内息鼓荡到达顶峰的刹那,突然炸雷似的暴喝,原地蹬开半尺深坑,飞扑到令狐冲近前,挺枪直刺。 狂猛威势吹得令狐冲散发向后拉直,眼睛几乎睁不开,本能要寻隙击刺,瞬间发觉那锥枪周围三尺范围充斥劲气,竟然凝成一体,剑锋无缝可入! 不可力敌! 他飘身后退,剑尖顶在枪锋之前不足三分位置,运足内力附于剑身,与对方外露的劲气胶着缠斗,晃眼间到了食肆外墙,终于窥到一丝断续间隙,使一招清风送爽往旁边一引一送,锥枪偏斜正中墙壁,整座房子轰塌了半边。 令狐冲横移五尺避开翻卷狂澜,眼见蒙面人顺势闯入废墟,侧身戒备。 蓦地背后烟尘中探出一条黑色锁链,无声无息袭向背心。 他及时警觉,一招苏秦背剑格挡开,跟着白虹贯日反刺落空,那锁链竟又弯折回来,尖端倏然弹开勾刃,将他肋下割开五寸长的伤口,缩回暗处。 令狐冲急忙纵身远离数丈,点住附近穴道,运功收束肌肉血管,警惕的盯着崩塌食肆,却不见敌人出来。 两处战场上,劫匪如潮水退向江边,很快撑着小船顺溜之下,逃之夭夭。 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福威镖局众人不由发出欢呼。 林平之得郑镖头指点,拿了金疮药来帮令狐冲处置伤口,但看到那皮肉翻卷的模样,顿时麻了爪。 好在陆泽跟过来帮他解了围,两世为人加浮云子老道的医术,止血清创缝合包扎动作麻利,不足半刻即处置妥当。 “谢谢道长,你这手艺满够开医馆啦。” 令狐冲笑着调侃,随手摸出葫芦来要往嘴里灌,林平之劝他别喝,会影响伤口愈合。 陆泽笑道:“饭可以不吃,命可以不要,酒不能不喝。” “道长真我知己也,当浮一大白!” 令狐冲哈哈大笑,先喝一口,随手递过去。 陆泽也不嫌弃,抓过来往嘴里倒了约么二两,屏息细品,徐徐咽下,竖起大拇指赞道:“入口甘烈,余香醇厚,好酒。” 这是遇上酒友了,令狐冲如获知己,大喜之下恨不能拉着他就地开摆。 此时,劳德诺从废墟旁边转出来,左手捂住胸口,嘴角挂着血渍,面色灰败,显然伤的不轻。 他之前的作为大伙都看在眼里,立即接纳入伙。 史镖头也接应了崔镖头率众回归,队伍聚齐,稍作商议,认为劫匪分明与水贼有关,此时渡江极为危险,决定暂时去贵溪县休整,同时以信鸽送消息给南昌分舵,说明情况,寻求增援。 到了县城,福威镖局的名头果然好用,轻易得到当地豪杰大户帮助,收敛死难遗体、安置伤病,置办酒食及安排休憩等等,至傍晚时分皆侍弄的妥妥当当。 甚至还给几人弄到了换洗的衣服,尤其是陆泽,里外三新全套正一道士的服饰,总算换掉了守和下葬时穿的破旧“寿衣”。 乱世之中的江湖人,对于生离死别的接受度和承受力之高,远非陆泽上一世和平环境长大的人所能想象。 死了那么多袍泽弟兄,几个时辰的忙碌之后,众位镖头已平复情绪,也就是年轻的林平之一时难以适应,很是大哭了一场。 晚上,史镖头等人打起精神,摆酒宴感谢陆泽等人援手之恩。 酒水极好的缓和了生死搏杀后的紧张与疲劳,推杯换盏之间,话题自然不离陆泽的神力和令狐冲的剑法,毕竟是二人顶住了劫匪两位高手的进攻。 吹捧夸奖之间,酒过三巡,陆泽看似随意的向众人道:“我在山上时,偶有游山玩水的文士于观中留驻,演练了一套剑法,看起来似乎有些名堂。奈何贫道见识浅薄,未知其妙处,可否试演一番,请诸位点评一二?” 令狐冲酒劲上涌,拍案叫道:“是何等剑法能入得道长法眼,快快使来。” 其他人自是无不赞成。 林平之将自己的宝剑奉上,陆泽接剑后在堂中站定,左手拇指、无名指、小指扣住剑格,食中二指紧贴剑柄,竖直垂于肩前,剑尖在耳上眉下,右手捏剑指自眉心推至下丹田,再画弧成圆,换手歇步,起势起舞。 令狐冲指着他笑道:“道兄忒也谦虚,只看这身形步态法度森严,哪里是一点不懂?” 众人皆附和称赞。 陆泽充耳不闻,只专心将脑海中不知演练几千几百遍的剑法从头到尾使来,其中因与那文士的身形、筋骨和对气血的把控差异,内息真气提调流转的变化,都根据自身条件模拟改变,此时一招一式的展现在众人眼前,登时与他们一种不同寻常的道韵冲击。 看到半途,史镖头已坐立不安,想要起身阻止,却又忍不住要继续观看。 好在一路剑法总共七十四招,陆泽使得再慢也不过片刻功夫,收势之后,抱拳道:“初学乍练,让大伙儿见笑了。” 见他一路剑法使得别有意境,大伙称赞还来不及,谁能讥笑。 随后请最有资格的令狐冲点评。 令狐冲醉意熏熏,加之年轻气盛,又自傲于五岳剑派的威名,不免有卖弄的冲动,猛喝一大口酒,慨然道:“我认出来了,你这路剑法该是武当派的太乙玄门剑,又专为那些达官贵人、文士儒生装点身段所用,添了许多的花头。 那位演练者只怕没多少气功修为,徒有其形,几无攻伐杀伤之能,更不得神髓。” 听到此话,大伙儿才松了口气,即是普传的花法,便不算偷功。 陆泽目的正在于此,打蛇随棍上的追问:“正要请令狐兄弟一展其中精妙所在。” “好说!” 令狐冲丢开酒碗,起身之时袖子一拂斜靠旁边的长剑,剑即出鞘飞上半空。 他跃步落入堂中的同时,摊手外翻,正好接住剑柄,转身带腕任意挥洒,剑光霍霍,霎时间照亮整间屋子。 陆泽凝神以神识映照,将令狐冲舞剑之时的身体内在运转偷窥个真切,骇然发现这厮居然没有动用丝毫内息真气,纯以筋肉膂力催动。 甚至从一开始,便只用长剑下坠的那一点儿势能,之后脚下步法转换带动身形变动,周身肌肉松弛自然,五指虚握剑柄,不断点拨推拉,控制着剑身跟随自己趋退顾盼,恍若游龙。 “这是什么剑术,简直神了!” 陆泽只觉词穷,再仔细观瞧,总算看出点门道。 令狐冲在移形换位之时,以腰胯带动脊椎大龙发力,传递至前臂、手腕和指尖,周身筋骨浑然一体,消耗极小,便是不用内功,也非一般人所能匹敌。 转眼间,剑法演练完毕,满堂喝彩。 在场没瞎的都能看清,令狐冲使得剑法早已面目全非,那些专为手无缚鸡之力、还偏爱显摆的文人所改的花法,基本祛除净尽,留下的真髓部分也多是守御强于争杀,但剑意连绵神完气足,真真是一路不可多得的精妙剑法。 陆泽亲自为他斟酒相谢,令狐冲接过碗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这剑法还是从击刺格洗四母剑为根底,进而演化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十三个基本剑式,再连成剑招。 创立这路剑法的前辈把剑诀法理都藏在里头,也没有蒙骗那些大老爷……哈哈,不说了,喝酒喝酒!” 有意无意间,他已经把太乙玄门剑的精妙所在泄了底,至于众人能学到几分,能不能化用到自己武功之内,各看缘法。 别人不清楚,陆泽却在这一时半刻间,一脚踩进了剑法的大门! 第六章 授箓道士,灵丹命案,林震南 接下来,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任何有关武功的事情。 不多时酒宴散场,陆泽回到单独安排的卧房,洗漱完毕后,在床上盘膝打坐,闭目凝神,正儿八经的做起了晚课。 既然决定以守和道人的身份行走江湖,该做的表面工作必须要做足,做到位,这同时也是对自己心?磨练的方法。并且以他如今对道家知识的了解,那些玄门日课的内容绝非随便念念而已,其中大有妙理。 晚课毕,宽衣侧身做神仙卧,调匀呼吸,精神内守,渐渐五感断绝,神识显现,纯净心意在识海中凝成自身虚影,按照令狐冲的演练,从头开始拆解每个招式、动作。 令狐冲貌似醉酒,实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让众人见了太乙玄门剑法的招式变体,对于配套的气功心法只字不提,这就不会得罪武当派。 一次短促演练,对于别人顶多是开开眼界,对陆泽这等拥有元神感通的挂逼,不啻于手把手的教授武当剑法基础精要。 陆泽先拆解出击刺格洗四母剑,继而扩展到十三式,对照令狐冲出招时的步法身形、腰胯发力,直至剑路变化走向,扎扎实实的模拟他几百次,直至所有细节都了然于胸。 感到元神疲惫了,才抛开一切安然睡去。 次日早晨,五更鸡鸣时分,陆泽起来做早课,然后去院子里吐纳呼吸,调养精神,在朝阳初升时采一缕紫气,和合神念炼成真气。 再耍一套浮云子老道那里学来的八段锦,感觉昨日剧战导致的肌肉拉伤修复大半,浑身轻快许多。 接下来,他出门游览一番这时代的小县城,结果大失所望。 前期宁王统治时期的疯狂聚敛,后来平叛战争的摧折压榨,如今正值战后治理空窗期,可说是民生凋敝、民不聊生。 陆泽索?呆在屋里,埋头整理昨日所得种种一切。 直到第三天上午,南昌福威镖局分舵接应的人赶来,居然借到水军战船,轻而易举把整支车队送过江,并沿途护送。 接下来一路平安无事,数日后直达目的地。 此时的南昌府城,因王阳明战术运用得当,并没有遭到严重破坏,甚至已经恢复了往日七八成的繁盛。 陆泽跟随车队入城,到南昌分舵认了门,随后婉拒林平之的盛情挽留,只请一位本地趟子手做向导,辗转来到距离东湖不远的“玉龙观”。 道观规模不大,该有的规矩一样不缺。 知客头回见陆泽这么漂亮的道人,先天真气洗练后的出尘气质,第一印象不能再好,外貌打扮一关自然轻易放过。 循例再问师承来意,陆泽以守和身份对答,又道:“我来请见扶摇子师伯,烦请通禀一声。” 知客一时摸不着头脑,进去禀报后回来,更加疑惑的引领陆泽直达观主丹房。 关门之后,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目露凶光,厉声喝问:“守和早死了,你究竟是谁?” 陆泽不为所动,淡定笑答:“守和可以不死。” 扶摇子盯着他看了许久,再问:“你想要什么?” 陆泽答:“公道。” 老道士粗暴的一挥袖子:“这里没有那种东西,你走吧。” 陆泽从袖子里摸出《龙虎丹经》,慢慢推过去,正色道:“可以有。” 老道士垂目望着洁净如新的火浣布,虽然经过火烧,他似乎仍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在上面缠绵不去。 良久,他的两条寿眉抖了抖,长嘘一口气,道:“浮云子那个糊涂蛋,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如今身陷囹圄生死两难。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趟这汪浑水,一旦被那些人注意到,神仙难救。” 陆泽调动元神,双眸中闪过一抹金色,淡淡道:“如果我是神仙呢?” 扶摇子霍然一惊,重新打量他一番,捏个剑指,缓缓前伸。 陆泽坦然翻腕,任由老道士在脉门上按了许久,甚至还有一缕细若游丝的真气循经侵入,探入下丹田。 良久,扶摇子蓦地仰天大笑:“天意啊,妙,妙极了!” 随后招呼知客进来,以内弟子的身份安排他住下,更决定选黄道吉日,给陆泽举行授箓仪式。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随后招呼知客进来,以内弟子的身份安排他住下,更决定选黄道吉日,给陆泽举行授箓仪式。 守和道人本就受过传度,授箓之后,等于正式进了三山正一的天师系统。 若是有天庭地府存在,等于说陆泽以后就算入了横跨三界的大堂口,修炼有成可升仙成公务员,死了入地府也能混个好差事,转世轮回还能走后门…… 好处数之不尽。 授箓道士有资格开子孙庙,甚至还能入道箓司领朝廷特殊津贴,因而大明朝廷对名额卡的极严格,考试难度不下于科举。 不过陆泽只是初次授箓,授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简称“都功箓”,要求:通晓《早晚功课经》,诵读《老子道德经》、《度人经》,属六、七品职衔。 这些对他可说是手拿把掐,扶摇子老道亲自考核通过后,只过了三日,便从西山万寿宫请来数位大师,经过复杂的程序仪轨,正式授箓,领了箓牒法器。 次日,陆泽便收到了一堆贺礼,除了福威镖局、令狐冲劳德诺等人,意外的还有一位当地绿林水路总瓢把子柳沉舟的请柬,邀请他五日后前往城外柳氏庄园参加其六十寿宴。 得来访的林平之解说,陆泽才知道,原来此次押运的红货当中,除了从金华转运的五万两平叛加饷以外,最贵重的一份,便是从福州辗转而来的祝寿贺礼。 陆泽和令狐冲、劳德诺因仗义护镖而扯上关系,被格外郑重邀请参加大宴。 陆泽也没多想,痛快答应,略作思忖后,决定炼一炉丹药,作为贺礼。 扶摇子听闻后直翻白眼:“你也不怕作出麻烦来。” 陆泽笑答:“我自然不会炼龙虎金丹那等神物,没那能力,也没那条件。” 老道士曾跟他说过,当初浮云子能炼出龙虎金丹,是掏空了宁王几代人搜刮的天材地宝,天底下能不能凑齐第二副原材都两说。 现在么,他只打算弄一些普通点的,平日可以作为往来应酬的谢礼,自己修行也需要助道饵药。 扶摇子老道表面上嫌弃,暗地里其实很羡慕浮云子的炼丹术。 如今听陆泽提议,转头就把药库的钥匙送过来,还留下话:“若是观里没有,我给你从其他地方搜罗。” 一番筹措之后,陆泽决定先从最熟悉的“益气丹”入手。 这是浮云子在他感通启发下,炼成的第一种丹,整个过程犹如亲手操作,最为精熟。 丹方所需药材玉龙观都有,当天就和药成功,扶摇子亲自试丹后认为是上上品,不可多得,然后毫不客气揣走一大瓶。 第二种是仿照云南白药,与秘传金疮药合方而成的“万应百宝丹”,治疗内外伤患、解毒救危有神效,乃是行走江湖不可多得的神品。 此方是浮云子得陆泽“启发”,初步研究有成,还没来得及下手炼制,就被宁王强行请走。 扶摇子老道看过之后,表情严肃的抄走秘方,准备拿来向正一祖庭备案,同时给他换一次加箓。 陆泽自然理解,有了天师道背书,以后用时被外人知道了,想要窥觑丹方,先掂量掂量能否得罪得起天下道门。 这且不提,第二天,陆泽带着一瓶“益气丹”去福威镖局分舵回访,私下里又给令狐冲一丸“百宝丹”,作为指点自己剑法入门的回报。 镖局上下很清楚他这位新晋正牌道士的身份贵重,忙不迭张罗着要再开宴席盛情款待,陆泽也正要借机了解更多江湖上的事情,在林平之和史镖头作陪下,一时谈笑热络。 正聊得兴起,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名镖师闯进来报告:“少镖头,不好啦,姜老三死了!” “怎么回事?!” 林平之大惊,连忙告罪一声,与史镖头匆忙前去查看。 姜老三是此次押运镖师之一,乃是福州总舵的老人,一向做事稳妥,颇受倚重。 此前都好好的,为何突然就死了? 陆泽微微皱眉,以他的神识之敏锐,纵然没有刻意外放,若是附近有人起了浓烈杀机,都能有所触动。 究竟是什么人,能瞒过自己的感应? 人家出了命案,他没有嫌疑,情况未明帮不上手,便不好再逗留。 告辞回到玉龙观,一边准备贺礼,也暗暗思忖其中蹊跷。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告辞回到玉龙观,一边准备贺礼,也暗暗思忖其中蹊跷。 到了晚上,陆泽独对丹炉,凝神以自身真气运转,带动炉内药物浮沉聚散,坎离噷圝,最后君臣佐使各安其位,药液定?,便封炉撤火,静待冷凝。 突然,一道极微弱的陌生气息悄然靠近,陆泽双目微启,右手握住法剑。 来者轻功极好,在屋顶疾走许久,没有踩松一块瓦片,翻身落地,也无衣襟破空的声响。 他似乎盯着陆泽投在窗纸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无声无息的挑开窗户,飞身投入,迎面看到一柄乌沉沉的木剑直刺眉心! 剑招功劲深厚,法度森严! 来人大吃一惊,却以更快的速度凌空拧身让开剑锋,怀中亮出一柄短剑,架住陆泽的横击,借力往后翻身站定,抬手一按,低声喝道:“切勿动手,我无恶意!” 话是如此,他这一掌竟发出浑厚掌风,足以压的武功低微者开不了口。 陆泽虽有先天真气,毕竟修为日短,又缺运用功法,当下胸口一滞,真气自然响应,往上一冲,立即畅通。 那人没想到他恢复如此之快,由衷赞道:“都说守和道长不懂武功,分明有一身极为精妙的道家玄门真气。” 陆泽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扯掉面巾,露出四十来岁的中年相貌:“我是林平之的父亲,林震南。”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七章 江湖秩序,警告,风云汇聚 陆泽仔细打量这张与林平之七成相似的脸庞,又感知到同出一源的内息特征,对其身份真实?信了八成。 不过心里却有满满的老槽几乎满溢出来,说好的武功低微迂腐软弱的林总镖头呢,怎么变成轻功上乘、精明内蕴的高手了? 他已经对此类神展开坦然接受了,就算下一刻岳不群出现在面前,都不带震惊的。 陆泽缓缓收回法剑,拱手行礼:“福生无量天尊,林总镖头夤夜前来,莫非是为了今日贵镖局发生的命案?” 林震南见他如此利索的直入主题,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颔首道:“林某特来告知道长一声,最近务必多加小心,尤其是去柳氏庄园寿宴一事,须得早做防范。” 陆泽目光微微一凝,抬手邀请他坐在对面蒲团上,淡然道:“林总镖头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言。” 林震南身子前倾,沉声道:“姜老三是我杀的。” 陆泽心中一凛,随即醒悟,这才合理。 也只有身为主人且武功高强的林总镖头,才能在不起浓烈杀机的情况下,让姜镖师毫无防备,一击毙命。 但是,为什么? 陆泽没有开口问,林震南已自行说下去:“究其原因,源自此次押运的镖物。明面上的红货只为了吸引各方视线,暗中另有贵重红货由林某亲自送抵南昌,收货人,就是南七省水路总瓢把子,柳沉舟。” 陆泽沉吟道:“如此说来,那姜老三应是窥觑镖物,被林总镖头发现,才……他似乎是贵镖局的老伙计啊。” 林震南面露苦涩,幽幽叹道:“我祖父远图公当年开创福威镖局的招牌,是靠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傲视群雄,打出的名号;先父英明果决,有雄心壮志,奠定了横跨南北十省的格局。 至于我,愧对先辈教导。练武不成,进取不足,勉力维持局面不衰,已是竭尽全力。故而,明知道各方面掺沙子塞内应,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他神色黯然,似乎十分难堪。 陆泽却能感知到林震南的情绪极其稳定,只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不过他也没有揭破,转而问道:“你说要我小心提防,可是因为之前帮助贵镖局打退了劫匪,成为知情者要被人灭口?” 林震南恢复表情,郑重点头:“那些劫匪,九成是柳沉舟的船帮徒众假扮,两名高手,极可能是其麾下两大天王‘雷神枪’郭啸,‘铁锁横江’梁横!” “柳沉舟让自己人下手抢自己的红货,同时要杀人灭口,他图的什么呀?他就不怕朝廷给扣上个反贼乱党的帽子,顺手剿灭了换取军功?”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王阳明统帅平叛大军还在清理首尾,从京城来的东厂督主张锐、掌刑千户张忠,带着其属下掌班、档头、番子和锦衣卫,加上趁乱发财的军头将领,都蹲在附近虎视眈眈。 柳沉舟的船帮此举,岂不是授人以柄,自取灭亡么? 陆泽有点挠头,他并不擅长揣测人心,再者当前掌握的情报太少,根本无从作出正确判断。 他看着林震南,等对方给出解释。 林总镖头不负所望,道:“道长或许不知,那位柳沉舟明面上是绿林魁首,暗中却一直在为金陵勋贵和南京朝廷的官老爷们打点生意,便是与刚刚被平定的宁王,此前亦是有两代人的交情,个中内情错综复杂,非外人所能知之。” 陆泽直呼好家伙,果然是黑白通吃、官商一体,古今无有不同啊。 能跟造反的宁王扯上极深关系,还能活得好好的操办六十大寿,这位柳总瓢把子定是长袖善舞,三个鸡蛋上跳舞的高手。 这样的人,不定搅进去多深的水,自己还要继续掺和吗? 林震南一直在暗中观察陆泽的表情,见他露出犹豫之色,微笑道:“其实以道长如今的身份,能接请帖并派人送上一份贺礼,算是给足其颜面,无需亲身涉险。” “我如今的身份?” 陆泽一时没有明白,他前几日授箓之时,扶摇子老道只讲了诸多注意事项,顶多要他注意别损了天师门徒的体面,至于如何的贵重…… 那浮云子师徒差点饿死在破烂道观中,劫匪们看到自己的装扮,照样喊打喊杀,倒也看不出来多尊崇。 林震南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耐心的为他讲解起来。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林震南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耐心的为他讲解起来。 所谓江湖,是与朝堂相对的一个宏大概念,并非地位差距大到摸不着边儿。 以北宋完人范仲淹的名言为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在朝在野两相宜,本质不变,纯是身份转换的时段变化。 而当下的大明江湖中,第一层级是以佛儒道为首的所谓教门势力。少说有千年的根基,掌握着统治思想的解释权,能够影响朝廷权利更替和统治稳定的中坚力量。 具体便是佛家禅宗、密宗,道家全真、三山正一,儒家孔氏牌位和心学、理学诸派。 稍次之并作为反面力量的白莲教、日月神教。 第二层级是与教门关系密切的宗门、派系。往往有数百年的传承,师徒相继把持某种知识体系,名声遍及天下,在一省乃至数省有极大的影响力,如少林、武当,峨眉、青城、昆仑、倥侗、五岳剑派,以及各地的大型书院。 第三层级便是绿林。把持某一行业、领域的交通运输及商贸往来通道,和物资供应等等,具有相当程度的垄断能力。如南船帮北漕帮,海边盐帮,西北马帮,以及各类行会等等。 当然,林震南的福威镖局也可算在里头,实力不可小觑。 第四层级的则是地方大豪和山城水寨,属于土皇帝之类的区域?有力人士,如林平之外公金刀王家,退休的高官,和所谓耕读传家的举人乡绅。 其余的,不入流,进了江湖也是炮灰。 陆泽眼界大开,原来还有如此多的门道,屈指算来,他居然算是第一层级的“统治阶级”,难怪授箓之后,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大不一样。 林震南感慨的道:“权势地位自上而下极其容易,处于底层的想要跃升,难于登天。便是那位柳总瓢把子,也要费尽心思捧一个儿子考取举人,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呵呵。” 他连连摇头,内心其实羡慕的很。 听到这里,陆泽已然明白对方的来意,提醒是真,借机拉近关系也是真,若能得到玄门系统的接纳,林家才真正抱上超级金大腿,实现阶层跃升也是有可能的呀!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林远图可是莆田南少林的渡元禅师,福威镖局就在一百多里之外的福州,能把生意做到南北十一省,说他与佛门彻底断了关系,谁信啊。 莫非,这是要跳船? 陆泽思忖林震南的话外之音,不再让其引导自己的思维,静默片刻,淡淡一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柳氏庄园纵是龙潭虎穴,既对贫道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定要亲自会一会这位绿林总瓢把子。” 之前他是无名之辈,只能靠“天生神力”行走江湖,现如今剑法入门,又有了朝廷认可的授箓道士身份,难道还要躲在家里? 更重要的一点,陆泽算看出来了,自己的穿越之旅充满疑点,从出山开始,各种重要角色争先恐后的往身边凑,避无可避,不如迎难而上。 林震南面露惊讶,又象征?的劝了几句,见他心意已决,便相约当天同去,随后悄然翻窗离开。 陆泽眼望窗外的幽暗夜色,轻声道:“师伯以为如何?” 外边传来扶摇子老道的声音:“想去就去,别死了。” 陆泽无声一笑,关上窗,回身对坐丹炉,继续用功。 接下来几天,陆泽果然很诚实的呆在道观,炼丹清修,不出去浪。 转眼到了寿宴当日,林震南领着福威镖局众人,外加令狐冲和劳德诺,早早来到玉龙观门口。 陆泽用锦盒装了十二丸“长寿丹”,出门加入队伍之中,慢悠悠从惠民门出了南昌城,很快抵达靠近江边的柳氏庄园。 这里离着普贤寺和惠民粮仓不远,又是往来船只转运物资的码头货栈所在,沿途店铺林立,人潮穿梭,极为繁盛。 许多商贩趁着柳家做寿的机会,凑到附近开摊子,沾点喜气,赚点小钱。 陆泽就看到,有个形貌猥琐的老者挑了副馄饨担子,笃笃敲着竹板招揽客人,一个十来岁小姑娘手拿糖葫芦,蹦蹦跳跳过去,指指戳戳似乎在砍价。 老者也不着脑,只摇头拒绝,一文不让。 觉察到陆泽的注视,老者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人竟有一身极为高明的内功!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这人竟有一身极为高明的内功! 陆泽当即想到一位身份神秘的人物,雁荡何三七。 这老家伙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就出现在哪里,今天铁定得出点名堂了。 陆泽拱拱手,彼此心照不宣。 那小姑娘转头看到他和林平之两张帅惨了的脸,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脱口叫道:“哇,真好看!” 林平之登时脸红,陆泽坦然受之,随即又察觉到侧面射来审视的目光,和一道含而不发的浑厚气机。 还有高手! “非烟,走啦。” 人群中传来细微的喝声,小姑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去。 陆泽皱眉思忖中,队伍到了柳府门口,迎宾高声叫道:“贵客到!玉龙观守和道长,华山派令狐少侠,福威镖局林总镖头,林少镖头……”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八章 宴无好宴,诡异毒素 十天之前,没几个人知道守和道人是谁。 授箓之后,陆泽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笑脸。 当他率先信步走进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十几双充满热忱的眼睛,更多审视端详猜测的视线,却没几人刻意表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 前些天隆重的仪式不仅是给三山正一内部人看的,加急、特事特办,第二个会炼丹的灵宝派嫡系传人,甚至传闻天师宫都要过问,意味着这名长着一张俊脸的年轻道士,根子很硬,最好别惹。 江湖中人,招子够亮是活下来的第一要素。 代表柳沉舟打理船帮俗务的大公子柳重元,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上,亲自接过陆泽的礼盒,交代管事着重安排,再重点招呼令狐冲等人,次序果然是按照林震南之前说的江湖分层,一丝不错。 令狐冲虽然行事洒脱不羁,在关系到宗门颜面的重要场合,还是拿捏住了华山派掌门大弟子的身段儿,林震南等人略显激动,劳德诺区区一个江湖散人,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柳重元一直把陆泽等人送入宴客大厅,因其正一道士有“五荤四辛、四禁食”,特别安排。 本想请令狐冲等人去另一桌,林震南既然知道可能出状况,自不想分开,柳大公子由得他们,告罪后出去招呼其他宾客。 陆泽还在适应身份变化之中,林平之却没心没肺的瞪眼四处踅摸,听到外面迎宾喊出“海沙帮潘吼、天河帮黄伯流、长鲸岛司马大”等等似乎很响亮的名号,再看到他们挺胸叠肚气势不凡的姿态,兴奋的眉飞色舞。 林震南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他可是知道,这一个个都是水路上做买卖的绿林大豪,有些甚至跟日月神教不清不楚,来的如此齐整,说是单纯为了贺寿,谁能信啊。 令狐冲也有点沉不大住气,苦笑道:“回头师父知道我来跟这些人喝酒,怕是要狠狠责骂,罚去思过崖待上三五个月才肯放过。” 陆泽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莫非改了?子? 按照记忆当中的故事,你小子可是正邪不分、黑白通吃,连师父都几乎坑死的糊涂蛋,最后更是娶了魔教圣姑当老婆,说是笑傲江湖,笑个蛋啊。 他自是有了心理准备,看热闹不嫌事大,来的人越多,待会儿闹腾起来才越过瘾。 嗯,前提是自己别浪死了。 贵客如潮,临近午时一刻,该来的都来了,正主儿柳沉舟在众多船帮头目的簇拥下,身穿大红百福吉服,红光满面的来到上首,团团拱手作揖,声若洪钟的致辞。 陆泽仔细打量,此人不算太高,下盘极为稳健,看似消瘦的身躯内暗藏浑厚真气,双手骨节匀称、皮肤细腻,分明是将一门掌上功夫练得出神入化了。 只听柳沉舟道:“……柳某自入江湖不觉已有四十余载,承蒙南七省绿林朋友抬爱,坐了这个位子,数十年来不敢稍有轻忽懈怠,也算能对得起跟咱们讨生活的众兄弟。 而今时事更易,我也老了,对于江湖上的风风雨雨颇感应接不暇,索?趁着今日六十整寿,各位老兄弟老朋友都在,便让了路给年轻人,以后能颐养天年,有余力便帮衬一二,岂不快哉!” 这算是宣布退居二线,该维系的关系还在,因此一些熟悉的宾客劝挽几句后,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随后宣布开席,副帮主、柳大公子和主人带了三杯后,柳沉舟开始转桌敬酒,不一时到了陆泽这里。 大家给老寿星面子,都站起来捧杯相应。 陆泽喝的是白水,也没人置喙。 柳沉舟哈哈笑道:“老夫要多谢守和道长的‘长寿丹’,沾一沾仙气,定能多活上几岁!” 陆泽矜持的客气两句,待到劳德诺也诚惶诚恐的喝完了,寿星公离开,众人重新落座,林震南皱紧眉头,心气有点浮躁。 柳沉舟表现的太正常了,其他核心人物也稳健的一塌糊涂,难道并无搞事情的意思,自己判断失误? 陆泽不紧不慢挑拣点合口味的菜肴,看到寿星公一圈打完,回到主桌,众宾客已经喝的兴起,划拳猜枚吵嚷的沸反盈天,大厅内外充斥着强烈的浮躁气息,甚至一些修为高的按捺不住气血加速运行,烘烤的身边气温上升。 嗯?不对劲! 陆泽放下筷子,凝神内照,仔细感知,发现包括令狐冲在内的内息都不稳,而自己的胃肠之中,有极其微弱的异物感蓄积,只因在先天真气的自动过滤下,无法化为精微之气进入三焦。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放下筷子,凝神内照,仔细感知,发现包括令狐冲在内的内息都不稳,而自己的胃肠之中,有极其微弱的异物感蓄积,只因在先天真气的自动过滤下,无法化为精微之气进入三焦。 有毒! 他果断控制肠胃蠕动,将那团异物搜检聚合,化作一口清痰,不露声色的吐到茶杯里。 林震南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怔之下立即醒悟过来,再审视自己??的异常,勃然作色,一把按下林平之的筷子,冲令狐冲等人摇摇头。 劳德诺的脸先白了,令狐冲练得华山内功说是基础,其实已经比江湖上绝大多数武者更高明,一试之下明白中了招,摇头笑道:“哎,这回怕是要丢大人了。” 他十几岁跟着师父岳不群行走江湖,该知道的忌讳一样不缺,平时吃饭都是自带筷子,酒里掺东西瞒不过他的舌头。 菜肴其实很难下毒,热锅热油连炒带炖的很容易破坏掉。 今天这种场合,来宾数以百计,事主自然会严加防范,想要得逞极为困难,他都想不通是如何下手。 那毒?质古怪,只在酒气混合作用下降低人对气血控制,继而影响情绪,暂时看不出其他的害处。 也正因为如此,一旦中招极难祛除,他们可没有陆泽的先天真气和神识内观的本事,只能暂停摄入,强行集中精神压制。 其他人显然还未发现,但有人却在药力催发的酒劲下失控,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喝道:“柳帮主,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本不该说煞风景的话,可兄弟有个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林震南认识此人,是南海一个小帮会的首领。 柳沉舟面不改色,微笑问道:“宋帮主但说无妨。” 那人显然热血上头,涨红了脸道:“咱们偏处东南小岛,一向靠着转运些海货养家糊口,与陆上各家合则两利,一起发财。” 陆泽了然,是个搞走私的。 宋帮主说得急切,不免呛咳几声,又道:“就在前些日子,柳大公子秘密前去香山县壕镜澳,跟那西洋来的弗朗察人勾连交易,越过咱们众多海上讨生活的兄弟,分明是要断了大伙儿的生路哇!” 他一口广南腔说得又急又快,众人连蒙带猜加旁边翻译,很快弄明白怎么回事。 陆泽心中疑惑:“什么弗朗察,莫非弗朗机,葡萄牙人,这时候就来搞侵略了?” 好家伙,一下子扯到洋鬼子头上,众宾客顿时哗然。 这时代的大明人,骨子里瞧不起那些毛都没褪、臭烘烘没见识的洋鬼子。一群除了银子啥玩意没有的穷鬼,靠着从外洋转运香料来换走不值两三文的低劣瓷器,还有翻了几十倍的铁锅……当然了,有钱赚不寒碜。 可一向只管内地运输的船帮亲自下场,那?质就变了。 许多吃海上饭的如长鲸岛、海沙帮几位头目,都变了脸色,甚至站起来。 柳沉舟毫无愧色,依旧面带笑容答道:“此次只是让重元开阔眼界,增广见识,非是要抢大伙儿的饭碗。” “那么,请帮主解释一下,为何又暗中从南京船厂找了十几位大匠,还在各处广征数百位良工,秘密在那边搭建船台,开造宝船?!” 一个冷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众人看清那站起的身影,无不变了脸色。 船帮副帮主,徐功斋! 见此情景,便是再热血上头的宾客也愣住了,这是船帮要内讧啊! 还有,私自打造宝船?这是要造反啊! 柳沉舟缓缓站起来,盯着徐副帮主,一字一顿的问:“你查我?” 徐功斋貌似木讷,往日存在感不强,此时却气势如刀,冷然道:“是二公子重文在南京行事不谨,碰巧被某知道。帮主,你今天非是要退居荣养,是想偷偷卷了咱们成千上万弟兄的血汗钱,遁逃海外吧?” 柳沉舟目光如鹰,凝望几息,蓦地一掌拍过去! 几乎同时,一直面带笑容陪侍在侧的大公子柳重元也动手,袖底翻起一道寒光,斜刺徐功斋的腰肋。 徐副帮主却早有防备,脚下一点倏然后退,同时拂袖相迎,左侧被一掌拍成碎片,如蝴蝶翩翩飞散,右袖中却发出锵一声爆鸣,再反掌一条二尺长的铁刺,照准大公子分心便刺。 柳重元冷哼一声,身形滴溜溜一转,腰带自解,化作软鞭毒蛇般直噬对方面门,听其风声之猛恶,分明是金丝编制,沉重异常,力道十足!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柳重元冷哼一声,身形滴溜溜一转,腰带自解,化作软鞭毒蛇般直噬对方面门,听其风声之猛恶,分明是金丝编制,沉重异常,力道十足! 徐功斋却只是虚晃一招,铁刺拨打腰带横移八尺,同时喝令:“还不动手!” 数道人影应声扑向柳家父子,眼尖的一下认出来,赫然有大总管庄毅闲,和另一位天王“翻江龙”蔡宏! 偌大船帮,堂堂南七省总瓢把子,被最顶头的几位大头领当堂内讧!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九章 特殊贺礼,黄雀在后 好好的寿宴眨眼间变成手足相残的战场,饶是来宾见多识广,此时也多半瞠目不知如何应对。 离着战圈最近也是绿林中名气最大、武功最高的几桌人,如黄伯流、司马大等纷纷跳开,免得被殃及池鱼,却是无人上前拉架。 估计他们也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而开打双方的动作却快的多。 大总管庄毅闲原先在负责张罗酒宴服务,现身时正好在柳沉舟目光死角,面带矜持笑容,亮出从不离身的铁扇子,遥遥一指,便是两道乌光直射其后脑勺。 “扇里藏针,刺骨锥心。” 林震南低声叫出这招的名目,看表情,似是对此人颇为忌惮。 柳沉舟脑后仿佛生了眼睛,头也不回的反臂挥袖,乌针没入其中没了动静,袖口再向前一送,庄毅闲闪身避过,一丈外的楠木巨柱喀嚓内陷一寸,留下个清晰的掌印。 “好铁掌!” 这次是令狐冲由衷惊叹,以他的出身眼光见识,可知不凡。 与此同时,另一位重量级人物——蔡宏发动攻击。 蔡宏在船帮“四大天王”排名最末,也是存在感最弱的一位,相比各有队伍地盘的其余三位天王,他主要以柳沉舟护卫和跟班的身份出现。 但此番一出手,众人便知其绝非浪得虚名! 蔡宏使一柄虎头刀,双手握住一尺长柄,毫无花哨的一招力劈华山,大半个厅堂内却响起刺耳的尖啸,挡在前方的实木方桌应声从中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直扑柳沉舟的胸膛。 “刀罡!” 有识货的当即变了脸色,这是将刀招练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刀身毫无抖动,刀筋刀锋一条线,挤压区域空气形成高速激射的犀利刃口,放长击远,锐不可当。 柳沉舟似缓实快的亮出白皙右掌,在刀罡临近的瞬间轻轻一拍,嘡的一声金铁爆鸣,罡风四散,吹的他长须狂舞,表情变得冷厉霸道。 “小蔡,你的刀法又精进了。” 他还有余暇信口点评,蔡宏并不答话,大步踏前的同时转腕撩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扫向柳沉舟的小腹。 柳沉舟并未躲避,只挥掌将徐功斋的铁刺拍开,顺便将大儿子护在身后。 同时,旁边无声无息射来一条黑索,精准撞击在虎头刀的刀尖上,嘡的一响引爆了刀罡,瞬间变得绵软如蛇,连缠三道,将其扯歪。 蔡宏振臂解脱锁链,撤刀止步,侧目而视,见一人从幕帐后站出来,正是二天王梁横。 那边陆泽等人一眼认出他来,正是当日袭击车队的二高手之一。 林平之沉不住气,腾的起身,浑身内息顿时走岔,激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林震南抓住他手腕,输入一道真气助其压制暴走的气血,脸色阴晴不定,扭头看向陆泽,分明是想抽身离开。 他自己武功够高还能自保,儿子就危险多了。 陆泽悠然道:“林总镖头,一动不如一静,我总觉得今日之事恐怕另有内情,这里反倒比外面安全一些。” 劳德诺附和道:“道长说得没错,能让家大业大的船帮内讧,不是天大的利益,就是有无解的麻烦,连柳总瓢把子都担不起。” 他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个老江湖的经验,令狐冲无可无不可,林震南顿时醒悟,他也是关心则乱,就冲刚才那简短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之复杂,恐怕自家的福威镖局还真是小角色。 陆泽看看局势乱成一锅粥,索?放开神识感应,肆无忌惮的观察起在场的高手,捕捉外面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嗯,还真有!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果然身为穿越者自带麻烦光环,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事端,避无可避,只有见招拆招,迎难而上了。 摸摸袖子里藏着的两丸“龙虎金丹”,陆泽很是淡定。 逼急眼了,自己只好冒险服丹,总能杀出一条血路。 战圈中,梁横抵住了蔡宏,接着现身的“雷神枪”郭啸不再蒙面,露出胡子拉碴的张飞脸,其锥枪也换了四尺长的真货,轻轻一抖便是十几朵碗大的枪花,搅飞庄毅闲的乌针刺,哑声喝道:“大总管,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战圈中,梁横抵住了蔡宏,接着现身的“雷神枪”郭啸不再蒙面,露出胡子拉碴的张飞脸,其锥枪也换了四尺长的真货,轻轻一抖便是十几朵碗大的枪花,搅飞庄毅闲的乌针刺,哑声喝道:“大总管,你不是我的对手。” 庄毅闲向后退开,轻轻摇动铁扇,呵呵笑道:“郭天王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此时还是稳着点好。” 郭啸闷哼一声,遮护住柳沉舟的左翼。 短短几次交手,把大半厅堂内的摆设砸成废墟,桌椅碎裂,杯盘狼藉,满地是碾碎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那股子令人躁动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双方相距三丈各自停手,宾客们都缩到墙边或是门外,继续瞧热闹。 柳沉舟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在大总管脸上停住:“他们给的更多?” 庄毅闲摇头:“我年纪大了,只是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是个好理由。”柳沉舟居然赞同的颔首,又看蔡宏,“以你的心智能做我亲卫已是极限,不怕与虎谋皮,最后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蔡宏避开他的审视,冷漠的道:“我想学更上乘的武功,你给不了。” 柳沉舟仰天大笑:“笑话,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如此天真!十年前我就说过,你想更进一步,除非有神仙点化,或者转世重来。” 蔡宏猛抬头,执拗的盯着他道:“宁王的‘龙虎金丹’……” “住口!” 柳沉舟炸雷似的暴喝,震得整间厅堂幕帐纷飞,大半人脑袋嗡一下差点站立不稳。 他含怒拍出一掌,速度快的几乎肉眼难辨。 蔡宏急忙横刀遮拦,就听轰一声巨响,精钢打造的刀身内陷半张掌印,余力正中其胸膛,喀嚓折了几条肋骨,踉跄倒退数步,张口喷出一蓬血雾。 柳沉舟没有追击,转头看向周围宾客,朗声道:“柳某要处置些家务事,招待不周,望各位朋友海涵,待日后再行雅叙。” 拱手相谢,这是要送客。 一些没牌面的小头目当即要告辞,天河帮帮主黄伯流却喝道:“且慢。” 柳沉舟眉头一挑,眼神变得冷厉:“黄帮主要怎地?” 黄伯流捋着长须笑道:“总瓢把子不要误会,你船帮内部如何咱们不管,但今日大伙儿来你家吃了加料的宴席,送客之前,总得把解药给咱们吧?” “什么?” “加料……中毒?!” 大部分人不敢置信,几位修为精深的高手脑筋一清,发现自身的蹊跷,登时群情汹汹:“姓柳的是何意思,想把咱们水路群雄一网打尽,独占天下的买卖吗?” 事关自身安危,哪里还管他柳沉舟是南七省绿林有数的强人,眼瞅就要蜂拥而上,发动围攻。 “慢着!” 柳沉舟再发一声震慑全场的呵斥,强行压制众人的喧闹,侧目盯着庄毅闲,“大总管好本事,连我都瞒过了。我很好奇,是哪家出的独门秘药,如此神奇?” 今晚的宴席和后厨都是庄毅闲负责张罗的,自然是第一嫌疑人。 气血躁动之下,众宾客的情绪近乎失控,登时数百道目光齐聚他身上。 汹涌的压力令庄毅闲几乎窒息,嘶声抗辩:“我并不愿与你生死相见,怎可能做这等事情,如此精妙的毒药……诸位未免太高看庄某。” 在场多半是老江湖,各类下三滥的手段门儿清,一想也知道很难有什么奇药,能悄无声息的一下子放倒几百号高手。 有那玩意,军队早用上了,得省下多少军费和抚恤金啊。 令狐冲可是吃过“万应百宝丹”,知道丹药的神奇之处,低声问陆泽:“道长,你如何看?” 陆泽其实从发现问题后,一直在暗中揣摩,此时约莫找出其中的微妙,轻笑道:“怕是某位同道高人的手笔,比我这三脚猫强太多了。” 排除一切可能,那毒药只可能是一种东西——丹! 不是中成药那种熬煮精炼再抟揉而成的药丸,而是以正统玄修法诀修持的外丹术,模拟道家修炼和天地人三元造化的妙理,化腐朽为神奇的产物。 此等手段,当世可能没几个人会,浮云子乃是灵宝派真传,有魏伯阳真人和葛洪老祖的真法,得了自己的灵机启蒙,才得成功。 至于自己,却是凭着元神先天真气作弊,其他人哪里来的条件。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至于自己,却是凭着元神先天真气作弊,其他人哪里来的条件。 令狐冲笑叹道:“不愧是高高在上的教门啊,果然藏龙卧虎,唉,爱咋咋滴吧。” 说着话,竟又抓起酒壶敦敦敦的喝起来,有毒?管他奶奶的。 林震南和劳德诺都老于世故,听到这话,感觉哪哪儿都不好了。 正焦虑着呢,陡听得外面传来轰轰哗哗的大笑:“你们这些只敢在小船上过家家的废柴,当然没本事做下如此手笔。” 屋顶瓦面轰然破碎,落下来数道身影,为首者高大魁梧,毫不在意满屋子水路豪杰的敌意,大喇喇走到正中,扬手掷出一个包裹,“听闻你柳帮主过六十大寿,咱们特地置办了一份厚礼,来贺一贺你,看看中不中意啊?” 梁横抢先洒出锁链,在两丈外卷住包裹,一紧一松没有触发任何异状,嘶啦裂开布帛,盒子破碎,显露出一颗石灰腌制过的人头,看清之后,惊呼道:“重信公子?!”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章 日月神教,义之所在 “谁是重信公子?” “柳某人的第三个儿子,居然被杀了,这些人可真大胆!” 在场不少人认出人头的身份,登时惊呼不迭,议论纷纷。 别看柳沉舟称霸南方绿林几十年,其实平生最得意的是有三个好儿子。 大儿子精明能干有魄力,是接班的好帮手;二儿子冒籍托祖后拜了名师考中举人,将来中进士的几率很大;三儿子拜入西山万寿宫,将来未必不能当上三都五主。 三子任何一个出息了,都能保证柳家一门三代荣光,甚至还能脱离绿林下九流的身份,实现阶层跃升。 现在,三足断其一,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惨了。 柳沉舟再无沉稳老辣的风范,扑上去抢过人头,双手颤抖,眼角几乎裂开,半晌后缓缓抬头,死死盯着来人,一字一顿的道:“秦伟邦,我船帮与你日月神教向无龃龉,为何要杀重信?” 日月神教! 众人听在耳里,如黄钟大吕轰响,震得头皮发麻,胆小的甚至两股战战,几乎瘫倒。 陆泽眉头一挑,仔细打量那几人,心中越发感到古怪,一切离着他熟悉的情节越来越远了啊。 令狐冲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腾的坐直了,手按长剑,提高警惕。 以他所知,魔教行事虽然肆无忌惮,但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今日这场变故迭出的寿宴,背后是否就是他们暗中捣鬼? 劳德诺把自己的目标尽量缩小,林震南有点乱了方寸,看一眼人头又回头看还没明白事情严重?的好大儿,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他知道会出事,但怎么也没猜到会跟魔教扯上关系,早知道说破大天了不来了…… 拿祈求的眼神看向陆泽,却见陆泽从袖子里摸出一截甘草,双手运足真气慢慢揉搓,一股极其微弱的奇异香味弥漫开来,附近几人顿时感觉??躁动的气血开始放缓。 陆泽轻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先尽快调息真气吧。” 甘草能解百药之毒,如汤泼雪,有同神效,前提是得用炼丹之法,他以先天真气为火来激发药力,虽不能完全解毒,缓解还是没问题的。 令狐冲等人赶忙收心调摄,无暇旁顾。 大厅中,来人被直接揭破身份,半点也不惊慌,冷晒道:“你自然不敢捋咱们神教的虎须!若是老老实实呆着,咱也没那闲工夫搭理,可你不该擅自跑去南海与弗朗察人乱勾搭。” 又是此事! 柳沉舟怒喝道:“老夫便是与那弗朗察人做些交易,又碍着你日月神教何事?” 秦伟邦转换庄重之色,双手冲北方抱拳,肃然道:“那你知不知道,早在去年,咱们东方教主亲自出手,以无上神功抓住弗朗察战船打出的炮弹,握铁如泥,将他们降服了?” “什么,东方不败又出山了?” 这消息更加的震慑人心,方才还存了一分侥幸的宾客,彻底失去了勇气。 一人之威名,一至于斯! 陆泽炼药之中也没耽误现场,秦伟邦描述的场景似曾相识,就是“你有大炮,我有神功”……好家伙,剧情再次暴走。 柳沉舟默然半晌,转手将人头交给满面悲愤的大儿子,又对副帮主徐功斋道:“你早已知道这消息,或者干脆投了魔教?” 以绿林魁首的身份,说出“魔教”二字,这是要撕破脸了。 徐功斋苦笑着摇头:“帮主该知道我的出身,是死都不可能改换门庭的,此事过于隐秘和荒诞,今日依然不敢相信。” 柳沉舟微微颔首:“是了,你后边有偌大的家族,与士林朝廷休戚与共,着实当不得逆贼。” 转而再看庄毅闲,大总管面现愧色:“我只答应今天下毒,并亲自试了药不会伤及人命,但没想到他们会杀害重信……帮主,我对不起你。” “不重要了。” 柳沉舟深吸一口气,彻骨的悲痛加之极度的惊怒,情绪反而达到了某种平衡,双手缓缓提起,须发无风自动,凝视秦伟邦冷然道:“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与其他人无关,还请先放他们离去。” 秦伟邦没开口,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黑袍男子迈步上前,傲然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先为神教做点事,表明立场。”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秦伟邦没开口,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黑袍男子迈步上前,傲然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先为神教做点事,表明立场。” 他倒背双手,睥睨群豪,一副吃定他们的模样。 可在场众人真就多半唯唯,毕竟是混绿林的,都是横跨官商黑白各道,跟日月神教不清不楚,甚至干脆服过三尸脑神丸,受其节制。 北方绿林的豪杰们率先站队过去,南方的畏惧魔教淫威,也过去小半。 但也有头铁的刚正不阿之人,一位姓于的老拳师昂然站出来,掷地有声的喝道:“咱们虽是吃的江湖饭,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岂能向尔等魔教妖人卑躬屈膝?” 黑袍男子上下打量他,目光森利如刀,嘿嘿冷笑道:“好哇,既然你要逞英雄,说不得要杀了你全家,好让天下人都知晓,神教的威严不可忤逆。” 此话听到诸多小头脑遍体生寒,皆因他们都清楚,日月神教行事向来残暴,真的会杀人全家! 于老拳师须发纷飞,怒道:“我先杀了你!” 沉腰坐马,两脚踩碎水磨地砖下陷两寸,轰然剧震中,原地挥出一拳。 嗡! 拳风震荡出闷雷似的轰响,地面尘土杂物齐齐向两侧掀翻,远在两丈之外所谓黑衣男子两眼圆瞪,大喝一声劈出一记掌刀,将那极其凝聚的拳劲硬生生切开,上身摇摆卸力,整条袖子却完全破碎,露出臂膀。 “好一个百步神拳。” 这人嘴里称赞着,却又连连挥手劈出掌力,出一刀进一步,转眼逼进到五尺开外。 于老拳师原地出拳,砰砰啪啪击碎掌刀,最后向前一记最为朴素的弓步冲拳,却寂然无声,凝而不散,拳头膨大数分,直取对方中宫。 这一拳,朴实无华,返璞归真,却是威力最大。 黑衣男子依然以掌刀相迎,但在距离不足半寸时,袖子里倏地射出一道白光,正中于老拳师肩窝前中府穴,令其内气中断,再极快的拍开铁拳,一掌印在其胸口。 于老拳师跌扑两丈,挣扎不起,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嘶声吼道:“暗箭伤人,卑鄙!” 黑衣男子浑不在意的看看右手,冷晒道:“你都叫咱们魔教了,怎么还指望动手之时光明正大?” 于老拳师登时气结,加上毒力上冲,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环顾众人,曼声道:“还有谁不服?” 余下的人皆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在下华山令狐冲,不想跟尔等魔教妖人同流合污。” 清朗的喝声打破寂静,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看去,见偏厅之中潇潇洒洒站起一青年,面带熏熏醉意,手里随意提着把长剑,笑嘻嘻的看向魔教众人。 陆泽暗叹一声,知道这哥们又管不住自己了。 不过也对,好歹是名门正派的首席大弟子,在被亲人误解伤心、破罐子破摔之前,他还是能分清立场的。 也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一扫浮尘,单手揖礼道:“贫道乃三清门徒,当守戒律,奉劝诸位日月神教的朋友,及早收手,免遭祸患。” 劳德诺硬着头皮缩在后边,却是不敢言语。 林平之冲动起来,也要叫好,被林震南一道真气噎住,站在原地做不得声。 黑衣男子眼神不善的盯着几人,冷哼道:“令狐冲?若你那伪君子师父在,本长老或者能让他三分,你要强出头,华山派怕是要重新招顶门大弟子了。” 对方辱及视若嫡亲的师长,令狐冲当即呵斥一声,拔剑前冲。 “拦住他。” 黑衣男子摆手喝令,当即有数名投降的宾客飞身上前,乒乒乓乓打作一团,一边打一边跟令狐冲挤眉弄眼,并不下杀手。 那长老又看向陆泽,却是换了副笑脸:“守和道长,听闻你炼的好丹,不如来我神教当一名供奉,若是入了教主法眼,金钱美人任你采撷,岂不好过在那穷道观里日日清茶淡饭。” 陆泽摇头轻叹:“贫道是要成仙的,你分明是要坏了我的道途,当势不两立。” “哼,不识抬举,拿下他。” 那长老又一挥手,同来的一名魔教高手当即冲过来,另有数名宾客呼啦围上来帮忙。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那长老又一挥手,同来的一名魔教高手当即冲过来,另有数名宾客呼啦围上来帮忙。 陆泽抢先挥动浮尘,一招“太公钓鱼”缠住条判官笔,发力扯动,将那人生生拽的双脚离地三尺,挡住进攻路线,右手不慌不忙拔出法剑,将刚刚练熟的太乙玄门剑挥洒开来,圈住数人。 除了他们,在场再无其他敢扎刺冒头的。 那长老重新面对柳沉舟,傲然道:“本长老王诚,可以明白告诉你,别做鱼死网破的打算,你没得选。” 