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女配自救指南》 第1章 明明就玩得很大啊 “嗯~~啊……” …… 房内地龙烧得暖暖的,好几处案台都燃着粗如儿臂的红烛,宽阔的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内,一双人影交颈相缠,映在芙蓉帐上,帐子围得不甚严实,垂下一截皓白的小腿,却又被一双大手捞了上去,围在悍实的腰上。 “呀!唔……” “放松些,要不然吃苦头的还是夫人……” 大床吱吱呀呀晃,上面的人儿咿咿呀呀泣不成声。 …… 此间的活色春香,比地龙还要火热,而半面墙之隔的外室,值守的通房却都面无表情,木木然站在那里等候。 只有一个例外—— 齐云逸死死盯着墙角的六足楠木雕花面盆架,努力将目光集中在那里,不去向暧昧的里间望。她的脸上止不住的绯红一片,嘴唇翕合,好似在念什么咒语。另一个叫青秀的丫头离得近,听得她隐约在念着: “富强、 民主、 文明、 和谐……” 穿越到这里好几天了,齐云逸还是无法做到像青秀她们一样,如此近距离地围观别人行房,却如同看人吃饭喝水一样平静自然。 来了几天,男女主就做了几夜,排班两次都有她守夜烧水。刚开始,她还有些兴奋:这种高清无码的好东西难道是我不花钱就可以看的吗?嗯,我为人民服务两年,看到这个是我应得的。 最初的新鲜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感觉只有感叹自己命苦。作孽啊,这都是惩罚! 齐云逸是一个21世纪的大学毕业生,为了少年时的梦想,参加了国家号召的三支一扶的支医工作。她去的乡村比较偏远,医疗条件不好,因此工作又难又忙。在她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在打圈转着帮流感爆发的村民输液换药,过度疲劳下,她晕了过去。 醒来就到了她最近看过的一本名叫《掌上明珠》的世界里。 主要内容是,如大厦将倾般的天驰王朝已经将要走到尽头,民不聊生,农民起义四起。在这乱世里,男主顾燕衡,天驰王朝的武安侯,力挽狂澜,不断平定内乱,打败了势力最大的农民起义军首领呼延靖之后,彻底统一了中原,最后又将情敌李寅,也就是男二杀掉,自己登上了皇位,改朝为铭,成了大铭朝的开国皇帝,而女主姜明珠成了皇后。 里,男主是敏感多疑冷酷少言的霸道总裁类型,而女主也是当下最流行的那种娇软的明艳妩媚尤物,二人先婚后爱,不,确切地说是先做后爱,日久生情,中间还有一些虐女桥段和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又土味又上头。 齐云逸看清水文的时候是不怎么喜欢这种类型的,但是不是清水的就有些不忌口,而且作者太太文笔实在是好,狗血中又充满了逻辑,让她欲罢不能地看完了。 此刻穿到书里,齐云逸心里不住咒骂自己,下班学习学习党课不好吗?看什么小huang书,还是古言的!如果是个现代文,还能在法治社会里好好生存。这下好了,来到了封建君主专制的乱世,关键是还没穿成最后当上皇后的女主,也没穿成娇纵跋扈的尊贵女配,而是穿到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但却最最炮灰的通房丫头身上,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就只交代说叫芸儿。 公仆直接变成奴仆!这是什么鬼运气? 幸而齐云逸喜欢在清水里扒肉渣,也喜欢在肉里找剧情,因此整部她是看到结局了的,但是知道结局更郁闷。 作者为了表现男主对女主的宠爱,在知道女主是不宜生子的体质后,睡了一个曾经勾引过他的通房丫头,并使其怀孕,生下孩子之后便抱给了女主,还美其名曰让一个通房生的庶子给侯夫人做嫡子,这是天大的福分。这个倒霉的炮灰丫头就是原主芸儿。 不是,男女主,你们在高贵什么?这福分给你们,你们要吗? 更无语的是,为了惩罚芸儿,男主将她塞给了府里一个搞基的小厮,让她一辈子独守空房。最后,这个小厮因为与男三有过联系,被男主杖杀,芸儿最后结局是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当初齐云逸看到这里就跟吃了一坨大便一样难受,原主芸儿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工具人,她身份低下但是又不甘心一辈子做奴婢,于是想办法勾引男主,结果被男主识破心机,赶出主屋,做了个二等丫鬟。最后为了给女主一个孩子,男主又用一种施舍她的心态——睡了她!可能想侧面烘托一下男主的那个能力很强,作者在他们事后的描写是“往后余生,芸儿在独守空房的那些年月里,占据她心灵的不是失子之痛,而是同顾燕衡那几夜的欲生欲死!可是,这是老天爷对她身为一个奴婢却不安分的惩罚,她再也无法享受一个正常女人的快乐!” 玛德,不光美化了强奸,还丑化了女人,更可气的是,还把维护封建等级制度,给地主阶级捧臭脚写得那么理所当然! 齐云逸内心狂怒、哀嚎:“老天爷,喜欢看古言跟想来封建社会是两码事的好吗?哪个社会主义接班人会喜欢来旧社会当牛做马啊?就比如我虽然喜欢看肉文释放压力,但并不影响自己是连男人小手都没有拉过的母单!” 一想到原主的结局,她就浑身发毛,但耳听着床上那两个人的动静却愈发大了,更让她烦躁不已,烦躁之余又有些担心床随时会塌掉。 “李寅那个窝囊废能喂饱你吗?嗯?他能有我让你这么快活吗?嗯?” “啊……侯爷……” 一问一答,男的带着醋意发狠,女的却只是断断续续溢出破碎凌乱的吟哦,娇媚的声音引得男人更加发了狂。之后的动静活像是谋杀,书中那些无法在正规平台描写的内容,都化作了具象,出现在齐云逸眼前。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嘴里的声音也稍稍大了一些:“以遵纪守法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 青秀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又不断给她眼色,示意她此时的动作不合规矩。 齐云逸刚穿书过来的那天就问过青秀,他们做这种羞羞的事情不避着人,难道不会难为情吗?反而是青秀诧异地盯着她看了老半天,觉得她能问出这种问题才是不可思议: 做奴婢的在主人家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人的,当着物件的面做什么事,能有什么难为情的?她们还算好的,主子身强力壮,只要她们烧水、帮着沐浴更衣。听说有的人家女主人月事期间,或是同房过程中累了,通房便要替换顶上……有些男主子不中用的,还需要通房扶着帮忙推呢…… 替换……扶着……帮忙……推…… 每个字都是那样正常,但是组合起来,怎么变得那么变态。齐云逸三观稀碎,心里感慨道,谁说东方人比较含蓄且保守呢?古代人,明明就玩得很大啊…… 看到青秀的眼神,齐云逸只好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被迫任由男女主的叫声侮辱自己的耳膜。 终于,在下半夜,里面云消雨霁,传出一个低沉又冷酷的声音:“送水。” 果然,光听声音就能还原了,十个霸总七个姓顾,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用来装酷。 第2章 我瞎了 齐云逸像上次那样,提上水桶,屏着呼吸,低头进入内室,将水倒入屏风后面的浴桶之中,呼了一口气,就又低着头快步向外走。 刚跨出屏风,便听到那道冷冷的声音冲着自己响起:“你,来伺候。” 齐云逸呼吸一滞,她上次还有些庆幸自己是个比那几个通房大丫头还低了一等的奴婢,只需要干些力气活,并不用贴身伺候男女主人。 今天又是走了什么背运啊? 她这样的身份,进入内室是不能抬头四处乱看的,因此一直低着头,虽是听着男主顾燕衡在吩咐自己,却没有真切看到,便假装不知道他是跟自己说话,仍旧低着头往外走。 她能接受自己做了古代奴婢这个事实,但能不做那种折辱精神的事,还是尽量避免去做,况且她实在是闻不得这里的味道。 齐云逸看文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个描述,就是这种情况下,满室都是麝香的味道,导致她一直以为这是一种药材的味道,她是医学生,对中医学也多少了解一些,觉得中药味儿也并不难闻,甚至有些草药香气。哪知第一次守夜的时候,进内室就扑面而来的味道让她差点厥过去,原来这种气味儿跟石楠花的味儿一模一样! 对齐云逸来说,石楠花的花语是呕~哕……从小到大,石楠花开的季节都是她的噩梦,她小时候住的那个小区就种满了石楠,花开时节,繁繁密密的石楠花簇拥着开放,又腥又臭,充斥着整个小区,让她每次出门都想呕吐。 现在,她猛地进入内室,就像一脚踩进小时候的噩梦里。 呕~哕…… 齐云逸再次屏住了呼吸,快速走了两步,却不料顾燕衡的声音带了些杀意:“喂,站住!” 齐云逸不得不停下,缓缓回身,依旧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呕~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哕……呕~ 这是做了几次啊,也不怕精尽人亡!齐云逸心中骂了一万句草泥马,余光去寻青秀她们,只见青秀和另一个叫茵茵的丫头,正在给女主姜明珠擦拭身体。嚯!果然是人如其名,齐云逸简直想脱口而出叫一声“老婆!” 女主跟从书上直接走出来的似的,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美得如明珠般让人移不开眼。事后的她脸上还有一些酡红,更衬得人比花娇,此刻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端的便是长恨歌里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状态。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齐云逸自认为从小也算是个小美女,放在人群中也是有回头率的那种,但是跟这女主一比,便是个路人甲了。 “你,过来伺候!”顾燕衡依旧是多说一句能死的那种调调。 齐云逸豁出去了,垂眸一步步走至他面前,看到一双带着肌肉的小腿映入眼帘,便停下。 根据观察,她也大致学会了该怎么伺候,不外乎是同青秀她们一样,用绢子擦拭重要部位,再稍稍用温水简单擦洗一下,然后扶着去浴桶洗澡。 玛德,看就看吧,反正在书上已经看过对这个男主身体的详细描述了,无非是高大威猛,倒三角,有肌肉,包括重要部位,按作者太太的形容,总而言之就是很big。 按那形容,身材跟男模有一拼!看男模还能吃亏吗?看,睁开眼大胆地看,不看白不看! 齐云逸甚至有些兴奋,她不敢直接对上顾燕衡的脸,只半抬着头,将他整副身体看光了。 果真是……让人嘶哈嘶哈的身材啊…… 顾燕衡的肩很宽,锁骨是一条直线,两条胳膊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往下是窄细的劲腰,人鱼线马甲线……八块腹肌简直能当搓衣板,这么说吧,要是他一直只是书上的纸片人,齐云逸早就流着哈喇子直呼:“想脱了衣服在哥哥的腹肌上滑滑梯!” 可是现在,这个纸片人,是自己的老板,能要命的那种。齐云逸听在公司上班的好友讲过,纸片人跟老板的区别就在于,老板再帅,打工人也只想暗杀他,而不会对他产生什么狗屁幻想。 齐云逸现在对着这副好身材就只有精神被骚扰的既视感。她不能只看到腹肌,还要继续往下看,那里才是她要打扫的地方。 可那个东西,即便是在生理学上讲,形状优美、功能强悍,但对齐云逸来讲,这多冒犯啊。 齐云逸努力做好了心理建设,伸着手哆哆嗦嗦去擦拭,她太紧张了,又不能完全克服心理障碍:她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这一下子就跨越到……摸……唧唧了,这搁谁谁不紧张? 她弓着腰,眼睛半闭,拿起丝绸绢子附在上面,触感使她条件反射想缩手,但求生欲又使她不敢缩手,硬着头皮把绢子覆上去。 “呼~”头顶有极轻微的吐气。 齐云逸心头一紧,手也跟着一紧。 “嘶~”这下不是吐气,是一声带着微怒的闷哼。 齐云逸脑中一片空白,毕竟中顾燕衡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后期跟男三打仗的过程中,曾俘获了男三的一支人马,就因为讨厌男三,他就将这整整两千人全部活埋了。 她吓得忙睁大了眼睛,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擦拭,这下,所有,一下子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前,齐云逸内心狂吼:oh my eyes!oh my eyes!我瞎了,草! 可是光露出来也就算了,连同那个气味儿,如此近距离地充斥着她的脑门,让她一阵阵作呕! 画面的冲击,气味的侵袭,无处不在的王权压迫感…… 呕…… 齐云逸真的哕了,而且就吐在了顾燕衡双腿之间,尽管她及时捂住了口,生生吞回去了,但仍有星星点点溅出来。 这个画面太美,她不敢看。此情此景,或许立刻原地去世还能减缓尴尬,但是念及已经从原来的世界来到了这里,却悲惨如斯,可见换个星球生活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整个房间也都静得如死一般,青秀和茵茵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看向她这边,就连脱力后软绵绵的姜明珠也都清醒了过来,微张着樱桃小口,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又有些好笑的表情。 顾燕衡的震惊也不比她们少,他这小半生,荣华富贵、征战杀伐和朝堂夺权都经历过,他也从不怕什么,他自信任何事情都不会使他有失控的时候。 但是,此时,此情,此景,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将秽物吐在了他身上,而且还是那个地方! 顾燕衡第一次气得头昏,额上暴着青筋,眼睛里露出杀气,他竭力压下火气,骂道:“贱婢!蠢货!” 而后,抬起脚,重重踹在齐云逸的胸口,幸而他没有穿靴子,还不算要命,但饶是光着脚,他一个常年练武的武将,愤怒之下踹出的窝心脚,也让齐云逸直直摔出了一米外。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正在换床铺的内院掌事葛娘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立刻拿过桌上新的丝绸绢子,过来清理干净了顾燕衡的身上,然后伺候去屏风后的浴桶沐浴。 “找个人牙子,立刻发卖!”顾燕衡已经恢复了冷静,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吐出这句话。 第3章 你叉叉 齐云逸被顾燕衡一脚踹在地上,才无意中第一次见到顾燕衡的真面目。 她来这里几天了,顾燕衡早出晚归,在候府中最多的时间就是女主姜明珠的床上,而齐云逸作为一个低等的通房丫头,端茶递水做了不少,但是从不能抬头看男女主一眼。 顾燕衡的长相,通俗来讲,就是五官非常非常帅的扑克脸,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冷酷、话少是基本特征。 市面上的女频百分之九十都是这款,这些霸总们坐拥财富和权势,又帅得惨无人道,但身边的管家却总是说他“很多年没笑过了”。 齐云逸看的时候,也曾为霸道总裁小娇妻之间的甜甜爱情磕生磕死、哐哐砸墙,的高潮部分就是顾燕衡跟姜明珠互剖心意,她咧着嘴笑了半夜:好苏、好甜!我的床可以空空荡荡,我磕地CP必须把床摇塌。 而现在,喉头间的甜腥使齐云逸无比清醒:霸总的霸道本质对她而言,是阶级的不对等,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不屑一顾的蔑视,是对蝼蚁般低贱者命运的掌控感。 顾燕衡这个霸总不苏、不甜,他只是霸道、没有礼貌,更没有同理心和共情心,甚至性骚扰而不自知。 齐云逸忍着痛,缓缓呼出一口气,将口中的血沫子咽了回去。 “找个人牙子,立刻发卖!” 这几个字轻飘飘地就判决了她的命运,这让齐云逸第一次升起想杀人的冲动。 穿越中那些女主,一旦穿越就跟回老家似的,比古代人还要顺从、维护封建礼教,还要立一个清醒的人设,告诉读者要顺势而为,不要反抗封建王权,明哲保身比什么都重要。去他妈的吧,那不还是因为她们穿越在了上位者的身体上?她们不光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能主宰别人的命运,她们不是清醒,而是作为既得利益者,开始自觉维护她们已经成为的阶级罢了。 “顾燕衡,你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咽下这口血沫子,齐云逸脑子里便只剩下这句话。 这些天她也想过,在吃人的时代她能做什么呢?她一个人对抗不了时代的局限,一旦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她安安分分做个打工人,起早贪黑老老实实干活。 可怎么样呢?她实在是做不了这么侮辱人的工作,就算她没有吐这一口,能保证一生不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上位者杀人从来不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更何况是她这样的身份。就做错一点点事就要被人牙子发卖,卖到什么地方去呢?想也知道,不会比这侯府里好。 这让她怎么顺势而为?怎么认命? 青秀已给姜明珠擦完身体,由茵茵扶着去沐浴,她便悄悄过来,扶起齐云逸,低声问道:“芸儿你没事吧?” 齐云逸感激地向她一笑,青秀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可她的灵魂不知比顾燕衡高贵多少! 她摇摇头,咬着牙站起身,朝着里间轻轻道:“夫人,沐浴前先净了手罢。”净手,是这里对小便的雅称。 无论齐云逸多么恼怒、愤恨,此时她也要先保全性命,她是医生,自然知道基本的妇产科知识。女性同房之后,先小便再用清水洗,之后才能睡觉,以免尿路感染和有妇科炎症。 姜明珠一顿,声音自里面传出来:“此刻还未……” 还未有尿意。声音很低,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 齐云逸忍着痛,吸着气道:“夫人下次多喝些水,罢了便先净手,免得腰酸、肚痛。” 姜明珠有些讶然,她自嫁给顾燕衡,的确经常腰酸肚痛,还以为是二人做这些事,太过激烈,有些受不住,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她低声道:“省得,你自下去歇着罢。”这才有些关心的语气。 顾燕衡听她们一问一答,怒气又忍不住升腾:“多嘴的奴才,滚!” 齐云逸摇摇晃晃往外走,谁稀得待在这里听你们的活春宫啊。她刚才那句话算是自救,她已在姜明珠身上种下一个希望。这本男非女处,作者只是稍微提了一句,跟女主成婚之后,才开始1v1。男主走的是浪子回头人设,虽没有娶妻生子,但是在外行军打仗,有生理需求时也有过女人,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只要没有得脏病,男人携带细菌但自身并不会有症状,只会将细菌带给别人。里曾说过,每回男女主做了一次,女主就要累得昏过去,那里都肿了,男主还会贴心抹药,当然,抹着抹着又情不自禁,酱酱酿酿,弄得女主又累极,小腹也会隐隐作痛。 看的时候,觉得这是人家的情趣,真到了这里,齐云逸才发现这些统统是错误示范,都会导致女主得妇科病,包括后期难以有孕,也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 齐云逸刚走到外室,便听得里面一声娇媚的声音:“侯爷,咱们侯府向来只有买人,从来不知卖人的,便是要卖,也没有人牙子敢来买,一个丫头,病恹恹的,也值当得让堂堂武安侯大动肝火?” 姜明珠果然替她说了话。 齐云逸微微一笑,也并不很感激,女主不是圣母,也不是白莲花,肯定是想私下问问身体保养一事,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只想跟顾燕衡作对罢了。这个时候,姜明珠入府不过数月,正是的开头,她对顾燕衡还没有感情,倒是顾燕衡对她有情却不自知,所以才会在床笫之间喝“李寅”的干醋。两个人除了在床上合拍,其他时候,总会给对方找不痛快。 就如现在,齐云逸吐了顾燕衡一身,姜明珠反而觉得好笑,顾燕衡发火要卖掉这个丫头,姜明珠偏偏要留着,日日放在眼前恶心他。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男女主能相爱,就说明他俩什么锅配什么盖。 顾燕衡“哼”了一声道:“那便打死!” 齐云逸一口血又涌上喉头:你叉叉,你爹叉叉,你全家叉叉! 姜明珠懒洋洋道:“打死一个丫头,值不了什么,哪个勋贵人家没打死过底下人?