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再高嫁》 第1章 她和领导睡了一张床 破屋里,男人一边系腰带,一边淡淡地道:“你考虑一下,我们是申请打结婚证,还是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媛颤抖着扯着一床破毯子躺在一张破床上,一手揉着后脑。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被敲了一棍子的后脑勺还一直疼,昏昏沉沉的。 而床前面站着的男人,光着宽肩窄腰的精壮上半身,皮肤在晦暗的灯光下,白得扎眼。 宁媛头晕目眩,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头疼导致,还是因为看见这么一幕震到了。 她本能地脱口而出:“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她被人敲晕扒光了扔到他的破屋里,他也被人灌了加了兽药的酒,丢了进来。 可这个男人竟用非人的意志力克制住本能,爬进冷冰冰的水缸蹲了半宿。 直到药效过去……是个狠人。 男人头发和身上都水淋淋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鼻梁上湿透的刘海地拨到脑后:“别人可不会相信孤男寡女光着身子在一间房,什么都没发生。” 宁媛原本没什么焦距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男人的脸,轮廓精致到锋利,水珠顺着他高窄的鼻梁流淌下来。 他修长乌沉的眼睛晕着疏离清冷的光,上翘的眼尾细长精巧,像工笔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 那是一张放在四十年后,能让二十一世纪少女们尖叫的俊美面孔。 可放在七十年代,国字脸刚毅风格的男人才能叫俊朗,这是叫人看不上的小白脸! 尤其是他一侧额角还有一道刀疤,破了相,显出一种时下人们嫌弃的冷厉狠辣感。 “你看什么!”荣昭南察觉了她的目光,皱了下锐利的眉。 他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看。 荣昭南抬手又把刘海拔下来遮了他的眉眼伤疤,顺手把黑框大眼镜也戴了起来。 这么一挡,他看起来又变成了那个不招人喜欢的、苍白冷漠的村医。 宁媛有些精神恍惚,闭上眼:“没看什么,就是觉得世上……无奇不有。” 比如…… 她在病床上翻看着自己几十年前下乡插队的老照片,满怀伤感后悔地睡着。 结果,一觉醒来,竟苏醒在四十年前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如果不是她后脑的疼痛那么真实。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本该只存在老照片里的男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都以为自己在梦境里,而不是诡异的重生回了几十年前下乡插队的时候。 荣昭南淡冷的目光从她雪白的肩膀上移开:“虽然不知道谁要利用我来害你,但……” 他顿了顿:“宁知青,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他们光着身子呆在了一间屋子里,他应该对她负责。 "对不起,连累你了。"宁媛有些恍惚,如果是几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 别说光着身子一间屋了,就算睡了上百次……也不需要谁必须对谁负责。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按了按鼻梁上的大黑镜框,看了眼窗外不远处渐渐逼近牛棚的人群—— “如果不领证结婚,你就得想想该怎么脱身了,我尽量帮你。” “荣大夫,我跟你领证!”宁媛却忽然开口。 荣昭南锋锐的眉一拧:“你说什么?” 他说要对她负责,是因为这年代,没了名声的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所以才给她一个选择。 但自己是从京城被下放到南西省偏远山村扫牛棚,发配来改造思想的。 也许他一辈子都离不开村子,只能在这里扫牛棚和当赤脚大夫。 而面前这个姑娘,他没记错的话,是宁南市下放来参与农村建设的知青,每年都有新的返城名额。 她要是和他扯上关系,就回不了省城宁南。她选择现在马上从后门脱身,不要和自己扯上关系才是聪明的做法。 宁媛捏紧了毯子,却还是鼓足勇气,抬起眼看他:“荣大夫,你说得对,村里人不会相信我们这副样子什么都没发生。” 她也看见窗外,操着火把朝着这牛棚边破屋来的人群了。 当初,有人设计这个局,就是为了让她身败名裂,拿不到知青回城的名额。 上辈子,她选择了让荣昭南帮她脱身,只留他一个人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他克制着本能不伤害她,可她却留他被那些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这是她生命中极愧疚的一件事。 现在有机会挽回,她不能再让旧事重演!也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跟我领证,你也许一辈子回不了城,这也无所谓?”荣昭南突然走到她身边,长腿一跨,低头睨着宁媛。 宁媛被他镜片后刀锋一般的目光碾过,浑身一悚。 她下意识地别开脸,低头咬唇:“没关系,这事儿过了,咱们以后再离婚就行。” 他怎么可能回不了城?他本来就是京城的大院子弟。 现在已经是1978年秋,在不久的将来,荣昭南不但能回城,而且身份不俗,地位极高。 离婚对他的影响,总好过他被打瞎了一只眼。 闻言,荣昭南冷冷的眯了眯清冷的眼。 这姑娘长了一张小巧的圆脸,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看人的时候水灵极了。 看着也单纯正派,可怎么处理婚姻,非常随便的样子。 离婚妇女的名声多难听,她不知道? 又或者,她别有目的? 不过他也没时间揣测了,因为门外,喧闹的人声已经杀到! 一道女声哭叫着:“我都看见了,宁媛被人拖进了这牛棚里糟蹋,快救救她!” “出来!姓荣的王八蛋,下放村里改造还敢耍流氓强!” “快报公社去,枪毙强奸犯!” “闯进去,救宁知青要紧!” 宁媛听着那些闹腾,冷漠地想,真是久违的场景。 可今晚,她要做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选择,她的命运要在她自己手里更改。 荣昭南黑色镜框后的眼角跳了跳,眼底闪过寒意,忽然看向宁媛:"你想好了!" 宁媛已经镇定下来,低声道:“想好了,给我一件你的衣服!” 她的衣服都被人扒走了,那些浑蛋连一件内衣裤都没给她留,恨不得她被糟蹋个彻底。 荣昭南立刻从破旧的五斗柜里扯了一件洗得灰白的旧工衣扔给她。 宁媛手忙脚乱地穿起来。 荣昭南被女孩身上一闪而过的雪白娇软扎了下眼,他马上别开晦暗的眼,抿了唇角。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下子狠狠踹开。 门外瞬间涌进来一帮子人。 “小媛,都是我不好,害你被这个下放改造的坏分子糟蹋了!呜呜呜……” 一个穿着灰蓝工装,留着齐耳短发的方脸年轻姑娘冲了进来。 她一把凶狠地扯着宁媛的胳膊,就要把宁媛拖出被窝。 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宁媛光溜溜被人“糟蹋”的样子。 宁媛被她用力拽得胳膊生疼:“唐珍珍,你放开我,放手!” 她上身穿了荣昭南的衣服勉强遮了上半身,可却没裤子! 真被唐珍珍拖出来,让那么多人看光,她就真成了人尽可夫的“破鞋”了! 唐珍珍怎么肯放手,一边哭,一边用力扯她的破被子:“小宁,我们都是姐妹啊,让我看看你伤哪里了,大家都是同志,不要怕!” 宁媛看着这张记忆里虚伪的面孔,眼底闪过厌恶。 上辈子,自己前被害得不能认亲生父母,工作被打压,丈夫出轨,大半辈子抑郁煎熬,有唐珍珍这个''''好朋友''''一半功劳! 宁媛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忽然低头就狠狠地咬在唐珍珍的手腕上! 第2章 就凭你会勾引人? “啊!”唐珍珍这下是真痛得眼泪都出来,抬手就粗鲁地推开宁媛。 宁媛原本脑后被敲了一棍子,就虚弱头晕,被这么一推,差点摔下木板床。 荣昭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宁媛,也帮她按住了差点脱手的破被褥。 唐珍珍看着自己受伤渗血的伤口,再看向靠着荣昭南的宁媛,又痛又恼火, 宁媛这个破鞋,居然敢咬她! 她立刻看向刚才踹开门的青年:“王知青,你还发什么愣!” 王建华看着宁媛有些虚弱地靠在荣昭南怀里。 虽然为了抢到回城指标,他亲手把宁媛敲晕送进荣昭南的房间。 可看着这么一幕,他还是心底冒出一股嫉恨的邪火。 王建华拿锄头指着荣昭南,愤怒地骂:“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牲口,竟敢糟蹋我们的女同志,打死他!” 跟着他来的,除了知青点的愤怒的知青们,还有许多村民。 他们对荣昭南这种下放牛棚改造的“封资修坏分子”本来就有偏见。 街道上头的指示都是——要好好管教“坏分子”,多让他们积极劳作,改造思想。 哪怕荣昭南平时给村里人看伤病,也没人会跟他来往,但什么苦活脏活,他都得干。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家伙,竟然敢糟蹋女知青! 打死都不为过! 跟炸了马蜂窝一样,村里人个个都义愤填膺地提着锄头、铁锹朝着荣昭南狠狠地打过去! 荣昭南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捏紧了青筋毕露的拳。 可看着朝自己冲来的这帮知青和村里人,他忽然松开了捏紧的拳。 男人颓然地闭上眼,自嘲地哂笑——呵,真没意思。 战场上的枪林弹雨都没能让他受重伤,看来要在这里见大血了。 可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拼力向后一扯。 原本半靠着他怀里的姑娘,挡在了面前,朝着冲来的人们大喊—— “住手,他没有糟蹋我,我们在谈对象!” 这一声大喊,仿佛一声惊雷,劈在房间里义愤填膺的人们头上。 众人愣住了,举起的锄头、铁锹僵在半空。 唐珍珍眼底闪过错愕,随后心念电转,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媛,你说什么,你和这个坏分子在谈对象……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哈,宁媛这个蠢货,竟然心软护着荣昭南? 那最好了,招工回城的指标永远都轮不到她! 宁媛冷冷地看着她:“是,我是和荣昭南在谈对象。” “你疯了?!”王建华盯着宁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追求了宁媛那么久,宁媛却看不上他,还跟大队那个最年轻的副书记眉来眼去。 这次招工回城的指标那么稀罕,才两个指标,宁媛就有一份,就凭她搭上了那个副书记? 他一气之下和唐珍珍合作,把宁媛敲晕剥光送进了荣昭南这个扫牛棚的坏分子房间里,又演了这出戏。 宁媛没了名声,就过不了这次招工回城的考核。 但过个十年八年,大家淡忘了这事儿,宁媛也未必没有机会回城。 结果,现在这蠢女人,居然同情荣昭南,说跟这个坏分子在谈对象,她疯了么! 结婚落户在农村,她就一辈子回不了城了! 可王建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倒是跟进来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妇女率先冷笑起来—— “哟,原来这是耐不住寂寞,搞破鞋啊!贱不贱呐,发骚到坏分子床上去了!” 她是唐珍珍的二姨,当然知道唐珍珍想做什么,当即落井下石。 村里人看着宁媛的眼神顿时也满是轻蔑和厌恶。 这要是自家闺女婚前和男人睡一起,搁在解放前得浸猪笼!丢人现眼! 宁媛咬了咬牙,盯着那中年妇女:“第一、我和荣昭南在谈对象,男未婚女未嫁,不叫搞破鞋!你女儿小花也在和隔壁村黑子谈对象,也是搞破鞋,也是犯贱?!” 那中年妇女顿时炸了毛,跳起来:“你瞎扯什么!” 宁媛不理她,看向皱眉站在门口的村支书:“老支书,我不知道唐珍珍看到了什么,我在溪边打猪草不小心掉河里了,他救了我,带着我回来换衣服而已!” 牛棚边上就是条小溪,大家伙都知道。 “我和他已经决定申请结婚了,明天我就去队里开介绍信!”宁媛再次干脆利落地出声。 她干脆利落的话语,炸得村里人和知青们都有点晕乎。 谁都能看得出她在维护荣昭南。 “宁媛,你的思想觉悟太低下了,居然和扫牛棚的坏分子搅和到一起!”王建华气得脸发青。 宁媛一直拒绝他这个队里刚评的五好青年的追求,却对一个没见过两次,人人避之不及的男人这么维护?! 老支书终于拿着烟斗敲了敲门口,皱眉开口—— “既然是误会,宁知青说了要和荣大夫领证,谁也没说下放改造的人不能结婚,都散了吧!” 他可不想下乡插队的知青和改造分子闹出什么破事儿来。 闹到知青办和公社去,他们的先进小队红旗就没了,还得扣集体工分。 村里其他人见老支书都开口了,也都讪讪地不好继续呆了。 大家伙鄙夷地看了一眼床边上的宁媛,纷纷转身离开。 唐珍珍心中畅快极了,和自己二姨把一脸愤懑的王建华也都干脆地拉走了。 她可不能让王建华嫉妒起来犯浑,破坏宁媛和荣昭南那坏分子的“姻缘”。 荣昭南把漏风的大门关上,转身看向宁媛,见她一脑门虚汗,整个人抱着被子坐在木板床上。 他厚厚的黑镜框后,狭眸闪过莫测的光:“你,为什么要帮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媛听出来他话里的冷淡和警惕,沉默了一会:“因为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荣昭南按了下鼻梁上的镜框,目光冰冷锐利宛如审讯者:“是么,说说看?” 宁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面前,男人站得极近。 距离近得,她能闻见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宁媛慌张就想往后躲:“你走开点。” 荣昭南瞧着她’心虚‘的样子,下意识抬手就按住她肩膀,冷道:“你躲什么?” 宁媛一缩身子,衣领下的锁骨和肩膀被属于男人的大手掐住。 异样陌生的触感让她红了脸,忍不住挣扎起来:“你……干嘛!” 挣扎间,被子一下子落地。 …… 第3章 你必须跟我领证结婚! “唰!”被子滑落下来,荣昭南只觉得面前一片雪白扎眼。 两人同时僵住了。 他瞬间松开了手,背过身去,耳根染了一点红色:“我……不是故意的。” 宁媛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扯回来,咬牙低声道:“算了……当我欠你的!” 是的,她欠他的! 自己豁出去帮了荣昭南,除了因为愧疚自己重生前欠了他一只眼睛。 还因为她是重生的,知道他身份特殊,以后会有不俗的际遇,是很厉害的人物。 自己改变当初逃跑扔下他的选择,换成帮了他。 就为了未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能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但哪怕她说了真话,这位大佬大概还会认定她在瞎扯封建迷信,骗他吧! 宁媛只能闷声道:“我……就算这次能逃过他们的陷害,也有下一次,不如让他们觉得自己得逞了。” 她顿了的,补充:"等他们都回城了,我再想办法回城,这样他们也不能找你的麻烦。" 荣昭南知道,知青返城的名额有限,户口被迫落在农村。 知青们都怕以后再也回不去了,一辈子都留在村里吃苦受累。 所以为了抢返城名额,什么破事儿都有。 可是,面前的姑娘…… 以他曾干过审讯侦缉的本行来看,她没把实话说完。 他看着宁媛,不动声色地冷道:“你想明白了就行。” 她是在故意接近他,怕是冲着他在京城的背景来的。 不急,如果她是那些人派来害他的,或者有什么不良目的,也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宁媛瞧了一眼荣昭南,心里有些忐忑。 荣昭南被下放到这里,没少挨整,他不像那么容易相信人的。 她这个理由,未必能让他放下戒心。 算了,她没想过害他,以后他会知道的。 “我需要一条裤子。”宁媛轻咳了一声。 荣昭南想起之前自己看见的那一片雪白,垂下眸子,转身去自己的破五斗柜里翻了一会。 他翻出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军裤,和一条麻绳一起递给宁媛,然后背过身去站在窗边。 宁媛爬起来,忙穿上那条裤子。 她用麻绳系好裤头,折腾一会,把裤脚卷了好几卷,才勉强能下地。 心里忍不住啧了声,这男人的腿可真长! 她看了眼荣昭南的背影,如白杨似青山,高挺修长,也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即使经历被革职和下放牛棚的种种折磨,也压不弯他的脊骨。 