黄伯流捋着胡须劝道:“柳老哥,事已至此,还是多往前看,毕竟留得青山在……咳咳,你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筹码,不妨拿出来换一个宽饶,兄弟拼了这张老脸,为你争上一争。” 海沙帮主潘吼和司马大等人也帮腔,一副大家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 柳沉舟哈哈大笑,却飚出两道泪痕,摇头叹道:“都是好朋友啊,这时候了还不忘替咱着想。只可惜啊,柳某一辈子就活个脸面,儿子被人杀了,凶手就在眼前,要不报仇,我枉为人父!” 话音未落,他合身直扑秦伟邦,半空中双掌连连拍击,霎时间以七八道强霸无伦的掌劲封住三面,直取其心肺!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一章 陆泽初试剑,船帮挽歌 “来得好!” 秦伟邦也不躲闪,大喝一声提掌硬上,嘭嘭两下沉闷撞击,罡风四射,狂澜席卷方圆三丈,吹的地面杂物乱飞,衣襟猎猎乱摆。 柳沉舟凌空倒翻退回原位,抬手看看掌面,有几道清晰的印痕内陷,真气一转即告消退,眯眼盯着对方手指间反戴的指环,冷笑道:“我以为江西青旗旗主有多高的本事,原来不过是暗箭伤人的卑鄙货色。” “明箭暗箭只要能伤人的就是好箭,何须分的那么清楚。” 秦伟邦摘掉被拍平了的指环毒针,毫无愧色的看向对方,赞道,“柳帮主能将武当绵掌练成登峰造极的铁掌,在绿林中也算顶尖儿的修为,可惜缺了一门高妙的气功法诀。” 柳沉舟被看破功法真髓,也无情绪波动,深吸一口气,下运丹田发出含混的蛙鸣之声,再次踏步上前,出掌成圆,斜斜拍向秦伟邦的左肩。 秦伟邦极快的戴上一副指虎,正要故技重施,王诚长老闪身抢到他前边,低喝道:“有古怪,我来!” 以掌对掌,刀气斜切,斩中铁掌,劲气四溢。 但铁掌攻势不减,竟裹挟着爆开的掌劲兜头罩下,王诚感觉周身空气都被锁紧,如何变招都避无可避,闷哼一声功聚双掌,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儿。 嘭! 整个大厅都为之震颤的轰鸣中,王诚双脚下陷三寸,柳沉舟腾空跃起一丈多高,抬手将一根横梁打成两截,抱住后折断桁架,兜头砸落。 王诚急忙向后闪开,任由趁着大梁落空,视线被跟着坠落的瓦片尘埃遮掩。 趁此机会,柳沉舟跃到后方,将一个布包塞给徐功斋,急促说道:“这是你想要的,带重元走!” 徐副帮主郑重点头:“放心,必不负所托。” 拽着泪流满面的柳重元头也不回的往后堂冲去。 柳沉舟再无后顾之忧,嘴角沁出鲜血,却哈哈狂笑起来,须发皆张,反身再次冲向王诚。 “这老家伙分明是不想活了啊。” 黄伯流几人一直没有出手,冷眼旁观,顿觉心有戚戚焉。 司马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嘿然道:“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能让老柳拼上?命都不要。” 潘吼摇摇头:“我劝你们还是少打听,没见偌大个船帮都赔进去了,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也是,也是,嘿嘿……” 几人应付的笑着,心里如何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诚独战亡命的柳沉舟,硬拼数招之后颇感棘手,他的气功修为显然强于对方,但招式精炼程度颇有不如;自己多半依仗精纯深厚的真气,对方则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拳谚有云: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据闻,此绵掌乃是武当张三丰祖师所创,在张松溪手中发扬光大,并于宁波开支散叶、传承发扬。 柳沉舟没得到武当气功精要,以其他粗浅心法使出来,强迫对手于极狭小空间内与自己硬碰硬,乃是数十年水上讨生活练就的独门秘技。 王诚越打越觉得憋屈,待到一招震退柳沉舟,百忙中看到几位北方绿林魁首在那里磨洋工,不由怒道:“你们还站着作甚,赶紧帮忙啊!” 黄伯流等人赶紧应声,却各自选了受过伤的两位天王郭啸、梁横做对手,翻翻滚滚缠斗数招,不约而同引着他们打到外圈。 适才明确背叛的蔡宏咬咬牙,默不作声从后出刀,狠狠劈斩柳沉舟脖颈,却被大总管庄以铁扇架住,劝道:“此事不会有好结果,罢手吧。” 蔡宏一条道走到黑,咬牙道:“我不想下半辈子都这样默默无闻,这是我的机会,让开!” 庄毅闲心中已是极为懊悔,怎能放他去围攻柳沉舟,不再言语,只竭尽全力格挡虎头刀。 可他当总管整日忙于俗务,武功修为当成副业,哪里是整日苦修的蔡宏对手,不过数招,被一刀斩在肩头,登时废了右臂。 蔡宏双目充血,亡命扑向踉跄后退的柳沉舟,口中嘶吼:“去死!” 眼瞅刀锋破背,柳沉舟那貌似失衡的身躯倏地一晃,避过刀锋,霍然扭头看着他,老眼之中闪烁着凌厉如刀的光芒,翘起嘴角阴阴一笑,无声无息一掌洞穿蔡宏心窝。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眼瞅刀锋破背,柳沉舟那貌似失衡的身躯倏地一晃,避过刀锋,霍然扭头看着他,老眼之中闪烁着凌厉如刀的光芒,翘起嘴角阴阴一笑,无声无息一掌洞穿蔡宏心窝。 “老夫早跟你说过,刀法不能一味求快求猛,要给自己留余地,显然你没听懂啊。” 蔡宏低头看着那白皙如玉的手掌离开胸腔,脑海中莫名闪过数十个画面。 幼年家破人亡、流离江湖,饿的与狗抢食,频遭冷眼厌弃,碰巧让丐帮老化子收为学徒,代价是……一年后学会了对方刀法,亲手将其杀死,从那之后他再也不会笑。 少年后挣扎出头,加入船帮,被柳沉舟相中进入亲卫队,指点武功,重点培养,可看着同辈中人纷纷扬名立万,独领一路人马的风光场面,他衔恨忍耐,等待机会。 那日,大总管请他喝酒,不知怎的就醉了,似乎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然后,可惜…… 整个世界变成了黑暗。 “我能教你,也能杀你。” 柳沉舟哈哈大笑两声,又忍不住咳呛,腰肋间一片殷红,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躲开那一刀。 王诚眼睛一亮,冲摸鱼的几人喝道:“围死他!” 数道人影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困住。 偏厅战圈中,陆泽以一柄桃木法剑抵住了三名对手。 非是其他人偷懒,只是大半空间被令狐冲的剑光笼罩住。 这位华山剑派首席大弟子在毒力催发下,彻底上头,露出放浪形骸底色,肆意挥洒在剑法上的惊人天赋,将一路华山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尤其是变招之速,出剑之疾,身法之灵动,攻击之刁钻,真真令人防不胜防、目不暇接。 短短半刻功夫,便有五六号好手伤在其剑下,待到他将剑光挥洒开来,方圆两三丈内都是炫目的剑影,无人可在其中稳当站住。 这却便宜了陆泽,他颇为安逸的堵着左侧门,身后无忧,便对前边以三才站位攻来的对手演练太乙玄门剑。 一边出招,他嘴里不住念叨:“诸位可要小心点啊,刀枪无眼,莫要损了贫道的皮囊。你们莫要忘了,那位王长老是要生擒我滴!还有,此地乃是正一三山的地盘,三清祖师爷的道场,当心他们看不过眼,一道灭世神雷劈下来……” 各种垃圾话喋喋不休,被他以感通之能强行侵入对方脑海,想不听都不行,搅扰的几人心烦意乱,加上中毒后气血上冲,脑袋涨的快要炸开,十成武功用不出三成。 陆泽是第一次以剑法对敌,尽管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次,真正用来还是手忙脚乱。 令狐冲只演示剑招,即所谓练法,至于打法和心法那是人家武当派独门秘技,他自是无从得知。 既然无法用完整剑招,陆泽索?只用基础十三式,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 他有元神主宰意识,将对方招式先行判定后给出相应反制,错了也不打紧,还能临机应变,只要在敌之刀剑杀伤自己前格挡住,便能发挥天生神力的优势,将其打退。 如此数十招磋磨下来,渐渐有了心得,攻守越见章法。 那三人打得气闷,又怕失手杀死陆泽,再则也存了磨洋工的想法,于是乎四人砰砰乓乓打得热闹,看样子一时三刻分不出胜负。 陆泽偷空远观主战场,偷窥几位高手的对阵,尤其是柳沉舟的铁掌,既然出自武当,与太乙玄门剑的心法必有联系,即便缺了根本气功心法,学会招数运用也多有裨益。 他这边越打越轻松,柳沉舟却渐渐力不从心。 之前中的毒虽不致命,却在酒的作用下渗入肾经,数倍催发人的各类腺体分泌,即肾水加速气化上冲,而心火不能下行却炎上,熏蒸肺之津液而失去内练之基,使得内力真气消耗加剧,却得不到补充。 一番剧战下来,等于超负荷输出、破坏?的运行,一旦心神失守,顿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冷不防间,秦伟邦从侧后突袭得手,以软剑破了柳沉舟大包穴,继而王诚掌中夹刀突刺其前胸神藏,却也被柳沉舟拼死反击各中一掌。 王诚嘴角沁血,微微气喘的喝令摸鱼众人:“快些将他们拿下,三尸脑神丸的解药不想要了吗?!” 黄伯流等人心中一凛,顿时拿出八成真功夫,与之对阵的梁横中了陆泽一锭五十两官银重击,断裂骨头还没好利索,被两名实力更胜一筹的高手围攻下,先破锁链,再断双臂,劈面一蓬毒砂瞎了双眼,丹田中刀,登时无救。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黄伯流等人心中一凛,顿时拿出八成真功夫,与之对阵的梁横中了陆泽一锭五十两官银重击,断裂骨头还没好利索,被两名实力更胜一筹的高手围攻下,先破锁链,再断双臂,劈面一蓬毒砂瞎了双眼,丹田中刀,登时无救。 “雷神枪”郭啸见袍泽惨死,悲痛咆哮下疯狂攻击,给白蛟帮史帮主带两名堂主以乌金鱼线缠住,再被司马大一掌碎颅,死在当场。 柳沉舟目眦欲裂,想回身施救,被一名魔教高手以铁锏砸裂腰椎,正要痛下杀手,庄毅闲奋身扑上去挡了一招,当场就不行了。 转眼之间,船帮高层死伤殆尽,下边小头目和帮众却被阻在外面,少有人能冲进庄园和大厅。 就在魔教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外面蓦地传来一声长啸。 陆泽感知外放,捕捉到一个与令狐冲极为相似的气机波动。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二章 岳不群的初次亮相,收徒 这人藏的很隐蔽,以陆泽的元神之敏锐,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踪迹。 他判断,要么是一直躲在感通不及的庄园之外,要么有一身极为精深的气功修为,还尤为擅长藏匿。 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的城府极深之人。 这人发出的啸声嘹亮高亢,有穿云裂石之概,却不乏堂皇刚正,无形中给人一副正义之士、理直气壮的印象。 其气脉悠长,轻功也是高的吓人,从极远处疾速奔来,到了庄园内更是犹如雷鸣炸响,生生将院落内交战之人震得头昏脑胀,捂着脑袋摇摇欲坠。 这等先声夺人的威势,登时将双方震慑住大半,纷纷猜测是哪一边儿的援兵。 令狐冲先是喜上眉梢,跟着脸色一苦,分明既盼望又担忧,情绪颇为复杂。 陆泽百忙中敏锐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登时有所猜测。 已占尽上风的魔教众人里,王诚长老面色一变,呼的腾身一跃扑向偏厅,劈空一记掌刀斩向走神的令狐冲胸膛。 眼瞅要中的,斜刺里横飞来一条人影,以后背替他挨了个结实,闷哼一声半跪地上,嘴角沁血。 令狐冲一看,却是劳德诺。 “劳兄!” 他狠吃一惊,根本没料到那魔教长老居然会对自己下手,随即见王诚又是一掌飞劈,不假思索的举剑相迎,锵的一响中长剑折弯,浑身剧颤,虎口破裂、真气走岔,难以动弹。 王诚如苍鹰展翅扑到上方,变掌为爪兜头罩下,令狐冲不甘的瞪圆眼睛看着,以为自己要就此了账。 旁边林震南突然一把将儿子送上半空,顺势拉开他腰带挽住。 林平之扎手扎脚的乱舞宝剑,竟误打误撞的刺向王诚。 “滚开!” 王诚不屑的弹指崩飞宝剑,正要顺势一掌宰了这碍事的小子,林震南却抢先一扯腰带,将儿子拖离魔爪,恰好落在令狐冲跟前,与劳德诺滚作一团。 面前终于没了阻碍,王诚再次变爪抓去,蓦地侧面激射来一道黑影,其速快,其力猛,破空尖啸,直刺其面门。 王诚迫不得已挥爪格挡,喀嚓一声指骨断裂两根,连带手腕都挫伤严重。 那黑影变向弹射在墙壁上,正是陆泽的拂尘。 “好道士,好力气!” 王诚翻身落地,看看扭成麻花的指头,冲几个摸鱼的宾客喝道,“拿下他们!” 那帮人如梦方醒,有监工在当面,不敢继续糊弄,各自挺起武器正要下力气,就听一个清朗声音在耳边响起:“堂堂日月神教长老,好意思欺负一个后辈?” 话音刚起,一道剑气斩破墙壁,撕开个一人高的大洞。 “长老”二字落下,又是几道剑气将围攻数人的兵器斩断、崩飞,攻势尽废。 第二句才出口,霍霍剑光绕过令狐冲射向王诚。 王长老袖口射出短刀勉力相迎,叮叮当当疾风暴雨般的数十次撞击,他身体不由自主接连后退,到最后一字说完,短刀碎片零落一地,手里只剩短柄。 剑光倏地消失,还原成一柄碧光澄澈的长剑飞出门外。 好厉害的剑气! 众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定睛看去,见一位面相四十来岁的青衫书生信步进来,轻袍缓带,右手提着带鞘长剑,左手轻摇折扇,神情甚是潇洒。 “师父!” 令狐冲脱口叫破他的身份。 王诚双手颤抖,面现狠戾之色,厉声道:“岳不群?” 岳不群! 华山剑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在场大半绿林豪杰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本就不多的战斗意志登时去了八成。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五岳剑派威名垂百年而不衰,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可不是林震南这种“福在前威在后”所能换来。 秦伟邦等魔教众人立即汇聚一处,提刀弄剑严阵以待。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秦伟邦等魔教众人立即汇聚一处,提刀弄剑严阵以待。 黄伯流等慑服于魔教的绿林魁首,亦是各自小心提防。 换做平时,他们或者不畏惧岳不群的武功,以众凌寡来个群殴也能大胜。 但现在他们要么中毒、剧战后实力大损,要么真气消耗大半。 关键是,岳不群只是一个人来此么?以己度人,恐怕后边还有高手埋伏。 他们向来不打逆风局,顿时有了退意。 岳不群将所有人表情举止看在眼里,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转头见令狐冲挣扎着站起来,不悦的冷哼一声:“回头再跟你算账。” 继而团团一抱拳,盯着王诚等人道:“王长老,无论你等有何种谋算,岳某既已在此,无论如何不会让尔等得逞,退去吧。” 王诚忌惮的瞥了他那柄剑一眼,缓缓点头:“好,这笔账咱们记下了,改日再向华山派讨还。” 转而看向秦伟邦,见他微微颔首,便毫不犹豫的带人快步离开。 黄伯流等人也不愿跟岳不群饶舌,呼啦啦一哄而散,转眼间,原地只剩下寥寥数人。 陆泽没急着上前跟岳不群见面,先去到于老拳师跟前,其正由同来的徒弟扶着,气息奄奄,昏迷不醒。 “让我看看。” 陆泽单手扶住其后心,缓缓输入一道极其细微的先天真气,再用银针给十宣血放血,最后一掐人中,于老拳师哎呀一声醒转过来。 陆泽捻了颗“百宝丹”半内服半外敷,止住伤势,确定其内息恢复运转,便重新送还给其徒弟,低声吩咐:“速速回去,带全家人去别处暂避,魔教真的会报复。” 于老拳师还说不了话,颤抖着握了一握他手,眼角流下泪水,便由徒弟背着匆匆离开。 陆泽又来到柳沉舟跟前,堂堂南七省总瓢把子只剩一口气,却又死撑着不肯就此离开。 见他过来蹲下,给输入一道先天真气,登时回光返照,拒绝递到嘴边的灵丹,附到陆泽耳边低声道:“浮云子没死,小心天师宫!救救我儿子,天上……” 话音未落,一口气没上来,溘然长逝。 陆泽将尸体缓缓放平,站起身环顾一周,看看不久前还富丽堂皇的宴客大厅,此时屋顶洞开,墙垣破碎,估计一阵大风都能吹散架。 一如此时的船帮。 江湖,果然充满了意外。 他叹息一声,整理下衣冠,双手捏印,口唇微动,连续念了数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和《往生经》。 岳不群抬手止住令狐冲说话,一边握住其左腕输入真气祛毒疗伤,一边不经意的着陆泽的举动。 待到陆泽简单到令人发指的超度仪式完成,他也结束了治疗,这才与众人寒暄。 此时,船帮的人也纷纷涌入大厅,哭的哭喊得喊,彷徨无计又或者趁火打劫的,等等不一而足。 管事的大头目或死或逃,次一等的压不住场面,乱腾的无法形容。 陆泽等人只好离开,去到距离不远的一间酒楼,早先进来的那些宾客见状只得再次挪窝,生怕被秋后算账。 几番折腾,众人已是疲乏的很,林震南和劳德诺抓住机会,放低姿态与岳不群重新见礼。 岳不群赶忙拦住:“我还要谢谢二位及时援手,救了冲儿一命,否则岳某人到中年,免不了要受丧徒之痛。”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是把令狐冲当儿子养大的。 二人自是谦虚不已,摆明是不肯轻易放过结好岳掌门的机会。 陆泽在一旁冷眼观瞧,对他们的想法约么猜到几分。 劳德诺自不必说,有资料可参照,显然是想借此机会拜入华山门下,实现其乔装打扮卧底对家的使命,之前“巧遇”令狐冲,显然是有备而来。 林震南略微复杂一些,皆因他的表现与记忆中不符,更加精明强干,尤其将亲儿子送去挡刀的果断狠辣,堪称枭雄作风,再难将其与那个迂腐愚笨之辈看做同一个人。 林平之此时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毕竟被亲爹推出去拉回来的过程太刺激,他初入江湖就遇上这种毒打,真心遭不住。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林平之此时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毕竟被亲爹推出去拉回来的过程太刺激,他初入江湖就遇上这种毒打,真心遭不住。 对于岳不群这等老银币的真实想法,陆泽半点也不想猜测,趁着对方道谢之机,他干脆直接下猛药。 “岳掌门,你看平之小兄弟的资质如何,可勘入华山门墙么?” 林震南一听这话,正是他想说而不敢宣之于口的“过分要求”,登时喜出望外,一脚踩在林平之腿弯,压着肩膀将其按的跪地,满眼都是热切的看向岳不群。 岳掌门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抬眼望望陆泽那张四平八稳笑眯眯的俊脸,很想一巴掌抽他个万朵桃花开。 这厮还真会找时候戳人心窝子啊。 但要直接拒绝,貌似脸上不大过得去……好吧,其实他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只是给陆泽架到这儿了,内心难免羞恼。 转念一想,也罢,干脆顺水推舟。 岳不群捋着长须上下打量林平之,见小伙子俊美出众,神完气足,瞳仁如点漆,目光清正,果然是侠义中人的好坯子。 便对林震南道:“令公子一表人才,岳某见之心喜,若林总镖头舍得让他受苦,便可择日入我华山门庭。” 林震南狂喜,不由分说按住林平之咚咚咚连续三个响头,敲钉钻脚,砸个瓷实。 林平之头昏脑胀的才直起腰,旁边噗通又跪下一人。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三章 郑和宝图,我自行我道 陆泽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暗道:“这家伙可真懂得抓时机啊。” 劳德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匍匐在岳不群脚边,声泪俱下的叫道:“岳掌门救命啊!” 林平之懵圈,林震南狐疑,令狐冲下意识的去扯他胳膊:“劳兄这是为何,有话好好说。” 劳德诺哪能让他坏了自己打算,耸动肩膀挣脱开来,急急道:“小人流落江湖漂泊无依,今日更得罪了魔教,天下之大已无处可去!只求岳掌门垂怜,能收留弟子托庇在华山门下,必粉身以报。” 从小人无缝过渡到弟子,那叫一个顺滑自然,陆泽听得都十分佩服。 岳不群迅速瞥了陆泽一眼,见这家伙双手抄袖子含笑而对,半点都不心虚,的确跟贫道无关嘛。 岳掌门俊雅的面庞显出少许不解,欠身问道:“劳先生无需如此,今日你能勇抗魔教,想必不久定能扬名江湖,天下皆知,想那魔教也要敬畏三分……” 陆泽心说这就是鬼话连篇了,魔教连武当都敢闯,你华山鼎盛时期还被其连攻两次,抢走了葵花宝典,他们巴不得杀几个敢出头的正道英雄立威呢。 劳德诺是横下一条心,只哀哀痛哭赖在地上不起来,令狐冲是个心软的,看不下去他一把年纪了没个着落,再说还救过自己呢,这恩情得还啊。 “师父!” 他眼巴巴看岳不群。 岳掌门心里气的五内翻腾,脸上却露出几分恻隐,良久才惋叹一声道:“也罢,终归是一场缘分,华山之上也正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镇住那帮皮猴。你且起来,先跟我回华山。” 劳德诺大喜道:“谢掌门!” 嘣嘣嘣连磕三个响头,把事情先敲定。 陆泽抚掌笑道:“恭喜岳掌门一次收到两位佳徒,华山派定然更上层楼。” 岳不群潇洒的摇头谦逊,其实恨不得一扇子敲歪了这狗道士的嘴巴,不是个好鸟。 令狐冲是完全没坏想法,只高兴多了两个师兄弟,且还有同生共死的情谊,以后自然亲近有加。 林震南不管劳德诺有什么打算,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盛情邀请华山上下去福威镖局分舵安置,更要大开宴席庆贺一番。 岳不群给压下来,现在先自己乐一乐,等回到华山选个良辰吉日大操大办不迟。 如此一场小宴之后,陆泽自是回到玉龙观,发现扶摇子师伯在自己丹房中。 老道士面无表情的推给他一个锦盒:“你前脚去了柳氏庄园,后脚就有人送来此物,我没有打开,不过能想到一定是大麻烦,我劝你也不要动,就当没收到过。” 陆泽瞬间想到柳沉舟最后说的话,原来是应在这里。 他不由慨叹:“不愧是称霸绿林几十年的老江湖啊,安排的真够周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轻轻摩挲下锦盒,陆泽抬眼看向老道士:“师伯觉得我不该管?” 扶摇子捋着胡须悠然道:“你已气成先天,若能善加保养,活个一百三五十年并无问题,或者能一窥金丹真人之境,何必将此仙缘换了数年江湖风雨,没得消磨了福缘造化。” 陆泽轻笑,却坚决的摇头:“那不是我的道。” 老道士不再多言,起身倒背双手飘飘离去。 陆泽平复心境,调匀呼吸,毫不犹豫掀开锦盒,里面有一本书册,一卷丝绢,以及一张红笺。 书册封面写着《武当绵掌秘功》,翻开来,分为两个部分。 前半部分是一整套外功掌法,囊括练力、练功、练招与打法,只缺了武当独门内家气功心决。 后半部分是柳沉舟在此基础上另辟蹊径,将原本以柔克刚、后发制人、隔软打硬的道家功夫,练成刚柔并济、内外兼修的独门武功。 就其今日战斗中的表现而言,可说是一门不破的掌法。 所谓不破,是将一身之心意、气血、内劲、筋骨、皮肉、脏腑吐纳融合,发招之时任意所至,皆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一击之中包含多种杀伤威能,无需刻意变化招式,以不变应万变,令对手无法卸力分化,只能正面迎击,胜败往往一招可决,避免久战不下,拖出变数。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一击之中包含多种杀伤威能,无需刻意变化招式,以不变应万变,令对手无法卸力分化,只能正面迎击,胜败往往一招可决,避免久战不下,拖出变数。 能将一门在武当派算不得上乘的武功,练到推陈出新的地步,柳沉舟无愧于宗师之名。 陆泽见识过他亲身示范,感通得知他运劲发力时的内在变化,粗粗阅览一遍,心中已有所悟。 若是再使太乙玄门剑,原先难以参透的步法、腰胯发力,脊椎、臂膀运力传递,都能节节贯穿,虽然还达不到令狐冲那种挥洒自如的程度,却也足堪大用。 放下功法,展开卷轴,迎面几个大字冲的他心神一震。 “郑和航海宝鉴!” 前世,郑和下西洋的事迹小学生都知道,但因原始史料丢失殆尽,残存的旁证也被焚毁删改的面目全非,多半只能靠考古所得的只言片语猜测,疑点颇多。 现在,陆泽展开的丝绢上,首先描画了一副世界地图,明晃晃的写着“郑三宝下七洋”,以纤细线条简易勾勒出大概的航线和途径国家,标注代表?建筑和物产,国主名称,以及大明王朝派驻各地的巡检司和铁工商贸站点。 陆泽眼界大开,这是前世从未得知的新知识,同时也解开了重生以来的部分疑惑。 当下的大明朝,对海外诸国十分了解,那份天朝上国的自信骄傲绝非盲目自大,而是实打实的文明遥遥领先所带来的优越感。 这幅航海图上,没有至关重要的航路牵星数据。 后面的注释说明,另有宝船设计图纸、监造工程记录,舰队规划组成和航行日志,以及对诸国详细的调查报告等等,数量庞大的典籍档案,都藏在一个地方,需要按图索骥才能找到。 这便是柳沉舟让林震南千里迢迢暗中运送的红货,也是让他送命的根本原因,甚至搭进去了小儿子和整个船帮。 陆泽瞬间又想到了一段历史疑案,刘大夏焚毁郑和航海资料的传闻,莫非,另有隐情? “的确是吓死人的大麻烦啊。” 虽然他对明史不太了解,却大概了解这王朝中后期,文官士林是何等的嚣张跋扈,肆无忌惮,连皇帝说落水就落水……咦,眼下的正德皇帝,貌似也快了吧? 陆泽啧啧感叹,拿起最后那张红笺,上面只写着一个人名,一处地址,一句暗号。 “南京?柳家二公子重文?” 柳沉舟的遗言中,最后一句落在这里。 那么“小心天师宫”和“天上”,又是何意? 陆泽想到扶摇子老道说的“他们”,藏在幕后操纵了浮云子炼丹,宁王造反失败,逼迫柳沉舟仓惶出海,魔教突施暗算……种种隐情,纷繁复杂。 别的他不敢断言,只是“龙虎金丹”的事情,背后充满了疑点。 因为他很清楚,这金丹一炉定然是十二枚,必须在推算太阳、太阴、荧惑、岁星合历的时辰,严格按照“十二辟卦”的顺序,以道家“伏食”之法使用,才能起到化凡为仙、脱胎换骨的作用。 另外还有个大前提,需要服丹人具备“百日筑基”的根基。 宁王酒色财气贪嗔齐全,又只吃了六枚,没有爆体而亡,还凭空得了百年功力,显然有内行人出手帮忙了。 剩下六枚,守真小道士吃了两枚,自己揣着两枚,余下的在哪儿? 深究起来,秘不可测! 陆泽彻底明白老道士的话外之意,这水深的能淹死无数人。 不过他毫无懊悔之意,穿越而来,踏上修行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无非见招拆招,迎难而上罢了。 接下来数日,陆泽安心呆在道观内勤修掌法,以练力、练功的要诀锻炼筋骨皮肉,取其精义结合自身“天生神力”的特长,以元神统摄代替心意浊念,先天真气提挈气血运行,化绵掌为铁掌,另成一路新武学。 直观的好处,他初步实现举手投足“牵一发而动全身”,以指掌方寸之地,催发无匹巨力。 没有轻功妙诀,纯以筋骨之力,一跃两三丈,一掌断大树,一握碎顽石,一指破牛皮,生裂狮虎,不在话下。 剑法因之而得进益,招数融会贯通,只需动摇脊椎大龙,即可催运剑招纵横无碍,算是初窥堂奥。 这一日,陆泽送别了岳不群、令狐冲一行。 林震南调集了近处各分舵的家底,初步估算少说有十几万两银子的价值,连同紧急赶来的林夫人一起,跟大搬家差不多,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乘船北返华山。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林震南调集了近处各分舵的家底,初步估算少说有十几万两银子的价值,连同紧急赶来的林夫人一起,跟大搬家差不多,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乘船北返华山。 有了林家主动送上门的财富,相信华山派以后不用再过节衣缩食的生活,也有了发展壮大的经济基础。 这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呢?颇为让人期待呀。 陆泽感慨一番,继续学拳练剑、读书炼丹,日有进益。 这一天,外边传来消息,说平定宁王之乱的大功臣,巡抚王守仁阳明公身体不适,回返南昌。 陆泽对这位享誉后世数百年的半圣人没多大兴趣,但两日之后的晚间,他却被两道强烈的精神波动惊扰,仗着敏锐神识潜踪匿形追过去,在月色之下,遥见两道人影矗立文昌宫不远的湖边,遥遥对峙。 站在明处的是个番僧喇嘛,左手数着人骨念珠,用拗口的京腔喝道:“王守仁,你若是还执迷不悟,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四章 阳明之威,秘法迭出 那番僧身材高大,脑门反射着月光,偏袒一臂,右手握住一柄降魔杵,做狮子吼的形象,却是用了某种秘法,将声音聚拢在极狭窄的范围,定向冲击王阳明。 陆泽藏于右侧十余丈外,以元神镇守识海,用神识包裹周身,以敏锐感应捕捉其强烈的气血反应和融合精神攻击的断喝。 “好家伙,又是一个精修精神秘法的高手,多半是密宗那边来的。” 陆泽只如此猜测。 再看对面,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站在树影里,穿着宽松大氅,峨冠博带,清癯俊朗,面色稍显晦暗,气机不显,却隐隐与周边夜色融为一体,在冷风呼啸、枝叶摇摆间若存若无。 这就是王阳明? 陆泽只凭直觉就能判断出,此人的精神修养还在那番僧之上,几乎上接星空、下连大地,稳如泰山不可撼动。 番僧发出的攻击呵斥,于他而言不过清风拂面,只是衣襟翻动几下,便自然散去。 陆泽暗赞,不愧是悟了道的绝代宗师,这几近天人合一的修为,难怪能在万军之中生擒有百年功力的宁王。 还好还好,对方暂时不是自己的对头。 见攻击失效,番僧脸上看不出丝毫气馁,一双鱼泡眼在黑夜中闪闪发亮,哼哼怪笑两声道:“你既然肯出来见我,那是要给个说法啦。” 王阳明双手抄在广袖中,幽幽叹道:“陛下乃天下之主,又何须那些虚名点缀?你们想要那些东西去逢迎君父,却是要将他置于无情史笔之下让后人鄙薄,此等事情非人臣所能为,恕王某不能答应。” “嘿嘿,说来说去,还是你王守仁舍不得平定宁王叛乱的名声!” 番僧鄙夷道,“一边使人拖着皇帝大军不得尽快出京,自己暗施计谋快速进兵,侥幸得逞。嘿嘿,此番功绩到手,怕不是要生生造出个儒家新圣来?” 陆泽听来,此等诛心之言,他居然能堂而皇之说出口,等于当面泼脏水,够不要脸。 王阳明却如微风拂面,表情依旧淡淡的道:“早一日平定逆乱,黎民百姓早一日得享太平,王某无愧于心。” 番僧乜斜他:“那你倒是将名位让出来啊?” 王阳明反诘:“总不能把宁王放了,让他重整大军,好让陛下亲自再剿灭一回吧?” 番僧眼睛一亮:“诶?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嘿。” 王阳明本来是讥讽,没想到这厮居然当真,终于动了一丝怒气,拂袖叱道:“荒谬!” 番僧哈哈大笑,挥舞着降魔杵叫道:“你既然已经思虑的如此周全,一事不烦二主,便速速的准备起来吧。” 王阳明双眸中现出一抹锐光,沉声道:“休要多言,此事不允。” “由不得你不答应!” 番僧呵斥一声,以念珠敲打降魔杵,震动其顶端镶嵌的铃铛,叮一声清越悠长的脆响,挟着直入心神的诡异力量,扩散向四面八方。 所到之处,虫豸寂然,房舍之中的居民也陷入半昏睡状态。 陆泽的识海中幻化出一尊四面八足十二手的恶神形象,张牙舞爪想要动他的意识,被元神之光一照,登时化为乌有。 “这家伙有些鬼门道啊,一般练武之人遇见了,估计得吃大亏。” 陆泽小心提防,暗中提聚先天真气,防备还有别的歹毒手段。 王阳明见他如此做法,轻则让周围居民精神萎靡数日,重的极可能要浑浑噩噩卧床不起,犹如中邪。 值此大战刚刚平息的紧张时期,很容易引发妖言惑众,酿成不可预知的祸殃。 “你放肆!” 王阳明终于动怒,左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掌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一挥,平地掀起一道旋风,卷着无数落叶扶摇而起四五丈,忽而半空卷曲如土龙,猛扑向番僧。 番僧嘴里叫声好,双手捧降魔杵毫无花哨的高举下劈,口中发出古奥诘诎的音调,凭空冒出一股烟气,瞬间化形为一尊两丈来高的恶神,望空一跳,便抓碎了土龙,随后气势汹汹扑向对面。 陆泽看的目眩神迷,却又喜不自禁。 这不是什么神仙法术,而是精神与气血力量齐齐修炼到极高深境界后,能够细致入微控制每一分力量,不仅是自身的,还有周边无形有质的空气,细小难见的微尘,都能施加影响,制造出不可思议的景象。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这不是什么神仙法术,而是精神与气血力量齐齐修炼到极高深境界后,能够细致入微控制每一分力量,不仅是自身的,还有周边无形有质的空气,细小难见的微尘,都能施加影响,制造出不可思议的景象。 相比而言,岳不群那种凌厉霸道的剑气,其实略显粗糙。 王阳明对压顶而来的威胁视若无睹,以扇子搅动虚空,被打散的叶片尘土又重新凝聚为两条长蛇,一条返头缠住恶神,将其剿杀,另一条猛然加速,撞击番僧胸膛。 那番僧显然久经战阵,一眼看穿他的招数,大嘴开合发出无声的音浪,在陆泽感知中却是一声雷霆怒啸,将土蛇炸得粉碎。 随后嘎嘎怪笑道:“你到底是个书生,争斗杀伐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就是打到天亮也伤不到本法王一根汗毛。” 王阳明不再饶舌,折扇上指,一截柳枝脱离树干落入右掌,轻轻一震,变成光秃秃三尺长的直溜木条。 他曲臂徐徐后引,大氅飒飒飘摆,整棵柳树的枝条向后舞动,甚至将树身拉扯的微微弯曲,发出吱吱扭扭的呻吟。 更远处的水面下陷成偌大的凹坑,仿佛有无形大手持久按压。 王阳明的双眸在夜色中闪耀如星辰,不算高的瘦弱身躯竟将宽松的袍服撑的满满当当,呼吸之间,气势蓄积到顶峰,蓦地原地一闪没了踪迹,瞬间出现在番僧三尺之外,枝条如剑,分心直刺! 快,快如一道冷夜电光! 这近乎瞬移法术般的移形换位,竟是以强大的气场笼罩住大范围空间,再反向挤压以形成对自身的弹射,达到不可思议的速度。 陆泽惊叹:“乖乖,这世界的武功上限如此之高,水越来越深了!” 那番僧反应居然能跟得上! 肥大法袍鼓荡如皮球,主动迎上去,噗的炸碎成无数破片,被烈风吹飞,同时一个脱袍让位暴退一丈开外。 刚一停顿,那木剑已然追到近前,距离心窝不过三寸。 番僧大喝一声,一面镜子破开内袍浮现在正前,镜面射出妖异红光,里面有影影绰绰的裸身男女在交缠,同时他的口中发出古怪的靡靡之音,惑人心神。 王阳明不为所动,枝条毫无停顿的刺中铜镜,镜面活物似的惨叫裂开,背后镶嵌的人骨碎裂,刺入其皮肉。 番僧心痛的大叫,却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反击时间,身形后撤的同时,以降魔杵猛击在柳枝上,将一尺长的半截砸成粉末。 但余下二尺依然在逼近,不把他扎个透明窟窿誓不罢休! 番僧再次肉疼的叫起来,用人骨念珠缠住柳枝齐齐引爆,狂澜阻碍下,终于迫使王阳明的身形放缓。 他忙不迭再退两丈,血灌瞳仁,咬牙切齿的咆哮:“是你逼我的!” 说着从袖子里亮出一卷黑褐色的人皮,当空展开,却是一张足有三尺宽的唐卡,上面刺绣着一尊面目狰狞、身缠毒蛇的佛陀,手捏古怪法印,眉间法眼半开半阖,阴森可怖。 番僧将唐卡往空中一抛,双手合十念诵拗口的法咒,呼的向上跃起,背后紧贴唐卡,周身冒出滚滚黑气,眨眼间幻化成那尊佛像的模样,悬空不坠,嗷嗷怪叫:“王守仁,这些人都将因你而死,哇呀喳撒……” 阴森诡谲的声音震荡虚空,一股勾魂摄魄的精神力量扩散向四面八方,缠裹住之前被摄魂铃音催眠的平民心神,带动其坠向一个更为诡秘难言的梦境。 陆泽离着最近,首当其冲,只觉一道黑光闯入识海,化作长有千百蛇头的怪异形象,试图往他的记忆深处钻。 他的元神高踞玄窍之上,向来不动如山,被那怪物一激,顿时将前身被摧毁之时的景象复现了出来。 那横亘虚空、遮天蔽日的大手刚一出现,一股神秘莫测的意志降临,将番僧精神异力所化怪物捏成虚无,更追踪冲出陆泽识海,钻进番僧脑袋。 人皮唐卡化为粉末,佛陀虚影幻灭,番僧凄厉的惨叫一声坠落尘埃,七窍流血,如同落入剥皮地狱般鬼哭狼嚎着,抱头疯狂乱窜,几个起落消失在幢幢暗影之中。 陆泽使劲甩甩脑袋,感觉识海中好像多了点儿什么,却又无迹可寻。 正打算悄悄离开,忽听王阳明轻叹一声道:“那位道友,可否现身一叙?” 人家王大圣人邀请,自然要给点面子。 陆泽整理下道袍,缓步走出隐蔽处,到近前抱拳施礼:“见过阳明先生。”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整理下道袍,缓步走出隐蔽处,到近前抱拳施礼:“见过阳明先生。” 王阳明还礼后,抬眼上下打量他,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捻着须髯道:“原来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守和道长当面,今晚多亏道长援手,否则老夫怕是要连累无数百姓遭殃。” 陆泽谦虚的摆手:“先生之学识贯通古今,修为穷三教之妙谛,思想独树一帜,注定震古烁今,这点小场面哪能难得住您?” 王阳明吃他吹捧,不禁莞尔,两眼望向夜空,说出一番话,惊的陆泽目瞪口呆。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五章 要命委托,从今天开始当一个妖道 王阳明说:“我之寿元将尽,命不久矣。” “呃……啥?” 陆泽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你老还大发神威赶走了那位巨邪乎的番僧,回头就跟咱说要死了,像话吗,合适吗? 摇头表示不信。 王阳明将左臂摊开来,陆泽按住其脉门,那是比将军令还要乱的脉象,全都指向一个结果——这人离死不远,没救了,告辞。 他不死心,又探出一缕先天真气,王阳明没有阻止他的深入探查,甚至主动引导着在经脉中游走一圈。 陆泽撤手,眉头紧皱。 王阳明无视死劫,淡然笑道:“明白了吧?” 陆泽点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老先生的外表只是看起来瘦弱疲惫,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如同砂砾堆砌的城墙,大力一敲就会粉身碎骨。 全仗着他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精神意志,硬生生捏合住各大组织器官的联系,以先天真气带动基础的功能运转,才能维持生存。 只要精神放松、真气耗尽,立即死亡。 怎么会变成这样?陆泽心生疑惑。 以他所知,这老先生已经悟道,精神坚定不可动摇,若寿命够长,凝聚元神是迟早的事情。 而其练气有成,业已贯穿生死之桥,复返先天之妙,堪称当世少有,即便受了再严重的内伤,也能慢慢的养好,多活个百八十年。 王阳明示意他跟上,转身往湖边缓步而行,慢悠悠的讲出缘由。 老先生出身仕宦家庭,父亲现为南京吏部尚书,从小聪明过人,五岁后开蒙读书过目不忘,十二岁即通经典,十五岁游历天下可论朝政,十七岁入道,十八岁贯通儒学,二十岁中举…… 这妥妥的是人生赢家模板,起步就超过天下九成九的同辈。 但王阳明并不满足,也许是心高气傲,十八岁时,他以格物之法实践七政八目的儒家修行之道,不得其门而入,认为是自己智慧不够之故,便去学了佛家禅定法门,居然给他练成了。 同时,他没忘了继续道家练气之术,多年之后,终于窥破门径,成功调服龙虎、坎离噷圝,成就先天大道,这便是“王阳明军营练气,气冲昆仑顶,啸声震三军”的典故。 龙场悟道后,王阳明彻底贯通儒释道三家秘典,融入心学之中,自此超凡入圣,传习当世,更开启了一个影响世界文明格局和进程的大时代。 只不过,他那辉煌成就的背后,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比如军营练气,其实他没能控制住真气河车的运转,还差点造成营啸的事故。 而他看似融汇三家为一炉,实则三道各成正果、各行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王阳明又不会一气化三清,长此以往,内在渐渐裂变,终于在与宁王一场殊死搏杀后,隐患引爆,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他的病是真的,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陆泽听到最后,不知道该说啥。 严格来讲,王阳明变成这样,他是间接责任人。 若无他降临带来的灵机,浮云子不会悟道;没有他的感通启发,老道士修不成外丹术,也炼不出“龙虎金丹”。 没有金丹,宁王还是个软脚虾,根本用不着王阳明亲身上阵。 陆泽心底磊落,正经给老先生躬身揖礼:“此事是我们师徒之过。” 王阳明一摆手,在水面凉亭中站定,手抚漆面斑驳的柱子,悠然道:“因果承负,你们可以认,但他人没道理牵连不休,否则这世间无一人能置身事外。” 陆泽表示认同,否则追究起来,那改进外丹术的葛真人、囊括南方道脉的天师道,甚至传说中的道祖太上老君也逃不脱——谁让你老倌传下炼丹之术的? 嗯,或许还有字祖仓颉,人文之祖伏羲,三皇五帝,一个也跑不掉。 责任问题就此打住,王阳明话锋一转:“方才那番僧,应该是深得当今圣上崇信的喇嘛乩竹,位同国师,神通不俗。他所言之事,你可已想明白?”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责任问题就此打住,王阳明话锋一转:“方才那番僧,应该是深得当今圣上崇信的喇嘛乩竹,位同国师,神通不俗。他所言之事,你可已想明白?” 陆泽略作沉吟,点头:“皇帝需要一场无可争议的大胜,震慑南方士林,将皇权重新深入地方,把治权乃至税收、航运、外贸统统收回,以期重现洪武永乐当年盛景?” 结合前世的诸多信息,加上近日经历所知,尤其看到“郑和航海图”展露的惊人信息,他对那位貌似荒唐的正德皇帝有了不同的猜想。 王阳明赞许的瞥了他一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道士,比天底下绝大多数人的脑筋更清醒,对天下大局看的更明白。 “其实从大明定鼎开始,皇权与相权、中枢与地方,士林与勋贵、文臣对武将,乃至儒释道之间,一直不断冲突博弈,为此死了许多人。 百年下来,不但没有趋于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洪武、永乐雄才伟略,将大明国威展布四方,煊赫于寰宇,令万国臣服,是将内部争端暂时宣泄于外,聚四海之财富来堵塞无数贪得无厌饕餮之口。 但土木堡之变,导致皇权失去威慑,西域失控、外藩离心。 西夷趁机崛起,联络东倭窥觑海疆,又有人挑拨南蛮和北虏,屡屡挑起争端,导致国家战乱不休,内外交困,国势江河日下,危在旦夕。 云(王守仁本名王云)半生思索,不得解决之道,至今引以为憾。” 说到这里,老先生面现落寞之色,大概是想到天不假年,毕生志向终究落空。 陆泽对这些一听就懂,甚至知道解决之道,但他明白自己做不到,因为他没有为践行世界大同而勇敢扛起赤旗的决心与魄力。 因此,他只是侧耳倾听,沉思良久,才道:“所以,先生想成全当今,助其搏一把大的?” 王阳明被他奇特用词逗得皱纹展开数条,笑道:“当今圣上天纵奇才,聪明睿智,应是看清了问题所在,便另辟蹊径,启用八虎以制衡群臣,引入番僧萨满而乱佛道,再漠视宁王种种倒行逆施,甚至可能在背后推波助澜,直至其起兵叛乱。” 陆泽感慨,倘若他二人猜测为真,那么正德皇帝的荒唐放纵只是假象,他外建豹房以避开宫墙禁锢,常驻北疆以震慑蒙古,战胜小王子以建立军功,重振武威,提挈将门,平衡文贵武贱的偏颇。 而后,若再能一举荡平宁王之乱,则可堪称中兴之主,重塑皇权威信,大明江山不说万万年,起码能将崩殂之危往后拖很久。 可惜,这番算计根本瞒不过朝中衮衮诸公,杨廷和为首的顶级官僚和文人魁首,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营造的假象所迷惑。 于是乎,王阳明这边都把宁王抓住了,平叛大军还没出北直隶,外面都传闻是荒唐的皇帝根本没心思干正事,一路纵情山水渔猎不休,甚至强抢民女荒淫无耻,内中真相如何,呵呵哒。 紧赶慢赶,现在总算快到南京了,先锋军也到了鄱阳湖战区,想要接管,被南方官僚和军头们顶回去,双方争执不下,便有了今夜乩竹登门逼迫的事端。 理清这些信息,便可知道王阳明想实现匡扶大明社稷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他被送上军功之巅,甚至捧上神坛,封圣做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根本无法阻止那些人以他为幌子自行其是,甚至变本加厉。 王阳明叹道:“江西百姓已经够苦了,我无法为迁就圣上之千秋宏图,坐视宁王叛军糜烂半壁江山。大破大立固然痛快直接,甚至可能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可我过不了自己良知这一关。” 致良知,是王阳明的道,始终践行,持之以恒,至死不变。 陆泽能理解他的两难困境,老先生可能不会后悔,但还是会成为心结。 关键是,他快死了。 一旦他死后,有人照着外域历史上的套路,以王阳明的名义奉承皇帝,上演放开宁王后大军围困再抓一次的荒唐戏码,他和正德帝可就一起遗臭万年了。 儒家讲究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 王阳明都做到了,自然不能容忍死后被人泼一身脏水,还没地儿喊冤。 陆泽大概明白了王阳明叫住自己的用意,果断婉拒:“阳明公未免太瞧得起我这个小道士,要不我琢磨炼一炉灵丹,设法维持住你的伤势不致恶化,以后有足够时间跟他们缠磨……” 王阳明哪里肯放他轻易抽身,捋着胡须悠然道:“浮云子道人已经解送应天府,此时应该还未交到东厂手里,倘若你能拿着我的手书及时赶到,或许能找到几位有担当的朋友帮忙,暂时保住他的?命。”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王阳明哪里肯放他轻易抽身,捋着胡须悠然道:“浮云子道人已经解送应天府,此时应该还未交到东厂手里,倘若你能拿着我的手书及时赶到,或许能找到几位有担当的朋友帮忙,暂时保住他的?命。” 这老先生是把他算计的透透的! 陆泽修道,便要承负浮云子的因果,坐视其危难死亡而不顾,便是有违本心,后果极其严重。 他可以断定,可能在浮云子出现在南昌时,王阳明或其他人就已经暗中调查过所有关联的人和事,自己这个“大徒弟”自然也不例外,且可能已经成了重点的对象。 陆泽竖起大拇指,咬着后槽牙道:“好,我答应了。不过我做事另有章法套路,别指望我循规蹈矩,到时候惹出祸来,你可别气出个好歹的。” 王阳明欢畅的大笑:“你大可放手做去,任何结果老夫都能接受。” 陆泽果断扭头就走,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又给这老先生套进去。 等他身影消失,王阳明遥望沉寂星空,轻声道:“异数,未必就是坏的,也许转机正在其中,妙不可言。” 陆泽一晚上都没睡着,凌晨时分,便有人敲门,送来一份王阳明的帖子和信物,他也不再耽搁,收拾行李匆匆离开南昌。 有巡抚大人信物在手,直接征用官船驿马省钱省时又省力,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南京,才安置下来,忽然听到外边炸了锅似的喧闹起来。 王阳明,死了! 陆泽懵了许久,忽然醒悟过来,恶狠狠的道:“老家伙真舍得死啊!行啊,你都下了这么大血本,我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嘿嘿,本来还想当个过客,现在只好当个霍乱天下的妖人……嗯,妖道!”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六章 出山第一剑,先斩命苦人 现在的陆泽,很像被申公豹叫住的那些倒霉鬼,一声“道友请留步”,一次没过脑子的驻足回头,注定了未来无尽岁月的懊悔与无奈。 “你说,我那时候要是假装没听见,一咬牙一跺脚,拔腿就走,该多好啊。” 南京城,三山街,斜对承恩寺的酒楼上,陆泽靠着窗户,身穿一袭近似儒衫的道袍,手把酒杯,嘴里碎碎念。 他此次入南京后,没有去找道观挂单,而是换了行头住店,本来打算拿着王阳明拜帖去找人来着,现在必须得改变计划了。 他不想顺着那老先生划定的道儿走。 陆泽并不埋怨那老倌儿,人家先把自己给摆上了祭台,开了第一炮,跟不跟随你。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把这不能再好的开局充分利用起来。 “我其实只想着笑傲江湖来着,现在却得干点儿比较超纲的事情,唉,就当是道途之上的磨砺吧。” 往地上撒了一杯酒,心中默念三遍往生咒,就此打住。 陆泽眼睛微眯,视线不经意间越过熙熙攘攘的街市,扫过承恩寺里掩映树影中的屋宇,追踪元神之中隐隐的联系,他即将采取行动的第一个目标,就在那里。 番僧乩竹,那位遭到他和王阳明联手击败的密宗高手,将成为破局的关键棋子。 酒楼内,又有儒生趁着酒意上涌,你一言我一语,话赶话的呛呛起来,三两句就转到了王阳明的死讯——今天王尚书府挂出了白灯笼,显然确凿无疑。 有感情丰富的泪洒当场,甚至抱头痛哭,跟着又骂骂咧咧的追究责任,说是为平息叛乱活生生累死的,朝廷不懂体恤贤良,导致痛失中流砥柱云云。 再进一步,便要含沙射影的埋怨皇帝,话说这几天正德帝就要到南京了,满大街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跟疯狗一样的乱窜,也不知道是在防备谁…… 店家连忙举着“莫谈国事”的招牌过去,免得遭了连累。 陆泽已得到想要的,丢下十几个铜钱,挥舞大袖潇潇洒洒下了楼,沿路买了半只桂花鸭,一碟茴香豆,打了一角酒,用篮子提了,像个落拓秀才似的穿过人群,转过几道弯,来到丁家巷一处不算大的宅子。 左右看看无人,他拉了两下门环,接着逾墙而入,就在天井内光秃秃的枣树下摆开摊子,自斟自饮。 大半个时辰之后,门环一响,有个年轻书生推门进来,绕过照壁,站在两丈外也不说话,只警惕的看着他。 陆泽推过一只瓷杯,问道:“来喝点儿?” 书生在袖子里捏了下拳头,深吸一口气,步步生根的走到对面坐下,盯了酒盅几息,二指捏起来一饮而尽。 “豪气,胆气,一概不缺,难得。” 陆泽竖起大拇指,袖子一抖,将那张柳沉舟给的红笺滑到对面。 书生低头看了看,分辨真假,便拢到袖中,自己抓酒壶添了一杯,按着桌面问:“可有什么要交代?” 陆泽嘴里嚼了块鸭肉,以牙齿碾成细细的肉糜,几乎化在唾液中咽下,嘴里干净了,才道:“有没有兴趣做场大事,也许有机会告慰先人呢。” 书生果断拒绝:“我的职责是开枝散叶,延续香火,而且我认为那是没可能的,希望太渺茫。” 陆泽轻轻摇头:“你避不开的,以他们的力量,追查到这里用不了多久。而且,你觉得以他们的做事风格,还需要讲究什么证据么?宁杀错,勿放过。” 后六个字,如同千钧重锤,敲得书生心脏几乎骤停。 他的右手下意识抠进石头桌面,抓出五道清晰的印痕。 “少林鹰爪功?”陆泽饶有兴致的问。 “只是一路小擒拿手,在官学那边,不适合粗糙的外门武功。” 书生似乎接受了现实,声音之中并无情绪起伏。 如果不是要照顾对方的想法,陆泽很想给柳沉舟这个二儿子鼓掌喝彩,自控能力超强,思维敏锐,严谨细腻,人才啊。 真名柳重文,假名…… 陆泽以手指轻点桌面,直入主题:“你的出路只有一条,帮我做完一件事,过后天高云阔,任尔遨游。” 柳重文明白,一旦他答应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他没得选,也想拼一拼。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柳重文明白,一旦他答应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他没得选,也想拼一拼。 “怎么做?”他甚至不问是什么事。 陆泽笑道:“先告诉你解决问题的办法,四个字,‘寻花问柳’。” 他指了指天空,柳重文有点迷糊,但跟着想到了某种可能,眼睛猛地瞪圆,差点脱口叫起来。 “你……怎么可能?!” 柳重文难以置信,这是要安排天子去搞传闻中其最喜闻乐见的活动,你当自己是八虎中人啊。 就算是朝中勋贵高官,也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陆泽摇晃食指:“事在人为,我确保能够成行,你只管做好我需要的一切,剩下的,看天意。” 天意好评。 留下一分不可测的余地,柳重文反而更容易接受。 他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举人身份,在大明朝正是挥斥方遒、粪土王侯的时节,做梦都有负起天下兴亡之责的使命感,再怎么冷静,也难以抑制多年读书养成的心气。 做事,做大事,是大明青年士子的共同心声。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问道:“从哪里开始,如何做?” 陆泽又拿出一张纸递过去:“最好在三日内,天子驾临之前做成,注意隐藏自己,做好清理。” 