只是武安侯府自老祖宗时就没出过这样刻薄寡恩的事……” 齐云逸颤抖着手,扶着门框,好在来得早,要是穿在后期,两个人蜜里调油,姜明珠跟她搞雌竞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千方百计挽留她的命。 果然,顾燕衡失笑:“你今日倒是话多,那丫头能得你的青眼,算是她的造化,就留她一命,赶出揽星阁。” 姜明珠淡淡说道:“侯爷好人做到底,别赶她出去,留在院子里做些粗活也使得。” 说完估计笑了一下,不用想也是百媚生焉,将顾燕衡看得都呆了,齐云逸的事便抛诸脑后。 他声音暗哑:“都随你,你便如何谢谢你侯爷?” 然后就是一人从浴桶起身跨进另一只浴桶的声音,再然后是一声娇媚的惊呼。 “那贱婢不会伺候,夫人亲自来……” “呸,我看那丫头长得颇有姿色,原是为了日后侯爷……呀,别……” “还敢胡说!谁能有珠儿天香国色……” …… 接下来的声音,无法描述。鸳鸯戏水,原文中也是有这段的,只不过没有齐云逸这段插曲罢了。 “我特么也是你们py的一环吗?”齐云逸抱着头,捂着耳朵,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青秀她们,嗯,估计又得烧水、送水,到后半夜了。 丫头们休息的房间是在主子房间的两侧的下房里,虽离得不远,到底是听不见声音了。 齐云逸捂着胸口,疼得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坐在桌边,就着烛火倒了一盏茶水,颤颤巍巍送到嘴边,却被呛得不住咳嗽,咳了两声,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将茶水染得通红。 第4章 你便安息吧 这是一间还算宽敞的下房,同屋一共有三个人一起住,青秀在值夜,还有一个叫铃儿的不当值,睡得正香,被齐云逸吵得翻了个身,怒道:“值个夜也能咳嗽着回来,造作给谁看?” 齐云逸勉力撑住上身,虚弱地道:“对不住,吵醒你了。” 心里已经将她毕生听过的脏话将顾燕衡骂了一遍,幸而芸儿从小穷苦人家长大的,身子硬朗,才不致被踹成内伤。 铃儿听她的声音不对,裹着被子侧身起来看了一眼,冷冷道:“好好儿地去,偏狐媚的样子回来,上次发高烧,昏迷两天才醒,这会子又捧着心学西施,难道侯爷便心疼你让你回来了?” 这个铃儿长得有几分姿色,和原主芸儿都有些想往上爬的心思,芸儿比她漂亮些,她比芸儿聪明些,两个人斗鸡似的,谁也看不惯谁。但是二人斗来斗去都没用,在男女主的爱情游戏中,她的结局也不怎么样,不过被女主当棋子罢了。 齐云逸也不在乎她的阴阳怪气儿,只弱弱说道:“是给侯爷踹的。” 铃儿顿时来了精神,忽地起身来到她身边,看似关心,却忍不住带了笑地问道:“怎么惹了侯爷这个煞星?定是你不安分!” 齐云逸淡淡一笑:“我对侯爷早没了那个心思,好姐姐,别闹了,你那里有没有药给我吃一帖,实在是痛得难受。” 铃儿这才低头看向她的水杯,也吓了一跳:“天爷,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齐云逸咬着牙,默然不语,心道,这种暴力狂也值当你们争着给他当小老婆? 铃儿虽然心眼儿小,嫉妒芸儿,但毕竟在一处为奴为婢共同生活了好几年,总有些感情,看齐云逸脸色不正常,显然十分痛苦,顿时心软,温声道:“哪个没事在屋里放着药?现熬也得等几个时辰呢,不若寻个妈妈去二门上找李文宾,今日他当值,兴许能出去给你弄帖膏药。” 李文宾?这三个字让齐云逸猛然抬起了头。 李文宾是谁,她太清楚了,就是她未曾谋面的“老公”啊。里,李文宾是府中的小厮,已经成了府中几个管家之一,不过却有断袖之癖,也就是gay。顾燕衡就是知道他的癖好,才在芸儿生下孩子之后,又故意将她给了这个李文宾做老婆。 好在李文宾取向倒也坚定,说好了是gay,就真的没有碰过女人。不像别的死基佬,骗婚骗子,娶个老婆生孩子当同妻。 好家伙,山不转水转,柳暗花明又一村,幸而穿来得早,可以在一开始就预防那个结局。 “李文宾?”齐云逸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又咳出一口痰,还带了点血丝,“他可认得我?” 铃儿皱了眉,伸手摸她的额头:“不曾发烧,怎么说出这样的胡话?还是他从你老子娘手里将你买入府的,怎会不认得你?” 齐云逸点点头,倒也不能怪她,除了书里写出来的,她能知道,其他的她怎么能清楚? “上次发烧烧糊涂了,有些事都不大记得了。”齐云逸低声道,那可不是,发烧前还是真的芸儿,醒来就变成齐云逸了。 铃儿看她痛苦的模样,忽而问道:“果真是侯爷踹的?那你对侯爷可还……?” 齐云逸无语地回看她,有气无力道:“除了侯爷,谁还能随意打骂人?我从前瞎了眼,日后可不会再犯贱。” 铃儿听罢,才略略有些放心,道:“你便说到做到,我也为你跑一遭,这会儿下钥的婆子都睡了,少不得给她们骂一顿,你得了造化可别忘了我。” 齐云逸有些感激地笑了笑,很多中都把身份低贱的或者穷人写的往往伴随着愚蠢、势利、无赖、尖酸刻薄,她来这里的确见了很多这样的行为,可这些庸俗、无赖的人没有一个会把她踹成这样,反而是那些正面人物随意决定她的生死,随意将她打骂。 她捂着心口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日后我得了好东西,必少不了你的。” 铃儿撇撇嘴,披上外衣,走向茫茫的黑夜。过了许久,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不住地搓手呵气。 齐云逸正迷迷糊糊趴在桌上,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提了炉子上的热茶给她倒了一杯:“姐姐受累了。” 铃儿脆声笑道:“自你发了一次高烧,倒烧得成了个好性子,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哄人开心。” 齐云逸只是一笑,也不反驳,她不能多说话,多说多错,毕竟她不是真的芸儿,更加与这里格格不入,万一脱口而出什么,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铃儿从怀里掏出一帖药膏和一个瓷瓶,放在桌上:“那李文宾也算有些良心,一听是你,当即便取了这些东西来,都是活血化瘀的。” 齐云逸拿起一帖膏药闻了闻,便背过身去解开衣服,贴在了胸前,先是冰凉的触觉,激的她打了个颤,而后又是热辣辣的,像块儿碳火般燃在她胸口,疼痛感倒真是少了些。 “姐姐,难为你跑了这一趟,你去我匣子里找找,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一个,算我谢谢你的。” 齐云逸转过来,朝铃儿说了这几句话,心口也没那么疼了。别人帮自己是情分,如果还了谢礼,那就不会白白欠着人情,也能让帮自己的人心里舒坦,下次也不会挟功倨傲。 果然,铃儿眉花眼笑道:“说你转了性子,你还愈发会做人了,我也不是图你什么,不过是看在从小一起长起来的份上罢了。你便硬要谢我,我只拿那一个玳瑁的簪子吧。” 齐云逸点头,芸儿在侯府打工许多年,到底是攒下了一些好东西的,便用这些东西为她换些人际关系和平安的结局吧。 二人收拾完,各自躺在床上睡了,齐云逸又朝铃儿道:“改日我做东,姐姐作陪,需得好好谢谢李文宾。” 铃儿乐得应下。 齐云逸久久不能入睡,按照剧情,日后是要被顾燕衡睡的,还要生个小孽障,再嫁个基佬当同妻,想想就让人糟心。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跳过过程,完成结果,现在就嫁给李文宾不就成了?跟李文宾成亲对芸儿来说是个不幸的事,对齐云逸来讲可是天大的好事。 按照的设定,李文宾一次女人也没有碰过,对芸儿也是gay蜜情,如果现在嫁给他,不光不用担心陪旧社会臭男人睡觉,也不用担心被顾燕衡骚扰,毕竟主子睡奴才的老婆,在哪个大户人家都是下作事,顾燕衡那种骄傲的人怎会如此? 在封建社会,女人的出路太少了,没有男人是不行的,齐云逸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是,依附和利用那是两码事,利用李文宾这个挡箭牌,能给自己挡去很多麻烦。 打开门,他是丈夫,是当家作主的掌柜;关上门,区区李文宾,还治不死他? 最重要的是,李文宾后期是因为接触呼延靖才被顾燕衡弄死的。呼延靖,书中的战神男三,无情的战争机器啊,能傍上这棵大树,那岂不是能安枕无忧?说不定还能打响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枪! 她有了思路,便逐步开始谋划,为以后做起盘算来。到最后,她郑重地低声说道: “芸儿,你想往上爬,也不一定非要给那些个所谓的人上人当小老婆,做了小老婆也还是他们的奴才,我会为你挣下权势,站到他们面前,而不是匍匐在他们脚下! 顾燕衡在里对你做的那些事,在这里对我做的这些事,我都会记在心里,日后一一讨回!我要让那些人上人,见了我们,也头痛得很,你便安息吧。” 齐云逸喃喃出声,桌上的灯花爆了一下,仿佛是在应下什么。 第5章 教科书般的尿路感染案例 齐云逸胸前贴着膏药,这一夜仿佛抱着一块炭火在睡觉,怎么也不安稳,直到天快大亮了,才堪堪睡熟。 青秀下了夜,由铃儿去换班,她一边洗漱,一边怯怯地过来查看齐云逸的情况。她是几个丫头里年纪最小,最胆小怕事的,说好听点是脾气好,老好人,难听点就是懦弱,还有点讨好型人格。 她刚洗漱完躺下,铃儿便从外间匆匆跨进来,朝着齐云逸道:“芸儿,快起来,夫人怕是有些身子不爽。” 身子不痛快就去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 齐云逸心里暗骂,真特么黑呀!我才被你老公踹成这样,还要去上班伺候你?便问道:“那有没有找府医瞧瞧?怎么反而让我过去?” 铃儿撇了撇嘴:“谁有你伶俐?旁的都不用,只找你。怪道说对侯爷没有心思了,原是又攀一支高枝儿了。” 齐云逸叹口气,她就这宅院里方寸间的眼界,跟她争执也没用,嘴上只得答道:“我省得了,容我换身衣裳。” 青秀便起身道:“她还病着,我替她去吧。” 铃儿瞪了她一眼道:“哪里就显着你了?夫人指名了要她过去。” 说完便又匆匆走了,临走前又恨恨道:“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都是低三下四的奴才,有一天若叫你踩到脸上,谁也得不了好儿!” 无奈,摊手,摇头,甚至想点根烟…… 齐云逸深吸一口气,胸口隐隐还有些痛,却也差不多大好了,喉头也再没那种腥甜的感觉,便挣扎着起身,她不太会梳复杂的发式,只随意挽了个髻子,沾着桂花油将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自己却忍不住一阵恶心。 在原来世界,女生没有一个喜欢头发油油贴着头皮的,既显脸大又显邋遢,大家都追求头发的蓬松感,人也显得清爽。但是在这里不行,碎发飘起来就会被人说勾栏样式,荡妇羞辱无处不在,他娘的! 好容易扎好了头,齐云逸便匆匆赶到上房,来到姜明珠的内室,只见她如玉般嫩白的脸上,隐着淡淡愁容,更加显得惹人怜爱。里写这位文官清流家的千金,长得倾国倾城,又极为金尊玉贵,身体娇贵得很,穿的衣服粗糙一点,都能让她的皮肤发红。 这才是真正的病西施啊!跟她一比,齐云逸自觉自己捂着胸口的样子不过是东施效颦。 齐云逸看房内没有顾燕衡的影子,便略略松了口气,忍着恶心上前请了安。 姜明珠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那个陪嫁的贴身侍女茵茵在侧。 齐云逸暗忖:这姑娘真不幸啊,下了夜班也不让休息,还得继续连着白班。 那茵茵却没有如她一样觉得自己可怜,忧心忡忡朝齐云逸道:“芸儿姐姐,昨日你说夫人肚痛,果真是一语成谶……” 呦呵,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丫头,还会成语。 齐云逸抬眼看了下姜明珠,只见她似有难言之隐,茵茵的话甫一出口,她便臊得低下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嚯,果真是不骗人,这容貌,这肤质,这欲语还休的神情,搁谁谁不迷糊? 茵茵看她难为情,便走过来悄声对齐云逸道:“咱们夫人自早起便频频有尿意,待解溲却又溺不出,淅淅沥沥的,总不干净,还有些痛……” 齐云逸一听便懂了,昨日让她先小便再洗澡,她没有便意,天助我也,居然今天便妥妥成了教科书般的尿路感染案例,主要表现为排尿异常,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很正常。 由于男女生理差异,会导致女性更容易尿路感染。且感染的原因也有很多,比如长期久坐加憋尿,尿液在膀胱中停留时间过长,会导致细菌侵入。还有就是性生活高发期,同房过程中的一些摩擦行为,会将细菌带到尿道口,再有一些挤压的动作将沾有细菌的尿液挤回到膀胱里,这样就造成大量细菌聚集,从而引起尿路感染。 《掌上明珠》是一本肉文,自然是免不了大量的活塞运动,会有各种摩擦和挤压行为,而且女主是娇软的人设,身材纤细,必是养尊处优天天坐着躺着,饭也吃不了几口便饱了。这放生活中,简直就是一个细菌培养皿。 但齐云逸无法跟她们解释,便装作深沉的样子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说:“夫人这是下焦湿热所致的小便短赤,淋沥涩痛……” 茵茵握上她的手:“着啊,便是如此,昨夜姐姐既那样提醒,必是懂些药理的,好歹给夫人开个药方,女人家的私事不比让府医那些男人来看强些?若给侯爷知晓了,少不得有些醋意。” 齐云逸一听到提及顾燕衡就想吐,什么占有欲?让自己老婆有了妇科病,找医生看病也不能找男医生,这跟有些文中说,男女主相爱之后,男主连母马都不能骑一样,让人很难评价。 她不动声色将手从茵茵手里抽出来,思量着,在后世这个病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取样化验一下是什么细菌引起的,再对症开个药就是了,无非是头孢、左氧氟沙星等一些消炎和抗菌的处方药,单一药物失败,或是混合感染也能联合用药。 但是这里,上哪儿给她化验去?上哪儿给她开处方? 幸而齐云逸虽学得西医,但出生在中医世家,她爷爷是老中医,她从小跟着耳濡目染,也背了不少《千金方》《黄帝内经》《本草纲目》这些,治个小病也可以。 她便让茵茵记下:“主要用金樱根、菝葜、羊开口、金沙藤、积雪草这些,具体用量,还得让府医来定,你只说是女子用药,不必说是谁。” 茵茵喜道:“那便多谢姐姐了,你不知道,夫人有恙,可怜见儿的,我急得什么似的,阿弥陀佛……” 齐云逸无语:你一个丫鬟,不觉得自己可怜,倒觉得你那锦衣玉食的主子可怜。 她朝姜明珠看去,但见她清丽绝伦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对齐云逸只略略点了头,施舍一般笑了笑。 不是,你长得再漂亮,也不能当钱使啊,白给你看病吗? 齐云逸试探着问:“夫人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没有,奴婢便先下去了。” 姜明珠看她昨天被踹一脚,脸带病容,却没有一丝哀怨,头发衣服整齐,不似从前那样不安分,便也心里满意,从手上褪下一只珊瑚手串道:“你辛苦了,难为你自己受了伤,还要为我瞧病,这个珊瑚串儿是侯爷得来的,赏给你吧。” 齐云逸虽恶心顾燕衡,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以后跑路或是投奔男三,还需要大量的钱,不要白不要,反正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当下便谢过,不客气地收下了。 姜明珠看她喜滋滋的颜色,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贪婪神情,不由得心中又有些鄙夷。 齐云逸倒是好人做到底,又加了一句医嘱:“夫人,日后须得多饮水,多排溺,每晚用清水擦洗外阴,保持干燥清洁,同房前后最好都及时排溺。” 姜明珠脸红了下,忽道:“日后你不必守夜,也不必做粗活,只在我房中伺候,做个女医吧。” 反正也只是个没见识的粗鄙女子,安分也好,不安分也罢,总之是个好对付的。 齐云逸:我真该死啊!干嘛好端端地多提一嘴呢,我情愿干些粗活,也不想待在你们两口子眼跟前儿啊。 但是她并不能拒绝,只低头应下了,拿起珊瑚手串转头离开上房。 将将走出庭院,迎头便看见顾燕衡身穿八丝地绒圈白牙爪润色五爪正面龙酱色官袍,器宇轩昂走了进来,神色淡然,睥睨万物。 煞笔,在家里装杯给谁看? 齐云逸待要躲避也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顾燕衡本没有在意,抬脚继续往正房走,忽地瞥见齐云逸请安的手中露出的珊瑚手串。 他脚步放缓,拧眉想了一下,半眯着眼睛看向请安的人:这是昨夜吐在他那话儿上的贱婢!她还敢出现在这里! 第6章 关键时候,观音菩萨会保佑自己 齐云逸原还怕顾燕衡记仇,但看他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神态,又松了口气,毕竟他连曾经睡过的那些女人都记不得,这装杯怪除了女主,怎么会看别的女人一眼?更何况还是个丫头。 当下便放心起身往下房走,哪知刚走了两步,后头顾燕衡便冷冷出声:“谁许你进上房的?” 齐云逸只好回身,低头道:“夫人身子不痛快,让奴婢过来瞧瞧。” 顾燕衡冷笑一声:“府医都死了么?要你个贱婢来瞧!” 齐云逸血气上涌,她活了二十多年,有说她傲的,有说她倔的,也有说她假清高的,但是从来没人说过她贱,来这里不过几天,竟被指着骂了好几次贱婢。 她稳下心神,不卑不亢道:“夫人觉得,府医都是些臭男人,没得沾上些臭气,听闻奴婢些微懂些药理,来瞧瞧更便宜些。” 顾燕衡听她左一句臭男人,右一句臭气,好像连他也被骂在里头,偏她神色坦然,寻不到错处,不由得大为光火。 火气上来之时,他才猛然意识到,怎么会被这样一个贱货三番五次地挑动情绪?况明珠不愿给那些男府医瞧病,是因为她的身子只该给自己瞧,别的男人一眼也看不得,她能这样做,他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会有些火气。 于是他便生生压下怒气,冷冷道:“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齐云逸无奈,缓缓抬头,只是眸子垂着向下,也不看他,只做出不敢冒犯的姿态,淡淡道:“奴婢叫芸儿。” 可她愈是恭谨,顾燕衡愈是恼怒,她哪里是低三下四的姿态,分明是有些瞧不起他。他堂堂武安侯,居然会被一个贱婢看不起。 顾燕衡上前一步,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自己,齐云逸也不忤逆,抬眸平静地与他对视。她现在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为人鱼肉,那主子让干什么便干什么吧。 无所谓,关键时候,观音菩萨会保佑自己。 但凡能保全性命,她总能从这里跑出去,总能从奴才窝里爬出来。 齐云逸从来都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从小都有主见,长了后更是不听爷爷的话,没有继承他的衣钵,而是学了西医;毕业之后,又不听家人劝阻,为了理想去参加了扶贫的支医工作。她想做的事,总能做到! “我总有站起来的一天,到时候,顾燕衡,你轻贱过的奴婢,会亲手将你摁到泥潭里。”齐云逸心里不管如何风起云涌,面上却异常平和。 顾燕衡对上她平静的眼神,心中没来由乱了一下,她这张脸比明珠可差太远了,至多算上眉清目秀,再看身材,更加不如明珠那般纤纤弱质,婀娜多姿。 只是,她这一双眼睛,似乎有他看不懂的平和与倔强。 他猛然想起来,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好似他从雁门关回府之后,她便有意无意来面前晃悠,成婚之后,仍不死心,每每同夫人云雨一番之后,她便进来伺候,还不忘搔首弄姿,甚至在擦拭时装作不经意间,故意用手去撩拨…… 她一个奴婢的手,居然细腻光滑,那碰触到的感觉…… 顾燕衡及时遏制脑中绮丽的回忆,霎时间丢开她,眼睛却忍不住去看她的手,那双手修长纤细,碰在他那里时,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他本来看到那串珊瑚手串便要发作,但是此时红色珊瑚珠子放在她莹润的手上,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这手串跟她很相配。” 顾燕衡被自己的念头惊到,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贱婢本来很不安分,这两天却又一副不可侵犯的神态,呵,不过是要换一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罢了。贱婢就是贱婢,再怎么装也不会像明珠那样天生高贵,仪态万方。 他动了动嘴,却终究没有再问珊瑚手串的事。 齐云逸被他猛然丢开手,没有防备地向后跌,下意识用太极身法立住,绕是这样,还踉跄了几步。 顾燕衡目光不敢再落向她,因此并没有留意她的身法,他敛了心神,又恢复那种睥睨万物的样子,冷冷道:“滚!” 齐云逸巴不得这一声,应声而道:“是!” 便立刻转身回房。 