宁媛迟疑了下:“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去大队开介绍信,才能去县里结婚办事处领证……” 荣昭南转过脸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不能随便离开村里,你应该知道吧。” 宁媛这才想起来,他是下放这里改造的。 除了扫牛棚、下地劳作就是参加村里的学习班,写改造心得。 他还要经常接受队里红袖章的检查,不能离开村里。 宁媛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后脑勺又疼了:“我……明天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好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开始拍结婚照了,但还不需要结婚证上贴两人的照片。 看着宁媛匆匆离开,荣昭南摘下自己的大黑框破眼镜。 男人一双清冷的瑞凤眼盯着她背影,幽深莫测。 …… 宁媛回到知青点,唐珍珍和另外两个女知青正说话,一见她进门,就都不说话了。 以前知青关系其实不错,毕竟青春少年,一起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农村插队干活。 可自从开始有知青返城的指标后,又一批一批同来的人返城。 剩下的人心态都出现了变化,焦灼、嫉恨,恐惧一辈子留在农村,回不到城里父母身边。 宁媛上辈子也一样抱着招工指标不放手,所以她生怕坏了名声,影响回城。 可现在重生归来,她知道知青大返城就开始了,她不急。 宁媛没搭理她们,拿了热水壶给自己打了水,准备回房间清洗一下自己。 唐珍珍眯了下眼,起身挡在她面前,一脸痛心疾首—— “宁媛,你疯了,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啊,如果李延哥知道你跟下放的坏分子睡了,可怎么办?” 宁媛听到李延的名字,她忽然转脸盯着唐珍珍:“唐珍珍,你觉得你毁了我,李延就会看上你吗?” 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她骗自己出去,王建华就不会有机会打晕她,把她送进牛棚。 荣昭南是意志力坚强,如果他们把她扔给别的什么老光棍、老流氓,她的清白就毁了。 唐珍珍瞬间脸色涨红,眼底闪过阴冷的光:“怎么,你自己不检点,也要污蔑我们其他人的革命感情?!” 李延是公社下面最年轻的大队书记,才二十出头的俊后生,有文化,有前程,手里权力也大。 很多女知青都对他很有好感。 可他却似乎只对宁媛另眼相看,这让唐珍珍几个很是嫉恨。 黑胖脸的黄学红是个暴脾气,跳下床朝着宁媛吐了口唾沫—— “呸,明明是你思想道德败坏,跟坏分子睡脏觉,你滚出去,别玷污我们知青点了!” 宁媛目光冷冷地扫过唐珍珍、黄学红,还有一个讪讪不出声,眼里却带着鄙夷的女知青覃晓霞。 她开口:“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找我麻烦,反正我已经回不了城,我不介意拖人下水。” 上辈子,她到底有多傻才会把她们三个当成好朋友。 家里有点好吃的寄来,她甚至自己不吃都想要讨好她们。 结果一个想害她,另外两个甚至没想过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什么。 说完,她一甩辫子,抱着脸盆进了杂物房间。 几个人看一向温柔害羞、好忽悠的宁媛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都面面相觑,竟一时间都被镇住了。 宁媛回到房间,放下了脸盆,马上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从箱子的最深处拿出一只小巧的锦袋。 里面放着一枚小拇指长的精巧翡翠辣椒,用褪色的红绳穿着—— 这是一个翡翠镯子断成三截之后,其中一截断玉打磨而成的的。 宁媛拿着玉辣椒在窗边坐下,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带着前生的记忆,回到的是她送出这枚玉辣椒之前的时间点。 自己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把这个亲生父母唯一留给自己的信物送给唐珍珍。 让她利用这东西,坑害了自己一辈子。 宁媛摩挲着玉辣椒,前生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的。 家里四个孩子,明明大哥才是领养的,可父母却从小就对她比对大哥还冷淡。 下乡之后,别的知青父母都是想办法帮孩子找回城指标,只有家里对她不闻不问。 上辈子,即使她没被唐珍珍、王建华陷害成功,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村里呆到最后。 成了知青小队里最后一个回城的人。 宁媛百味杂陈,却忽然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窥探自己。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可是窗外除了月光下的院子,什么都没有。 宁媛皱皱眉,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小心地把玉辣椒又收了起来。 她开始脱衣服,准备用热水擦洗一下身体。 窗外不远处的房顶的隐蔽处,荣昭南清冷的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 第4章 你睡谁不好,睡他? 她在藏什么? 荣昭南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里的开山刀。 …… 另外的堂屋里,几个女知青凑在一起嘀咕。 “宁媛可不要脸,自己搞破鞋,还敢污蔑你……”黄学红恼火地骂。 “算了。”唐珍珍摇摇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垂下眼:“宁媛思想落后,破罐子破摔和坏分子搅合在一起,咱们不理她就行。” 女知青的小团体里,一向以唐珍珍为首,她要孤立谁,要整谁,都很容易。 黄学红噘嘴:“珍珍,你脾气可太好了,宁媛以前跟在你屁股后头那个样子,现在都敢对你发脾气了。” 唐珍珍看着杂物间的门帘,眼底寒光闪了闪:“没事,大家都是同志。” 宁媛今天咬她那么狠的一口帐还没算,更别说刚才还敢当面揭破她对李延的心思。 这话传出去,让招工的人以为她在这里谈朋友,影响她回城怎么办?! 她非要给宁媛这贱人一个教训! 唐珍珍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拿定了个恶毒的主意。 …… 宁媛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老是梦见现代和插队时的事儿。 还梦见,老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醒来,看着破旧的知青点,再次确定自己真真切切地回到了几十年前。 而她昨天做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走向的选择——嫁给荣昭南。 可谁也不知道这是好的选择还是坏的。 “唉……”宁媛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她看了眼另外三张床已经空了,她们三个人已经去上工了,没人叫她。 宁媛也无所谓,她今天本来就打算向队里请假,去开结婚介绍信,扣工分就扣工分。 她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知青点是不能呆了,不说她们还有什么坏主意。她光看见唐珍珍她们就恶心。 宁媛简单洗漱后,拿着旧皮箱把衣服装好,搪瓷杯子和毛巾、牙刷也装好。 肚子咕嘟嘟地叫了起来。 本来这个时代就缺吃少喝,她昨晚没吃什么东西。 宁媛打开柜子,想自己弄点咸菜煮点稀粥。 可当她目光落在唐珍珍床铺上,顿时眯了眯眼。 她关上破橱柜,过去不客气地把唐珍珍的皮箱拖出来,直接打开。 从两层衣服下面掏出一个方型红色饼干盒。 里面有一大半包油纸包的饼干和六七颗大白兔奶糖,还有张崭新的大炼钢五块钱。 唐珍珍很珍惜这些饼干和糖,这可是稀罕物——沪上寄来的。 宁媛不客气地把拿着自己的饭盒装了点热开水,就着饼干直接吃了起来。 她才不会不好意思,这些都是堂哥给她寄的,被唐珍珍哄了去。 知青在村里没有亲人朋友,她为了能融入唐珍珍这个小团体,经常自愿“纳贡”给她们。 可现在她都要“扎根”村里,跟唐珍珍撕破脸,还有什么必要忍耐? 吃了四五块饼干,安抚了肚肠,她把剩下的饼干和糖一起装进行李箱。 她背着被褥,拖着行李箱和一把暖水壶出了门,朝着荣昭南住的牛棚破屋方向走去。 清早这个点,村里人和知青们都去劳作了。 荣昭南住的牛棚破屋在山下偏僻处,一路上也没遇到两个人。 这倒是让宁媛松了口气,她不想一大早听人对自己冷嘲热讽。 她提着旧行李箱走到一处林间小路时,一道人影突然闪出来,挡在她面前。 宁媛看着来人,皱眉:“王建华,你来干什么,让开!” 王建华一张长脸,梳着中分头,穿着灰蓝工装裤和旧的棉布衬衫,一副正派人的样子。 只是他直勾勾盯着宁媛的样子,又嫉又恨:“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去跟那个坏分子住一起了,你睡谁不好,睡那种货色?” 他粗俗的语言,让宁媛恶心得不行。 她冷冷地看着他:“不是如你所愿吗?现在我肯定拿不到招工名额了,你还想怎么样?” 王建华拉长了脸,狠狠地瞪着她:“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谈对象,你要跟我谈对象,我也不会这样对你,我们一起回城不好吗!” 宁媛厌恶地道:“就你这种恶心的人,我跟狗谈对象,也不会跟你谈!” 得不到,就要毁掉,这种下作的男人在什么时候都让她恶心! 说着,她就要提着行李绕开他。 可下一刻,王建华却在她经过的时候,忽然抱了她就粗暴地往边上的林子里拖—— “反正你连荣昭南那种人都睡了,那跟我也睡一下吧!” 这个小贱人,他掏心掏肺地追求她,她却跟荣昭南那种牛棚改造分子睡一觉,就要嫁给对方。 女人真是他娘的贱,被谁睡了,就对谁死心塌地! 宁媛吓得脸色都白了,死命地挣扎起来:“呜……王建华,你放手,流氓罪是要枪毙的!” 王建华却冷笑着,伸手去捂她的嘴:“昨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随便跟人睡觉的浪货,你说被我这队里刚评了先进的五好青年强奸了,有人信吗?” 说着,他就把宁媛往地上压。 宁媛气极了,浑身恶心得发抖,这个畜生…… 箱子跌在一边,东西散了一地,剪头发的小剪刀就落在附近。 她一把将一把小剪刀握在手里,眼露恨意,抬手就要朝着王建华的身上捅。 但,有人比她更快。 “砰!”一声,伴随着骨裂的声音,王建华整个人惨叫着被踹开。 “啊!!” 下一刻,王建华被人干脆利落地甩飞了出去,然后咕噜咕噜地滚下林子右侧的水沟。 他脑袋“咚”地一下撞上石头,一头血地闷哼一声,在水沟里晕了过去。 一道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宁媛面前,日光为他身形镀上一层森冷的金色。 宁媛呆愣地里看着他:“荣……荣昭南?” “还好吗?”男人幽冷如刀刃一样的目光看过来,宁媛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森冷的煞气……见过血,手上有过许多人命的人才会有的煞气。 这种煞气,她上辈子在一个越战退役的战斗英雄老兵身上见过—— 三个持刀劫匪,被老兵几招扭断了脖子。 "起来?"荣昭南向她伸出手,卷起的袖子下,修长的手臂,肌理流畅充满了爆发力。 宁媛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人面对野兽一般猎食者的恐惧本能。 她不敢拉他的手,慌乱地爬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我……我还好……我自己就好。” 他明明很厉害,为什么会被王建华下药,甚至村里那些人要打他,他都不反抗呢? 上辈子,他还被打瞎了一只眼。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跟兔子见着狼似的,他勾了下唇角。 昨晚不是挺大胆冷静的么? 刚才还那么凶,敢拿剪子捅想侮辱她的人,到他这里却害怕了? 是因为她天生挺敏锐。 还是因为她心怀莫测,早就知道他的背景,和曾经的身份,才会害怕? 荣昭南黑镜框后深邃眼睛里闪过莫测的光。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不经意用巧劲一拉,就把她一下子拉进自己怀里。 "呃——"宁媛浑身一僵。 第5章 小特务挺香的 “怎么了……”宁媛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看向荣昭南。 明明他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可她却觉得充满压迫感。 男人此刻却松开了抱住她的手,低头让刘海落在了镜框上,挡住了眼睛:“我帮你收拾行李,你的东西散了?” 顺便查查她行李里都有什么,昨晚她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起来。 她昨晚一脱衣服,他就只能撤了。 刚才抱了她一下,她身上没什么肌肉,不像练过的样子。 面前男人又恢复了那种冷淡沉闷的’老实‘样子。 宁媛一愣,刚才那种刀锋贴着皮肉划过一样的森冷感觉,不过是她的错觉。 “谢谢,麻烦你了!”她只能低头尴尬地看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行李。 她那破行李箱,刚才和王建华打架的时候,就直接散开了。 还有些东西都滚到沟里去了,两人一起去收收捡捡。 好在东西不算多,宁媛捡了一会,发现差不多了。 但是…… “给。”一只修长的大手递过来两只白色的旧胸罩。 宁媛瞬间脸就涨成了小红花,老天爷…… 她慌乱地把胸罩抓过来,也没拍上面的草直接胡乱地塞进箱子里。 但下一刻,那只大手又随意地给她递了一条小小的内裤过来:“你裤衩子也掉沟边上了。” 宁媛想起后世那句话——社会性死亡! 她赶紧又抓过来,低着头四处张望,还有没有什么裤衩子、内衣…… “没有了。”男人淡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宁媛这才松了口气,背上被褥,赶紧把箱子扣好:“我好了,咱们走吧。” 荣昭南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姑娘,白白的耳朵都红了。 这么容易害羞,还敢接近他?当特务都没本事。 他微微挑眉,顺手拿过她手里的箱子:“给我吧。” 宁媛手里一空,他就提着箱子往前走了。 她忙跟了上去:“太麻烦你了。” 看着他耳朵背影,宁媛忍不住嘀咕,这男人真高啊,最少一米八五? 她才一米六啊……小矮子的即视感。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牛棚边的小破瓦房。 这里原本是用来堆给牛吃的稻草的,荣昭南被下放后,就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四面漏风,勉强拿报纸糊着,两扇不知哪里来的破门板架在木架子上就是床。 还有两张掉了门的五斗柜,装他换洗的衣服和东西,一小袋粗米搁在柜子里。 大水缸放在墙角。 一张捡回来的瘸腿旧桌子下头垫着石头,两张勉强还算完好的板凳和一盏油灯,还有一个旧的脸盆和搪瓷地缸。 基本上,一眼看下去,他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宁媛昨夜没空留意牛棚小屋的环境,现在这么一看,顿时眉心直跳—— 这小哥哥怕不是从解放前穿越过来的吧,全村最穷的人家就他了。 外头还有一阵阵牛粪发酵的臭烘烘味道。 他不像自己是重生的人,可不知道以后社会形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出身那么好的男人,用怎么样心境面对他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度过的环境? “怎么,还想搬过来么?”荣昭南看着她脸色不好,淡漠地按了按自己的大黑眼镜。 这里可比知青点的环境差远了。 知青点是村里新建的小瓦房,虽然大家都穷,也没什么家伙什,但绝对比牛棚破屋好多了。 宁媛一咬牙:“搬,做戏做全套,咱们是‘夫妻’。” 收拾收拾,总会好些的,她才不要回知青点和唐珍珍、王建华那些人住一起。 荣昭南看着她放下行李,下定决心留下来的样子,他眯了眯眼。 这小特务还挺有毅力。 刚才,他不动声色地把她行李摸了一遍,没看见她昨晚藏了什么东西。 宁媛把自己的箱子放在五斗橱边,看了眼漏风看得见天的房顶,直想叹气。 东南农村潮润多雨水,外头下雨,里头就得下小雨,这人怎么过的日子! “咱们,得想想办法修修房顶。”宁媛嘀咕了一声。 荣昭南看了眼房顶,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宁媛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搪瓷缸摆好,毛巾拉了麻绳挂起来,衣服收好。 