柳重文迅速看完,闭眼默诵一遍确认无误,将纸还他,郑重点头:“放心,我自己早做了一些准备。” 陆泽颔首,不再多言。 柳重文也放宽心喝酒吃菜,光盘之后,当先离开。 陆泽又呆了许久,小心以神识被动感应周边,没有异常,才又提着篮子从容离开。 两人打哑谜似的短暂交流,其实把行动计划都商量好了,聪明人之间做事要靠默契和配合,细节的东西多说多错。 当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上午,陆泽又去三山街喝茶,便听到有儒生在商量隆重祭奠王阳明,话里话外还是为他抱屈喊冤。 其实这老先生若是还活着,未必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好就好在人死了,人死为大,口不能言,正好用来做招牌。 柳重文的行动力果然不俗,那群儒生杂七杂八的议论没几句,不知是谁嚷嚷道:“要我说,阳明先生就是让那谁活活气死的!” 有人当即反驳:“怎么可能呢,阳明公雅量高致,能为什么话动气?” “若是有人要争功呢?平定叛乱,这是封爵的大功,谁人不眼热!” “阳明公视富贵荣华如浮云,决然不会为此与人起争执。” “可他们是不想承认以儒士之身而定邦国安危,甚至可能说那宁王是假的,再弄一群人假充叛军,拉开架势乱斗一场……” 话没说完,人群已经炸了:“谁人敢做下如此欺天之举?莫非真当世人开不得口,写不得字么?” 不敢信啊,那得是多大的胆子,多么荒唐的想法! 某人火上浇油,冷笑道:“南昌来报丧的人曾经提到,阳明公半夜出门见了某人,次日东湖畔文昌宫附近大量平民得了怪病,你说还能是什么原因?” “如此明目张胆,简直丧心病狂!” 许多儒生当即就信了,皆因经过多年的宣传,他们对朝堂上那位天子的作风早已有了刻板印象,对其任用的八虎之流更是斥为奸佞,只恨没机会为国锄奸。 现在有了确凿证据,又让一位刚刚立下挽天倾之不世功劳的大贤付出生命,那得是多大的黑幕? 这里头有冤,天大的冤情! “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决不能让阳明公含冤抱屈而死,此乃大明之根本,天下正道所在,吾等不能视若无睹!” “必须要个说法,把他们找出来问个清楚!” 承恩寺是南京最热闹的商业中心,几乎汇聚了全城各色人等,这边嚷嚷起来不到盏茶功夫,消息就散播到了小半个城区,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散。 陆泽眼睁睁看着一场风波平地而将三山街掀翻了过来,无数儒生闻风而动,加上看热闹的人群蜂拥而来,很快附近挤得满满当当,乱成一锅粥。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眼睁睁看着一场风波平地而将三山街掀翻了过来,无数儒生闻风而动,加上看热闹的人群蜂拥而来,很快附近挤得满满当当,乱成一锅粥。 他跟没事人一样溜边擦缝进了承恩寺,避开行人耳目往后面走。 寺院内的知客、僧人都被外边闹出的动静吸引,没人注意到他悄悄摸到了贵客安歇的客房边,跟随元神冥冥之中缠绕不断的联系,精准找到了番僧乩竹住的地方。 陆泽毫不犹豫放开神识,主动扫描禅房,立即惊动了里面的人,含混的喝问:“谁在那里?!” “就是你了。” 陆泽黑巾蒙面,一掌拍碎了窗户,也不看里面的情形,一记铁山靠,生生用肩膀撞塌墙壁,合身突入。 屋内有个小喇嘛负责给乩竹端屎端尿,外带守护其安危,注意力被破窗户吸引了,没料到陆泽拆墙而入,反应不及,被他一掌拍晕。 陆泽再一个大步跃过桌案,与拔步床上端坐的乩竹看个对眼,番僧凭着熟悉的精神印记认出他来,惊呼道:“是你……” 话才出口,陆泽一刀断喉,斩下头颅。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七章 正德皇帝的默契,再次伏击 陆泽这一击迅如奔雷,精神遭到重创的番僧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把随手买来的杀鱼刀轻松割了脑袋。 一代宗师,死的无比憋屈。 脑袋掉了,大概应该是接不回去了吧? 陆泽很满意自己的谨慎作风,夺了乩竹手中的降魔杵,毫不迟疑扭身离开案发现场,找个僻静地方脱掉道服,卷了刀子,跟没事人一样离开承恩寺。 辗转来到河边,将衣服裹上石头往河里一扔,再多走一段丢掉刀子,便施施然回到住处客栈。 这天上午,应天府的官员差役几乎疯掉。 生员聚众闹事,打得旗号是为屈死的王阳明喊冤,南京朝廷的大老爷们都假装忙于接驾,谁也不肯沾手——弄不好得遗臭万年啊。 锦衣卫顶多维持下秩序,动手是绝对不敢的,他们的顶头上司也不允许,无论北边来的督主太监如何叫嚣,大家只当没听到。 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治安力量,再次雪上加霜,不得已抽调走皇城附近的防卫人员帮忙。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发现乩竹死了。 大明官僚对这些蛊惑君王不干正事的玩意很是厌恶,巴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好,但绝对不希望死在自己的地盘,还是现在这种节骨眼上。 位同国师啊,凶杀大案,得查,狠狠的查! 赶在皇帝得到消息前找出真凶来,防止那位不着调的皇帝以此为借口搞事情。 在这件事上,南京官僚达成一致意见的速度极快,下午就抽调五城兵马司的人参与进去,刑部尚书亲自坐镇。 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应天府。 没人注意到,快天黑的时候,陆泽退掉客房,穿街过巷的溜达到了东皇城根南街,围绕诏狱转了一圈,确定劫狱基本不可能。 也不需要,他有更特殊的方法。 这一夜,大半个南京城的相关人员不得安生,陆泽却在诏狱附近一间荒僻的民居中潜伏,裹着棉袍避风,啃桂花糕充饥,挨到五更天,正是人困马乏的节骨眼上,他悄然摸进了诏狱胡同。 这里平时都生人勿进,现在更是跟鬼蜮一般,隐约能听见有凄凄惨惨的哀嚎和呻吟,听上去吓死个人。 陆泽置若罔闻,在旮旯里盘膝打坐,静心凝神,气血收摄的半点不外露,身如朽木枯尸,便是野猫从旁边经过都没有注意到他。 他的精神内守,元神显现,隐隐感应,很快从不远处找到一个熟悉的波动。 那是浮云子道人。 这老道身在地狱一般的诏狱里,也没有放弃几十年坚持的早课。 当他照常念诵经文时,恍惚间又进入到两年多前神遇感通的奇特状态,识海之中伫立着顶天立地的伟岸光影,向他传递了许多信息。 再醒来后,浮云子老道喜极而泣,大叫:“祖师慈悲,没有弃我而去!” 旁边人听到后纷纷摇头,这老道终于也疯了。 这才正常嘛,进来诏狱那么久还不疯,你为啥非得跟别人不一样? …… 狱卒大早上的被吵醒,很不爽的用水火棍敲栏杆:“喊什么喊,你们这些附逆的混账,早晚免不了千刀万剐,识相的赶紧搓根草绳勒死自己,腾出地方给别人住,没见那边儿都挤成什么样了!” 浮云子老道抓着栅栏,两眼闪烁着鬼火似的光芒,直勾勾盯着狱卒喝道:“少废话,赶紧给道爷找文房四宝来,老子要写丹经!” 狱卒条件反射似的要拿棍子抽他,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停止动作。 这老道有古怪,进来那么多天不洗澡也没臭,还没病,据说道行高深,还是别惹毛了他,万一给自己下咒啥的…… 浮云子见他在那里蘑菇,猛一拍栅栏呵斥道:“跟你们值班的主事说,快去!” 狱卒仓惶转身跑开,周围的狱友纷纷屏住呼吸,尽力躲远,免得惹祸上身。 没多久,没睡醒的主事匆忙赶来,面带喜色,手里拎着自己用的笔墨纸砚,殷切的奉上,更连声催促狱卒牢头给道爷换单间儿,还得准备衣服菜肴,好生伺候着。 “当年华佗写的青囊书剩下只言片语,都能富贵一家千百年,咱今日是撞上大运,定然要将道爷写的丹书经卷完整收藏,成为传家宝……”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当年华佗写的青囊书剩下只言片语,都能富贵一家千百年,咱今日是撞上大运,定然要将道爷写的丹书经卷完整收藏,成为传家宝……” 利欲熏心,不外如是。 外边,打坐中的陆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元神惑心的手段在适当的时机和环境下,效果拔群啊。 浮云子是宁王叛乱大案中的重要案犯,送来诏狱时已经过特别关照,其实并没有如何的苛责虐待,同样也有多方面的眼线特别。 他开始写丹书经卷,不到半个时辰,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然后锦衣卫、番子们确认消息无误,立即上报镇抚司和东厂督主张锐,诏狱这边的访客顿时多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消息长了腿似的传到了正在开进玄武湖的舰船上,大明正德帝朱厚照的手里。 同时到来的还有生员闹事、乩竹被杀的初步调查报告。 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挺高。 正德帝打着哈欠随意翻了翻案卷,便丢到一边,懒洋洋的说声:“无趣。” 从杭州赶来伺候的大太监张永立即明白,单独收起来,没过多久,便有伴驾出行的班吉禅师离开船队,赶赴应天府。 这位禅师名义上是国师星吉班丹的弟子,佛法高深,静修大欢喜菩萨道,也就是俗话说得“欢喜禅”,最近很是得皇帝宠爱。 如此重量级人物出行,那排场堪比一省巡抚,旗幡开道法螺震天,浩浩荡荡的从太平堤上岸。 选择入城的地方正好路过三法司,而陆泽早已转移到此处,藏匿在紧邻大道的地方。 班吉的队伍还没到,消息已经传遍了北城,五城兵马司骂骂咧咧的派人来维持秩序。 问题是,大部分人手都去了应天府那边,这边想凑齐站街的阵型都难,连衙役算上,顶多百十来号人,稀稀拉拉的排列。 直折腾到快中午了,大禅师才由八名赤膊壮汉抬了莲台法座,在香烟缭绕映衬之下,慢吞吞往城里走。 陆泽早在靠近路边的房子里盘坐,敛息屏气,连一墙之隔巡逻的兵丁都没察觉。 他不理外边的嘈杂,双手紧握降魔杵,以元神感通侵染,将乩竹毕生修持在上面留下的精神印记抹掉,重新“写入”自己的,更为高妙和隐蔽。 待到班吉队伍经过时,他已起身准备停当,仍旧黑巾蒙面,只凭神识感应,锁定那禅师外放的精神异力,震动降魔杵顶部的铃铛,发出悠扬悦耳的勾魂之声。 叮—— 方圆数十丈内的人齐齐陷入恍惚,武功高的也愣了下,唯有班吉禅师的莲台附近受影响最轻微,还在继续前进,撞上前边的旗幡乐队,顿时乱了套。 陆泽当即一掌轰开墙壁,循着感应所在,抖手掷出降魔杵。 破碎墙砖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遮掩住所有人的视线,元神力量缠绕的降魔杵迅如奔雷,却破空无声。 那班吉禅师是有真材实料的,否则绝骗不过精通密宗修法的正德帝。 他觉察到他笼罩莲台的精神气场被扰动,便提起了警戒。 铃声一响,立刻念诵咒语,运转内息,更在墙破的刹那达到顶峰,浑身变成青铜之色,怒目圆睁如金刚,呵斥一声,裹挟着精神异力的巨响震慑四方。 若是一般武修,绝对会被在这一喝之下失神,甚至遭到重创。 但班吉的声音才发出,陡然头皮发麻,冥冥中一股骇人杀机降临。 他勉力扭动身体,试图跳开莲台,却迟了一步,被降魔杵贯入肩膊,更有精神异力强势侵袭,冲击的他脑海内如雷霆轰鸣,当即眼角迸裂,耳孔飙血,惨嚎一声跌落莲台。 刚刚还威风八面法相庄严,如今一身尘土狼狈如猪。 陆泽一击得手,看也不看转身就走。 他如今融会绵掌的练法,已能够统合全身筋骨血肉的基础力量,脚下一点,便如皮球似的崩弹出两丈开外,毫不费力的连续腾跃,在屋脊与胡同之间任意穿行,转眼间跑出官兵警戒范围。 后面却是乱成一锅粥,代表皇帝脸面的大禅师遇袭,这是两天之内发生的第二起,其严重程度不下于刺王杀驾,整个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麻了爪,这是哪里来的匪贼,如此明目张胆的给皇帝上眼药,疯了啊!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后面却是乱成一锅粥,代表皇帝脸面的大禅师遇袭,这是两天之内发生的第二起,其严重程度不下于刺王杀驾,整个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麻了爪,这是哪里来的匪贼,如此明目张胆的给皇帝上眼药,疯了啊! 好在班吉禅师没死,被紧急就近送入大理寺保护起来,同时召集名医治疗诊断。 一通忙活后,外伤处理妥当,麻烦却在精神伤害层面,普通医师无解,一般佛修无用,道门的人不帮。 不知是谁想起来,早晨浮云子闹出的动静。 对呀,这里还有个能炼出“龙虎金丹”的大丹师,或许他能解决问题? 普通人不能随意接近此等要犯,班吉禅师为了自己小命要紧,才不管那么多,打着皇帝的旗号硬是进去让浮云子老道看了下,然后吩咐人准备丹炉药材,就地开炼。 消息很快传到城里,陆泽依旧找了间酒肆吃饭,听到之后微微一笑,那老道应该死不了,自己很快就能结束这段因果,继续闯荡江湖去也。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别问我是谁 城南,神乐观。 丹房中,两个道士对弈。 执白老者仙风道骨,已占尽优势,只需再有两步,便可斩掉黑子一条大龙。 执黑者生有两撇鼠须,白面丰腴,活似一位商贾,瞪着棋盘左看右看没有生路,点漆般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拍案感叹:“原以为大势已定,无可更改,不料想竟被那猴儿生生走出一步活棋。” 老道抬头望他,略显浑浊的双眸闪过一抹讥讽,淡然道:“是啊,灵宝派出了两个百年难遇的奇才,居然能扰乱天机。可惜,人家当年是被你们赶出三清宫的,现在后悔了?” 说着话,两指间夹着的白子毫不犹豫的落下,黑子离死只差一步。 白脸道人嘴角一扯,嘿嘿笑道:“哪能啊,他们要呆在三清山上,兴许就没了这份天降福缘。再说,天下道脉还不都归了你们三山正一? 我是琢磨着,经过今日之事,皇帝见浮云子已无阻止的可能,朝中亦或是江湖那几位机关算尽,反被一个愣头青以力破巧……” 他手里抓着黑子,迟迟不肯放下。 “你怕他们狗急跳墙,把你口中猴儿给弄死了?呵呵,莫非真当咱们修道修的没了人味儿,这些年的蛰伏,把降妖除魔的看家本事都消磨没了。” 老道士语气淡漠,霸气侧漏。 “您老说得对。”白面道人连连点头,却又叹了口气,“浮云子那里咱们还能照应上,那小泼猴光有一把子力气,坐拥宝山不知道如何运用,若阴沟里翻了船,多可惜啊。” 老道士冷嗤一声:“只用蛮力,他也破了那许多人无处下手的局!我看,你们是怕那边成了热灶,再晚一些连汤都没得喝了吧?”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白脸道人一拍大腿,腾地站起来,抓了把棋子胡乱撒入棋盘,转身撒脚如飞的跑了,远远丢过话来,“今日算和棋,咱们改天再战。” 老道士气的须发皆张,冲他背影喝道:“不当人子,活该你娶不上媳妇!” “哇呀你这老牛鼻子嘴好毒,回头我非得把你的酒喝光了不可!” 白脸道人都出去半里地了,话音还能清晰传来。 老道士嘴上说着“谅你也不敢”,连棋盘都顾不上收拾,急忙去把珍藏多年的法酒换个地方。 …… 陆泽坐观风云变幻,静等三日,闹事生员已被劝回,正德帝拒绝上岸,就停在玄武湖里,与南方朝廷的官员勋贵们顶牛。 而浮云子老道那边,接连出了几次废丹。 班吉禅师干着急没办法,谁也没规定炼丹一定百分百成功不是? 对此老道士有充分理由,他被关在诏狱这鬼地方太久,精气耗散法力亏虚,再者此乃地狱鬼门关,药材生机灵韵被夺,反而有大量邪气死气孽气,练得成你敢吃吗? 班吉禅师一听有道理啊! 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他也是急眼了,竟请旨让皇帝暂时赦免了浮云子的罪,搬出诏狱去找个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正德帝还就答应了! 嗯,这很符合大众印象中正德帝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皇帝任?归任?,还是给了群臣一点面子,让他们把人安排去了钟山天牢左近,名义上还在三法司的管辖范围内,只是住的地方稍微宽松、舒服、豪奢了那么一丢丢。 正好,据说永乐四年皇帝祭天感动上苍,天降甘露于钟山,那里的水炼丹是上上品,就近取材方便得很呐。 如此这般,浮云子成功脱离诏狱死地,随着他去到钟山,往那边跑的文臣武将也多了起来。 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那老道能炼出让宁王那厮平地增长百年功力的神丹啊,咱不求长生不老,那延年益寿、老树开新花的丹药也行啊,咳咳…… 他们开了坏头,众多士林大佬就知道这里堵不住了。 正德帝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平日里也没少嗑乱七八糟的药,只是效果再好也架不住他能折腾,但换了浮云子的神丹,不好说了。 焦点转移,连乩竹被杀一案和王阳明的祭祀,都变得波澜不惊。 陆泽却趁着这机会,偷偷摸摸的去钦天山天文观象台,想借用设立在此的浑天仪、圭表等仪器观测星空,推算历象。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却趁着这机会,偷偷摸摸的去钦天山天文观象台,想借用设立在此的浑天仪、圭表等仪器观测星空,推算历象。 魏伯阳一脉传承的金丹术,要求必须懂得天文历法,精准把握地月日三星运转的规律,乃至周天二十八宿与河洛五行、天干地支等等数学运算,才能在修为不够的时候,做到天地人三合一,内天地与外宇宙交相呼应,每一个环节确保准确无误。 简单来说,学渣修不了道。 陆泽前世没学过这些,后来借助浮云子也只学到点皮毛,南昌玉龙观藏书不多,南京国子监也不对他开放…… 那些东西仍是秘传,没有明师引路,你连门道都摸不着丁点儿。 陆泽元神天成,修了先天真气,对于节气变化能时时感应,倒是越过了最为艰难的关卡。 但要稳步修炼进阶,他必须参照天文历象来对应道书,这个是没法偷懒的。 钦天山不止有仪器,更有传承千年的天文观测记录,数学运算方法,乃至历代高人的笔记和心得。 夜半无人,他潜入的很顺利,但没等摸进主殿,就被人堵住去路。 借着月光,陆泽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是个白胖正一道人,个子不高,年纪三四十之间,笑容略显猥琐,但一双豆眼却能放光,显示出极高明的内功修为。 这是他见过内修最强的人,气血浑然如一,神意含而不露,松松垮垮往那里一站,竟没发现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白脸道人上下打量陆泽,啧啧道:“你胆子不小啊,敢私自跑到这里来,不怕被灭九族么?” 自董仲舒将天人感应的理论与皇权统治结合以来,历朝历代,皇帝都很忌讳私人窥探天象,防止胡乱编造借口蛊惑民心,搞颠覆朝廷的勾当,故而严格限制,到大明朝尤甚。 因此,陆泽被人抓了现行,要么杀人灭口,要么转身就跑。 他却不慌,反诘对方:“你也不是这里的吧?” 却见那白脸道人亮出个腰牌来,嘿嘿笑道:“道爷是有牌儿的,小子。” 陆泽双手抱拳:“告辞。” 他转身要走,那道人身形一闪拦住去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庙会啊,给道爷留下!” 不由分说,往前一进身,抬掌拍向陆泽的肩井。 没有掌风,速度也不快,但陆泽发现他周围空气似乎都被锁住,无论往哪个方向躲闪,都避不过。 他当即一个“妙手推云”举左手格挡,同时右手“推掌”去拍对方的前胸膻中。 不料白脸道人的手在方寸之间倏地回缩两寸,向下按住他右手,再黏连上推,与左臂叠在一块儿,猛然发力直推,冲击他胸膛。 陆泽出山以来,一直靠天生神力欺负人,此时不假思索的运劲发力,企图故技重施。 但那千斤大力才横出双肘,白脸道人的掌心前推之力陡的变成下拉,顺势拖着他双臂上身失衡前扑,同时道袍下飞起一脚踹他的左腿迎面骨。 这招挺歹毒啊! 陆泽吐气坐腰,一式“金蛟剪”挣脱其缠抓,右脚“磋脚”对踢,跟着“掌中夹鞭”,已然用上了柳沉舟铁掌的劲道,狠砸对方面门。 就是欺负他个子不够高。 “哎呀,你小子手挺黑啊!”白脸道士闪身退出一丈外,嗔怪道,“再说了,你家师长没有教点儿本门的功夫么,堂堂正一道士用人全真武当的掌法,传出去让人笑话啊。” 陆泽看出来了,这道人并非故意难为自己,当即乐道:“我师父不会,要不劳烦您教我几手?” “嘿,脸皮还挺厚。” 白脸道士小胡子一撅,看似生气,脸上却似笑非笑,袖子里落下把二尺短剑,左手捏个剑指,猝然刺来,口中叫道,“那就教你,接住了!” 一刺就到了陆泽面门三寸,身法快如冯虚御风,眼睛差点没跟上! 陆泽索?放开神识,身体自然应机而动,脚下发力踩的青石板破裂,猛然倒退五尺,右手拔剑出招,拨云见日跟着仙人指路,将自学的太乙玄门剑招式泼水一般使出来,围绕宽阔的院子闪展腾挪,互相攻守,战成一团。 两人动作太快,奔走之时在月下拉出两条黑影,陆泽是动如雷霆,每次落足都踩碎一块石板,震地隆隆作响,扑击恶风烈烈。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两人动作太快,奔走之时在月下拉出两条黑影,陆泽是动如雷霆,每次落足都踩碎一块石板,震地隆隆作响,扑击恶风烈烈。 白脸道士如黑夜蝙蝠,两只大袖灌满了风,带动身体轻飘飘浑不受力,在他掀起的狂澜中自如飞舞。 不到半刻钟,二人交手过百招,陆泽把整套剑法拆零碎用了两遍,没有实打实命中一次。 白脸道士忽然撤手,没好气的叫道:“不打啦不打啦,再打下去,非得让你把院子拆了不可,道爷可没钱赔!” 陆泽刚才无暇旁顾,现在一看满院子跟被大象踩过似的,有点过意不去。 问题他也是穷光蛋一个,这几天快把舔包得来那点儿银子花光了,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脚底抹油跑路。 因此他假装没听见,冲对方憨笑。 白脸道士却露出欣赏的表情,微微颔首道:“刚才我用的剑法,你都看清楚了吧?” “看清了。”陆泽抱拳施礼,“弟子守和见过前辈。” 从刚才的交手中,他发现对方的真气与浮云子同出一脉,猜到是灵宝派的人无疑,今晚是故意向自己传授武艺的。 白脸道人捋着几条胡须,得意的道:“按辈分,你得称我为师祖。” 陆泽却直起腰,意味深长的笑问:“我敢叫,您敢答应么?” 那道人手一抖,扯下两根胡子,心疼的腮帮子直抽抽,没好气的一挥袖子:“没事就赶紧滚蛋,最好今晚离开南京,余下的事儿不用你管了。” 说罢转身跑个没影儿,自始至终没留姓名。 陆泽眼望他消失的树丛,啧啧轻叹:“这回赚大了。”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十九章 奠定道基,北上,三个华山派 陆泽当然不可能连夜离开南京,现在正宵禁呢,没有夜行无影的轻功,出去乱跑等着给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完成绩效么? 他先离“案发现场”远一点,然后在钦天山附近找了个僻静地方,静下心来整理今晚所得。 那白面道人向他演练的剑法甚为精妙,出招之时以真气引领,统摄一身气血内息,在特定的经络内升降变化,往复增减,自然带动全身筋骨皮肉乃至脏腑同步做工,配合无间。 故而一剑递出,敌手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锋利的剑刃,还有筋骨之力,脏腑之功,气血之魄,心神之扰,内容之丰富、变化之繁杂,绝非寻常剑招所能囊括。 更精妙之处,是运剑之时真气含而不露、引而不发,非命中目标必不外泄,便是鏖战许久,耗损也极其轻微,十足体现道家珍惜精气的本色。 这和令狐冲演示的纯膂力运剑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等剑气同运的手段,可称为剑诀。 这剑诀解决了他的高端攻击技能的短板,并且还能在炼剑的同时炼气,正符合修道者“行走坐卧须臾不离”的要旨。 对方没有提及,陆泽毫不客气的拿来自己命名。 嗯,就叫“龙虎剑诀”了,方便好记嘛。 除了剑诀,陆泽还趁着交手时的神气交缠,将对方同出一源的真气调摄锻炼法门摸了个一清二楚。 白脸道人的修为比之浮云子更上一层,从基础的采气、炼气和养气,进步到真气的气液转化、升降浮沉、聚散显隐,收束与释放,生产与运用。 这极大的解决了陆泽一直以来最大的困境,即如何推进从零开始的修道进境,让他跨过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门槛,正式进入内外同修的金丹大道正途。 有内景实证可参照,他再看道经丹书,诸多模糊不清的关键点如拨云见日,霍然开朗。 这功法应是“龙虎丹经”的内篇,可称为“龙虎真功”。 陆泽美滋滋的想,等将来自己炼成金丹,成就大道,说不得也可叫做“龙虎真经”了。 接下来几个时辰,他专心演练剑诀与真功。 有元神这等高级作弊器在,基本没磕绊的全篇复制白脸道人的师范,再在识海中模拟,最后真身实验,根据具体条件差异作细微调整。 待天明之时,他调服身心,向东而立,从采气开始一路运功,并将那一缕新炼成的真气作为基础原动力,催发身心合一的剑诀运转,从头到尾二十余招演练下来,顿觉周身通泰舒爽,精神健旺。 而那缕真气也随之改变了?质,隐含一丝锋锐之意在内,没有融入下丹田真气团,而是自成一体,往来于剑招所及的经络穴位。 “这是……剑气?” 陆泽试着将这剑气附着于法剑之上,舒缓出招一点身侧的青松,嚓的一声,轻而易举洞穿海碗粗的树干。 撤剑之时,略感滞涩,仔细一看,剑身隐有裂纹。 陆泽惊喜之余不免遗憾,终究只是普通桃木制成的陪葬品,虽然经过贴身三年的真气洗练,毕竟差了真正的神兵利刃许多。 他想起来,岳不群当日“路经”南昌,是去浙江龙泉为女儿岳灵珊寻的一把“碧水剑”,打算当作她十八岁生日贺礼。 岳掌门用那把剑任意挥洒,剑气纵横,场面很是震撼,威力十足,可见其质量之高。 看来现在的龙泉还是有真正的名师大匠,不像后来专门弄些形制一塌糊涂的假冒伪劣坑人。 等有机会,自己也要寻他几把神兵利刃。 不是为了杀伐争斗啊,纯是防身需要。 另外,陆泽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须要很多的武功典籍增广见闻才行啊。 嗯,最好能找个顶尖儿的老师。 他立即想到华山思过崖的秘洞,还有背后隐居的那位老先生,正好自己接下来要去华山,顺便骚扰他一下? 五更罢,宵禁解,陆泽慢悠悠溜达回客栈,从窗户跳回屋里,收拾行李退房离开,并在僻静地方恢复道人装扮,通关过所无比顺畅。 乘船自秦淮河出了南京城,他回首遥望片刻,洒然一笑,无任何挂碍。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乘船自秦淮河出了南京城,他回首遥望片刻,洒然一笑,无任何挂碍。 有了前边的诸多安排,不久后,浮云子的炼丹工作会升级,要用到一些海外才有的特殊药材,恰好柳重文冒籍的浙江柳氏基本垄断了供应。 他会以孝子的身份见到浮云子,顺利的成为记名弟子,鞍前马后的帮忙,并借此进入正德帝的视野。 等某一天,正德帝兴起要见或者了解浮云子炼丹的内情,柳重文将成为不二人选,等见了皇帝后如何投其所好,“寻花问柳”不过是其中一个选项。 能够成为柳沉舟那等枭雄死都不忘的继承人,柳重文有足够的智慧、手腕和资财支撑,完成整个自救计划,甚至可能复仇。 至于宁王那里,陆泽不担心白脸道人会食言。 正如扶摇子婉转透露的那样,道门在背后暗中推动着什么。 此前能让宁王吃龙虎金丹不死,现在人儒家死了一个王阳明,代价如此之大,道门也得拿出对等的筹码放上棋盘,那么宁王殿下多半是要提前见阎王。 到时候没了这张最有力的牌,博弈的几方会如何落子呢? 这都跟他陆道爷没什么关系了。 他转世以来所欠下的因果还了七七八八,以后可以轻松自在的笑傲江湖,游戏人间,我自求我道。 爽! 过江之后,陆泽安步当车,从滁州经凤阳进入河南地界,沿途的城市但凡有道观,无论全真还是天师道的堂口,他都去挂单蹭吃蹭喝,顺便生拉硬拽的从人家方丈、法师那里求教道家实修的情况。 老道们大概半辈子没见过他这种厚脸皮的货,被缠磨的受不了,只得吐露些真东西把他打发走。 一个多月时间,他才晃悠到洛阳。 此时已是正德十五年春,皇帝还在南京折腾南方官僚士绅。 陆泽去了上清宫挂单,闲空满城乱窜,并特地去了所谓的“绿竹巷”查探,那里并无一个会弹琴的老翁隐居。 不过他却无意中听到了华山派收徒的消息。 自去年岳不群带队回返华山,先是实质上将林平之和劳德诺收入门墙,但在得到林震南硬塞过来的小半个福威镖局家产后,?质就完全变了,不能那么马虎的随便走过场。 岳不群当即向其他四岳剑派、以及天下各大门派发帖子,定好隔年春天召开收徒大典,请各方派人前来观礼。 这不仅仅是收两个徒弟的事,代表着华山派正式成为福威镖局的守护者,各方势力都不得随意伸手搞事情,否则就是与华山派过不去。 比如青城山松风观余观主,别瞎琢磨人家的“辟邪剑法”啦,那是额滴。 此外,便是向嵩山派发出明确信号,左盟主想要五岳并派的算盘要打响,得先过岳某这一关。 其中干系广泛,影响巨大,决心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陆泽不知道岳不群哪里来的底气,毕竟江湖中论的是武功硬实力,光有钱没啥用,你护得住才能站得稳。 所以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老岳如此的膨胀了。 难道已经提前找到了“辟邪剑法”的袈裟? 陆泽又一想,好像还没有,估计岳掌门半推半就收下林家,背地里还打着那本秘籍的主意呢。 若是林震南肯主动双手奉上,不比他强取豪夺来的名正言顺,还体面。 真是……也挺难为他了。 陆泽不无恶意的猜想,接下来各方势力会如何响应,尤其是那些藏在背后的佛道老银币们,出招狠辣,老岳能否接得住? 他特别想亲眼见证。 因此在上清宫呆了个把月,用临时炼成的几炉丹药,换来进入藏经阁观看三天的特许,囫囵吞枣的记住一堆道书经典和修炼秘辛,并得到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后,就被人家给撵出去了。 “真是的,又不是没给你家出工干活儿,那么多灵丹还顶不上咱一个人的吃喝?” 陆泽穿着人家给量身定做的新道袍,背着价值几十两银子的三十炼青钢剑,包袱里是顺便炼的益气丹、百宝丹、长寿丹、五粮丸、解毒丸、五灵膏、老奴丸…… 上清宫家大业大,供应的药材原料足够多,他顺便多炼了那么几种当自己工钱,很合理吧?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上清宫家大业大,供应的药材原料足够多,他顺便多炼了那么几种当自己工钱,很合理吧? …… 腰间挂着通体泛光的酒葫芦,陆泽潇洒上路,西行华阴,进入华山派地界儿。 他没急着直接上华山拜访,而是去了位于山下的玉泉院。 这处道家清修胜地,是老华山派的道场。 陆泽从上清宫得知,当世有三个华山派。 一个是老华山派,是陈抟老祖血裔陈踏法祖师开创,奉“关尹子”尹喜为宗祖,最早占据华山主峰建立宫观。 第二个是全真华山,自全真教兴盛后即在此建立云台观道场,后因忽必烈卸磨杀驴,亲自下场拉偏架导致全真辩法失败,不得不让出地盘,此后两百年一直低调行事。 最后才是华山剑派,兴起时只蜷缩在犄角旮旯里,且跟广宁子郝大通并无关系。 陆泽想学的东西不在华山剑派,全真华山的人去了山东,剩下只有老华山可供他公关。 因此,别无选择之下,他厚着脸皮以学术交流的名义登门拜访,本想故技重施,先挂单住下,再进一步行动。 没想到刚刚安置了,就被人请到方丈室,当代传人道源法师毫不客气的劈头说道:“这里不欢迎你。”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章 口嫌体正,借住华山,思过崖 陆泽有点懵,他还没开始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呢,上来就赶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他打算解释一下,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 道源法师抬手制止他:“你在别处的所作所为,我已多有耳闻,无需多言。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也不想要你的任何东西,速去。” 两名侍立在侧的壮硕道士扑上来,架起他胳膊,脚不沾地的一直送出玉泉院。 直到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陆泽都还没醒过神来,再一看人家连他的包裹都放在边上,显然赶人态度很坚决。 “这都什么事儿啊,感情资格越老、发迹越久的堂口越抠门是吧。” 他拉扯下道袍,不爽的嘟囔两句,提起包裹一掂……份量不对,沉了许多。 莫非那老道不好意思张嘴,私下里给塞了许多银子当盘缠? 俗,忒俗了,道爷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陆泽心里吐槽,灰溜溜的找个僻静地方打开一看,不是银子,而是一函经文。 正本是全真七子之广宁子郝大通所著的《周易参同契简要释义》,另有其修道心得体会,与其余七子及弟子论道对答的语录等等。 陆泽在洛阳上清宫藏经阁看过《正统道藏》,里面收录有郝大通的《太古集》,与他拿到的这部许多内容不一样,更原始也更真实,更适合他这种初窥门径的新手理解和学习。 “怪错人了。” 陆泽脸上微微发烫,大概人家老法师有说不出口的苦衷,自己应该设身处地的理解一下。 不过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他想也没想的转身就进了华山。 才进山门,就见一名带剑青年快步迎上来,老远立定躬身施礼:“敢问可是守和道长当面?” “你是……?” 陆泽奇怪,这就认出来了? 青年喜道:“果然是道长,在下梁发,岳师第三弟子。” “原来是梁兄弟,久仰久仰。”陆泽还礼。 梁发说明认出他的原因:“大师兄上次回来后,一直对道长满口子夸赞,只恨相处时日太短,没能痛快喝几次酒。师父早先也安排咱们多加留意,万不可怠慢了道长。” 这师徒俩还挺上心的。 估计不只是留意他,但凡进入华阴境内的武林人士,岳不群都会加以提防,避免被暗算。 陆泽心中思忖,脸上只淡淡微笑。 随后梁发殷勤陪伴他登山,一路上讲解风景典故。 两人都是体质强悍、脚力雄劲的武人,华山险路对他们而言不说如履平地,也是轻松迅捷。 陆泽习惯?的观察对方轻功身法,发现是与华山内功、剑法一脉相承的变相应用,并无特异之处,妙在同出一源,体用不二,亦属上乘。 嗯嗯,自己可以借鉴来,发挥“龙虎真功”的先天真气之妙用。 留神观察,活学活用,这是个好习惯。 他不动声色的调整内息运转,改变身形姿态与步伐韵律,以“龙虎剑诀”为根基,模拟当日白脸道人示范的身法,果然灵动轻松了不少,看上去越发飘逸潇洒。 梁发并没察觉他“偷师”,只是过了苍龙岭,上到金锁关,发现陆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态,不由赞道:“换成旁人,到此定然要歇一歇,道长好精深的气功修为。” 陆泽淡然摆手:“梁兄弟过奖,贫道此前也是在山上清修,只是那里不如华山之险峻。” 梁发并不怀疑,到了十八潭时,岳不群已经得到通报,带人迎了出来。 其中包括多名弟子和林平之,还有个秀美精灵的小姑娘,躲在三十多岁美妇人身后,呼扇着大眼睛打量他。 这应该是岳灵珊吧,模样长得不错,只是比起这时代的名门闺秀,明显欠缺了基本的素质养成,显得过于单纯和任?了。 陆泽想到这姑娘的悲惨身世,心中惋叹,遇上不靠谱的父母,是人生第一大不幸,更不幸的是,她还遇到另外两个同样不靠谱的爱人。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想到这姑娘的悲惨身世,心中惋叹,遇上不靠谱的父母,是人生第一大不幸,更不幸的是,她还遇到另外两个同样不靠谱的爱人。 她爱的和爱她的,都是浮沉江湖不能自主的苦命人。 岳不群和宁中则女侠当先排开,列队相迎,这阵势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人,是过于隆重了。 陆泽自是不好拿大,抢先见礼:“见过岳掌门,见过宁女侠,冒昧叨扰,竟令的贵派上下惊动,贫道之过也。” 岳不群哈哈大笑,亲热的上前来挽着他胳膊,意气风发的道:“道长光降华山,敝派上下蓬荜生辉,何况还与几位小徒有那般深厚情谊,当得滴。” 岳掌门一扫去年所见时隐现的郁郁之色,虽然还是那么谦和儒雅,却分明信心充足了许多。 果然钱是英雄胆,有钱的男人直的起腰杆,才撑得起家业。 他一一介绍了同来的弟子,各自见礼。 宁女侠对陆泽第一印象极好,如此俊逸出尘的道人,平生难得一见,只有新收的小徒弟可媲美,也是各擅胜场而已。 若非有林平之珠玉在前,她大约要开始担心自家闺女和女弟子,万一给这道士勾走了魂儿,那才麻了烦。 不提小女生们窃窃私语,林平之的喜形于色,却碍于场合不好多言。 随后,一行人前行进了镇岳宫。 在此之前,华山派人丁凋零、资财不济的窘困光景下,他们连修缮此门面的钱都没有,还是得了林震南的支持,才趁着冬春数月重整正殿数处建筑,看起来堂皇体面了许多。 分宾主落座,陆泽奉上伴手礼。 他可不是空手去人家做客的老抠,给的也是精心包装后的一瓶“益气丹”。 不料岳掌门喜形于色,连称过于贵重,甚至激动的对众弟子表示,此宝丹将作为杰出能干者的奖赏之用。 华山弟子们闻之大喜,对陆泽的观感越发好了。 陆泽面上云淡风轻,心里纳闷,不就是一瓶基础丹药么,至于如此夸张? 这却是囿于他的出身和经历,造成了信息错位,乃至与时下江湖人的理解、思维产生极大偏差。 他从开始接触的都是道门中人,还是最出挑的那一拨儿,起步就是修先天真气为门槛,成或不成是一脚天一脚地的差别。 江湖人一样修真气,却是从基础真气、脏腑真气、心意真气、后天真气一路上行,九成九的人一辈子摸不到先天真气的边儿。 即便是岳不群这种武林大宗掌门,江湖一流高手,拥有剑气飞纵、开山僻石的破坏力,撑死也是后天真气的水准。 陆泽的“益气丹”是以修道饵药凝丹之法炼成,服用之后,会带动其??精气神进行小三合,产生一丝先天真气。 对于寻常武者而言,能有机会体验一下先天真气到底是怎样产生的,就算岳不群也是极好的参照和辅助。 这一点,岳掌门早通过令狐冲和林平之了解过,暗中揣摩许久。 陆泽自己不把好东西当回事,那几次并肩作战中,也给几人当糖豆吃了几颗,其实他们受益极大。 岳不群心中暗喜,果然自己隆重欢迎的做法无比英明正确,对于陆泽表示要借住一段时间,用于参悟道经增进修行,慷慨拍板:“一应所需尽管吩咐,华山上下道长随便支使。” 甚至不惜要用主家正房来待客,陆泽赶紧婉拒,那就太过分了。 当下在镇岳宫最好的客房安置了,洗尘之后,陆泽提出要去探视一下如今正在思过崖受罚的令狐冲。 岳掌门道:“道长去帮忙敲打一下那劣徒也好,省的他总是没个正形。” 陆泽当下提了酒葫芦,出镇岳宫西行经南天狭道,过长空栈道上了思过崖。 饶是他如今修炼初成,刚偷学了轻功身法,依旧被此地的险峻惊得够呛,生活在这里可真是不容易,随时有坠落深渊、粉身碎骨的危险。 难怪华山剑法以奇险取胜,与创立环境息息相关。 陆泽上崖后,发现令狐冲背对山洞望向茫茫云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时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一下,分明早已喝的干净,却毫无察觉。 “啧,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看来岳灵珊已经开始喜欢小林子,渐渐疏远了大师兄。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看来岳灵珊已经开始喜欢小林子,渐渐疏远了大师兄。 陆泽咳嗽一声,令狐冲转头看来,两眼都没有焦点,眨了几下才霍然晴明,惊喜叫道:“道长来华山看我了?” “你倒是挺自我感觉良好。”陆泽不客气的讥讽道,“若我是敌人,突然偷袭之下,堂堂华山派大师兄怕是已经殒命深谷了!” 令狐冲晃晃脑袋,纷乱的头发乱飘,苦笑道:“那又如何,只怕转眼就被人忘了……道长可有带酒来?” 陆泽举起酒葫芦晃一晃:“探望酒鬼,自然要带好酒。” 令狐冲大喜,赶紧甩袖子扫开落叶,摆开酒碗,眼巴巴的望着他。 陆泽嫌弃的扒拉开那脏乎乎的粗瓷碗,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玉白瓷盅,正是从洛阳上清宫顺带的上品。 令狐冲嗔怪道:“这般小的盅儿,如何让人尽兴?” “你知道个屁。” 陆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扒开葫芦塞子,以真气轻轻激发酒浆,一道雾气如丝如缕的冒出来,漂浮在空中,居然风吹不散! 令狐冲看的有趣,运真气提鼻子一吸,登时眼睛放光,跳起来连翻三个跟头,忘情大叫道:“好酒哇!” 热切的搓手等陆泽倒入杯中,迫不及待的抓起来一饮而尽,登时给酒劲冲的喘不动气,满脸通红,却死死屏住呼吸不让散逸,最后干脆就地盘坐,运功化解。 陆泽慢悠悠的品着自己那杯,心中暗笑:“本道爷出品的‘丹酒’,岂是你这般牛嚼牡丹所能消受的?” 他的目光自然扫过后方山洞,那里应该还没有开启,那位宅在后山郁郁数十年的老先生,有没有在暗处瞧着自己呢?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丹酒解情愁,以气御剑 要进华山秘洞,必须先过风清扬那一关。 陆泽还没有膨胀到自以为是天命之子的程度,靠一番嘴炮就能说服那老头儿改变想法,那是做梦。 二十五年前的剑气之争,非只是风清扬被骗走导致剑宗失败,另有更深层的原因,使得他在回来之后,只能干瞪眼看着华山派衰落。 那是一股连他堪称天下第一的剑术,也无法抗争的力量。 没有亲睹那种令人绝望的强大力量被击败,风清扬就不可能走出阴影,解开心结,也别指望他出来支撑华山门户。 陆泽现在还只是摸到了一点边角,距离查清所有真相还差得远,再者他暂时也没那个能力正面挑衅,那是找死。 秘洞里面的剑法武功并非他必需,就算想要学里面的剑法,也得顺势而为的智取,这才符合道家处世原则。 因此,在瞥过一眼之后,陆泽甚至没放出神识扫描,只被动感知一下,确定无人窥觑,便专心品酒。 这葫芦“丹酒”是他灵机一动的产物。 酒可入药,能穿透骨膜入髓,故能帮助药物抵达原先到不了的深层。 害处是会动摇肾精,激起欲望,加倍情绪释放,导致精气耗损激增。 陆泽利用这一特?,以药物促成肾水之少阳与心火之少阴相合,再借酒力进入此前不到的经络穴位,效果极佳。 类似的手段,道家各大老字号都有,可见大宗派出身的弟子,基础条件有多么优厚,小门小户的怎么跟人家比,直接输在了起跑线上。 令狐冲足足用了一刻钟,才把那口酒消化掉。 睁眼再看陆泽又给他满上,手按瓷盅好一会儿,忽然郁闷的说道:“你这道士,太坏了。” 陆泽瞪眼:“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 令狐冲道:“喝了你这宝酒,以后其他的俗物还怎么入口?” 陆泽意味深长的笑道:“人生有百态,酒也有千种,个中滋味,需要亲身尝试一遍,才敢言曾经沧海,才能够笑看风云。” 令狐冲沉默良久,提起杯子小啜一口,嗞嗞儿的品咂着,洒然笑道:“谢谢你的婉转劝告,道理我其实都懂,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陆泽摇摇头:“我的酒只为提前表示感谢之用,与其他的无关。” 令狐冲不解:“我能帮上你什么忙?现在你上思过崖来,都能轻松瞒过我的耳目,可见武功进境一日千里,修道那套东西我又不懂。” 陆泽推杯而起,顺手拔出法剑,退后一丈,冲他示意:“最近刚学了一套剑法,想请人指点一下看看有没有练对。本来岳掌门更合适,我怕他多想。 正好你多少也算个会用剑的,还有点交情,就厚着脸皮来了。” 令狐冲一听剑法,顿时来了精神头,拍案叫道:“怎么只算会用剑,别的不敢自夸,至少剑术一道,我在武林正道各大派年轻一代,还没服过谁。来来,让我看看你的新剑法有几分精妙。” 他欣喜过头的模样,若是岳不群看到,只怕当场一顿狠批,你别忘记自己是气宗弟子,气在剑先啊! 令狐冲见他用木剑,便也是连鞘举剑,使个苍松迎客,示意陆泽进招。 陆泽自是不会客气,左手剑指后引,右手法剑缓缓递过去。 令狐冲笑道:“这慢吞吞的招数,倒是和武当剑法有几分相似。” 他以平时陪同师弟们练剑的速度刺去,两剑相交的瞬间,正要变招破开,陡觉得陆泽木剑传来一道吸力,竟拉扯的他剑鞘偏斜。 “你用真气?” 令狐冲吃了一惊。 去年并肩作战时,陆泽还只会用蛮力和基础剑式乱刺,怎地现在以气御剑都会了? 陆泽低喝:“不然呢,你对敌时难道指望人家不用真气?” 令狐冲哈哈摇头:“你说得对,那我也用,小心了。” 他学剑十几年,自是更加纯熟,内息一转,真气吞吐,轻易摆脱陆泽的黏着,转腕又是一剑刺出,却是白云出岫,姿态舒展飘逸。 陆泽竟不变招,只将剑身轻转,追着对方剑鞘挤压过去,抢在其招式用足之前断其中流。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竟不变招,只将剑身轻转,追着对方剑鞘挤压过去,抢在其招式用足之前断其中流。 令狐冲笑道:“这可破不了我的招。” 稍微移动剑鞘,错开重心寸许位置,反将薄弱处变为最强,使个崩字诀,震击木剑尖锋。 在他想来,即便陆泽剑身附着真气,毕竟一招用老,再多变化也是徒劳,必定一击而溃。 怎料才一碰撞,木剑发出山洪暴发般的大力,险些将他宝剑反震脱手。 令狐冲哎呀一声跳开八尺,惊疑不定的问:“这又是什么门道?” 陆泽缓缓收剑,肃然喝道:“刚柔相济,你吃过我炼的丹药,该知道我的心法思路,居然毫无防备?” 令狐冲一愣,登时领悟。 他此前服用过“万应百宝丹”,不只是治疗当时受的伤,还引导他身体顺应节气时辰变化,人为制造“一阳来复”,吐故纳新、扶正祛邪,把多年练武造成的暗伤也一并修复。 更重要的是,他有机会深刻体验一次,那种人体天然具备的“炼精化气”、“龙虎噷圝”过程。 这过程,寻常武者因?功不够无法内视,而不能观察到,只能靠臆想来推动,自然落入下乘,炼成的也只是后天真气。 好吧,陆泽问的不是丹药多好用,而是贯穿整个体验的阴阳变化。 令狐冲恍然道:“你这路新剑法,全是以丹道理论为中心要诀的?” 陆泽颔首:“还不算笨,再来。” 这次他用的是剑招是“神出鬼没”,只做个起势,脚下微动,用上轻功心法,倏地一闪到了近前,尖锋伸缩吞吐,不见真身。 “好快!” 令狐冲又吃一惊,连忙以截剑式格挡,同时身如落叶轻飘飘后退。 陆泽脚下点地,速度再快三分,剑尖颤动,划出十几个光斑,笼罩其前胸各大要穴。 令狐冲根本分不清虚实,只觉每个穴位都生出刺痒之感,甚至流经此处的真气有些滞涩,胸口发闷。 这是什么剑术! 他从来没见过,也想不出破解的方法,只能变向横移闪避,勉励以剑鞘戳向剑花中心。 陆泽早有预料似的,任由他戳中,但却完全落入空处。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剑身,只是一段真气模拟的残影,或者说令狐冲以为真实存在的,却是感官被欺骗后产生的幻觉。 一剑刺空,令狐冲从真气反馈上觉察出不对劲,大叫一声:“且住!” 收剑退开数尺,皱紧眉头凝神思索。 陆泽抱着法剑耐心等候,足有盏茶功夫,令狐冲猛的吐出一口浊气,摇头笑道:“练剑多年,却让你一个新手狠狠教训一番,丢大人喽。” 陆泽微笑:“现在丢人总好过以后丢命,似我这等剑术,武林中或许少见,那些佛道教门里一定很多。” 令狐冲抓抓乱发,由衷感慨:“师父从小教我们以气御剑、气在剑先,究竟如何个先后法儿,却始终不够清楚明白。” 陆泽道:“你当日演练太乙玄门剑,是力从地起,腰胯为轴,脊椎为枢,臂腕为节,剑体为用。同理,若以丹田为枢,络穴为节,气剑为用,如何?” 令狐冲陷入思索,再也顾不上其他。 陆泽察觉到来自远处的凝视,心中暗暗一笑,悄然离开思过崖。 回镇岳宫的路上,所见华山派弟子皆热情问候,林平之想要多说点什么,被岳灵珊上来一打岔,顿时忘了。 劳德诺被派出去送请柬和巡查周边,没有见到人。 陆泽能猜到岳不群的想法,送上门来的免费壮劳力,那得往死里用才行啊。 至于林震南,说是在忙着设立陕西分舵,打算以此为,将生意做到西域去,可谓雄心壮志。 陆泽只能祝他好运。 回到镇岳宫,自然是阅读道经,增进修行。 道易法师塞给他的广宁子著作,开头叙述了这本《周易参同契释义》产生过程。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道易法师塞给他的广宁子著作,开头叙述了这本《周易参同契释义》产生过程。 郝大通当初学道于王重阳,对于易经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后经人开释后顿悟,从而入道。 道藏记载说是神人梦中相授,看其自述却是来自陈抟老祖一脉,因为这老华山派历代高人里,有邵雍,有周敦颐,有二程,有朱熹! 易经河洛数术真解,就掌握在人家手里呢。 要不陆泽怎么会厚着脸皮跑去玉泉院挂单,他就想从人家手里学真东西,可惜被识破了。 郝大通得道后,在华山驻留讲经传道一段时间,后因忽必烈对全真教卸磨杀驴,亲自下场拉偏架导致辩经失败,当时下令焚毁全真经典,乃至贬斥《道藏》都是伪经,禁绝焚毁。 全真教各地道场被夺走或摧毁,从此陷入低潮期。 但他们也没有束手待毙,郝大通提前将手书副本送到玉泉院暗藏,就是明证。 丘处机的龙门派更牛,北有白云观开在大都继续经营,南有武当山捧出了张三丰,五岳剑派崛起,背后未必没有他们在推波助澜。 不过这些东西陆泽只当故事看,重点是看广宁子的经解,讲他当年学易经遇到的困难,如何开悟入门,这经验要比道藏本里干巴巴的注释更宝贵,也更有用。 如此一天就过去。 次日凌晨,陆泽做完早课,便摸黑上了东峰,静待日出之时,采炼真气。 就在紫气东升之时,他发现旁边多了一道人影。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二章 采气,论道,朝阳剑诀 来人没有表现出敌意,陆泽便不去管他,只专一采气。 他所用的方法与浮云子又不同,那老道传承的是存思之法,以观想纳紫气之象摄入双目,入上丹田,熔炼神光为用。 陆泽有元神坐镇,则可用神遇之法。 在紫气未生之前,循十二辟卦的道理,调摄身心到“地天泰”的状态,在阴阳反复、万物静极而动的瞬间,天地之间爆发出的无量造化生机,自身与万物共鸣,取那神妙之机与东来紫气相合,炼成一道神光,纳入玄窍。 一虚一实,一假一真。 存思所炼神光可养魂,可护体,可退敌。 神遇之光可生精,可化气,可炼神,可续命。 待到大成之时,玄窍由虚变实,陆泽便有了一个能随时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门户,届时先天真气生生不息,此长生久视之基。 采气只在一刹那,完毕之后,他双眸之中有神光一闪而逝。 待到他吐出浊气,转过身形,看到站在下方数丈之外的岳不群。 便主动开口:“岳掌门起的好早。” 岳不群信步上前,遥望云海翻腾的瑰丽景象,儒雅微笑道:“道长更加勤勉。” 陆泽瞥了他一眼,又问:“岳掌门对这采气之法感兴趣?” 岳不群手捋须髯,轻轻摇头:“敝派的《紫霞神功》之中,亦有采气之法。惜乎需要修者常能清净心意,放下万端,甚至闭关不理俗务。岳某身负掌门重任,却又哪里来的那等闲适?” “所以世间难得双全法,总得有所取舍。” “道长也不能?”岳不群侧目审视。 陆泽没有直接回答,悠然笑道:“我是求道者中的俗人,岳掌门你是凡尘中坚定本心的真道士。” 岳不群哈哈一笑,侧身一让:“山下应该已做好了早饭,道长请。” “岳掌门请。” 两人再没有打机锋,老岳转而说起昨日见令狐冲,见他竟能一下子转过弯来,陆泽定是起了极大作用,故而相谢。 陆泽礼节?的谦虚两句,又夸赞一句:“令狐兄弟天生用剑的好手,倘若能补足短板,华山派未来无忧矣。” 岳不群大笑,状极愉悦。 早餐过后,陆泽回房,回想起老岳的试探,不由失笑。 这位对于重振华山的执念深入骨髓,不肯放过任何机会,也生怕有人影响他的大计,整日疑神疑鬼,难怪把好好的“紫霞神功”,练成那副不上不下的鬼样子。 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人不能老想着走捷径,否则一定会被捷径所坑。 陆泽把老岳当成活生生的参照,提醒自己千万别步其后尘。 此后数日,陆泽都照常吃饭睡觉,采气练功,也没避讳看到华山弟子们练剑,岳不群甚至请他下场指点,被他拒绝。 这玩笑开不得,万一指点出啥事情来,大家脸上须不太好看。 他如此规律的生活作息,连日来从无间断的登山采气,岳掌门也是偶尔参与一次,大约也存了较劲的心思,但很快就被俗务拖住,无暇顾及了。 而陆泽却有了积累后,又渐渐生出更进一步的念头。 他演练“龙虎剑诀”时,以真气带动身形变化、剑式运转,后来干脆放弃驱动身体膂力部分,专一用丹田真气催发剑招,是为“以气运剑”,离着他心目中的“御剑”差之千里呢。 若是反过来呢? 将炼出的剑气缠绕法剑,反过来借剑招带动身??息运转,用剑招变化锤炼剑气,再以此剑气反向影响真气变化,这叫什么? “以剑炼气”! 陆泽不无恶意的猜测,华山派所谓气剑之争,以气御剑、气在剑先,又或者剑在气前,其实双方只都做了一半。 另一半是没想到,还是没那个能力做到? 陆泽想试一试。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想试一试。 于是某日采气结束后,他拔出法剑,按照十二辟卦的顺序,加上采气心法的要诀,从起手式开始,将种种意象与天地万物变化融入剑招,将一门新剑诀的雏形勾勒出来。 每一式以卦象为基,阴阳变化为理,熔炼意象与万物生气而成的独特彩色真气为体,剑招为用。 