廊下的铃儿将这一幕尽数收在眼底,见顾燕衡来上房,急急丢开心思出来迎他,但顾燕衡目不斜视,对她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便入了上房。 铃儿恨得眼睛通红:侯爷对我正眼也不看,却对芸儿那蹄子说了些话。 她也知道那是斥责,但女人的直觉,让她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侯爷看芸儿的时候有些躲闪,耳朵还红了一下。 这小浪蹄子,还道她转了性,谁知是又长了几颗心眼子,不光会勾引侯爷,还把夫人也哄得为她说话。等着吧,看不把你的嘴撕烂。 …… 铃儿回到下房的时候,齐云逸并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她在凝神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顾燕衡其实并不是常常待在侯府的,武安侯府人丁不旺,几代单传,老侯爷和老夫人去了之后,他便常年驻守雁门关,因此才有这样冷淡的性子,回京之后,也只是将侯府当做驿站一样。 而女主呢,原生家庭条件比较好,父母健在,兄友弟恭,她虽娇软,却也不是傻白甜,是那种茶系的娇憨美人。女主出现算是治愈了男主,男主也为女主揭露了男二的真面目,最后二人才相爱相守的。 里女主的床戏比较多,但是男主是有事业线的,言情文都是这样,男主的高光总是比女主多些,连这篇肉文也不例外。有事业线就是说男主不会在后宅耗费太多时间,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是在朝堂和战场上。 齐云逸此时正冥思苦想,顾燕衡昨夜已经和姜明珠颠鸾倒凤一晚上了,按照剧情发展,他会忙于朝政,每日很晚才回,太晚了不想打扰姜明珠,就会歇在书房。 “晨起才出门,怎么还没到午时就又回来了?还穿着官袍。”齐云逸喃喃自语,突然发现突破口:“官袍,他入宫了!” 顾燕衡在里很拽,一般连早朝都不去,每日去练武场倒是勤奋,他若找皇帝有事,便会直接入宫。 他入宫干嘛了?这个时候,荒淫无度的老皇帝已经快嘎了,等他嘎了,顾燕衡才为了气姜明珠,会故意将男二李寅扶上皇位。 没错,这个皇位不是像其他时代那样是个香饽饽,反而是个烫手的山芋。 因为开篇就说了,这个背景就是天驰王朝大厦将倾,相当于谁坐上这个位子,谁就是末代皇帝,末代的皇帝有几个善终的?一边要收拾老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一边要镇压各地的农民起义,还要应付周边小国的虎视眈眈,劳心劳力不说,还不落好。做好了,是皇帝的本分,做不好,谁都能将你拉下马。 “哗啦!”一声脆响,将正沉思的齐云逸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铃儿回来,把昨夜拿回来的那个瓷瓶摔得粉碎。 “呀,怎么回事?没割到手吧?”她虽可惜,毕竟是人家帮忙拿回来的,便是摔碎了,也不能怨怼。 铃儿哼了一声,尖着嗓子道:“别假惺惺扮好人,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谁也别想在我眼门前儿装模作样!” 齐云逸皱眉,这又是怎么了?一阵一阵儿的犯神经。她也不想搭理,拿过笤帚打扫。 铃儿看她不言语,更加确认她是心虚,一把抓住她的手,讥诮道:“你勾引侯爷,我不恼你,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假模假式的样子,嘴里说得好听,背地里恨不能脸都贴上去。侯爷被你骗,我可不会!” 齐云逸便知早上那一幕被她误会,刚想解释,铃儿便愈说愈怒,一把将她推在地上,瓷瓶的碎片扎进肉里,钻心地疼。 “别以为侯爷对你动了心思,你就猖狂起来……” 齐云逸攥紧手心,疼痛使她清醒。 第7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别以为侯爷对你动了心思……” 剩下的话齐云逸已经听不清了,她不可置信地想起,原剧情里,顾燕衡虽然对姜明珠一心一意,为她排忧解难,最后也将后位给了她,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他对原主芸儿的撩拨一直都是有反应的,因此才会在谋划让人替女主生一个孩子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芸儿。 但怀孕这个事情,它很难一发就中的,里,顾燕衡可不止跟芸儿只做了一夜,他俩贡献了好几章带肉的章节呢!而且,最后姜明珠是想杀掉芸儿以绝后患,但顾燕衡坚持要将她嫁给府中的奴才,之所以会选中李文宾,除了要侮辱她,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那就是他知道李文宾不会碰她,那芸儿就将永远只有他顾燕衡一个男人,也将永远是他的女人。这层意思很隐晦,描写出来也是为了凸显男主占有欲强这个人设。 占有欲强的话,那顾燕衡之前也睡过几个女人,可他都不记得了,为何独独将芸儿这个祸患留下来呢?芸儿后期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的,因为她身份低下,又嫁给奴才为妻,可她生的儿子被养在女主膝下,封了太子。留着芸儿,就免不了太子的身世泄露,那时一定会引起非议。按照顾燕衡的性格,他不可能想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铃儿说的是真的,顾燕衡其实对芸儿是真的动了心思的。 齐云逸双手溢出血来,也再感觉不到疼痛,她以为自己不再像原主一样勾引男主,而且有了昨夜那事,男主已经气得要发卖她了,不会再像里那样了。 但是,她没有料到,剧情似乎还是在按照原来的方向发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又或者是需要改变哪里才行呢? 茫茫然然,齐云逸一时呆住了,她有信心,可并不代表她不害怕。不说身份上,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如今的体力上,她和顾燕衡也是很悬殊的对比,不是一刀就能将他杀掉的。而且如果真的按原剧情来,李文宾会被杀,呼延靖会兵败,她依靠的这两个人在原里,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再一次陷入对未来的恐惧中,她闭上眼,顾燕衡那肃杀的脸就出现在眼前,要侵犯她,要毁灭她…… “不~”齐云逸睁开眼睛,控制不住惊叫一声。 青秀刚吃了饭从外面进来,听见她的叫声,急忙过来拉她:“这是怎么说的?怎么手上全是血?” 铃儿也早就慌了,丫头仆妇之间拌嘴乃至动手,都是常事,只要别弄出动静来叫主子听见便罢,但她气愤之下推倒齐云逸,却没想着让她受伤,此时侯爷和夫人正在上房,过来查看她可就完了。 她便道:“她自己不中用,拉扯一下就摔地上了,平日里肩能扛手能提,偏这会子装柔弱,可怨不得我……” 齐云逸忽地回神:是,不能坐以待毙,芸儿肩能扛手能提,本就身体素质不错,要改变的第一步是将太极拳练起来。生孩子的事已经到后半部分了,离现在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又有童子功,尽管身体换了,但练到小有成就不是什么难事。有了武力保护自己,再跑路也容易一些,去投靠呼延靖,也有资本。 那第二步,是要先见一见李文宾,打好交道,再徐徐图之,达成合约夫妻的协定。然后第三步是通过李文宾,识得呼延靖,用自己对剧情的了解为他助力,条件是能保自己安全。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未必不能趟出一条新路来。 想到这里,齐云逸一扫阴霾,这才重新感觉到手上的疼痛,她龇牙咧嘴朝铃儿道:“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忍让,别以为我怕了你,我早说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偏偏来寻我的晦气。既如此,索性闹开来,走,让夫人为我做主去。” 铃儿冷笑一声,这才是她认识的芸儿,泼辣无礼,这两日果然都是装的。 她心里也怕,但仍梗着脖子道:“去便怎样?还怕了你不成?你勾引侯爷,便是夫人好性儿,葛娘子也不能容你。” 葛娘子能做丫鬟的掌事,自然是因为在奴仆中有资历有威望,是顾燕衡乳母的长女,自小照料他的,姜明珠没有入府之前,顾燕衡又不常在京,靖安侯府都是由她操持的,府中提起她,比提夫人还管用。 齐云逸呵了一声,将双手摊在她眼前:“正好让葛娘子评评理,我的手废了,什么活儿也得放下,看她能饶你?况昨夜葛娘子就在屋里,哪个勾引侯爷,咱们说说清楚,岂能白让你污人清白?” 铃儿这才真的有些怕了,往常跟她吵架,她虽泼辣,但是总会被自己带着走,搬出夫人和葛娘子吓吓她,她便不敢再说什么,如何能有今日的条理?她哪儿知道,真的芸儿会心虚,齐云逸不会。 齐云逸看她有些慌了,心里暗暗好笑,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忍不住继续吓她:“走,我倒要问问葛娘子,前夜是哪个将侯爷的汗巾子私自拿了来?” 汗巾是贴身之物,但是顾燕衡每日皆有换洗的,少说也有一二十条,哪里会察觉自己汗巾少了还是多了。但是铃儿却吓得一抖,她也不光是想往上爬,的确也是对顾燕衡有些情意,因此才会偷偷藏了一条他的汗巾,这要抖了出来,日后还如何做人?夫人还如何容得下自己?就是侯爷,也会将自己赶出府。 齐云逸对这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女怀春嘛,她不做道德评判,但是有了把柄,拿捏铃儿还不是小菜一碟? 果然铃儿便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声道:“爱是谁是谁,总不是我。” 齐云逸眯着眼睛一笑:“我要是掀开铺子,那可不好说。” 铃儿气道:“你待怎样?” 齐云逸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要你搬出这个屋子,有我的地方,你给我绕着走。” 铃儿不服,还要再吵,齐云逸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瞥向她的床铺,铃儿登时怂了。 “搬就搬,我还不稀得跟你一起住,”铃儿走过去,“茵茵早说了,让我住到她那屋里。” 齐云逸点头:“如此甚好。” 这个茵茵,让铃儿住她屋里,应该是姜明珠的主意,原来从这个时候,她就将铃儿视作一枚棋子了,也许是用来制衡芸儿。 齐云逸不在乎,她就没打算掺和到她们的雌竞里面去,她将铃儿赶出这个屋子,无非是要避人耳目,早晚练功用。留下一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青秀,倒也没什么。 铃儿一走,她便耳目清净,刚才正想的事也逐渐接上了。 刚才她正想着顾燕衡为何这个时候回来,他穿着官袍,原本是进宫了,宫里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老皇帝快不行了。皇帝不行了,就要再找一个顶上,那么,男二要出场了。 而顾燕衡回来,就是要将男二李寅扶上皇位的消息,先透露给姜明珠听,看看她的反应,然后吃醋,再然后不知怎么,又开始在床上打架,打得气喘吁吁,不可描述……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寅出场,还要带出一个恶毒女配。 齐云逸认为的三个臭皮匠,其中一个可不是李文宾,他的作用顶多是跑腿,还得是这个女配。 第8章 抓心挠肺的是要见一见她的好老公李文宾 齐云逸倒不担心女配,反正她总会自己找上门来,她现在抓心挠肺的是要见一见她的“好老公”李文宾。 可一连几日,她却总守在姜明珠的房中,为她煎药,晾药,再喂着喝下去,现在世界里护士都不用干的活儿她也得全包! 幸而姜明珠的身子在喝了几幅药之后,真的好起来了,排尿很快正常,也没有疼痛或是尿不尽的状况。 姜明珠再怎么着,也不得不信任起齐云逸来,这个丫头不光能治好自己的病,对保养身子也有一套自己的方式,虽则怪异,却十分有效,最重要的是,只要侯爷来时,她便每每寻个由头回避起来,这丫头当真不像是对侯爷有什么异心了。于是,她便试着将齐云逸当做心腹来培养,毕竟多一个帮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她是贵族小姐出身,如何不懂驾驭下人呢? 只是,侯爷似乎对这个丫头有些不同寻常,自那一夜说要发卖之后,虽不再斥责,却总是对她留在上房耿耿于怀似的,总要想方设法寻个错处来教训她。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表面看似侯爷十分不满这个丫头,其实,这就是很不正常的事,哪有一个当家大老爷整日寻一个丫头的错处?反倒像故意的。 姜明珠自认为她嫁给武安侯是迫不得已,像她的家世,婚事哪能由得自己做主。自打衡王夫妇逝世,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再嫁到一个空架子的王府之上了,她与阿寅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生也断无可能了。 姜家是清流文官,若搁在盛世,自然看不上武将,但如今朝廷大厦将倾,王室俱已风雨飘摇,衡王府没了老王爷夫妇,连个普通将军家也不如。姜家需要寻求一个更大的庇护,靖安侯有能安天下的本事,倘若有一天江山易主,也必是他。 因此,姜大人在靖安侯从雁门关回京之后,就立刻向老皇帝暗示,自己有一颗明珠,能帮陛下笼络武安侯,以保江山稳固。老皇帝正愁没有能向武安侯献媚的途径,他已是侯爷,再加官进爵怕是要当异姓王了,给他安排个倾国倾城的夫人,让他在京中有个牵挂,也有个软肋,岂不是两全其美?因此当即便定了下来。 姜明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嫁进了武安侯府,她再不情愿,也只得顾全大局,念及姜家的荣耀,和照拂阿寅,去取悦顾燕衡。而顾燕衡却不知从哪里知晓了她和李寅的那点事,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却总要拿这莫须有的感情在床笫之间羞辱她。继而怀疑她,怀疑姜家,怀疑老皇帝,还有嫉恨李寅。 于是自成婚以来,她和顾燕衡只是在床上做亲密的事,并无真心可言,可即便是在床上,她也时时受到羞辱。姜明珠的内心,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我不爱他。 只要她不爱他,他再有权势,再冷漠,再怀疑她和姜家,再如何羞辱她,她总归是不爱他。 “精神胜利法!”齐云逸摇头,“刚开始,冷漠得给男主当床伴,火葬场后,开心的给男主当老婆。” 和那些重生前当牛做马给男人洗裤衩子,重生后冷漠的给男主洗裤衩子的文比,这有什么区别啊。 如果硬要说区别,那就是本文女主是正妻,有地位,府中中馈交由她掌管,可她本身就出身于清流世家,也并不缺钱,在家时起码不受精神羞辱,到这里,虽然掌管着中馈,不过是个看门人罢了,她能将整个侯府都卖了吗?那指定不行,所以,男人给你上交工资不算什么,对金钱的绝对掌控权才是根本。 她看多了这样的虐文,男主坐拥天下,美人在怀,可是他却得不到女主的爱啊…… 傻不傻啊,这算虐吗?这搁男频里简直是爽文,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中年男人的三大喜事,几千年了,亘古不变,唯有在女频文里是个虐点,虐什么?虐的不过是女主罢了! 齐云逸不能给女主建议什么,那一定会让人当成疯子一样给弄死,她在现代世界想看个男主是处的文都不好找,动辄会被说不符合史实…… 况且,男女主那点小心思,在他们两个心里或许是相互折磨的虐恋情深,但是外人看来,不还是白天男人干事业,女人掌管家事,夜里回来,二人齐心协力,加强运动。 可女主一再表明自己不爱男主,那为什么要在给顾燕衡选通房丫头的时候,更注重安分?还不要很精明的?不过是怕有人来分享她的亲亲老公的心罢了,男人的身子可以在宾馆里,但心一定要在家中哦。 为了彻底打消姜明珠对自己的怀疑,齐云逸决定主动出击,在伺候她喝完最后一个疗程的中药后,带了点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夫人,奴婢有件事,想……” 姜明珠正含了一颗蜜饯,看她如此,便皱着眉问道:“何事?” 齐云逸努力想了想原书中那些让自己小脸通黄的片段,一激动,脸上果然红红的,似是无限娇羞的样子,抿了嘴儿道:“前些日子,奴婢不是胸口受了些伤么?” 姜明珠一听她又提起顾燕衡踹她一事,有些不虞,不过挨了一脚,怎么又旧事重提?难道要以此要挟主子不成?她淡淡笑道:“是落下病根儿了?茵茵,拿十两银子来……” 齐云逸留白这一点时间,就是要让她自己脑补的,待她说话,又急急摆手,分辨道:“奴婢已经大好了,是二门上的李管家给拿来的膏药,这份情,无论如何,是要还他的。奴婢刚才是想向夫人告一日的假,好好地,答谢……他……” 她起初说话是急于辩驳,到后来便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说到“答谢他”的时候,脸上更是红霞一片,惹人遐想。 姜明珠忽地反应过来,这下真是误会她了,瞧着神色,莫不是相中了那小厮? “李管家?”姜明珠松了口气,问道,“咱们府上不是有吴管家吗?怎么还有个李管家?” 茵茵在旁接口道:“吴管家是总管,李管家是他手底下几个干儿子,叫李文宾对吧?” 齐云逸低下头,用手绞着衣角,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态,低声道:“可不就是他。” 姜明珠凝神想了一下,与茵茵对望一眼,她既掌管侯府事宜,如何不知几个掌事的情况,李文宾的名字刚说出来,她就想到了,这个人是断袖之癖啊,芸儿这丫头莫不是看上他了? 她也只略顿了下,这丫头既有心上人,何不成全了她?也算全了一桩姻缘,算得今生的功德,至于李文宾是否断袖,是否有龙阳之好,总归是个俊俏的后生,日后两个人过日子,生孩子才是正经的大事。 “原是他啊,”姜明珠笑道,“他既雪中送炭助你,你是得好好谢他,如此便罢,你明日不必过来,只去办你的事去。” 茵茵只笑而不语。 齐云逸正装不下去了,一听这话,立即喜上眉梢,仿佛真是个马上能见到情郎的小女儿般,几乎要雀跃起来。 姜明珠便道:“茵茵,刚才让你取十两银子,不必从公中出,从我私账上取给芸儿做资费,这事从根子上说,还是为着侯爷。” 齐云逸咧开嘴,笑得更加欢乐,得,公款吃喝。 …… 次日,李文宾看着找到二门上,笑得面如春花般的齐云逸,有些心里发毛。 “芸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你要是有什么,打我骂我都使得,就是别对我这么笑,怪瘆人的。” 齐云逸仔仔细细端详着李文宾,这可是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打听着找到的“老公”,她也是第一次见,别说,还真挺俊俏的,看不出啊,这文弱的身子骨,在里居然还是个猛一。 她笑得愈发变态,甚至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宾宾,芸姐姐从前对你很不好吗?” 第9章 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 李文宾试探着答了一句:“挺好……的?” 齐云逸伸手给他整了整乱糟糟的衣领,再次露出八颗牙齿。 李文宾:! 莫不是眼花吧,这白花花的牙齿简直要闪瞎他的眼睛,关键是,芸儿姐姐居然给他整了整衣服,这,这…… 该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李文宾笑得有些勉强,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甩开。 齐云逸奇道:“哎呀,宾宾呐,当初还是你把我买进府里,怎么反倒怕我的样子?” 说着,又走进一步,仰着脸笑了笑,务必使自己看起来真的像十几岁的少女。 李文宾大骇:“当初你是怎么让我把你买进来的,还要我说吗?我说芸姐,你就别吓我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但凡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办,你只别对着我笑。” 齐云逸:??还是个抖m?就是喜欢别人对他没有好脸色?懂了懂了,那好嘞。 于是,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说的哦。” 李文宾看她的脸色,更害怕了,咽口唾沫,木然点了点头,豁出去了,不就是帮着勾引侯爷么,又不是没有干过。 齐云逸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姐姐对你这么好,那咱俩成亲行不行?” 