等她抱着被褥去看那张床的时候,僵住—— 那两扇破木门搭的床,也只有一张啊! 她四处张望,黑乎乎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可以睡的地方。 荣昭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打算怎么办。 宁媛秀气的眉拧了拧,然后在他的目光下,走过去把他的枕头被褥往里推了推。 然后,她把自己的被褥放在了外面的那扇门板上。 “怎么,你要跟我一起睡?”荣昭南挑眉。 刚才对他,还一副见着狼的兔子样。 现在兔子胆儿肥了,敢和狼睡一个被窝? 她尴尬地笑了笑:“先委屈你了,荣大夫,咱们将就一下,我再找村小队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荣昭南看着她:“你就不怕我真的做点什么?” 小特务是打算用美人计,牺牲挺大的。 宁媛哪里晓得自己被人当成心怀不轨的‘小特务’。 她抬起眼,笑了笑:“荣大夫,你要是像王建华那种人,昨晚你就不会忍得那么辛苦了。” 她又不是傻子,上辈子活了几十岁,这点看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何况他出身大院子弟,后来还当了那么大领导,私生活的风评却一直非常好。 荣昭南一顿,扯了扯唇角:“呵…你倒是容易信任人。” 面前姑娘一本正经看着他,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满是信任。 这女人还挺会做戏的。 他们很熟么,她一副很了解他人品的样子,看来没少做功课。 是冲着他背景出身来的,还是冲着他曾经在特殊单位工作来的? 宁媛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收拾好,对着荣昭南道:“荣大夫,你先忙吧,我去找村小队开结婚用的证明和介绍信。” 荣昭南不可置否地道:“嗯。” 说离婚这种大事那么轻松,看来她是有备而来。 宁媛拿着自己的证件装进军绿色的旧挎包里,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转身回去,翻出两块饼干和两颗大白兔放在荣昭南手里。 她朝着他感激地笑了笑,大眼睛弯成小月亮:“荣大夫,谢谢你今早又救了我一次!” 荣昭南看着手里的饼干和大白兔奶糖,又看着她的大眼睛。 这是比米粮还要稀罕金贵的零食,他少年时代从未缺过。 现在下放改造几年,别说奶糖和饼干,连黄糖他都没尝过一点。 哪怕这里大家都种甘蔗,也轮不到他这种改造分子吃。 宁媛摆摆手,转身匆匆走了。 荣昭南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吃掉了饼干。 然后,他又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把白花花的奶糖含在嘴里。 甜丝丝的奶味浸在舌尖上,不知怎么,有点宁媛身上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床上宁媛的小花枕头,舔了下精致的唇角,把饼干屑卷进嘴里。 啧,小特务挺香的。 荣昭南起了身,向床边走过去,然后拿起了宁媛的枕头,伸手开始摸索她枕头的每一寸角落。 第6章 再遇前夫哥 摸索了一会,他的指尖在触碰到里面一个小小硬物的时候,顿了顿。 荣昭南瑞凤眼里精光一闪——找到了。 上次帮她捡行李,连她的内衣,他都摸索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藏的东西。 原来藏在枕头里。 荣昭南从枕头心里,摸出了一个褪色的小小绒布袋子,倒出来一枚翡翠辣椒。 他把手里的翡翠辣椒对着窗边的光,看见上面有一个篆刻的"宁"字。 这翡翠辣椒,绿意深浓,水头极好,雕工精致,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宁媛家是什么条件,竟藏有这种顶尖儿的翡翠把件? 荣昭南若有所思,怀疑愈深。 …… 宁媛去村小队办事处之前,先花了一个多钟头去一趟公社附近的供销社。 忍痛从自己仅有的三块钱里花一块钱称了一纸包的水果糖。 等到她赶到村小队办事处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老支书看着她提着东西进来,蹙眉:“宁知青……” 宁媛轻咳一声,把水果糖放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喜糖,谢谢老支书昨天帮我说话。” 老支书一愣,放下水烟筒,皱眉:“宁知青,你真的想好了,要跟那个下放改造分子领证结婚?” 这水果糖也不便宜,这年头,村里人也就逢年过节和结婚才会买糖。 也是顶漂亮的一个小妮儿,还是省城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宁媛叹了口气:“老支书,你觉得我不领证,这名声还能要吗,宁南市绢纺厂招工办来的人还会要我吗?” 老支书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头吧嗒、吧嗒地抽水烟,没说话。 昨晚宁媛忽然和荣昭南成了“对象”,还同处一屋,之前他们压根就没什么交集。 他当然也知道不对劲。 下乡的知青们这两年为了争回城指标,闹出来的事儿,他多少也有耳闻。 可是,就像宁媛说的——如果她不领证,名声只会臭大街。 生活作风不好,思想道德败坏,谁会要? 就算招工办的人之前本来看上的是宁媛,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会再把招工回城的指标给宁媛。 “行,那我让办事员给你开证明。”老支书叹气,点点头。 就是这姑娘,可怜了,要赔了自己一辈子。 宁媛瞧着村支书的表情,就知道老支书在同情自己。 她需要的就是这份同情。 宁媛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老支书:“老支书,您看,荣大夫不能离开村里,但我们得去县里办事处领证,怎么办呐?” 他们村离那宁县城不算远,也就四十多里地,可荣昭南没办法离开村里。 老支书眉头一蹙,这是个问题啊。 他们这里知青嫁娶的事儿有,但确实没有下放牛棚改造的特殊分子还能结婚的。 “我……能不能请人帮忙代领?”宁媛看着老支书皱眉头,她小心地支招。 她一路上想过来,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摄像头、人脸识别、户口身份证联网。 代领结婚证的事儿也不出奇。 只要她能在队里给荣昭南开好证明,再找个男的去县里领证,别乱说话就成。 老支书一愣,看着她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印象里的这个姑娘是个老实孩子,大部分时候是内敛沉默,埋头干活做事,任劳任怨。 还能想出代领证的法子? 宁媛垂下闪过冷意的眸子,做出无奈的样子:“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没名没分吗?” 她如果和荣昭南领证了,是法律上的夫妻。 至少,王建华那浑蛋再敢骚扰她,别说他还想回城,那就是调戏妇女,流氓罪! 她比其他人多活了一辈子,哪里可能还是当初少女时代的包子性格。 毕竟,肉包子打狗,只能有去无回。 老支书见小姑娘萎靡可怜的样子,同情心又占了上风。 他琢磨了下:“行,我先让人给你们开证明,明天我让华子去县里拉一批农药,顺便也帮你领证。” 华子是老支书家里三儿子,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宁媛顿时高兴起来,站起来就朝着老支书鞠躬:“多谢老支书!” “你啊,把糖拿回去吧,以后日子不容易。”老支书摇摇头,把水果糖推回去。 他自己三个儿子,唯一的小女儿和宁媛一样大,难免觉得这姑娘跳火坑。 跟着成分不好的男人,以后生的孩子别说当兵和找工作了。 读书考学都困难,只能一辈子没出息。 宁媛摇头,按住糖:“您帮了我,这是喜糖!给小国华他们吃!” 老支书家可有好几个孙子、孙女。 她这人情就得做到位! 老支书见她坚决不收的样子,就想了想:“这样吧,村小学仓库还有些以前大队里淘换下来的办公旧家具什么的,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找个板车拖回牛棚那边。” 那荣昭南虽然给村里人看病,但是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呢,穷得叮当响。 牛棚破屋里什么情况,他也清楚。 宁媛闻言,高兴极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又朝着老支书鞠躬:“谢谢老支书!” 大队淘换下来的,那能用上就是好东西! 总不能还比荣昭南那解放前乞丐破屋似的东西差吧? 宁媛很快借到了板车,背上板车绳子,拖着车就朝山脚下牛棚的方向走。 荣昭南不能离开村子,但是可以跟她一起在村里搬东西! 已经到了晌午下工的时候,不少村里人和知青们都要回去吃饭了。 看着宁媛拖着板车埋头走路,没有人和她打招呼,都只是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 毕竟,她是个“自甘堕落”和改造分子混一块的人。 唐珍珍和黄学红、覃晓霞一帮人扛着锄头瞧着宁媛的样子。 黄学红幸灾乐祸:“你看她那倒霉样,活该!” 唐珍珍却眼底闪过狐疑,奇怪,宁媛看起来不像被王建华糟蹋了的样子啊。 王建华那家伙没得手? …… 宁媛懒得理会别人的目光,她拖着板车回到山脚下的牛棚和小屋。 可远远地,她却看见荣昭南被四五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押在了墙角。 她一惊,扔下板车,就往牛棚跑去。 “各位同志,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和荣昭南现在算是一损俱损,至少在荣昭南回城前,她不能让他出事。 这时候,从小屋里走出一个中等身量,结实挺拔的人影。 “宁媛,你不要怕,荣昭南耍流氓侮辱妇女的事实,大队里已经知道了!” 看着对方,宁媛怔住了。 面前戴着工人帽的年轻男人,是典型时下审美最受欢迎的国字脸,挺鼻,单眼皮,眉眼正气。 男人上身一件村里少见的海魂衫、外面是绿色军外套、深蓝色工装布裤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 宁媛愣愣地看着年轻的男人片刻,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五味杂陈—— “李延……李书记。” 他是管着好几个村小队的大队书记,也是…… 她上辈子的丈夫。 …… 第7章 你还会再嫁给这辈子的丈夫吗? 李延看见面前大眼睛的姑娘,严峻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他上前一步:“宁知青,都是自己的同志,不要害怕,我们来了,会保护你,严惩坏分子!” 宁媛却表情复杂又恍惚。 她和李延结婚了几十年,并没有大部分小说里那种被老公和小三害死之类的夸张情节。 李延出身根正苗红,处事公正不阿,很早就当上了公社里最年轻的大队书记。 他们是她插队时,经人介绍认识,后来自由恋爱。 李延后来读了工农兵大学,又成了年轻有为的国企干部。 到了三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当初全省最年轻的国企处级干部。 而她一直就是个普通单位里的小工人,人人都说她走了狗屎运,成了处长夫人。 可张爱玲说过,生活就像一袭锦衣,里面爬满了虱子。 她在绢纺厂工作太辛苦,三班倒,怀孕还得做家务,日夜辛苦,流产了三次,最后还是他想要孩子,才肯帮她调去出纳岗位免得她老流产。 他工作忙得一年没几天着家,嫌她不能生儿子、学历低,与她没有共同语言。 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就在家里骂人。 再后来…… 他有一个通讯社有才华的女记者是他的红颜知己 宁媛知道,李延一定是想过很多次和她离婚的。 只是碍于社会影响,那个女记者等了他十年,最终他还是没有和女记者在一起。 单位家属院子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什么,她却只能假装不知道 她工资低,而且这一辈的人离婚是要遭人指指点点的。 所有人都说他只是在婚外打一转,男人心里有家,不嫌她不能生儿子,她就烧高香了。 可…… 每个夜晚,她睁着眼到天亮,泪水浸湿枕头,白天却还是一副贤妻良母操持家庭的样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宁媛却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晚整晚的失眠。 抑郁症不会像精神分裂患者那样攻击别人,但是会攻击病人自己。 她提前从单位内部退休了,身体也开始出各种免疫问题,各种腰酸腿疼,浑身不舒服。 这就是千千万万老一辈贤妻良母们的生活缩影。 平凡安静,痛苦却像绵绵密密的针扎在心底。 她每个深夜都幻想过无数次,回到当初,她还会嫁给李延吗? 你呢,你还会再嫁给你这辈子的丈夫吗? …… 宁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让李延都有些担心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宁媛?” 宁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不要!” 李延手僵在半空,周围几个戴红袖章的人也面面相觑,这女知青怎么了? 宁媛猛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个笑:“对不起,我就是有点震惊。” 李延看着面前大眼睛的姑娘脸色发白,心里生出怜惜来:“没事的,大队会为你做主,不放过一个坏人!”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靠在墙角的荣昭南。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媛,将她奇怪的反应收在眼底。 小特务和这个大队书记有什么关系?眉来眼去的,不正常。 “坏分子,看什么看,蹲下去,老实点!”边上几个红袖章见李延说话,立刻训斥荣昭南。 宁媛也下意识地看向荣昭南。 他身量很高,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刘海遮了半脸,一副苍白顺从的样子靠墙蹲下去。 宁媛下意识地几步过去,挡在荣昭南面前:“不要这样,他没有欺负我,没有干坏事。” 红袖章们都愣住了,李延脸色也再次严肃起来:“宁媛,不要因为害怕包庇坏分子!” 宁媛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李延:“不,我没有害怕,也没有包庇坏分子,我和荣大夫是在谈对象。” 李延的脸色青了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宁媛。 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开始恋爱,但是明明他们之间是看对了眼的。 他几次下村小队检查工作和布置公社的任务,见到她,他们都很有话说的。 她看他的眼神也是害羞又欢喜的,约好了下见面就正式开始谈对象。 今早听说了宁媛昨晚出事,他立刻带人赶来,他一直相信她是清白的,昨晚一定是有人欺负她。 可为什么…… 在即将捅破窗户纸,确定关系前,她却变了?! 几个红袖章看着李延脸色铁青,顿时有点茫然,什么情况? 他们也知道年轻的大队书记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多少姑娘都喜欢李延,可他好像看上了一个女知青,听说她被坏分子欺负了,一大早就赶过来。 但看现在的情况怎么像是李延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宁媛别开眼,不再去看李延,捏紧了拳:“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但,我和荣大夫已经在村里开好了证明,明天就去领证了!” 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她不想跟李延有任何关系! 她这辈子要换个活法,再也……再也不要走以前的老路了,一生抑郁到老。 以前不够勇敢,不敢拼一把,现在,已经过去的人,那就该告别! 李延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心里怎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 仿佛有些什么东西要割舍掉了。 他一咬后槽牙,也捏紧了拳头:“既然……宁知青没有被欺负,那就好,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其余的红袖章面面相觑,随后马上跟上。 不一会,牛棚附近都清净了下来。 宁媛忍不住红了眼圈,有些虚脱地靠在墙壁上。 她……是真的要与曾经的人生彻底告别了,心脏酸涩又患得患失。 