在元神内观之下,每一招式用出时,身体自然反应对或不对,马上产生清晰感受,不等形成伤害,便能及时停下并加以改正。 半月下来,初步完成十二式,取名为:夜霭净尽、金鸡报晓、东方既白、青云乍破、尘尽光生、澄清玉宇、朝霞万里、重峦尽染、珠露光华、千灵腾跃、流光溢彩、遍照寰宇。 功成之时,陆泽心神之中像是打破一道无形之墙,眼前世界霍然开朗,仿佛万物更加灵动活泼,即使是鸟雀惊飞,草叶摇摆,都令人赏心悦目。 那云卷云舒、日升日落,更充满了难以言表的韵味。 这便是自然。 心神沉浸其中,真气、神识恍若与天光云海共徘徊,与浩荡大块同呼吸,一霎之间功力增长何止一倍! “怪不得修道人入门之后,常说此间乐,远胜于男女之乐。今日才知道还有另外一层,便是实力提升带来的踏实感,对把握自己命运的信心增加,对面对一切危机与挑战的胆气更壮。” 这仍是凡俗的情感,却是真实不虚,非假非空,乃人之常理,道之所在。 由此,陆泽的身心再次产生蜕变,前生习气带来的影响减弱,离着道途更进一步。 陆泽顿悟,修道这事儿真的只能靠自己,前人走出的路,每条只成就他们一人,总结的经验可以作为参照,决不能完全照搬。 他要走出自己的通天大道,便从这套新剑法开始吧。 …… 初创剑法远称不上完美,剑招连贯?极差,各式间往往断续跳跃,不成体统,都靠剑中真意维系圆满。 这却是陆泽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问题,他才学过几路剑法,练过几天剑招啊。 饶是如此,当他能顺利使完了整套剑法,剑身腾起莹莹紫光,流转之时恍若仙迹,将一时兴起前来探视的岳不群给彻底看呆了。 他瞪大眼睛吃吃的问:“道长,你莫非也学过紫霞神功?这剑气……” 岳掌门自己都没办法将紫霞真气化为剑气,使用时剑是剑、气是气,看着铺天盖地场面惊人,真实威力并没有超出华山基础剑法。 陆泽收剑,将奔腾剑气聚成一道摄入手上穴位,从容笑道:“这是贫道近日所悟的朝阳剑气,岳掌门觉得能入眼否?” 岳不群差点拂袖而去,你大爷的诚心打击人是吧! 没到一个月时间就悟出一套新剑法,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你咋不上天啊! 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自己当真资质普通,在武道一途难以进境? 岳不群一时生出颓丧,随即被心底的热络执念冲散,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恭贺道长创出神功,此事发生在华山,岳某亲眼所见,日后必成一段奇闻佳话,真乃吾等之大幸。” 陆泽谦虚的摆摆手:“只是偶有心得,不值一提,岳掌门过誉了。” 他自己是真没当成多惊人的创举,毕竟见过真正毁天灭地的手段,比起那等神奇存在,他才刚上路。 岳不群却当成一件天大的事情,甚至厚着脸皮、放低身段婉转求教。 这剑法的存在简直是帮他劈开前路,不弄明白的话,以后都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真能急火攻心、走火入魔。 陆泽也正要方家来辅助完善,大大方方将思路讲出来,岳不群一听就知道跟“紫霞神功”没关系,自己无法完全照搬。 但他却从中听出一层妙理。 以剑炼气! 将紫霞真气炼为剑气,对敌之时使出来,威力倍增,堪称压箱底的攻伐手段,且能真正践行气剑之道。 妙哇! 岳不群如获至宝,再三郑重道谢,并热诚邀请陆泽回镇岳宫,以自己半生练剑的心得经验,帮其补足“朝阳剑诀”招式中的疏漏,并完善陆泽着重强调的“攻杀”为先的意图。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岳不群如获至宝,再三郑重道谢,并热诚邀请陆泽回镇岳宫,以自己半生练剑的心得经验,帮其补足“朝阳剑诀”招式中的疏漏,并完善陆泽着重强调的“攻杀”为先的意图。 那套“龙虎剑诀”仍未脱出修道人理念窠臼,处处体现“节用”二字,其实就是抠! 真气一点都舍不得外放消耗,杀伐之功太弱。 他想用“朝阳剑诀”补足短板,免得到时候遇到强敌,吭哧瘪肚半天伤不到对方,就太搞笑了。 这算是一次别开生面的论道,双方都获益良多。 岳不群随后闭关数日,哪怕影响收徒大典的准备工作,也全然顾不上。 好在岳夫人宁女侠能干程度不让须眉,挺身而出接下繁杂工作,打理的井井有条。 陆泽照旧早起做功课,但几天后,他察觉有人在暗中偷窥。 不是岳不群,也绝非风清扬,此人对自己有极其清晰的恶意,似乎将他当成待宰杀的猎物,充斥着残虐血腥。 “华山来了外人,还是冲着我来的?” 陆泽微微皱眉,佯做一无所知,继续练剑。 岳不群搞出那么大的动作,江湖各方堂口不采取行动才怪。 那劳德诺当金牌卧底几个月了,纵然多数时间奔走在外,对山上发生的大事肯定有别的渠道了解。 自己的存在已经让某些人感到威胁,亦或者想用陆道爷的小命,发出对岳掌门越界行为的警告? 那人极有耐心,居然连续三天躲在暗处,餐风饮露窥觑观察。 大约是确定陆泽手上只有慢吞吞的剑术,并无惊人武功,第四天,陆泽全神采气的刹那,一道黑影幽灵般闪到他背后,一刀刺向命门!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三章 一掌拍死,风清扬,收徒大典 这人先前把自己隐藏的极好,像是一匹荒野中准备狩猎的独狼,哪怕发动进攻的前一瞬,除了目光以外,他毫无一丁点儿的气息外泄,甚至没有惊动几丈外枝头跳跃的鸟儿。 他的身形飘忽如烟,也无衣襟振动之声。 他的刀都染成了哑光色,锈迹斑斑如多年不曾打理,刃口切过空气时划出一道稳定的弧线,精确瞄准陆泽命门。 速度,角度,力度,精度,时机。 一切条件都把握的无比充分。 即便是换成岳不群在此,也未必能完全躲开这一刀。 可惜他是陆泽,幸而这是陆泽。 刀尖触及宽阔道袍的刹那,刺客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对方惊愕的脸庞,不敢置信又痛苦到无法忍受的抽搐,拔刀之后鲜血喷溅的精彩场面,他甚至闻到了熟悉的、喜欢的血腥味儿。 他喜欢将美好的东西摧残的感觉,他更喜欢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用最恶劣的手段打翻,踩在脚下,肆意蹂躏。 他即将享受猎物的哀嚎,那将令他愉悦至少一个月。 中了……嗯?! 刺客蓦地清醒,然后就看到一只宽阔大袖中,探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刀身三分之一处。 然后,一股他平生未见的可怕力量在那一点爆发,百炼精钢打造的短刀发出无法承受的哀鸣,断成两截! 余力顺着刀身逆行,迸裂他虎口,挫伤他手腕,震麻了整条手臂,更有一缕细若游丝的真气闪电般刺入经络,直逼丹田。 “那是幻觉,他早有防备,我上当了!” 刺客几乎瞬间洞悉真相,毫不犹豫的一掌拍过去。 提聚到巅峰的气功修为,足以击碎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没有什么血肉之躯能够抵御。 他的耳中听到一声轻笑,同时又一只泛着玉色光泽的手掌遽然出现,丝毫不错位的与他掌面紧贴,动作柔和优雅,甚至小心翼翼。 刺客的手碎了,前臂也炸得血肉模糊,半边身子麻痹,像是一只破麻袋往后抛飞两丈,结结实实拍在石壁上。 他后背的骨头断了好多根,肺部破裂,嘴里喷出血沫子,竭力将眼睛瞪圆,死死盯着那张英俊的令人讨厌的脸,含混的发出疑问。 “碎金指,铁掌功,你究竟是谁?” 陆泽抬起微微泛红的手掌,皱着眉头叹道:“我是不是有点太暴力了,坏人的命也是命,这不好。福生无量天尊,今天必须多念三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他在悟通气剑之道后,顺带将绵掌到铁掌的关隘打通,弹指出掌皆可发出一身神力。 只是没想到这掌法如此强横,用力过猛了。 随后又看向奄奄一息的刺客,疑惑的问,“你既然来刺杀我,怎会不知道我是谁?我却要问问你是什么人,无冤无仇的下这等狠手?” 刺客说不出话来,你故意制造没有防备的假象,甚至以精神异力扰人心神,暗地蓄积力量痛下杀手……你如此的阴险歹毒,把实力隐藏的那么深,明摆着是要坑人么? 简直不当人子! 刺客颤抖着举起还算完好的右手,想用那半截刀子割断自己的喉咙。 陆泽闪身过来一把抓住其腕脉,顺势以真气彻底封死其丹田,啧啧嗔怪道:“你不能随随便便的放弃,人的生命何其宝贵,要珍惜。” 珍惜你大爷! 刺客很想啐他一脸唾沫,但此时连呼吸都无比艰难,甚至没有陆泽刻意以真气吊着他的命,不用半刻钟就能顺利咽气。 他的两眼上翻,胸膛急剧起伏,感受到陆泽的手在他身上里外搜了一遍,不禁想大笑三声。 既然出来做黑活儿,身上怎么会带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 想知道我是谁,等你死了以后再说! 他心里生出一丝丝的快意,或许这是绝望之中唯一的慰藉。 不料,又有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不要折腾他啦,这人的身份我大概知道。” 是谁,怎么会如此的残忍,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非要无情的掐灭?!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是谁,怎么会如此的残忍,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非要无情的掐灭?! 刺客怒急攻心,剧烈抽搐两下,嗝儿一声彻底断气。 陆泽松手,任由尸体颓然滑落,转身看向几丈外那位身材瘦长的青袍老者。 神识感知中,那具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有一道峻拔如华山的锋锐之意凛凛生威,似乎有斩断一切的无匹威能,却又被一道轻纱般的灰雾所笼罩,如同剑鞘将其盖世锋芒牢牢的锁住。 当今世上,能有如此剑道修为的人,还恰好出现在此地,只可能是他。 风清扬。 陆泽抖搂两下道袍,正身正心,双手抱拳,揖礼道:“贫道守和,见过风老前辈。” 那老者似乎并不惊讶能猜到他的身份,点下头,淡淡的道:“随我来。” 陆泽并不迟疑,随他下了东峰,经鹞子翻身来到下棋亭。 站在“博台”刻字边,遥望莽苍天地,远方玉带蜿蜒,烈风呼啸,如仙之将举。 二人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风清扬问道:“你知道当年陈抟老祖在这里与宋太祖下棋的典故?” 陆泽微笑道:“当年宋太祖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生恐得位不正无法服众,便抬出陈抟老祖来做一场戏,让天下人看到他是得到神仙肯定的。本朝永乐帝靖难夺了侄子的皇位,于是大封武当山,抬举张三丰为神仙,也是一样的用心。 只可惜了朱洪武,本来以布衣之身复汉家衣冠,得国之正千古所无,因而定鼎之后伐山破庙整顿淫祀,几乎将邪魔外道一举荡平,让炎黄故地重现朗朗乾坤。” 后边不用说,永乐帝一番作为,佛道为首的外路势力卷土重来,让洪武大帝的多年辛苦一朝丧尽。 陆泽脑海里浮现出一首诗,想了想没念出口。 风清扬没料到他能举一反三,还拉扯到别的上头,狠起来连自己一起骂,本来想说的话憋回去许多。 沉默片刻,又问:“那为何后来老华山派又放弃了华山道场,数百年保持低调不问世事?” “功成身退,天之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知足。” 风清扬的眸光陡然犀利起来,沉声喝问:“那你呢,知不知足?” 陆泽倒背双手,悠然道:“我知不足。” 风清扬有点烦躁的一挥袖子:“你们这些牛鼻子,老的少的都一个样,说话云里雾里。” 陆泽两手一摊:“想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总得做一做表面功夫嘛。” 风清扬嘿嘿冷笑两声,收起锋芒,问道:“以你今日的武功,天下大可去的,华山派那两手剑术未必能入你的法眼。难道,你想要我的独孤九剑?” 陆泽摇了摇头:“你那剑法过于繁杂,非有上智者不能学透悟通,我现在还不想自讨没趣。” 令狐冲后来只学了怎么用,剑理如何完全不懂,因为那需要极其高深的易理为支撑。 风清扬叹道:“是啊,这门武学自晚唐创始以来,数百年间寂寂无名,便是门槛太高之故,且只能用于杀伐争斗,于家国大事全无用处。” 他不自觉的又陷入抑郁沮丧情绪。 不过马上又调整过来,回头望向南峰思过崖,意有所指的道:“我也不问你如何得知诸多秘辛,那里……” 陆泽一摆手:“我只想知道,二十多年前你被骗去江南,当真只是为了娶个老婆?” 风清扬勃然变色,浑身炸开剑气,吹得砂石纷飞,数片松针卷入其中,登时化为粉末! 陆泽无视那随时可能将他切碎的可怕威势,一字一顿的道:“柳沉舟把郑和宝图交到了我手里。” 袖子一抖,拿出那卷轴,托在掌中。 风清扬收起剑气,两眼死死盯着卷轴看了许久,忽地转身跃下石亭,远远丢来一句话:“那人应是‘白板煞星’的徒弟青海一枭。” 话音未落,闪烁几下消失在松柏掩映之间。 “多谢。” 陆泽拱手相送,心道应该是左冷禅的手段了。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拱手相送,心道应该是左冷禅的手段了。 而后无声一笑,低头看向“博台”石刻,表面新增了许多道细密的划痕,那是剑气外泄造成的损伤。 他低声喃喃道:“这世界越来越有趣了,老风已是如此强悍,那提早现身江湖的东方不败,又是何等神奇,莫非是青霞姐姐的模样,还是……” 他抬头仰望苍穹,旭日光芒遮蔽之下,那璀璨星空到底是真是假,看似一模一样,谁知道是不是有某个伟岸存在一手拨弄? “你们想玩,道爷就奉陪到底。” 驻留片刻,陆泽径直回到镇岳宫,将遇刺之事告知岳不群,但没提风清扬。 岳掌门怒形于色,拍案喝道:“他们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冲着岳某人来便是,为何要连累到道长?” 赶紧赔礼,告罪一声,急匆匆赶去查看尸体。 估计他心里也清楚,可能是谁在搞事情。 另外防卫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也暴露出华山人手不足的致命短板,外人究竟还是靠不住啊。 陆泽也当做无事,照常吃饭读经,岳不群也迟迟没有查到刺客身份。 接下来几天,陆泽却没再见到风清扬,他也不着急,鱼饵已经洒下,不愁空军。 转眼到了定下的收徒大典日子,华山上下披红挂彩,装扮的颇为喜庆。 林震南夫妇陪着洛阳来的金刀王老爷子全家,提前一天上山来,看到陆泽在,又是一通热情到让人受不了的奉承。 陆泽总觉得王家那些人看自己眼神不大对。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四章 好戏开锣,三不夺位 转念一想明白了,以为道爷图谋他们家的“辟邪剑谱”呐。 呵呵,心里有鬼,看谁都是贼。 礼节?的应付过一次拜访后,陆泽躲在屋里万事不理,对外面接踵而来的礼宾喊声、笑声充耳不闻。 不过大典开始在即,他还是作为见证者和促成者,郑重邀请到了主位列席,亲眼见到了堪称正道武林半壁江山的阵容。 少林方生、武当凌虚、丐帮张金鏊、峨眉松云道人,代表老字号天下大派,都是掌门之下身份最高者之一,足以代表本门派。 其次衡山刘正风、恒山定逸师太、泰山天松道长,以及嵩山丁勉、乐厚,五岳剑派的行走江湖的顶尖儿高手,悉数到场。 引人注意的是青城派余沧海掌门,居然亲率英雄豪杰四位优秀弟子到来,可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另有本省“判官笔”闻先生等当地武林高手,也纷纷前来捧场。 其他诸如金刀门一大家子,开封华老镖头等等各种相关人员,有名有姓的百十来号,无名气来凑热闹的则有更多。 人多代表人面儿广,岳掌门自然高兴,再者来的都有丰厚贺礼奉上,值不值钱另说,关键说明他这一步棋走对了。 各大门派十几位最有牌面的列席上首,陆泽夹在一帮半大老头中间,就比较抢眼。 岳掌门隆重介绍他的身份是“三山正一、南昌玉龙观守和道人”,特别指出是他促成了此次收徒,乃是华山派至为亲密的好朋友。 知道个中微妙的人不免暗自嘲讽:“你华山派占着全真教的道场,却拉正一教的道士来撑场子,还要不要脸,像什么话?” 许多对教门势力不了解的,则认定老岳是找托词,底下不定有啥勾当呢。 陆泽也给了贺礼,乃是两丸“养神丹”。 他总算知道自己丹药珍贵,改了大手大脚的毛病。 这丹药也没别的神奇之处,也就是能帮着炼气的人进入一次深层定境,能否得益全看自身造化。 岳不群了解功效后都眼热的不行,这等宝贝给那俩徒弟吃,多浪费啊,先帮他们存着,什么时候合适了再赐下。 真不是他岳某人想贪墨弟子的礼物,那林平之的华山内功还没入门,劳德诺是个卧底,是吧? …… 总的来说,大典开局是一团和气。 接下来是两位弟子走过场。 劳德诺和林平之衣冠整齐,规规矩矩拜过华山列位先辈牌位,再由临时放下思过崖的大弟子令狐冲领读华山七戒,再拜过师父岳不群,磕头,献茶,去后堂换了华山派弟子制服,重新与师长兄弟见礼,排了座次,礼成。 见证者都跟机械木偶似的,面带职业表情看完整个过程,最后轮着道贺,按照一般规矩,该安排酒宴了。 但有人偏偏不肯让他们踏实办完,就在岳不群站起来准备宣布之时,嵩山派代表、五岳盟主左冷禅之二师弟,身材魁梧的胖子丁勉站起来,手里亮出一面宝石点缀的旗子,声若洪钟的开腔。 “岳师兄,今日是贵派大喜临门,小弟本不该多生事端,奈何左师兄交代下来,故不得不厚颜相扰。” 他的大嗓门加上刻意以真气鼓荡,镇岳宫内外方圆百丈都有回音。 陆泽脸色淡然,心中暗叫:“那话儿果然来了,左冷禅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只不知经过他一番上下其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着实令人期待呀。 岳不群脸上依旧笑意满盈,抱拳道:“左盟主有何事要岳某做,只管吩咐下来便是,何须请动盟主令旗?” 丁勉听出话里隐隐的不悦,知道恶客不好当,轻咳一声道:“前日有贵派封不平师兄三人来见左师兄,言说……” “慢着!”岳不群喝声打断他,“我华山派弟子门人今日皆在此,丁师兄所言封某云云,似乎有失察验。” 丁勉收起旗子,哈哈笑道:“岳师兄,二十年前你们剑气之争内情如何,咱们作为外人并不了解,但封师兄几位的身份,是万万不会弄错的。今日他们已经来到山上,便请当面说一说清楚如何?” 看似询问,直接一挥手,便有三人从外面挤出看热闹的人群走进大殿,摘掉范阳斗笠,扬起脸来,岳不群已经认出他们的长相。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看似询问,直接一挥手,便有三人从外面挤出看热闹的人群走进大殿,摘掉范阳斗笠,扬起脸来,岳不群已经认出他们的长相。 虽然隔了二十多年,他们也苍老了许多,但当年双方杀的血流成河,那是万万不会记错。 为首者面色焦黄,当间站定之手拱手道:“岳师兄,久违了。” 岳不群知道这事儿容不得他回避,沉下脸来,冷然道:“这位封兄,当年你们已经破门而出,不再是华山派弟子,为何今日又来搅扰?” 封不平亢声道:“当年你们气宗……” 岳不群一挥袖子:“当年之事已有定论,封兄无需饶舌,直接说你们想要什么,我这掌门的位子,还是整个华山派的基业!” 他一反往日的谦和儒雅,如此威势外露,熟悉其秉?的人都吃了一惊,暗自揣测这老家伙莫非真的找到了硬扎的靠山,否则哪里来的底气如此? 封不平也给他整不会了,准备好的诸多争辩之语无法出口,卡顿一下,闷声道:“你岳掌门收几个徒弟自是无碍,可若干系到华山派生死存亡的大事,咱们师兄弟无论如何有责任干预一二,祖宗基业……” 岳不群再次断喝:“你是不是想当华山掌门?” “是!” 封不平不假思索的吼道。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哄闹,夹杂着许多嬉笑,弄得他老脸通红,不禁握紧了剑柄。 岳不群鄙夷一笑,抬手比划两侧门人:“你问问他们答应么?” 令狐冲本就听得憋闷之极,此时当先喊道:“当然不答应!这几个哪里来的臭鸟蛋也配当华山掌门?我呸!” 众弟子亦是纷纷响应,同仇敌忾。 尤其几个女孩子的声音清亮尖锐,听来越发的刺耳。 封不平本来凭着一腔郁郁之气前来,给三言两语弄得下不来台,握住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只差当场拔剑砍人。 但没有合适借口,不能那么做。 丁勉没想到岳不群如此难缠,迅速向外面晃了下脑袋,就听有人扯着嗓子喊:“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反正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谁当掌门不是当,干脆比剑夺帅,谁赢了归谁上位!” “对,比剑夺帅!” 登时有十几人响应,带动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嚷嚷起来,形成一股躁动的风潮。 岳不群冷眼观瞧,明白这又是嵩山派早早安排下的,今日只怕难以善了。 丁勉大声笑道:“我看这主意挺好,岳师兄不妨考虑一下?” 封不平立马跟上:“岳师兄一直说以气御剑、气在剑先,你的‘紫霞神功’名誉江湖,气之一道算是尚可。不过咱们到底是五岳剑派,这剑上的功夫,却也要能服人才成啊。” 终于说到他的强项,整个人精神高涨,跃跃欲试。 少林武当那些门派代表,也都闭口不言,便是脾气火爆的定逸师太,此时也顶多劝他们点到为止,切勿流自家人的血,让外人看热闹。 岳不群却已成竹在胸,正要开口应下,令狐冲却先叫起来:“咱们华山的气剑之道自然是好,你想要见识,也无需劳动师父他老人家亲自示范,便由我这个不成器的晚辈来和你切磋两招。敢不敢?” 他空着手跳入场中,满脸嬉笑,有些轻浮的冲对方三人勾勾手指头。 宁中则见状不由着紧,她可是看出封不平几人来者不善,若无几分实力,如何能得到眼高于顶的左冷禅支持? 当即呵斥道:“冲儿休要胡闹。” 说着便要拔剑下场,却被岳不群按住手,冲她微微摇头。 对面三人也给激起了怒火,那矮个子跃步上前,拔剑指着令狐冲喝道:“好,便让我成不忧来指点指点你,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华山剑法!” 令狐冲方才见小师妹两眼都拴在林平之身上,自己为她憔悴消瘦,胡子都留了老长,她居然问也不问一句,心中伤痛憋闷,又偷偷喝了酒,此时便有了发泄一番的念头。 哈哈一笑,转头找兵器,一眼看到墙角摆着的破扫帚,就要过去拿。 陆泽一看这货又要瞎胡闹,张嘴飞快翕动几下,旁边的林平之忽听他声音在脑海响起,没想明白是何原因,却先不由自主的喊道:“大师兄,接剑!”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一看这货又要瞎胡闹,张嘴飞快翕动几下,旁边的林平之忽听他声音在脑海响起,没想明白是何原因,却先不由自主的喊道:“大师兄,接剑!” 挥手将自己佩剑扔过去。 令狐冲头也不回反手抓住,腕子一抖剑身脱出,剑鞘却倒飞回去,正好落回林平之手中。 这一手耍的极漂亮,众人登时轰然喝彩。 令狐冲也来劲了,唰唰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地,抱拳行礼:“请成先生指教。” 成不忧自恃身份,拿鼻孔眼对着他冷哼道:“小辈儿,尽管拿出你学的招数,能让我退一步,便算你赢。” “这是你说的啊!” 令狐冲嘴里笑呵呵,左手剑指一领,倏地一招苍松迎客攻过去。 成不忧对本门剑法烂熟于心,一看就知道他使得什么招,正要揶揄两句,蓦地眼前一花,令狐冲竟已扑到眼前三尺,那剑锋更是急速震颤着指到他的心口。 怎地如此之快?!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五章 气剑如虹,令狐冲精彩首秀 陆泽暗暗好笑,令狐冲这小子当真是活学活用,当日自己用来先声夺人的手法,他一点不差的学了去,甚至用的比自己还好。 这剑道上的天分,真真没得比。 人随剑走,剑在人先。 真气灌注后的长剑仿佛有了巨大份量,拉扯着百多斤重的人身高速位移,直扑目标的胸口。 甚至剑锋隐隐有剑气吞吐,笼罩数个大穴,几有一击必杀的威势。 好在成不忧半生练剑,对华山各路剑法烂熟于心,早已形成条件反射,令狐冲才摆开姿势,身体已自动开始了姿态调整和劲气转运,心头一惊之下,反应速度陡然加倍。 双脚不动,上身在眨眼间连续三次晃动,化解掉剑气刺穴的威胁,随后侧身、出剑、断其中节,反刺脉腕一气呵成,十几个复杂动作的变幻行云流水般做出来,快的让在场绝大多数人眼睛都跟不上。 只看到成不忧身子一晃,就地展开了反攻! 令狐冲只帅了不过半招,便发现再继续把“苍松迎客”使下去,等于自动将手腕递给人家切,当场就得落败。 他也是年轻脑子活,筋骨强健反应也快,内息一转带动臂膀手腕,主动挫剑中止攻势,改为截剑式斜斩对方剑身三寸之处。 那里正是剑的重心所在。 成不忧眼睛一亮,口中喊声:“好!” 肩膀自缩一寸,错开令狐冲攻击点,剑身偏转一搅一压硬缠上去,将其挤的歪斜变向,攻击中断。 令狐冲头平生头一次遇到变化如此急促的剑手,且剑式控制的极为精准,能在方寸之间绣花,令他往常练剑的经验半点也使不上,无奈何向后一撤,准备变招。 但这一撤,彻底失去了先机。 成不忧似乎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侧转的上身陡然回正,前臂保持姿态不变,长剑自然向前探出半尺,恰好追上令狐冲后撤的距离,剑尖一颤,便成一朵六出雪花,每个尖角对准一处穴道,从手肘到前胸,范围之广,简直大违剑理。 这样可能刺中? 令狐冲顿觉匪夷所思,但清晰感到那令他起鸡皮疙瘩的锋锐,说明这些后招绝非虚假,只是人家用剑之奇,已经超出他的常识之外。 急切之间,他想不出破招之法,几乎本能的将近一个月来苦思而来的手段用出。 他索?弃了在剑招上与对方一争高下,内息狂涌灌入剑身,连同袖子一起变成铁扫帚也似,蛮横的当胸横扫,直接阻住对方进攻角度。 好好的剑法使成这幅模样,岳不群的脸色当场一黑,拳头都捏紧。 回头定要给这小子加小灶,简直太丢人了。 成不忧嗤笑一声,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他似乎存心要显摆自己的高超剑术,用以对比华山气宗的笨拙和名不副实,故意让令狐冲那粗陋不堪的一招用完,晃动剑身,六出归一,又倏地一颤化为五星,再变成三朵。 上扎眉心,中攒心口,下刺丹田。 三花齐出,多路并进,看你如何抵挡! 旁观众人皆看到目眩神迷,谁能想到剑法可以用到如此地步,看似花里胡哨,实则没有一个剑式是多余的。 他们扪心自问,若换成自己,能否在一瞬之间破了这招,或者完全挡住? 不能! 令狐冲也不能,所以他只有退。 长剑回缩,如同无形大力推着身体后撤丈许开外。 他原想着拉开距离,趁机调整下战术思路,起码挽回一丝被动局面。 但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成不忧脚下好似踩着无形滑轮,都不见腿脚有什么动作,紧随其后平地飘飞,剑光再收再放,上下左右同时刺出四剑,分别刺向令狐的肩井、膝盖。 仍是大范围出招,难以想象他那么短的手臂和不足三尺的剑身,是如何做到的。 在场之人剑修占一多半,能想出这招如何实现的连一个巴掌都不到。 他们自问或许能大幅度变化身形姿势,可那样一来,出去的剑就无法保证精度和速度,甚至可能闪了腰。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他们自问或许能大幅度变化身形姿势,可那样一来,出去的剑就无法保证精度和速度,甚至可能闪了腰。 成不忧的四剑近乎没有震颤,以其自身为中心,拉出延长线的话,正好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金字塔。 精准,稳定,迅速,有力。 四种要素集于一身,这人可算是将剑法练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陆泽用神识笼罩住双方,将各自出招时的内外运动细微变化一览无遗。 成不忧甚至没怎么动用内力,纯以筋骨之力对敌,且也不必每次都力从地起,也无需腰胯运转,只是尾椎骨(尾闾)在毫厘之间的微调,便可带动上身和手腕的变动。 这使得他变招之速,远超令狐冲之前以脊椎大龙为中枢的剑术身法。 可以说,成不忧是将纯身体运剑开发到了极致。 厉害啊,好东西,记下来。 陆泽光明正大的偷师,这种技能正好可以发挥自己天生神力的优势,极耐久战。 再说场中,令狐冲也是麻爪。 他甚至看不清对方剑路和剑招,躲也躲不开,退,能退到哪里去,难道要跑到师父师娘身后,那他又何必跳出来争这口气? 可以丢命,不能丢脸。 令狐冲几乎瞬间下定决心,脑袋里完全不去想如何破招反击,多日以来念兹在兹的一个模糊念头陡然浮现,他不假思索的完全放弃主导剑招,只全心全意运转那一缕炼成没多久的剑气。 来自陆泽提醒的,他用华山内功炼成的剑气。 那缕剑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下失去了主官控制,登时如脱缰野马般的活跃奔走,立即抢夺了从丹田到剑锋的经络通道,就在成不忧四剑临体的刹那,带着长剑扑棱棱剧颤,毒蛇也似的猝然前冲,刺向对方中门。 那正是四剑发,距离最远也防护最严密的位置。 成不忧心中冷笑,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啊,自己剑出在前,不等那小子刺到,已经抢先在其身上开四个透明窟窿。 届时后力断绝,你如何还能刺的下去? 念头才转过,正要不假思索的继续前刺,令狐冲的剑尖如灵蛇吐信,呲啦射出足有一尺多长的剑芒! 这剑芒不但弥补了距离差,还后发先至,反客为主,将成不忧四剑之根生生切断,后招再不能持续下去。 好小子! 成不忧将身体掌控的妙到毫巅,倏地撤剑蜷缩,滴溜溜一转,横出八尺躲过那一刺。 旁观众人有眼尖的也惊呼起来:“剑芒!剑芒!” 几大门派的代表们纷纷变了脸色,这是区区二十来岁年轻弟子能用出来的武功? 他们侧目看向岳不群,难怪这老家伙一反常态的大张旗鼓,却是背地里不声不响的培养出了如此出色的弟子。 那么,他本人的,是否也有了压箱底的高妙手段? 岳不群面带云淡风轻的微笑,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但在袖子里,他的手紧握成拳,甚至在小幅度的颤抖。 宁中则全无他想,只一股纯粹的喜悦涌上心头,情不自禁的叫好:“好冲儿!” 成不忧作为当事人,心中震惊可想而知,但要他就此承认气宗高明,那还早得很。 他换位之后并不停顿,剑随人走划出一道浑圆弧光,灿亮炫目,哧啦裂空尖啸,如半月横斩,拦腰截切。 “剑芒又如何,看我剑风!” 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以区区不过二斤的剑体,纤薄如纸的剑锋,简单到极致的横扫,居然将方寸之间的空气挤压成弧形刃线,以锐不可当的威势汹汹而来。 令狐冲的剑似乎受到刺激,急促行进中陡然刹住,完全静止的刹那如眼镜蛇昂起头,吞吐的剑芒嗤嗤连声,将剑风切割零碎,又倏地拖着榔槺笨重的活人猛扑上去。 成不忧仍以对阵人的思路变招,打算继续发挥自己的特长,重新主导战斗节奏。 但那失去约束的剑却不给他机会,一霎间高低上下杂乱无章的变幻方位,甚至还有人在正面、剑刺腰肋,又或者人被拉着两脚离地,右手高举过顶,做一个勾手投篮的姿势,剑从上方灌顶而下,扎其顶门百会穴。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但那失去约束的剑却不给他机会,一霎间高低上下杂乱无章的变幻方位,甚至还有人在正面、剑刺腰肋,又或者人被拉着两脚离地,右手高举过顶,做一个勾手投篮的姿势,剑从上方灌顶而下,扎其顶门百会穴。 成不忧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招数,凭着反应敏捷高接低拦、上格下挡,忙的恨不能生出四手四脚,半点反击的时间都没有,气的哇哇大叫。 如此诡异的场景,纵然见多识广的诸位高手,也瞠目不知如何形容。 那剑竟成了主导者,甚至严重违反常理的脱开令狐冲的握持,仅仅以一根指头贴着剑柄乃至剑首,保持真气联系。 不是人用剑,是剑带着人在战斗。 比起轻灵的剑,人就是个大累赘。 这还是剑法吗? 各大门派宿老们可以肯定,是华山剑法,但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华山剑法。 招还是那些招,细拆解开来,仍不脱出华山二十二式的范畴,但组合起来就完全不按着套路走,往往只用其中几个变化,便毫无预兆的切换到另一招上去。 看到令狐冲本人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满地乱跳,身体扭来扭去,许多动作在挑战人的骨骼柔韧?和脏腑压缩极限。 扪心自问,换成他们自己,怕是内息已经乱成一团麻花了吧?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六章 紫霞显威,岳掌门扬眉吐气 陆泽看的嘴角直抽抽,这小子到底是怎样琢磨的,自己当时的提醒貌似是气剑之道,他这练成了什么东西。 不过得承认,这家伙的确有点东西,剑法也挺别致,算是别出机杼,另有创建,只是与自己预想中的以气御剑,有那么一丢丢的差别。 陆泽绝不可能放任剑气主导一切,那是极其危险的做法,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但对于令狐冲当前面临的挑战,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应对办法。 成不忧作为当事人,感受又是另一个模样。 开始那柄剑的动作还算生涩,每一招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仍有空隙可钻,只是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且那怪剑变化太快,来不及利用。 但几十招过后,那怪剑竟然迅速成熟了,用出的招式如天马行空,完全不从起手式展开,竟直接截取当中某几个剑式为用,彼此之间连贯自如,再无破绽。 成不忧仗着身法一味的防守,被追着满大殿乱窜,百忙中还要回剑破招,渐渐感觉内息有点急促,跟不大上。 这也是他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所致,半生没遇上能让他全力出手的敌人,多数连他的剑路都看不清就倒下,哪里能想到今天这样的窘迫场景。 但要让他承认剑宗不如气宗,那不可能。 心浮气躁,内息流转不畅,他的动作不免出现了断续处。 也就是弹指之间的空档,被那怪剑捕捉到了,仿佛是受到吸引一般,剑身弯曲成弓形,剑尖从侧面拐回正前方,点在成不忧的眉心前一寸。 含而不吐,若存若无。 剑气侵袭,成不忧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喊出一声:“刺死我了!” 一个跟头向后翻倒,面无人色。 眼瞅剑锋追击过去,就要刺进印堂。 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追魂夺魄的锐啸由远及近,将那剑前半截打成碎片。 大殿之中,所有人只看见一道紫色光芒横空闪耀,瞬间瓦解令狐冲的攻势,救了成不忧的?命。 待那紫光收敛,只见岳不群缓缓将剑插回劳德诺腰间的剑鞘。 儒雅清逸的面庞上,浓郁的紫色缓缓散去,恢复到谦和君子的神态气度。 全场寂静,只有碎裂钢铁落地的叮当脆响。 以及成不忧呼呼喘息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紫霞神功!” 许多人对华山第一神功闻名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其显露,竟是这般的威风霸气,摄人心魄。 而对于岳不群了解甚深的那些人,心中泛起强烈的忌惮、 这老儿竟然将紫霞真气炼成了剑气,飞纵七八丈外,还能精准击碎狂飙中的剑锋,其控制之精妙,堪称绝顶。 以前对岳不群的实力估计不准,有明显的误判。 这老家伙,今天是故意借着收徒大典示威啊。 陆泽毫无存在感的坐在旁边,冷眼看这些道貌岸然的老油条们,对他们的心理活动大略能猜到一二。 岳掌门还是急躁了些,甚至在自己的启发下,《紫霞神功》有了进境,实力提升,那隐藏了几十年的执念和妄念开始按捺不住,甚至令他的灵台蒙尘,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令狐冲表现出惊人的气剑威能,岳不群袖子里的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陆泽的法眼。 这人的胸襟如此,未来如何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自求造化吧。 那边,令狐冲的宝剑崩碎,真气蛰伏,脑筋恢复清醒,顿觉浑身酸痛难忍,好像被几百匹马轮番践踏过。 若不是在场很多外人,他都能叫唤起来。 不过再看到成不忧仍然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令狐冲顿时心中畅快,呲牙咧嘴的哈哈笑道:“怎么样啊成先生,我这气宗的剑法还算过得去吧,没有抹黑咱们五岳剑派的脸面吧?” 成不忧醒过神来,听到此话,不由惊怒交加,指着他颤声道:“你!你!噗……” 吐血了。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吐血了。 岳不群看看火候可以了,沉着脸喝一声:“冲儿,不得无礼。” 令狐冲规规矩矩的行礼:“是,师父。” 接着冲陆泽拱手:“多谢道长。” 陆泽心照不宣的笑着一摆手:“令狐兄弟客气了。” 旁边人猜不透两人之间的猫腻,大多数的看法是:姓岳的不要脸,自己跟正一道拉扯不清也就罢了,连徒弟都上去凑趣,当大伙儿都是傻子么? 令狐冲又跑到宁中则面前,像个小孩子似的卖弄:“师娘,我这一场打得好吧?” 宁女侠拍拍他肩膀,查看有没有受伤,又用帕子擦擦他额头的汗,欣慰的笑道:“冲儿有出息了,以后华山派可要靠你来顶大梁,也好让你师父师娘轻松一些。” 令狐冲郑重点头。 这时,岳灵珊迫不及待从后面跳过来,握着拳头咋呼:“大师兄的剑法好厉害,打得那矮子满地乱爬,哈哈……” 宁中则一指头戳在她额头,轻叱道:“女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八道。” 岳灵珊吐吐舌头,抱着她胳膊嬉笑撒娇。 令狐冲心中欢喜,小师妹还是关心我滴! 脸上才堆起笑容,却见她呱嗒拉下小脸儿,瘪着嘴道:“可是,你把小林子的剑弄坏了,那可是他爹爹特地让人定做的礼物呢。” 令狐冲登时如同当头挨了一记闷棍,脑袋嗡嗡响,满心酸楚翻涌上来,强颜欢笑道:“我以后一定给他找一把好剑。” “那还差不多。” 岳灵珊白了他一眼,完全没看到他表情的僵硬,眼神中的酸楚,转身又去跟林平之说话。 林平之却俊脸通红,满眼都是热烈的崇敬之色,对令狐冲道:“不用了大师兄,你能用我的剑打败那人,我心里只有欢喜。以后还请大师兄教我剑法,哪怕只学到你的两三成也是好的。” 令狐冲知道他语出真诚,心中稍微好受点,便干脆应承下来:“只要你不怕吃苦,我一定倾囊相授。” “嗯,我不怕苦,只怕武功不够高。” 林平之现在不是去年初入江湖的时候,被亲爹坑了一把后,又亲眼看到林震南为了保全家人,不惜拿出半数家业当陪嫁,伏低做小的投靠华山派。 他终于明白,曾祖当年打下的声威已经无用,想要在这个吃人的江湖立足,必须得有足够强大的武力。 今天见了令狐冲的表现,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得努力去争取。 那边厢,封不平的同伴扶起了成不忧,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虽然令狐冲赢得并不光彩,剑招用的乱七八糟,但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他们但凡要一点面皮,便不能当场反悔。 岳不群却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转头冲在座的各派代表笑问道:“诸位以为我那劣徒的剑法,可勘入目否?” 武当凌虚道长捻着胡须摇头赞叹:“成先生的剑法招式严谨精确,天下几无出其右者,堪称身剑之极致。令狐贤侄别出机杼,气剑之道已经初窥堂奥,未来不可限量。恭喜岳兄,华山派的剑术后继有人了。” 少林方生大师念声佛号:“阿弥陀佛,纯以剑法而论,成先生更高一筹,但令狐贤侄未来成就可期。嗯,老衲似乎在他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最后一句他说的含混不清,绝大多数人听得一头雾水。 陆泽却知道,方生估计是想到了风清扬,那种不拘一格肆意挥洒的剑术,当世除了他,还有谁能令少林大师心折? 只不过,风清扬的名字干系太大,这老禅师为人厚道,却不肯说出来,免得无端掀起诸多波澜。 岳不群听得心中狐疑,脸上不露声色。 衡山派刘正风只笑着说:“好,好。” 如何好法,好在哪里,却不肯多言。 恒山定逸师太是直脾气,毫不掩饰的道:“你们华山派向来剑法第一,老尼姑是佩服的,不过那小子的剑法怎么看也不像是岳掌门教出来。” 许多人对华山的实力又是敬佩,又是忌惮,此时顺着她的话头乱糟糟起哄,弄得岳掌门脸上着实变幻几次,故作潇洒的摇摆折扇:“不是我教的,还能是谁?”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许多人对华山的实力又是敬佩,又是忌惮,此时顺着她的话头乱糟糟起哄,弄得岳掌门脸上着实变幻几次,故作潇洒的摇摆折扇:“不是我教的,还能是谁?” 他心里却在嘀咕:“当真还有人暗中教了冲儿剑法,他为何不对我说,还是有别的缘由?” 从头到尾,岳不群就没有想过,令狐冲是靠着陆泽的启发,抓住一鳞半爪的灵感,自行开悟的。 随着诸位大派高人的点评结束,镇岳宫大殿内外数百人一叠声的赞叹,心里却不免想到,数十年前,华山派剑气之争未发生之前,几十位剑法如神的高手,对于整个江湖是多大的震慑,多大的压力。 还好还好,他们内讧,自相残杀,死了个干净,死得好。 有了公论,岳不群最后笑眯眯的对丁勉道:“丁师兄与封先生还有何话说?” 封不平明白先机已失,冷着脸默不作声。 丁勉却已完美达成对华山派的试探,哈哈笑道:“咱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关起门来切磋较艺,彼此一些小误会,说开了就好。今日是华山派的大好日子,咱们便不多叨扰了。” 说完,带着嵩山派众人和三不离开镇岳宫,直奔山下而去。 岳不群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又是愠怒,又是焦虑。 此事还不算完,嵩山派早晚还会拿三不做文章,得好生想个法子。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风清扬说剑,心剑之道 大宴开席,端上来的前菜虽然份量小,味道却过于爽口,正餐上来后量虽大,难免味同嚼蜡。 酒席场面依然热闹,主宾双方的心思却都不在吃喝上,过程谈不上热烈,结束的也有些潦草。 好在岳不群的目的已经达到,纵然有些许的瑕疵,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 陆泽保持一个道门玄修之士的仪范和神秘感,简单用饭之后便提早离席,岳不群礼貌相送,也不向心存猜疑客人解释。 诶,就是不告诉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回房之后,陆泽撇开那些蝇营狗苟不理,专心回想成不忧的身剑之术,将其经验用在自己身上,借助绵掌打下的底子,如何实现完美契合。 不是说他陆道爷有强迫症,而是他深知基础不牢、地动山摇的道理。 修道也好,行走江湖也罢,总会遇到一些无法预知的意外,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的身体,自然是越强大、开发的越充分越好。 以绵掌到铁掌的过程,练通一身筋骨血肉之力,并能用出截金断玉的“碎金指”,这是达到四梢之“筋梢”的标准。 在此基础上,解决以最小消耗发挥最大杀伤力的问题,便着落在尾闾发力上头。 以元神感通得到的样本做参照,结合自身条件做调整适配,识海之中反复模拟查漏补缺,最后付诸实践千锤百炼。 这个过程陆泽走的精熟,进度也是快的令人发指。 再说华山派那边,送走了全部客人之后,第二天,岳不群专门聚齐全部弟子,在“正气堂”里召开对昨日令狐冲对阵成不忧一战的总结会议,肯定了华山派大师兄的战果,赞赏其武功修为进步,但严厉警告其可能走上剑宗邪道的危险。 为了加强说服力,岳不群向弟子们亮出身上的狰狞伤疤,述说当年剑气之争的疯狂与血腥,力陈剑在气先导人入魔的危害。 而后,勒令令狐冲回思过崖去,没彻底控制那道危险的剑气之前,不准下来。 令狐冲对师父的现身说法毫无怀疑。 回想起自己斗剑时的状态,的确犹如中了邪一样的六神无主,被剑法剑气夺取主导权,那样的自己当真危险。 于是在下山三日游之后,又去山崖石洞中风餐露宿了。 等众弟子散去,四面无人,宁中则点出岳掌门的潜在用心:“师兄是要拆散冲儿和灵珊,成全平之那孩子么?” 岳不群知道瞒不过师妹加妻子,深重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未雨绸缪,无奈之举。冲儿秉?善良,但轻浮冒失的习气难改,将来做了华山掌门,难免被敌人所乘。更何况,这次还暴露出剑气之弊,可知其根基不稳,隐患难除。” “反观平之,年纪虽小,却稳重敦厚,人也聪明,对灵珊也是极好。年龄相称,家世虽不及咱们华山,也算中上,堪称良配。将来若二人举案齐眉,齐心协力看守好基业,可弥补冲儿之不足,咱们也能放心。” 宁女侠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想到令狐冲与女儿十几年相伴的感情,又有些不忍。 这么细思下去,便忘了追问其他的疑惑。 岳不群悄悄松了口气,思忖自己最近是不是操切了些。 …… 过后数日,华山派的成年弟子纷纷下山,趁着此次大典带来的风头威势,落实到各地势力范围,夯实经济与武力各方面的关系版图。 名门大派的弟子不会天天在山上闭门苦练,维护宗派利益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山上人少了一大截,岳灵珊和林平之没了拘束,整日价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感情突飞猛进,渐渐连给大师兄送饭送酒的事情也抛在脑后。 陆泽偶尔去思过崖探视,觉得令狐冲这倒霉孩子可怜,便也陪他喝一回大酒,结果弄得人家醉了之后又哭又笑,发起酒疯来拔剑乱舞,威势比当日斗剑还强几分,不过自控力却因此再次下降。 这就不太好了,他果断抽身躲开,而后每天跑到东峰采气练剑。 几天后,风清扬重新出现,老头儿黑着脸皮道:“华山这一代好不容易出来个勉强能入眼的剑修人才,你非得去祸祸他,硬要逼着老夫出来见你么?” “心疼了?” 陆泽笑嘻嘻的揶揄道,“那么好的剑修坯子,给岳掌门教的乱七八糟,你实在看不过眼,把一身剑术传给他啊,难道带着入土,让独孤九剑从此成为绝响?”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笑嘻嘻的揶揄道,“那么好的剑修坯子,给岳掌门教的乱七八糟,你实在看不过眼,把一身剑术传给他啊,难道带着入土,让独孤九剑从此成为绝响?” 风清扬瞪着他喝问:“你为何不学?以你的根基和易经学养,不用半年就能入门,三年足矣彻悟,将来成就更在老夫之上。” “太麻烦了,我不可能把那么长时间用在一门剑法上。” 陆泽坚决摇头,“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帮我理一理气剑之道,顺带找个办法,帮你那好徒孙解决下身上的问题。” 他不是矫情,或者欲擒故纵什么的,而是大约猜到,这门《独孤九剑》后边牵扯着极大的隐情,倘若他冒冒失失成了传人,到时候落入算计,下场堪忧。 想想创出剑法的独孤求败,眼前的风清扬,后来的令狐冲,哪一个不是遍体鳞伤、知交零落,最后落得心灰意冷,退隐江湖? 这世界有太多古怪,在弄清楚之前,陆泽绝不想落入他人安排的节奏。 风清扬给他憋得够呛,很想拂袖而去,但不知怎么说服了自己,吐出一口浊气,刻薄的批评道:“你那路‘朝阳剑法’立意尚可,剑招一塌糊涂,哼哼,姓岳的小子又哪里懂得什么是剑法,连个徒弟都不如。你且看好了……” 他右手一张,便凌空摄取了陆泽的法剑,从起手式开始,一招一式的演练“朝阳剑法”。 陆泽聚精会神的观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变化,将整个影像深深印刻在识海中。 风清扬没有朝阳真气,也没动用自己的丹田气,只在手心劳宫穴中临时蓄积一道剑气,以此为动力来驱动法剑,将朴实无华的十二招一气呵成的练完。 比起岳不群的版本,精炼了何止数倍,且每一个基本剑式都完美保留了陆泽千锤百炼的成果,却在组成剑招之后,各招浑成不破,剑势连绵不尽,几乎能任意组合、反复使用到天荒地老。 厉害呀! 尤其是风清扬临时起意,就能模拟他的朝阳剑意凝聚一丝剑气,虽不及他的先天真气精纯神妙,却能神完气足,似模似样。 不愧为当世剑修第一人,这等天分才情,无人能比。 只是,这老家伙故意将“独孤九剑”的心法融入其中,除非陆泽弃之不用,否则免不了先从中被动体悟那剑法的奥妙。 这是打算提前给他点甜头,下了香饵,放长线钓大鱼啊。 老家伙,存心不良。 嫌弃是一回事,陆泽还是老实从心的照单全收,毕竟能让风清扬亲自改良的剑法,何止是真香,简直是太香了! 演练完毕,风清扬丢回法剑,转而又批评起来:“你当日给令狐小子传授气剑之道,自己却只是半桶水的程度,他走岔了道,你有极大的责任。” “这还是我好心办了坏事?细说细说。” 陆泽不怕批评,只怕不知原因,赶紧掏出葫芦给倒上丹酒。 风清扬喝了一盅,咂摸咂摸滋味,又指点他道:“说你莽撞乱来还不服气,这种东西哪里能随意给没根基的人乱用?以后别让他喝了。” 陆泽赶紧应承,他那时候不是还没改大手大脚的毛病么,现在肯定不会再犯。 令狐冲发神经,的确有几分是喝了丹酒的后遗症,这玩意对?功到家的人有益无害,但心理不健全或心?不定的人,容易引发潜在情绪紊乱,乃至精神失常。 之前他改了方子,诱使令狐冲大醉发酒疯,宣泄一番累积的负面情绪,算是亡羊补牢。 陆泽又问:“您说的令狐兄弟剑法走偏,却不是坏事?” 风清扬捋着胡子想了片刻,轻叹道:“或许是天意吧,恰好让我在入土之前遇到。他那是误打误撞,超出了气剑的范畴,进入心剑的领域。” 身剑,气剑,心剑! 陆泽第一次听说剑道武功的进境层次,心神砰的一动,恍然有所领悟,??真气剑气登时响应,生出变化。 风清扬立刻察觉到,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瞪他两下,终究没有再劝。 又道:“身剑之极,便是成不忧那样,当然你和令狐小子必定更胜一筹。气剑之道,则于丹田、经络、穴位上层层推进,精益求精,其实永无止境。 至于这心剑,却要真气有灵,神而明之。心动,意动,神动,身剑合一,方能出神入化。老夫一生练剑,自命天赋不弱于人,于此道也只是初窥门径,难称登堂入室。”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至于这心剑,却要真气有灵,神而明之。心动,意动,神动,身剑合一,方能出神入化。老夫一生练剑,自命天赋不弱于人,于此道也只是初窥门径,难称登堂入室。” 陆泽顿时明白,为何“独孤九剑”那么难学,因是心剑之道,非神念强大、意志坚定,不可能大成。 而前置条件“真气有灵”,恐怕需要炼成先天真气,才能完美实现。 这一关,就卡住了江湖上九成九的武者,便是风清扬也没有越过那个门槛。 也对,他老先生若是气成先天,二十多年前未必有人能屈其心意,逼迫其做事。 若当时不成,过后心境已破,前路已断,便是后天真气积累再浑厚,也注定不能踏上巅峰。 这便是风清扬纵然剑术通神,也要比东方不败略逊一筹的缘故。 陆泽反复回味心剑之说,联想到令狐冲的现状,脸上露出古怪表情:“我本心是启发他领悟‘以气练剑,以剑炼气’的道理,他却跑到了‘以人御剑、以剑御人’的范畴。”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八章 剑经模型,又到别离时,余沧海 陆泽不知该如何形容令狐冲的天分了。 说他是剑道天才吧,的确剑法一看就会,一学就通,可偏偏对剑理连基本的通晓都做不到,更别提融会贯通。 说他笨也不对,有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独孤九剑”总纲听几遍就能记住,复述的一字不差,甚至还能练成易筋经。 自己是以感通之法心印相传,按道理应该更加精确才对,他居然自己瞎琢磨到心剑上去。 只能说,天底下的事情往往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千万别指望一切都会按照理想的方式进行,任何结果都要客观看待,坦然接受。 “嗯,这也是一种道心磨砺。” 陆泽也是光棍的很,他已经尽力了,爱咋咋滴吧。 风清扬道:“心、气、剑,如同帅、将、兵,各司其职,各尽所能,方可配合得当,行之有效。令狐小子的心?尚欠历练,便无法驾驭剑气,气剑之道难臻绝顶,以后有的麻烦了。” 二十几年没操过心,如今好不容易动弹一下,他也不想半途而废。 