李文宾松了一口气:嗨,不是要去勾引侯爷啊,只是成亲啊,成成成…… 齐云逸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文宾突然回过味儿来,什么玩意儿?咱俩成亲?我处处帮你,你就要嫁给我?今天要嫁给我,明天岂不是要给我生孩子? “你说什么?”李文宾惊呼一声,又想着这是二门上,赶紧压低了声音,他长得有些女相,十分俊俏,偏肤色黑了点,中和了这份女相,这时脸一红,直似猪肝一般,“姑奶奶,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 齐云逸皱着眉:“我自认为长得还不错,难道还委屈你了?” 李文宾:“你长得像仙女也没用,我,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哎,对了,你还是大姑娘吗?” 齐云逸暴起,揪着他到月洞门的墙根上,看四下无人,劈头打了一掌:“你都不是干净儿的小伙子了,还敢问我是不是大姑娘,我是不是大姑娘又怎样?” 李文宾:哎,这才对味儿了,这才是那个泼辣不讲理的芸儿,家里四个姐妹,头三个姐姐都被爹娘卖到大户人家,或当丫头,或当妾,只剩个芸儿才十岁,整日跟个老妈子似的带着弟弟,还要一边干活。她便径直找了同乡的他来,铁了心要将自己卖到侯府里——既然总要走姐姐们的老路,何必还要再多受几年窝囊气,不如自己选个好人家将自己卖了。 起初,李文宾也没当回事,反正府里也常常买丫头,买谁不是买?可这芸儿眼光可不小,竟要去侯爷的院子去,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侯爷房里能缺人吗?他的院子里头,能轮得到一个小厮安排人吗? 李文宾断然拒绝,谁知这小丫头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许多天也没放弃,后来她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他找了个眉清目秀的“好伙伴”……事后,她竟拿这件事威胁他,说他逼奸良家子。 当时李文宾是有苦说不出啊,只好胡乱答应了她,走了好几个管家的路子,最后求到葛娘子那里,才将芸儿送入揽星阁。后来他才知道,哪里是什么良家子,不过是南风馆的一个小倌罢了。 从此,他是怕了她的野路子了,明明比她还大了两岁,见了她生生只敢叫姐姐。但凡芸儿提的,他没有不帮的,只是芸儿也果真知恩图报,对他也不错,有了什么好的,也会想着他,他们二人在这侯府里也跟亲兄妹似的相互关照。 李文宾小声求饶:“祖宗儿,悄声些,你容我向干爹告个假,咱们出去说,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齐云逸点头:“那你麻溜儿的,咱们今儿下馆子。” 不多时,李文宾向吴管家告了个假,带着齐云逸来到京都的大街上。 天驰王朝虽然已经内里败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城还维持着往日的繁华。尤其是临着开元道的这条大街,王公贵族的府邸错落,自是富贵窝边,因此这街上商铺栉次鳞比,熙熙攘攘。 “果然是富贵迷人眼啊,这比后世一线城市的商业街也差不哪去……”齐云逸跟着李文宾,一头走,一头感慨着。 李文宾只焦心刚才成亲的事,虽听她神神叨叨的不知所云,也没心思询问,只将她领上福源客栈。 掌柜的八面玲珑,迎贵客惯了的,对各府的管事也大都认识,看到李文宾,忙领到二楼临窗的位子,人少,视野开阔,也不会冲撞了贵人。 古时客栈都兼住宿和吃饭两种业务,这福源客栈能开在这个地段,自是有些背景的,想必费用也不低。 齐云逸坐了下来,张口道:“我今日带的银子可不多,原想着请客谢你赠药之情,但来这里……” 李文宾连连作揖:“小姑奶奶,哪敢让你掏钱,领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清净,好说话。” 齐云逸扑哧笑了起来,里可没写李文宾这么怕芸儿,反倒衬得她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宾宾呀~” 李文宾:“……” 庄重一点不行吗? 齐云逸笑嘻嘻道:“我就这么叫你吧,刚才我说那事,你觉得如何?” 李文宾:“姐姐,别拿我开涮儿了。” 齐云逸正色道:“哎,我懂,我尊重每个人的取向和癖好……” 李文宾:听不懂,但是觉得说得像人话。 齐云逸接着道:“我不是拿你开涮,你也知道,从前我犯糊涂,对侯爷……那啥吧,可现在我是明白了,侯爷对我也并没有十分的意思,便是收了进房,左不过还是个奴才,连个妾也不如。况夫人也不是软柿子,怎么着我也讨不了好儿。” 李文宾点头:“我早劝过你,如今你自己想开了,那当然最好不过。” 齐云逸打断他:“反正都是个奴才,不如咱俩搭伙过日子,你呢,需要个门面,我也需要个挡箭牌……这样大家也不说你的闲话了,夫人和院儿里的那几个也不为难我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看啊,你月银二两,我月银二两半,加起来可不就是一两半?日子不得过得红红火火?” 什么什么?二两加二两半,怎么就成了一两半? “嗨,你也这么大了,没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你别怕,到时候我给你生几个……” 李文宾初时听她分析得还挺像那回事,越听越不着调,挥手拦下她的胡说八道:“芸儿姐姐,你别这样,若你要真想嫁人,兄弟睁大眼给你寻一个良家汉子,再给你脱了奴籍,到时候你们想生几个,便生几个。” 齐云逸:那倒不必,什么良家不良家的,不还得盲婚哑嫁给一个灵魂不通的货当老婆?哪有你好,不必陪睡觉,也不必真生孩子。 就吓吓你罢了。 不过,她还当真凝神想了一下,仰起脸来诚恳地问道:“那,把呼延靖介绍给我怎么样?” 李文宾抓了抓额发:“呼延靖?谁?谁是呼延靖 第10章 女人有力量,国家有希望 李文宾的模样不似作伪,他的眼神的确很迷茫,呼延靖?从没听说过。 这下轮到齐云逸心里有些打鼓了,怎么可能呢?开篇时,呼延靖虽没成为一代战神,也正是刚刚闯出名头的起义军小将,投在自封为“勇王”的彭玉真麾下。而顾燕衡回京之后,再次出征的第一战就是跟彭玉真打的,也是这次,首次与呼延靖交锋。 李文宾不认得起义军的首领不要紧,可书里讲的是,他和呼延靖小时候是同乡,有一起给地主家里放过牛的友谊。因此齐云逸还以为顾燕衡以联络草寇为由杖杀了李文宾,是随便寻的个由头,为了让芸儿成寡妇罢了。 可见了面才知道,李文宾表面上看着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实际上却很讲义气,说不定后期真是为了童年友谊,偷偷去看了呼延靖,才被顾燕衡定为吃里扒外,勾通叛民。 但是,这会儿他又一口否认认识呼延靖是怎么回事? 齐云逸瞥了瞥四周,低声道:“呼延靖啊,就搞造反的那个,彭玉真的义子。” 李文宾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命啦?什么彭玉真,这也是能说的?不怕杀头吗?” 知道彭玉真,怎么会不知道呼延靖? 齐云逸“啪”地打掉他的手,低低吼道:“你们小时候一起放过牛,你忘了?” 李文宾呆了一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齐云逸,半晌才凑近了问:“你还真是发烧烧的糊涂了?铃儿果然没骗我。” 齐云逸:? 李文宾道:“什么呼延靖,不是秦宁吗?咱们三个从小一起给刘大户家里放牛做工,偏他有骨气,做活儿使得,却断不肯给人当奴才,得了空还要去学堂听墙角呢。” 齐云逸有些吃不准,里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秦宁这个名字啊,呼延靖这么不常见的姓氏,按说李文宾不会不记得,如果认识肯定是有印象的。 “那,真没有姓呼延的么?” “没有。” …… 李文宾既提到了秦宁,话头就被牵出来了,不理会齐云逸的反应,自顾自讲起来: “你竟连他也不记得了!秦宁倒是真同戏文里唱的那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志向挺大,只可惜托生在破落户家里,亲爹中了举人,就将老婆孩子卖给一个驿卒,自己跑去县里攀上什么老爷当了上门女婿,后来又不知去了哪里。” “这后爹原也不错,比亲爹强多了,没过一年,他又有了妹妹,一家四口倒也过得和和美美。谁料后来灾荒连年,官府粮差却分文不减,那时咱们谁家不苦,因此才都给大户家去放牛做工。” “就可怜秦宁这后爹,上头把公文丢了,却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丢了差事不说,一家子还欠了豪绅的钱,豪绅日日派人来家中又打又骂,把个汉子逼得失手杀了讨债人……” “秦老爹没了之后,秦宁的妹妹又被豪绅看上,强逼着抢到府里,秦宁去县衙告,官绅一体,哪里告得赢?他娘接连受打击,没几日便死了。” “后来,秦小妹受逼有了身孕,生孩子时竟又难产死了……自那以后,秦宁就消失了,再后来,有人潜入豪绅家里,将那豪绅连同几个儿子杀得干干净净,又消失得无踪无际,可我知道,那一定是秦宁做的!” …… 齐云逸一开始并不想听他唠叨,可听着听着,拳头都捏紧了,去他妈的万恶旧社会! 李文宾被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吓了一跳,忙道:“尝尝这客栈的招牌,打南边传过来的盐水鸭……” 齐云逸这才发现几个菜都上齐了,个个精细养眼,夹了几块尝尝,跟她那个时代的科技与狠活儿比差远了,胜在食材新鲜,烹饪方法朴实,保留了食物本来的味道。 她化悲愤为饭量,一边吃一边仔细咂摸李文宾的话,这样的成长经历,这样的行径,倒真像是呼延靖的做派啊…… 里只对呼延靖的身世略微一提,说他跟李文宾是同乡,小时候家穷,受过刺激,行事比较乖僻,且没有什么感情,对官府和统治阶级都十分痛恨,他造反也不是为了当皇帝,只是为了推翻朝廷。 所以,作者太太对他的评价就不高,说他没有什么政治眼光,跟顾燕衡这种龙血凤髓的贵族比,眼界实在是低。 齐云逸倒不这么认为,呼延靖好像是封建社会的一个反思者。若他再晚出生几百年,估计会提出打土豪分田地! …… 李文宾看着下去一半的盐水鸭,还有桌上每道都下去了一半的菜,不禁咋舌:“你是不是吃得也太多了点?前段时日,你向来每样只吃几口,只为了能像夫人那样苗条腰细……” 齐云逸手里拿着一只鸭腿,指着他道:“饺子要吃烫烫的,女人就要壮壮的,你也吃,不吃饱饭怎么当猛一?” 李文宾:…… 什么是猛一?被她带跑偏了,正经话是: “你要真是想嫁人,可不能顿顿这样吃,我看你的确胖……不,不是胖,是壮实了一点。” 李文宾仔细看了看她,以前身体也不瘦弱,可总不如现在一样,腰背似乎挺直了许多,四肢也看着很有力量的样子,关键是整个人透出一种奇怪的气质,跟原来的芸儿似乎不大一样了。 齐云逸将手臂伸出来,用力凹了一下,道:“看见了吗?这叫肱二头肌,像你这样的弱鸡,我邦邦两拳打倒一片。” 李文宾:“……这样谁敢娶你啊?” 齐云逸欣慰地点点头,没人娶,那可太好了。 她近来每晚和晨起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太极拳,如今已经逐渐找回了感觉。 芸儿这具身体果然没有拖后腿,从小干体力活的她很快就适应了行云流水般的拳法,齐云逸的童子功似乎完完全全从原来的世界,跨越时空,转移到了她的身体上。 天驰王朝以女子纤细苗条为美,实际上历朝历代,包括后世,也大都是以瘦为美的,只不过这里的贵族尤甚,跟“好细腰”的楚王有一拼,每个贵族女孩几乎从小就没怎么吃饱过饭,裹胸、束腰使她们的胃口变得跟小鸟一样。 姜明珠就是这种审美下的最顶级的美人,跟别人不同,她的纤细瘦弱是完全天生的,妩媚明艳更是天然的风姿,是连隔了几百年的齐云逸也不得不赞叹的美。 顾燕衡是这种审美的凝视者,既如此,那齐云逸当然乐了,既能吃饱饭,又不入主流审美,最主要的是不入顾燕衡的审美,安全自然多一分。 这几日她看着身体微微有些显现的肌肉线条,睡觉都笑出声。 她挑眉朝李文宾道:“我要什么别人娶我?你娶我不就成了?难道你还嫌我壮?我告诉你,女人有力量,国家有希望!” 李文宾:…… 到底是被什么野鬼附了身?说的话大半听不懂,但是娶她这个话题,可是已经提及好多次了,他怎么可能听不懂。 “你如果再这样戏弄我,我可真要生气!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连这个姓也是捡得别人的,说实话,叫我传宗接代我都不知道传哪门的宗,接谁的代,因此也不用娶个老婆当门面。” 李文宾说得斩钉截铁,断然拒绝了这一可能。 齐云逸也不恼,她本来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看李文宾是否真的是那种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要娶个老婆当同妻的人,这么看来,他不愿耽误芸儿,倒也真是条汉子。 只是他不知道,芸儿需要事实婚姻没错,可她齐云逸需要的却只是表面婚姻。 这个时候不答应也没关系,来日方长,让他接受自己从芸儿到齐云逸的思想转变需要时间。 她笑道:“没关系,如果这事办不成,那你要替我办另一件事。” 李文宾听后,脸又变成了猪肝色,她以前只是无赖,现在似乎无赖中又多了些古怪。 第11章 我做人的怨气,一点儿也不比鬼少 李文宾在夜色中四下环顾,是真他娘的黑啊,瘆人的黑……杀千刀的芸儿,害自己被搞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鬼地方——处处飘荡着孤魂野鬼的坟场啊,他感到头顶上方、脖子里都似乎有气息,还隐约能听到轻飘飘的叹息…… 鬼,鬼啊…… 但,鬼如何能有人可怕? 想到刚才那柄对准自己心口的剑尖,和那个在落日消失前跟着消失无踪的人,李文宾就不寒而栗,那个触觉,那人的眼神,无一不散发着寒意,那是来自地狱的目光吧。 次日,侯府中下人们之间都传开了: 李管家见鬼啦! 李文宾那小子也不知冲撞了什么,脸色煞白呢! 连夜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 别是鬼附身了吧? …… “就这胆儿,还帮我呢!”齐云逸听了李文宾告假好几日的消息,忍不住吐槽。甭管怎样,这一趟总证实了她的猜想没有错,计划还是按原来的走。 顾燕衡这几日忙得很少进后院,想必就要筹备镇压反民的事宜,老皇帝虽然昏庸,毕竟权利还在,他还是贵族和上层的代表,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不管内部怎么斗,流民反叛,那就要一致对外,总不至于让泥腿子们打上来,把他们赶下去吧?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于是皇帝的旨意,向来还是有用的,镇压起义的将军任了一个又一个,懿旨发了一道又一道,前赴后继的镇压,但是效果却甚微,这些反叛的贱民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难杀得很。 现下好了,驻守雁门关的武安侯回来了,这帮反民还能蹦多高? 顾燕衡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更何况这一仗不仅是要给反民一个下马威,更是要让朝中各个势力看看,谁才是老大!谁才是能让你们享受和平和安乐的人! 他忙得回不了内宅,齐云逸就有了喘息的时间,就有了活动的空间,毕竟姜明珠并不管下人们谁和谁交情有多好,只要不侵犯主人的利益就在可允许的范围内。 齐云逸不是什么精通历史的学者,也没什么厉害的金手指,按照其他穿越者的进度,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弄出来了香皂、精制盐、制冰术各种能挣大钱的东西,而且还极有可能改良了印刷术、火药运用技术等一系列重大突破…… 这些,她什么都不会…… 但是,她依然很敏感地捕捉到,这个时期,不光能推翻一个王朝,还能推翻整个制度。 据她来这里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这个时代的经济条件其实已经达到了17世纪时的状态,甚至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但是苦于落后的生产力和专制制度的压迫,商品经济不能发展,生活水平也提高不了。 里天驰王朝是被呼延靖推翻的,可他本人似乎无意于做皇帝,这让底下人很不满意。 一开始大家造反,可能因为官逼民反,实在没饭吃,就拿起烧火棍,干他娘的狗皇帝。可狗皇帝干下去之后,新的问题就出现了,毕竟人一旦吃饱饭,就会有精神追求,会反思,为什么我一开始吃不饱饭?娘的,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坐在那个位子上霸占了很多东西?现在他们被我赶下去了,我得继承他们的东西,保证日日吃得饱,还要吃得好。再然后,我要防着跟我一样想法的人来抢,狠狠压迫他们。 于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因此,起义军出现了分歧,一部分还是誓死拥护呼延靖,想要黄袍加身,另一部分却有了异心,也想自己当皇帝。这些分歧越来越大,逐渐让一个有凝聚力的团体变得四分五裂,那本书的男主角理所当然窃取了一切革命果实,对他们逐一击破,最后,作为胜利者,登上了帝位。 所以,整本的最后,其实只解决了主角们的问题,却没有解决百姓的问题;解决了朝廷更替的问题,却没有解决制度的问题。 明明,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有可能比其他同时期的各个国家提前一百年率先进入工业时代。 都特么怪顾燕衡这个狗屁男主角,又建立一个新王朝,换汤不换药,番外里,为了证明他的能力,写了他更加分化了相权,几乎将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里,皇帝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绝对的权威。 写到这里,全文便结束了,可不用想也知道,君主专制的绝对性和独断性,会将治国变成治官,治官变成集权,集权则又导致了冗官冗吏,腐败丛生,国亦难治。 那还将滋生出无数个“芸儿”、无数个“呼延靖”…… 齐云逸望着星光,无言笑了笑,在这个时代她的确很弱小,可她也同样很强大,无论怎样,她也是从更高的道德文明里过来的,对付他们,只要不硬碰硬,未必不能降维打击。 “来吧,呼延靖,来我身边,你反思的问题,我将给你答案,我将助你改造你取得的新世界!” …… 李文宾一副丧样:“秦宁的娘果然姓呼延。” 齐云逸伸手想摸摸他的头,看是不是真的发着高烧,李文宾皱着眉退了一步:你别过来啊,你过来我反抗了啊! 齐云逸:……“秦宁就是呼延靖,他改名了。” “你怎么能确定?就单凭让我去找了他娘的坟墓吗?”李文宾不屑地反驳。 齐云逸紧盯着他,悠悠开口:“就凭你活着回来了。” 李文宾一愣,随即哀嚎:“怎么,你还不想让我回来?我可是差点给一个亡命之徒杀了哟……” 齐云逸:“别嚎了,什么亡命之徒……本来我只是想着让你去看下秦宁母亲的坟墓,确认一下是不是姓呼延,然后设法打听出她的忌日,之后呢,再去守株待兔……” 古代人,最注重的就是孝道,父母的忌日必定会回来拜祭,而秦宁做下的那些杀头的事,原本就是为了家人,他不可能不回来。 听到这里,李文宾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结结巴巴道:“那……那我碰到的……就是……秦宁?” 齐云逸点头:“百分之八十就是他,居然会这么巧,今日让你遇上了,他没有杀你,很有可能是认出了你是谁。” “还有,他以为你去祭拜他的母亲。” 李文宾呆呆地回想那人,眉眼依稀是有些秦宁的样子,那,真的是喜欢偷偷去学堂听墙角小秦宁吗? 但是那人眼神如刀,让人不敢直视,光是回想,就能打个寒颤。 幸而宾宾我啊,是给呼延婶婶的墓地跪下了的。 拍了拍胸口,将一颗心落在了实处,李文宾感觉自己烧都退了:“事儿,我是给你办了,那我也要回去睡觉了,好容易干爹主动准了我几日的病假!” 齐云逸不怀好意一笑:“我可没说只办一件事就完了,你放心,办完这件事,我也给你一件好处……” 李文宾: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齐云逸:“你给我办完这件事,我就告诉你,你的那些伙伴儿们,哪个根本只是想对你卖屁股,而不是真心对你……” 李文宾:我做人的怨气,一点儿也不比鬼少。 第12章 癫婆,你不要太发癫 娇软女主对读者来说,是一个美好的存在,对齐云逸这样的奴婢来说,可就苦不堪言了。 出兵在即,顾燕衡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彭玉真的活动踪迹也逐渐探查得差不多,就先派出一支先锋做幌子,过得几日,他另取一条路线。 这几日就空了出来,空出来干嘛呢?呵呵,这是本什么性质的呢,那肯定是该吃肉了。 齐云逸看着青秀空出来的床铺,露出猥琐笑容:哈哈哈哈,不用看真人py辣眼睛了,真的还是得看,保持些想象的空间才美好。 按照里的进度,今天应该是在镜子前。 顾燕衡扶着姜明珠,站在大四方莲尊菱花穿衣镜前,掰着她的下巴,摆正了她的脸,迫使她看向镜子里的二人。 