荣昭南拍拍裤子,站了起来,看向李延离开的方向:“那位年轻的书记是你对象?看我很不顺眼呢。” 宁媛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不,李延在这些方面很正直,他绝对不会因为我,报复你的。” 李延虽然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算好父亲。 可他一辈子工作上非常正派,难得的两袖清风。 明明他手里握着权力,却从未被腐蚀,从不为自己谋利。 别说给他送钱贿赂他了,就算有人给他送一筐进口水果,他要么拒绝,要么上交。 一生清正廉洁,妻女都几乎没有沾过他的光,他是真正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瞧,人哪,就是这么复杂。 荣昭南看着宁媛用熟稔的口气说着李延,他挑眉—— “你很了解他啊,为什么不求他帮你摆脱现在的困境,用不着嫁给我。” 第8章 她的两个老公对上了(上) 宁媛闻言,小圆脸上有点僵硬:“荣大夫,你说笑了,我和李书记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不能这么麻烦他,你想多了。” 荣昭南看着宁媛,淡淡地道:“是吗?” 小特务果然有秘密,没说实话。 宁媛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纠缠。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说那些了,荣大夫,老支书答应给我们弄点废旧家具,得去村小旧教室的仓库一趟。” 荣昭南看着她拖来的大板车,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特务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头,荣昭南拖起了板车和宁媛一起去了村小学的旧教室。 这头,唐珍珍满肚子疑问地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院子,她就看见两个男知青正用担架抬着一个鼻青脸肿,脑袋缠着渗血绷带的人往回走。 “哎呀,建华,你下次得小心点,别从河堤上滚下去了!” “就是,脑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养病,就不能挣工分了!” 两个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珍珍一脸错愕恼火地看着担架上的伤患,不是王建华是谁。 她今早把宁媛离开知青点,会去牛棚住的事儿告诉他。 一大早牵牛下地后,牛棚附近就没人经过了,只要他去那埋伏宁媛,就能让那贱人变成货真价实的破鞋。 结果王建华这么废物?宁媛那娇小的个子都能把他打成这样? 王建华也看见了唐珍珍、黄学红、覃晓霞几个。 他瞪了唐珍珍一眼,狼狈地扭开头,却又扯着头上的伤。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们两个抬的时候轻点啊!” 两个男知青赶紧动作放更轻,抬着王建华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黄学红见状,掰着手指嘀咕:“王建华受伤,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个,咱们还得多干活帮他补上,不然年底凭工分领粮,工分少了,咱们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队的粮是集体一起算的。 唐珍珍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行了,走吧,一会咱们还得拿点吃的去看看他,毕竟是自己同志。” 她得去问问王建华这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学红摇摇头感慨:“珍珍,你可真是个好人。” 三个女知青前后脚进了房间。 唐珍珍一进房间,便指挥覃晓霞:“晓霞,你不是还有家里寄来的油茶吗,拿点油茶,咱们一起去看看王建华。” 覃晓霞脸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过来,家里给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黄学红顿时眼睛一亮:“对,覃晓霞,你拿点出来,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学资本家小气,我们给你拿葱姜蒜!” 覃晓霞拿了东西出来,她们也能分享一点。 覃晓霞被她们盯着,只好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箱子里拿了一个旧饼干盒来。 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一点炒米花和土油茶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道:“我可没有肉骨汤,这打油茶没有肉骨汤不好吃的。” 唐珍珍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红糖,我拿点红糖冲油茶炒米吧。” 黄学红马上狗腿地去帮唐珍珍拖出箱子:“还是珍珍大方。” 可唐珍珍一开箱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饼干盒被动了。 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五块钱没动,里面的一整包饼干和糖都没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万年青饼干!!”唐珍珍眼前一黑。 万年青奶油葱香饼干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沪上的高级紧俏货,省城要票,乡下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肯定是宁媛偷了我的东西!”唐珍珍脸上都扭曲了。 那包饼干,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后,只一个星期吃一块! 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还偷她的东西! 黄学红也皱起粗眉,义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个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堕落了,现在变小偷了!” 覃晓霞刚才被逼着拿东西出来,现在小声嘀咕:“那饼干和奶糖都是宁媛家里人寄来的吧?” 可她哪里敢大声说呢。 黄学红义愤填膺地道:“珍珍,咱们到村小队告她去,当贼要挂牌子游街!” 运动刚过去,这时候乡下抓着小偷还是习惯性地要游街示众,知青更是要记档的。 唐珍珍咬牙切齿地起身:“听说李延副书记来了,走,我们找他去主持公道去!” 她绝对不会放过宁媛,今天她就要逼着李延亲手处理宁媛。 …… 宁媛和荣昭南淘换了一下午,终于拖着一车从村小学废旧储藏室里淘换来的“破烂”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着一大叠旧报纸,看着荣昭南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大板车的破柜子、破桌子、烂凳子在边上走。 “力气好大啊……”宁媛小声地嘀咕着。 这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饱饭的弱书生样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荣昭南把板车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现在要把东西弄进屋子里么?” 宁媛摇摇头:“咱们先糊报纸和修房顶,这些家具得拆开,拼接修补下才能用,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荣昭南看着宁媛把报纸搬进房里,又出来有模有样地翻出从村小队那借来的修补工具。 他眯了眯眼:“你会修?” 宁媛一边撸袖子,一边点点头:“会一点,先修了再说。” 荣昭南:“你还挺敢想敢干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敏锐地抬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闪过警惕的冷光:“有人来了。” 宁媛刚好看见他身上气势森冷如刀的样子,下意识呼吸一紧。 但下一刻,荣昭南头一低,站到了她身后,瞬间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没存在感的弱书生。 宁媛几乎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看向小路尽头。 果然唐珍珍、李延、黄学红、覃晓霞还有中午看见的几个红袖章、甚至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跟了过来。 宁媛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居然凑一块来了。” 李延居然和唐珍珍一帮人混一起了。 黄学红一向是唐珍珍的马前卒,大老远看见宁媛身边板车上的家具,就开嚷了—— “呐、呐、我都说她是个小偷吧,你看不光偷我们知青的东西,宁媛还偷队上的东西,那不是办公桌和办公椅吗?” 李延没说话,只走近了,看向那一车东西。 虽然都是坏的,但确实是办公桌椅类的物件。 跟来的红袖章和村民们见状,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唐珍珍瞧着那一车东西,心里冷笑,还真是个贼啊? 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唉,宁媛,你怎么和坏分子在一起,就开始偷队上的公家财产,是要坐牢判刑的。” 宁媛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队上借来的废旧办公家具,老支书那白纸黑字都有借据,我还答应,以后修好还回去!”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出声:“我们今早的确看见村里赖会计跟着宁媛去村小学仓库了。” 李延顿时放心下来,看向唐珍珍:“我就说宁媛不是这样的人。” 唐珍珍噎了下,一脸委屈:“我也是听学红这么一说,误会了。” 黄学红对上李延的目光,黑胖脸一红,下意识就对宁媛骂:“那……那还不是你偷了珍珍的钱和东西,我们才会误会你!” 宁媛忽然一把就拿过边上的大水瓢,一瓢沾着牛粪的臭水直接狠狠泼在黄学红的黑胖脸上。 那是荣昭南今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刷牛脏水。 第9章 她的两个老公对上了(下) 宁媛一下子把黄学红泼了个透心凉加臭气熏天。 “宁媛!”黄学红和唐珍珍、覃晓霞,甚至李延等人都呆住了。 印象中说话细声细气,好脾气,好说话的姑娘,居然上来就泼人?! “你居然敢泼我脏水,你……我跟你拼了!”黄学红发现自己的臭味让众人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 她又恨又气,低头就朝着宁媛撞过去。 见个又臭又胖,黑炮弹似的女人撞过来,宁媛敏捷地一闪,顺势还拉了“躲”在她身后当隐形人的荣昭南一把。 于是黄学红“咚”地一下没收住势,撞在了木板车上,又摔了个大马趴。 “哎哟!呜呜呜——她泼脏水给我,她泼我!!好臭!!”黄学红丢了大脸。 她头晕眼花地捂住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荣昭南冰冷漂亮的狭眸厌烦地瞥了黄学红一眼,吵死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拽着自己手腕的小手上,小特务拽他的劲还挺大。 “宁媛,你怎么能恼羞成怒,用脏水泼人!”唐珍珍一副不忿的样子去扶黄学红,又去看李延。 李延的目光却落在宁媛拉着荣昭南的手上,目光复杂黯然。 宁媛冷冷地看着唐珍珍和黄学红:“她自找的,就许黄学红信口雌黄,张嘴泼我脏水——污蔑我是小偷,不许我泼她脏水?” 她早就想动手了,这些人真是看她好欺负是吧,一出又一出的! 唐珍珍瞧着她盯着自己的样子,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宁媛怎么变得那么凶了……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唐珍珍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红着眼睛把自己的万年青饼干盒拿出来。 “我的东西都装这个饼干盒子里,其中还有一个祖传的翡翠辣椒都不见了,而且是今早我们去田里干活时不见的,不是你是谁偷的!” 黄学红和覃晓霞都是一愣,唐珍珍不是只有饼干和糖没了吗? 怎么她又不见了五块钱? 翡翠辣椒又哪里来的? 听到翡翠辣椒四个字,宁媛瞬间眼神冰冷地看向唐珍珍:“你放屁!” 姓唐的,居然还敢惦记她的翡翠辣椒! 唐珍珍先是警告性地看了她们两人一眼,然后挑衅地看向宁媛—— “我那个饼干盒子里有翡翠辣椒,饼干,糖和十块钱,结果现在只剩下五块钱,我藏得好,没被偷走。” 上个月她翻宁媛行礼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宁媛的那枚漂亮翡翠辣椒。 连哄带威胁,那小贱人当时才勉强答应过年当礼物给她,既然答应了,那东西就是她的!” 李延看宁媛的表情不对,便蹙眉问黄学红和覃晓霞:“真的吗?” 胖乎乎的黄学红有点发愣,唐珍珍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她有点懵:“啊,这……” 覃晓霞垂着眼:“好像是吧。” 前些年,什么可怕的事都有,唐珍珍家里就是那时候斗倒了别人,爬上去的,很有些地位。 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但唐珍珍这是得了家里真传,在知青里地位很高。 现在唐珍珍要整死宁媛,她不敢得罪唐珍珍。 李延眉头拧了起来。 偷东西还偷钱,虽然数额不大。 但这事儿可大可小,就算构不成坐牢,一旦宁媛被指控,上报知青办,怕是真要被处分! 还要被记档,这会影响宁媛一辈子。 李延看向宁媛,他不相信温顺、害羞又有些内向的姑娘是这样的人。 宁媛与他对视一眼,别开了脸,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 “要不,你再找找,是不是其他人拿错了。”李延有些失落,还是正色看向唐珍珍。 荣昭南一直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场面。 把宁媛和李延的互动看在眼,他有些嘲讽地弯起唇角。 唐珍珍听着李延话里话外维护宁媛的意思。 她心底难受极了,抬起眼却含着泪问:“李延,你是在认为我说谎吗?你为什么不怀疑宁媛和坏分子谈对象,变坏了呢?” 宁媛都是个和别的男人睡一起的破鞋了,他还要护着那个女人,来质问自己? 她绝对不会放过宁媛!就要那个贱人被记档,一辈子都打着小偷的标签! 她垂下眼,含泪瓮声瓮气地说:“算了,我知道你和宁媛关系好,维护她也是应该的。” 她这话就是算准了李延正直的个性,绝对不能接受大庭广众下被怀疑公正性。 果然,李延眉心一拧,看了眼跟着自己来的几个红袖章,见他们和周围村民都在看着他。 李延只能蹙眉:“唐知青,你这话过了,我作为大队领导,也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 唐珍珍咬着唇,很委屈:”所以,我才来当面对峙啊,不然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呢?” 臭得不行的黄学红胖黑的拳头伸出来,不忿地划了个圈:“对啊,宁媛又是偷东西、又是偷钱,还欺负我,这种人不上报知青办,怎么能行,你作为领导,难道要因为有人给宁媛和你介绍对象……” “黄学红,刚才那一瓢臭水,是不是没把你嘴洗干净,欠打?”宁媛忽然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黄学红看着宁媛虽然娇小,但是手已经高高升起,胖脸上的肉颤了下:“你……你敢!” “你要信口开河,我就敢打你,怎么了?“宁媛冷笑着撸袖子。 李延立刻上前拦在她身前,沉声劝:“别这样,有理也会变没理,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这是人民内部矛盾。”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希望宁媛出事。 