陆泽想到那家伙身上发生的事情,意味深长的笑道:“或许是机缘未到,来日方长。” 风清扬瞪他一眼:“老夫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他长进。” 开悟这种事情,有时候看见灯花一爆就行,有的苦熬半生也不得其门而入。 陆泽假装没听出老先生的潜台词,挑挑眉毛道:“那你还不抓紧时间,把知道的事情讲出来?好歹我也算是个不错的听众。” 风清扬立马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陆泽不以为意,他有的是时间跟老头儿缠磨,看看最后谁熬得过谁。 今天收获颇丰,算是没有虚度,回去睡个午觉庆贺一下。 …… 又是数日没见,天气已经转暖,华山绝顶的花草树木逐渐繁盛。 令狐冲这天才不知道如何开了窍,也许是大醉一场后放下愁绪所致,竟想出解决剑气的办法。 便是将其封在右手尾指少冲穴中。 平时握剑不用尾指,真气自然走不到末端的穴位,并且处于手少阴心经之首,能时时提醒他不要动心——不管牵强与否,他就这么想的。 如此一来,??原本的真气不受影响,只要他不作死乱来,虽然再也无法使出那种超规格的剑法,却也能恢复正常。 最重要的是,不用继续呆在思过崖喝风了。 岳不群对此也没别的好办法,甚至对他的想法有些赞赏。 令狐冲也是被拘束的狠了,再加上不想看到小师妹和林平之整天黏黏糊糊,干脆领了差事下山去了。 陆泽消化吸收了新剑法精髓,这日带了个亲手做的纸灯笼去东峰。 他把灯笼摆在显眼的位置,果然没多久,风清扬就现身了,嫌弃的瞥了一眼道:“真丑!” 不过仔细看,这个八面体的灯笼上,每一面分成九宫格,中心为先天八卦,周边为分宫卦,脸色转为凝重,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盯着陆泽问:“这是你悟出的的剑道总纲?” 陆泽不答,打开灯笼,从里面又掏出一个正方体,六面八角分别标注方位,又在里面拿出一个粗糙的人像,上面标注有对应的脏腑、器官、节气、奇经八脉和关键窍穴。 风清扬死死盯着这三件套,眼睛里已经没了粗鄙不堪的手艺,只有从核心太极阴阳图向外扩展的层叠构造,对应自身毕生修炼感悟,尤其是“独孤九剑”的独特剑理,久久没有出声。 陆泽也不着急,任凭老先生从屏息凝神,到呼吸渐渐粗重,最后近乎失控的放出剑气,将模型彻底搅成碎粉,甚至把周围山石切割出无数剑痕。 烈烈狂风吹拂一阵,就听他幽幽长叹,而后一言不发的掉头离去。 陆泽嫌弃的啧一声:“这老先生,我粗手笨脚的,糊个灯笼容易么?” 待了一会儿,施施然离开。 一天无话,第二日他又来,却见采气时经常站的那石头上压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长串的名字。 陆泽仔细观瞧,每个字如同一招剑法,自行印入识海之中,变成一个简笔勾勒的人影在舞剑,剑招极尽精妙,一时难以悟透。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陆泽仔细观瞧,每个字如同一招剑法,自行印入识海之中,变成一个简笔勾勒的人影在舞剑,剑招极尽精妙,一时难以悟透。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内容。 陆泽长叹,他知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剑术大宗师。 人世间的偶遇和别离,其实多半是在这种不期而然之间发生,相见或许是因为缘分,别离却可能是已经无话可说。 陆泽也不觉得遗憾,修道之人连这点看不透,干脆回家抱孩子。 他此次来华山的几个目标,基本已经完成,结果比较理想,剩下的日子,就是等一个消息。 消息很快传来,宁王死了。 宁王造反失败,被押送回南昌禁锢在王府中,没有受到任何苛待。 皇帝一天不杀他,就没人敢随意处置一位塞王,这是纲常伦理规定的。 他的百年功力虽然被王阳明打散封印,依旧活蹦乱跳能吃能喝,如无意外,多活几十年一点问题没有。 可就在正德十五年的春天,他暴毙了。 外面传的说是得了急病,不治身亡。 陆泽却可以肯定,是道家的人出手,引发了他的“龙虎金丹”隐患,以最不着痕迹的方式将其解决。 这种死法,当世没有几个人能诊断出来,唯一活生生的人证,如今已经落到正德皇帝的掌控中。 正德帝以有人蓄意杀害藩王为借口,在南方兴师动众的大搞侦缉,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四处乱窜,逮着早就盯上的文武官员往死里折腾。 南方官僚们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想着赶紧平息事端,把这位不着调的皇帝哄走,便弄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搪塞。 不料正中皇帝的计谋,关键物证被拿出来,赫然是柳沉舟为首的船帮,当年帮宁王运输粮食物资、军械饷银的账簿,对接之人,就在当朝。 里面还记录了数十年来,船帮给南方士绅官僚乃至勋贵们干的脏活,经手的违禁走私货物,甚至还有他们转移的官产细目。 这些东西,都是柳沉舟准备跳船之前,暗中录下的副本,让二儿子柳重文带走藏匿,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柳重文也是孤注一掷,不过他的籍贯在浙江柳氏,正儿八经的耕读世家,历代多有中举的体面士绅,与开堂口搞非法勾当的绿林总瓢把子柳沉舟毫无关系。 铁证如山,正德帝一记重拳,砸的南方官僚满脸桃花开。 接下来,是谈判如何收场的时刻。 想要皇帝体面收手,南方官僚们必须拿出足够多的好处,否则手握数万大军的皇帝要趁机大开杀戒,谁也顶不住。 在南北两京大佬们紧急磋商之后,士林官绅们选择暂时退让一步,承认皇帝的胜利成果。 其中就有南七省水路通道的利益,还有长江航道的水师掌控权。 单这两样,价值何止百万! 其余的无需多说,总之皇帝赢麻了。 南方再次安定下来。 陆泽也到了告辞的时刻。 岳不群最近很忙,但忙的有成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甚至意气风发。 一听说他要走,大惊失色的问:“莫非是道长嫌弃华山照顾不周?” 陆泽笑道:“岳掌门哪里的话,若有可能,我都想多待上几年。主要是心血来潮,想下山走走,顺便去山东访问几位全真高道,求教修行真谛。过后有闲,还会来叨扰,岳掌门倒是可别嫌弃我来的太勤。” 这理由的确正当,岳不群放心了,爽朗大笑:“只恐道长来的不够多,这镇岳宫的房间,永远都给道长保留!” 不容陆泽拒绝,好生张罗了一副席面,亲自作陪以送别。 恰好林震南也得到了南边消息,确定应该没了危险,准备回福州老家,因要顺路去洛阳金刀王家探亲,两人便做一路走。 岳不群一直送到山下,临别之时,陆泽打量他一眼,含蓄的提醒:“岳掌门最近相火过旺,似有冲撞华盖之危,贫道这里有一丸‘清心丹’,服用之后闭关半月,应有所改观。”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岳不群一直送到山下,临别之时,陆泽打量他一眼,含蓄的提醒:“岳掌门最近相火过旺,似有冲撞华盖之危,贫道这里有一丸‘清心丹’,服用之后闭关半月,应有所改观。” 岳掌门对他的丹药完全没有抵抗力,很高兴的接过来,眼圈儿都微微泛红。 如此关心爱护,谁能说咱们是为利益媾和,这是忘年之交,方外知交,纯的。 陆泽来时只一个包裹,走时行礼足有一车,都是岳掌门送的。 马车跟着镖局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华阴,经潼关离开陕西地面。 过关之后没多远,他们在一处靠近官驿的酒家停下休息,一行人占了半个铺面,镖师趟子手们吆吆喝喝,动静闹得很是不小。 这里的客人挺多,但没有谁跳出来指摘,一则老江湖都认识福威镖局的招牌,二来此地紧挨华阴,这镖局与华山派结盟的事情,往来的江湖人不可能不知。 因此,他们很是放得开,林震南也不格外约束,有时候显得强势蛮横一点,能防止许多不开眼的货色乱动脑筋。 店家见是大主顾来,自然酒菜上的也快,一行人吃吃喝喝,言语不离近日发生的江湖趣谈。 忽然远处一行人急匆匆靠近,陆泽感知到些许的恶意,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点了下桌子。 林震南老于世故,一怔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咳嗽两声,提醒几位镖头,然后就见门帘子挑开,涌进十几号头缠白布、赤脚穿着无耳麻鞋的的汉子,一个个身佩宝剑,装束统一,簇拥着个子矮矮的老道士进来。 熟人啊。 林震南一眼认出来,正是他曾经派人送礼而不得入门,此前亲自前往华山参加大典的青城山松风观掌门人,余沧海。 那些青城派弟子显然来者不善,隐隐形成一个防御圈,随时可以出剑攻击。 林震南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才要开口,余沧海却先冷笑一声道:“林总镖头,你可让我等的好苦啊。”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二十九章 陈年老账,守和道士是哪根葱 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一股子怨恨的味道? 林震南老于江湖,虽然觉得不对劲,还是满脸堆笑的问:“余观主这话从何说起,莫非你从大典那日至今,没有远离华山?” 话才出口,他猛地心里一惊,不禁倒吸凉气。 那都过去好多天了,特地在这里堵着他,为了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须得小心为上。 林震南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陆泽,见那年轻道人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原处,泰然自若,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嗯,心里有底了。 余沧海一直盯着他的举动,见状不由心里冷晒,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装模作样。 早在大典之时,看到陆泽坐在一堆江湖大佬中间,假模假式的接受岳不群感谢,余观主就觉得腻歪。 大家都穿道袍的,偏就你在那儿充大头,凭什么? 正一道,好大的名头,玉龙观?嘿嘿,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一号。 他认定陆泽是在配合岳不群演戏,今日却演到他余掌门头上了。 待会儿再揭了你这假道士的花脸皮! 余沧海个子不高,却作出睥睨之状,扬起下巴傲然道:“我青城派与你林家有一笔旧账要算。之前给华山派面子,不好在他们山门中动手,便在这里候着你的大驾。” 旧账? 林震南一头雾水,他自问从没得罪过青城派,多年以来一直试图给他们送礼来着,莫非礼数太多还惹人嫌了? 心中不解,却知道今日只怕无法善了,迅速给了诸位镖师信号,本就觉察不对劲的众人纷纷扔下筷子,握住兵刃,以桌子为单位严阵以待。 林震南收起笑脸,疑惑的问:“我福威镖局与松风观何来的旧账?余观主莫不是记岔了?” “没有么?” 余沧海甩了下袍袖,眼眸中显出一抹冷厉之色,“你莫非忘记了,当年你祖父林远图与我师父长青子比剑之事?” 长青子? 林震南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貌似当年祖父崛起于武林之时,曾经与这么一个人比剑胜了,那也不过是林家“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道路上,被踩过去的高手之一。 再说,当时好像也没分出生死,本人后来也没有回来报复。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余沧海又拿出来说事,莫非……是为了“辟邪剑谱”?! 林震南经历柳沉舟船帮覆灭之劫,对此类事情极为敏感,立即想到这一可能。 除了福威镖局基业,林家也就这个值得旁人惦记。 饶是他颇有城府,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余沧海却以为他心虚了,呵呵冷笑道:“怎地,想起来了?当年你祖父用卑鄙手段胜了我师父一招,致使他老人家郁郁而终。这笔账,咱们当后辈的,今天该好好算一算了。” 荒谬! 林震南怫然不悦,郑重其事的道:“我祖远图公当年事迹,江湖中自有公论,余观主不可浪言诋毁!你当真要污蔑他老人家,林某虽然不肖,拼了命也要争上一争!” “就凭你?” 余沧海仰天大笑,青城派众弟子也跟着哄堂大笑,满口讥讽嘲弄之语。 福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向来团结,哪能听得下外人诋毁总镖头,登时火冒三丈,甚至破口大骂。 走江湖的老油条,哪一个嘴皮子不利索?南腔北调的污言秽语潮水一般泼洒回去,登时将青城派众人压倒一头。 余沧海是极爱面子的人,听不得这些乱七八糟,断喝一声:“让他们给老子闭嘴!” 早就跃跃欲试的青城弟子得到信号,当即冲上前去,用带鞘长剑噼里啪啦的乱抽乱打。 福威镖局的人马虽多,趟子手占了绝大多数,没有镖车和盾牌器械辅助组队,近身搏杀打不过青城派的优秀弟子。 一个照面,便有七八人被打肿了脸,四五个踹伤了腿,也就四位镖师武功尚可,勉强抵住了对方的精巧剑招,但也落于下风。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一个照面,便有七八人被打肿了脸,四五个踹伤了腿,也就四位镖师武功尚可,勉强抵住了对方的精巧剑招,但也落于下风。 见势不好,史镖头当机立断的大喝:“点子扎手,退后结阵!” 众人齐齐响应,扫荡桌面杯盘碗盏砸向青城派弟子,趁他们躲避的空档,踹翻桌子提起条凳,勉强作为盾牌横在前方,拔出武器结成防线,背靠墙壁,严阵以待。 一切都在几个呼吸之间完成,效率之高,大出青城派众人预料之外。 余沧海的眼角狠狠抽动一下,这跟他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但自恃武功高,准备充分,心中仍有十足把握。 周围客人看到要开仗见血,纷纷熟练的夺路而逃,在十几丈外围观。 如此一来,仍然端坐桌边的陆泽就显得格外突出。 余沧海看着他那张俊脸,不知怎的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有种一剑刮花了他的冲动。 算了,办正事要紧。 目光回到满脸紧张的林震南身上,厉声道:“别说余某不给你机会,好生跟我比一场,赢了,前事一笔勾销。输了,哼哼……” 林震南知道自己武功凑合,但那是用来对付一般山贼草寇,似余沧海这等名门大派的高手,赢得机会约等于零。 不过他今日并非孤军奋战,有人托底呢。 他下意识的又瞥了一眼淡定的陆泽,脸上涌出满满的悲壮,咬牙叫道:“余沧海,林某今天舍命相陪,来吧!” 拔出长剑,一个纵跳来到场中,冲对方比个起手式。 余沧海的眼角再次抽搐,无名之火烧得更旺,双手往后一背,傲然道:“你进招吧。” “好,看招!” 林震南毫不犹豫,一招“流星飞坠”刺过去。 余沧海只看他的身形法度,已经知道其剑法练得不过尔尔,哂笑着侧身让开剑锋,右臂轻抬,将反握手中的长剑亮出,以剑首顶在其剑脊上,锵一声崩开一尺,再转身出鞘反刺一气呵成,当即占据上风。 林震南知道自己跟武林顶尖儿高手差很多,亲眼见识过数次激烈搏杀,尤其是最近的令狐冲和成不忧之战,晓得自己这辈子别想摸着边儿。 可对上余沧海,动手之前,还存着一丝侥幸。 松风观只是青城山上众多门派之一,不过是被推到前台来干粗活的,真正高手在峨眉那些大教嫡系内,余沧海或许只是名头吓人。 现在一剑就给压到下风,心中明白是想多了。 同时也不免生出一丝悲凉,这么多年辛苦经营,到底还是要武功上见真章,莫非自己的理念有问题? 虽然沮丧,他还是强打精神全力以赴,使出家传“辟邪剑法”的精妙招数,玩了命的朝余沧海攻过去。 江上弄笛、紫气东来、花开见佛、群邪辟易…… 都是当年祖父林远图手把手纠正过的剑式,他敢保证绝对没有偏差,便是祖父复生,也得夸奖一句使得好。 可陆泽在一旁看的大摇其头。 以他陆道爷浅薄的剑道修为,一眼看出来这剑招只能算是不错,离着华山派的那几路剑法差了许多。 林震南用的也的确各招严谨,破绽极少。 可剑是剑,人是人,两者各行其道,压根没有融合到一起。 一句话,这套剑法压根就没练上身。 徒有其形,不得其神,没有匹配气功心法,怎么看都有点小孩抡大锤似的,笨拙,迟缓,僵硬,呆板。 虽然也有几十年功力在,灌注剑身破空嚯嚯呼啸,威势不小,却十成里有八成在做无用功。 如此下去,只怕不用人家破招,自己也得累个半死。 “林远图当年压根没用心教,果然不是亲生的,就糊弄事。” 陆泽不无恶意的揣测,同时没忘了把余沧海的功架底子扫描一番。 这道人个子矮,所用之剑过长,却凭着极高明的身法弥补短板,兼且有一身高明道家气功,内力深厚,真气充盈,举手投足皆能发挥出十成威力,分明是将本门武功练透、练通了。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这道人个子矮,所用之剑过长,却凭着极高明的身法弥补短板,兼且有一身高明道家气功,内力深厚,真气充盈,举手投足皆能发挥出十成威力,分明是将本门武功练透、练通了。 即便比岳不群差了一些,却也是江湖一流好手,比林震南强太多。 面对林震南的剑招,余沧海多半仗着身法躲闪,脚下却围绕五尺范围兜圈子,始终没有大幅度后退。 偶尔反击一剑,便逼迫的林震南放弃当前招式,竭力防守,艰难拆解,再重振旗鼓向前攻击。 转眼几十招过去,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也用了大半,连对方衣襟都没沾上半点,林总镖头心中焦急,手上动作不免有了一丝变形。 余沧海见状登时大笑:“就你虚头花脑的玩意,也配享有数十年威风?没得丢了辟邪剑法的脸面。” 再无猫戏老鼠的兴趣,喝令众弟子动手。 青城弟子拔剑抢攻,出手的招式登时惊起一片呼声。 “怎么是辟邪剑法?!” 福威镖局的人多少见过两代总镖头用这套剑法,陡然在外人身上见到,甚至用的比林震南还好,这算怎么回事? 猜疑一起,心思乱了,手上功夫不免受影响,登时被人家窥到机会,刺伤七八个,防线大乱。 青城弟子侯人英居中调度,看到陆泽在那儿没事人一样的看热闹,早就觉得碍眼,当下飞身过去,一剑刺向其面门。 “什么东西,格老子滴滚起!” 这一剑凌厉凶狠,分明是要破了陆道爷的相。 陆泽嘴里念叨:“道爷好不容易捏了张平平无奇的脸,你怎么忍心下如此毒手?” 说得不紧不慢,却在剑锋迫近前施施然抬起筷子,一下夹住。 侯人英整个人被定在四尺之外,剑身附着劲气如泥牛入海,化为乌有。 他以为是错觉,不信邪的运劲一扯一送,发现长剑犹如扎进岩石,纹丝不动! “你……!” 侯人英见鬼一样的瞪大眼睛,发动真气一绞,却听叮的一声,剑尖折断三寸!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三十章 良言难劝,先天功,恶客临门 剑是百炼钢所制,筷子是普通竹木,两下相较,断的是剑? 侯人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进退。 陆泽却盯着筷子间的剑尖恍然大悟:“噢,刚柔相济原来是这样用法。” “竟然在这等时候拿我试招?” 侯人英醒悟过来,心中又惊又怒,低喝一声卯足了劲,又是一剑刺去。 这次的功力、速度增加何止三倍! 陆泽手肘都没动一丝一毫,只是筷子一开一合,又精准无比的夹住断剑之首。仿佛做了个回退的动作,可能移动了有指甲大的距离,便将附着剑身的劲气消弭干净。 然后一抖一递,便将剑从侯人英手里夺走,顺势点中其脉腕。 侯人英只觉整条手肘剧颤、麻痹,身不由己的踉跄退后数步。 陆泽抬头冲林震南喊道:“林总镖头,你们往常遇到山贼盗匪,也是这般纠缠磨蹭么?” 林震南一惊之下,蓦然醒悟。 余沧海兴师动众带领那么多人,千里迢迢从川中来到此地,还能精准的堵住去路,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比剑出气? 若真是那样,当日在华山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更合适。 他也是当了半辈子商人,习惯以谈判和利益交换解决问题,却忘了还有一半身份是江湖中人,有时候道理讲不通,得见血的。 “杀!” 林震南面露狠戾之色,从牙缝里喊出号令。 同时,他果断丢开师老无功的长剑,运足功力一掌劈空拍过去。 店铺之中风声大作,隆隆震耳,纵然余沧海武功高出不止一筹,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抽身后撤。 那劈空掌力雄浑霸道,轰隆打塌了半边墙壁,飞沙走石,惊得外面看客鸡飞狗跳。 史镖头等人反应一等一的快,几声短促的呵斥,立即有多名趟子手端着桌子长凳亡命前扑,以身体去堵青城弟子的剑路。 其余人趁机组合棍棒单刀,变为锥枪朴刀,结队成阵。 还有人合身撞穿墙壁,或去镖车那里拿强弓木盾,或转向侧面,打算夹击。 这一番变故来的太突兀,青城弟子毫无心理准备,虽然成功刺伤数人,也被镖师们反击命中多次,打了个两败俱伤。 余沧海连续避过林震南数记“震天掌”,距离被迫拉开两丈,背后一片狼藉。 看他喘着粗气成功跳出战圈,猛转头盯着陆泽,厉声喝道:“臭道士,找死!” 陆泽讶然看他:“你这老牛鼻子,怎么连自己一起骂?” 余沧海不跟他抖机灵,呵斥一声,倏地横掠两丈腾跃到酒桌上方,剑光炫目,拉出森森寒芒,直刺其咽喉。 这剑迅即如电,刚猛如雷,林震南看的面无人色。 若是之前如此对付自己,只怕一招也挡不住。 陆泽端坐不动,挑眉喝道:“跳那么高干嘛,下来!” 嘴上说着俏皮话,却在对方长剑递入中门时,筷子一转,夹着侯人英的断剑戳中余沧海的剑脊重心。 一道怪异的黏着之力陡然发作,拽着余沧海身子下落,脚尖踩上桌面,一寸厚木喀嚓裂开。 余观主一辈子没遇到有人敢坐着跟他斗剑,还以如此羞辱的方式,心中怒火高烧三丈,竟又在剑身增厚两成劲力,震荡的尖锋嗡嗡作响,打算一举崩飞那断剑,强行前刺。 陆泽的筷子一颤,断剑瞬间荡开八道虚影,反将其长剑裹在中间,一股无形但粘稠之极的力量生生遏制住前进步伐,再向上一抬,将余沧海五短身材擎举在半空。 这又是一种令其感到恼火的做法。 余沧海嘶声喝道:“格老子滴,开!” 真气鼓荡,长剑弯曲抖震如蛇,嘶嘶尖啸声响刺得人头皮发麻,肉眼可见的剑芒吐出数寸,将那些虚影尽数绞碎。 陆泽嘴角上翘,任由其发挥,只听叮叮当当连声脆响,整条剑身被切得七零八落。 余沧海心中刚刚泛起快意,蓦地看到半截剑柄化虚为实,破开剑网,带着不可思议的磅礴大力撞在其胸口。 嘭! 余观主屁股向后撞穿屋顶,飞出酒馆。 “这一招,果然‘神出鬼没’。” 陆泽轻声赞叹,手中筷子化为粉末,簌簌落下。 余沧海没脸回头再攻,带上众弟子匆匆离去。 这一次出师不利,问题在调查不够充分,尤其被陆泽这个意外之人有心算无心下,打了个措手不及,回头总结经验教训再说。 总之,他死也不肯承认陆泽的真正实力强过自己多少。 等摸清楚臭道士的武功底细,再卷土重来,报仇雪耻。 林震南一看强敌退却,差点两腿一软坐地上,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先向陆泽没口子的道谢。 陆泽一摆手,把他那些“救命之恩”之类的后话堵住,悠然道:“那余观主恐怕不会就此收手,林总镖头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吧。” 林震南心里明白的很,要是有陆泽这么位高人一直帮自己该多好,可惜那是妄想。 另外他也想到,余沧海肯定是冲着辟邪剑谱来的,不然暗地里让弟子练咱家的剑法作甚? 原来那剑法竟如此的重要,能让堂堂名门正派的掌门舍下脸皮不要,也来强取豪夺,这该如何是好…… 林震南商人习气难改,遇到事情先权衡贵贱轻重,仍未想清楚,其实一家性命和祖孙三代积累的家业,都已处在随时被人一锅端的危险境地。 陆泽冷眼旁观,看着他发出信鸽往陕西分舵,给华山派报信,又给洛阳分舵提出警告,就是没有给全国其余分舵通知全面警戒。 罢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陆泽上手帮忙救治了伤病,随后林震南赔了酒馆财产损失,以敌区行军姿态继续赶路,途中不敢有丝毫懈怠,总算安然无恙的抵达洛阳。 拒绝去金刀王家做客的邀请,他转而去找道观挂单。 上清宫是不能去了,薅羊毛不能逮着一个下手。 陆泽这回去了下清宫,没想到知客认识他,看到后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陆泽感觉挺冤枉,道爷又没祸害你家,用得着这般对待么,太过分啦。 他用单手按住门扇,从门缝里问对方要解释,知客叫来俩人帮忙拼命顶住,很失态的喊:“本观不用你炼丹,什么都不要!” 你要我也不给……不是,没有啊! 陆泽手指苍天向三清祖师发誓,这回什么都不干,而且给伙食费和住宿费。 趁着闹腾的功夫,有人快跑去报告了方丈,一听是他来了,老道士长叹一声让开了门。 对于这等夯货,惹不起,躲不开,认了吧。 陆道爷是讲道理的人,照规矩完成全套挂单流程。 住下之后,他还在暗中疑惑,自己在华山这些日子,外面是谁在乱传咱的坏话呢? 接下来几天他很消停,早晚课和劳作一点不差,甚至可说是无可挑剔,让下清宫的老道士们看的直摇头,你说你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当个高道,非得…… 不料陆泽很快提出点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借阅典籍。 去年在上清宫,他得了丹阳子马钰的《洞玄金玉集》,在华阴玉泉院得了广宁子郝大通的《周易参同契释义》,这里却有长真子谭处端的《水云集》。 没错,陆泽是打定主意,要找齐全真七子的著作原本,从中发掘出全真教被元庭覆灭前,他们早早分散藏匿的真传内容。 对于道门内部而言,无论分多少个门派,除了独门秘诀不外传,一些共通的东西是可以共享的,关键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发掘整理。 陆泽的要求转交到方丈面前,老道士冲他瞪眼:“空口白牙的讨要,脸呢?就算你自己不要,多少给你们正一道的天师们留点儿啊。” 当然,炼丹就免了,上清宫的遭遇他们可不想也来一次,虽然那丹是真香…… 陆泽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我带一些年轻弟子做次早课?” 方丈捏着鼻子勉强答应下来。 次日凌晨,果然有几十位小道士来到专门准备下的丹房,另有几名老家伙也毫无愧色的混在其中。 陆泽一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带领他们做玄门早课。 不同的是,他此番放开神识,将自己元神对天地运动的微妙感知同步传递,在念诵经文时结合自身脏腑震动的频率,带着所有人实地体验一次什么叫做天人共鸣。 做完之后,他精神抖擞的出去练剑,满屋子道士们却足足呆了一天才相继出关,看脸上的光彩和表情就知道,道行精进,大有收获。 陆泽绝对不会承认,他同时也将对方身上的修行印记偷摸看了个遍,足以令他比照参悟出全真教秘传的一些东西。 双方都作出吃了亏的嘴脸,暗地里都偷着庆祝赚了便宜。 陆泽自然得到了他想看的典籍,老方丈甚至点破他那点儿小心思:“你想从中悟出重阳祖师的‘先天功’?放弃吧,没可能的。” 陆泽笑而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接下来的几天他很清闲,便起心到外面走走,逛了一圈洛阳城,又探视一次绿竹巷,还是无人。 莫非任盈盈还没偷跑出来?可也没听说东方不败回黑木崖啊。 暂时撇下不理。 这天,他闲逛到了城南龙门石窟,试图从那些造像上参悟一下佛门“身密”的奥妙,很快便发现有人在盯梢他。 转了几圈,他来到僻静处,转身冲后边喝道:“出来吧,藏头露尾的有意思么?” 有三人应声从隐蔽处现身,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远远站住拱手道:“可是守和道长?咱们想请你去做客,走吧?” 第三十一章 暴力邀约 陆泽上下打量他们的装束,从身形步法作出基本的判断,都是筋骨强健的外炼有成之人。 一下聚齐三位,不简单。 他两手抄在小腹前,左看右看,啧一声嫌弃道:“既然请道爷我做客,马都没有一匹,大车总该有一架吧?难道要我亲自走路去,那多累得慌?” 黑衣人没想到他如此反应,噎了一下,木然答道:“只要你肯答应,车马都会有的。” “好吧,就当你有。”陆泽改成倒背手,悠然道:“那么,作为最起码的礼貌,你至少得先告知主家姓甚名谁,还有,能不能先把你们脸上的黑巾拿掉?” 大白天的,都蒙着脸出来,一看就不是干好事的,吓到路人怎么办? 黑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他答道:“抱歉,暂时还不能让你知道,只要跟我们走一趟,到了地方自然明白。” 陆泽无声笑笑,抬腿往左行了数步,一边走一边自顾自说道:“那么,不妨让我先猜一猜,能够在此地横行无忌的人里边,官府用不着藏头露尾,地方豪强惹不起我,那就只有地头蛇大势力,比如说,少林寺?” 对方毫无反应。 陆泽也摇摇头:“不是他们,少林寺的大和尚向来喜欢躲在幕后遥控,况且在确定不会因我而跟道门撕破脸之前,他们会装作视而不见。那么就只有一个人可能如此莽撞。” “左冷禅啊。” 陆泽仰头叹息一声,继而转身正对三人,恰好站在他们三才站位之侧,相对北斗七星的“天权”位置。 黑衣人的瞳孔急促收缩一下,身体纹丝不动,却已暴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右侧穿青衣的男子焦躁的喝道:“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直接一锤子敲晕套麻袋拖走,不就完了!” 说着,这人亮出一柄带四棱破甲锥的铁槌,呵斥一声,大步前冲。 他身形干瘦,落脚却发出大象踩踏的沉闷声响,咚咚咚三步踩出脸盆大的浅坑,挂着猛恶风声扑到近前,毫无花哨的一椎直捣陆泽前胸。 这哪是敲晕人的力道,分明是想直接要他粉身碎骨! 槌还在一丈之外,陆泽的道袍已经被劲风吹得烈烈飘摆,周围砂石也被吹飞,灌木低伏,犹如糟了七级大风。 好沉重的锤头,好刚猛的劲道! 他似缓实快的探出白皙如玉的右手,就在椎尖抵近三尺时,凌空按向黝黑发亮的槌瓜,掌面与钢铁之间还有一指甲盖的距离时,一股沛莫可御的力量被提前引发。 陆泽双脚离地,全身道袍自袖口向后流水般鼓荡,急转向下冲击地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身形如旗花火箭冲天而起足有四丈,轻飘飘落在一块三丈来高的石头顶端。 “嘿,这小子有点门道。” 青衣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不知真假的称赞着,再次虎吼一声向后抡圆铁槌,重新指向前方时,带动身体爆发冲击,踩着巨石陡然向上疾奔数步,猛力捣向陆泽双腿。 陆泽居高临下俯瞰着他迫近,右脚突然发力一点,一块石头应声崩飞,直射对方面门。 那人急忙抬手遮拦,视线受阻,陆泽趁机横移半步,一脚踩在铁槌顶端,身子受力凌空拔起,右脚猛的踹向那人后脑勺。 青衣人反应也是极快,竟顺势猛然砸在石头上,轰隆碎石炸开的同时,身体蜷曲前翻,顺着反震力量倒转过来,两脚朝天数次连环踢击,拦住陆泽的踩踏。 “举重若轻,好功夫。” 陆泽身在半空还不忘称赞,借力横挪两丈后轻飘飘落地,掸了下道袍上的灰尘,冲对方道,“使这么大劲,你们这是请活人,还是准备抬死尸啊?” “请不到活的,死的也能交差!” 青衣人单手挂着巨石,凶光毕露的盯住陆泽,闷吼一声凌空扑下,兜头就砸。 陆泽眼睛微眯,曼声道:“可一可二不再三。” 冷冷看着对方急速迫近,劲风吹得一丝乱发飘飞,他的后颈中倏地窜起一柄浮尘,根根马尾挺直如钢针,炸开成莲蓬,逆行撕裂气流,裹住铁槌后猛然收紧。 陆泽探手捉住长柄,发力一扯,连人带铁槌拽着狠狠摔向地面。 要拼力气是吧,陆道爷还没有服过谁! 眼看身体要失去平衡,青衣人竟松开锤柄,尾部拉出一条小指粗的细铁链,顺势撒开足有一丈长,随着他抖震手臂,哗啦啦盘旋成多个圆圈,兜头罩向陆泽脖颈。 “这招我见过。” 陆泽乐了,拂尘上的劲道一收放开铁槌,接着抽在锁链上,好似打中毒蛇的七寸,整条锁链力道中断,死蛇似的散乱开来。 “在我面前玩刚柔变幻,忘了道爷是干什么的。” 天底下的道门中人,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阴阳二字,在咱们面前玩这套,等于是关公面前舞大刀。 陆泽的拂尘再一晃,千丝万缕收拢成紧密的一束,笔直如判官笔,一招“仙人指路”刺向对方的胸膛。 他变招太快,青衣人还没有落地,浑身力道用老,中门大开,眼瞅就要中刺。 陡听得后方崩的一声爆响,陆泽侧身闪躲,一道乌光擦肩而过,叮的一声扎进岩石内。 “袖中弩,破甲矢?你们准备的挺充分啊!” 陆泽放弃追击青衣人,转身看向第三位穿黄衣的,眼神不善。 他最讨厌暗箭伤人的混账,尤其敢对自己动弩,还有王法吗? “抱歉,道长的武功太惊人,我等估计不足,才出此下策。” 黄衣人居然开口道歉,听上去还蛮真诚的。 陆泽心道得亏自己平时藏的好,极少人前显圣,说明劳德诺那二五仔的卧底工作很不到位,这是第二波被坑的人了吧? 嗯,如此最好,继续保持。 他正需要合适的对手来磨练武功,一般人无冤无仇的,还真下不去狠手。 黄衣人嘴上客气,两手中却亮出一双钢爪,后面也拖了铁链子,看来三人应该是有默契配合,专为对付自己的“天生神力”而准备的。 “好,那就陪你们耍耍。” 陆泽将拂尘插回衣领,袖子中落下一柄二尺青钢剑。 这是他从下清宫借的,方便随身携带,还不显山露水,行话就是更利于阴人。 黄衣人看到短剑,眼神又是一变,这也是情报中没有的变化。 拳谚有云,一寸短一寸险,敢用短剑,必有奇功。 他深吸一口气,冲黑衣人道:“情况有变,不要留手了。” 对方郑重点头,亮出对双钩,在胸前交击一下,锵的一声脆响,跟着合身前扑,当先发动进攻。 陆泽严肃的盯着此人和兵器。 虽说兵器越怪、死得越快,但反过来,有奇兵必定有绝艺,功夫不到根本无法驾驭。 尤其双钩还是克制单剑的绝佳兵器,只看对方出手时阴阳并重,虚实变幻灵动自如,说明在上面浸淫多年,已经练出了真东西。 群殴第一要素,不能被围住了圈踢,必须占据主动权,先按着一个往死里打。 陆泽甚至以神识重点观察黑衣人,发现他双手劲气始终盘旋在握把,随时可以将后方短剑变为主攻,窥虚而入,防不胜防。 就你了。 陆泽左手剑指一引,袍袖鼓荡,身如轻烟一掠两丈,径直扑向黑衣人。 就在对方左拦右扫上下齐发的瞬间,挺剑一招“白蛇吐信”刺在右钩弯颈处。 黑衣人晃动数次没能躲开,被剑锋点个正着。 看似凶狠的长钩浑不受力,轻飘飘往后一甩,亮出尾部短剑捣击空门。 这几乎是十拿九稳的惯用招式,向来能出奇制胜。 不料陆泽的短剑轻颤,当真如蛇信一般弯曲下探,正点在右钩护手的月牙刃上,陡然爆发的真气将其崩掉一个尖角,更将这一招的后着尽数破掉。 还有左钩! 黑衣人招式不变,仗着兵器长度优势,已经前探到了陆泽身子一侧,锁死其躲避空间,狠狠切割向其右后肩的膏肓穴。 这应该是无救的必中一击,无论对方如何的天生神力,也只有饮恨在锋刃之下。 陆泽看到他眼神中那一抹快意,嘴角也往上一勾。 黑衣人陡然觉得哪儿不对劲,才要变招,迟了! 陆泽竟再次近身紧贴,左手剑指自腋下穿出,轻轻点在左钩的月牙护手上,锵的一声将其击断,向外荡开。 跟着剑指化掌,自下而上一招朴实无华的“冲天一掌”,正印在对方大开的前胸。 黑衣人吐血,暴退,嗔目惊呼:“他练成了太乙剑和铁掌功!” 情报显示,这道士才从令狐冲那里学了一路花法太乙玄门剑,总共没半年,怎的能能用到如此地步,还有那铁掌,他又是跟谁学的? 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很清楚这一次要栽了。 陆泽脸上露出厉色,咬牙喝道:“好哇,既然让你们看破了贫道的秘密,说不得要将你们全都留下。” 作势挺剑要追,黄衣人的双爪已然凌空射来,速度不下于离弦之箭,威势刚猛绝伦! 陆泽一招“拨云见日”左右击刺在钢爪尾部,叮叮两声将其打歪,接着一式“玉女穿梭”切入锁链之间的缝隙,分心便刺。 黄衣人双手抖颤,以锁链夹击拦阻,双爪猛地掉头反抓陆泽背心,看起来很像是他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第三十二章 战术欺骗,食气之道 但黄衣人知道,陆泽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陷于必死之地。 用长兵者最忌讳被人近身,尤其是陆泽这种天生神力且精擅掌法的高手。 阻止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黄衣人放出全部精钢锁链,身子却以最快速度后撤。 陆泽的身法竟然比他更快! 像是用无形的牛筋拴在黄衣人的身上,对方身形后撤,拉扯着他以更快的速度“崩弹”追击。 就在即将撞上锁链罗网之时,陆泽使了一招“怀中抱月”,短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穿过十几道纵横交错的缝隙,剑身急促震颤,密如暴雨的“叮叮”脆响中,所有锁链齐齐失去力量,死蛇一样的散落。 陆泽左手袍袖一翻,卷住所有锁链往身前一带,后边的钢爪被抖震的反向飞腾,从他两侧化了个圆弧,反而夹击向黄衣人。 前拉后打,一气呵成。 黄衣人不假思索的弹开护腕上的锁扣,任由陆泽夺走锁链,跟着双手成鹰爪,嘴里发出一声唳啸,竟又悍勇前扑。 那鹰爪撕裂空气,划出十几道肉眼可见的白痕,尖锐的嘶嘶声响好似刀子划过铁板,刺得人脑仁儿发痒,牙根发酸,浑身都要不由自主的哆嗦。 陆泽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双眸之中尽是淡然,毫无预兆的倏然驻足,右臂曲肘掩在胸前,短剑斜指正前方,尾闾微微动弹,剑身便生出百十种变化,一霎间洒出的剑花迎上鹰爪,就是一连串火星爆闪。 黄衣人心中惊怖莫名,几乎忍不住要叫起来。 陆泽的剑在他十根手指上反复点了三次,每次次序不同,但恰好都是他即将爆发出真正杀招的刹那,最强也是最弱的时刻,以最小的力量,破了他最强的招。 这是什么剑术,这是何等的眼力,这是多么精准的控制,这还是人么? 恰在此时,后边的青衣人再次挥起大铁槌,卯足了力气轰向陆泽背心。 或许在他看来,陆泽正落入黄衣人的陷阱,因为那伙伴的鹰爪功其实比铁爪更强,更利,更叼毒。 是个好机会! 但黄衣人却是截然相反的看法,脱口喝道:“不要过来!” 晚了。 陆泽嘴角噙着笑意,左袖轻轻一挥,两柄钢爪弯折上行,在头顶交错后陡然笔直投向背面,一前一后迎击大铁槌。 其速度之快,犹如炮弹出膛,刮起的锐啸追魂夺魄,可见附着力量之大。 青衣人亲自体验过这道人的“天生神力”,不敢轻忽大意,当即运足了千斤力量,双手运槌砸在第一柄钢爪上。 嘡! 爆响之中,青衣人险些被闪断了腰。 那钢爪上连四两力都没有,简直跟纸糊的一般,徒有其表,被铁槌砸飞。 实则虚之,中计了! 好在青衣人炼体有成,浑身筋骨气血几乎合二为一,当即顺着打空的铁槌旋转一周,并瞬间卸力到不过几十斤,轰击第二柄钢爪。 轰! 这次钢爪上却是货真价实的千斤力量,青衣人的铁槌反折,狠狠砸在自己胸口,顶住他身体离地倒飞两丈,锵一声钉在岩石上。 龙虎剑诀,第十二式,避实击虚! 看到这一幕,剩下两人几乎不假思索的抽身就走。 他们同时向后砸出黑漆漆的暗器,陆泽以钢爪迎击,轰轰炸开漫天烟火。 他挥舞道袍凝聚劲风吹散,发现两人已趁机跑出十几丈外,几个起落蹿入山林之中,没了踪影。 陆泽冲远处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还挥了挥手。 那边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若是三人组与自己僵持不下,或许会前来帮手。 其余无论胜败,对方只会带着观察结果提前离开。 “呵呵,还挺谨慎,可惜到底做事毛糙又不够大气,难怪最后大事不成。” 相信这一次之后,左冷禅应该会充分高估自己的实力,下回再派人前来“邀请”,或者干脆弄死他,大约会出动嵩山派的嫡系力量,而不是这些外围雇佣兵了吧? 陆泽很期待新一批陪练到来,有他们主动免费帮忙,才能让自己有机会通过实战磨砺武功。 扭头瞥一眼死不瞑目的黑衣人,摇了摇头,将钢爪锁链卷吧卷吧收起来,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回到下清宫后,陆泽跟没事人一样照常清修,期间又去了一次朝元宫,拜祭长真子谭处端。 自己学了人家真传的东西,多少也要打声招呼。 感觉差不多了,他收拾行李轻车上路,继续东行。 他已经做好了一路战斗的准备,结果直到山东也太平无事。 他路经兖州府,马车走了一天也没走出孔府的田产,圣人后裔治下的老百姓过的也没见多好。 直达泰山,前去一座道观,那里有清净散人孙不二的手迹。 看到陆泽敲门,坤道观主愕然问:“你一个乾道,跑来看女丹功法,确定没弄错?” 就差说他脑子有贵恙了。 陆泽一本正经的答:“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乾坤两道不可分割,互相参照,才得大成。” 坤道差点当场挠他个满脸开花,不过看在陆泽拿出的“助阳丹”份上,大度的原谅了他。 嗯,陆泽的方子源自《道藏》,但是结合道家内丹术做了改良,功能男子补益、女子暖宫,治疗妇人无子有奇效。 这时代,妇人无子犯七出之罪,后果相当严重。 这道观能以此方让无数不孕女子得脱大难,香火鼎盛百十年不成问题。 不过陆泽只记下清净散人的《孙不二元君传述丹道秘书》,就离开并转道崂山,挂单太清宫。 作为一位“业内知名人士”,守和道长的到来引起方丈高度重视,亲自接见后,直接摆开条件:“你也不用东奔西走的到处踅摸,北七真祖师的秘传这里基本都有,想看,拿出点真东西来换。” 陆泽大喜,这省下老大事儿了,他还在头疼怎么去京城白云观或者武当那边,寻龙门派长春子丘处机的真传。 不过话说得越明白,筹码越难搞。 他总不能用灵宝派的外丹术秘典拿出来,那样的话,阁皂山或者三清宫一定会有人千里奔袭,砍死他这个不肖徒孙。 不过陆道爷会的东西可也不少,尤其是不涉及本门核心秘密的。 想了想,陆泽笑着试探:“要不,我开一堂课?” …… 守和道人要讲经的消息迅速传遍太清宫。 不只是以这里为道场的随山派(刘处玄,还有俞山派(王处一,乃至龙门派的传人也纷纷赶来,在精心备课半个月之后,陆泽熏香沐浴,静心净体,端坐高台,开讲自身修持之道。 他开的课题目就一个字,食。 人生一世,有两件事完全避不开,吃和睡。 世间绝大多数人,活了一辈子,不知道怎样正确的吃饭、睡觉。 一般人觉得,吃饭这玩意不是有嘴就行么? 那你知道明明食物那么丰富,医疗那么发达,时间那么充足,人吃出来的病居然占了绝大多数? 一句话,不会吃。 修道人对吃的概念还不一样,严格来讲叫做“食”。 陆泽所修法门中,筑基不过两个字,“伏食”。 道经解释为:“伏者,取两物相制为用。食者,取两物相并为一。” 伏字,是他的核心秘密,不能说。 食之道,道家讲的“这个”、“物”并非常人以为的食物。 举个例子,面粉和水,和好了做成馒头,馒头就是“物”。 同理,人吃的五谷杂粮各种食物入肚子,运化而分清浊,精微之物再由身体之神、自我意识融合,而成一“物”,便是修道所需的“气”。 陆泽所讲的,便是从选择合适的食物入手,怎样吃才能最大效率的合成“气”,继而引导这气在体内升降循环,到达精宫变为基础之“元气”,如何避免在情欲作用时化血生精而繁衍后代,从而坏掉道基。 如何长保元气,确保生成基础真气,使得这一人人皆有的生命运动可控、高效。 如何吐纳呼吸以精炼脏腑之气,“食”之以成脏腑真气。 如何以心意相合,“食”之以成心意真气。 如何在一阳来复时,和合真精,“食”之以成后天真气。 …… 陆泽主要讲出关键节点的内景和用功方向,具体功法心诀,各门各派都有,无需他赘述。 而这一整套的理论体系,正是他这些日子整理参悟所得,打算作为自己修道根基的《龙虎真经》第一层,所谓“形神相合”之道,其中一小部分内容。 仅仅作为基础的东西,他结合“龙虎丹经”、《黄帝内经》、《周易参同契》、北七真传承和武道气功心法,乃至自己的“朝阳神功”心得等等,再有元神内观所得的独特体验,图文并茂的开示给众人,其功果之大,堪称无价之宝。 许多一开始不以为然的老修行,在看到几页讲课笔记后,纷纷赶来加入课堂,最后甚至引来白云观的高人入场。 陆泽诚心想多混些时日的免费吃喝,另外借此机会整理一下自己的根本心法,尽可能把能讲的说详细,拖得时间越长越好。 于是这门课从原来的几讲,弄成了七天一次、半月一次的合讲,半年后干脆成了论道大会。 白脸道人不知打哪儿得到消息,千里迢迢从南京赶来,毫不客气的批评:“你小子有出息了啊,怎地不先想着回报一下老家的同门师长?” 这道人名叫玉灵子,给陆泽带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第三十三章 道门算计,我命由我不由天 正德帝又落水了。 为什么说又?因为在今年春天,宁王死后不久,据说他很高兴的泛洲玄武湖,“不慎落水”,好在侍卫、太监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 跟着便是秋天,在群臣苦劝之下,正德帝兴尽而归,在途径淮安清江浦时,突然想体验一下渔民的生活,亲自驾驶小船撒网捕鱼,据说鱼获太多拉不动,一不留神用力过猛,再次落水。 这一次据说呛了水导致肺炎,发烧很长时间不能好,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如今正加紧往京城回返。 “这可真是……” 陆泽抬头望天,心里暗忖,莫非是历史的惯性,还是一种必然? 玉灵子道人略显猥琐的嘿嘿笑道:“怎么样,你小子上蹿下跳一通忙活,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场空?” 陆泽眨眨眼,转头看他:“他们就那么着急,当真要拼着鱼死网破,也寸步不让?” 玉灵子捻着小胡子轻轻摇头:“你不了解,当一个势力存在超过千年,一种思维形成了惯性和定势,一种手段被多次证明有效,确定付出的代价是群体可以承受的,那么就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除非……” “除非能掀起一场改天换地的人道洪流,彻底打碎一切旧有的桎梏,从零开始塑造一个全新的秩序,或者说文明。” 陆泽不假思索的想到了数百年后发生的事情。 玉灵子险些又扯断胡须,意外的上下打量他,啧啧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等心思,真是胆大包天!也就是今天我在这儿,换成别人知道你要干那等欺师灭祖的勾当,当成打杀了,还得压进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陆泽面不改色,还兴致盎然的反问:“当真有阴曹地府?咱们符箓派的东西我还真没学几样,要不回头……” “打住打住,算我服了你啦!” 玉灵子赶紧告饶,他算看出来了,陆泽心志坚定不移,说狠话根本吓不住。 重新组织下语言,语重心长的道,“总之呢,我就是想告诉你,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踏踏实实修你的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根基,未来兴许能超越无数前辈,成就天仙位业,顺带拉扯咱们一道来个鸡犬升天……” 这道人也是个满口荤素不忌的,倒是能让人放松下心情。 当然,也可能让人放松警惕。 陆泽却不会让他轻易混弄过去,冷不丁转回话头:“所以,你们就要提前做好准备,万一皇帝驾崩,得有一个对咱们有利的人接班,比如……” 他的手往南一指,没把名字说出口。 玉灵子已经要扑过来捂他的嘴:“我的小祖宗,这事儿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他再次震惊于这小子的机敏睿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得到某种启迪,拥有了前知之能。 陆泽当然不会承认他会作弊,嗤一声不屑的道:“那有什么难猜的,当今这位没有子嗣,只能从嫡亲苗裔找人接续。而对那些人来讲,南边又好过北边,对你……不,咱们也更有利。” 玉灵子只是摇头,并决定就此打住不再讨论,太危险了。 陆泽却莫名的勾起一丝冷笑:“准备需要时间,但这个空窗期又不能让他们用来谋私利,所以你们想争取一下,尽可能做到无缝连接。浮云子是一环,另一个就在我身上。” 他从袖子里摸出个木盒,里边正是那两丸守真小道士用生命守护的“龙虎金丹”。 玉灵子盯着灵丹,收起脸上的滑稽表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那么,你是同意了?这东西可宝贵得很,难说还能再造出第二炉。” 陆泽毫不在意的丢给他:“只有两丸,吃了顶多增加几十年后天功力,于我无大用。” 他已经有了“龙虎真经”在身,能以先天元气为材料行天元丹法,直接在体内凝聚大丹,毫无后患。 这等地元外丹术成就之物,补益不大,反而可能产生别的牵累,不要也罢。 玉灵子蓦地嘿嘿哈哈怪笑起来,半晌后,拍着大腿叹道:“我笑那些老东西们都瞎了眼,放着你这么个至宝不珍惜,反倒是让内丹派的捡了大便宜。 得嘞,剩下的你擎等着看咱们如何做法,保管对得起你这两颗灵丹。” 他胡乱打理下道袍,恢复道门高人仪态,推门而出。 陆泽起身相送,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无声一乐。 看看,不用自己主动提起请求,人家上杆子要把好东西送过来。 能用两丸灵丹换取符箓三山的真传,他赚大发啦! …… 玉灵子道人的到来,等于宣告陆泽讲道要告一段落,接下来自然要由符箓派、内丹派两大体系的代表谈判,取得一些补偿,或者趁此机会交流下资源,交换利益。 陆泽作为促成人,开了个好头,拿出了硬扎的筹码,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 比如说,全真七子的真传语录,王重阳祖师的不传真经,乃至钟吕丹道的方便法门。 而陆泽最想要的先天功,白云观代表两手一摊:“这个真没有,当年祖师爷是为七真量身定制功法,并言明那奇功因人而异,需要你借助他的启发自行领悟,具体涉及到的典籍细目有……” 人家不骗他,拿出厚厚的索引条目供他参考,并开放太清宫藏经楼予取予求。 陆泽已经很满足了,他的目的也不是复刻王重阳的先天功,而是以其为参照,完善自己的“龙虎真经”。 于是在两大派展开漫长的谈判之时,他一头扎进浩如烟海的经卷之中,浑然不顾外面秋去冬来,风雪迎春。 …… 从正德十五年秋到十六年春,数月之间,江湖与朝堂内外,发生了几件与陆泽有关系的事情。 比如令狐冲开始扬名江湖,其在郑州大道偶遇魔教高手追杀嵩山派孙师叔,当即拔剑相助,以高妙惊人的剑法杀伤数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名香主。 很快有好事者传出“华山神剑”的外号,并广为宣扬。 岳不群面上好像挺愉悦,心中却有点郁结。 没多久,便放出亲闺女岳灵珊与林平之定亲的消息。 令狐冲一听登时失魂落魄,接连大醉数日。 当初,他在得知余沧海带人截杀林震南之事后,还主动追击一阵。 后无意中遇见侯人英、洪人雄,狠揍了两人一顿,折了他们的剑,踹了跟头,并传出“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讥讽,令青城派大跌颜面。 转眼就听闻此“噩耗”,并得知其实二人婚事早在收徒大典前就已经定下,只是怕刺激他太过,押后一段时间公布。 自此令狐冲越发浪荡江湖,不肯回华山。 期间,岳不群还令劳德诺去青城山,明着道歉,暗里问责其针对福威镖局之事。 据说华山二师兄被小心眼的余观主踢了个大跟头,两派因此结下更深的梁子。 在南方,船帮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又重新恢复运转,而被推出来的新头领,帮主是柳重元,副帮主还是徐功斋! 这样的结果看上去颇为诡异,但无人敢前去挑衅。 再有,便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据说一直带着总管杨莲亭泛舟东海,游走于闽浙之间,谁也不知道到底在干嘛。 重点是在朝堂。 正德帝回京之后,身体时好时坏,却很意外的撑住了没倒下,哪怕吐血,哪怕发烧,甚至让人用软兜抬着上朝,就是不肯放手。 他一直撑到十六年三月,预感大限将至,便同意群臣选定兴献王之子朱厚熜为继任皇统。 四月二十日,朱厚熜由大明门入宫,正德帝亲自见证念完传位诏书后,握着皇弟的手驾崩。 新皇继位,拟年号嘉靖。 自此皇权更易,没有了所谓的“三十八天新政”,但仍有一系列的革新旨意陆续颁布,减税、裁撤团练、罢黜镇守太监、关闭官营矿场什么的,无非遏制宦官、收缩皇权触手,利好到不了平民百姓头上。 上边看似和风细雨,到了下边就是狂风骤雨。 朝堂生变,江湖首先响应。 正德十六年春夏之交,黑木崖上爆发短暂内讧,多位长老并堂主一级重要人物被杀,随后有左使向问天拒捕出逃。 同时失踪的还有圣姑任盈盈,不久即在洛阳绿竹巷多了一位精擅琴艺的老翁。 而在东南沿海,毫无预兆的兴起一股倭寇势力,夹杂西洋来的杂夷和本地流寇,以舟船舰炮肆虐边防,当地卫所剿杀不利,官员应对无能,顿成祸患。 嘉靖皇帝得报之后,即下诏敕令福建加强海防,征调当地青壮,编练能战之军,从速平灭匪患。 