姜明珠羞得脸红似火,一阵阵战栗,惹得顾燕衡越发得了趣味,一下更比一下重…… 都说小别胜新婚,其实别前也一样的缠绵,姜明珠嘴上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镜子里的镜像,映出两个人的动作和反应,连细微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更放大了所有感官,姜明珠早就软绵绵地站不住,这时眼神放空且迷离,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然而在看向镜子里的最后一刻,她的脑中却突然清灵了一下: 那个俊美无俦的人,往常在最后一刻都是看向自己的,但是今夜,他的目光飘向了屏风之后…… 在这样的时刻,顾燕衡的身体在她这里,可心却分了神,这种感觉,让姜明珠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本不应该在意他心里有谁,毕竟他们二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若还有别的想法,大可为他想在前头,主动收做房里人,博一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是,她又充满了不甘,以及失落…… 怎么会呢,他们才成亲不过数月,她心里一直都是阿寅,跟顾燕衡是逢场作戏,为他吃醋,也太不正常了。 伺候的人鱼贯而入,姜明珠按照齐云逸交代的,每次事前沐浴,事后必先净手,然后再简单擦洗即可,果然好了许多。 她弄完这些,看顾燕衡皱了眉,盯着房里进出的几个人。他向来是不管谁伺候的,有些丫头的脸都记不住,就是因为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可此时,顾燕衡挨过看了,表情里却隐隐含了些失望,看姜明珠过来,随即浅笑了下,将她拥在怀中睡下了。 只是这一夜,他翻来覆去,似乎总也难以入睡,女人的直觉让姜明珠心里了然:如今不在夜里当值的贴身侍婢,只有芸儿不必入房伺候。 既如此,就将芸儿收进房里也无碍,那丫头如今也安分了不少,抬她做个妾,她恐怕会死心塌地为己所用,茵茵说过,铃儿也有这个心思,跟芸儿斗得乌眼鸡一样。正好,将两个人都收了,且让她们斗去。 次日,齐云逸进房来给姜明珠搭脉,照旧地低眉顺眼,对屋里的一切都不看不动,只专心干好本职工作。 姜明珠却灿然一笑:“芸儿今年多大了?” 齐云逸答道:“奴婢十五。” 姜明珠任她给自己搭完脉,又瞅着铜壶的计时,漫不经心说道:“我听葛娘子说,你们几个都是自小就进府伺候侯爷的。” 齐云逸根本不想跟她扯闲屁,有事说事,没事唠嗑,那可是另外的价钱,因此淡淡道:“是。” 姜明珠却不在意她的态度,仍旧笑道:“那可真是知根知底,比外头的不知强多少。” 齐云逸突然反应过来,大领导不谈工作,反而没事纡尊降贵跟你谈生活,那不是要潜规则就是要给他家傻缺亲戚介绍对象了。 姜明珠一女领导,潜规则肯定要排除了,那就是要给她介绍对象?自己近来都快比《红楼梦》里麝月还低调了,怎么还要防备她?要将她嫁出去? 按照里的配平原则,自己这样的身份,一定是要拉去配小厮的,而女主身边的得脸丫鬟,则会配给男主身边的侍卫或者长随。 淦!早知道就再逼李文宾一把了。 可里,并没有这么早就给她包办婚姻啊,又是哪里出错了啊? 齐云逸简直想直接怼她脸上说:我没有觊觎你那亲亲侯爷,不用如此急着把我嫁人。 但她不能,她只是低着头,假装听不懂:“夫人近来身子调理得不错,奴婢再配几味药,给夫人制几枚养颜的丸药。” 姜明珠心中一动,她的医术是可以的,实是可用之人,倘若真将她收进房里,她便要争风吃醋,再不肯为自己出力了,这倒得不偿失。可是,若让顾燕衡自己提出将她收房,可就被动了。 一时间,她开始纠结起来。 窗外的廊上隐约传来脚步声,姜明珠勉强笑着道:“你这个年纪,可以说亲了。” 果然,已婚女人的爱好会逐渐变成给人介绍对象,而这个女人介绍的对象,又几乎不容她拒绝。 齐云逸脸色不变,低声道:“奴婢对这些事情还没想过,只想着伺候好夫人,每月攒些月钱,早日赎身,跟父母兄弟团聚。” 姜明珠一怔,没想到她有这些打算,不过,这丫头前后行事不一,她的话也不能全信,便又道:“便是家去,日后也要嫁人,难道是心里有人了吗?” 齐云逸无语:你还问个锤子啊,上次表现的还不明显吗?李文宾,心里有李文宾啊,将我指给他。 但这种话,在封建社会,就是个贱婢,也不能直接宣之于口,一旦当众说出自己要嫁谁,那无异于是个荡妇了,她还要活下去,不能淹死在这些人的口水中。 已走到窗外的脚步顿了一下,姜明珠知道是时候表现自己的贤德了,她正襟危坐,轻笑了一下:“你的打算是好的,不想为奴为婢,是个有骨气的,既如此,不如索性做半个主子,跟我做个姐妹如何?” 什么玩意儿? 齐云逸终于体会到了李文宾听到自己要嫁给他时的那种感受了,恩将仇报啊—— 我忍辱负重,低三下四给你为奴为婢,还要给你当私人医生,结果你他娘的要把我嫁给你老公做小老婆!癫婆,你不要太发癫! 齐云逸的震惊不是假的,姜明珠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唾弃,果然贱婢就是天生的下贱胚子,一听要收房就掩饰不住情绪。 姜明珠淡淡又道:“如何?” 似乎在走剧情,又似乎不大对,一着不慎,连命都没了。 茵茵在旁,也跟着欢喜,笑着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想是高兴坏了,竟忘了谢谢夫人!” 谢你妹啊谢。 姜明珠似乎也有些不耐,强撑着,再次问道:“如何?” 这短短的时间里,齐云逸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那么多穿越前辈,为了生存,当了妃子、侧室、侧夫人、贵妾甚至是外室,顺应时代,保命第一;不求一丝真情,但求荣华富贵。是不是,她也该这样? 齐云逸终于抬起头,张了张嘴,吐出五个字:“奴婢不愿意。” 第13章 我还配不上你个烂黄瓜 哈,念头转了那么多,最后出口的竟还是这五个字,原来说出这句话是这样轻松。 是啊,封建王权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她齐云逸一个女子之力,无法反抗,她应该向无数穿越女主那样,隐藏自己,依附男主,做一个金丝雀,至少可以保证自己性命无忧,不必沦为做个奴婢,而且可以享受一些所谓的特权,得到一些荣华富贵。 但,她的心不愿意。真的依附好男主就能如愿吗?她不确定,也可以说她确定,只是,确定的是,别人给的,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收回去,或是中断给予。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齐云逸在现代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女性有独立生存的环境和能力,尚且处于社会弱势的一方,到了这里,她还敢抱有侥幸吗? 她不能,也不愿意。 姜明珠大出所料,不敢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齐云逸心头无比轻松,嘴角浅笑,一字字道:“奴婢说,我不愿意。” 姜明珠看向她点漆般的眼眸,清澈、明亮,但是却幽深看不到底,这还是那个粗鄙、艳俗,仗着有几分姿色便张狂的丫鬟吗?她一时有些怔愣,猛然想到窗外有人站在那里,便继续问道:“阖府上下,自小便伺候侯爷的便没几个,像你这般伶俐的更是少之又少,况你向来便对侯爷……” 齐云逸跪直了身子,昂着脖颈,悠然打断她:“奴婢自小进府那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家中艰难,怎能忍受骨肉分离?伺候侯爷是奴婢的本分,并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番话有理有据,倒让姜明珠一时不知怎么接了。这也不怪她,按照里的那个剧情,但凡是个女的,从女主到女配再到芸儿这种炮灰,都对顾燕衡有点意思,就连路过的母猫,也得多瞅男主两眼。别说女主主动提拔收房了,就算是做外室,估计里的炮灰女配们也是甘之如饴。 可如今,是齐云逸,她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可不是要来这里跟人共享一根烂黄瓜的。 姜明珠这下里外不是人,只勉强道:“先别急着拒绝,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门帘响动,廊下的人已经掀帘进来了,连带着挟进一团冷风。 顾燕衡的声音比那团冷风还要冷:“我竟不知,夫人这样贤德,进门不过一月,已经要张罗着给本侯纳妾了!” 姜明珠面露尴尬,但只一瞬便消了,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寻常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侯爷这样的身份,竟没一个知冷知热的,说我妒妇倒也没什么,没得让侯爷脸面无光,那才是我的罪过。” 顾燕衡剑眉倒竖,眸色沉沉盯着姜明珠,后者笑意盈盈迎上他的目光,也不示弱。 “男人的脸面什么时候是要靠娶几房小妾来挣了?照夫人说的,本侯倒不必去沙场,再多娶几个小老婆,便能封亲王了!” 齐云逸忍住笑,她实在不想承认,这狗日的顾燕衡,说得很有道理。 她看了那么多言情,但凡宅斗宫斗的,女主无论如何再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表面功夫都要做足,给丈夫纳妾,帮着伺候服侍,只要不出头,不生事,完全无关痛痒。还自我洗脑,这才是古代贵妇的正常想法,既圆了贤德的名声,又给了男人面子,好像有头有脸的男人,没几个妾室通房的,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似的。 可去他娘的吧,历史上有名的男人不纳妾的多了,古代人还反而因此称赞呢,现代社会的倒是宣扬一夫多妻才正常,真是邪门儿了。宋代的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一辈子就娶了一个老婆,谁说他没脸面了? 至于顾燕衡,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最后干的那些事……呸! 姜明珠一时语塞,脸上一红,眼中已经莹然有泪,整个人如雨落梨花之上,无一处不楚楚可怜,她将头扭过去,颤声道:“侯爷便是瞧不上,那就改日再寻一个,何苦这样揶揄讽刺,糟践我的一片真心?” 顾燕衡见她眼中含泪,似落非落,心早就软了,又听她语带哽咽,更是有些歉疚,只是她贸然给自己纳妾,显然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中,十分不爽。 还有,那贱婢居然会拒绝给她做妾!他固然可以瞧不上她,连给自己提鞋也不配,可她竟然也会拒绝他! 软下来的心倏然又变得凉薄,顾燕衡半眯着眼睛,冷眼斜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齐云逸。 齐云逸一阵不安:不好,那癫婆明着是责怪顾燕衡,实则是给他挽尊,她口口声声说是顾燕衡既然瞧不上她,可谁没听到明明是她先拒绝了啊,这波强行挽尊,根本屁用也无,只会让顾燕衡恼羞成怒。 果然,顾燕衡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悠悠道:“好,夫人既然贤德,那也该替本侯寻个好的,什么阿猫阿狗也配么?” 齐云逸:?我还配不上你个烂黄瓜?老子配不死你! 姜明珠这才有了台阶,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娇滴滴地问了声:“怕是侯爷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妨说出来,妾身这就给侯爷去办。” 顾燕衡气极反笑:“不急,慢慢寻摸,总有让夫人表现贤德的时候。眼下这贱婢既一心家去,何不成全了她?” 齐云逸心中一喜:这么简单?能放她回家?侯府不好应付,贵族不好杀,芸儿家里那些个窝囊废家人,那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立刻接口:“奴婢谢侯爷成全!日后定当在家里为侯爷立个长生牌位,日日为侯爷烧香。” 嗯,给你做个牌子,天天祝你上西天。 姜明珠本来觉得可惜,但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奴婢忤逆顾燕衡,也就不置可否,只嗯了一声,任凭顾燕衡处置。 顾燕衡眼中升了一丝恼怒,但他向来能克制情绪,随即便淡淡笑着道:“只是,你的家人可一个也不剩了,你要去哪个家?我看你挺有骨气,不愿为奴为婢,也不愿做妾,不若本侯替你做主,做个良家的正妻如何?” 齐云逸挺直的身子颓然塌了一些…… 第14章 现在是showtime 齐云逸没有芸儿原本的记忆,她的身世都是听周围的人说的,对芸儿的家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她的父母只在意小幺儿,将三个女儿卖的卖,扔的扔,这些人于齐云逸来讲,更是毫无亲情可言。 可即便这样,齐云逸也不能因为自己就让他们无端去死。 顾燕衡刚才那些话的威胁再明显不过了,意思是只要她离开侯府,立刻就会杀掉芸儿的家人,让她无家可归。 杀千刀的顾燕衡,果然够狠。 齐云逸微微抬起头,向他看去,但见他清俊无比的面容之上,透出一股邪气,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不能冲动,不能置气,能屈能伸方成大事。齐云逸不断给自己脑循环这几句话,再向顾燕衡看时,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嘴角还带了些浅笑:“侯爷费心了,既然奴婢已经无家可归,那不若还留在府中伺候夫人,以报侯爷大恩!” 顾燕衡歪了一下头,露出三分讥笑:“你很识趣。” 姜明珠能做女主,不是靠傻白甜,而是真的很聪明,今日自作主张为顾燕衡纳妾,反而弄巧成拙,但并不是一个坏结果,最起码没有妾室,对自己来说就不是坏事,而顾燕衡这种骄傲的人,丢了面子,必不会再对芸儿上心,反而要折辱于她。 她何等敏锐,立即明白了顾燕衡刚才的意思,浅浅一笑,便接过话茬:“子明,你今年也快二十了吧,为何还没娶妻?” 齐云逸:卧槽,还有个人?怎么没声儿呢?子明,那不就是里,男主身旁的护卫严子明么? 严子明从跟着顾燕衡进来就一直默不作声,立在一旁,这时冷不丁被女主cue到,便低头答道:“小人母亲前年去了,如今还没出孝。” 姜明珠点点头:“那过了年也该定亲了,你是侯爷身旁的,那定是不错的,不如让侯爷给你做个媒,将芸儿姑娘许配给你做正妻如何?只是她眼下还是奴籍,你可会轻视于她?”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倒有些可惜,顾燕衡不是闲散公侯,身边从不带贴身小厮,最得重用的就是这个护卫,整日带在身边,是他的心腹。姜明珠也很满意严子明的为人,有心将自己的贴身侍婢茵茵嫁给他,这样就势必与顾燕衡利益更进一步。 但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严子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又不是傻子,侯爷什么时候会操心下属的婚事了?不过是因为刚才在廊下听见夫人给他纳妾,心里不舒服罢了,更可气的是,这个丫头还居然拒绝了。侯爷这才会将这丫头交给自己,名义上是娶老婆,实际上娶回去哪里真能当老婆?要么供起来,要么悄悄杀了,全在这位爷的一念之间。 他依旧低了头,愈发恭谨:“夫人美意,小人感激不尽,只是未出孝期,不便先论婚事,况不日便要同侯爷出征,尚不知归期,不如等凯旋之后再来讨夫人的赏。” 不管怎么滴,我先躲过今天,等过几天试探一下上司的心意,再做决定。 齐云逸看了眼严子明,没想到里脸谱化的忠心下属也并不是一板一眼的,竟有几分小心机,可以可以。按照剧情,这家伙的官配是女主的贴身侍婢茵茵,女主配男主,女主的丫鬟配男主的护卫,很符合的配平原则。 可此时的茵茵,一脸的吃瓜表情,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老公,此时要被逼着娶别人。 好家伙,还得将崩坏的剧情拉回来! 齐云逸重新直起身子,朗声道:“奴婢但凭夫人做主,只是这些儿女私情,还是再等等吧。” 说完看向严子明,神秘地笑了一下。 严子明冷不丁抖了一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满脸都写着三个大字:别害我! 齐云逸暗暗挑了一下眉毛,姐姐不是害你,是为了你好,你就等着娶个好老婆吧。 顾燕衡将她有些得意的神情看在眼里,心头之火渐盛:这个贱婢!拒绝了本侯,居然会那么想嫁给严子明!一个侯爷难道还比不上小小的护卫? 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更加震怒,他一个天之骄子,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居然会跟自己的护卫做比较,这简直是自甘堕落。 这场不动声色的风起云涌,最终化为了闺房之乐,男女主的较量变成了床上打架。 …… 咳咳,在湖水边的垂柳下,齐云逸小脸通黄地想着里男女主也有过这么一次,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 现在,解决掉了当妾的问题,那就要解决一下严子明了。里的小人物大都是有人设的,严子明的人设就是纯情忠犬,对茵茵纯情,对男主忠犬。但是,具体的人怎么可能只带着一个人设活着呢,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里是配角,但是在自己的人生里,他就是自己的主角。 是主角,就是复杂的,多面的,有自己的思想的。 齐云逸坐在垂柳下,可不是来吹风的,现在是showti! 她愤恨地将手里的石子抛入水中,猛然间叱骂:“死严子明,黑心短命鬼!” 垂柳后一双脚顿了一下,不再向前。 齐云逸浑然不觉似的,继续打着水漂,一边打一边愤愤,自言自语:“竟然想娶我!那茵茵怎么办?负心汉!” 严子明呼吸一滞,扶住树干:是夫人身边的侍女茵茵吗?他就没有仔细瞧过。负心汉三个字,帽子扣的属实有些大了,他从来没有表白过真心,何谈负心二字? 再说了,谁想娶你啊? 齐云逸抛光了手里的石子,好像气也出完了,喃喃道:“唉,他们本来该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别说严子明,便是我见了茵茵,也觉得她可喜可爱,白得跟玉一样,腰又细……” 严子明不觉仔细想了下,好像还真是,那个茵茵的确是个白白净净,又苗条的姑娘。 又耐着心思,继续听齐云逸说下去:“茵茵向来想嫁个能建功立业的真男人,不如我成全了她,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严子明,他还没有李文宾长得好呢。” 严子明:那倒也未必。 第15章 自由恋爱吧,少男少女们! “好,我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嫁给李文宾,我就出家当姑子去,也得成全了茵茵!” 严子明:你人还怪好嘞! 齐云逸站起身,随手拽了一把柳枝,折了一根,使劲扔进湖里,猛跺一下脚,飞也似的跑走了。 “那个,”严子明转出来,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头大如斗,“谁说我不想娶茵茵了?我只是不想娶你罢了。” 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也是个好姑娘,这么古道热肠,你这样为我和茵茵,我必要为你求求侯爷。” …… 齐云逸一口气奔回住处,上房里应该离完事儿还早呢,她便坐下,笑嘻嘻地喝了口茶,想象着严子明听完自己的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纯情小奶狗,听见一个白净的少女暗恋自己,还将自己看成能建功立业的真男人,这不得美死他?不得自信心爆棚?那还不得拼死报答少女对自己的慧眼识珠? 还有这个热心肠的红娘,反正也没办法真正娶她做老婆,不如还个人情,也成全她的心意。 美得很,美得很。 早在齐云逸坐在湖边的时候,就料到了严子明会在那里,中,每每男女主白日里也要吃肉的时候,严子明就独自来到园里,到湖边练练武,赏赏景色什么的。女主就是知道他的习惯,就经常遣茵茵来这里与他商议事情,一来二去,二人就有了感情,男女主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的姻缘。 既然齐云逸如今被搅和进来,就由她来安排吧。 次日,茵茵就病倒了,且病情来势汹汹,一下子就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和她同屋的铃儿也被传染上了,两个人一个被挪进府中最东边的厢房,一个被挪到最西面的独院。 