宁媛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长得端正。 作为最年轻的公社大队书记,长得端正,为人热情公正,职位高,一直很受村里姑娘欢迎。 加上他高中毕业,是公社里学历最高的,有文化有知识。在女知青这里也很受欢迎。 如果没有返城这事儿,谁要能嫁给他,那是叫整个大队几条村子的人都羡慕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她怎么讨好唐珍珍几个,都在小群体里被明里暗里孤立的原因。 “我……”宁媛刚要说什么,忽然被人拉了一下胳膊。 荣昭南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淡淡地推了下鼻梁上眼镜:“李副书记辛苦了,我爱人的确不是那种人。” 李延一愣,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第10章 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又涨了 荣昭南眯了眯眼,还没说话,唐珍珍先受不了。 她可不是来这里看两个男人怎么护着宁媛的。 唐珍珍黑着脸一咬牙,看向一边的黄学红和覃晓霞:“你们说话!” 唐珍珍看向黄学红和覃晓霞:“学红、晓霞,你们说这饼干盒里东西是不是今早不见的?” 黄学红恨宁媛恨得要死,拼命点头:“没错,我亲眼看见,珍珍的钱和吃的早上都不见了,就是宁媛偷的!” 覃晓霞吞吞吐吐地道:“珍珍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不见了,也只剩下五块钱。” 她可没说谎,只是说得模棱两可,至于别人怎么想,她管不了。 她们俩一作证,顿时众人都议论纷纷。 尤其是唐珍珍在知青里的人气一向高,加上宁媛“自甘堕落”和京城下放牛棚的坏分子混到一起。 跟来的知青们都纷纷帮着唐珍珍说话。 “对啊,一大早大家都上工,就你不在。” “她为人正派,昨天以为你宁媛出事,她为了叫人帮你还跑掉了鞋!” “就是,宁媛,你偷人东西,没有良心!” 李延见知青们生气的样子,便看着宁媛,眉心紧拧:“宁媛,你……” 他刚想说什么,一道淡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也没有亲眼看见宁媛偷东西,口说无凭,有证据吗?” 宁媛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荣昭南,有些惊讶,他一向因为身份“特殊”,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 这次居然连着两次出声,还帮着她说话? 果然荣昭南一说话,周围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黄学红恼恨地指着他:“你这个坏分子,就是你带坏了宁媛,让她偷东西吧!” 她这迁怒的一骂,立刻引得知青和村民们的共鸣。 “对啊,说不定就是他这个坏分子指使宁知青偷东西!” “你看宁媛之前也不这样啊,居然还会动手打人,一定是被坏分子影响的!” …… 宁媛越听越离谱,终于明白为什么荣昭南总是一直降低他的存在感,从不轻易在人前出声—— 被打上了坏人标签的人,哪怕是无辜的。 群体里一有不好的事,大部分人都会怪到这个人身上! 这就是偏见的力量! “等一下!这跟荣大夫无关,我本来就没有偷东西,更没有偷钱,我有证据!” 宁媛忍不住挡在荣昭南面前,用尽力气喊了一嗓门。 一下子盖住了其他人的嘈杂和鄙夷的骂声。 李延冷冷地看了眼荣昭南,净添乱! 随后,他看向宁媛,沉声道:“宁知青,你有什么证据,只管拿出来,大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李延作为大队领导一说话,村里人和知青们都安静了下来。 宁媛转身就进了牛棚边上的小屋,不一会又匆匆出来,举起手里的东西:“唐珍珍,你说的饼干和糖是这个吗?” 现在物质极度匮乏,所以为了“高级饼干糖果”闹得那么大。 过了几十年,说出现在的事儿来都像笑话,不过唐珍珍更多是借题发挥。 宁媛手里有一包饼干和剩下的一小把大白兔糖。 唐珍珍立刻眼睛一亮,指着她的手:“我的万年青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 宁媛这个蠢货,还把证物全拿出来了。 等一下……糖少了! 唐珍珍恼火地瞪着宁媛:“你还偷吃了我的东西,只剩五颗大白兔奶糖了,还有我的翡翠辣椒!” 这些糖果饼干在乡下根本买不到,她都舍得不随便吃的! 宁媛冷冷地道:“这是我亲人从沪上寄来的东西,我怎么不能吃?” “你撒谎,这是我家里人从沪上寄来的!”唐珍珍冷笑。 宁媛给了她就是她的! 黄学红也捂住脑袋上的包大声道:“对,我们都看见了,是珍珍家里人寄来的!” 黄学红一说完,周围人又议论纷纷。 “这下不知道宁知青还有什么话好说,还下乡支援农村建设,不来偷我们的东西就不错了。” “啧……” 宁媛突然没什么表情地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包裹单:“这是我的证据,上面有沪上寄来的邮戳,你们可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唐珍珍一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宁媛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包裹单,几个月前,她看着对方扔进垃圾桶里的! 李延伸手接了过来,看着包裹单,念起来:“万年青饼干一盒,大白兔奶糖一包,收件人……宁媛。” 话音一落,众人都面面相觑—— 宁媛是有证据,糖是她的啊。 “好了,我已经证明我有糖有饼干,你呢,你怎么证明东西是你的!”宁媛冷笑一声。 她自己舍不得吃的,送给唐珍珍的饼干和糖,倒是成了这个女人诬陷她的证据。 好在后来,她为了集邮,留个沪上邮戳邮票,把包裹单捡回来了没扔。 唐珍珍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捏紧了黄学红的胳膊:“那也只能证明你有过糖,有饼干,你已经吃掉你的饼干和糖了,这是我的!” 黄学红胖胳膊被捏得发疼,忙不迭点头:“啊,对对对。” 荣昭南靠着板车,忽然又冷不丁地道:“谁主张,谁举证,现在她已经证明了,该你提出证据了,你有吗,那个翡翠辣椒上有什么标记?” 唐珍珍恼恨地盯着他:“晓霞和学红都看见我收到包裹了,何况,这里轮不到你这个坏分子说话!” 她怎么知道那个翡翠辣椒的雕件上有什么标记! 李延再次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荣昭南,意在让他闭嘴。 但他还是对着唐珍珍正色道:“唐知青,谁主张谁举证是对的,除了你同屋的知青,还有什么书面证据证明这些饼干、糖和翡翠辣椒是你的吗?” 唐珍珍咬着唇,在众人的目光下,红了眼:“有人证还不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饼干和糖、甚至翡翠辣椒都是她的,是我误会了,行了吧!” 说着,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转身就想跑! 她有人证,宁媛有物证,反正这事儿说不清,宁媛名声也好不了。 可宁媛不知什么时候,几步过来挡在她面前,冷冷的道_ “等一下,唐知青,你就想这么走了?” 唐珍珍没好气地看着她:“我不计较了行么?” 宁媛冷笑了一声:“可我计较,我也不见了五块钱,现在我怀疑你手里那五块钱就是偷我的!” 不光唐珍珍,就连黄学红、李延等一帮子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荣昭南遮了半张脸的镜片后眸子闪过异样的光,盯着宁媛,若有所思。 唐珍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第11章 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宁媛看着她:“你的盒子里如果就剩下一张五块钱,那就是我的!” 唐珍珍气恼极了,从饼干盒把五块钱拿出来:“宁媛,你瞎说八道,这张大炼钢的五块钱是我的,你有那么多钱吗?!” 这张印刷着大炼钢的五块钱,是她专门放在盒子里,平时几毛几分零散的钱,她放在身上。 如果不是她太信任这几个住一起却只会讨好自己的跟屁虫,她也不会没好好锁箱子。 谁知宁媛这只跟屁虫居然翻了天了! 宁媛微微一笑:“我家里人能给我寄万年青的饼干和大白兔奶糖,我当然有生活补贴。” 这话瞬间让众人都面面相觑,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也是,宁媛家里能给她寄那么高级的饼干糖果,有五块钱也不奇怪。” “那到底是谁偷谁的啊?” 知青们吃住劳作都是在村里不花钱,但一个月家里会给个两三块钱做生活补贴,买点香皂、火柴、盐巴什么的。 五块钱可不少了。 黄学红也都有点懵,下意识地指着宁媛,学着刚才荣昭南的口气:“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唐珍珍也冷笑,把那张五块钱往她脸上晃:“对啊,你有证据吗,还是你叫它,五块钱它会答应你,你这种和坏分子混在一起的人……” 她话还没说完,宁媛趁机一把抢过在她面前晃的钱。 唐珍珍又惊又怒:“你竟敢抢劫……” 下一刻,宁媛拿着钱对大家展开:“大家看好了,这五块钱上可还有我的名字,这是我怕丢钱写的!” 大家伙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宁媛手里的五块钱上。 果然,印刷着大炼钢工人的五块钱右下角花纹上有两个字——宁媛。 众人都呆了一呆,这钱还真会“答应”宁媛啊。 村里人看唐珍珍的眼神,甚至看黄学红、覃晓霞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了。 “原来这钱真是宁知青的?!”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证据都在别人手里,自己一点证据没有,还说别人偷她东西……” 男知青们也为这诡异的反转,面面相觑,自己队里的一枝花,居然人品那么差? 唐珍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伸手就想去抢:“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在我的钱上写名字!” 宁媛立刻退了一步,冷冷地把刚才那句话扔了回去:“你敢抢劫!” 唐珍珍气急败坏伸手继续去抓她:“你还给我,那是我的钱!我的钱!!” 李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脸色严肃又难看—— “唐知青,你闹够了吗,随便诬陷扣帽子是犯罪!” 唐珍珍看着李延眼底的嫌弃,秀气的脸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 她很想崩溃地大喊——你们这群蠢货,她才是诬陷我的人,钱是我的,是我的!! 可是周围人的眼神,甚至覃晓霞都拉住了她的胳膊。 唐珍珍眼泪瞬间下来了,委屈地哽咽:“李延……李副书记……我知道了,我或许是记错了,我的五块钱放在覃晓霞的学习本里。” 覃晓霞感觉唐珍珍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胳膊肉,疼得她倒抽气,只能点头:“对对对……我也记起来了,在我的学习本里有珍珍的五块钱。” 这个理由如此拙劣。 但……这事儿闹大对希望回城的知青们并不是好事。 李延看了一眼宁媛,又看向哭泣的唐珍珍:“把钱还给宁知青,并且为误会道歉,大队可以当你是初犯,不记档。” 唐珍珍指尖都掐的手心要出血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能当场崩溃,更不能去宁媛手里抢回五块钱。 她朝着宁媛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宁媛,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宁媛淡淡地看着她:“好好做人,少生歪心思,才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今早她拿走饼干和奶糖的时候,就猜到唐珍珍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提前在五块钱上不起眼的地方写了自己的名字。 说完,她转身回了牛棚边上的小屋。 唐珍珍听着她意有所指的嘲讽,恨不得冲上去抓花宁媛的脸。 可到底是覃晓霞拉了她一下,她一咬牙,含泪转身捂住脸就匆匆跑了。 黄学红看着唐珍珍跑了,不甘心地嘟嘟哝哝:“宁媛泼我一身臭水……” “李书记,那……我先带着学红去洗澡!”覃晓霞对李延干笑了下,硬拖着一身滂臭的黄学红跑了。 事主儿们都不在场了,李延看了眼其他看热闹的知青和村民:“都散了吧。” 大队领导一发话,大家伙面面相觑,一边低声议论着这事儿,一边都散了。 李延看着荣昭南,脸色冷硬地道:“好好对待宁知青,不许欺负压迫妇女,好好学习领袖思想,大队随时会检查你的思想改造情况!” 荣昭南垂下冰冷幽深的眸子,轻哂:“是……” 这年轻的副书记话里的重点应该是——好好对待宁知青,不然就是思想改造不到位? 小特务还挺有魅力和手段,迷惑人厉害。 李延看向宁媛,表情缓和了不少:“宁知青,白姨下午从公社过来了,应该是给你送生活费来的,她在生产队办公室里等你。” 白姨是宁媛的大姨,就嫁在隔壁乡,但和她都归一个公社管,也是白姨撮合的他和宁媛。 宁媛一听到自己大姨的名字,背后一僵,心烦意乱地点头:“好。” 李延点点头,领着宁媛准备离开,只当荣昭南完全不存在。 荣昭南看着他们和几个红袖章一起走远。 宁媛的大姨? 他冷冷地推了下自己的旧黑框眼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摸清自己所谓的‘妻子’底细的机会,不是么? …… 宁媛跟着李延两个人一路默不作声地走着。 李延想问她,为什么明明相处了好些天,约好再见面就处对象,现在却又变卦了。 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何况这里还有其他人。 宁媛没心思搭理李延,她知道,她大姨肯定听到她嫁人了才马上过来的。 她那个妈对她如果只是冷漠,大姨对她态度就是严厉,规矩要求严苛。 小时候家里没人有时间照顾她,一到寒暑假,就把她扔到大姨家当劳力。 她负责听从大姨指挥做家务,但哪怕洗碗水滴几滴在洗手台上没擦,或者说话大声一点。 就得被厉声训斥——没规矩,写检讨,没饭吃,拧着脸挨打。 她那个妈却觉得这是在教她规矩,甚至想把她过继给没有女儿的大姨,是她现在的父亲看她哭的厉害,才没同意了。 这次下乡分到这个村,她妈还说运气好,有亲人有个照应,硬把给她的生活费都给了大姨。 自己要想拿每个月两块五毛钱的生活费,就必须要去大姨那当劳力。 然后,继续动辄挨罚。 所以前生她一直都害怕这个自诩她第二个妈的大姨,几乎算是她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 除非实在没办法必须去拿生活费,否则她宁愿一直呆在知青点,也不愿意去大姨压抑的家。 上辈子,大姨曾经唯一让她觉得感激的事,就是给她介绍了李延当对象。 后来才知道,他们处了对象后,大姨的两儿子——她的大表哥调到了公社工作。 她和李延领证后,小表哥顺利拿到了乡里的参军名额。 这都是大姨逼着李延办的。 而李延从此就开始烦她了,觉得这对他影响很不好,他个性正直,很少为家里人谋私利。 以至于后来,他坚决不同意帮她从三班倒、一天站十个小时的绢纺厂调动出来。 哪怕她因为太劳累,流产了好几次,他都觉得那也是为了光荣的劳动——应该的。 他不欠她和她家什么。 宁媛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 这辈子她突然嫁人,彻底坏了说一不二的大姨的盘算,大姨会怎么样? 她的心里,有一种隐秘的、解气的快感。 甚至,很想看见大姨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 荣昭南悄无声息在树木的暗影里,看着宁媛的表情,他若有所思。 第12章 她的东西绝不给任何人 很快,他们走到了生产队办公室。 李延让其他几个大队干部都先去忙,他陪着宁媛一起进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农村院子里的一间老房,屋里摆着一张桌子和老旧的柜子。 墙壁上贴着劳动人民招贴画和人民公社万岁的标语。 只有一个穿着蓝上衣工人装身形略胖,高大的中年女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陶瓷茶缸。 胖的女人多半显得憨态可亲。 但她长了一双下三白眼,颧骨突出,脸也偏瘦,显出一种难以接近的严肃来。 宁媛看着她,没说话。 女人眉头拧了拧,脸拉得更长了,看见宁媛身后的李延,才站起来,勉强地扯了下唇角:“李延书记,实在抱歉……” “没什么,白姨,你先和宁媛聊着,我去边处理一点事。”李延客气点头,识趣地把空间留给她们姨甥两个。 宁媛看着面前的女人,还是慢吞吞地开口:“大姨,我的生活费……” “你还好意思要钱!”她话音没落,一个搪瓷茶缸朝着她脑袋劈头盖脸砸过来。 