当地武林中人有热心建功立业者,纷纷响应。 其中,有世袭百户、年仅十八岁的俞大猷脱颖而出,以惊人的枪棒武艺数次杀伤倭寇,遂成当地今日之星。 这年夏天,林平之担心爹娘安危,在未婚妻岳灵珊和二师兄劳德诺陪同下,回福州省亲。 令狐冲在南阳附近遇到被追杀的魔教长老曲洋,出手相助后才得知其身份,但已成酒友,顿时纠结不已。 而曲洋答应他,待到将新完成的曲谱给朋友送去后,必定给他一个交代。 差不多同一时候,陆泽出关。 仰望苍茫天地,寥廓星空,他哈哈大笑:“吾道成矣!” 第三十四章 道基初成,出口恶气,辟邪之劫起 陆泽悟出了属于他的“先天功”,补足所创“龙虎真经”的一块短板,自此可算正式奠定了道基。 道基有成,长生久视可期,他喜极欢呼,还好此时没有人从天上扔下一只带翅膀的靴子。 同时,陆泽也大概明白为何全真七子练不成“先天功”,王重阳为何不长寿。 按照重阳祖师“五篇灵文”所述,劈头一句“以天心为主,以元神为用”,已经将世间九成九的修道人挡在了门槛外。 天心元神,哪里是初入道者所能领悟的? 王重阳出身地方豪族,自幼习文练武,文可入礼部试,武能中甲科进士,其天分才情可见一斑。 年轻时武功天下少有,到四十七岁才入道出家,五十五岁功成后才开始收徒,并创立全真教,到五十八羽化只用三年,便教出名震天下的“北七真”。 要知道,马钰、孙不二、谭处端拜师时,都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 从中可以看出,王重阳修道之速。 陆泽猜测,这位祖师爷应该是性功圆满之后,有感于年龄过大,命功修持无法按部就班,便创出采炼先天真气极快、风险也极高的先天功。 这门功法与陆泽的“龙虎真功”采气法相类,但不同于陆泽一天才一回(普通道人可能十天半月才成功一次,甚至更久,王重阳以观想之法,强行沟通天地灵机,搞了个“太阳不落山”,十二时辰都能采气。 其先天真气累积之速自不必说,危险却是肉身炉鼎的强度和承受力跟不上。 好比往一个气球里拼命打气,倘若能承受住超高压直至液化,体积自然缩小千百倍,没有爆炸的危险。 在修道而言,便是金丹大成后的重塑纯阳道体,那时通体都是先天所成,与天地元气一般无二。 这就是一场以生死为赌注的赛跑。 王重阳自恃有从小练武打熬的强悍筋骨为支撑,敢用这样的法门,结果似乎证明是失败了。 但并不意味着功法有问题,他只缺了一门炼体、练窍的法诀做辅助。 陆泽也没有,可他的体质比王重阳更好,且能将多余天地精气炼化后滋养虚弱的元神,成功把握高了好几倍。 不过因为是自悟,只有采气炼化部分,还需要补足能高效储运和使用的缺憾,恰好世间有一门武学正合适。 “葵花宝典”。 陆泽自忖现在还打不过东方不败,更别提那家伙常年浪行江海之间,行踪飘忽不定,还是别去找那个麻烦。 修整数日后,他打起行囊,离开崂山太清宫,经大运河南下,半月后又重新回到这一世的起点。 灵山,葛仙岭,道观废墟。 陆泽点燃地上的纸钱,站起来拍拍巴掌,捏个手诀,默默祷祝。 火堆中,还有一叠来自柳重元兄弟的资料,基本调查清楚了当年变故的起因。 当日陆泽从天而降之后,原本需要在棺材里躺足三年,才能彻底转换炉鼎,直接奠定先天道体。 但这过程被守真之死打断,他强行出棺,才导致了后边两年的辛苦奔波,而拼凑自创的“龙虎真经”到底成就如何,亦未可知。 这是阻道之仇,不报不行。 他降临产生异象,后来浮云子师徒突然入道、炼出灵丹,都落入许多有心人的眼里。 于是在某一天,宁王派遣的虎狼之兵上门请人,导致后边一系列的变故。 为宁王炼丹这件事,有佛门的推动,有江南士绅撺掇,有道门配合,甚至有皇帝默许,目的是加速促成宁王造反,坚定其决心,扩大战争波及范围。 风浪越大,鱼越贵。 战乱越久,发战争财的机会越多,事后可瓜分的田产资财权势越大。 可惜因为王阳明用力过猛,平叛太快,导致各方势力乃至皇帝的如意算盘都打不响。 也因此,王阳明在短暂的成为政争工具高调祭奠后,被迅速遗忘。 浮云子这等不起眼的小人物更不必提,自始至终没人管过他死活。 死伤无数的黎民百姓也没人在意,有仇怨又如何,你能找谁说去? 陆泽却想要讨个说法。 之前他没有自保的能力,只好暗戳戳的搞点小动作。 现在他不想再等,也无需再忍,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静待所有纸烧成灰,以元神告慰天地和亡魂,陆泽拂袖下山。 次日,附近至德宫有几位大和尚突然圆寂,原因不可说。 接着是广信府那位七十岁了,还“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致仕老太爷,全家吃饭时被陆泽找上门,用极温和的语气问他:“是否在正德十四年某月某日,给南京御史台的大儿子写了一封信?” 这位吃过“老奴丸”成功让小妾怀孕的老员外,用多年官场锻炼出的脸皮和城府来搪塞他。 但看到陆泽一指头一个戳死了重金请的护院高手后,连忙回答:“老朽是向我儿报喜,给他添了一个小弟弟。” 陆泽微笑道:“信里是不是还说了,似这等灵丹妙药,掌握在浮云子那般潦倒无智之人手里太可惜,不若你们常家拿过来,才可物尽其用?” 老员外吃了一惊,期期艾艾道:“老朽这也是为了那师徒俩好……啊,你是?!” 他陡然想起后来大儿子信中所言,眼前这道人莫非就是? 他猜到陆泽此来目的,老眼之中挤出泪花,哀求道:“老朽也是一时糊涂,可否请道长高抬贵手,我也活不了多久啦。” 陆泽叹道:“你们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对黎民百姓的折磨。” 老员外退而求其次,哀求道:“道长可否放过我儿子?他才三岁啊,罪不至死。” 陆泽摸了摸那因为老父哭泣,对他露出狠戾表情的小男孩的后脑勺,点点头:“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 老员外松了口气,随即胸口胀痛,心脏停跳,抽搐着翻倒在地上。 弥留之时,隐约听到陆泽吟道:“惟愿吾儿愚且鲁……呵呵,还是傻一点好养活啊。” 他用真气破坏了小男孩的部分脑髓,这辈子应该聪明不起来了。 老员外恍然明白,不甘的扬起鸡爪般抽搐的枯手嘶吼:“啊——!” …… 隔天,离着不远的玉山三清宫内,陆泽无视满大殿上百位道人放出的逼人气势,冲上首的方丈冷然道:“当初赶我们师徒出去在先,陷害出卖在后,守真师弟殒身,这几笔帐总得有人来还。” “放肆!你什么身份,敢在此地大呼小叫?滚出去!” 旁边的都管嗔目怒喝,手中拂尘根根直立,真气鼓荡,似乎随时要将他扑杀。 陆泽瞥他一眼,神识幻化一道剑意直刺其脑海,那都管惨叫一声,两眼流下血泪。 陆泽运转真元,自双脚直下,在地面交汇,初次碰撞,水磨地砖炸碎! 阴阳顺逆反复,扩大到三尺半径,数块地砖跳起崩裂,碎片横扫四面八方! 满屋子道人听到那猛恶风声,不敢硬接,慌忙躲闪,后边的神佛塑像登时遭殃。 真气缠斗范围再次扩大到两丈,整个新建殿堂地面簌簌震颤,隆隆轰响中,一根根巨柱吱嘎摇摆,顶部瓦片哗啦啦滑动,深处正中三清塑像也晃动起来。 “停下,停下!” 始终一副高人作态的方丈终于顶不住,连声苦求陆泽暂收神功,看看满屋子狼藉,哀叹一声道:“咱们的确有对不住你师徒的地方,可后来的事着实与本家无关,都是那边……” 他甚至不敢直说。 陆泽面无表情的点下头:“今日先还了你们那一份,其他的贫道自会找该负责的人分说。”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他也不怕对方敢糊弄自己,到时候再找回来,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直到看不见他身影了,那都管擦干血泪,颤声叫唤:“妖孽,他就是个妖孽!连三清圣地都敢亵渎,咱们必须得让祖庭派人来好生收拾了他!” 方丈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吧,形势比人强。这守和已在北方创下偌大名头,天师宫正要直接授予其‘五雷箓’,祖庭宝贝他还来不及呢。当年的事情谁做的,自己去领责罚吧。” 不顾都管再三呼唤,径直回了丹房。 此事一出,他这个方丈能不能干下去,还是个问题呢。 …… 收拾了一部分相干人等,陆泽算是出了口恶气,顿觉念头通达了许多。 不过这才是刚刚开始,柳重元给的名单还长的很呢,估计自己彻底清扫完成,名声也会被诋毁到臭不可闻,成为天下闻名的妖道。 嘿嘿,管他呢。 他安步当车,穿州过府,于七日后抵达福州城。 又三日后,夜晚,福威镖局总舵外,一处塔楼顶层暗影里,陆泽手把葫芦,慢慢喝着里面装的山泉水。 清甜甘烈,犹如琼浆。 他的双眸神光内蕴,远远看着灯火稀疏的镖局院落,高高的旗杆上,绣着金色狮子的旗幡有气无力的耷拉着,院子里也听不见镖师、趟子手的吆喝吵闹。 今晚少有的无风,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烦闷的湿气。 镖局正堂还亮着烛光,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院落外,十几道黑影迅速奔来,落足无声,轻巧敏捷,时而有寒光折射,浸入夜色。 其中一名矮小身影拔地而起,轻飘落在门楼上,挥手示意众黑影散开,形成包围之势。 陆泽嘴角勾起笑意,好戏开场了。 第三十五章 青城来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福威镖局正堂内。 晚宴才结束没多久,一众人围坐吃茶。 林震南喝了不少酒,满面红光,看着儿子林平之和准儿媳岳灵珊卿卿我我的样儿,不禁老怀畅慰。 劳德诺坐在主宾位置,瞥了一眼窗户纸,预估下时辰,貌似随意的问道:“都这时候了,诸位镖头和镖师们还没有回来?” 林震南不疑有他,大气的一挥手:“他们如今正跟随镇抚大人巡查周边,避免海寇钻了空子,晚上就不回了。” 劳德诺了然的点下头,没有再问。 林平之闻言回过神,皱起眉头道:“爹,最近似乎不甚太平,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林震南两手撑腿直起腰杆,意气风发的道:“平之无需担心,如今你爹我受知府大人器重,领了福州团练的差事,虽不是正经官身,却能光明正大的持械着甲,备御贼寇。” 说着话,他大力拍了拍胸膛,发出砰砰闷响,“如今你爹身上就有一领,等于平添十成战力,还怕谁来?” 有甲无甲完全是两个概念,三五成群的戴甲精兵,就能追着数十人无甲兵砍,伤亡比例不可以道里计。 林平之虽不完全懂,看老爹的模样,便也信了三分。 这时,旁边的林夫人扯了下林总镖头胳膊,嗔道:“难得平之一片关心,你听他一句又如何?” 林震南立马明白过来,儿子要成家立业,当着媳妇的面儿要给脸,不能再当小孩子看待。 当即满脸和蔼的笑道:“好,就听你的,明日将史镖头他们调回来一半,以后轮班出去,也省的他们家眷埋怨。” 林夫人捶了他一拳,满屋子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锐啸袭来,有漆黑物事噗哧穿透窗纸射入正堂。 劳德诺反应最快,抄起茶碗拦截个正着,当啷击个粉碎,那东西也力尽落下,却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林震南受惊,腾地带倒椅子向后跳开,反手从架子上拔出宝剑,向外戒备。 末座相陪的郑镖头一眼认出手指上的戒子,惊呼道:“是季镖头的指头,他今夜带人布置暗桩……” 有敌人来,悄无声息的摸掉镖局的暗哨,还割了指头,大概人已经无了。 “季镖头武功不弱,竟然连半点信号都没来得及放出,到底是什么高手?!” 林震南浑身冒出一层冷汗,酒彻底醒了。 到底是老江湖,短暂紧张后立即恢复冷静,又提了面盾牌,沉声喝令:“出去看看。” 有甲有盾,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郑镖头和另一镖头从门旁提了长枪,猛地拉开门扇,林震南当先一跃而出,打眼一扫,便锁定站的最高那个身影。 虽然黑夜里灯光暗弱看不太清,可他对那五短身材可谓是刻骨铭心,脱口叫道:“余沧海,又是你!” 青城派余观主脸上带着副狰狞鬼面,倒背双手,隐隐有宗师气度,冷然喝道:“林震南,今晚没人能救得了你,乖乖把辟邪剑谱交出来,可免一死。” 他直接不装了,干脆表明来意。 林震南气的发抖,挺剑指着对方道:“欺人太甚,有本事拿命来换!” “好!” 余沧海也不废话,脚下一点腾空飞跃,如大鸟一般滑翔到近前,抽出长剑直刺林震南的面门。 林总镖头正要舍命相拼,劳德诺横身挡在前头,拔剑硬接一招,嘴上飞快说道:“林家乃华山派姻亲,我岳师妹在此,余掌门不怕我师父怪罪吗?” 余沧海快如电光连出数剑,觑准了空档一脚踹在他胸膛,将其踢飞,冷笑道:“岳不群的宝贝闺女我不敢动,回头帮他另找个好女婿就是了。” 言语之间毫无恭敬,显然已准备好撕破脸皮。 林震南涌身向前填补空档,以盾牌格挡剑刺,趁机连续数招辟邪剑法,都被对方轻易破解,甚至一剑斩碎了盾牌。 余沧海不屑的道:“早跟你说了,那般神妙剑法落在你手,纯粹是暴殄天物。” “那也比给你这臭矮子强!” 林震南也豁出去了,将半片盾牌劈手砸过去,跟着一记势大力沉的“震天掌”,雄浑掌风当胸轰去,意图重现当日酒馆中的场面。 余沧海却信手一挥,切过掌劲,左手聚集真劲迎头对轰。 嘭的一声爆响,狂澜四散,林震南踉跄后退,只觉胸口烦闷难当,真气运转不畅。 余沧海傲然道:“气功也是稀松,难以相信你竟是林远图的种儿。” 这话像是锥子扎进林震南的心脏,他满脸羞恼,须发皆张,嘶吼一声不要命的扑上来,眼看一掌拍去,却在袖口咻咻射出三道银羽箭。 余沧海技高数筹,对林家里外里研究的透彻,早就防着他这一手。 剑光霍霍闪烁,叮当数声拨打开精铁箭矢,感受着剑身传回的劲道,嘿然冷晒:“也是不中用,你家传武功样样稀松,怎么有脸用林家子孙的名号?” 林震南脸色惨变,他这三板斧用完,再无更多的手段,空有一身经商历练出来的谋略,此时毫无用处。 林平之慢了半拍出屋,此时拔剑上前,朗声喝道:“那也轮不到你这矮子来置喙!” 他这两年苦学华山剑法,内功也打下了根基,勇气更是不缺,一招白云出岫使得神完气足,便是岳不群见了也要喊一声好。 余沧海不以为意,信手挥剑旁击,满以为能直接叫他脱手,孰料林平之性子执拗,拼着虎口震裂,死死握住剑柄不松开,跟着一招天绅倒悬勉力刺去,看架势竟是要拼个两败俱伤。 余沧海有点气闷,他本想以雷霆之势拿下林震南,现在却一再受阻,心头火起,剑上登时腾起蒙蒙清光,照着林平之一记斜斩,打算将其连人带剑同时斩断。 就在此时,旁边一条纤巧身影挺剑刺向他肩井,同时脆生生的叫道:“小林子,我来帮你。” 正是岳灵珊。 她的武功比林平之高了不少,出手即是华山派杀伤力极强也极难练好的“玉女十九剑”。 两年的耳鬓厮磨,岳灵珊与林平之不说心意相通,也可算是配合默契,这一剑时机、方位恰到好处,正是攻其必救的间隙。 余沧海要面子成性,不假思索的引剑变向劈斩,想要先断了这妮子的剑再料理林平之。 不料双剑交击,火星飞溅,他灌注真气的钢剑居然反被磕崩了缺口。 岳灵珊用的,正是两年前岳不群从龙泉寻来的“碧水剑”! 一击建功,林平之得到喘息之机,二人同样手腕酸麻,肩背相依,同仇敌忾,狠狠瞪着余沧海,毫无退意。 岳灵珊乃是华山派掌门人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师兄弟捧着长大的,除了他爹妈,没有谁敢给脸色,早养成了谁也不服的性子。 就算余沧海是长辈,想杀小林子一家,那自然要狠狠打回去。 两人这么一耽搁,郑镖头那边也招呼出了两侧厢房内的人手,十几人上身穿简易皮甲,手中持盾,刀枪弓箭齐备,呼啦啦两面围困。 余沧海恨得咬牙,呵斥一声:“不要留手,速战速决!” 院落外齐声应和,十几名青城派弟子蒙着脸翻墙而入,反将镖局众人围困在中间,发一声喊,劈头盖脸打出各种暗器。 饶是镖师们准备充足,毕竟单兵战力差的太远,冷不防减员五六个,防御阵型登时大乱。 余沧海一振长剑,信手劈断横栏当面的长枪,再一掌打得那镖师心脏碎裂,迈着短腿步步紧逼,迅速将镖局众人迫退到正堂前数丈之地。 “武功差太多了,何况还有故意打酱油的。” 陆泽轻叹一声站起身,就要过去帮忙。 他上次没有尽力,让余沧海等人跑掉,这次还是干脆解决了吧,省的膈应。 才要从藏身处出来,蓦地神识一动,停住动作,凝眸往远处看,见又有七八道黑影以极快速度逼进福威镖局。 其中五人个子比余沧海还矮,迈着罗圈腿儿,跑起来上盘纹丝不动,落足无声,专门在门廊檐下的暗影中出没,腰间挎着长度惊人的弯刀。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小鬼子啊! 陆泽眯了眯眼,嘴角下拉,笑的好似看到猎物的鲨鱼。 虽说道家贵生,不提倡妄加杀戮,可世上有些玩意儿不能当人看,无论杀多少,他陆道爷心里都不会有任何挂碍。 比如,倭寇。 这帮人选的时机恰到好处,青城派众人看到大局已定,刚刚松开紧绷的神经,也就一丢丢的走神,便被人家偷袭得手。 为首两人武功极高,不在当日的秦伟邦之下,悄无声息的干掉观敌料阵的青城派弟子,余者左右散开后,一声呼哨,轰隆拍碎了大门,大喇喇的冲了进去。 交战双方都吃了一惊。 林震南以为来了援军,一看来者蒙面还破门而入,就知道不是,顿时沮丧,斗志大减。 余沧海生怕腹背受敌,霍然转身提高戒备,沉声喝问:“来的是哪路朋友,可否先等咱们料理完了再说?” 破门的高大蒙面人啪啪鼓掌:“你们继续打,最好能同归于尽,正好省下咱们的手脚。” 这是要把他们一勺烩了。 余沧海一紧长剑,蓄足真气,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蒙面人不搭理他,径直望向林震南道:“林总镖头不是要领着人到处剿匪么?” 林震南一惊,脱口叫道:“你们是海寇?!” 蒙面人一摆手:“别把老子跟那些腌臜玩意儿摆一起,咱们是日月神教的,今晚特来请福威镖局全家老小一起上路。” 日月神教! 青城福威两边齐齐为之一滞,惊悚莫名,甚至手脚发软! 外面暗影中,陆泽如一缕青烟飘然落下,右手五指绽开,不带一丁点儿的杀气,似拈花摘叶般轻柔,抓向背对他的一名倭寇的脖颈。 第三十六章 痛宰倭寇,杀鸡儆猴 陆泽道基有成后,能轻易收敛一身精气,行走于山林河川,连鸟兽鱼虫都不会惊扰。 此时身心融入夜色,便是流淌过他身体的空气也无剧烈扰动。 那只手好似影子接近对方,直至距离其三寸时,倭寇的汗毛陡然炸起,脖子错位似的前探两寸,倏地拔出肋差后刺,同时捏碎另一手中的药丸。 这倭寇居然始终在体表布设一层防御,反应是一等一的快。 但比起陆泽来,还慢了太多。 嘭! 一蓬烟气刚刚绽放,便被兜头罩下的道袍大袖全部兜住,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传播开去。 倭寇一刀刺在空处,身子如跳蚤向上窜跳,按照他千锤百炼而成的武功,此时应能脱开未知强敌起码一丈远,足够他拔出太刀,发力迎战。 但他的双脚崩弹,却踩在了空处,没有借来丝毫力气。 身子的确是上升,却是被人以无形大力强行拔高,正好缓冲掉他蹬腿的距离。 无处借力,不等于没有办法御敌。 倭寇嘶哑怪叫一声,诡异的扭转上身,强行以腰力带动肩膊甩起肋差,划出猝然且凛冽的弧光,斩向后方。 刀锋与声音一起被袖子吞没。 大股浓烟灌入倭寇张开的嘴巴,呛得他直接呼吸停滞。 肋差被袖中之手精准握住,劲气争斗,碎成七八段。 “这么脆的吗?” 陆泽眉头微皱,顺势捏住其喉咙轻轻一抖,便将其浑身关节打散,死蛇一般提溜在手里。 扯下面巾捏开嘴巴观察其牙齿,再看穿着木屐的两脚,点点头:“没错了,是倭寇。” 无声无息捏碎其颈骨,将尸体靠墙放好,顺手摸走太刀和怀里的百宝囊,轻腿蹑脚靠近另一名倭寇。 自始至终,没发出丁点儿声音。 院落中,三方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 人数最少的反而最轻松,一言之间掌控了局势。 余沧海看看慌乱写在脸上的弟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可否容我等先行退出,任由诸位放手施为?” 打不打得过在其次,如果可能,他此时不想跟魔教起直接冲突。 林震南还没想好怎么说,岳灵珊已忍不住娇叱出声:“余观主怎能如此说法,怎可向魔教妖人屈服,莫非你不是正道中人?” 她从小被灌输正魔不两立,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林平之少年心性极正,毫不犹豫的力挺,甚至已做好拼命的准备。 余沧海假装没听见,那魔教蒙面人已哈哈大笑起来:“你瞧瞧,堂堂青城派掌门,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家家知廉耻,以后你还怎么用正邪之分来教育弟子?哦,也对,你们也没什么以后了,乖乖都留下吧。” 余沧海面具之下脸皮气的发黑,手中剑紧了又紧,终于撇下矜持,对林震南道:“林总镖头,不若咱们联手杀退这魔教妖人,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林震南知道轻重缓急,当机立断的答应:“好!” 跟着又问那蒙面人:“你们日月神教莫非都是藏头露尾之徒,可敢报个名头?” 蒙面人一把扯下黑巾,拿鼻孔冲着众人,肆意狂笑道:“老子既然来杀鸡儆猴,当然要留下名号,日月神教福建分舵香主郝云志便是,死后去阎王爷那儿记得讲清楚。” 林震南也没指望日后还能报复,问话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对方才说完,他脱口怒喝:“动手!” 两支镖师小队中同时抛出大网,遮住魔教高手上空。 这一手是贵溪渡遇袭后学来的,早已练得精熟,刚才正准备用来招呼余沧海来着。 那郝云志却蛮不在乎,任由渔网层叠罩落,左边同伙蓦地挥臂洒下一抹刀光,嘶啦裂空呼啸,斩碎了蚕丝、马鬃夹杂金属线编织的大网,余威不竭,轰碎了阵前架设的盾牌。 持盾镖师惨叫跌倒,胸前甲片都斩的裂开,在胸膛上留下血淋淋的刀口。 一刀之威,犀利如斯! 右边高手闷声不吭,却更突兀的向前一窜,双手挺直一根风磨棍,将严阵以待的两名青城弟子长剑砸断,人也筋断骨折,惨叫着横飞两丈开外。 “人运,人遥!” 余沧海心痛的呼唤一声,双眸之中冒出凶光,身剑合一倏地前冲,直刺郝云志胸膛。 他乃是一流高手,气功剑法都堪称武林强者行列,这一剑裹挟精纯真气,速度快到目不暇接。 郝云志虽然张狂,却不莽撞,嘿的一声闷吼,好似晴天炸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响,两掌相合,竟结结实实夹住了剑身。 恰在此时,陆泽借着他那一声喊,轻描淡写的一刀扎穿第二名倭寇的后腰,用力搅动几下刀子,直至其死透了才松开捂嘴的手,稍微使点劲儿,把人钉进在院墙上。 余沧海宝剑被夹,吃了一惊,一震剑身没能抽回,当即毫无迟疑的一记摧心掌拍过去。 郝云志松手换掌相迎,余沧海又催剑再刺,却被对方以掌拍打,闪身避过。 “好家伙,果然有两下子。” 这魔教香主笑着调侃,蓦地发起反攻,双手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交替拍击足足十几次。 余沧海挥剑击刺,叮叮当当打铁似的连续碰撞中,溅起的火星分外妖异。 “是铁掌功?不对,是铁手套!” 如此怪异的兵器,余观主平生第一次遇到,以他的剑锋之锐利居然破不开,应该是一对神兵。 避实击虚! 余沧海果断变幻剑路,身子再次放低半截,脑袋只到对方的大腿根,却将宝剑运转如风,化作一团乌光围着郝云志滴溜溜转动,俄而猝然刺出一剑,那魔教香主躲闪不及,腿上割开一道口子。 “他娘的,难缠!” 郝云志气急败坏的大骂一句,两侧同伙心有灵犀,齐齐撇下被他们虐菜的对手,毫无预兆的从两翼袭来。 余沧海万没料到,如此高手,居然也会招呼都不打的搞偷袭加群殴! 他不得已将刺向郝云志的剑临时转向,与左侧那人的刀气交击,震得身子剧颤,停止高速纵跃。 右侧敌人的风磨棍无声无息的兜头砸来,就在他举剑卸力时倏地变招挑刺,余沧海以掌拦截,仍被捣了个结结实实,只听胸骨喀嚓连声,碎了好几条。 余观主吐血,咬牙抽身跳出战圈。 那郝云志得意的拍响铁掌,合身扑入战阵,与林震南对战不过数招,一掌拍碎了他左肩。 林平之和岳灵珊舍命相救,才将这魔教妖人勉强迫开几步,趟子手趁机将林总镖头拖进屋里。 另两名魔教高手动作也太快,几个呼吸间打散了余下的青城弟子,连杀四人,余者与幸存镖师一道退入正堂。 众人顾盼左右,在对方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 院外,陆泽摸上了第三名倭寇的背后。 这人背着柄野太刀,柄足二尺、刀锋三尺,看上去比他人都高一截。 陆泽见他裸露在外的小腿黢黑粗壮,如铁水浇注而成,仅用脚尖点地,竟然纹丝不动。 下盘功夫了得啊。 他心里啧啧称赞,将第二名倭寇那里摸来的太刀端直了,刀刃朝上,正对此人的背心,嘴里“啧啧”两声,好似唤狗。 这倭寇右手上翻握住刀柄,整个人以右臂为轴心旋转,横身一蹬墙壁,连人带刀转向朝后,刀鞘破碎,雪亮刀锋绽放森冷寒光,笼罩后方三尺方圆范围,连刺带搅一气呵成。 其反应之敏捷,出招之迅速,刀光之狠辣,定向之精准,定是高手无疑! 但这精心练过的一招竟然走空! 陆泽的身形恍若泡影,一闪迫近到对方跟前,那倭寇眼睁睁看着一条纤细刀锋从两眼之间划过,笔直向下一直拉到两胯之间,再左右一分,断了两腿。 随后,他满腔下水稀里哗啦撒了一地,冒着热腾腾的蒸汽。 陆泽从后边捏住其脖颈,防止脏血喷溅到自己身上,右手强硬夺走野太刀,掂了掂分量,满意的点下头,继续摸向下一人。 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很快就会被注意到,得加快速度了。 院子中,三位魔教高手志得意满。 今晚行动堪称完美,先依靠情报优势,坐视青城派清理干净镖局暗桩,再趁机背后偷袭,重伤其首脑。 如今已经把人都堵在正堂,接下来要杀要剐,随心所欲。 那郝云志不愧为魔教骨干,对杀人放火之事格外热衷,竟提前准备下了火磷弹,连续砸在大宅的窗户各处,立即引燃窗纸和木头,烈焰翻腾,很快蔓延到两厢。 “哈,早知道如此顺利,就不必带那几个东洋倭子,没得让人看轻了咱们。” 郝云志挥了挥铁掌,“叫他们进来杀几个人,回去也有个交代。” 持刀同伙打个呼哨,却没有听到响应。 外面,陆泽刚刚用野太刀把最后一名倭寇斩成三段,甩掉血渍,倒提着长刀从正门迈步进去。 “不用喊啦,刚才你在欺凌弱小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们搞定了。” 陆泽一身宽阔道袍,浑身纤尘不染,火光照耀下的面容笑意盈盈,看上去颇为惹人喜爱。 郝云志三人却看的心头发寒,感觉那温润眼神看过来时,犹如无形刀锋切割过他们的喉咙。 陆泽在三丈外站定,目光锁定三人,曼声道:“勾结倭寇,祸害同胞,滥杀无辜,罪无可赦。现在,谁先前来领死?” 第三十七章 辣手无情,向阳老宅,辟邪剑谱 正堂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火焰隔绝。 林震南又从兵器架上拿了把剑,看样子也无力挥动,只当成拐杖拄着。 林平之虽无明显外伤,但在与那魔教高手对拼时,被铁掌抹了一下,心肺之间火辣辣疼,不时咳出一丝丝的血痰。 满屋子伤员,眼看要被烧死,冲又冲不出去,绝望涌上心头。 余沧海艰难的咳呛两声,冲林震南喘息着说道:“林总镖头,咱们的恩怨……” 林震南眼神呆滞,愣了一下才听到似的,茫然啊了一声,又蹒跚着靠过去,弯下腰想听得清楚一些。 余沧海抬起右手:“咱们握下手,就此一笔勾销。” “噢噢,好。” 林震南松开剑,颤抖着伸出右手去握,快要触及时蓦地加速,一掌拍向对方的胸膛。 余沧海也几乎不分先后,也一记摧心掌拍他心口。 林震南侧了下身没能躲开,胸膛硬挨一记,好在有甲防御,卸力大半,右掌却被对方倒持长剑以剑首格挡。 不料他的袖子里还藏了三枚银羽箭,近在咫尺全力激发,噗哧扎进余沧海的咽喉、眉心,没入半截。 余观主面露惊愕,以仅存的力量转动左手,最后的剑光刺穿林震南的小腹,便告力竭。 林震南痛的浑身哆嗦,用力推开余沧海,歇斯底里的吼声:“动手!” 郑镖头最先相应,一枪将背对他毫无防备的青城弟子申人俊穿透。 另一位高镖头身上有伤,动作慢了一点,被其目标吉人通及时以剑格挡,不防备坐地上的趟子手白二一刀剁在他右脚板,剧痛之下身子失衡,被另一侧的陈七一刀破腹。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之前还并肩御敌,都陷入绝境了,居然开始火并。 这其中反应最快的却是劳德诺,他闷声不哈的,一剑抹了贾人达的喉咙,又反手一剑刺向罗人杰,被其及时挡住,乒乒乓乓打着向外挪动。 林平之是完全没反应过来,离他最近的方人智抢先一剑刺来,岳灵珊挥起“碧水剑”抢先截住,柳眉倒竖,娇叱连连,将十九路玉女剑法泼洒过去。 方人智在青城弟子里排名不低,武功一般,而他们青城派全体都比不上华山弟子,也不及神兵在手的岳灵珊,当即被打得左右支绌。 林平之慢了半拍,出手却极为果断,觑准空隙一剑过去,便断了方人智的左臂,岳灵珊唰唰两剑穿心、断喉,直至看到死尸栽倒,才猛地打个寒颤。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杀人。 最后一名姓皮的弟子亡命扑向林震南,甚至刺了他一剑,可惜没能破甲,被发了疯的林夫人挥舞金刀从后砍中,半边身子都裂开。 那边罗人杰见势不妙,猛攻一招后合身撞开火墙,从侧方角落里消失不见。 林震南借着夫人的胳膊挣扎起身,看看满地死尸鲜血,双眸之中露出狼一般的光彩,咬牙撑着走到后堂,让人挪开桌椅,掀开翻板,露出条地道。 去年南归之后,他就悄悄开挖了,今天终于用上。 …… 院外,大火烧得越来越旺,炽热炙烤下,普通人根本呆不住。 如此大火,小半个城市都能看到,却诡异的无人来救援。 陆泽的身影在烟气下恍惚不定,笑容越发和善,三人却越看越焦躁。 郝云志狠狠啐一口唾沫,咬牙骂道:“什么阿猫阿狗,以为宰了几个小倭子,就能吃定咱们,杀了他!” 持棍高手应声前冲,大力蹬踏的地面乱颤,重达四十九斤的风磨棍自下而上撩起,狂风卷着地面沙土当先扑向陆泽,遮掩住他和长棍真身。 陆泽原地站着没动,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神识映照中,包括另一侧那持刀的魔教高手,趁机侧行数步,真气提到巅峰,随时可以发动雷霆一击。 三人合击之术,不差。 风沙扑面,无法越过他的道袍表层三寸。 以他身体皮肉发起的节律震颤,带动衣服产生波浪起伏、周而复始的抖动,推拉表层空气形成半封闭的对流间层,将微弱力小的侵袭隔绝于外。 就在那条风磨棍即将升扬到顶点,也是力量聚集到最高的时候,陆泽双手持刀,以一招最朴素的“杀虎三式——迎门枪”刺过去。 从对方的角度看,一截刀锋毫无征兆的从沙尘中冒出来,紧贴棍首三寸位置摩擦而过,他的力量被提前引爆,棍首剧颤,将刀锋敲成碎片。 悦耳的脆响中,数十片金属当空飞舞,速度快如火铳发射的铅弹,各自划出不同的弧线一闪而没。 烟尘中又冒出一截刀身,棍手振臂再打,又是数十碎片。 然后是两尺刀柄,用的却是剑术,眨眼间刺中铁棍中部六次,喀嚓自身碎裂。 这应该完了吧? 一只白皙的手紧随其后,五指如轮滑动,棍手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吸引住一瞬,蓦地一道剑光从手心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在他右臂弯。 一剑断臂! 棍手怒吼,单手扫棍,抽身后撤。 陆泽从容挥剑荡开烟尘,双眸闪烁幽光,冷冷注视那人暴退丈八,猛地浑身剧颤。 之前崩飞的数十倭刀碎片回飞,尽数扎进他的后背。 一个呼吸,战死一人。 郝云志不敢置信的使劲挤挤眼睛,确定棍手单手以棍子撑住站立,身体却像是破筛子,数十个创口争先恐后的喷血。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总算收起骄狂,声音嘶哑的喝问。 陆泽挥袖扫了下道袍,悠然道:“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侧面蓄势待发的一刀斩出。 那是犀利绝伦的刀气,瞬间爆发的光辉甚至压过了汹汹烈焰。 破空发出的唳啸尖锐刺耳,而弧形前锋甚至还在声音之前,如上弦月斩向陆泽的腰肋。 “破!” 陆泽声音不大,却令二人脑袋嗡的一下,好似直接在其脑海深处炸响,身体动作齐齐卡顿一弹指的功夫。 但对于高手对阵,足以改变局势。 陆泽的剑只略微摆动,剑尖正刺在那刀气尖锋之上。 猝然激发的先天剑气如火星闪耀,短促而微弱,却如点睛之笔,让那浑然一体的弧光产生一个凹陷,并在瞬间荡漾扩散,从中瓦解为两段,擦着他身体半尺射向后方,将院墙开出两道狰狞的豁口。 “能发不能收,如此浪费真气的招式,也配叫高手?” 陆泽嘴里发出批评,手中剑慢悠悠的一招刺出。 离着两丈远,那刀手顿觉眉心发痒,忽而又切换到膻中,紧接着又是下丹田,三点齐动,三田皆麻,连真气流转都受到干扰。 这是什么剑法! 招数未到,已先声夺人! 郝云志看出同伴不对劲,呵斥一声双掌连拍,脚下以小碎步交替前行十几次,眨眼间即攻到陆泽的身前。 就在他数次的掌劲如浪涛层叠爆发时,突觉心口一凉,原本指向刀手的短剑不知何时调转,刺进他的胸口。 龙虎剑诀,指东打西。 他心神剧震,猛地醒悟过来,方才那一声呵斥,不知不觉间已经干扰到了他们的精神,继而生出种种错觉,造成误判。 悔之已晚! 陆泽一剑得手,身如轻烟移形换位,来到刀手跟前五尺,挺剑再点其面门。 刀手狠咬舌尖刺激精神,粗暴直接的横劈竖斩,千锤百炼的基础招式质朴无华,也全无破绽。 陆泽半曲手肘,双目注视剑尖三寸之前的空处,心神真气凝结于此,任由剑锋自由挥洒,叮叮当当尽数破掉刀招,全是以巧破力。 每次借来的力量又叠加到下一剑上,余力反挫下,身体摇摆或小幅度迈步,就在不足三尺的范围内趋退往复,一口气交锋三十余次,最后一剑忽然吐出锋芒,正点在对方刀身不起眼的豁口上。 刚才三十多剑,全都点在那里。 嘡啷,长刀折断。 宝剑衔隙而入,贯通咽喉。 刀手咯咯数声,彻底气绝。 陆泽轻嘘一口气,喃喃道:“果然是剑法至上的世界,作弊着实容易了许多。” 回剑,一抖,震落血渍,重新收入袖子。 以神识扫过火烧透顶的正堂,并无活人气息。 果然学乖了。 他微微一笑,挥舞袍袖,转身走出远门。 身后,三具尸体接连栽倒尘埃,继而轰隆一声,福威镖局的标志性建筑垮塌半边。 …… 镖局大院后的相邻房屋内,一块盖板向上翻开,顶着床榻直竖,郑镖头当先爬出来,警惕的左右看看,没发现问题,招呼其他人鱼贯而出。 他们毫不停留,急匆匆从后门穿入后巷,再曲里拐弯一路奔走,终于抵达一处陈旧的宅院。 此地连个门牌都没有,大门上的锁头都生锈了,墙头也长草,只是房屋还没有塌。 众人相互扶持越墙而入,推开堂屋进去后,有余力的警戒,受伤的抓紧时间治疗包扎。 稍事休息,郑镖头几个出去打水找药,顺便打探消息。 今晚的袭击太古怪,全城都跟聋了瞎了一样,这是要几方面合伙搞死福威镖局么? 伤员都安置到屋内,林震南吃过伤药,看看四下没有外人,叫过林平之来,低声叮嘱道:“这老宅是当年你曾祖父所住,单独建有一座佛堂,里面有些紧要物事,你扶我过去。” 林平之不明就里,也没多问,扶着父亲慢慢去到佛堂,推开积尘严重的门扉,晃亮了火折子,来到供着达摩老祖的桌子前。 林震南反掌竖起食指,低声道:“你去掀开顶棚,拿下上面藏的东西。” “是什么?” 林平之突然觉得不大对劲,下意识问道。 林震南深吸一口气,双眸闪过复杂的光彩,低低的道:“辟邪剑谱。” 第三十九章 交换条件,葵花之秘,妖道守和 陆泽饶有兴致的看着此人,能够预想到此时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纠结,要强行遏制住数十年形成的执念,是何等的煎熬。 对于愚者,选择很容易。 对于自恃聪明的人,选择很难。 对于有理想有抱负、有计划还有行动力的人,要作出一个完全出乎预估之上的选择,难上加难。 陆泽不免恶趣味的想,他这么横插一杠子进去,让此人在内的很多人走上岔道,改变了命运,甚至进一步影响了大局的走向,那些躲在幕后下棋的黑手们,会如何想,如何做? 他抬头望向漆黑夜空,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意。 只要整不死我,那就往死里折腾。 …… 那人面临一个比死还难的抉择,在极短时间内消耗极大的心力,以至于回过神来时,居然感到脑袋发懵,血气不济。 他连忙运转内息,调理脏腑,几个循环后消除不适,抬头盯着陆泽,缓缓点头:“我平生不好赌,今天是第一次,却要赌上一切,希望道长不会骗我,否则……” 陆泽没让他说出后边那些没用的威胁,摆了摆手道:“我们修道人讲究不欺心,贫道既然答应帮你,自然要言出必践,否则将自毁道基,一世不成。” 这话信的自然信,不信道爷也懒得去解释。 那人长长吁了口气,灼热的目光狠狠盯了袈裟两下,艰难的挪回到陆泽脸上,沉声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道长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呵呵,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心。” 陆泽轻笑两声,脚下一点,卜沉的钢刀自行跳起来五尺多高。 他袖子一翻,里面射出道璀璨剑光,瞬间闪烁几次后,缓缓缩回去,还原成那柄下清宫借来的短剑。 半空中的钢刀忽然一截一截次序落下,砸出叮当脆响,长度不差分毫。 那人看看断刀,又看向短剑,沉默半晌,干涩的问道:“这是什么武功?” 若只是以剑气斩断钢刀,他要做到也不难。 但发出去的剑气还能完整收回去,看样子损耗微乎其微,且能以剑气主导掌控一切,自身丝毫不受影响,那是千难万难。 陆泽坦然答道:“气剑之上,心剑之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无意中摸到了这一境界的边儿。” “心剑,心剑……” 那人喃喃数声,终于失望的叹了口气,袖子一挥,扭头就走。 陆泽目送他走远,神识之中再无其踪迹,显然没躲在暗处偷窥,这才转过身,冲另一侧的黑影里说道:“大和尚看了那么久,看够了吧?”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低沉绵长的法号,一个光头慢慢显露出来。 比起沙天江的自然秃,他这个定期刮光的头皮还带着极短的头发茬儿。 陆泽自嘲,他这关注重点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那和尚缓步来到近前,看向他的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潭,个子不高,宝相庄严,浑身气息平和淡然,显示出极高的心境修养。 再次合十见礼,陆泽也抱拳回礼,佛道两宗,泾渭分明。 和尚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瞥向他手中的袈裟,诚恳的道:“此物乃我佛门所遗,自当重归少林,当众焚毁,免得再引起更多杀孽。” 陆泽嘴角一翘,嗤笑道:“黑木崖上也有一份,七十年了,也没见你们去抢回来。大和尚,咱们之间就别打什么机锋了,有话明白说。” 他这里不摆道门高人的做派,和尚稍觉意外,随即切换姿态,甚至脸上还露出笑容:“道友如此率真,贫僧就直说了。这袈裟在福威镖局一日,南少林仍当他是自己人。不过今日之后,七十年俗缘已尽,彼此再无纠葛。” 也就是南少林彻底放弃福威镖局这枚棋子,再不管其死活了。 陆泽其实早已想到,今晚镖局遇袭,所有人都无视,说明幕后几方面已达成默契。 作为棋子,就是这么悲催。 他也不在这上头争执,抖了抖袈裟:“葵花宝典是什么东西,你们应该一清二楚,追根究底是全真教的公案。当年被抛出来搅乱江湖,将日月神教和五岳剑派都拉入局中,死伤那么多人,无非为了满足某些势力的贪欲,乃天下大势变革的一角。” 陆泽直视和尚,语气咄咄逼人,“南少林厕身其间,做得许多事,得到的许多好处,吃了这么多年的红利,该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这和尚既然出来收拾“辟邪剑谱”的手尾,该知道的内情定然清楚,听了陆泽的话,只连续念了几声佛号,也不做任何辩解。 许多事,对于局外人堪称高深莫测,如雾里看花难以琢磨。 但对于陆泽这种看了一堆道门秘辛的同层次行内人,那也就是费点脑筋分析资料的事儿。 这宝典从来不是一门武功那样简单,看似塑造出东方不败、林远图两大绝顶高手,也只不过是某些人随意摆弄的一枚棋子。 现在,陆泽也成了下棋之人。 和尚听懂了,便知道拿回“辟邪剑谱”再无可能。 陆泽见他反应,知道话有作用,从容收起袈裟,又道:“东西我拿走,作为交换代价,我为你们解决东方不败这个纰漏。” 和尚涵养再好,听到这话也是眼睛一亮,脱口问道:“当真?” 陆泽鄙夷的扯下嘴巴,抬手一指林家老宅:“他们离开福建之前,要保证其平安无事。” 和尚连忙点头:“这是自然。” 对于南少林,只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陆泽又示意下地上的尸体:“这些臭皮囊,劳烦大师超度了吧。”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那和尚原地合掌送行,口念佛号,心中说不清是喜是忧。 陆泽当真没有在福州逗留,不过顺道去了泉州,找到那位名叫俞大猷的年轻俊杰,交流了一晚上的剑法气功。 数年后,那俞大猷游历天下,寻访明师,以武会友,先去家门口的南少林走了一趟,据说打穿了武僧布下的十八罗汉阵,失望的撇下一句:“少林剑法不过尔尔”,扬长而去。 他的剑法,其实包含棍法、枪法,自成一家,宗师之境。 …… 且说陆泽,从福建南下广东,让几个退休老官绅和嫡系后代提前谢世,把名单上的人勾抹掉小半,感觉神清气爽,仿佛解开了心中谋道枷锁。 他是爽了,那些家里死了长辈的士绅豪强却不干了。 他又没背着人,明晃晃的道士身份摆在明处,又有行内人暗中指点迷津,于是守和妖道的恶名不胫而走。 这年头,判断你是正是邪的标准,不看你心地如何,行为怎样,只看立场,还有把持舆论的风儿怎么吹。 许多人对陆泽恨之入骨,却又找不到武功方面能轻松碾压的高手可雇佣。 想动用官面的力量,将他作为乱匪围剿,却又因为不可言明的缘故,无法调取。 多方掣肘之下,除了从声誉上诋毁污蔑之外,他们暂时无法从肉体上消灭这恶道士。 陆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当某人被许多豪强地主、士绅文人一起痛骂时,说明他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何其快哉! 一路送人提前躺板板,他也没忘了增进修行。 首先是搞清楚了“辟邪剑谱”上记载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龙虎真经”之中。 如他在全真秘典中找到的蛛丝马迹所言,当年元世祖忽必烈亲手导致全真教崩盘,终南山祖庭所藏典籍并未尽数焚毁,而是收入内廷府库秘藏。 一名全真道人不忍祖师法脉蒙尘,自宫入大内看护经典。 为弥补宗筋伤损导致的任脉不畅,他别出机杼,不走大小周天,由内功直入丹道,将真气在心肾之间浮沉升降,抽坎填离,阴阳顺逆,化诸阴为少阳,成坎卦(外阴内阳,炼成少阳真气。 故修成后男显女相,体态阴柔,趋退如鬼魅,真气发则如烈火,威力惊人。 但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若不通丹道,性功跟不上,将来不能阳极阴生,重回离卦,还是有爆体而亡之危。 陆泽道基有成,体内阴阳调和,转换自如,又有元神震慑,自然没有炽阳暴走的危险。 他取其中升降之理,阴阳之妙,融合“朝阳神功”所化真气,自成“少阳神功”。 此神功一成,攻伐之能强出数倍,且有“陆版先天功”采气聚气,实力增长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这就给了陆泽横行天下、肆无忌惮的本钱。 至于那七十二路辟邪剑法,老实说,他有点看不上眼,只是风清扬亲手订正的“朝阳剑诀”,便高出不知多少,索性弃之不用。 在广东迁延数日后,陆泽北上湖广境内,当即有船帮的人前来接洽,代为处理一些琐事杂物,服务极尽周全,务必确保陆道爷不必在吃喝拉撒上面费心。 陆泽坦然受之,顺便通过他们了解江湖上的消息。 好的比如福威镖局众人得脱大难,在稍作疗伤修养后,全家离开福建北上,大约后半辈子不会回去了。 而本地最近的大事情,莫过于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 这事儿引得议论纷纷,江湖轰动,各路豪杰纷至沓来,几乎塞满了衡山城。 “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看来这热闹是非凑不可了。” 第三十八章 反复争夺,痛苦的选择 辟邪剑谱! 这四个字从林震南嘴里吐出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今晚死的人几乎都是因为它。 林平之却没有任何的震动,他只是觉得奇怪,何以青城派会为了这东西,要一而再的找福威镖局麻烦,甚至要杀自己全家? 就为了一本名头极大、其实水平极其一般的剑谱? 他在华山这两年,不只是学会了几路剑法和正宗气功心法,武学方面的眼界大为开阔,很自然的比较自己家传剑法和华山剑法,孰优孰劣。 结果显而易见,辟邪剑法过于平庸。 不过林平之还是依从父亲的话,脚下运力腾跃而起,单手托开那片顶棚,借助火折子光芒立刻看到一个木盒,抓着落地,吹开上面尘土,发现是香樟木所制。 这种盒子在闽浙极为常见,防潮防霉还能驱虫,是储存易损之物的好工具。 林平之转身交给父亲,林震南吃力的抬手接住,两眼死死盯着盒子,像是要看穿里面藏着的秘密,眼神一时贪婪,一时懊悔,一时失落,一时悲伤。 种种因猜疑困惑懊恼怨怼导致的情绪,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滚动,以至于本就严重的内伤再次恶化,蓦地一口血喷出来,星星点点洒在木盒上。 “爹!你要不要紧?” 林平之手忙脚乱的去掏疗伤药,林震南反而因此轻快了少许,喘息着道:“别管我了,你把这盒子找个稳妥地方藏起来,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看里面的东西,记住,发誓!” 最后几个字,他是用出全部的力气低低的嘶吼,状若疯魔。 林平之被他的样子吓到,他是个极孝顺的好孩子,忙不迭答应下来,当真庄严肃穆的以妈祖发誓。 林震南听完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甚至涌现一抹红晕,欣慰的连连点头:“好,好!以后你跟岳大小姐成了亲,多生养几个孩子,为咱们林家和岳家一并延续香火,将来……将来……” 他一口气上不来,两眼翻白,眼看就要魂归地府。 林平之看出不妙,丢下盒子抱住他,连声呼唤,并将自己辛苦修炼的真气拼命往其命门灌入。 华山气功果然高妙,竟硬生生把林震南从死亡关头拉回来。 林平之也是救人心切,没有掌握好分寸,一时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真气耗干。 林震南倒是续上气了,他自己却的手脚酸麻,站也站不稳。 父子俩相互依靠着瘫软在地,原想着能调息一阵再起来。 蓦地,窗外射来一块飞石,打灭了火折子,跟着有黑影穿窗而入,一掌拍晕了林平之,抓起香樟木盒飞身离开。 林震南又惊又怒,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来,彻底昏死过去。 那黑影身法极快,几个纵跃出了向阳巷老宅,出去数十丈远后,在僻静的街巷中停步,忍不住去看手里的木盒。 辟邪剑谱,这就到手了? 简单到出乎意料,顺利的匪夷所思。 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又很想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真是假,万一林震南故意用假货骗人呢? 就在这一耽搁的功夫,街道两头悄然出现两条身影,堵住去路。 他悚然一惊,忙把木盒藏进怀里,拔出宝剑,提聚真气,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的路?” 左面的人缓缓走进,却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手提一柄钢刀,压低了声音道:“别废话,乖乖将东西交出来吧,可免一死。” 黑影盯着他那渐渐清晰的面容,又飞快瞥了一眼右侧的光头,没错了,是“白头仙翁”卜沉和“秃鹰”沙天江。 这二人的身份…… 他犹豫了一下,蓦地向侧方飞身纵跃。 “想跑?” 卜沉晃身斜插过去,在屋顶上起落奔突,转眼间出去十几丈,二人接近到不足八尺,挥刀劈斩。 黑影反手撩剑,剑锋漾起凛凛寒光,与钢刀撞击出急促的爆鸣,余威将下方屋顶瓦片打得成片粉碎。 “嵩山剑法?!你到底是谁?!” 卜沉认得真切,心中稍有犹豫。 沙天江已经从另一侧追来,急促喝道:“不要被他骗了,拿东西要紧!” 卜沉一想也对,手中刀登时一紧,攻势更凶狠几分。 黑影一看没有奏效,心思一横,连出几招近乎同归于尽的快攻,但到底敌不过二人联手,不过几个呼吸的短促交手,被沙天江势大力沉的一刀崩的长剑偏斜,中门大开,卜沉一掌拍中他胸口,扎手扎脚跌下房顶。 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黑影落地的同时,摸出木盒砸向侧面,就在二人飞身去接的同时,勉强提气朝另一方向夺路狂奔,转眼没了踪影。 沙天江一把捞住木盒,与跟过来的卜沉相视一笑,忍不住快意的笑起来:“合该咱们兄弟今日立下大功,回去后……” 话音未落,蓦地张口结舌,戛然而止。 卜沉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一道剑气自暗处袭来,斩断同伴的颈项。 他又惊又怒,挥刀向那边扑斩。 黑暗中,一条修长身影踱步而出,似缓实快的向前闪动,又是一道剑光短促闪过,将卜沉咽喉贯穿。 从头到尾,不带一丝烟火气。 待到卜沉尸身仆倒,这人才移步到了沙天江旁边,才要弯腰去捡木盒,忽听后边有人轻声道:“那东西有毒,贫道劝你最好别拿。” 陆泽慢悠悠的走出藏身地,英俊面庞挂着淡淡的笑意,双眸在黑暗中闪着微光,看上去稍微有点儿瘆人。 前边那修长身影蒙着面,但只看体态和刚才的剑招,其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陆泽是个厚道人,非不得已不会做当面揭短的事情,便假装不认识。 “哦,我怎知道长是不是在虚言恫吓,其实你也想要此物?” 那人语气异常平和,眼睛却飞快上下左右扫了几个来回,没有找到半分破绽。 陆泽就那么自然松弛的站着,浑身气息内敛而沉静,好似在晒月亮一般悠然,却也恰到好处的与夜色融为一体。 天人合一,至为可怖。 找不到一击必杀的机会,就没有必胜的把握,还不如别动手。 陆泽勾起嘴角,悠然道:“先生请想,自从此物面世以来,引发了多少次纷争杀戮,天下间多少人为它而流血送命?为何一分为二后,分别落入林远图、日月神教之中,便忽然又没人去争夺? 为何如今又突地冒出来,并引得你、青城派乃至嵩山派争相下场?” 那人听得眼皮突突直跳,许多信息他非是不知,也并非想不清楚,而是心头已经被入骨的执念蒙蔽,控制不住自己要朝着这条道狂奔。 因此,听完陆泽的话,他只是短暂沉默,便断然摇头:“道长非我,无法对我的处境感同身受,自然不知此物对我的重要性。”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别人可是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 陆泽轻笑道:“世上从来不会只有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比如你可以把本门神功练到大成,虽不至于天下无敌,却也能稳稳占据最顶上的位置。届时无论做什么事,都可进退裕如。” “我担心等不到那一天,而且也不保险。” 那人心意已决,不想回头。 陆泽揉了揉眉心,叹道:“好吧,最后一个办法,你放弃此物,我帮你坐上五岳盟主的位子。” 此话一出,那人终于震惊,并认真思考利弊得失。 换做刚认识时,陆泽说这种话,会让人笑话。 但现在,他守和道人的名头已经传遍天下道门,有心人打听下就能了解他的能量和影响力。 若当真有他鼎力支持,作为低一个层次的江湖权利斗争,堪称极大的帮助,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 突然要改变几十年念兹在兹的奋斗计划,任何人都不能轻易下决断。 那人一边急速思考,嘴上没忘了试探:“那我若是一定要选此物呢?” 陆泽没回答他,抬手示意一下,然后从容走过去捡起木盒,略作端详,便找到机关,按照次序压下几处,将盒子掀开,里面是一副陈旧的袈裟。 随手抖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 陆泽随手折叠成方块,只显露出开头两行,展现给对方看。 那人自始至终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忽然搞鬼,又要按捺住扑过去争抢的冲动,当真纠结。 可陆泽展示内容,他忍不住去看,凭着真气增强的目力看清了那两行字,赫然写着:“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震惊失色,几乎失控露出本来声音。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陆泽让他看清第二行,字数稍多,却是再次警告,若不自宫,修炼此功必定炽阳焚身,走火入魔,僵瘫而死,慎之慎之。 “这门武学是由前朝一位宦官所创,本意是用来弥补身体缺损。