至于什么病,府医查不出,而齐云逸只学着《甄嬛传》里沈眉庄的口气淡淡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嘻嘻…… 给资本家打工就是996,还能有个单双休,按照法律还享有五险一金呢,给地主阶级卖命可是全年无休,替她们放个假怎么了嘛。 挪出主院之后呢,送水送饭一应照应的,就需要专门的人,本来是跟严子明没有关系的。 但是齐云逸又讳莫如深一笑:“茵茵姑娘就交给姜兄弟吧,他是感染不上的。” 姜明珠:真的吗?我不信。 齐云逸:不信可以试试。 严子明:试试就试试。 然后严子明就承担起了照料茵茵的责任,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在跟茵茵接触的过程中,他真的没有一丝感染的症状!还真是邪了门儿了! 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这个病它本来就是不传染的,而是先将茵茵放倒,然后再是铃儿,造成她们两个同屋吃住,免不了感染的假象。 齐云逸在内心野蛮大笑:自由恋爱吧,少男少女们! 严子明提前被种下了少女暗恋他、崇拜他的种子,茵茵则是因为雪中送炭的照顾之情,一来二去,两个人自然就有了好感。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空气中都溢出了双向暗恋的酸臭味儿。 当然,为了硬凑CP,齐云逸也不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她为的是茵茵倒下,那未来不多时的某一日,顶替她上班。 顾燕衡离京是确定的,而在他离京之前,会有一段携夫人入宫面圣辞别的剧情,这对齐云逸很重要。 近身伺候的这几个,茵茵和铃儿病倒,葛娘子有了身孕,青秀木讷,那随侍的丫鬟必定会是齐云逸。 果不其然,姜明珠毫不犹豫就选了齐云逸,作为随侍丫头,入了宫,参加了宫宴。 天驰王朝倒数第二任皇帝,后世称宣明帝,也跟想象中的不怎么一样,按照里写得,他骄奢淫逸、昏庸无道,导致齐云逸一直带入电视剧里那种,妃子跑来跑去,嘴里说着“大王来抓我呀”,后面应声追出来一个猥琐的白胖老头子的样子。 这老皇帝五十来岁年纪,长相清癯,不光不是猥琐挂,还颇有些仙风道骨,只是不能笑,一笑就立时暴露出他的凉薄和自私,还有一种视天下万物为刍狗的傲慢之感。 宫宴上,老头子皱着眉头给顾燕衡拉仇恨:“彭玉真这贼厮,竟敢在苏州称王,不啻是将顾侯的颜面踩在地上。” 顾燕衡并不受激,只淡淡一笑:“顾家虽出身江浙,然从太祖之时便在京城开府,更世代在雁门关戍守,彭玉真无论在哪里称王,都不是踩着顾家颜面,而是藐视朝廷,藐视皇上!” 他满口的自谦,可神态却依然倨傲,半点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 老皇帝也不以为忤,更多是习惯了,毕竟自己能骄奢淫逸一辈子,有一半的功劳都在这小子家族身上。 另外一个人可不干了,坐于顾燕衡对面的席面上,语音清脆,却皮笑肉不笑地道:“顾侯夫人果真倾国倾城,怪道顾侯爷整日价金屋藏娇,不肯带出来见人,想是怕夫人的绝世荣光被人看了去。” 嚯,天空一声巨响,恶毒女配闪亮登场。 齐云逸悄悄用余光看去,果真是本第一恶毒女配、邵真公主的独女、襄邑郡主李醒儿在说话。 姜明珠礼貌且优雅应答:“多谢襄邑郡主夸赞!不过妾身哪极郡主风仪万千。” 她这一开口,老头子皇帝便跟着看了姜明珠一眼,赞道:“顾侯夫人,果真是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朕生平也赐过不少婚,都不如你们二位这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哈哈哈哈哈。” 顾燕衡最讨厌别的男人目光在姜明珠身上过多停留,“倾国倾城”从这个后宫无数莺莺燕燕的风流老皇帝嘴里说出来,褒义也带了些猥琐味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自顾倒了杯酒喝了。 顾燕衡并不接话,白了一眼,拿起自己的酒杯自顾喝了。 老皇帝也不恼,视而不见,依旧说着:“没事常来宫里坐坐,陪陪皇后和贵妃。” 语毕,座上有些年龄的脸上都现出古怪的神情,要么低头不说话,要么极力忍住八卦的神色。 第16章 稳了,这泼天富贵该到她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效果,是因为满朝堂皆知这狗皇帝年轻时有个变态且恶趣味的爱好——喜欢人妻,朝中有些爱钻营又不要脸的,甚至会亲自将自己的妻子送入宫中,换自己的前程。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皇帝老了,爱好变了,天下也不安宁,就连这个九五至尊的位子都坐不安稳了,老皇帝如今这个年纪,这个身体,其实也就是过过眼瘾,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可顾燕衡却动了气,这狗皇帝第三条腿儿都快瘸了,心还花花着呢,当即阴沉了脸,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吓得满室寂然,再也没人揶揄。 顾燕衡才漫不经心说道:“对不住,各位,手滑了。” 宴席上谁敢对他怎么样呢,各自陪着笑:“手滑得好,摔得也好,这杯子就欠摔,能被顾侯摔,是它的福气,顾侯要是觉得声儿好听,再摔我的……” 顾燕衡把目光依次看过去,女眷自不必说,都又喜又怕低下头去,便是男人,与他目光一经对视,也都心中一慌,再不敢对姜明珠与老皇帝有一丝暧昧的猜想。 座上唯有一人,并不惊慌,反而流露出一种担忧的神色,这担忧让顾燕衡炽火更盛,姜明珠感受到他的情绪,伸手拉了他的衣袖,起身敛袂道:“妾身不胜酒力,要去更衣,还望各位海涵。” 所有人自是不敢说什么,见她去了,才大着胆子,渐次找顾燕衡套套近乎。 齐云逸急急跟上,姜明珠轻声道:“我出去透透气,你在此等我便是,宫里到处是宫娥引路,不必担忧。” 说完,施施然走向大殿门口,果然有两个宫装的小宫娥上前来请安引路,姜明珠由她们搀着向门外去了。 齐云逸看了一眼方才露出担忧神色的人,没错,就是本的男二李寅,长相温润,气质斐然,跟女主相貌上倒是很匹配。他眼见姜明珠走了出去,便低了头,似是很伤怀的样子,拿起面前的酒饮了一杯。 他旁边的襄邑郡主看他神色落寞,又朝顾燕衡看过来,这个男人虽在应酬中,目光也不住朝姜明珠离去的方向看,李醒儿不觉大怒,悄悄起身,也向殿外走去。 “完蛋玩意儿,女配果真要作妖了。”齐云逸心道不好,立即悄悄跟上。 …… 深冬的夜晚,凛冽异常,这些贵族个个穿着貂,裹着裘,倒是不怕冷。 齐云逸到底不敢明目张胆追着一个郡主,因此到太液池旁的时候晚了一步,没听清二人争执的过程,不过也没什么可听的,里写过,李醒儿的母亲作为皇帝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极为尊荣,因此生的孩子也跟着皇室李姓,算是李寅的同宗,最主要的还是她喜欢顾燕衡,而顾燕衡却娶了姜明珠,因此她极为嫉妒姜明珠,跟着出来宴席,想要把她推入太液池中。 齐云逸到的时候,只看见姜明珠坐在太液池旁的巨石上,上面早有宫娥铺上了虎皮毡子。她不胜酒力,才喝了两杯,脸上便现出酡红,这时被冷风一吹,更显得楚楚动人。 这时正懒洋洋仰着头,漫不经心对李醒儿冷笑一声。 李醒儿上前一步,一边骂着“狐媚子”,一边猛地把姜明珠推向池子。 齐云逸找了个便于遮挡的地方,托着脑袋看戏。 什么?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要救呢?大冬天跳湖里救人,她又没疯,也不会游泳,把她救上来,自己就嗝屁了。况且,是恶毒女配把她推进湖里的,现在跳出来救女主,那不就是打女配的脸?女配害女主需要偷偷摸摸,杀一个奴婢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样的大冤种满宫都是,不用她来当。 “一、二、三!”齐云逸掰着指头,百无聊赖数着,“三”字刚刚落地,一个影子便扎进池子里,将人连拖带拽弄了上来。 当然不会是顾燕衡了,顾燕衡此时有意被人缠得不得脱身,虽说他向来目中无人,毕竟也是身在政治漩涡中心的,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这种大冤种永远都是小人物来当的,这个把姜明珠救上来的影子不过是宫中不计其数的暗卫之一。而能调动这些暗卫的人是谁呢,当然是老皇帝了。 老皇帝自远处便高声斥道:“谁人在宫中行凶?” 恶毒女配大都伴着不怎么聪明的智商,李醒儿也很典型,居然也不辩解,也不回避,迎上去道:“皇祖父,醒儿跟顾侯夫人说着话,不知怎的,她竟掉入池子里,幸好您来得及时。” 老皇帝看也不看她,急急忙忙上前去查看姜明珠。 齐云逸立刻斜刺里窜了出来,脱下自己的外服,把姜明珠从头至尾盖得严严实实,自己挡在她的身前,跪在地上假模假式哭道:“夫人,没事吧,怎么奴婢晚来一会儿便掉进池子了?” 说着将怀中的家伙事掏出来,是在侯府时为了给姜明珠调理身体专门定做的一套金针,此刻正派上用场,只扎两针,便让姜明珠顺利吐出池水,悠悠醒了来。 “夫人,”齐云逸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头,“侯爷马上就来。” 姜明珠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包着的衣服,满意地点点头,无力地靠在齐云逸怀里。 齐云逸嘴角露出浅笑,古代女子最注重名节,虽然是在冬日,毕竟是掉进了池水里,免不了一些失态,皇帝还在一旁,更是难堪,齐云逸将她包粽子似的缠起来,算是保住了她的名节。 李醒儿被这一系列动作惊得合不拢嘴,尚在愕然,又猛听一声惊叫,老皇帝又晕了过去。 齐云逸手疾眼快,冲上前去拨开宫娥侍卫,高声喊道:“让开让开,让我来。” 众人看她刚才救姜明珠的手法娴熟,已知她略懂些医术,此时一喊,下意识就让开来。 齐云逸双手交叠,放在皇帝胸前,开始做胸外按压,最近练出来的肌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过来!”齐云逸随手指了一个丫鬟,道:“附到皇上嘴边,朝里面吹气!” 她已经来不及解释什么叫“人工呼吸”了,胸外按压需要花费的力气使她多说一个字都费力。 那丫鬟也被吓呆了,不由自主过去,开始配合齐云逸给皇帝做人工呼吸。 齐云逸在快要脱力时,老皇帝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心中大喜:稳了,这泼天富贵该到她了! 第17章 朕要重重赏你 没错,齐云逸如此大费周章进宫,本身就不在于要救姜明珠,姜明珠有什么可救的,她可是女主哎,女主谁没有光环?她的目标是老皇帝! 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如今的天驰王朝虽然风雨飘摇,但总归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老皇帝还是一国之君,是最高统治者,救了老皇帝,这是什么概念! 里写到顾燕衡入宫,会发生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昏庸的老皇帝在顾燕衡最后一次进宫辞行之后突然昏死过去,但是也没死彻底,大致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继续苟延残喘了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内,顾燕衡将第一次与起义军交锋,用前锋诱敌,主力取偏僻近道,神兵天降到彭玉真的后方,前后夹击,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而彭玉真宁死不降,被顾燕衡下令万箭穿心而死,死后还挖心剖肝给下属做下酒菜,其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数月,以告诫百姓造反者的下场。 在这次战役中,唯一跑掉的一支军马就是呼延靖,在彭玉真死后,他虽没有继承彭玉真“勇王”的称号,但是真正继承了他的事业,并发扬光大,也因此与男主顾燕衡势不两立,因为男主光环,他没能杀掉顾燕衡,但是一路干到中央,将顾燕衡扶持上位的皇帝李寅赶出了紫禁城。 可以说,这次进宫,还是一个蛮重要的节点,不但影响了最后的结局,对男女主感情的发展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因为在老皇帝弥留之际,男主打了胜仗,伺机而动的边境也不停止了进犯,朝廷又朝着乐观的方向发展,因此便有其他的宗室蠢蠢欲动,伺机夺权。顾燕衡又立刻回京,火速将李寅推上皇位,自己居后做实际上的掌权者。 女主姜明珠对此十分不满,她希望自己的“阿寅”要么做一个岁月静好的闲散王公,要么就做一个掌握实权的帝王,如今却被顾燕衡当做一个傀儡操控,挟天子以令诸侯。于是,姜明珠策划了一场刺杀,安排人进宫刺杀李寅,嫁祸给顾燕衡,想以此卸了顾燕衡的部分兵权。 然而,姜明珠这点小计谋在顾燕衡面前,水平无异于幼儿园毕业生VS军事国防生,顾燕衡只是顺水推舟,暂时隐身在风波之后罢了,把纷乱的局势都丢给李寅。李寅呢,可以说是人菜瘾大,总觉得自己很牛逼,却活在顾燕衡的摆布之下,如果搞掉顾燕衡,那便可以一展抱负。但是利用姜明珠把顾燕衡搞下去之后才发现,实际上他并玩不转朝堂上那班老狐狸,反而把自己置于火上烤,于是灰溜溜地再请顾燕衡来控制局面。 本来,这件事在权谋上,跟齐云逸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回到侯府,开始宅斗副本后就很扯淡,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影响到了原身芸儿身上。 男主在府里闲着没事儿,为了故意气女主,也为了让她低头,男主假意接受了女主为他选的两个妾室,其中一个就有芸儿,当然了,并不是真的接受,是假意。但是这个假意,这个度怎么说呢,对原身芸儿来说,是意外之喜,但是对齐云逸来说,这特么妥妥的性骚扰! 男女主每次斗法,不让全世界的奴才都陪他们py一下子,敢情是过不去!他娘的! 这一次,也许可以一劳永逸,不再作为他们py的一环了。 齐云逸看着悠悠转醒的老皇帝,一脸喜色,对着他大声喊道:“你是谁?能说话吗?能说出自己是谁吗?” 众人:这是吃了几个顾燕衡才敢说出的话? 老皇帝迷茫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神情急切的年轻女孩,心里一阵暖,努力说了两个字:“朕,朕……” 齐云逸一把将他拽起来,在重要穴位上扎了两针,吊住他的气息,再次大声说道:“皇上!奴婢得罪了,这是在救您!” 老皇帝一口气被吊上来,也轻松不少,点着头喘着粗气。 皇后和贵妃早吓得魂飞魄散,这老皇帝虽然不是东西,但总归是个顶级boss,万一嗝屁了,她们可就失业了,一个个哭着喊着围上来,招呼人将太医也请了七八个。 齐云逸捧着皇帝的脸,用正常声调道:“皇上,别睡,跟奴婢说说话,太医来了,奴婢叫芸儿,顾侯爷府上的,略微会些医术!您别睡嘿!听奴婢讲……” 老皇帝努力睁着大眼,在她的喋喋不休下,始终保持着清醒,“芸儿”这两个字像紧箍咒一般印在了脑子中,直到太医赶来,又救治一番,也没再昏睡。 在皇后的指挥下,皇帝和姜明珠都被抬到大殿之中,姜明珠并没受伤,只是有些惊吓,喝了碗姜汤,换身衣服,便又随着怒气冲天要杀人一般的顾燕衡来到皇帝的榻前。 老皇帝也已经收拾停当,正坐在榻上,笑眯眯地安慰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李醒儿和众位受了惊吓的后妃,看到顾燕衡的脸色,正色道:“顾侯夫人如何了?” 姜明珠朝李醒儿看了一眼,淡淡回道:“妾身暂无性命之忧。” 李醒儿看也不看她,只瞧着顾燕衡的脸色不好,便缩在皇帝身边,不说话。 顾燕衡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带了杀意。 老皇帝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便把目光转向齐云逸,笑道:“你就是芸儿吧?救驾有功,朕要重重赏你!” 齐云逸赶紧上前跪下,低头道:“奴婢不敢。” 内心:玛德真晦气,救了你,反倒还要给你跪下。 老皇帝让她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只觉得这小姑娘英姿勃勃,别有一番滋味,不由得有些怔愣。 齐云逸偷偷看了一眼,心里骂道:艹,这老色迷,莫非要恩将仇报? 果然,老皇帝轻声笑问:“几岁了?可有了人家?” 齐云逸还没开口,一道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臣的夫人,已将这丫头许给了臣身边这个侍卫。” 老皇帝眼里的光顿时灭了,跟个不入流的侍卫抢老婆,他跌不起这个份儿,悻悻然道:“既如此,那朕……” “皇上,奴婢斗胆,求个恩典!”齐云逸猛然张口,豁出去了,都救了狗皇帝一命了,不至于再治她的罪,便道,“奴婢从小便有和尚给算过的,是个寡妇命,嫁谁谁死,因此谁也不敢连累……” 严子明:…… 顾燕衡:…… 老皇帝:…… 众人:…… 第18章 克夫克夫,那不就是旺自己嘛 为了证明什么,发誓赌咒的到处都有,可在讨赏的时候,说自己克夫的可不多见。 李醒儿一听,顿时乐了,也顾不上害怕,咯咯笑道:“别人被说克夫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这丫头倒是奇怪,自己抖了出来,也不怕晦气!” 齐云逸:傻孩子,克夫怎么能是晦气呢!克夫克夫,那不就是旺自己嘛。 她低头恭谨回答:“严兄弟还在孝期,因此并没有说定,况他是侯爷的亲兵侍卫,奴婢怎敢带累他?” 严子明:我谢谢你! 众人:那倒也是,你克夫没关系,别把能同顾侯一起打仗的兵士克死,咱们还得靠他享受安稳生活呢! 李醒儿虽恶毒,但实在天真,便拉着老皇帝的袖子撒娇:“皇祖父,这丫头心地极好,不如让她自己说说,想要个什么封赏?” 老皇帝点头道:“郡主也说你心地极好,那这还没成的婚事便作罢,你自己说说,想要什么封赏?” 顾燕衡的脸色铁青一片,姜明珠也兴致缺缺,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寅,那人一脸忧色,显是为自己担心,不由得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齐云逸轻轻舒了口气,不用嫁人就是极好的,只是这个封赏讨要也不能随意开口。往大了要,皇帝会觉得自己贪婪,居功自傲,他适才倒地的鬼样子已经被自己看了去,再狂妄地要什么大赏,简直自寻死路;可是一味推脱,又让老皇帝失了面子,怎么,救了自己,奖赏都不肯要,是看不起谁?还是觉得皇帝我小气,不肯给赏赐? 所以,这个讨赏简直跟受罚差不多。 顾燕衡冷哼一声:“皇上既问你,索性大大方方说,这般扭扭捏捏作甚?没得丢了侯府的脸面!” 齐云逸权当他是放屁,自己端正了身体,四平八稳朝皇帝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奴婢斗胆,请皇上赏。还是刚才的话儿,奴婢这辈子原是不打算带累谁,但总觉得终身没有依靠,不如……” 清了清嗓子,这话还真不大好说出口。 李醒儿朝她大声道:“不用怕,你只管说,便是皇祖父不管,本郡主给你做主。” 顾燕衡的眼神如果有原力,李醒儿身体估计已经被扎成筛子了。 齐云逸再不犹豫,仰头道:“不如皇上把严兄弟赐给我做儿子吧!” 严子明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斑斓黑。 顾燕衡和姜明珠也被杀得措手不及:什么玩意儿? 老皇帝半眯了眼睛,侧着耳朵向前,似乎是不敢置信,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齐云逸:“奴婢说,请皇上把严子明赐给奴婢做儿子,往后奴婢便是不嫁人,总归还有个儿子依靠!不知皇上觉得奴婢一个贱籍女子,配不配做人家良民的娘?” 老皇帝这下确信了,这姑娘长得不柔弱,看着一拳能捶翻一头牛,果然说出的话也不同凡响,这赏赐一点也不花钱,甚至不费事,还能彰显帝王的温情和威仪! 啊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那有什么配不配的?救了皇帝我,谁还敢说你不配! 于是,老皇帝一拍大腿,笑道:“你是贱籍,那有什么?顾侯,你府上的丫头立了这样的大功,难道还不能还了她身契、去了她的贱籍?” 顾燕衡黑着脸,不说一句话,等于默认,他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贱籍丫头为难? 老皇帝乐呵呵继续道:“朕再赏你黄金一百两,买个宅子,供你母子居住。” 齐云逸喜道:“奴婢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子,快过来也给皇上磕头谢恩!” 严子明:! 