她下意识地一侧身。 “咣——咕噜!”那个搪瓷茶缸狠狠砸在门上,又掉在了地上滚了两下。 虽然宁媛躲开了被砸破脑袋的命运,可里面的热水却泼了她半身。 好在里面的热水已经不算很烫了,但还是有些热辣,让宁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抖着衣服:“嘶——!” “躲什么?你下午不是很厉害泼别人一身臭水吗,我什么时候教出了你这地主小姐的作风?!” 白姨冷厉的声音带着怒火响起。 也就是宁媛来晚了点,这热水不够烫了,不然在这丫头烫出来几个包才叫她吃教训! 宁媛冷冷地抬起眼看她:“你是我大姨,还是别人的大姨,你动手前问清楚事情前因后果了?” 肯定是唐珍珍、黄学红这几个家伙干不过她,知道她怕大姨,就立刻告状了,动作也够快的。 白姨见从小在自己面前就不敢抬头,低眉顺眼的外甥女,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她愣了一瞬,猛地一拍桌子,三白眼里都是怒火:“你还敢顶嘴?行,那我问你,人家说你偷东西你不承认,那你哪来的翡翠辣椒?那是我们的传家宝,不是你偷的,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宁媛一顿,抬起眼看着白姨:“那是外婆在我三岁的时候给我的。” 白姨脸色阴沉:“住口!你外婆给你的,我不知道,难道你妈也不知道?!还在撒谎!” 宁媛干脆地道:“那是因为外婆不让我告诉你和妈,说你们肯定会拿走。” 白姨一愣,随后严肃的长脸上像开了调色盘,咬牙道:“你的命都是你妈和我给你的,把翡翠辣椒给我!” 宁媛垂眸,声音有些缥缈:“还有什么要求,大姨不妨一起说。” 白姨见她‘服软’才稍微缓和了点语气:“你们还没领证,马上向大队反映,就说是那个姓荣的下放改造分子对你图谋不轨,然后跪下求李延原谅,说你还是清白的!” 宁媛看向白姨:“你让我去诬陷荣昭南,你知道他轻则坐牢十几年,重则会被枪毙吗?” 现在判刑和几十年后不一样,严打期间,偷看妇女洗澡都有判死刑的。 白姨三白眼一眯,冷酷地道:“他一个改造分子,死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媛看着她一会,淡淡地道:“我不同意,做不来这猪狗不如的事儿。” 白姨闻言,瞬间脸色一寒,拍案而起:“我看你是真和她们说的一样跟坏分子睡了一个床堕落了!我从小怎么教养你的,现在变得一点教养都没有!给我跪下!今天我就要代你妈一起好好教训你!” 宁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大姨,你代表不了我妈,我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我没白吃你家一粒米,我干了你家大部分家务。” 白姨壮实的身形僵住了,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冷漠地站着的宁媛,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咬牙切齿:“你跪不跪?你说你做对什么了,居然敢不经过我和家里同意,和一个下放改造份子结婚鬼混?“ 白姨一步步逼近宁媛,指着她的鼻子吼:“你不知道这会连累家里人吗,以后外头人怎么看我们?你对得起我们养你那么大吗!!” 宁媛直视白姨,哂笑:“我对得起我自己,大姨,你不就是希望我和李延谈对象,然后逼他给大表哥、二表哥找工作和参军指标吗?” 她嘲弄的语气,一下子戳在白姨的心口上。 她严肃刻薄的脸上仿佛连骨头都颤了颤,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的?” 宁媛耸耸肩:“你说是就是咯,我没兴趣当垫脚石给人铺路,翡翠辣椒是外婆给我的,我不会给任何人。” 白姨脸色变得阴森冷厉地站在原地,盯着宁媛的脸:“宁媛,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我再问你一次,你跪不跪下认错,东西给不给我?” 宁媛继续一字一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不跪,不给,我长大了,你管不了我了。” 自己再也不要畏惧她的威胁和阴影! 白姨突然扭曲着脸,一手猛地抄起了边上的实木大凳子就朝着宁媛身上狠狠地砸下去:“那你就试试看!” 宁媛也没有料到白姨能突然这么失控,说动手就敢在生产办公室,拿大木凳子砸她。 那么重的凳子,这一下砸过去她少说骨折!! 虽然有些防备,她躲开了,可白姨身型高大,一下子就把她逼到门边上。 白姨喘着兴奋的粗气,扭曲着脸,又反手去扯她头发,拿着凳子往她头上砸:“跑什么,大姨罚你是为你好!” 宁媛反应过来,咬牙猛地一躬身,就要撞她的腿。 拼着就算背上挨一下狠的,她也要撞倒白姨,再叫人! 但有人比她更快,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道清越的人影长腿狠狠一扫。 “啊!!”白姨一下子就被直接踹飞,撞到了墙壁上,摔在地上。 她惨叫一声,蜷缩在墙根下。 宁媛愣住了,她看向站在身边的修长人影:“荣昭南,你怎么来了?” 荣昭南低头看着半蹲身子的宁媛,淡淡地道:“我不来,今天你就得去医院了,怎么领证?” 宁媛缓缓地吐了口气,看向蜷缩在墙下的壮实女人身影:“她是不是肋骨断了?” 荣昭南推了下眼镜:“嗯,大概断了两根,你要怪我么?” 他已经下手很克制了。 宁媛深吸一口气:“不,谢谢你。” 白姨几乎要痛晕过去,颤抖地死瞪着宁媛和荣昭南:“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居然敢让人打我……你怎么敢……我把你当女儿……” “宁媛,你真是疯了……堕落了……只有长辈教训你的份!你怎么敢反抗?!” 看着白姨仇恨的目光,荣昭南挑眉:“这是你大姨,还是你仇人?” 没见过谁家打孩子往打残的方向下手的。 宁媛摇摇头,垂下眼:“我也不知道。” 即使上辈子大姨去世,她都不明白,大姨为什么那么对她! 像是有极强的控制欲和虐待欲,对她打骂下手都极狠,出卖她给表哥铺路毫不犹豫,。 要说完全的虐待和控制,又不像。 她妈都不想给她上学的时候,大姨还会坚持让她妈必须送她读书,甚至承诺给学费。 说话间,房间里的响动也让其他人都跑了进来。 大家伙面面相觑,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和躺在地上呻吟的白姨,不知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李延得到通知赶来。 李延一进门看荣昭南,怒火中烧:“怎么又是你这个下放分子,不好好在牛棚,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荣昭南垂眸,将清冷的目光都隐在镜片后,不卑不亢:“报告,我来接我对象。” “你……”李延憋住了,想说什么。 宁媛走到白姨身边蹲下,顺势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大姨起了冲突,她想打我,我推了她一下,我被泼了一身热水,她受伤了。” 李延蹙眉,他目光严厉地扫过荣昭南:“宁媛,是你还是他动手的?” 这年头,亲属之间动手,大部分人都默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姓荣这个改造下放分子对群众动手,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白姨忍着剧痛,颤抖着指着荣昭南想说什么:“他……是……” 宁媛却借着扶她的动作,突然一下按在白姨的断肋骨处。 第13章 别想对他用美人计 白姨瞬间眼睛凸出来,惨叫一声:“啊啊——” 看着她白眼一翻晕死过去,宁媛才平静地道:“是我动手的。” 大姨下手打她的时候,是冲着打残她来的,她也没必要客气。 她转头看向李延,问:“大姨怪我没有听她的安排谈对象,李延同志,这是我们亲属之间的小矛盾,大队也要管吗?” 听着宁媛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荣昭南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异样深沉的光。 李延听到她的话,脸色青了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你们先走吧,我找车把白姨送回去她乡里看大夫。” 不管是不是荣昭南动手,宁媛扛了责任,他现在也只能把这件事小事化了——亲属之间打架。 …… 离开村生产队办公室。 荣昭南却发现宁媛没有直接往家的方向走。 他蹙眉:“你去哪里?” 宁媛看了看天色:“去弄点吃的,你要去吗?” 今天把大姨弄伤了,这个月的两块五毛生活费都没了。 如果大姨把事儿告诉她现在的妈,她下个月、下下个月估计都没生活费了。 得想法子填肚子。 荣昭南看着她的样子,微微点头:“好。” 然后,他就看见宁媛来到了一处附近没有人的稻草垛里,伸手从里面掏了一会。 掏出来一个旧瓦盆、一个破碗和一个小铲子,外带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 之后是一顶——干农活用的草帽。 宁媛顺势把旧瓦盆、破碗塞给他,示意他跟着她去了牛棚后的小溪边。 她走到小溪边上,拿了铲子开始在潮湿的土里挖蚯蚓,不一会就挖出来不少。 荣昭南就看着宁媛也不嫌蠕动的蚯蚓恶心,一条条扔进破碗里,然后拿过林子里捡来的细长树枝,把枝丫掰掉。 随后,她打开自己带着的小盒子,拿出掰弯的缝衣针做成的鱼钩还有细麻绳,浮飘,鱼钩加竹竿做了个吊杆。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简易钓鱼竿,开始把胖乎乎的蚯蚓穿在弯曲的缝衣针上。 小溪里有不少鱼儿,以前她刚下乡插队就钓过打牙祭。 后来开始有回城名额,她曾经怕被人说她在属于集体的溪里抓鱼是薅集体羊毛,失去争取回城名额的机会,就再不敢钓鱼了。 工具也藏起来了。 现在嘛……无所谓了,吃点好的! 宁媛坐在溪边钓鱼。 荣昭南:“……你能钓上来吗?” 宁媛大眼弯弯:“你看着呗。” 荣昭南靠在树边上,冷眼看准宁媛的背影。 秋日黄昏下戴着草帽,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坐在绿色的小溪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等鱼儿上钩的样子,像一幅画。 荣昭南沉默地看着这一幅画。 夕阳彻底落满山的时候,这一个小时里,宁媛的破脸盆里已经装上了四条鱼。 两条草鱼,两条鲈鱼,甚至她还捞了点小河虾。 肥嘟嘟的鱼儿和小河虾在瓦盆里挤挤挨挨的。 荣昭南冷不丁地开口:“你还有点钓鱼的本事,但你不怕被人发现,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参加学习班反省?” 溪河里的鱼也属于集体财产,偷偷摸摸去弄鱼的村民不是没有,一般村小队对自己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是下放改造分子,她是他即将领证的“妻子”。 去溪里弄鱼的事儿,八成会被说成薅集体羊毛,又要受罚被批的。 宁媛眯起大眼,懒散地打个小哈欠:“现在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怎么,荣大夫要举报我吗?” 现在都78年深秋了,12月上头就要彻底定下改革开放的国策,现在环境已经宽松了很多。 但,荣昭南还没恢复工作,一直被困在这里,他的担心倒也是对的。 荣昭南看着她,突然淡淡地问:“你既然那么机灵,为什么那时候要帮我担责,你家里不会原谅你的。” 她还拒绝了她大姨诬陷他的要求。 宁媛看着盆里的鱼:“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因为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要反悔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要跟你领证。” 荣昭南锐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从你能讹唐知青的钱上看,你也不像道德高尚的人,” 宁媛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也没想过自己这点小手段能瞒过荣昭南这样的人。 她不卑不亢地看向他:“因为有人不觉得为了回城名额和嫉恨,害我一辈子是什么下作的事,我只是回敬她而已。” 如果唐珍珍不打算找她麻烦,自然也不会损失五块钱。 宁媛转身向牛棚小屋走去,淡冷地道:“这不过是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她这几年给唐珍珍“纳贡”的钱和物远不止五块钱,现在唐珍珍想毁她的时候也没手软! 更别说唐珍珍还想抢她的翡翠辣椒! 荣昭南闻言蹙眉:“精神损失费?精神损失还能收费?”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宁媛看着他的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再想起几十年后,他那出现在电视里冷峻威势深重的面孔。 她忽然忍不住弯了唇角,嗯,厉害的大人物也有露出这种傻乎乎困惑的表情的时候啊。 荣昭南看着她原本淡冷的表情变了,冲着他,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一般水灵,眉眼弯弯,像…… 戴望舒的那首《雨巷》——她是丁香一样芬芳的姑娘。 他心脏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冷了脸:“你笑什么笑!” 别想对他用美人计,糖衣炮弹。 这种什么‘精神损失’的舶来词,不是一般人会用的。 也许她不是要整他和他家的那波人派来的小特务,而是大海对面潜伏过来的小特务? 荣昭南镜片反射出幽冷的寒光,莫测地盯着宁媛。 宁媛瞧着他脸色冷沉,让人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也收敛了笑意:“我不是笑你,我就是书上看来的,觉得好玩,好了,我们做饭去吧。” 荣大佬自尊心真强。 她还是去做饭吧。 荣昭南看着她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按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冷冷地想。 总有让他摸着她这小特务底细的一天。 宁媛不知道她虽然已经努力掩盖自己不自觉流露出异于时代的举止和某些言辞。 但是,却躲不过荣昭南长期在战线上养出敏锐知觉,他已经彻底将她当成了—— 有待摸底的“小特务" 天彻底黑了,村落里鸡鸭入笼,牛羊归圈。 农忙了一天,村民们都各自归家吃饭。 牛棚本就靠山脚,是最不热闹的地方,此刻周围安安静静……除了,空气里弥漫着烤鱼香。 宁媛在牛棚后用旧砖头和石块垒了个简易小灶。 她举着树枝穿好的四条鱼在小灶上烤着,柴火把鱼皮烤得焦香。 鱼油自己滴答滴答地落在柴火上,鱼身刷了酱油和盐。 鱼肚子里塞了姜葱和野紫苏,香料的味道渗进鱼肉,弥散在空气里。 荣昭南端着一小锅红薯粥从房里出来,正面对上这“刺激”的味道,肠胃都跟着一紧。 宁媛瞧着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鱼,举起一支最大的递给他:“来,试试我的手艺?” 要跟大佬搞好关系。 荣昭南也没客气地接了过来,坐下来就开吃。 宁媛看他挑刺吃鱼的速度很快,干脆利落,但还是看得出教养极好,吃东西嘴里都没发出声音。 “看什么,你不吃吗?”每一回,荣昭南手里的烤鱼已经不见了一半,他盯着宁媛手上还在烤的鱼。 宁媛笑了笑,顺手把铁丝穿好的河虾也架在小灶上烤:“我吃一条就饱了,剩下三条,你吃吧。” 荣昭南见她一个人忙活着又洒盐又转烤鱼的,他伸手接过来两根烤鱼:“行,我自己烤就好。” 宁媛笑了笑,小心地转动着灶台上几串快烤熟的小河虾,又拿饭盒打了红薯粥。 她分了两串小河虾给荣昭南的饭盒,就着粥吃起了烤鱼和烤小河虾。 荣昭南看着她吃饭秀气的样子,若有所思—— 小特务手艺不错,让她住进来,倒是有些额外的好处。 随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各自吃着饭。 宁媛有点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便轻咳一声,找话题:“你……为什么会中了那种春……春那什么药?” 荣昭南可不像是会随便被人算计中药的人。 她一直觉得这件事非常不符合常理。 第14章 你非要和我睡一张床? 荣昭南一边挑鱼刺,一边淡淡地道:“昨晚秋收庆典结束后,有红袖章送了酒和包子过来,说是分享集体荣誉,看着我吃的。” 宁媛一愣。 那些红袖章是负责检查这些下放人员思想改造和学习情况的。 所以,荣昭南没拒绝…… “万一他们送的东西有老鼠药,你也要吃下去吗?”宁媛心情复杂。 荣昭南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们不敢。” 他镜片后幽暗的目光让宁媛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不敢吗?