其因阉割断了宗筋,导致冲脉任脉受伤,荣卫失调,阴气积蓄不得疏泻,久则阴盛阳衰,无法完成任督升降,无法阴阳互济,周天有缺。 常人若不自宫,则炼出的炽阳真气冲入任脉,如点燃火药库,内力精血爆燃,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听着陆泽的解释,心里跟着推演后果,若是自己真的自宫,纵然武功力压五岳,人家会认同他一个太监当盟主? 第四十章 令狐趣事,衡山城中,万里独行 陆泽武功越来越高,人却越来越懒。 有了船帮的照顾,他是能乘船绝不坐车,能骑马绝不走路,整一个四肢俱全的废柴造型,就差要人帮忙喂饭更衣了。 偏偏这活儿好多人还抢着做,好像多美的差事一样。 尤其是陆泽北上途中,时不常的去主要城镇转一转,然后就闹出人命案子来,死的还都是当地放赈施粥、修桥铺路的良善士绅,名声越来越臭。 那些伺候他的人态度越发恭敬。 没法儿不敬着,这位道爷干的事情换到别人身上,早给弄死八百回了。 就他们船帮,别看在绿林道上威风八面,到了这些大户人家门前,连走正门的资格都没有,基本上属于跪着要饭吃。 没办法,人家哪一户后边至少有一位举人老爷,或者进士老爷站着。 而这些举人进士又有同学、同乡、同科乃至同僚,拐几个弯就能勾连上南京或者北边某个部的堂官,你把人家惹不高兴了,一张二指宽的条子递过来,就有敬业的兵丁严格查验货物是否合法,是否交过税,交了多少次厘卡…… 敢闹腾,那么名门正派的人就要找上门来,行侠仗义。 比如本省最强的五岳剑派之一衡山派,就是船帮要小心呵卵子奉承的上家,基本上船帮在这里做得买卖,得先让人家扒一层皮。 没有这些绿林帮会的诚心奉养,那些大派弟子怎能有足够多的钱粮药物修炼高深武功? 至于陆泽这个层次的,他们想都不敢想。 上一位总瓢把子大概想过要跳出这层次,然后就噶了。 新上任的帮主虽然是他儿子,看起来更谨慎,更没脾气。 陆泽搞出那么大事情,每件都能让船帮的头目心惊肉跳,整日担心来个大侠斩妖除魔,结果从宜章直到衡阳,太平无事。 神人啊,活神仙啊! 要不是人在面前还吃饭睡觉,他们都想点三根香供着了。 …… 陆泽其实没他们想得那么神,也就是把名单上的责任人和受益人收拾了,余下的光争家产还忙不过来,哪里有空找他麻烦。 当然这名单就不仅仅是柳重元给的,还有风清扬给的,加起来老长了,足够他快活一阵子。 不过可以想见,等他从南到北走完了,也就南直隶地界儿,该有人出来说话了,不然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走走停停,到底还是到了衡阳,当地堂口送来最新情报,有个口条便给的小哥给他生动活泼的再现了最有趣的一件事。 前几日,华山派大师兄,新一代“神剑”令狐冲,在回雁楼与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一场大战,差点把楼给拆掉一层,过程非常精彩。 前因是在场之人听他们对话后脑补而成,大约是田伯光掳了恒山派小尼姑仪琳,正欲行禽兽之事,被令狐冲发现,假扮劳德诺引他出来相斗,不料交手几招就被认出身份。 田伯光武功极高,当世只有大派掌门级别才能稳胜,偏生有一身好轻功,打不过就逃,故而能逍遥多年,闯下“万里独行”的诨号。 令狐冲虽经陆道爷催熟,奈何这两年因情伤小师妹之事,几乎没什么进步,打了百十来个回合就中了一刀。 伤势不重,却成了胜负关键。 田伯光嬉笑讥讽引起他的伤心事,终于情绪失控发了狂,解开右手尾指的那道剑气,给了那淫贼一记狠的。 田伯光给吓了一大跳,仓惶逃跑。 令狐冲却被爆发的剑气反噬,冲入丹田搅乱了真气,当时就吐血倒地。 好在休息一阵缓过劲儿来,与仪琳一起赶到衡阳城,在城郊被田伯光衔尾偷袭,又中一刀。 田伯光挟持仪琳到回雁楼,令狐冲带伤追至此地,二人一番刀剑拼杀,期间泰山派天松道人和师侄迟百诚下场杀淫贼,反差点被田伯光砍死,多亏令狐冲出剑相救,才只是受了重伤。 令狐冲却因此伤的更重,尤其是第二次爆发剑气后,丹田彻底乱成一锅粥。 倘若只是如此还好,最妙的是他们刚刚打完,有个一旁看热闹的胖大和尚却认定那小尼姑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在场观众都看不过眼,大师瞅瞅你自己长相,再看看人家仪琳小师傅,能是你生出来的? 可大和尚武功高的离谱,一声狮子吼差点震塌了回雁楼,令狐冲当场昏死过去。 仪琳也是为救人,声称若大和尚能救了令狐师兄,便认他做爹爹。 那大和尚自称不戒,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当场以浑厚真气压制住令狐冲丹田内的乱子,得意的哈哈大笑不已。 令狐冲恢复行动能力,只是不能用真气,暂时好像没问题,皆大欢喜。 一场大戏落下帷幕,小哥说得满嘴白沫儿,陆泽便赏他一口药酒,炼化后足够他提升一年半载内力。 瞧瞧,这就是伺候陆道爷的好处。 打发走了人,陆泽抄着手望着船外两岸山川景色,嘿然一乐。 看来无论自己怎么搅合,一些事注定还会发生,只是换了个方式,不过变化总是有的。 令狐冲那小子到底没有逃过这一劫,以后且有的难受,至于生死如何,看他的造化啦,陆道爷看戏就好。 衡阳城里没甚热闹好看,他名单上的目标也闻风而逃,一时半会儿难以追索,陆泽暂时放过,径直行船到衡山。 他如今人憎鬼厌,一身的杀孽和麻烦,便不好再去人家宫观挂单。 好在船帮安排的妥当,早精心安排了闹中取静的房舍,全新的被褥,跑腿的小厮,丰盛的食物,保证他陆道爷能找到家的感觉。 陆泽表示非常满意,继续保持。 安置停当,照例是安排沐浴,洗去风尘,更换衣物。 其实他现在已经寒暑不侵,基本不出汗,新陈代谢远比常人慢,一个月不洗澡也没有灰垢,更无异味。 他能以真气流布体表,衣物纤尘不染,穿几天也跟刚洗过一样。 换成其他修道之人,怕是早已跑进山里闭关,一口气修到进无可进才会出来。 陆道爷却喜欢人间烟火气,照常保持良好习惯。 …… 晚课之后,陆泽本打算做蛰龙眠,忽听外面有人喊:“不要走了淫贼田伯光!” 此时衡山城中汇聚八方奇人异士,高手如云,寻常宵小之徒早都收敛了爪牙,哪敢出来找刺激。 偏生这田伯光,仗着轻功卓越,竟胆大包天在城内逗留,大喇喇的睡在群玉院。 这里其实是日月神教的一个据点,他这种邪道人物住着正合适,本不用担心出纰漏,孰料有人半夜打架踩碎了他房间的屋瓦。 田伯光被打扰好事,恼火之下大声喝骂,被人听出来身份。 放在平时,一两个白道高手未必敢追击,也追不上。 现在满城都是正道人士,人多胆气粗,敲锣打鼓的一通吵嚷,登时闹得人尽皆知,纷纷群起而攻之。 田伯光裹着外衣狼狈逃窜,还不忘了咯吱窝里夹着自己的刀和行囊。 他如同风中落叶在屋顶飞纵,脚下轻轻一点,便能窜出三四丈,几乎看不到起落顿挫,真如流星赶月、陆地飞腾,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抢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冲出衡山城。 后边没了追兵,田伯光骂骂咧咧的系好衣襟,盘算着今晚围堵他的谁家有年轻闺女,回头要祸害几个来出了今天的恶气。 正赌咒发狠,猛不丁觉得周围气氛异常,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拔刀在手,定睛看去,见一个人影站在几丈外。 “谁?!” 田伯光仔细一看,月光下,赫然是一位英俊无匹的青年,穿着宽阔道袍,单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上下打量自己。 来者自然是陆泽。 他也是随意穿了外衣提剑出门,仗着神识感应判断方向,再运少阳神功提起速度,后发先至的赶到了田伯光前头。 换成别的闲事他未必会管,但此等淫贼,遇到了一定要杀,这是积累功德。 田伯光不认识陆泽,但一看那张脸就觉得分外讨厌,皆因他自己长得丑,正经人家好姑娘看不上他,当淫贼也得用强。 此生唯一下不去手的是衡阳遇到的仪琳,那菩萨一般的圣洁面容令他自惭形秽,甚至兴不起邪念。 他便是为此憋了一肚子火,当然也有被令狐冲骗了两次的郁闷,正需要发泄的时候还被打断。 正好,可以拿这小帅哥去去火气。 想到此,田伯光甚至忽略了此人是如何截住了自己,脸上堆起狰狞之色,嘿嘿笑道:“小道士胆子不小,敢孤身一人来找田大爷的麻烦,合该你倒霉。” 晃了晃长刀,煞气外露,向前迫近。 陆泽无视他的威胁,却先问道:“你就是淫贼田伯光?” “老子便是‘万里独行’田伯光,恁多废话!” 田伯光焦躁的叫喊起来,下意识的忽略淫贼二字。 往常他一直以此为荣来着。 陆泽微微颔首:“你跑吧。” 田伯光一怔,蓦地醒悟过来,再看眼前这道士,恍惚融入夜色之中,凭他的眼力、刀意、真气居然都无法锁定。 看不出深浅,是个高手! 田伯光觉得喉咙发干,脚下作势迈步前行,却倏地斜穿出去三丈,好似有无形的牛筋绳扯着他身体,眨眼间没入夜色之中。 陆泽悠然念道:“游戏开始了。” 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第四十一章 淫贼必须死,飞沙走石十三式 田伯光展开身法,在月色下变成一条灰色影子,两脚交替并不多么频繁,每次点地都会形成三尺见方的圆形压痕,推动身体倾斜向前疾驰。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已越过一片土丘和树林,听不见后方有脚步声或衣襟破空声,知道自己再次成功逃脱追杀。 田伯光并不为此激动,类似的情景他已经历过许多次,哪怕是一派宗师、掌门之尊,只要给了他起步的机会,余下时间只好在后面跟着吃土。 想追上田大爷行侠仗义,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那道士自恃身份和武功,让自己先跑,嘿嘿,那是打错了算盘。 田伯光心中升起些许快意,侧头往后一瞥,蓦地看到那道人正跟在五丈之后,背着双手,脚下纤尘不起,竟是显得游刃有余! “什么鬼东西?!” 田伯光差点怪叫出声,心中一紧,脚下发力,狂奔速度再次提高两成。 他咬着后槽牙发狠,逼急了老子拿出全部功力,看你还追不追得上。 这一发动,他的身体越发前倾的厉害,衣袍当风烈烈作响,却以节奏的频率自上而下的抖动,换来速度的提升。 陆泽从后面紧紧跟随,以“少阳神功”的真气提纵身法,一窜一窜的快速闪动,并非田伯光看上去那么悠然轻松。 此身法因真气特质而成,更利于小范围搏杀缠斗,而非长途奔袭。 不过他这回跟在后头,以神识关注田伯光狂奔时的内息运转与肢体动作,当面偷师其中奥秘。 这淫贼的师父绝不一般,传授的气功心法高妙,居然将十二正经打通了个七七八八,拥有成为后天一流高手的根基。 尤其是两腿的几处要穴,必定经过特殊法门练过,能令真气在涌泉、三阴交、飞扬、足三里、风市、伏兔诸穴之中盘旋,上自会阴为枢,丹田为根,循环往复周流不息。 如此行气,使得田伯光必定淫欲极盛,能力却未必多强,估计也是他貌丑之外另一桩自卑的缘由。 在此基础上,他每一步迈出时,真气自上而下高速冲击,以脚底涌泉为中心扩散为面,仿佛无形大气球不停弹动。 而他的上身同步前倾,鼓荡真气令当面的空气下行,与背后形成速度和压力差,托着身体近乎贴地滑翔,那速度当然能快的出奇。 “厉害呀,创出这身法的高人,大约已经摸到空气动力学的边!” 陆泽眼界大开,当即毫不客气的拿来自用。 他早已百脉俱通,试着以少阳真气灌注几处穴位,几番调整之后,学了个八成的模样,身法速度登时提升一个级别,脚下仿佛生出推力,嗖的一窜四五丈。 好似凭虚临风的感觉,身体与自然相呼应,大气变得十分友善,他身化飞鸟借风翱翔,双臂舒展,大袖当风,赫然有种要直上云霄的冲劲。 过瘾,爽快! 陆泽心中快意,看着前边加速一次的田伯光背影,嘿嘿一笑,猛追上去数丈,拉近距离。 那淫贼满以为能甩掉追兵,提速跑了没多久,忽觉芒刺在背,眼角出现看到了道士身影,心头一紧,继而暴怒。 “好哇,臭道士还挺能追,那就让你瞧瞧田大爷十成功力的厉害!” 他猛提真气,胸腹之间发出声古怪的蛙鸣,长袍应声膨胀鼓荡,向下推挤,嘭的一声响,两脚离地蹿上灌木草丛叶梢。 落脚之处,枝叶大范围匍匐成平面,一起一伏,些微弹力,便推着他身体箭矢般激射出去。 本就极快的身形彻底化为串串残影,只有枝叶摩挲的沙沙声向前蔓延,肉眼已几乎无法跟上。 他不只是跑直线,还在起伏变向。 好身法! 陆泽由衷赞叹,连十二正经都没贯通的后天高手,能把真气运用到如此精妙的地步,纵然是个淫贼,也得佩服此人在修炼上的天分。 越是如此,祸害越大,更容不得他继续逍遥。 陆泽在后面发出笑声,刺激的田伯光脑门子青筋直蹦,待发现那道士又跟上来,且距离拉的更近,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天下间还有人能跟得上他奔行之速? 便是骑马追击,他田大爷撇掉的也有无数回,否则哪里敢叫做“万里独行”? 莫非今日要丢了名号,甚至是性命? 田伯光从来不打逆风局,遇见高手就躲,却不意味着他没有拼命的勇气。 眼看一心狂奔逃不掉,他蓦地折向右侧山林,呼吸间扎进黑黢黢的繁茂枝叶之内。 陆泽毫不犹豫的跟进,紧随其后勇闯密林。 “找死!” 田伯光心中冷笑,这小道士果然年轻缺乏江湖经验,穷寇莫追、逢林莫入乃是基本常识,他师父没教过? 那更好! 他咬着后槽牙,冲进去不过五六丈深度,迎面一株足有两搂粗的大树,眼看要撞上了,他倏地身子一偏,竟从左侧擦着树皮越过,左脚点地右手勾拦树身,一个匪夷所思的弧线变向,冲天而起,绕向右侧。 陆泽眼前突地没了田伯光身影,骤然放大的树身如墙迫近。 他向前一挥袍袖,灌足了空气膨胀到极致,真气裹挟下产生短暂的阻力,瞬间引向下方,前冲速度骤减,也变向上窜。 就在这时,田伯光从右侧闪出,快如闪电的一刀迎头劈来! 身法速度加上出刀的狠辣,快的眼睛都难以看清,只有瘆人的锐啸直刺耳廓。 陆泽的神识锁定下,对他的小动作一览无余,右手袍袖上翻,亮出短剑抢先拦截,叮叮数声碰撞,火星照亮田伯光写满惊愕又不甘的丑脸。 如此精心设计的反击手段,居然无用? 田伯光再次对自己的快刀生出怀疑。 他的狂风刀法向来少有人能接得住,以身法同源真气催动下,纵是令狐冲这等剑道天才,也只有挨砍的份儿,结果现在还奈何不了个无名小道士? 田伯光震惊的脑袋都麻了,反应却没有丝毫卡顿,一刀不中,身子顺势上冲两丈,在树干上一点,又蹿升一丈多,达到横生的粗枝附近。 陆泽左袖下扫,身如旗花火箭蹿升,尖锋闪耀微芒,紧追不舍。 田伯光突地一脚踢在粗枝上,身形倒折挥刀反砍,再次与短剑交击后,借力蜷缩身体,竟然倒着在上面紧走数步,且行且挺直身躯,最后直接平行地面转到了另一侧。 “厉害啊!” 这已经不能简单称之为轻功,乃是真气、身法、体术都完美统一才能做到。 真得谢谢这位淫贼先生,为自己指明了增进修行的方向。 陆泽料到田伯光接下来的招数,却不想再跟着应变,短剑上光芒吞吐,嚓的一下斩断那海碗粗的分杈。 此时田伯光刚刚回正身体,正要借力翻转从上方扑击,一脚踩下去,树杈先行坠落,蹬空了。 但难不倒他! 田伯光居然卯足了劲往空处狠砍一刀,身体借力向上拱起,一个跟头倒挂上方树枝,猴子似的荡起来,斜斜扑向另一株大树。 其应变之速,反应之敏捷,堪称异数。 陆泽却不想让他轻易逃脱,剑光又是一闪,将坠落树杈截断三尺来长,袍袖一挥,呼的砸向田伯光腾空的身体。 “好狠的臭道士!” 那淫贼嘴里骂骂咧咧,竟在眨眼间屈腿蹬踏,一脚踹在木桩上。 却没料到陆泽用了“龙虎剑诀”的虚实相因之法,他的脚力一发,木桩的劲道倏地回缩,于是再次踏空,身体无处借力,扎手扎脚的坠落。 方才一连串对拼之下,田伯光离地足有四丈来高,周围没个抓挠,这直摔下去的过程中怕是要吃亏。 他挥动双臂卯足了劲往下拍击,风声飒然,将地面杂草压得弯腰折断,趁着一缓的功夫凌空大翻身,果然见陆泽又卷着那根木桩兜头砸下,威势不下于石砲! 田伯光连喝骂的功夫也没有,怪叫一声双手抱刀狠剁,将木桩切成两片,却见一点寒芒从中猝然射来,直刺眉心。 好狠辣的剑术! 他心神惊悚,几十年苦练的功底爆发出来,竟于电光火石间拧转长刀,眨眼功夫连续劈斩搅刺十几下,耳听得金铁爆鸣似乎只是一下,便被无匹大力推着重重砸落地面。 田伯光的脊背差点被鼓突树根顶断,疼得他嗷呜一声惨叫,咕噜噜横滚十几圈,觑准了一丛灌木埋头扎进去,却又蓦地反手一刀斩出。 数十细枝条被刀风卷着向后激射,如利箭攒簇,笼罩向追击的身影。 陆泽轻飘下落中挥袖一拂,将有着尖锐茬口的枝条按压在脚下,借力向前滑行两丈,一剑直取那淫贼的后颈。 田伯光此时已缓过劲来,脚蹬前方树干倏地转身一刀,凭空一声北风过树般的呼啸,庞沛气劲如墙平推。 好内功,好刀法! 陆泽剑光连闪十几次,将气墙斩开个一人高的豁口,缓缓落下,眼神明亮,喝问道:“这莫非就是飞沙走石十三式?” 田伯光双手捧刀,表情狰狞,森然道:“敢不敢接我这一路刀法?” 陆泽剑指一抬:“尽管放手施展。” “去死!” 话音出口,一丛刀山绽放,寒光照亮暗林! 第四十二章 追风步,刘正风的邀请,茶棚偶遇 田伯光的刀快到违反常理,让人极度怀疑那是血肉之躯能达到的速度。 只是一抖手的功夫,便有十几道刀光从不同方向斩出,隔着两丈之遥,竟能向陆泽发出极有威胁的进攻。 陆泽以气机笼罩周遭数丈范围,很清晰分辨出那刀光之真谛,赫然是达到极速的刀劲巧妙催动下,生成一道道角度、速度、力度各不相同的破空劲气。 这劲气每道都能摧石破树,粉碎血肉之躯不在话下,在其精妙的心法操纵下,封住前后左右各个方位,乱发而齐至,令人避无可避,只能正面迎击。 “好一个狂风刀法,好一个飞沙走石十三式!” 陆泽对他这似是而非的刁钻招数甚是佩服,很有自己的几分风采。 不过既然看穿,也就没什么威慑力。 陆道爷从容以短剑点拨击刺,以不比对方慢多少的速度洒出十几道剑光,针尖对麦芒,剑锋破刀风,攻其最强一点,眨眼间打散所有劲气,袍袖一挥,扫清视野。 这却是田伯光真正大招之前的障眼法! 他双手握刀,气自两足起,由内而外逼出的劲风吹得裤腿飒飒作响,冲击地面后又逆行裹住全身,周边掀起一道龙卷,他自己站在风眼核心,蓄足了真气猛然挥出一刀。 轰! 空爆之声震耳欲聋,方圆数丈的草木应声摧折,砂石碎屑裹成一道粗壮龙卷,以摧城拔寨之势迎头冲向陆泽。 “原来这才是真章!” 陆泽的气机感应中一片混乱,神识辨析下,可见这一招的内蕴与方才并无二致,只是运用更加精妙,乃是以自身劲气催发刀气,刀气裹挟局部空气,空气带动沙尘碎叶为迷障,虚实相合,防不胜防。 这才是横行天下的高手该有的实力。 陆泽心念电转,手足并用,左右飞速画了两道圆弧,手指与剑一长一短、一远一近,形成两个同心圆,彼此之间首尾相接,恰似太极图之连绵不绝。 他的身周气场随之响应,一霎间勾勒成阴阳嵌套的浑圆气团,随着他双手向前一推,嘭的撞入土龙之中。 狂澜四溢,飞沙走石! 二人之间一片混沌,崩碎的刀劲和犀利剑气交相切磨,将地面裸露的树根石头都碾成碎粉,又在各自真气引导下反复冲折,碾压搅动,形成可怕的毁灭风暴。 田伯光两眼充血,牙根咬的出血,腮帮子剧烈震颤,喉咙里发出受伤的狼一样低吼:“我不信你的真气比我还厚!” 他虽然采花杀人无恶不作,眠化宿柳放荡糜烂,却从未耽搁内功修炼、刀法磨砺,这可是他横行无忌的本钱。 内功真气这玩意,需要经年累月的辛苦积累和打磨,除了极少数灵丹妙药,当世武者哪个都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做水磨工夫。 对面的小道士才多大年纪,少说也得比自己差了十年,这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无论你有多少诡谲手段,到了拼硬实力的关节,田大爷赢定了! 田伯光如此想着,毫不吝惜真气消耗,玩了命的输出,意图一击解决掉对方。 可无论他如何鼓劲,那团明暗相间的太极劲气就是不散,且还一边滚动一边壮大,变得越来越凝实,竟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这怎么可能?!” 田伯光今晚不知第几次被打破常识,甚至有点失态的怪叫。 陆泽觉得这货见识太短,跟一个修成先天真气、稳固道基的先天高手拼真气消耗,你怕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合一,真气无穷”! 说来啰嗦,其实交手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陆泽的太极气团粉碎进攻,不再伪装稳健,倏地崩碎刀气风暴,逆袭冲撞。 田伯光喉咙里冒出一股血腥味儿,这是伤了肺腑的征兆。 他强提真气,果断放弃控制,挥舞长刀连出数招,凭着非人的轻功左右冲撞,避过太极气团正面,从两翼直接砍杀陆泽本人。 陆泽原地不动,单手引剑支绌格挡,任凭对方如何加速变招,都逃不过他气机接触下的自动拦截。 转眼十几招用完,二人周围尽是呼啸的沙尘狂澜,方圆五丈的地面被生生刮下去足有一尺深,只有陆泽脚下五尺范围还算平整。 田伯光几乎没有着地,身法展开后,空中翻滚的土龙都可以落脚、借力,身如羽毛随风飘忽,东西摇摆高低不定,攻击如疾风暴雨,全然不给人任何喘息的间隙。 他把飞山走石十三式用完,又用了一遍四十八式狂风刀法,来回变招反复套用,竟生生逼出一点推陈出新的感悟。 陆泽却不会给他临阵突破的机会。 神识捕捉到这淫贼体内和精神的微妙变化,他倏地一招“尘尽光生”,短剑在沙尘中切割摩擦出耀眼的火星。 田伯光眼前骤然闪亮,不自觉的眼皮一眯,随即觉出不妙,毫不犹豫抽身便退。 他的身法何等之快,一闪就到了三丈开外。 可没等落下,那丢出去许久的太极气团竟然还在,滴溜溜狂转着从背后撞个正着。 那是融合了二人大威力一招的劲气总和,田伯光猝不及防卷入其中,霎那间筋骨错位、皮开肉绽,跟千刀万剐也差不多少。 他痛苦的嚎叫,奋力向外挣扎,可无论如何挥刀拍掌,发出的力量都被吞噬,反而加码到对他的伤害之上。 陆泽挥袖击地冲天而起,越过肆虐的乱流落到跟前。 太极气团散开,地上一团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烂肉,却还抽搐捯气儿。 “还死撑着做什么,你这些年害的无数闺阁女子无辜丧命,多少家庭天伦不存,造了如此多的罪孽,还想着能逍遥人世,真当老天不开眼?” 陆泽一字一字送入其仅存的意识,如雷霆冲击震荡不休,纵然这淫贼重伤垂死,也得听得清清楚楚。 田伯光咯咯几声,想动弹手指,奈何都切碎了。 陆泽冷肃一笑:“想说这关本道爷什么事,对吧?” 他抬头看天,悠然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让道爷降临此世,便代天刑罚,祂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这不是田伯光想要的答案,可惜他没有机会追问,陆泽抬掌下按,轰隆一声地面裂开,将那烂肉陷落三尺,再大袖挥舞,引着飞舞沙尘滚滚而来,转眼将其淹没,堆成五尺高的坟丘。 “让你入土为安,道爷也算是仁至义尽。” 陆泽念了三遍往生咒,卷起那柄伤痕累累的单刀,挥袖扫开飞尘碎屑,摇摇摆摆往来路回返。 不久之后,一场小雨降临,窸窸窣窣点染遍地狼藉,很快有新的杂草灌木抽枝散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这一路追逐的距离着实不近,都到了衡山脚下。 陆泽放慢速度,在步行中复盘此番战斗的感悟,将田伯光的刀法、身法、气功运行都解析拼合,大概理出了头绪。 翻越低矮城墙回到住处后,索性也不睡了,专心对今晚所悟的轻功进行修订。 他此前只有粗疏的“穿林步”,以及剑诀气功自带的步法,并不成体系。 此时有了“万里独行”的高妙轻功做参照,立刻补足短板,辐辏杂糅而成一门“追风步”。 取追风逐月、不竭百里之意。 一番忙碌有了结果,时间也到了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陆泽才做完早课,便有衡山派刘正风的弟子米为义来送拜帖,言说刘三爷听闻守和道长驾临衡山,不揣冒昧前来请他参加金盆洗手大典。 陆泽亲自见了来人,笑容和蔼的问:“我叫你小米不介意吧?” 米为义见他丰神俊朗,一见忘俗的形貌,不免自惭形秽,赶紧道:“不会不会,道长如此叫来更为亲近。” 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道爷,当日在华山收徒大典,那是与各大门派长老坐在一块儿的,论起来也是师长一辈。 陆泽捻着须髯道:“你帮我给刘三爷带句话,问他,认不认识南七省总瓢把子柳沉舟。” 就这? 米为义愕然抬头看他神色,确定不是开玩笑。 柳沉舟嘛,他小米也认识,两年前已经死了……哎呀,这话里有文章。 他不敢深思,赶忙告辞离开,回去复命。 陆泽不去管刘正风会如何想法,悠闲过了半天,近中午时,不让厨子做饭,自己上街信马由缰的闲逛。 此时衡山城群雄汇聚,有名有姓的都被刘正风安排到大宅别院住下,没资格的才找客栈或附近宫观庵堂借住。 到了饭点儿,便把城里像样的酒店餐馆填满,喝酒吹牛说长道短。 陆泽喜欢听这个,但不喜欢挤在人堆里闻脚丫子味儿。 溜达到有名的“群英居”附近,看到斜对面摆开个馄饨摊,老板相貌猥琐,正是熟人,便信步过去,喊道:“老爷子,来一碗馄饨。” 老板正是何三七,一眼认出这道士的身份。 两年前初见,还只是一身筋骨横力的莽夫,今天却英华内蕴、湛然若神,分明有了道行在身,当真是异数。 何三七很快给下了馄饨,陆泽竖起耳朵倾听周围人声,不久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悠到“群英居”。 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令狐冲,胡子拉碴一脸病容,脚步虚浮内息不济,显然被不戒大师坑的够呛。 这厮腰间随意插着宝剑,进门后看到个空位就去跟人家拼桌,端起酒碗喝两口便称兄道弟,一副江湖浪荡子的不羁与随性。 陆泽不禁摇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馄饨上来,他慢悠悠的吹着热气,品咂滋味。 忽然又有四个头裹白布的剑客急匆匆赶来,闯入“群英居”大堂,就听有人呼喝:“令狐冲,还我师弟命来!” 第四十三章 青城余孽,陆泽老爷爷上线 这动静太大,外面整条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一口川音格外突出,登时引得外面许多人掉头观望。 隔着墙,他们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东西。 陆泽却是一眼认出几人的身份,青城四秀。 嗯,严格来说,是缺了罗人杰、多了余人彦的新组合。 “英雄豪杰”四人第一次参与拦截福威镖局,上回去福州只出现了罗人杰,其余三人想必是在外围带队封堵,或者针对其他分舵的行动。 按道理,他们应当收到余沧海的死讯,龟缩到青城山防备报复,怎么竟跑到衡山来,还气势汹汹的找令狐冲麻烦? 有意思。 陆泽嘴里嚼着馄饨,笑眯眯的看热闹。 就听令狐冲带着醉意的声音答道:“你们青城派又死了哪个师弟啊?我最近杀人有点多,记不大清楚。” 他分明是酒喝的有点多,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胡说八道。 侯人英大怒,拔出剑来指着他喝道:“令狐冲,你敢做不敢当么?我黎师弟前日死在衡阳城,你华山神剑的剑法别人可模仿不来,还有何话说?” 令狐冲却不辩解,将长剑横着拍在桌上,哈哈大笑道:“你想怎地,杀了我替你那师弟报仇啊?” “杀就杀!” 侯人英竟然真的挺剑直刺。 令狐冲嘴上一副自暴自弃的口吻,手却很诚实的一抹,剑鞘咻的化为一道乌光,正中侯人英的胸口。 他如今无法动用真气,纯靠膂力也颇为雄健,百十斤力道撞得对方一口气郁结在中丹田,剑招登时使不下去。 旁边洪人雄见状挥剑相助,出手便是青城派绝学,星星点点的剑光如松间月华,玄虚微妙,煞是好看。 令狐冲已经身剑大成,仅次于成不忧而已,根本不需动脑,掌中剑自然被对方掀起的剑锋吸引,觑准空档直刺其破绽,嘡的一声响,将洪人雄长剑挑歪,跟着剑尖轻颤,点中其手腕。 洪人雄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术,手筋酸麻松脱长剑,被令狐冲条件反射似的一脚踹在大腿根,扎手扎脚的跌出店门外,屁股着地。 “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外面围观人群里,有个清亮的童稚女声拍掌叫起来,众人闻听顿时哄堂大笑。 洪人雄羞的满面通红,怒气冲顶,翻身窜进去捡起宝剑,玩了命的狂攻。 侯人英和于人豪也气炸了肺,哇哇大叫着左右夹攻,剑光霍霍,剑风呼啸,逼着附近几桌人仓惶躲远,在墙角看热闹。 令狐冲起初还坐着,左手撑着桌面,只右手持剑任意挥洒,完全不管招数是否完整,信马由缰的使出来,便如当日剑气引导乱打成不忧一般,无形中接近了“独孤九剑”的根本奥义。 这一番看似毫无章法的剑招,恰是青城三人组根本看不懂也防不住,空有一身气功修为,找不到半点发挥的机会。 他们每一招才发动,便被令狐冲避实击虚、料敌机先的剑招抢先破了,再变招时,身体、内息要重新调整,中间自然产生空档破绽,便给人家长剑侵彻进来,刺得手忙脚乱。 也就是令狐冲坐着没追击,不然三人早已死在剑下。 转眼几十招过去,三人被刺得心惊肉跳,大汗淋漓。 那余人彦武功稀松,心眼子却多,悄悄摸到桌子对面,冷不防一把掀翻了,挺剑洞穿桌面,扎向令狐冲。 令狐冲根基不稳,加上醉意上涌,登时给推的踉跄跌扑,东倒西歪中仍没忘了挥剑攻击,三人招架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载歪出酒店,脚下拌蒜摔在地上。 不管手段多难看,能打倒华山派大弟子就是奇功一件。 四人抖擞精神,呼啦跳出店外,团团围住,正要继续痛下杀手,忽听有人喊道:“谁敢伤我大师兄?” 人群应声散开,一名面如冠玉的少年狂奔而来,两丈外一招白虹贯日荡起炫目剑光,逼得余人彦仓惶闪避。 他们同时也认出来人身份,脱口叫道:“林平之?” 见到意想不到的人插手,四人脸上神情各异,说不清是惊是喜。 来者正是林平之,他冲进战圈将令狐冲护在身后,面对四位青城派高手,脸上毫无惧色,朗声喝道:“你们青城派千里迢迢去福州,围攻我们福威镖局,要杀我林家上下数百口老小,连余观主都被魔教妖人趁乱杀了。怎地,还不死心么?” 他也不问情由,上来就把焦点拉扯到自己身上。 陆泽听来欣慰的点头,小伙子终于有长进了。 周围看客几乎都是江湖中人,对福威镖局、青城派和魔教三个词格外敏感,登时联想到一出诡谲多变的大戏码,原来林家经过那样的劫难都没死,反而是青城派遭了秧? 侯人英面色数变,咬着牙叫道:“好哇,那就先杀了你这个林家余孽,给师父和师弟们报仇!林平之,把你家的辟邪剑法使出来吧!” 他刻意将“辟邪剑法”四个字喊得很大声,不明就里的人心生疑惑,躲在暗处的许多有心人却猛地瞪起眼睛,望向林平之的目光,好似看到一坨香喷喷的红烧肉。 林平之历经近乎满门死绝的劫难,心性已经成熟许多,此时大敌当前,仍不忘了对令狐冲道:“大师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是我们林家连累了你。” 令狐冲靠着门框,笑嘻嘻的摆手:“自家师兄弟,什么你的我的,小师弟这是从福州赶来?” 嘴里喊着师弟,眼睛却往来路去瞅,奈何观众围的水泄不通,看不到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那人身影。 林平之点头称是。 当日,他一家艰难撑过死劫,天明后居然有南少林的高僧帮忙,将林震南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并护佑全家养伤到没有大碍。 而后整个镖局总舵搬家北上,初步安置在杭州,随后林平之与岳灵珊、劳德诺一起来衡山城,会和其他师兄弟和师父,参与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 他们先去刘府询问消息,岳灵珊留下与刘箐玩,林平之出来看看能否偶遇师兄们,正好听到令狐冲被群殴,急忙赶来襄助。 两兄弟有问有答,却把青城派四人闪在一旁。 侯人英发个暗号,蓦地一拥而上,乱剑齐出,竟是要一举斩死二人。 林平之此时已非吴下阿蒙,不是对方哪一个能轻易拿下,紧守门户见招拆招,堪堪拦住了对方十几剑。 令狐冲也没闲着,不时从两侧递出一剑,将攻向林平之下三路的剑招破掉。 林平之少了一半威胁,又看出四人之间配合并不默契,破绽空档所在多有,当即抖擞精神,蓦地爆起强攻数招,竟刺中了三人几剑。 这一下场面就有点难看了,青城四人组久攻不下,竟无可奈何。 围观者们纷纷哄笑,更令他们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忽听有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孩子过家家的没甚意思,且让你木爷爷来打个公道。” 一道弯腰驼背的身影倏地闯入战圈,劈手抓住林平之的右肩膀,一晃冲出包围。 令狐冲离着太远,一剑刺出没有命中,手撑门框刚站起来要追,陡然间丹田内剑气造反,痛的他闷哼出声,挪不动步。 人群外再次响起呵斥,这回是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一道纤巧身影飞跃过来,先冲着令狐冲叫道:“大师兄,你为什么不去救小林子?!” “小师妹,我……” 令狐冲一看是岳灵珊,脸上才显出喜意,忽听她说的是这句话,登时僵住。 岳灵珊根本不听他解释,娇哼一声,提剑去追那驼子。 令狐冲面色惨淡,摇头失笑,又缓缓坐下。 林平之被驼子抓着肩膀,本来还运功对抗,不料对方强过他太多,只轻轻一抖,便封了数处穴道,除了能抓住宝剑,什么也做不了。 那驼子抓着他一纵数丈,冲出人群,经过馄饨摊的时候,陆泽的袍袖动了一下,轻声道:“你来的正好。” 林平之忽觉被封的穴道尽数解开,当即抬左手,一记“震天掌”拍过去。 那驼子立刻察觉不对,反掌相对,嘭的一击拍飞了林平之,扎手扎脚砸向馄饨摊。 陆泽拂袖将其接住放直,轻笑道:“再去打过,用你的辟邪剑法。” 林平之没看清他是谁,只觉得声音很耳熟,随即感到体内多了一道炽热真气,自丹田发动后,沿着手少阳三焦经一冲而上,所过之处如铁水烧灼,痛不可当。 与此同时,他却分明感到浑身力量倍增,脚下无意识的一点,便身如鸿毛咻的激射三丈,那驼子的身影在眼前急剧放大。 林平之本能的使出一招“流星飞坠”,跟着“紫气东来”、“群邪辟易”、“花开见佛”诸招流水般使出来,中间不带有丝毫停顿,速度快的连他自己都瞧不清楚。 那驼子眼前一片闪亮剑光,以他的气功修为竟看不清有几招几剑,当即挺起弯曲怪剑硬砍硬拦。 叮叮数声碰撞,却见林平之半空中借力用力,身子踩着空气似的游走不定,那只手里的剑好似有了生命,自顾自的挥洒杀招,将碰撞时产生的震荡力量吞噬返送,下一招更急、更猛、更刁、更辣! 侯人英四人远远看的面无人色,颤声道:“这……这是辟邪剑法?!” 第四十四章 林平之精彩首秀,刘正风金盆洗手 青城派师徒都练过几招“辟邪剑法”,对这门剑法的威力深表怀疑。 尤其是亲眼见识过林震南的拙劣表现,不免对当年林远图是否名副其实,颇多揣测。 现在,他们看到林平之使出的剑法,勉强分辨出剑招似乎一样,但速度快了何止三五倍,连缀起来的招式配合,更有了天翻地覆般的剧变。 “原来,这才是辟邪剑法的本来面目,师父错了,也没错。” 四人心情复杂之极,倘若当日能成功夺取这门剑法,说不定他们也跟着沾光,从而武功大进,反过来羞辱华山上下一番,出了恶气。 可如今悔之晚矣,余沧海死了,他们再无机会。 不过,今天能逼出林平之的剑法,公之于众,也算完成了使命。 此时,岳灵珊也追上来,一看激斗中的二人,登时不敢置信的惊呼:“这是小林子,辟邪剑法?” 二人确定关系后,林平之曾一招一式演练给她看过,这路剑法的确平平无奇,比华山剑法差之远甚,怎地今日却老母鸡变凤凰,强到她都怀疑眼前是不是她未婚夫了。 作为当事人的林平之,此时完全沉醉在空前的畅快之中。 那灼热真气烧掉他焦躁难耐,增加的力量又极度拔高自信心,连续不断的攻击屡屡奏效,又无形中提升了兴奋度,几方面正效果叠加,便令他超常发挥。 对面的驼子空有一身高深内力,却连一招都使不完整,全靠半辈子拼杀换来的本能反应,以残缺剑式狼狈防守,憋屈的嗷嗷大叫不已。 林平之一口气用完了整套七十二招剑法,竟又老老实实从头再来。 驼子心中暗喜,这可是你自寻死路,同样的剑法对老子…… 念头才转过,蓦地发现林平之剑法一样,剑意却变了! 先前还是一板一眼的招招分明,求得各招浑成,攻守兼备。 这回却用起了残招,甚至一剑之中混杂两三招的剑式,看似当胸一剑,格挡时一化为三,偏偏还各自神完气足,如同三只手、三把剑同时进攻,防御难度直线上升。 驼子哪里见过这种神妙剑术,猝不及防被连刺数剑,鲜血飞飚,眼珠子登时红了。 他以大欺小反而先受伤,被人认出来得多丢脸。 驼子炸雷似的吼叫一声,当面喷的林平之脑袋一昏,虽然立即为炽热真气唤醒,难免有一忽儿的身法滞涩。 驼子要的就是这弹指之间的缝隙,呼的一掌劈空猛击,数十年精修浑厚真气显露无疑。 林平之到底是修为太浅,被掌风推着倒飞两三丈,双脚落地后又踉跄数步,勉强站稳。 俊脸之上一红一白反复数次变化,便把侵入体内的异种真气祛除,回过神来,忽觉手脚酸痛无比。 却是刚才爆发过度,筋肉全部拉伤了。 岳灵珊飞奔过去,扶着他胳膊欢喜叫道:“小林子,你刚才好威风!” 林平之嘿嘿直乐,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馄饨摊,便认出那张与自己一般英俊的脸。 “啊,原来是道长……” 他正想道谢,被陆泽远远堵回去,直接在其耳边传音:“不要提到我,仔细体会那道真气的运行,何时能彻底掌握,你的家传剑法就算练成了。” 林平之心神震动,赶忙微微点头。 岳灵珊也认出陆泽,连忙敛衽行礼,陆道爷拿着长辈架子笑眯眯颔首。 两人一番举动,对面的驼子都瞧在眼里,偷偷打量陆泽,完全看不出深浅,便不敢贸然开口得罪。 岳灵珊此时也起了兴头,举剑与林平之并肩向敌,跃跃欲试:“小林子,咱们一起打他!” 林平之觉得不妥,又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深吸一口气,发现体内那道真气依然充足,登时有了信心。 二人正要来个越级挑战,忽听一个清朗威严的声音喝道:“灵珊,平之,不可对前辈无礼!” 一道修长俊雅的身影缓步来到阵中,手摇折扇,博带当风,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君子剑”岳不群。 岳灵珊一见登时欢叫:“爹爹!” 岳不群点下头,却先冲陆泽那边拱手:“守和道长,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陆泽起身与他见礼,如同两年来第一次见面似的,温然笑道:“岳掌门满面红光,门下弟子人才辈出,可喜可贺。” 两个银币心照不宣的招呼完,岳不群转而冲那驼子道:“多谢木先生刚才指点小徒武功,若还觉得不过瘾,岳某陪你过上几招,如何?” 这话绵里藏针,隐含一丝霸道。 木驼子原本不大服气,正要出剑看看能否捞回颜面,蓦地察觉对方身上腾起惊人剑意,威势赫赫有若万刃加身,刺得他心神冰寒。 好强的剑气! 确认这姓岳的老儿武功在自己之上,木驼子当即认怂,嘿嘿怪笑道:“不过是与小辈儿开个玩笑,岳掌门何必当真?” “那岳某便不当真。” 岳不群目光隐现逼人神采,木驼子不敢再死撑,索性掉头钻进人群跑掉。 华山派掌门一来,众人都知道没有好戏可看了,纷纷议论着散去。 青城派四人早都溜之大吉,唯恐被堵住清算。 岳不群先夸奖了林平之:“做得不错。” 又回头看慢慢走来的令狐冲,眉头一皱:“你怎么搞成这等模样?” 抓住他脉门一试,马上发觉其丹田内的异状。 令狐冲自嘲的笑道:“徒儿因要救衡山派的师妹,与那淫贼田伯光连番激斗,不小心剑气失控,伤了内腑,又让自称是那仪琳小师妹爹爹的大和尚给治伤,就成了这样。” 这番话里面信息颇多,岳不群比照细察,明白人家不戒大师是好心办了坏事。 左右徒弟是为了救人死拼田伯光,受伤也颇为荣耀,无可指摘。 只是这伤似乎不大好处理。 岳不群几乎下意识的想到陆泽那道人,他要是出手,大概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既然没管,里边可能有别的文章。 岳掌门习惯性的多疑多想,吩咐令狐冲回去再仔细斟酌。 华山众人一起去了刘府,陆泽也吃完馄饨,结账的时候,何三七笑道:“道长可还吃的顺口,承惠十文钱。” 陆泽瞪大眼睛:“啥?你这价钱能买一斤多牛肉啦!” 大明朝如今经济尚好,物价不高,斗米不过5文钱,牛肉、水鸡皆不过7、8文钱而已。 何三七狡黠笑道:“老汉的手艺好。” 嗯,这话也有道理,毕竟是雁荡山名侠何先生亲手做得,好比名人字画,无形价值更高。 陆泽爽快排出十枚大钱,忽然想到数百年后某位穷困潦倒的孔先生,这可不大好类比,赶紧撇掉那念头。 回到住处,想了想今日无意之举,却恰好符合道家无为而为的妙要。 他取了“辟邪剑谱”,又还了一道不需要割鸡也能成功的少阳真气,只要林平之肯下苦工,来日修成剑气不在话下,实力比记忆中的惨淡少年只强不弱。 正所谓一饮一啄,有借有还,天公地道。 无形中,又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功德不小,福生无量天尊,大约能抵得上自己宰了几家豪绅的杀孽吧? 陆泽也就是想想,倘若真有天道,真能记录功过,那玩意是不可能相抵的,还要自己承负。 好在道爷不怕。 又蛰伏静修,转过天来,却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黄道吉日。 陆泽穿了道袍,挥洒拂尘,逍遥身姿晃悠到刘家大宅,远远观望一番,啧啧道:“地煞升腾,人怨纠缠,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他没来之前会不会有还难说,陆道爷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发生。 嗯。 迎宾早早认出他身份,赶忙高声叫号,自有人接过贺礼迎接进去,请到了第一排尊贵位置坐了。 陆泽拿捏着时间在后半截,重要人物基本到齐,多数在华山见过一面,倒也不算陌生。 岳不群带了一群弟子坐稳前排,令狐冲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多半是师父用“紫霞神功”帮忙疗伤的结果。 陆泽与熟人点头招呼过后,特地看了一眼恒山派那边俏丽的小尼姑,果然美得让人生不出亵渎欲望,放在白莲教这类组织中,妥妥儿是圣女的不二人选。 来宾们对刘正风的做法既有疑惑,也不以为然,都自恃身份,默默品茶等待。 转眼吉时已到,刘正风换了熟罗长袍,满面红光的出现在正厅,先向来宾致以谢礼,跟着开宗明义,说出此番金盆洗手的缘由。 “……理由有三。其一,刘某身居衡山派显位,数十年来未有尺寸之功,反而与掌门师兄颇多龃龉,致使门内失和,愧对师父教养之恩。” 众人听来觉得有理,今天衡山派掌门莫大都没到场不说,衡山派同辈和长辈也都没见人影,显然对刘正风有极深成见,几同水火。 刘三爷又道:“其二,我刘家世居衡山,数代以来生受门派荫蔽,以至豪富,也令刘某消磨了江湖义气,深感不安。近年天下风云动荡,人事多变,深感力不从心,怕耽误了大伙儿。” 这话也引起许多共鸣,比如华山岳掌门,比如林平之,还有诸多武林豪杰,都感同身受。 “最后,便是刘某数年前因音律结识一挚友,心意相通,引为平生知己。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大为不妥。” 第四十五章 结交匪类,我来说句公道话 (过渡章,熟悉剧情的书友可略过 陆泽安静坐在那里看刘正风表演。 这位老江湖很显然听进去了他的提醒,今天没有看到假装官员来颁布所谓“实授三品参将”假圣旨的戏码,而是开宗明义找了三个似模似样的借口。 不能说没有道理,也可以认为有点牵强,但好歹能说得过去。 尤其最后一项,陆泽判断,刘正风应该和曲洋商议过,与其等着被别人揭发,不如索性自己暴雷。 只是啊,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点。 在场的掌门贵客们都心生疑惑,什么身份会让刘正风感到大大的不妥,以他今时今日的江湖身份,还有什么事情是遮拦不住的? 没等他们问出口,也不等刘正风揭开谜底,有人从外面朗声道:“何止是不妥,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话音未落,一道中等身材的瘦削身影闪入大厅,倒背双手,两撇鼠须随着口唇微微上翘,目光冷冷盯着刘正风,傲气、煞气一并显露无疑。 众位贵客认出他的身份,泰山派道长按捺不住,起身喝问:“原来是嵩山费师弟,你说的天大罪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岳不群脸上显出疑惑之色,温和的问道:“是啊,刘贤弟到底结交了何人,以至于惊动了嵩山派的师兄弟?若是一般江湖不齿之徒,所谓不知者不罪,岳某或可代为转圜,总不至于闹得无法收拾。” 他一派淳淳劝婉,君子之风跃然面上。 刘正风却满脸苦笑着摇头,那嵩山派的费师弟——大嵩阳手费彬,冷笑一声道:“怎得,刘正风,你与那魔教长老曲洋暗中勾结的事情,还要隐瞒到几时?” “什么,魔教长老?!” 众人闻听此言,登时大惊失色。 他们多半没听过曲洋的名字,但魔教长老四个字,是决计不会听错。 天门道长声如炸雷似的喝问:“费师弟此话当真,可有真凭实据?” 定逸师太也是急脾气,瞪着刘正风变了脸色喝道:“当真是魔教妖人?!” 岳不群也露出慎重的表情,语重心长的道:“事关魔教,这可万万马虎不得。费师弟,此事务必要再三查问清楚。刘贤弟,你也一定将实情讲来,倘若真有那魔教妖人伪装蒙骗与你的事情,岳某定然助你除了他,以全你侠名。” 大部分人不怎么确信,皆因正道魔教拼杀百余年,彼此积累下的血债天高海深,早已不可解开,谁敢暗中勾结对方,那真是要死全家的啊。 费彬却懒得解释一样,扬了扬下巴:“让他自己说。” 所有目光集中到刘正风身上,几位平日交好的正道高手,都期盼他说出个好的答案。 刘正风却苦笑着摇摇头:“我与曲大哥一见如故,只是研讨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琴箫相和,心意相通。我知他性情高洁,乃风光霁月的真君子,他虽在魔教,却一向只醉心音律,绝无加害正道亲友的作为,故而……” 没等他说完,费彬仰天大笑,指着他向众人道:“诸位可都亲耳听到了,他居然说那魔教长老是真君子?魔教妖人不杀人,哈哈哈,天大的笑话!” 众多贵客也是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于刘正风,再无一丝一毫的疑惑和同情。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结交魔教长老这个事实摆在面前,便是解释一千句一万句,也是无用。 陆泽暗叹,这老儿还真就是艺术家脾气,认准了死理儿一条道走到黑,他怎么就没想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心性修养道德情操问题,而是纯粹的立场问题。 在这种敌我分明、势不两立的大环境下,容不得任何含糊不定和左右摇摆,想当中间派、逍遥派,两面骑墙或者两不得罪,做梦。 刘正风摊着两手站在那里,满脸无奈的坦然面对所有审视的目光。 定逸师太按捺不住暴脾气,拍案喝道:“刘正风,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那魔教妖人惯用各种阴谋诡计,探知你擅长音律,便投其所好蓄意接近,为的便是今日之举……你可不要犯糊涂!” 刘正风只是摇头,强自辩解:“人或可口是心非,音乐为心声,却做不得假。” 众人只是不信,若是他们一点音律不懂那是瞎扯,气功练到高深之处,必然要五脏五音同调,否则便有五气化转失衡之危。 但要深入进去得其精髓,却需要天分加苦工,就少有人能及。 问题现在不是在谈论艺术修养,是正邪不两立的大原则! 他这么一说,再没人敢开口帮他说话,便是岳不群也只是摇头叹息,却又飞快瞥了陆泽一眼。 陆道爷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超然姿态,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这模样让岳掌门心里咯噔一下,以他对这阴险道人的揣测,定然暗地里憋着什么坏呢,可千万别被他绕进去。 说实话,岳不群前日看了林平之的现场表演,那堪称化腐朽为神奇的场景,心里有种被陆泽骗了的感觉,或许当日自己没有放弃“辟邪剑谱”会更好? 心魔便是如此滋长起来的,自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入心田,想拔除可就太难了啊。 大厅之中,安静的可怕。 站在师门长辈身后的年轻弟子们,紧张的大气儿也不敢喘,握着拳头,掌心汗津津的。 令狐冲的情况尤为糟糕,他没了真气掌控脏腑运行,心里又有大事横着,不免呼吸粗重,脉搏紊乱,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岳不群虽然察觉到他的异常,但心思用在揣摩陆泽和关注现场形势上头,没有多想。 费彬故意等了一会儿,抚掌笑道:“这理由找的好啊,教人死无对证,总不能找个会弹琴的现场演奏一曲,也让大家猜猜他心里想得什么?” 众人只当是他在嘲讽刘正风,没有别的反应,陆泽却想,如果那人水平够的话,还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估计刘正风也是如此想的,但没办法跟一帮外行讲清楚,只是苦笑。 费彬见火候差不多了,啪啪击掌叫道:“请盟主令旗!” “盟主令旗到!” 嵩山派掌门大弟子“千丈松”史登达应声进来,手里举着那面缀满了珍珠宝石的旗子,往众人眼前展示一圈。 岳不群等五岳剑派中人纷纷肃然站立,以示尊重。 费彬见他们反应,微露得色,朗声道:“左盟主有令:刘正风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时误交匪人,入了歧途,倘若能深自悔悟,我辈均是侠义道中的好朋友,岂可不与人为善,给他一条自新之路? 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你若选择这条路,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过往一概不究,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不编了,照抄原文” “这确是个证明心迹的好办法!” 定逸师太心直口快,抚掌赞叹,她虽是出家人,在大是大非上分的极清楚。 群雄也觉得左盟主这要求并不过分,什么音乐爱好能比得过敌我生死之仇,能给他刘正风自救的机会,可算是宽宏大量了。 却见刘正风兀自摇头辩解:“我与曲大哥已决定就此退出江湖,以后悠游泉林,再不理世上的恩怨纷争。” 群雄一听差点气歪了嘴,咋想的那么天真呢,这江湖是公共厕所啊,你想来就来,想退就退? 陆泽也感叹这老先生的死脑筋,他都提醒了柳沉舟之祸,真以为只是魔教为了杀人夺宝啊,这里外里牵扯的利益多大,自己没点儿逼数? 哦,可能他真就没想那么多! 费彬冷笑连连:“左盟主早就料到你会有此一说,若咱们江湖正道都学你一般,危难之际临阵脱逃,岂不是任由魔教肆意横行,为害人间?” 群雄听得感同身受,敌我对峙百余年,之所以还能正道不衰,便是要众人面对魔教时舍生往死,若放任刘正风这么个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退缩,其他人跟着有样学样怎么办,师长前辈们的鲜血白流了么? 一时间,他们对于这刘老三的最后一丝同情和怜悯也放下了。 刘正风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自嘲的笑道:“刘某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何就能影响了江湖大局,能造成偌大的严重后果?” 岳不群忍不住摇头叹道:“刘贤弟,别说了。” 费彬收起笑容,森然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请刘正风的亲眷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群穿黄衣的嵩山派弟子涌进来,各自以短刀挟持一名刘府子女妻妾,还有刘正风的众多弟子。 刘正风怔住了,恍然间明悟过来,变了脸色瞪着费彬问:“若我不答应去杀曲大哥,你们今日便要杀我全家?” 费彬道:“魔教妖人杀人之时,可不曾放过谁家老弱妇孺,你既已决然要与他们为伍,咱们只好斩妖诛邪,除恶务尽!” 说罢,他一把拿过盟主令旗,冲着一名黄衫弟子喝令:“狄修,预备着!” 那弟子挟持了刘大公子,手中短剑轻轻一送,刺入其脊背一寸。 刘公子武功平平,痛的闷哼一声,鲜血流出。 费彬厉声喝问:“刘正风,你答不答应?” 刘正风却问儿子:“孩儿,你怕不怕死?” 刘公子忍痛摇头:“不怕!” 费彬晃动令旗:“杀了!” 狄修当即动手,不料斜刺里有幽光闪过,将短剑从中斩断,余力震得他倒退两步,刘公子趁机一跃到了刘正风旁边。 刘正风将其揽在身后。 费彬吃了一惊,阴狠目光环顾一周,细思那幽光来处,最后锁定陆泽,以令旗指着他喝道:“守和道人,是你在捣鬼?!” 陆泽一直大模大样坐在那里,本就异常扎眼,此时更成了众矢之的。 他扫了下袍袖缓缓起身,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笑眯眯的道:“可否让贫道说一句公道话?” 第四十六章 要让人说话,武功论成败 岳不群一直暗中关注陆泽的举动,见他居然此时插手,顿觉难以理解。 以他对这阴险道士的揣测,应该安坐钓鱼台,等着这边分出高下,或者最好两败俱伤,他才现身取渔翁之利。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便轮到他做壁上观了。 