但也无奈,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整个人还是懵的:亲娘才死了不到三年,又来了个还没自己大的后娘。 他一步一步踱过来,涨红了脸,叩首:“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捋着胡须,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眼瞅着顾侯居然有那么点不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莫名自己很爽,哈哈哈哈。 众人:这是什么鬼热闹,不管了,皇帝高兴,大家附和,啊哈哈哈哈…… 顾燕衡轻咳一声,满室又归于沉寂。 姜明珠何其聪明,立刻上前说道:“妾身以为,子明随侯爷征战沙场,时刻存着身死报国之志,到时徒留其,其母一人,何其孤苦,不若便在侯府的园子里,划出一个院子,赐给他们母子,妾身也能时时照拂一二……” 齐云逸:好你们这对颠公颠婆,控制欲就这么强是吧?就不能让我清净过日子是吧?那你们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 于是,面上露出喜色:“那可多谢侯夫人了!” 老皇帝一顿,继而明白了:敢情是你们主仆有点不合啊,看来侯府并不是铁桶一个嘛,也是有缝的…… 他能看得出,李醒儿自然也看了出来,一把拉起齐云逸,亲昵地道:“如此最好了,皇祖父定然允诺,对吧?日后我也可以常去侯府,让你给我瞧瞧病,岂不比太医们这些男人强?” 齐云逸露出商业微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点儿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还能瞒过那对颠公颠婆?人多图个热闹,你们会宅斗、会宫斗,我自然会掀桌子结束战斗! 顾燕衡看她神色,冷哼一声:“你是个有功的人,便是克夫又如何?岂能让救驾的人一辈子守寡?既不能嫁,那就招个赘婿上门,有何不可?” 老皇帝:“妙啊,还是顾侯想的周到!” 严子明:栓Q! 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新认一个娘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爹。 齐云逸不动声色,她知道今日已经有太多顾燕衡掌控之外的事发生了,他已濒临狂怒,只要顺着他,还能躲过一劫,反抗却只能越来越糟。 她笑着应下:“如此,多谢侯爷,多谢皇上!” 至于招赘婿,还是招到侯府里来,那比嫁人强了太多,若是听话,就当猫儿狗儿养着便是,不听话,那就克夫喽! 第19章 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燕衡简直要被气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连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掌控不住了,这让他有一种耻辱感! 他不见得对齐云逸有什么意思,只是那一丝旖旎的意淫突然间被斩断,犹如兴冲冲抓到的一只壁虎,还没来得及将它放入笼子,它却自己断了尾巴逃走了。他怎么可能容忍猎物逃走?哪怕这个猎物只是一只小小的壁虎,哪怕它对自己全无用处,那也必须是他亲手放了才行,而不是自己逃走。 芸儿,这个从小就艳俗、轻浮的小丫头,短短几年,竟长出一点脑子!可是又怎样,她哪里能逃出他的手心? 顾燕衡闭上眼,将怒气压入胸腔,再睁开眼,已是风平浪静,甚至带了点森森的笑意:“我府上,有个管家,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索性结了亲。” 姜明珠面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点头道:“侯爷说的是,说起来,这李管家还是芸儿的同乡,到底是知根知底的。” 齐云逸本来紧握的手忽然松开了:好家伙,想睡觉来了个枕头啊,正愁降服不了这小子呢,这下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是脸上还且不能露出喜色,只能紧锁着眉头,表现出内心挣扎的样子,最后又似乎妥协,妥协中还带了点不甘:“全凭侯爷和夫人做主!” 顾燕衡满意了:你想守寡,那可不能够,得守活寡!就偏偏让你嫁给一个断袖之癖的男人! 姜明珠也略略放了心:这丫头总算是打发掉了,但是还能用得上。不过自己怎么对顾燕衡在意谁这样上心?这是不对的。说着便抬眼又看了下李寅,与他四目相对,有一种BE的悲剧美感,这才放下芥蒂。 齐云逸瞥见她的目光,不由地摇头:长点心吧,你以为是你落水时是谁把老皇帝引到太液池旁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恐怕也想不到吧? 当然,即便是里,没有齐云逸的截胡,李寅也没有得逞,姜明珠自有女主光环。在老皇帝看到她之前,突然发病,倒在地上,丢了半条命。而顾燕衡也及时赶来,把姜明珠包在怀里,给她温暖。 齐云逸并不打算告诉姜明珠这些,这是男主和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人,对女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况且她说出来,谁会信她呢? 她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老公有了,儿子有了,金子也有了,还有了房子!做梦都能笑醒。 总之,这一切都很完美,不光顾燕衡和姜明珠放了心,老皇帝也高兴,捡了一条命回来,太医说要不是这丫头救治及时,怕是危矣;襄邑郡主也高兴,姜明珠身边终于有可以利用的人了;朝臣贵妇也都高兴,这个煞星也可以毫无顾虑出去打仗了…… 严子明:没有人为我发声吗? 武安侯府里,在距离主院不远,槐树最多的地方,又单独辟出十亩空地,盖上了新房舍,名字就定为“槐荫堂”,这便是为齐云逸盖的新家,由李文宾监督采买和施工。 严子明简直无法面对李文宾,李文宾同样无法面对严子明,二人非必要完全不会碰面,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严子明要随顾燕衡出征的前一天,齐云逸把二人喊到一处,一同来到了姜明珠的揽星阁。 如今齐云逸也脱了奴籍,但是终归是平民面对权贵,还是不得不行礼,听吩咐落座之后,才和李文宾双双坐在了下首,朝姜明珠道:“今日来,一是为夫人把脉,之前说了照料夫人的身子,那必得一直做下去。” 好赖这是曲线救国,走先攻略女主来保命的路线。 姜明珠摆足了贵族阶级的款儿,也不承情,只含笑淡淡点了点头:“如此就劳烦你了。” 齐云逸又接着说下去:“二是,为了犬子的婚事。” 严子明在身后猛咳了一声,极力压制自己的不适,这也太怪了,比自己还小的女孩,要以老母亲的姿态自居,还称他为“犬子”,你这个犬母! 姜明珠也有点绷不住,拿起帕子掩在嘴边,与身旁的茵茵相视一笑,茵茵却低了头,偷偷觑了一眼严子明。 哦吼,什么时候的事?姜明珠登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齐云逸朝茵茵看了一眼,笑着朝姜明珠道:“夫人出身名门,家风严谨,府中的奴仆也是守礼知义,所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民妇斗胆,想为我儿求娶夫人的陪嫁茵茵姑娘。” 狗屁不是,就是想走个剧情。 茵茵听了,脸颊红得似一团火,捂着脸便转向了内室。严子明也好不到哪儿去,红着脸嗫嚅:“芸……啊不,娘……你……” 你可真是我的亲娘! 这也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人准备,他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将话头止住,看向庭外:这犬母倒也不是很狗! 齐云逸白了一眼:“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臊的!你爹是入赘,不必大操大办,你娶亲,我和你爹可得亲自来求娶!” 果然,有了“娘”这个身份,说话都轻松不少,不必忌讳什么少女不能说的话题,她一个儿子都快二十岁的老娘,还能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况且,不给大儿子娶个老婆,生活中总有一种小妈文学在里头。 李文宾: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么尴尬的场景里? 齐云逸笑眯眯地对姜明珠道:“之前一直不娶亲,是为了给他亲娘守孝,如今我也是他娘了,想必那去了的老姐姐也一定明白我的心!” 李文宾:老姐姐,你可真有脸啊! 姜明珠一下子不会了,她的确有过让茵茵嫁给严子明的念头,但是却没料到情况变成了这样,属实是很尴尬,这就不光是嫁给侯爷的心腹了,而是要嫁给一个奇葩的家庭组合。 但是不嫁吧,这府里确实也没什么挑得出来的人可以配茵茵了,饶是姜明珠向来善于管理后宅,此刻心思也转了百转,最终一闭眼:“好吧。” 齐云逸高兴地一拍手,朝姜明珠道:“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第20章 我要抱战神的大腿了 得到姜明珠的首肯,齐云逸便立刻让李文宾带来的一个包袱,打开来是一个盒子,盒子再打开,赫然是五十两黄金。 齐云逸笑眯眯地道:“皇上赏过我一百两黄金,今日既说定了,就先拿出五十两来做聘礼。” 不是她小气,只拿了一半,她总得留一半为自己跑路做打算吧。再说了,这可是五十两的黄金,足足五斤重的金子啊,换算成21世纪的钱,大概有一百万的人民币!后世的男人六万块钱的彩礼都要了他们老X家的命了,她能一下子拿出来一百万做聘呢! 姜明珠满意地点点头,她自己自然是看不上这五十两的黄金,她的陪嫁丫鬟眼界也不低,自也不重钱,可这个礼数和银子必须得有,不过是日后出嫁给她添上差不多的嫁妆也就是了,不然姜府和侯府的脸面都没处放。 齐云逸又是一阵狂喜:如此甚好,这些天,不花一分自己的钱,弄了三个人回家,美得很!只要进了我的门,还愁不会变成自己人吗?家和万事兴,孝字大过天。小样儿,都不用我自己收拢你们,全凭一个礼法压制!怎么样,到时候跟着我干革命,推翻礼法,重获自由啵?那获得自由之后呢,是不是要感谢我让你们农奴翻身把歌唱?啊哈哈哈哈,正反面都是赢啊! 齐云逸整个人都轻松了,左手拉着严子明的袖子,右手拉着李文宾的衣襟,喜不自胜:“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以后再加上茵茵,再生个孙子……” 李文宾和严子明的痛苦面具都快掉下来了:你高兴就好! 三个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排列走着,齐云逸走在中间,李文宾和严子明都不想落后,但是更不愿与她并肩而行,于是就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分别走在齐云逸的两边。 槐荫堂刚刚开始建造,他们三人便先住在离此处不远的丹枫园里的客房里,快到的时候,忽然听到呼呼的风声。 严子明最为警醒,立刻止住脚步,凝神听了一下,悄声对他们两个道:“有人在厮杀。” 齐云逸也是练功之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风声并不是真的风,而是两个人的搏杀时发出的声音,声音是从旁边白露院传出来的。在这森严的侯府之中,下人是不可能这样打闹的,况且这并不是打闹,这样的功夫,并非庸手——侯府来了不速之客。 李文宾身为小管家之一,便想上前查看,还没走一步,便被严子明拉了回来:“不要命了?像是有刺客!我上去看看,看我眼色,立刻便去调府兵过来!” 李文宾点头,二人的尴尬在此刻突然消失了一般,甚至有些和谐,一起看向齐云逸,意思很明显:这里危险,你这个妇道人家,赶紧走得远远的。 这该死的邪门CP感!齐云逸暗叹一声,对不起茵茵一分钟。 她转身,佯装有些害怕的样子道:“我先避避。” 严子明纵身跳上并不高的围墙,顿时惊呼:“侯爷!” 齐云逸脚步一顿,顾燕衡为什么会在白露院?他不是在书房么?那能跟他过了这么多招的人又是谁?里没有这么一段啊,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蓦地,她心中忽然一动:他来了! 身旁的李文宾听到严子明喊了一声“侯爷”,便知不妙,立刻便要去请府兵。 齐云逸忽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默默摇了摇头。 李文宾不明所以,但是看她的意思,似乎是不让去请救兵,那里面的人可是在跟侯爷交手!他犹豫一下,又要拔腿而去,只是临去之前看到齐云逸的眼神,莫名停了下来。 二人望着墙上的严子明,正欲跳下去相助,便见一柄小刀甩出来,正中他的左肩,力度很大,使严子明这样常年习武的汉子从墙头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李文宾趁机奔过去扶起严子明,问道:“什么情况?” 严子明虽吃痛,却也不把这样的小伤放在心上,一边说:“来的是个硬茬儿,快去调府兵过来。” 一边站起身又要跃上墙头。 这次不等他动身,那墙上已经又轻飘飘跃上一人,左手拿了一杆亮银长枪,一袭束腰青袍,直似芝兰玉树,他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只是面具后透出一双眼睛,璨然生辉。 他自墙上站定,风拂发梢,衣袍微微抖动,似天外飞仙。低头睨了一眼,才发现原来有三个人,看到李文宾,似乎有些意外,手中的长枪略收了一下,纵身又跃下墙头。 严子明和李文宾同时站到了齐云逸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齐云逸早在这刺客跃上墙头的一瞬间就呆住了,看到他左手执枪,更是确定,这是本书最大的反派呼延靖,她连他的脸都没看到,满脑子却只有一句话:不属于我的男人,请不要这么帅! 眼见严子明和李文宾围在她身前,也不禁欣慰:到底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她悄悄拉住李文宾的后衫,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是秦宁。” 李文宾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抬眼望去,那人的眼神虽然不似那夜凌厉可怖,但瞧着身型打扮,必然是他没错。这样一确认,他便眼神躲闪,不敢再看。 刺客看他们二人将齐云逸围住,微微有些诧异,提枪上前一步,将枪头对准了严子明。 严子明却惊呼一声:“侯爷,你怎么样?” 齐云逸这才发现顾燕衡也已跃出白露院,前襟上带了血迹,只是脸上仍是肃杀之色,看不出喜怒。 好家伙,不愧是战神呼延靖,顾燕衡在他手底下也得挂彩。 齐云逸猛然将严子明推到一边,语带慈爱:“儿砸,小心呐!” 顾燕衡:…… 这样一来,严子明被推到顾燕衡那边,齐云逸便自己暴露在那刺客的长枪之下。 却听顾燕衡冷冷出声:“动她一下,本侯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云逸:滚一边儿去吧,你这套只对女主有用,我要抱战神的大腿了。 她装作腿软的样子,扑地向前倒,用唇语道:“挟持我!”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刺客的第一反应是伸出右手,似是想扶她一把。 第21章 挟持我 齐云逸顺势抓住了刺客的手,成了他身前的人质。她的手看起来纤细修长,骨骼分明,却十分坚定而有力量。她轻而易举就抓到了他的手,大大出乎了刺客的意料。 齐云逸感到身后的人莫名轻轻发颤,急忙往外推,想要甩掉她。 她哪会那么容易被他挣脱,不但没被甩掉,反而抓得更紧,将二人的手放在脖子前,做出被挟持的样子,后背也贴在了他的身前,用低到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挟持我,往东走。” 他的身体陡然紧绷,似乎有些发抖。 齐云逸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呼延靖?他的战绩可不光是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没仗打的时候也酷爱杀贪官污吏,狗官碰上他还能生还的指数简直为零。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抖? 她微微向后又靠了靠,想贴近一些看看,却发现那人呼吸都有些乱了,急急往后撤,脖子上的手也不受控制上了力道,本来是假装钳制,一紧张也变成了真的掐住咽喉,齐云逸冷不丁被掐得闷咳了一声。 面前的三人都变了脸色。 严子明不必说,名义上的母亲今日如果被刺客掐死了,他估计得被老皇帝关进大牢去。 顾燕衡的一柄长剑剑尖始终对着,眼睛半眯了一下,冷笑道:“看来你真是要找死。” 唯有李文宾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哆嗦着想跑去找府兵,但想到秦宁,又迈不开腿,他硬着头皮看向两个人,颤声道:“芸儿……” 这两个字一叫出口,那人猛然触电般松开了齐云逸的咽喉。 齐云逸本来还在怀疑,看他反应便确定了这一定是呼延靖,于是立刻又抓着他的手,剧烈地咳嗽着掩饰,一边贴紧了他道:“我是受伤的那小子的娘,劫持我,往东走。” 身后的人还是不为所动,他既然敢独闯武安侯府,就有走得掉的本事,就是劫持,他也不会拿女子当挡箭牌,可这女子居然自己送上来要当人质。 而且李文宾叫她芸儿。是小时候,他们三人一起放牛,那个泼辣但莽撞的芸儿吗? 这一恍惚,齐云逸以为他不信任自己,猛咳一声,掩住口鼻,微微回首朝他道:“秦宁,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话音未落,齐云逸便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已被那人提起,迅捷无伦地朝东走去。 之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顾燕衡冷冷一句:“不用追。” 齐云逸从穿过来那天,就开始为跑路做各种准备,侯府的各个犄角旮旯她早都勘察一遍了,东边的海棠苑种满了海棠树,除了有固定的奴仆打理,平时甚少有人去,以呼延靖的身手,穿过海棠树,越过院墙,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人还真是提着齐云逸毫不费力地穿过了海棠苑,纵身翻过高墙,然后将齐云逸直直扔了出去,虽然是扔,但力道恰当,并不会使她摔倒。 “你不是芸儿。”齐云逸还没站定,便听到他淡淡出声。 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挠了挠头:“怎么不是?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有变化也是正常的。” 那人站定看她,仍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你不是她。” 齐云逸有些讪讪的,既然想投诚,就不能骗人,但是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个来历呢?普通迷信的古人会信芸儿被附身,但是呼延靖绝对不会信。 只好转移话题,弱弱地问道:“这还是侯府附近呢,不跑远一点吗?” 呼延靖跟里描写的那种反派好像不太一样,他似乎情绪波动极小,但是又不同于顾燕衡的那种霸总装逼男,他是真的波澜不惊、很有耐心的样子,淡淡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齐云逸恍然大悟:对啊,顾燕衡没让人追来,那必定是有办法让人逃不出京城去,此时肯定已经关了城门,在城中大肆搜捕,再没有哪里会比武安侯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你是给我递消息的人。”解释完那句,呼延靖又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齐云逸。 齐云逸笑嘻嘻地点点头,李文宾怂归怂,有事他是真的上啊,让他往秦宁母亲坟上送一封信,他还真的送到了,这不,呼延靖亲自来了。 她上前一步,想套点近乎,几乎将脸伸到呼延靖面前。 呼延靖忽地后退一步,警惕地说道:“你就站在那里。” 齐云逸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面孔:明明战斗力这么强的人,怎么老是怕人靠近?离得近了,还会发抖。 不理解,但是尊重,停了脚步站定,朝他道:“我该叫你秦宁,还是呼延靖?” 呼延靖恢复了镇定,慢慢吐出三个字:“呼延靖。” 齐云逸点点头:我觉得也是,毕竟看的时候一直是呼延靖。 呼延靖不理会她的自言自语,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顾燕衡的人,给我递消息的目的是什么?” 