可不也还有人敢送掺了让牛马发情药物的酒和包子来…… 她转开眼没有再多问,继续吃自己的烤虾、烤鱼和红薯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荣昭南一定不会放过敢暗算他的人。 算了,吃鱼别说话,免得卡刺儿! 有些事不该她这样普通的人知道。 …… 今晚一顿饭吃下来,肚子也有八九分饱,宁媛很满足地放下饭盒。 现在粮食不足,以前在知青点,唐珍珍总是多吃多占,她们剩下的几个女知青能吃七分饱就不错了。 荣昭南看着她转身要走,挑眉:“等下,这里的碗筷锅瓢,你不收拾?” 宁媛看向荣昭南,笑笑:“我煮饭,你洗碗刷锅,这就是革命分工不同,荣昭南同志,这里交给你了。” 说着,她直接挥挥手,转身直接回了牛棚边上的小屋。 她确实想要收买荣大佬,但不是来给他当贴身老妈子的,没见过哪个成功人士会感激自己的家庭佣人的。 她上辈子差点把自己活成了老公的第二个妈,方方面面把男人伺候得周到,可结果又怎么样? 哪个男人想睡自己老娘或者服务员? 新娘变老娘了,男的可不就是对老婆性冷淡了?不得出去嫖和睡个三什么的了。 这辈子,她得换个活法,就从目前虎落平阳的荣大佬身上开始—— 他们不是真夫妻,可目前同舟共济,大家都要为建设牛棚“小家”出工出力! 荣昭南看着她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拍拍屁股走了,他哂笑一声。 呵,她这小特务当得有点懒,不是该嘘寒问暖,趁机拉近关系,套取情报么? 虽然这么想着,荣昭南却站起来,去收拾碗筷残局去了。 宁媛则是去翻院子里的捡回来的能用的破烂了。 荣昭南洗碗后也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把拖来的破烂桌椅门板子拆拆拣拣。 重新组合出了几件能用的。 宁媛一头大汗,满意地看着放在屋子里的几件“新”家具。 “好了,至少咱们屋里有两张桌子了,吃饭、学习和放东西都能分开。” 不光有多出来的一张办公桌放东西,还有两个改装的柜子,能放很多东西,那张床也加宽加大还加固了。 荣昭南看着自己那张宽大的“新床”,目光有点莫测地看着她:“你这是非要和我睡……” 宁媛顿时小脸一红,忙拔高了嗓子:“不准胡说八道,谁非要和你睡,那不是暂时没办法吗!” 她本来是想多弄一张床的,结果发现能拿来当床板的门板不够,只能把原本的床加宽和加大。 她比他多活了一辈子,能看上他这个小年轻? “我也不稀罕睡你的床,过几天,我再去想办法弄木板来做新床!”宁媛没好气地嘀咕。 他原本那个破门扳搭的床,一动就要散架的。 他是会什么小龙女睡绳子的功夫么,居然睡了那么久,害她浪费了不少加固床的材料。 荣昭南冷眼看着她去整理房间,不一会,就把房间整理得整齐舒爽了不少。 她也累得快趴了,提着桶去洗澡。 东南农村深秋不算太冷,不缺水资源。 吃完饭,宁媛烧好了水,在屋外厕所里洗了个澡,又洗了个头。 牛棚是没厕所的,荣昭南自己给自己修了个简单的厕所。 只有他一个人用,弄得比知青公用厕所都干净,像个简易盥洗室。 她散了头发,坐在窗边哼着歌,边擦头发,堂屋里蜡烛的光暖暖的,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暖暖的。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 一道高挑的人影提着水桶,光着上半身,肩膀上耷拉着条毛巾走了进来。 烛光仿佛在他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皙白身体上镀了一层流动的金色。 男人也洗了头,宁媛看着水珠从他发尾滑下来,又顺着他锁骨、胸口往窄腰和腹肌上一路淌下,不由自主地呆了下。 荣昭南察觉到她的目光,可这次,他却没像昨晚那样拉了脸。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手把盖到眉眼的湿刘海像昨天一样拨到脑后,露出轮廓精致到锋利的面容。 再次看见这张脸的全貌,加上那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躯,给宁媛的视觉冲击很大。 宁媛顿时脸上发热,有些慌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人明明穿衣服的时候,衣服都空荡荡的,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怎么一脱衣服,倒像是好吃好喝,一身皮肉轮廓充满了爆发力? 男人轻哂了一声:“谁洗澡穿衣服?你吗?” 见他裸着性感的上半身朝着床边走过来,宁媛瞬间有点紧张。 她皱起秀气的眉头:“我是说你怎么洗完了不穿衣服。” 荣昭南在她边上随意地坐下:“我本来就习惯夏天晚上睡觉不穿上衣。” 他发尾和鬓角也是潮湿的,周身似乎笼了一层惑人的水气。 宁媛被他一身白,逼得往边上缩了缩:“你也太不注意影响了!现在房里有女同志!” 明明风吹日晒,下地干活,扫牛棚、铲屎、堆肥,啥苦活累活他都得干。 这人怎么就能那么白,一点都不黑呢? 不过他身上好像有很多旧的伤痕……宁媛涨红了脸,不敢细看。 荣昭南挑眉,似在嘲讽她话有多荒谬:“你这个女同志都要跟我这个坏分子睡一张床了,还要注意什么影响?” 宁媛白了他一眼,索性起身朝着桌子走了过去:“我们又不是真夫妻,你睡里头,我睡外头,你先睡,我擦头发去!” 这人说话真不好听,难怪挨整! 荣昭南随意擦着头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宁媛彻底在门外擦干了头发,回屋子里看了下床上,荣昭南已经背对着她,安安静静地盖着薄毯子睡着了。 他上半身穿了一件旧的白薄背心,露出修长有力的胳膊和背。 宁媛这下彻底放松下来,边收书边嘀咕:“什么呀,明明就没有裸睡的习惯。” 她揉了揉手腕,简单地漱口后,也跟着上床睡了。 床被加宽了很多,宁媛贴着床边,也背对着荣昭南睡了下来。 她拉了自己的毯子,还是能感觉到身边存在陌生异性的温热压迫感,忍不住又缩了下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求睡外侧的缘故——随时都能下床。 虽然她确实相信荣昭南的人品和他谨慎冷静的性格绝对不会碰自己。 但是,还是相当不习惯, 上辈子年少保守的自己绝对做不来这样大胆的事。 宁媛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过无数念头。 东奔西走了一天,各种事情层出不穷,神经紧绷了一天,疲倦如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她慢慢地睡过去,呼吸变得平缓而轻细。 身后安静修长的身躯转了过来,男人睁开眼睛,清明异常,一点没有睡意。 他打量着身边近在咫尺的毯子下起伏的窈窕曲线,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看样子,这小特务还是很有耐性的,是打算走细水长流,慢慢诱他深入,套取情报的路子。 荣昭南双手垫着脑后,躺平看着还没修好的屋顶上露出隐约的星星。 鼻尖缭绕着女孩子头发和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与肥皂交织出的清新香气。 他没什么表情地闭上眼。 小特务每次都弄那么香做什么,糖衣炮弹对他没用。 第15章 耍流氓是要枪毙的 宁媛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可这一晚上,她睡到了自然醒。 直到阳光通过漏光的屋顶落在她眼睛上,她才迷迷糊糊地一翻身,睁开了眼。 下一刻,她就看见了身侧空荡荡的床上,只有一床叠得整齐的薄毯。 睡在边上的荣昭南不知道去哪里了。 宁媛一下子清醒了,她下意识地坐起来,还看了下自己身上。 嗯,好好的,没有问题。 她揉了揉自己小圆脸,唉,想什么呢。 说好了,她相信荣昭南是正人君子的,何况荣大佬也的确是这样的人。 他的出身、家世都是一等一,何况这年代,耍流氓是要枪毙的。 不过等她后来,明白有些男人看起来很君子,但其实“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时候,已经迟了。 宁媛下了床,却发现荣昭南也没在牛棚,一大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奇怪……”她嘀咕了一句,开始收拾自己和房间。 宁媛是个极爱干净整洁的人,以前知青点的家务,她基本承包了大半。 收拾好之后,她又把饼干拿了出来当早餐。 宁媛也不确定荣昭南吃了早餐没有,自己吃了几块当早餐,留了四五块饼干在桌上给荣昭南。 一包还算完整的万年青饼干这么吃了两天,也是不剩多少了。 宁媛一点不觉得可惜,好东西就该用在自己身上和值得的人身上,总好过喂唐珍珍那种人。 等她带齐资料出门,就看见荣昭南背着一箩筐的草从小路下来。 他还是戴着黑框眼镜,一身补丁宽松的工人装的模样,好看的脸都被遮挡得七七八八。 两人一照面,他点点头:“起了?” 宁媛到底有些有点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咳,荣大夫……嗯,昭……昭南,你起得挺早的。” 虽然尴尬得脚趾扣地,可她现在必须习惯这样亲昵地叫他名字。 想想再过些年,面前这位大佬的名字就不是谁都能当面喊的,她就有一种不真实感的漂浮感。 听到她结结巴巴地叫自己名字,荣昭南淡淡地问:“吃早餐了?要出门?” 宁媛笑了笑:“是啊,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县城领证么,华子哥会代替你领证,村小队已经开好了介绍信和资料。” 这年头领结婚证就是随意。 荣昭南按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也仿佛随意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她和上线接头的地点不在村里,在县城? 宁媛摇摇头:“不确定,可能顺便要买点东西回来吧?” 荣昭南挑眉:“用你昨天得来的不义之财?” 宁媛轻哼:“是啊,就用我昨天得来的不义之财买东西,我们是夫妻,我用了不义之财,就等于你也用了!” 说着,她一甩辫子,转身走了。 也许是重活了一回,她的心态都变得年轻了许多,怼人也利索了,不愿再像前生总是多思多虑,谨小慎微。 看着宁媛纤细秀气的背影,荣昭南沉默了下去,眼神清冷幽暗。 夫妻……么? 他还真没想过自己突然就多了又一个小特务当妻子。 也算这沉寂无边的黯淡人生里的……“有趣”。 …… 宁媛按照约定,直接去了村支书家门口敲门。 院子里有人应声。 不一会,老支书领着个三十岁左右,一脸憨厚的男人出来:“华子,你开拖拉机带宁知青去县城拉农药,路上小心。” 华子是村里的拖拉机手,老支书还是挺放心自己儿子办事的。 华子老实地点点头:“爹,你放心,我会把事儿办妥。” 不就是拉农药,顺便帮宁知青的对象领证么。 宁媛笑吟吟地:“华子哥,辛苦。” 华子看着宁媛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觉得这个姑娘挺好的,怎么就要嫁给荣昭南那个下放扫牛棚的。 可他是个内向的人,也不爱说闲话,就点头:“没事儿,我去开拖拉机。” 华子拉着宁媛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去了县城,村里人看着有点纳闷,但也没多问。 宁媛坐在拖拉机上,道路两旁一派晚秋田园风光。 初秋南方并不冷,依旧青山绿水,暖暖的风和着田野的味道扑面而来。 潮气又温柔。 吹得宁媛心头那些前生窒闷的尘埃仿佛都消散了许多,她再次清晰地意识到—— 一切都不是梦,重生了真好! 听着拖拉机突突地往前跑,她闭上眼,任由风吹在自己脸上,微微地、感慨地轻轻笑了。 一个多小时,到了县城之后,华子记得自家老爹的嘱咐,先带着宁媛去婚姻办事处领证。 办事的大姐拿着搪瓷水杯喝了一口,看着资料齐全,斜眼看了下宁媛和华子:“叫什么名字啊?” 宁媛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程度骗人的事,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绿色的布背包:“宁媛。” 华子也是干巴巴地道:“荣……荣……昭南。” 办事大姐看了身份证明,发现面前这个一身乡土气的“荣昭南”竟是京城的下放分子。 她顿时嫌弃地皱眉,一拍桌子:“你这个下放分子,不好好改造思想,怎么还跟知青谈对象了,这怎么能行?” 华子开始冒汗,慌张:“……” 我也不知道啊! 宁媛瞥见墙壁上的招贴画,灵机一动。 她忽然一手叉腰,一手放在胸前握,义正言辞地道—— “作为响应号召,支持广大乡村建设的知识青年,我当然要以身作则,切实带动下放的后进分子积极改造思想!这是为建设咱们国家添砖加瓦,有错吗?” 办事大姐:“……那你人还怪好的咧。” 华子:“……”是啊,听起来人还怪好的咧。 宁媛双手按住桌子,半个身子探过去,直勾勾地盯着大姐,仿佛对方说错一句话,就要举报她—— “我这是响应号召,舍己为人,亲自改造落后分子,您说,这牺牲奉献的精神难道不对吗?!” 办事大姐顿时被她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啊……舍己为人还能这么用的吗? 第16章 她真和大佬领证了 大运动过去没两年,办事大姐还真有些怕宁媛这种打鸡血满嘴口号的小青年样儿。 她只能干笑:“对对……对。” 她还能说这种先进思想不对吗? 那大姐最后还是拿出了两个结婚证,写上了宁媛和荣昭南的名字,又盖了章,赶紧打发他们走人。 宁媛看着印刷着领袖语录结婚证,按捺着狂跳的心脏,和华子走出了办事处, 出了门,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插着小腰,噗嗤一声,按着胸笑出声来:“嘿,办成了!” 华子也长出一口气:“宁知青,你真厉害,刚才可吓死我了。”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宁媛看着华子憨厚的样子,笑着道:“辛苦华子哥了,一会你先去拉化肥,我去县里百货大楼一趟。” 婚姻办事处离县城百货大楼不远,也就十分钟的 华子点点头:“行,那到时候,我去百货大楼门口等你。” 华子又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走了。 宁媛一路去了县城的百货大楼,街道上的人们不是穿着绿军装就是蓝色工人衣或者白衬衫。 朴实无华。 县城最气派的建筑就是三层楼高的百货大楼,上个月刚装修开业,原先叫百货公司门市部。 开业的时候,排了很长的队伍,今天是工作日,人依然很多。 她看着百货大楼热热闹闹的门口,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块钱,走了进去。 既然重生回到年轻时,她得重新熟悉下环境,再琢磨琢磨以后要怎么赚钱。 百货大楼一楼两边都是柜台,摆着各种日用品,收银台在最高的地方。 她刚进门刚站在柜台前看看——“咻”的一声,一个小夹板夹着钱就从她脑门上方顺着铁丝飞了过去。 宁媛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各种铁丝,这才想起来—— 对了,这时候,买东西不需要去收银台给钱。 收银台上方有好些长长的铁丝和卖东西的柜台相连,谁要是选好东西,交钱交票给售货员。 售货员会把钱票和写好的单据都夹在小夹板上,然后用力一推小夹板,小夹板就顺着铁丝滑向了收银台。 收银员拿到后,算好钱,把找的零钱、票、盖了戳的单据夹好,滑回营业员的柜台。 她看着那些细细的绳,再看着百货公司售货员和收银员们神气活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啊,真怀念啊…… “你要买什么,不买别挡着后面的人!”一个扎着两只蝴蝶结头绳营业员看着宁媛站在那里傻笑,朝她翻了个白眼。 宁媛倒是没有因为她的态度生气,反而心情非常好,还朝售货员笑了笑。 物质匮乏的时候,百货公司的工作人员那可是好工作,比政府部门里不少干部都要强。售货员有很多门路能拿到没票券不能买的东西,所以服务态度差。 可再次看见这样的售货员,让宁媛更确定,她的人生真的重来了! 她在百货大楼上下溜达了一轮,县城百货大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东西看着多,但是没什么花样。 很快改开后,南方就先富起来,八十年中后期,就会慢慢地开始不要什么布票、粮票、邮票、肉票、工业券……。 不过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各种票比钱难得。 好在她还有点自己攒下来各种肉票、布票等,没有蠢到把这些都纳贡给唐珍珍。 一个小时后,宁媛提着一瓶宋河粮液、一个鞋盒子、一个暖水瓶出来了。 大老远,她就看见了华子载着肥料的拖拉机,她提着东西匆匆跑过去,笑了笑:“华子哥,咱们回去吧!” 华子笑着道:“行嘞,走!” 拖拉机突突突地一路又出了城,往村里赶。 两人坐着拉农药的车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 到村口时,宁媛看左右没人,忽然把酒递给华子:“华子哥,这个给你和老支书。” 华子马上错愕地拒绝:“这不是你结婚用的酒吗?这可不行!” 宋河粮液一瓶可要2块5毛钱,可不是大队供销社那些特别便宜的几毛钱的酒 宁媛笑着弯了眼:“对啊,我结婚了,请帮过我的人喝酒呢,不违反纪律,我走啦!” 