陆泽这一挺身而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身份早被来宾暗地里传开,说什么的都有,各种信息往一堆儿凑,便营造出一个高深莫测、喜怒无常、杀人无数、脾气古怪的高手形象。 怪是真的怪,凶是真的凶,一般人惹不起,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费彬却不在此列,他身后是嵩山派,再上边还有五岳联盟,还有……嗯,不可说的势力,总之不虚这怪道士就对了。 他晃了晃盟主令旗,阴恻恻的道:“怎么,守和道长要与这结交魔教的叛徒站在一起么?” 刘正风一愣,他怎么一句话功夫就成了叛徒? 另外也对陆泽挺身而出感到不解,貌似自己并没有施恩于这位道爷吧? 陆泽却不上对方的当,和风细雨的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人头不是韭菜,割掉了可就再长不出来。贫道以为,动手杀人之前,还是考虑清楚为好。” 费彬冷哼道:“说来说去,无非是仗着身手了得,便不把咱们五岳剑派放在眼里!现在我以五岳盟主之令,请……” 他话没说完,陆泽一挥袍袖,一股雄浑气劲兜头罩住费彬,将余下的话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 “好胆!” 费彬强运真气冲开阻滞,喉咙里挤出俩字,同时一记“大嵩阳手”当胸拍去。 陆泽随手虚虚一按,劈空掌力震得费彬浑身发麻,身不由己暴退数步,同时手肘上“曲泽穴”一麻,再拿捏不住那令旗,眼睁睁看着凌空投到道人的手中。 陆泽两指捻着令旗,翻来覆去晃了两晃,啧啧道:“拿着面旗子,就敢对人家无分老幼要打要杀,比皇帝老儿的御笔诏书还要威风,嘿嘿,五岳盟主,了不起!” 他一招之内击退费彬,虚空夺旗,此等武功手法,简直骇人听闻。 在场群雄自问做不到这般轻描淡写,对这守和道人的修为越发讳莫如深,更不敢轻易下场干预。 此时,岳不群却挺身而出,儒雅面容上堆起正色,冲陆泽拱手道:“守和道长,这令旗代表着咱们五岳剑派的尊严,切勿随意玩笑。” 陆泽侧头望他,似笑非笑的问:“我只是想知道,拿了这旗子,是不是就可以对你们五岳剑派予取予求,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岳不群觉得这话里面有坑,按他本心是不想承认的,急切间没有想好措辞,硬着头皮道:“此乃当年五岳先辈们的共同约定,咱们……” 没等他说完,陆泽随手一抛,竟将盟主令旗塞给了他。 “那好,如今旗子在你岳掌门手中,且试试看好不好用。” 如此玩笑一般的做法,让诸多五岳门人目瞪口呆,岳不群本人好似抓了个烫手山芋,拿着不好,扔了也不是。 好像,他心里隐隐有点舍不得。 费彬没想到会有如此变化,他也不方便喝令岳不群交出旗子,急忙道:“岳师兄,快下令大伙儿一起拿下这妖道!” 敢公然插手嵩山派的要事,当众亵玩五岳令旗,那就是站在武林正道的对立面,必然是妖人一流。 岳不群不自觉的握紧了令旗,心中明白又被这阴损道人给坑了,但想让他遵照费彬命令,却是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环顾在场各种复杂眼神,冲费彬道:“费师弟,纵然刘正风私通魔教长老之事证据确凿,如何处置还是要从长计议。 事关五岳剑派乃至整个武林正道的安危,最好莫过于请左盟主亲自下令,广邀武林同道作为见证,明证典刑,可令人心服,也可作为警示。如此,可免得各方误会咱们与魔教一般残暴不仁。” 这话说得漂亮,本来就有些不忍的定逸师太当先表示赞成,天门道长嫉恶如仇,却也认为这么处置更恰当,便出声附和。 衡山派无人做主,三比一,形式逆转。 费彬明白,若不摆平这恶道士,今日之事想要顺利推进,断无可能。 想起临行之前左师兄的叮嘱,他当即扬声叫道:“师兄!” 当即有一胖一瘦两条身影从天而降,从其轻功身法看来,与费彬同出一门。 群雄定睛看去,当即认出来,是嵩山派两位顶梁柱般的高手,左冷禅二师弟“托塔手”丁勉,和三师弟“仙鹤手”陆柏。 这丁勉此前去过华山收徒大典,与陆泽也算熟人,对其武功修为也算了解。 可此时靠近了仔细观瞧,竟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潜,只觉从里到外浑然质朴,没有丝毫真气流转的痕迹,站在那里融融恰恰,即平凡又超然,令人说不出的怪异。 事务反常必有妖,小心为妙。 丁勉飞速给师弟们使了个眼色,与费彬成三才站位,冲众人团团拱手。 群雄却是心中震惊,嵩山派竟然还派了两位核心高手潜伏,分明将各种变故算计在内,倘若今天还有旁人挺身支持刘正风,只怕当场就要被他们一锅端。 这哪里是来兴师问罪,分明要赶尽杀绝。 左冷禅,左盟主,好深的谋算,好狠的手段。 丁勉也没向岳不群讨要令旗,朝陆泽一拱手:“守和道长,今日之事关系天下安危,不容有任何闪失,你若不肯罢手,咱们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运转嵩山内功,气机连为一体,如无形大网罩向陆泽。 陆道爷视若无睹,呵呵笑道:“这才对嘛,武林中人,就该凭真功夫说话。” 他有心一试自己新练成的武功成色如何,竟主动向前一步,踏进三人隐隐组成的阵势之中。 在场高手如岳不群、丐帮张金鏊等看出他的用意,纷纷暗赞:“好个胆大包天的道士,这架势竟是要一挑三?” 换成他们自己下场,也决计不敢如此自负。 嵩山三高手非只是入门辈分排名,实力其实也名副其实,只在掌门左冷禅之下,而与其他剑派掌门并列一流高手,那是实打实的强。 岳不群心情颇为复杂,既希望这道士获胜,当场折损嵩山派颜面,对于他的图谋有极大臂助。 又盼着陆泽挨一场好打,省的一而再给自己添堵。 最好一举两得。 丁勉三人却没那么多想法,陆泽一脚落地,正好扯动了他们的气机之网,容不得丝毫犹豫,当即同时出手。 丁陆二人各出一掌,都是扬名江湖的看家武功,呼呼风声沉闷如雷,在大厅中来回滚动,震得人脑袋发闷,可见威势之强。 费彬站在中间,看似离着最远,手里提了宝剑,却是后发先至,在两位师兄掌击锁定两翼的同时,猝然一剑刺出! 这剑来的快如闪电,毫无半点花哨,却是费彬数十年精修而成,招式浑然不破,气劲凝实刚猛,透出三尺无形剑意,分心便刺! 陆泽周身鼓荡的护体真气应声激发,主动迎着剑意鼓荡数寸,噗的齐齐崩散,看似被打开了缺口。 费彬的剑如窥觑到机会的毒蛇,猛然扎进这豁口,蓦地发现后面绵绵密密何止几十层真气,如附骨之疽缠裹上来,将他含而不发的剑上气劲死死封住。 这是什么武功?! 费彬从来没见过如此运转的真气,竟能形成有若实质的屏障,等于是只凭身体外放,如何做到的? 容不得他多想,陆泽嘴角含笑,徐徐抬起两手,各对丁勉、陆柏凝聚真气的手掌轻轻拍去。 二人知道他铁掌了得,兼且天生神力,硬碰硬肯定没好果子吃,都在电光火石间变招,意图绕过正面袭其两肋。 陆泽口中轻吟:“别躲。” 袍袖鼓荡,生出无形而庞沛的吸力,硬拽着二人手臂和身体朝自己扑来。 以丁勉之深厚修为,竟然被拉扯的身形歪斜,招数走形! 这是什么妖法?! 世间哪有如此诡异的武功,前冲后拉,自相矛盾,偏生还能配合无间! 同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不可不攻的尴尬境地。 群雄看的心头腾腾乱跳,这什么邪门打法,生怕人家下手不够狠,自己主动帮忙? 费彬呵斥一声,强行横移剑尖切割真气缠绕,跟着炸开三朵剑花,笼罩住陆泽前胸数处大穴,更催发剑气,要在咫尺之间生生穿死他。 丁勉陆柏同时拍出另一掌,各自锁定陆泽脑袋。 你袖子有奇功,难道光溜溜的脑门也能外放真气? 群雄扪心自问,换成自己,只有后退。 可四人气机连成一片,后退只会惹来三合一的沉重攻击,避无可避! 就见陆泽肩膀拧动,曲肘缩臂向下一按,犹如太极拳起势的功架,膝盖微微弯曲,脚下轰隆一声陷进水磨石的地面足足三寸! 跟着两臂向中间交叠,似乎是变招为“野马分鬃”,但那模样分明是两手各自拖拽着千百斤重物,速度也不快,可就是硬生生扯着三人发出的力量朝着胸前两尺外一个虚无的点旋转汇聚。 丁勉陆柏的掌力竟被他挪移到了正前方,抟揉成一个合抱旋转的气团,正好裹住了费彬的长剑,将三人定在半空一瞬,进退两难! 第四十七章 守和显威风,曲长老扯到了令狐冲 “这道士哪里学的武当派秘传武功?” 武当太极拳剑天下闻名,真正见过的却寥寥无几,也就各大门派高手才略知一二。 作为看家的武学,除了七十年前被魔教抢了张三丰手书之《太极拳经》外,似乎从无外泄。 也不对,这守和道人出道之始,便是用的太乙玄门剑,拿手的也有绵掌,说他跟武当无关,谁敢信。 事涉当世佛道两大代表门派,守和道人今日的举动,难说有没有别的隐情,耐人寻味啊。 众人的脑袋里一瞬间转了七八十个念头。 身在局中的嵩山派三人却无暇旁顾,他们各自面临平生第一次遇到的奇怪处境。 往常武林争斗,动辄交换几十几百招都是常态,很少有人上来就拼气功修为,那样的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不划算。 而且也不是谁都有那本事真气外放,还能运转的如此顺畅。 丁勉和陆柏气机感应下,发现陆泽借力用力,拖着他们的掌劲去对付费彬,当即各自回撤,要强行破了这诡异的一招。 不料陆泽玩转真气比他们麻利太多,倏地逆转太极球,顺着他们的回收之势主动相送。 费彬首先遭了秧,他的真气与长剑合为一体,在一瞬间被顺逆拧转了数十次,百炼钢的长剑受不住如此摧残,喀嚓碎成几十片。 他本人丹田气受到冲击,登时内腑气机紊乱,踉跄败退。 丁勉陆柏同时发现回收的掌劲雄浑了何止一倍,急忙停止,并再次送出一道掌劲强行阻截。 陆泽嘿的一声,双臂抖震,大袖鼓风,只听轰隆一声爆震,两位高手被他们自己先后发出的两重掌力轰的跌扑数丈,险些撞穿了大厅的围墙! 狂澜呼啸,吹得现场众人衣襟狂摆,须发乱飞,如令狐冲这般内力不济的,甚至向后倒仰,甚至跌倒。 大厅内外乱成一锅粥,惊呼声此起彼伏。 再看陆泽,徐徐提手下按,无形气劲笼罩方圆数丈,竟是轻而易举的平息了乱流,脚下却由尘土构成一个阴阳双鱼的图样。 “厉害!” “如此深厚的气功,平生难得一见!” “这道士怕是要成仙了吧?” “嵩山派三位高手都不堪一击,五岳盟主的实力就这?” …… 刘正风金盆洗手,请来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层次的江湖人都有,嘴快嘴损蓄意挑拨离间的不在少数,乱哄哄的叫嚷起来,听着格外刺耳。 丁勉三人稳住身形,眼睛死死盯着陆泽,口唇之间似乎要挤出冰碴子来:“守和道长好武功,你是一定要为刘正风这叛徒撑腰么?” 他只盼着那道士仗着武功卓越,当场点头认下,那样一来,便可号召大伙儿“对付邪魔外道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儿并肩子上”。 可惜陆泽比他还精,挥了挥袍袖扫开身前灰尘,淡淡笑道:“丁先生过奖啦,不过是些许借力打力的手段而已。至于刘正风的事,我还是那个说法,要让人说话。” 后五个字掷地有声,清晰的投入每个人耳朵里,想听不清楚都难。 费彬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恨恨的道:“事实俱在眼前,刘正风亲口承认勾结魔教长老,还要说什么?” 群雄也不太明白陆泽的意思,难道还能翻盘不成? 不过看在他武功高的份儿上,先顺着他的意思往下看看也行啊。 …… 陆道爷转头看向一副“我该说的都说了,理不理解随便你们”表情的刘正风,收起笑容,正色问道:“刘三爷,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刘正风对他仗义之举很是感动,虽然仍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忙拱手回答:“不敢,道长但问无妨,刘某知无不言。” 这时大厅内外千百群雄也纷纷住嘴,静听两人对话。 陆泽指着那群仍被挟制的刘家亲眷和弟子问:“据我所知,你们刘氏发迹于协助太祖洪武皇帝征战天下,尤其在顺利接手湖广时出了大力,故而至今数代人受惠于你们先祖当日之决断,对否?” 事涉祖辈声名,刘正风不敢怠慢,正色回答:“道长所言无差,只是……” 他不明白为何问到那上头,跟眼前的险境有关系吗? 群雄多半也认为这道士在东拉西扯胡搅合,祖上荣光,后辈儿作奸犯科就可以原谅? 陆泽不给他们质疑的机会,紧接着又问:“那么,你们刘氏与衡山派坐享湖广南北通衢之利百余年,同样也将自身安危荣辱与这朝廷、官吏和地方豪强、江湖势力绑在一块,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不对?” 刘正风悚然一惊,似乎许久以来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其余各大门派的掌门、宿老也是一般的心头猛跳,这该死的道士当众说这些东西作甚? 别以为江湖门派光知道练武争名好勇斗狠,其实都是与王朝兴起有脱不开的干系,同样占据了国家一大块利益,但能干不能说。 陆泽抬手一比划,几乎将大厅内众人都囊括进去,呵呵笑道:“你想两手一拍撂挑子不管了,那么这些年经过你手的那些事务,可有交代清楚?你参与的许多机密交易,可能保证不泄露出去? 你名义上退隐江湖,实则活在世上一天,就会对其他人造成严重威胁,就可能被人当成幌子来挑起衡山内部纷争。 届时湖广武林纷争四起,杀戮不断,再被有心人趁火打劫夺了这片基业,你倒是上对得起父母祖宗,下对得起江湖同道。嘿嘿,了不起!” 他连讽带刺的一通话说完,在场许多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天门道长和定逸师太等五岳代表,纷纷将审视目光看向嵩山派众人。 而岳不群则眼神明亮,像是从中得到了什么启示似的。 一些实力太弱上不得台面的来宾,则恍然大悟的叫唤出声,原来一个人的退隐江湖,背后还有如此多的问题! 刘正风浑身汗出如浆,他不是一点没想过,只是总存有侥幸心理,觉得不会引发那么严重的后果。 但现在陆泽一语道破,那就成了必然会发生的后果,他如今想逃也逃不掉。 这道士今天不是来帮忙,是诚心让自己死啊! 刘正风紧握双拳,抬头看着那浑若无事人一样的道士,脑海里翻过后悔的念头,甚至动了杀机,随即自嘲的摇头撇开。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他一步行差踏错,已经收不回来了。 嵩山派众人也明悟了,这守和道人并非单纯来捣乱,恐怕也有不可告人的谋算在里面。 丁勉沉声问道:“那么依道长之间,这刘正风该当如何处置?” 如果他们几人动辄说刘正风可能危及天下苍生,是虚言夸大,那么陆泽讲的却是衡山、刘氏和湖广武林的切身利益,更危险也更致命。 陆泽却还是那句话:“要让人说话。” 丁勉就有点烦了,你大爷的能不能痛快一点,要不是打不过这厮…… 他强压怒气问:“刘正风还有何话说?” 陆泽摆了摆手,朝着屋顶扬起下巴:“我说的是上面那位,听了这半天,该下来分说清楚了吧?” 上边有人?! 在场群雄齐齐吃了一惊。 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数得着,竟然被人在近处藏匿都没发现,这要是突然发动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纷纷提起警惕,防备对方下黑手。 却见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缓缓飘落,先冲着陆泽一拱手:“守和道长好敏锐的耳目。” 刘正风看清此人,不自觉上前两步,惊呼道:“曲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走快走!” 群雄一听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今天矛盾的起因,魔教长老,曲洋! “魔教妖人,竟敢闯进这里来,简直胆大包天!” “哼,当真不知死活!” 定逸师太和天门道长首先暴躁起来,拔剑在手就要上前围攻。 嵩山三位惊愕之余,登时大喜过望,如今人证俱在,刘正风和衡山派罪责难逃,左师兄的谋算……咳咳,这个计划,已然成功在望,无可更改。 岳不群搞不清这人弄什么名堂,但事已至此,必须先站稳立场。 他徐徐站起,浑身真气鼓荡,隐隐一道紫霞剑气凝聚在指尖,随时可以放出去杀敌。 那曲洋也是豪气,将群雄放出的恐怖威势视若无睹,上前握住刘正风的双手,摇头叹道:“刘贤弟这是何苦,曲某自是邪魔外道无疑了,你我知心,便是说几句假话把他们打发了,总好过如今被连累了,性命难保。” 刘正风却爽朗笑道:“你我既然心意相通,便再无一丝虚伪可以置身其间,生死,小事尔。” 两人一副“世间始终你最好”的相得模样,看酸了无数人的牙根。 却说此时大明朝民风开放,同性之好在大户人家和士绅之间视为常事,并无太多歧视,只不过眼前这两位加起来一百几十岁了,这这……哎。 没办法,九成九的俗人不能理解艺术家的高尚情操,精神共鸣什么的,他们看来就是瞎扯淡,不就是为了那事儿加上点体面的遮掩么?理解。 一方剑拔弩张,一方怡然自得,如此别扭的场景之中,陆道爷如鹤立鸡群,或者说是格外扎眼。 他两袖一挥,便将蓄势待发的攻击隔绝开来,冲曲洋道:“这位曲长老,你来亲口向在场的江湖同道说一下,今日之事如何了结?” 曲洋仍抓着刘正风右手,转身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令狐冲身上,幽幽一叹:“数月前,老夫本已答应这位华山派的令狐少侠,待送了乐谱给刘贤弟,便给他一个交代。” 嗯,嗯?嗯?! 华山派,令狐冲?! 无数目光唰啦一下笼罩住那病恹恹的年轻人,合着这里头还有你一份儿? 第四十九章 东方不败在此,三年之约 琴箫合奏渐入佳境,从婉转悠扬忽而至肃杀铿锵,杀伐之音引得人气血动荡,陆泽以元神震慑周身内息,但观其变而不应其动,任由四肢百骸、百经千穴随之往来跳动。 近在咫尺的令狐冲感受最深,丹田内息蠢蠢欲动,似乎又要冲出来作祟,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心意生生摁着,不让他乱动打扰。 而嵩山派三人也冷静下来,不由自主陷入那绝妙乐曲之内。 更有许多追兵相继赶到,如岳不群等五岳高手,还有何三七、闻先生之流,杂七杂八少说百十号,聚拢在山谷之内,却都如落网的飞蛾,靠近一定距离就被迫停步,不敢上前搅扰。 不知过了多久,琴箫之音自繁复而清雅,从杀伐归于静谧,箫声裂空远去而袅袅回音,琴音铮铮而止却余音戛然。 一曲奏罢,听者恍若沉浸梦中,半晌无人能言。 曲洋和刘正风放下乐器,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丁勉等人如梦方醒,重新提剑,大喝一声:“曲洋受死!” 忽听有个清越之声回荡山谷:“谁要杀我神教长老?” 这声音似乎从天空正上方传来,却又同时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其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韵味,更有一份不容置疑的霸道含而不露,令人生不出丝毫的抗拒之念。 丁勉的动作生生僵在原地,陆柏费彬如临大敌,警惕的四处张望。 陆泽循着神识中一缕牵绊,率先找到声音来源。 竟然是瀑布左侧隆起的山岩顶部,不知何时多了三道人影。 最高者一身大红长袍,网巾束冠,面如满月,额头宽广,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龙准长直,唇厚而润,耳阔而丰,最妙的是一双丹凤眼,清澈如水,瞳仁闪亮,望之有神。 用相术来说,这是标准的“天人相”! 这人的面相身姿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或者亦男亦女,非男非女,顾盼之间娴雅如纯水,目光流转时却威凌似霸王,可说是集中了男女优点之大成。 他/她坐的最高,仿佛那里便是王座。 右边一名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一副慷慨豪气的格局,偏偏被他/她拦在身前。 山风一来,吹得男子发丝飘舞,他/她便抬起纤白玉手轻轻理顺,又或扯直外袍上的褶皱,又或摘走飞来的草叶。 那男子对此颇不耐烦,一再抬起胳膊拒绝或推开,他/她也不着脑,只是一而再的重复此等动作,乐此不疲。 他/她的身上似乎融汇了少女的顽皮、长姐的宠溺、慈母的怜爱,和女神菩萨的悲悯,极度复杂,令人无从琢磨其本来面目。 左后方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手捧一柄玉装长剑,低头不看二人的动作。 如此诡异的场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下方群雄都是大吃一惊。 无论三人是突然到来,还是早就在那里了,都是超出他们常识之外的诡异现象。 陆泽却恍然明悟,这是以极高的精神修为,干扰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让大伙儿都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这份实力,比番僧乩竹更胜一筹。 到底是什么人! 丁勉完全看不破三人实力,提起全身功力,沉声喝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天人相的丽人头也不抬,只当下边的人都不存在。 那豪气男子有些烦躁的喝道:“他/她就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 所有人心脏几乎停跳一拍。 这是个江湖正道都不敢随意诋毁的名字,实打实杀出来的天下第一! 曲洋长老闻听抬头看去,那豪气男子便是总管杨莲亭,而那高一头的丽人……他使劲端详,不敢置信的惊呼:“东方教主,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日月神教高层们认识的,是那位昂藏七尺豪迈男儿,虽然长相英俊,却一派阳刚,怎地变成这等男不男女不女……也不对,是妖异,妖异的模样! 以曲洋的心性之坚定,此时也感觉魂儿都要飞起来。 难怪东方不败近几年不见教众,都是让这杨莲亭代为发号施令。 难怪最近干脆连黑木崖都不呆了,跑到江海之间游荡,却原来已经面目全非,不得不如此。 纵使曲洋已决定退出江湖,等同于叛教;纵然他遭到这位下令追杀,险些丧命,仍是忍不住胸中火气翻腾,怒喝道:“东方教主,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一定是某种鬼蜮手段暗算导致的此等结果。 杨莲亭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自己讲啊,我说他们也不肯信。” 那丽人总算微微抬头,只是瞥了一眼下方,曲洋心头如遭重锤痛击,踉跄倒退数步,嘴角沁出血渍。 “念在你对本教主还有几分忠心,便赐你薄惩,以赎你让本座等了数月之罪。” 清朗声音只在曲洋耳中响起,旁人完全听不到。 嗯,陆泽或许算是例外,他清晰捕捉到精神力量的波动,其中有一丝丝的真气横空往来,旁人难以察觉。 杨莲亭嫌弃的乜斜曲洋:“我说你也是,教主要听你弹琴,本总管好心让人相请,你不来就不来,跑个什么劲?” “怎么东方教主不是要杀我?” 曲洋惊愕的瞪大老眼,那帮教中高手凶神恶煞的喊打喊杀,他还以为自己叛教之事已经暴露,前来擒拿斩杀以儆效尤的。 杨莲亭一听就懂,仰天叹道:“这些家伙总喜欢曲解本意,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机乱搞事情,挑唆内部斗争,麻烦死个人。” 胡乱挥舞下袍袖,示意就这么过去。 曲洋却是一脸复杂的回望刘正风,早知如此,他俩又何必弄成今天这等模样,那到底是死还是不死了? 刘正风叹气摇头,时也运也命也,谁让他们赶上了? 便笑着安抚:“我俩合奏一曲《笑傲江湖》,此生再无遗憾,生死又如何?” 曲洋哈哈大笑:“对对对,正该如此。” 他们在那里自顾自的对答,下边群雄却是心思各异。 诚然,那隔空传音的手段高妙,可以他们的眼力却能瞧出,那杨莲亭武功修为勉强算是一流,少女不足论,也就丽人看不透深潜,或者干脆是没有修为? 这里没人像东方不败,越看越觉得可疑。 费彬立功心切,冷哼一声道:“魔教妖人,装神弄鬼,受死吧!” 飞身一跃数丈,当空挺起长剑,直取已经坦然放弃抵抗的曲洋二人。 眼看他神完气足的一剑就要刺中,那丽人的眼角又是一瞥,右手食指屈起,将刚刚从杨莲亭身上拈下的松针弹飞。 费彬的身影猛然一震,后脑穿出一蓬鲜血,半空中无力的转身,额头上多了米粒大的一个红点,噗通坠地,当场气绝。 一枚松针,杀了嵩山派第四高手! 前排群雄看的真切,只觉口干舌燥,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何等的威势! 丁勉和陆柏甚至不敢上前收尸,全神警戒,生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今日的东方不败,比传闻中更可怕数倍! 大敌当前,也没人敢咋呼“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伙儿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规矩,并肩子上”。 陆泽幽幽叹息,这就是江湖现实,别看大家平时正邪之分喊得震天响,其实眼里都只盯着与自己相仿的层次,对于顶级大佬,那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杨莲亭颇为无趣的挥舞下袍袖,嫌弃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哎算啦算啦。” 他转头看向孤身立于松下的陆泽,问道,“你就是守和道人?” 陆泽微笑抱拳:“贫道就是守和。” 他拿定主意,一旦逼急了开打,那就放手一搏,了不起同归于尽。 却见杨莲亭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点点头:“还算不错,就是武功差了点。” 刚刚看过陆泽力战嵩山三高手的群雄一听,差点眼珠子瞪出来,就这还差? 那丽人竟也正眼看向陆泽,唇齿微启,发出雌雄难辨的淡雅声音:“小道士,你与我有大因果,最好尽快提升修为,三年内来找本座一战,过时不候。” 陆泽不明就里,却隐隐感觉事关重大,当场应下。 不就是三年么,凭道爷偷学武功的本事……好吧,貌似之前对南少林和尚说的话有点大。 曲洋此时缓过气来,强撑着向东方不败俯首央求:“还请教主慈悲,我这位贤弟……” 杨莲亭打个哈欠:“无趣,走啦。” 丽人嘴角抿起一丝笑意,大袖轻抬,便如一朵红云冉冉升起,带着两人横越瀑布,划过树梢,朝着满山苍翠、翻腾云海之间远去。 这还是轻功? 在场群豪见多识广,也不禁目眩神迷,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好像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接近于神仙手段了,是吧? 陆泽反而看的透彻,这还真就是武功,只是精神修为到了极高的层次,彻底掌控一身先天真气,能与外部自然相呼应,借天地大块无形之力为己用,便可作出陆地飞腾、扶摇蹈空的壮举。 假以时日,他也能做到。 不过这东方不败,居然已气成先天,开始进入炼神的层次,且极可能已经脱胎换骨! 他/她那副天人相,不是在原来豪壮男儿之身基础上娘化而成,应该是重立炉鼎的神秘手段。 厉害呀! 群豪只能眼巴巴看着东方不败离场,转头再看陆泽这道人,却满脸的怜悯,无数人心里幸灾乐祸。 三年之内去战一场,死定了。 此时再想他搅风搅雨的事情,也能大度的说一声,算啦算啦,他又活不了多久。 一片纷乱心思搅扰中,曲洋和刘正风却已将《笑傲江湖》曲谱交给了令狐冲,请他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并低声提醒:“小心那道士。” 而后,二人双手互握,哈哈大笑之中,自断心脉。 死了。 第四十八章 笑傲江湖,知音难觅 看热闹不嫌事大,古今中外同心同理。 在场的三教九流心里头那个爽啊,今天可算是来着了,一口气看了五岳剑派整场热闹,毕生难遇啊。 若不是害怕岳不群一道剑气飞过来砍死自己,有些人甚至想喊好喝彩。 岳不群的脸色呱嗒一下沉下来,恨不能当场拔剑砍死这个混账东西。 听听那话,几个月了啊,他“神剑”令狐少侠居然跟曲洋早早见过面,事后一点风声都没跟自己透露,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若非今日被揭出来,是不是永远也不跟自己提起? 辛辛苦苦十几年养大的徒弟,准备委以重任的华山派首徒,莫非要叛变? 岳不群厉声喝问:“冲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狐冲似乎并未察觉问题严重性,苦笑道:“弟子事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喝过酒之后才……” “你还跟他喝过酒?!” 岳不群脸上都泛起了紫气,前边跟田伯光同桌喝酒,是为了救恒山派仪琳,情有可原,那么这位曲长老又是为了什么? 江湖正道与魔教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不是一句事先不知就能解释的。 他再次喝问:“那么你后来知道,为何不当场拔剑将他杀了?” 岳不群其实明白,以曲洋方才表现的实力,令狐冲绝无可能将其杀死。 可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才是关键所在,立场,态度,最重要。 令狐冲还不知死活,强自辩解:“这曲长老已答应来衡山之后,便回去向那东方教主领死,弟子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只问你为何不当场拔剑!” 岳不群焦躁的几乎要爆炸,一个刘正风要搞垮了衡山派,难道自己华山派也要为此遭殃? 他不敢多问东方教主的事,霍然扭头死死盯着曲洋,森然道:“曲长老好精深的算计,一石二鸟,连损我五岳剑派两家,挑起内部争斗,你们便可坐享其成,是不是?” 他要坐实了这是魔教的阴谋,那么刘正风下场如何不论,先得把华山派摘出来,免得沾一身屎。 天门、定逸等人也存了类似万一的念想,真是阴谋算计,也许能轻松解除今日五派内斗的危机,至少不会死伤一地。 却见曲洋笑着摇头:“老夫平生不屑说谎,今日心愿已了,便是要与刘贤弟告个别,也对令狐少侠有个交代。” “你是诚心要害我们五岳剑派!” 岳不群怒喝一声,拔剑在手,出招便是威力极大的“有凤来仪”,更将紫霞真气灌注剑身,逼出三尺剑芒,直刺曲洋心口。 曲洋看着老朽,反应快的不弱于青年,挥起一掌横击长剑,竟硬生生拍散了剑气,跟着袍袖一拂,喝声:“小心暗器!” 岳不群心中一凛,忙使一招“青山隐隐”护住前胸,赫然见一道黑线倏地射来,竟能突破剑气罡风。 “是黑血神针!” 他是个识货的,当即一口叫破,挥剑将那黑针截住,身体不免向后闪退。 曲洋却蓦地一晃扑过去抓住令狐冲,口中说道:“你跟我来做个见证吧。” 回身拖了刘正风,便要朝着大厅外硬闯。 定逸师太厉声喝道:“邪魔往哪里走?!” 一剑挂着风雷之音刺向其背心,天门道长紧随其后也大力发招。 曲洋又是一挥袖子,铿锵爆响中全部挡住。 嵩山派三人拦住去路,丁勉轻喝一声:“留下吧。” 与陆柏四掌齐出,完全不顾令狐冲死活,劲气如狂涛巨浪,笼罩住三人。 刘正风无奈叹息,袖子里落下一柄三尺长剑,挥手向侧洒出数十道剑光,将准备偷袭的费彬迫开。 令狐冲真气蛰伏,此时脑袋还一片混沌,只是靠着本能拔剑迎战,却正中丁勉等人下怀,掌风一转便要趁机打死他这个潜在威胁。 曲洋猛吸一口气,老脸腾起淡淡红晕,袍袖鼓荡起来,嘿一声双掌平拍,与对方硬碰硬。 奈何他年事已高,此前被追杀时伤势没好利索,此时还要看顾令狐冲的小命,被动承受九成劲气,当即浑身剧震,内腑受创,一口鲜血吐出来。 他却有一身不俗轻功,顺势向下一引一按,借力腾空飞纵三丈,拽着令狐冲和刘正风二人越过拦截,冲到大厅之外。 后边群雄动身要追,冷不防曲洋又是一蓬“黑血神针”射来,急忙格挡躲避,就此耽搁了几息功夫。 曲洋已趁机拉着二人展开身法,在刘正风刻意配合之下冲出刘府,转眼不知去向。 岳不群气的须发皆张,狠狠瞪了嵩山派众人一眼,吩咐劳德诺照顾好众弟子,提起轻功追了出去。 待到定逸师太几人稳住阵脚,再看大厅之中,少了嵩山三位高手,那守和道人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一场闹剧暂时落下帷幕,总算没死人,老师太长嘘一口气,随即发现史登达等嵩山弟子还挟持着刘府众人,连忙喝令放开,却见他们光眨巴眼睛,身子纹丝不动。 天门道长火刺刺的冲到近前要扒拉一边去,蓦地发现他们全都不知何时被点了穴道,以他的气功修为,居然解不开! 仔细辨认手法后,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个守和道人,堪称神乎其技。” …… 陆泽料理了手尾,追着嵩山派三高手一路出了衡山城,往西不远即进入山中。 此地虽是近郊,却也草木葱茏,对旁人而言行走相对不便,对陆泽却是如鱼得水。 他展开“穿林步”,身心气息与山川万物相接,动静之间如风吹过枝叶草丛,不会惊动任何的鸟兽虫豸,悠然自若的穿行而过,更不会惊动前方的几人。 曲洋和刘正风两个大高手拖着令狐冲,不费丝毫力气的一气狂奔,转眼出去十几里,眼前山峦耸起,苍翠如海,却是已经到了南岳主峰附近,又进入山谷行不多远,前方有条小瀑布从天坠落,水声轰响,雾气翻涌,一派仙境气象。 二人放令狐冲靠着一株大树休息,自己各自取了七弦琴和洞箫,各选巨石错落以对,调弦试音,准备起来。 令狐冲一旁焦灼的不行,后边追兵将至,您二位多大的心呐,还有闲情准备开野外演唱会? 却见曲洋从怀着取出一卷乐谱,面带得色的笑道:“我用数年时间,掘了二十九座古墓,从蔡邕坟里找到《广陵散》曲谱,终于修订完成这一曲《笑傲江湖》。刘贤弟,今日你我既要丧命于此,其情其景,恰可比拟当年之嵇康,便让这青山绿水为知音,合奏一曲,足慰平生。” “是极,是极!” 刘正风竟也大为赞同,见曲洋挥手将乐谱丢在半空,洋洋下落之时自然展开,他以超人之目力看过曲谱,便全盘了然于胸,当即手按箫管,呜咽奏来。 陆泽早早靠在侧翼,距离嵩山三人还要近上一些,见丁勉等人正要挺起兵刃上去搏杀,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连续发力挣扎数次,噗的一口血喷出来。 有情况? 陆泽心中一凛,果断放开神识扫过四周,蓦地心中涌起一股空前的不安感,甚至元神都发出警告。 绝大的致命威胁! 他刚要提起真气,突地有个清朗声音直入心神:“小道士不要乱动,听他们奏完一曲再说。” 这声音分不清男女老幼,只是韵味清雅悦耳,令人不由自主要沉醉其间不愿醒。 陆泽吓了一大跳,这分明是精神修为高到一定境界,甚至突破了自己的识海防御,比当日南昌对战王阳明的番僧还要高上一筹。 哪里来的高手! 听人劝,吃饱饭,陆道爷绝对不承认自己怂啊,果断从善如流,平缓真气,凝神内守,免得着了算计。 就在这时,忽听一两声琴弦拨动,只是简单几个音符,竟有巍巍然高山耸立,飒飒然清风过树,冲开瀑布轰鸣之声,冲入耳廓。 陆泽只觉的这声音入心入肺,入神入髓,脏腑自然相合,气血应声而动,好似腋下生风,飘飘然要升举苍穹,乘云而去! 妙,妙不可言! 琴声一起,箫音便从,起初如溪水涔涔流出山隙,绵绵潺潺百转千回,俄而山开地阔,风从雨来,便有水波涌动,浪头推荡,竟成一抹亮彩脱颖而出,如白鹤直上九霄,高亢嘹亮震惊云天之外! 这一起一落,中间数十次的变幻,那琴声与之配合无间,宛若天成,始终保持高低错落、刚柔长短,其中妙谛,非言语所能形容。 陆泽沉醉其中,如闻天籁,如获至宝! 他数年参悟道功,其实都围绕阴阳二字打转,这音乐之道另辟蹊径,将其中奥秘生动演绎,剖析的淋漓尽致。 曲洋和刘正风二人未必知道此曲有这般神效,精神能悟而心不自知,守着宝山也只当是音乐技巧达到了极境,却无端端便宜了陆泽这等牛马俗人。 此时别说那未知的威胁,便是赶他走,也要想办法赖在此地,生怕错过一个音符。 第五十章 揭开疮疤,衡山五神剑 这叫一个干脆,也好,省的让其他人伤脑筋了。 丁勉、陆柏上前验看,确定两人没有龟息装死,便收敛了费彬的尸首,灰溜溜离开。 岳不群等五岳派朋友则带走了刘正风的遗骸,对令狐冲接下《笑傲江湖》曲谱之事视若无睹。 令狐冲本来想留下来帮曲洋入土来着,被师父强行拖走。 整个山谷迅速恢复寂静,只留下陆泽一人念完了往生咒,找个稍微高点的背阴之地,将曲洋安葬。 一代音乐大师就此无声无息的消失,只留下一段江湖传说。 陆泽也没觉得二人多可惜,当他们决定退出江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下场。 能够保全家小,入土为安,已经是不能再好的结局。 刘府是不能再去了,陆道爷直接回了住处,认真思忖一番东方不败的话,着实想不出来,什么时候与这位大佬有了瓜葛。 算了,三年就三年,只当是给自己加一道紧箍咒,免得心生懈怠。 次日一早,他收拾行装,去了衡山。 衡山为佛道圣地,后来儒家也在山上开书院了,堪称集合三教真传,历代不乏名人高士在此隐居或讲学,最近的莫过于王阳明。 陆泽自然不是来听课学习的,他径直去了弥陀峰下的弥陀寺,参观那里的道家《还丹赋》石刻。 堪堪品鉴完了的时候,一道凄凉二胡声传来,接着有个瘦削干瘪的老者从树后转出来,枯槁面容毫无表情,昏黄老眼冷飕飕的盯着他看。 陆泽冲他拱手笑道:“我还以为莫大先生不会现身了呢。” 来者正是衡山派掌门莫大。 他不答反问:“道长救下刘氏一门,敝派感激不尽,道长仍迁延不去,莫非还要衡山有所报偿?” 这话说得就有点刺人了,好像陆道爷是施恩图报的小人一般。 陆泽不跟这古怪老儿置气,摇了摇头:“我来衡山本是为了见两个人,问几句话,既然莫掌门肯亲自动问,便省下许多口舌。” “见谁,问什么?”莫大语气见促,神色间隐隐警惕。 陆泽回头望向弥陀寺,悠然道:“见两个二十四年前就该死了的老东西,问他们当年做下的事,敢不敢认。” 二十四年前! 莫大心头突突一跳,不自觉的握紧胡琴,随时要将细剑拔出来。 但他没把握杀死这怪异的道士。 昨天洗手大典和幽谷中发生的事,他都亲眼所见,有许多疑问不解,但都指向一个问题,这道士居然与东方不败有关联。 必须慎重行事。 莫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安,正要矢口否认,忽听有个苍老声音从顶上响起:“带他过来吧。” 莫大躬身答应,头前引路绕过寺院,施展轻功上了后面的岩壁,松柏掩映的山洞之前,两名老和尚相对而坐。 他们枯瘦苍老,皮肤松弛黝黑,脸上看不到几两肉,若不是还在喘气,真让人怀疑是刚从棺材里挖出来。 “两位师叔……”莫大躬身问候。 其中一老者抬起根指头打断他:“回去吧,就当从没来过此地,以后也不要再来。” 莫大不敢违逆,又看了一眼陆泽,脸上显出一抹苦意,转身离开。 陆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不言不语。 彼此僵持了足足有一刻钟,左侧老者终于开口:“你这道人出世以来,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前面去了华山,大约见到了风清扬那个老不死?” 陆泽笑道:“巧了,他也觉得你们俩才是真的该死不死,莫非觉得二十四年前之事良心有愧,怕死了没脸见祖师爷?” 右边老和尚嘿然冷笑:“你知道个屁!若论起来,你们道门只怕陷的更深,罪孽更重。” 陆泽啧一声道:“天下只有千年世家宗派,没有千年的王朝,大家立场本就不同。你们衡山不一样,可是当初与太祖朱洪武一起打下大明江山,你们作为子孙后代,合起伙来挖这天下的根,吃这基业的肉。” 一句话,大家都在做贼,佛道儒是谁家都偷,不管谁做皇帝,一视同仁。 衡山派不一样,那等于偷自家入股的产业,损公肥私,见不得光。 又是长久的静默,左侧老者幽幽叹道:“二十四年前,朝中某人传书要咱们衡山出人出力,说是要阻止魔教盗取南京内库的重要典籍。我们师兄弟五人应约前往,发现另有华山风清扬,嵩山、恒山、泰山各数位宿老,还有林远图等南方武林高手,可谓济济一堂。” 右边和尚接茬:“果然有妖人来袭,实力高的匪夷所思,我们浴血苦战,付出多人死伤的代价,终究不免内库失守,典籍被焚。” “后来你们发现被骗了,大火是真的烧了,典籍被暗中偷出来,经船帮之手转移到广东福建,成了某些人断绝皇家海外财源的帮凶,也参与瓜分后来巨额利益的盛宴。” 陆泽替他俩补上部分内容。 那一战要的是将五岳剑派都牵扯进来,事后谁也别想洗干净,于是衡山派出力最多、分的也多,明明没剩下几个高手,仍霸占湖广膏腴之地数十年。 风清扬当时气盛,事后想争执个明白,就有了南下娶婆娘被妓女骗的谣言。 且剑气之争那么巧合的爆发,华山高手死光,实力一落千丈,遂致灰心丧气,隐居不出。 林远图受了伤,回去没多久就去世,否则以他的气功修为,多活十年八载绝无问题。 其余恒山、嵩山、泰山高手死难,也换来二十年安稳。 非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些真正掌握天下治权的势力,怎么能容许他们这些江湖门派如此逍遥? 至于日月神教,也不过是个超大号的夜壶,前面百多年高手云集,也被五岳剑派为首的正道死死拖住,毫无作为。 也就是如今出了个东方不败,貌似无人可制。 话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自古至今从不新鲜,无非利益二字作祟。 那和尚抬头,空洞死寂的眼睛望着陆泽问:“这些事与你小道士有什么关系,莫非当年有你的先辈死在那一战里面?” 陆泽摇头:“我与这世上谁都没亲,若非当年他们瞎搞,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下山,默默的修道炼气,或成或死。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那你杀几个人出出气也就是了,再说浮云子不也没死么?” “帐不能那么算,”陆泽露出白牙,语气森森,“他们开了头,何时结束,得由我说了算。” 修道人,不是往山里一钻什么都不管,必须内心有所守,执己之道,以御天下正道,以通天地大道。 名与实,必须看清楚,想明白,做扎实,不迷乱。 想安安稳稳躲在庙子里念经祈福几十载,就有神仙来接引,做梦呢。 二老者听明白他的心意,沉寂良久,左边之人长叹道:“我们在此地抻着不肯死,便是要守着当年打下的基业。对也罢,错也罢,终究离不开人事纠缠。” 陆泽抚掌大笑:“还是两位痛快,风清扬那老家伙怎地都不肯跟我正面相对,来吧,手底下论成败。” 他右手袖子中落下短剑,左手捏剑指一领全身真气,做了个起手式。 两老者并不起身,各自原地捏了手诀,慢悠悠的道:“我们当年有个名号,叫做‘衡山五神剑’,这些年来早已被人遗忘,也丢了祖传的五路剑法真髓。” 说话间,两人身体好似吹气球般的膨胀起来,干瘪如骷髅的脸上重现血肉红晕,骨头嘎巴嘎巴爆响,僧袍被由内而外的气息充满,劲风吹飞坐下尘土落叶,遥遥锁定陆泽,各出一剑。 嗤嗤! 两声剑气破空呼啸几乎同时响起,肉眼可见的空气褶皱中,飞尘都被搅成难以观察的沫子,凝聚的近乎实质,袭向陆泽眉心、膻中。 “好剑法,好剑气!” 陆泽脱口大赞,一招“空穴来风”向前展开,登时于身前三尺形成个向内吞噬的气旋,罩住当胸的剑气。 头顶那剑气本已攻到不足八寸,却莫名的偏转了方位,循着锁定的陆泽气机弯折下行,与气旋后端窜出的另一道剑气两两对撞,轰然崩散。 陆泽左手外推,扯开到空档吞噬乱流,噗哧射入脚下岩石,轰开密密麻麻足有两三尺深的空洞。 “这是哪两剑?” 陆泽虚心好学,当场询问。 “天柱云气。” “雁回祝融。” 二老者口中回答着,一人双手托天,周身气机外放数丈高,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座剑山直冲云霄,凌于绝顶后陡然转折向下,有开山裂石之威势。 另一人两臂后返,上身匍匐贴地,却有一声高亢雁鸣映入陆泽脑海,眼前恍惚出现一片翱翔天际的雁群,羽翼折射夕阳金光,将高天云气也都拉扯着向下汇聚,四周山风大气活了过来,轰隆隆汹涌着冲撞过去。 “好家伙!” 陆泽咋舌不已,两个老不死的直接开大,想要一招定胜负,毕其功于一役是吧。 来就来! 他也正要一试自己速成版“先天功”的成果,“龙虎真经”的道基究竟有多稳固。 左手剑指从短剑末端向前抹出,越推越吃力,最后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背后摇曳的青松嘭一声炸成了光杆儿。 短剑随之盈盈嗡嗡的震颤,有红蓝二色光芒流转盘旋,最后喀嚓崩裂了剑体,却又强行弥合缝隙,迅速壮大为一道五尺多长的剑芒,双手握定,高举过顶。 “给我开!” 第五十一章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造大船 恢弘剑芒绽放出比太阳还要亮百倍的瞬爆闪光,一霎间照的整座山崖都失去了色彩,变成纯粹的光之地狱。 作为主体的精钢之剑彻底粉碎,而挣脱载体束缚的真气之剑并没有消散,依然保持原有的形态,在空气中发出极高频震动,一波波的细微光芒泼洒向四面八方。 那些光点看似柔弱,却有着匪夷所思的破坏力,无论遇到飞舞的枝叶还是沙尘,都将其搅成碎末。 就结果而言,似乎与衡山二老放出的大招几无分别。 但仔细分辨,可以发现陆泽的气剑破坏所遇之物后,自身消耗微乎其微,并在其元神真意控制下,保持原有速度,朝着既定的方向扩散。 只是弹指功夫,最前方的剑光触及山壁和周边树木,无声无息的侵彻破坏,刮出一片均匀的弧形平面,茬口如精心打磨过一般的光亮如镜。 成百上千斤的木石粉末被剑光席卷,倏地向中间重新汇合,凝聚成一柄足有三丈来长的巨剑,高高悬浮在陆泽头顶。 他高举双手,作出虚握剑柄的姿势,自上而下卯足了劲的用力一挥,使出一招绝不该在他这种剑道高手身上出现的,“力劈华山”。 轰隆! 木石真气混合之剑先是斩破上方袭来的巍峨天柱,剑身炸碎半截,余下的气剑仍然在闪耀。 跟着又竖着切开俯冲而来的雁影洪流,二者相撞同时粉碎,木石被狂澜吹的无影无踪,只有熠熠剑光被催发到极致。 衡山二老发出的真气彻底失去控制,化作无数箭矢锋刃组成的乱流,在平台上空肆虐,将山壁轰出千百个深浅不一的坑洞,方圆十几丈的树木尽数摧毁,纷纷扬扬的绿色之雨吹向更远的地方。 陆泽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用力拖拽气剑缓缓下落,且落且收敛,最终还原成一柄不盈一寸的灿亮剑芒,其中部分还原为精纯的先天真气回归丹田,那细针般的剑芒却怎么也无法散去。 没奈何,他只能将其抟揉纳入手上穴位,感受着对应经络明显有剑气割裂的痛楚,陆泽嘶嘶倒吸凉气:“这波儿有点亏啊。” 风住云散,平台上再看不到任何杂物。 三人仍然站坐分野,好像从来没动过手。 不过衡山二老又恢复了干瘪佝偻的外貌,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萎靡。 以陆泽观之,二人刚才毫无保留的一击之下,耗尽了全部的真气,已经难以维持住身体机能运转,离死不远了。 他们这是一心求死,或者是借自己的手解脱,因此才不让莫大再来。 沉默片刻,左侧老者当先开头:“这便是先天之道?” 陆泽点头:“是先天真气。” “不错。可惜。” 老者微微颔首,面带遗憾。 他们毕生摸索,也跨越不了那道门槛,便不能复返先天。 先天之道,不只是能发能收的先天真气,其基础是藏在阴跷脉的先天元气,一阳来复的先天之精,清净纯粹的无我真意,三者合一,才能筑基。 筑基也只是炼成真气,更进一步要践行本心追求之道,矢志不移,九死不悔,历尽千辛万苦,方能成道。 这里头还有一重关隘,便是不能走其他人已经成功的大道,否则走到尽头发现有一道身影杵在那儿堵住出口,等于白费功夫。 没有我道,纵然气成先天,也只是厉害一点儿的武夫。 刚才真气交汇,时间虽然短暂,却足以让二老这种高手触碰到陆泽的真意,明白其决心,发现彼此的差距。 右侧和尚抬起头,两条寿眉掉落数根白毛,黑瘦脸上竟然绽开一抹笑容,咧开嘴,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嘿然道:“躲躲藏藏半辈子,没想到竟是此等结果,上天待你我毕竟不薄。” 左侧老者赞同的点头:“要成大事,得先有自保的能力,年轻人,你有这个本钱,生意才能做得下去。” “衡山派是没得救了,刘正风一死,等于向整个天下宣布,我们失去了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接下来会有更多的试探,甚至直接扑上来撕咬瓜分这块肥肉。” “湖广乃新帝老家,这里先打开了缺口,其他地方自然能顺水推舟,一鼓作气的拿下,好算计。” “莫大不通俗务,鲁连荣没有骨头,看不住这份家业,与其便宜了别人,索性让你去挥霍算啦。” …… 二老你一言我一语,几乎不歇气的说话,有的是大势分析,有的是江湖秘闻,还有纯粹的情绪发泄,又或者对某些人的无情嘲讽。 “风清扬那老东西没胆气,光知道躲避退让,不懂得抓住机会放手一搏,这却是被咱们比下去了。” “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咱们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么多年连一个像样的传人都没教出来,连祖宗基业也眼瞅要守不住,活的像条老狗!” “哈哈哈!” “呜呜呜!” 他们渐渐情绪失控,失去真气维持导致的身体机能紊乱,蓄积一生的毒素和原先压制住的暗病,此时一股脑发作,登时病入膏肓,生命之火如风中之烛,随时可灭。 陆泽静静听着,没有插嘴,直至最后,二老扔给他一个巴掌长的卷轴。 “这东西交给你了,想怎么处理随你便。走吧走吧,别等着看我俩的死相,趁着还有一口气,先进棺材躺着去。” 二人粗鲁的将他赶下山崖,走出一段路程后,陆泽回头望去,那里除了斑秃一块,再无别的动静。 “我真是个灾星啊,走到哪里都要死人。” 陆泽自嘲的咂咂嘴,却不觉得懊悔。 这世道已经朝着无可挽回的崩坏狂奔,他要修成己道,就得寻找一切可用的臂助,为此死几个本就该死的人,算得上什么代价,更谈不上什么心理负担。 下山之前,他顺路去看了一眼正在扩建的书院。 之前听说,岳麓书院也在扩建,并新加一座阳明祠,准备大力发扬心学。 更有消息称,新皇已经答应复建嵩阳书院,乃至逐步彻底放开对天下私家书院的控制。 新朝定鼎时,朱元璋大力提倡官方教育,耗费巨大师资力量建立覆盖全国的基础教育体系,确保思想解释权和舆论都掌控在朝廷手中。 但随着他和永乐帝死去,私家书院死灰复燃,并在“土木堡之变”后迅速扩张,除了嵩阳书院等个别影响巨大的北方书院,南方基本上恢复了七七八八,于是“天下公论”已不再出自朝堂,而来自民间“大贤”。 师徒、同窗、同科、同榜的关系超过了官身,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利益集团。 他们上吃朝廷税赋,下占黎民口粮,动辄以“不与民争利”的借口拒绝交税,将对外贸易的红利吃干抹净不算完,还要扶持傀儡打手假扮匪贼,直接从国家身上撕咬。 宁王造反失败后,清查其资财家产,发现数以十万计托名在其王府的良田,真正的主人竟是本地的官员士绅。 反正大明朱家塞王的名声已经臭了,多加一点也无妨,对吧? “所以,我也得加大点儿力度,加快些速度,不能只在江湖小池子里翻腾,这弄不多大的风浪,怎么能对得起道门的殷切期望?” 对方已经做出示范了,他也不能让人家唱独角戏。 陆泽感觉更有斗志了,哈哈一笑,下山去也。 他没在衡山多待,甚至原计划中的长沙也只是打了个转,确定名单上的几家都跑路躲藏,便掉头东行又回了南昌。 此时的南昌城已经恢复到战乱之前的模样,商业繁盛,每天银钱往来如流水一般,船帮重建后迅速重振声威,有了强大的后盾,与福威镖局部分合流,甚至有进一步做大的迹象。 他们有了钱,背后的道门当然也香火鼎盛,一向没多少人来的玉龙观,居然从早到晚热闹的很。 陆泽发现必须换一个地方才得清净。 老道士扶摇子见他回来,一脸嫌弃的往外赶:“出去祸害一圈,别把麻烦往我这里引,没事赶紧走人。” “有事有事。” 陆泽亮出衡山二老给的卷轴,然后被老道士亲自送出城外,塞去了万寿宫。 “我什么也没看见,就当你没来过。” 他还想多活两年,没那么大精神陪着年轻人折腾。 方丈啥的没有见陆泽,居然是那位白面道人玉灵子出面接洽。 他嘶嘶嘬着牙花子上下打量陆道爷:“你小子真能折腾啊,胆子大的没边儿,真不怕后边的老家伙们兜不住,干脆把你扔出去当弃子?” 陆泽呵呵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刚上几道开胃小菜就撑不住,干脆别搞那么多的宫观堂口,老老实实守着三山祖庭当缩头乌龟算啦。” “嘿,你小子嘴还挺毒。” 玉灵子抓抓脑门,也没往心里去,一边看那卷轴,随口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整,再杀几个人也起不来多大作用。” 看完了又扔给还给他,“这东西用处也不大,衡山派早就是一盘菜,想吃随时能下筷子。” 陆泽道:“那得看谁来办,我想顺水推舟,先帮他们把五岳剑派合并了。” 玉灵子瞪眼瞅他:“你想推谁上去,岳不群?不怕他到时候跳船?人家是读四书五经的。” 陆泽一呲牙:“到时候,就由不得他啦!” 玉灵子点点头:“行吧,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这次想让家里帮什么忙?” 陆泽道:“我想先造一条大船。” “真的船?”玉灵子以为他一语双关。 “大船,”陆泽十分肯定,眼神明亮,“郑和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