齐云逸“呸呸呸”吐了几口,不满地回道:“谁是顾燕衡的人?我才不是,我的目的是要跟你成为一路人。” 呼延靖的身体不着痕迹地转动了一下,眼睛不再看着她,良久才回答:“我不知如何相信你。” 齐云逸追着他的目光过去,为自己争取:“本来,顾燕衡明日便会起程,他会派一队人佯装自己,与之前的先锋汇合,做出大举进攻的样子,实则自己取偏僻难行的近道,绕到彭玉真的后方,两面夹击…… “你来侯府,不就是为了探清顾燕衡的起程日期和路线么,果真跟我说得无误吧?如果你没有暴露,再快马去追那支人马看,也会证明我说的不假。 “即便是今日你暴露了,顾燕衡在城中堵你一日,就赶不到后方,就必须改变计划;如若等不及启程,那还是按原计划的。无论如何,我给你的消息都是有用的。” 呼延靖带了面具,看不到表情,他只是重新盯着齐云逸的眼睛,默默瞧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多谢你,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能做两种准备。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来交换?” 齐云逸几乎是迫切地、急不可耐地跳到他面前:“带我走!” 第22章 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主,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呼延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齐云逸立刻站定了,摆着手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带我走,赢了这场仗,就证明我是帮你的,如果有一天我逃离了这里,需要你给我一个容身之地。” 呼延靖不置可否,似乎是觉得可笑,静静听她说完,才淡淡道:“我收留你能有什么益处?仅凭你将顾燕衡这次计划告诉了我?” 齐云逸摇了摇头,眯着眼睛道:“你需要我,我能帮你建立一个新世界!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主,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呼延靖反而不笑了,不得不说,他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耐性,他敛了神色,与她说道:“力气和手段,是我帐下最不缺的东西。” 齐云逸没有生气,她反而有些感动,如果她这番话是对顾燕衡说出来的,对方一定会嗤之以鼻:女子有力气和手段有什么用?女人不该有这些,女人该是娇滴滴的。甚至是,他根本不会与她有这样的对话。 但是呼延靖,他似乎就根本没把性别看在眼里,与她的谈话都基于两个人是有资源交换的等价基础上的,他几乎是本能的、没有因为性别矮化她。 齐云逸有些感动,慢慢说道:“首先,我能帮你将浙江沿海的倭寇肃清。倭寇从海上来,但是其实并不擅长海战,他们善陆战短兵肉搏,精兵法,善设伏。但他们并不是没有弱点。” 呼延靖的眼神明显变了一变,义父彭玉真旨在先掀翻朝廷,并把大部分兵力用在对付官府的剿杀上,而近在咫尺的倭患却不以为然。但是他们的义军占据江浙,是朝廷的富庶之地,如果没有倭寇,本该很有利,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朝廷的交战恰恰让倭寇钻了空子,沿海百姓苦不堪言,能出海的商人也深受影响,这连带着江南的发展也受其害,长远看来,对他们是不利的。 面前这个少女在送到他母亲坟前的信上,不光谈到顾燕衡的作战计划,还模模糊糊写了一句诗: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这十个字如一把利剑,自远处而来,准确无误扎进他的心房,原来这世上,是有人明白他为何执剑的! 是眼前这个人吗?她看起来不过是最普普通通的芳龄少女,然而又跟普通少女有很大的不同,真的如她所言,她并不是娇滴滴的,看起来很有力气,不然也不能那样快狠准地抓起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之上! 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女孩,该是被尊重的。可是呼延靖头一次为自己感到可耻,因为当她贴近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隐秘的愉悦与幸福感,这种幸福感如同雷电,让他浑身颤抖,几乎是不能控制地想要更多她的靠近,甚至是想要她的拥抱。 他只能颤抖着,后退,甩开她。 齐云逸看他眼神有异,意识到自己侵犯了他的安全社交距离,赶紧后退一步说道:“你的边界感还挺强呢!你别担心,我绝不靠近你!” 呼延靖嘴唇微翕,终是攥紧了手,将手中的长枪几乎抓裂,他并不想让她后退,反而期待她再向前一步,他只是害怕自己沉浸于那种愉悦中无法自拔,更怕会唐突了她,让她以为自己是个下流的小人。 齐云逸继续朝他道:“其实对付倭寇并不难,我小时候听过一个大英雄的故事,他姓戚,那句诗就是他写的。” 呼延靖一直都是沉稳地等她说完话才会回答,但是此时忽然插了一句:“芸儿也姓戚。” 齐云逸猛然呆住了,她来到这里之后,所有人都叫她芸儿,就连李文宾都会下意识忘掉她姓什么,甚至她在看的时候,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芸儿的姓氏。 可呼延靖记得。 她的眼睛瞪了许久,才眨了一下,说道:“嗯,我不是芸儿。” 顿了顿,又一字字道:“我叫齐云逸,你记住了。” 呼延靖点点头,没有疑惑,没有惊奇,也没有说话。 齐云逸便接着说道:“这个戚将军,他最擅长打仗,他带领的军队就叫做戚家军。一开始他在跟倭寇打仗的过程中,也不顺利,后来他便研究出一个阵法,叫做鸳鸯阵……” 不懂打仗,但是她知道有人会打仗,还知道谁是抗倭的名将。她口中的这个戚将军,在后世,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抗倭名将。齐云逸曾去蓬莱旅游的时候参观过他的故居,惊叹于他的军事才能,后来又查了很多关于他的资料,对鸳鸯阵自然一点都不陌生。 而且,抗日几乎是刻在后世人骨子里的基因,要说在这个古代世界造反,她是不得已要加入,其实并不很热衷,但是杀鬼子,那嘿嘿嘿,不好意思,她超爱。 于是,在讲的过程中,齐云逸眉飞色舞,激情澎湃,就差亲自去提刀杀人了,讲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呼延靖就静静听她讲,完全没有一丝不耐,他平静且认真的样子,让齐云逸一个现代人很是自愧不如:情绪这么稳定,是戒过毒吗? 高高的红墙外,刺骨的寒风吹过,一丝生机也无,然而墙边的两个人都如沐春风般,没有察觉到寒冷。 呼延靖忽然用枪在地上画了起来,而后抬眸问道:“是这样吗?一人居前为队长,次二人夹盾,次二人夹枝兵,次四人夹长矛,次二人夹短兵,末一人为火兵居后,专事樵苏。” 齐云逸低头看去,地上用长枪画出的阵列赫然便是鸳鸯阵的阵型,只是兵器还有些出入,但也画出了那个精髓。 果然,战神呼延靖,天选打仗人! 她笑着点点头:“不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当然这个枪非你手中的枪,是朝廷并不很重视的火器,你明白了吗?” 呼延靖点点头。 齐云逸正待要说下一步自己与他的合作计划,忽而感到耳边一阵疾风,是呼延靖挺枪向她刺了过来…… 第23章 能有你将我看作对手,是我的荣幸 齐云逸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急急侧身斜躺,右手去抓长枪的中间一段。 “卧槽,反派也不能过河拆桥啊!”齐云逸大怒,抓着长枪顺势而起,左手出拳便向来人挥去。 呼延靖和她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他动作轻盈,不急不躁,跟他的这个人一样,稳如泰山,轻轻巧巧就躲过了她这一拳,却将齐云逸带得往前走了一步,好在她右手还拉着枪柄,并未摔倒。 齐云逸站定,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不再动作,昂着头站定,向他怒目而视。 呼延靖收了长枪,向她看了一眼:“你的性子不适合练这套过于沉稳的拳法。” 齐云逸:我替我爷爷谢谢你! 呼延靖不管她什么表情,忽地将手中长枪抛入半空,那长枪便稳稳落在地上,凛冬已至,天寒地冻,那长枪插在地上就如银针插入豆腐般无声无息。 接着他撩起青袍,做了个太极拳的起势,朝齐云逸道:“看清楚了。” 说完便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拳法,起先动作舒缓,刚柔相济,快慢相兼,越往后越快,如螺旋缠绕,看不清虚实,但是齐云逸一眼便看得出,他跳跃发力时,动作的攻防技击功用比之自己练的这套要强得多。 齐云逸的爷爷是嫡传的太极拳继承人,但是后世的拳法演变也较多,把御敌的作用大部分演化为强身健体之用,所以齐云逸虽有童子功,身体十分敏捷和有力,但少了御敌之力,自保尚可,与人应战时却不占优势。 呼延靖的这套拳法便很好地弥补了她的不足,眼看她闭目思索,知她有悟性,便轻声问道:“只看一遍,是不是都忘了?” 齐云逸闭上眼,摇了摇头:“没有,还记得许多。” 呼延靖又稍等一会儿,再问:“现在呢?” 齐云逸仍旧闭着眼,点头道:“差不多了,全都忘了。” 呼延靖也没露出喜悦的神色,只淡淡点头:“很好,你能忘记便是好的,忘了才能重新开始。下次遇到高手,不要莽撞去抓他的手和兵刃。” 齐云逸睁开眼睛,将两套拳法都忘掉,又全部融合,像呼延靖那样练了一遍,果然觉得有很大进益,不由得喜形于色,忘了刚才的边界感,冲到他面前,兴奋地道:“那你也是高手,我抓了你的手,不也没什么?” 隔着面具,看不清呼延靖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仍要发抖,双拳都握了起来,连连后退两步,转了目光向另一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教我鸳鸯阵法,我授你二十四式长拳,我们,我们各不相欠。” 齐云逸看他对自己十分防备,赶紧后退一步,挠了挠头:“你这么戒备我呀,是把我看作对手吗?哎呀,能有你将我看作对手,是我的荣幸。” 说着又十分窃喜,本书的战神反派,居然会将她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眼中,甚至是全神戒备,这对她是莫大的认可。不说这里的封建男人,就是她当初在后世念书工作时,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性别歧视,无论什么,女生做得好了,都是运气,都是被让着的,终归不如男人有长远的发展。没有男人承认女人也是拼命积极进取的,也是什么都能做好的。 呼延靖握紧了双拳,莫名想解释一句,他并不是防备她,而是觉得自己卑劣,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忍不住想要亲近。然而,他忽地又意识到,这个女子太聪明,未必以后不是对手,她甚至有可能会是比顾燕衡更强大的对手。 想要解释的话被咽了回去。 但是齐云逸却兴奋地变了腔调,她几乎掉下眼泪朝他大声道:“我不怕你将我视为对手,我只怕你不屑与我比,将我视为玩物。” 呼延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个厉害的对手,但我不希望与你为敌,可我也无法相信你。” 齐云逸怔怔掉下眼泪,她自穿越以来的所有愤懑、耻辱和委屈,自这一刻爆发出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呼延靖,如果我注定要死在这个乱世,我希望最后是你来执剑,我宁可死在高尚的对手刀下,不愿苟活于卑鄙的小人荫蔽中。” 呼延靖高高的身形立在夕阳之下,影子拉得长长的,冷风翻飞他的青袍,飒飒作响,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良久,才点头道:“芸儿,她好吗?” 齐云逸不知道,她来了这里,那真正的芸儿去哪儿了呢?是高烧而死还是去了她的世界?她宁愿她是去了她的世界,尽管她在那里会跌跌撞撞,但总归不必将自己一生的命运希冀在一个视她为蝼蚁的男人身上。 她还是点了点头:“她很好。” 呼延靖在得到她的回答之后,微不可闻舒了一口气,抽出长枪,朝齐云逸道:“就此别过。你回去,只说一到墙外,我便丢掉你即可。” 齐云逸鼓着腮帮子略略思索一下,顾燕衡可没这么好打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呼延靖的长枪夺了过来道:“借你兵器用一下。” 说完闭上眼睛,用极快的动作将长枪的矛头扎进自己的脚上,一股钻心的疼攫住她的全身,她被这股痛感刺激地狠狠抽搐了一下,浑身透出冷汗。 亮银长枪呛的一声掉在地上。 呼延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立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用苦肉计来洗清嫌疑。 理智是一回事,可他却忍不住蹲下来,想帮帮她。 齐云逸满头是汗,嘴唇发白,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掉眼泪,她一张口,声音都变得嘶哑:“别,顾燕衡疑心很重,不这样瞒不过他。” 呼延靖伸出的手就停在了半空,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更强韧,也更当机立断。有一种惧意从心底升起,她的心好硬,他对她,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后退,不能靠近。 许久,呼延靖从袍子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她的脚边:“回到房里,每天外敷两次。”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他怕走得不够快的话,会忍不住回头,亲自给她治伤,可笑的是,他才认识她半个时辰都不到。 第24章 你上了咱们这条船,就下不来了 齐云逸在昏死过去之前,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芸娘!” 呵呵,她的好大儿终于找过来了。 严子明始终无法对着她喊出“娘”这个称呼,如果她是他的亲爹娶的续弦,那也没有这样难以启齿,偏偏他们是曾经的“同事”,搁现代社会,齐云逸也没有办法在护士长的压迫下,去朝跟自己一边儿大的实习医生喊爹。 罢罢罢,芸娘就芸娘吧,总归是他娘!能把她背回家就行,她实在是撑不住要疼晕过去了。 要单单用长枪扎脚也罢了,她还要在没有任何止血措施的前提下将长枪生生拔出来,递给呼延靖,这才是最痛苦的。 齐云逸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眼前的严子明的脸都变得无比模糊,但他很关切的神情不是假的。 怪不得都说养儿防老,不用自己生的儿子更好。 齐云逸拼劲全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那人让我走不成路,自己不知逃去了哪里。” 模模糊糊听到严子明几乎哭了出来:“别说话了,我背你回府看大夫。” 齐云逸才放心昏死了过去,这下顾燕衡就不会有任何怀疑自己能从呼延靖手里逃出来了吧,拿枪扎透脚掌,走不成路,又死不掉,这个行为很符合呼延靖干脆利落,但又不胡乱杀无辜之人的人设。 齐云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全新的床上了,她环顾一周,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颇有些扶贫村的风格,不禁有些惊喜:“我又穿回来了吗?席医生,席医生!哎哟卧槽,麻药劲儿过了吗这么疼。” 小席医生是她在村里做支医时的同事。 外间响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看见她醒了过来,高兴地朝外面喊着:“李管家,快来,芸儿醒了。” 齐云逸:“青秀?” 搞半天没有穿回去,那这里是哪儿呢? 随着青秀的喊叫,李文宾也走了进来,往床边一探,也是高声喊道:“阿弥陀佛,你可醒了。这是哪儿?这是槐荫堂啊!” “槐荫堂?”齐云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靠,我是昏睡了多长时间啊,槐荫堂都建好了?” 李文宾皱了皱眉,对她的“污言秽语”有些不满:“说的什么话,这是头先就有的主卧,连着白露院,其实还是属于槐荫堂院子里,夫人就让先给你收拾出来养病了。” 齐云逸挣扎着坐起来,脚上的伤口被牵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龇着牙问道:“子明和顾燕……啊,那个顾侯已经走了?” 李文宾摇头止住她的动作,道:“刺客没有抓住。” 他说刺客的时候,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看了旁边的青秀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跟小秦宁……他安全吗?” 齐云逸朝青秀咧咧嘴,因失血引起的嘴唇干裂更加严重了,血丝渗进嘴里,腥甜一片,她央求着:“好妹妹,渴死了,给我烧杯茶吃吧。” 青秀老实,听她一讲,又看她的嘴唇冒着血珠,慌得赶紧去了。 齐云逸才忍着痛问李文宾:“宾宾啊,你上了咱们这条船,就下不来了。秦宁安不安全我不知道,我只知他一旦被抓住,咱们俩谁也得不了好儿,别忘了你替我送过一封信!” 李文宾的手猛然一抖,颤声道:“可,他在造反啊……那封信,不干我的事……” 齐云逸也并不想逼迫他,可剧情里,李文宾无论如何都要死于勾结反民呼延靖,被顾燕衡杖杀,谁知道她跑掉之后,李文宾的结局是什么呢。保险起见,她必须一开始就将不知情的李文宾及早拉到那边的阵营,这样等跑路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就跟自己走,也许就会摆脱原剧情的命运。 于是,她咧嘴裂开的嘴唇不怀好意笑了一下:“我不会写字,那可都是你的笔迹……” 是啊,芸儿是不识字的,齐云逸又不会写繁体字,她只能让李文宾来写,李文宾虽识字,但是也仅仅是识字,文墨并不通,因此齐云逸在口述时说得模模糊糊,又是半古言半白话半诗歌的,才哄的李文宾写了。 李文宾一下子慌了,指着齐云逸,怒不可遏:“我原以为你泼辣野蛮,没想到你竟这样恶毒害我……” 齐云逸敛了笑容,低声呵斥道:“闭嘴!你以为这里就是安乐窝吗?命在人家手里,就不要妄想能安稳过一生!咱们挣出去,才能将命重新攥回到自己手里!” 李文宾被她的话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敢相信,这是芸儿,那个一心一意要给主子当通房的丫头。 这个芸儿似乎比原来的芸儿多了些什么,他说不清,但是莫名就会被她引导,不由自主听命于她,因为她说的那些东西,很有吸引力,他活了二十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命其实可以握在自己手里。 她也的的确确说对了很多事,包括与他相好的“小厮”,谁是利用他的,包括他们之间隐蔽的秘密,还有关于秦宁的事…… 齐云逸见他忽然安静下来,也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唐突地将一些不属于他这个阶级的观念强行灌输给他,她忽而想起呼延靖,学着他的沉稳,耐心说道:“千百年前,陈胜都敢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如今,我们反而不敢了?” 李文宾激灵灵打了个颤,小时候,秦宁就跟他讲过这个陈胜的故事,是啊,他怎么反而不敢了?在侯府的这些年,外人看来有些风光,可是刚入府熬的那些年,严冬酷暑,都要做活,不光受主子的气,还要受大奴才的责罚打骂,没有谁将他当个人看。 他抬起眼,似乎有些意动,但终究骨子里都是被奴役习惯了的思想牢牢占据他的脑子,他不敢直接答应。 青秀提了茶进来,身后还多了个人,嚯,顾燕衡。 看到齐云逸挣扎着起来请安,顾燕衡脸上居然露出笑容:“不必多礼,你的伤势怎样?” 齐云逸:?她没看错吧?顾燕衡在对她笑吗?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她动了动,脚上剧痛无比,不是做梦!那是?啊,她突然明白过来,简直想哈哈大笑,顾燕衡,这是在勾引她啊!他好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