说着,她把酒瓶往华子怀里一塞,提着剩下的东西跳下拖拉机就跑了。 虽然她用了些话术哄老支书帮自己。 可老支书是个好人,不然他也不会同情自己,让华子哥帮她进城领证。 “等等……哎呀……”华子还开着拖拉机呢,只能赶紧把酒往车斗里塞好,不好叫人看见说闲话。 先把拖拉机开回村生产队的办公室了。 “阿爸,你看这……!”华子把事儿给老支书说了。 他怕收礼会违反纪律。 老支书吧嗒吧嗒抽着水烟,瞧着那瓶宋河粮液,点点头—— “那姑娘昨天还给送了喜糖,几个小娃娃乐坏了,是个知恩图报的,收着吧,算不得违反纪律,喜酒而已!” 华子很高兴:“好勒,今晚叫满花炒一碟花生米和小鱼干。” 这年头,下酒菜也就是花生米和炒小鱼干便宜了。 老支书想了想:“对了,告诉满花,这几天,就算给宁知青结婚假,不扣工分了。” 满花是队里的工分记分员,也是华子媳妇儿,是老三届的知青,嫁了村支书家。 华子点头:“好勒。” 宁媛提着鞋盒还有暖水壶,一路回了牛棚。 下午四点深秋灿烂的阳光下,荣昭南大老远就看着一个人影一路小跑过来。 姑娘两条辫子晃啊晃,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株田野上的灿烂的雏菊。 荣昭南看了一会,垂下眼,继续修房顶。 小特务是在县城完成了她的任务,才这么愉快? 宁媛回到牛棚边的小房子,把东西一放,拿着搪瓷杯灌了一大口水才觉得解渴。 “奇怪了,刚才也没在牛棚看到荣昭南,这人跑哪里去了?”宁媛环顾周围,有些纳闷。 忽然房顶上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找我有事?” 宁媛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发现房梁上猫??着个人。 “你在上面干什么,吓死人了!”她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荣昭南单手随便一撑,干脆利落地一个漂亮后空翻,擦着宁媛落下来。 宁媛忍不住瞪大了眼,鼓掌:“厉害了,你以前学过体操?” 荣昭南:“这不是体操。” 宁媛兴致勃勃:“哇,那你以前学杂技的?那你是不是会踩高跷和顶碗?” 很难想象未来那么厉害的大人物,小时候还得学杂技。 荣昭南唇角抽了下,冷瞥了她一眼:“……” 这小特务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接近他之前,她没对他做过背景调查? 第17章 容易害羞的小特务 还是她在试探他? 荣昭南眸光微闪,干脆地换了个话题:“你不是让我修房顶吗?” 宁媛这才想起来,原来,荣昭南在房梁上是为了修房顶啊。 她抬头看着房顶,果然已经看不见漏光的地方了。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地拿瓦片修好,但漏的地方已经被厚厚的稻草和木条做成的盖子封上了。 她一脸纳闷:“你会修房顶啊?那为什么之前不修呢?” 他都下放好几年了,这牛棚边上的小屋漏风漏雨的,多折磨人。 荣昭南淡淡地道:“因为我懒。” 宁媛正喝水:“咳咳咳……” 不愧是大佬,回答干脆又如此直击人心。 她忍不住擦了下嘴:“那为什么我叫你修房顶,你就修了呢?” 荣昭南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我不同意,你就会自己爬上去修房顶,所以这件事,还是我来做。” 宁媛笑了起来:“你既然懒,就放着让我修呗!” 这大佬还挺暖男的嘛。 荣昭南按了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没什么情绪地道:“你四肢不发达,大概率会从房梁掉下来摔伤,照顾你的人就成了我,我讨厌麻烦。” 宁媛噎住了:“……” 原来荣大佬是懒得照顾万一摔伤的自己。 她收回觉得他暖男的话!! “放心,我才不要你照顾,不欠你的。”宁媛皮笑肉不笑地道,顺手把一只鞋盒扔在他面前。 荣昭南一顿,低头看着那只鞋盒,里面是一双新的男士的黄布胶鞋。 他拿起来一看,正是他的码数。 男人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给我的?” “是啊,你不是修房顶了么,这算工钱,两块钱一双呢。”宁媛一甩辫子,转身去准备下午的饭了。 难怪荣昭南后来被人整得这么惨,他那张嘴一张,能把人都得罪完了吧? 结果下放这些年,他学会的低调做人就只有不开口,站在墙角装冬瓜。 “冬瓜”一开口还是让人顶心顶肺。 目送宁媛的窈窕背影拿着水桶菜篮子等工具出门了,荣昭南才垂下眸子,打量了下手里的胶鞋。 他倒是没客气坐下来,把鞋子穿了起来。 荣昭南镜片后俊美的面孔,露出有些奇异又复杂的表情。 他自己的黄布胶鞋,穿了这些年,已经补了好几块补丁,几乎不成样子。 他曾经申请了一次去大队供销社买鞋。 可来检查他上缴思想报告的红袖章,没有同意,冷嘲热讽,痛批他没有艰苦朴素的精神。 从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打任何去供销社的报告,宁愿自己以后编草鞋穿。 宁媛这小特务居然注意到他的鞋子快不能穿了…… 荣昭南无声地弯起了唇角,如果这是她和他套近乎的手段之一。 那么,他必须承认,确实有些效果。 还是得警惕敌特分子的糖衣炮弹啊…… …… 宁媛又去了小溪边,不过这次她一边钓鱼,一边砍了边上的竹子。 她削了竹篾、竹丝,开始编虾笼。 竹篾太厚编制虾笼就很麻烦,折弯竹篾的时候,容易划伤手,太薄了又容易断。 她弄了好一会,除了绕第一个虾笼做得有点慢,后面几个简易虾笼几下就做好了。 宁媛把抓到的蚯蚓用竹丝穿好,分别塞进几个虾笼里头做诱饵,然后把五个虾笼放进了小溪里。 这笼子其实不光抓小虾,还能抓不少鱼。 笼子肚子大,脖子细,里头还有个竹条编绕的漏斗状入口。 漏斗的内侧,留出一些朝内倾斜的伞状、末端尖锐的竹刺。 鱼虾贪吃进了笼子,再想出来的时候,就会被虾笼出口的竹刺刺到。 等到天黑收工的时候,她虾笼里就有两条黄鳝,加上她钓了三条鲈鱼,今晚能吃个饱。 宁媛干脆利落就在河边杀好鱼,把清理好的鱼都装进鱼篓,再把虾笼重新放进小溪里。 她提着鱼篓愉快地避开人,摸黑回了牛棚。 荣昭南刚好安置所有的牛,顶着一头碎草,提着草料桶从牛棚里出来。 宁媛看了一眼他脚上破的黄胶鞋,有些不高兴地嘀咕:“怎么,鞋码不对,还是看不上我买的鞋?” 荣昭南拍了下头上的碎草:“没必要穿好鞋进牛棚。” 宁媛一愣,原来他是不舍得穿啊。 不知怎么,她忽然有点心酸,他应该是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却被搓磨得一双胶鞋都不舍得。 她叹了口气:“鞋买了就是穿的,不然你要等它放坏了,继续穿坏鞋么?” 后来社会富裕了不少,可不少老人节俭惯了。 不舍得吃儿孙拿来的好肉好菜,在冰箱里放得要坏了,扔了可惜又拿出来吃,结果病了进医院花更多。 荣昭南看着宁媛的大眼睛,轻咳一声:“知道了,我去换鞋。” 说着,他放下草料桶就跟她进房间。 宁媛却不客气地朝着他白了一眼:“现在换什么,你现在浑身臭死了,冲好澡,再吃饭换吧。” 说着,她转身进了屋。 荣昭南脸色有点不好看,下意识地低头闻了下自己身上,黑着脸去冲澡去了。 是味道太重! 宁媛在后灶台上拿了个旧铝锅开始煲粥。 她原本想做个爆炒鳝片,可今天忘记去弄辣椒,她干脆拿黄鳝煲粥好了! 切好的鳝丝用姜片和今天她特意买的胡椒腌制,等粥开了把鳝丝放进锅子里,滚出浓郁香味。 宁媛继续举着树枝穿好三条鲈鱼放在小灶上烤着,柴火热气卷着鱼肉。 鱼油散发出焦香,刷了酱油和盐,姜葱、野紫苏,香料的味道渗进鱼肉 鱼油滴答滴答地落在柴火上,鱼肚子里的姜葱和野紫苏香料再次弥散在空气里。 荣昭南洗了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闻着香味,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抽了下鼻子。 “还好牛棚在山脚下,离大部分人住的地方有距离,不然你这一天天挖公家墙角,明天就得被拉去公开批评,割资本主义尾巴,做思想检讨。” 宁媛翻动着手里的鱼,顺便朝他翻个白眼:“呵呵,怕割资本主义尾巴啊,那你可以不吃的。”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光着肌理分明的漂亮上半身。 她顿时涨红了脸:“你又不穿衣服,去穿衣服啊!” 荣昭南看着她脸红不自在的样子,轻哂一声,转身回屋:“哦,但是我穿了裤子。” 他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几年,天太热,他确实不习惯洗完澡还要穿上衣。 小特务看到男人的身体就害羞,这要怎么执行任务? 宁媛忍不住拍拍自己脸,赶紧起身去后灶台看鳝鱼粥。 她可是活了几十岁的‘老太太’了,怎么还真跟小姑娘似的,看见个小伙子光上半身就脸红。 宁媛刚转进后灶,就突然发现一道黑影正端起她的那一锅鳝鱼粥转身朝后面的小路跑掉了! “站住!你放下我的锅,有人偷东西!”宁媛吓了一跳,急了,立刻追了出去。 那可是她和荣昭南的晚饭! 天色黑,那黑影见她追过来,忽然站住,拿了什么东西朝着她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第18章 你真以为我们是夫妻吗! 宁媛见状,想要躲开,却来不及。 她只能闭紧眼,抬手下意识地护着头,但下一刻—— “啪!”一声,锐利的风声扫过。 一道高挑削瘦的人影忽然拽过她,将她一把拉进怀里,顺势利落地把砸过来的东西扫开。 宁媛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把自己护在怀里的男人。 荣昭南低头:“你有没有事?” 她慌忙摇头,下意识地退出他的怀里:“没事!” 但是下一刻,那东西瞬间砸到一边,顿时冒出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来。 “呕!”宁媛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差点呕出来,又气又恼—— 居然是屎! “缺德的东西,偷我东西就算了,居然敢砸我屎!”宁媛恼火地跳脚,拔腿就追。 实在太恶心,太倒胃口了! 如果那一包屎砸到她脑门上,她简直要做噩梦三天,啥也不想吃。 荣昭南动作却比她更快,如离弦的箭一般掠了出去,三两下就冲到那个黑影前。 他抬脚就往对方背后踹去,但是在踹到对方的一瞬间,却顿住了动作。 对方被劲风扫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锅子也摔在地上,撒了一半出去 小偷跌倒了,却不怕烫手,慌忙地伸手去抓撒在地上脏了的粥往锅子里放:“我的粥!” 宁媛也喘着大气冲到小偷面前,愤怒地伸手去抓住对方的衣领:“这是我的粥!” 可这一扯,她就愣住了。 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自己揪住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尖嘴猴腮的干瘦老太婆。 对方正凶狠地瞪着她,伸手死死地抓住那铝锅的把:“我的,这粥是我的,把它给我!” 那老太太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边抢粥,一边还要伸手去狠挠宁媛的脸。 “好了,夏阿婆,你别太过分了!”荣昭南一把扣住老太太的手。 不然她的指甲都要抓破宁媛的眼睛。 宁媛恼火极了,抬手“啪”地一下拍开老太太的手,抢过锅子:“放手,这是我熬的粥,我的锅,我的鱼!” 这真是没地儿说理了,这坏老太婆拿粪便砸她,偷她粥,还想抓伤她的眼睛! 尖嘴猴腮的老太太看着抢不到粥锅,自己又被荣昭南拽着,挣不动。 她张大了嘴,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粥,我的粥,就是我的粥,我要去公社举报你们偷偷挖公家墙角,还抢我的粥!” 宁媛呆怔地看着那滚刀肉一样的老太太,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艹……要是再过几十年,老太太往地上一躺,她怕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 还是荣昭南松开手,蹲了下去,对着夏阿婆冷声道:“夏阿婆,你再吵吵,以后有什么吃的,我都不会给你们分了。” 就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夏阿婆止住了哭泣。 她恶狠狠地瞪着荣昭南:“我就知道你小子娶了媳妇儿,上了床就不做人!” “咳咳咳……”宁媛差点闹个大红脸,这是什么时代,怎么会有人敢说这种话! 荣昭南挑眉:“夏阿婆,别乱说话,你今天这事儿做得过分了。” 夏阿婆冷哼一声,佝偻着身子爬起来,拍身上的土—— “过分什么,我说错了什么!你娶了媳妇,也没给我们分点吃的,我自己来拿,怎么了?赶紧让那个死丫头把粥给我,我和老头子等着吃呢。” 宁媛也是服气,就没见过要饭要得像理所当然,还威胁起她了? 她端着锅,冷笑一声:“这饭是我做的,他都不一定有份,你更别想!” 她不是看不出来荣昭南好像和这老太婆有些关系。 可她当了一辈子软柿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无底线地当软柿子! 夏阿婆见状,顿时惊了,指着她颤声道:“你你你……这泼妇!” 宁媛翻了个白眼:“你也好意思说我泼妇?” 说完,她转身端着锅就要走。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等一下,宁媛,夏阿婆的丈夫病了,这锅粥就给她吧。” 宁媛扭头,看着荣昭南,面无表情地问:“凭什么,关我什么事?” 他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真以为他们是夫妻吗? 就算是夫妻又怎么样? 荣昭南理所当然的口气,她就忽然想起前生的丈夫李延就是这样的—— 结婚回城后,乡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叔,年年轮流上门住家里打秋风,要办事,要钱。 每次都要她伺候做饭打扫。 李延从来不会问她意见,也都是这种通知的口吻谁谁要来住,赶紧买菜做饭去。 他们工资也不高,甚至还要借钱过日子,都要让老家的人满意而归。 理由就是不能只顾小家,不顾乡下亲戚朋友的情分。 可是凭什么?她只是嫁给他,却跟嫁了一条村的人一样。 欠了人情的不是她,伺候人的是她,累的也是她。 精打细算道买鸡蛋还要看哪家便宜两分钱的还是她,可不管做得再多。 她两句抱怨,就会被李延嫌弃不大度,不懂事,不贤惠,落不到一点好。 荣昭南看着宁媛忽然脸色冰冷下来,她的模样让他一愣。 她反应怎么那么大…… 男人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沉声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唐大爷身体很差,这几天事多,没给他们送吃的。” 宁媛看了一眼夏阿婆,见她瞪着自己,却忍不住吸溜口水,整个人又瘦又脏又臭。 她端着锅忽然向小路前方走去:“行,我记住了,这锅我给你们端过去。” 荣大佬欠自己的人情? 这个很可以有! 她对夏阿婆一点好感都没有。 但她很好奇,到底什么人能让荣大佬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施以援手。 第19章 又是为别人爱情感动的一天 荣昭南则看着宁媛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刚才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悲哀的愤怒,为什么她反应那么激烈? 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夏阿婆兴奋地拉着他:“小子,你们烤的那几条鱼一起给我吧,前两天我就看到你们吃烤鱼。” 荣昭南按了按鼻梁上的眼镜:“……阿婆,你别得寸进尺。” 夏阿婆舔舔嘴,冷哼一声:“就知道你假惺惺的,小气。” 说着,她转身气哼哼地走了,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跟了上去。 夏阿婆两口子住在牛棚不远处,另外山脚下的一间半倒塌的土坯房里。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就躺在土坯房里深处,睡在铺着稻草的地板上,边上放着两个破碗和一个黑乎乎的铝锅。 宁媛呆了一呆,本来以为荣昭南住的牛棚小屋就够拉垮了,想不到还有比牛棚更拉垮和破烂的房子啊。 她来到夏阿婆家里前,猜测过夏阿婆两口子可能日子不好过。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们日子这么……不好过。 看见有人进来,那不断咳嗽的老头勉强支撑起身子—— “咳咳咳……是小荣吗?我家老婆子又去烦你了吧?实在不好意思了。” 老头儿鼻梁上还有一副少了个腿,只剩下半个镜片的眼镜,张嘴就是一口京腔。 宁媛一听他的谈吐,就知道他是个文化人,八成也是下放改造的。 夏阿婆“嗖”的一下从宁媛背后蹿到老头身边,扶着他起来:“嘿,老头子,有吃的了,鳝鱼粥,可香、可香了!” 宁媛被夏阿婆的敏捷程度惊到了,这老太太有够灵活的。 “什么鳝鱼粥……你又去找小荣要吃的了,不能要!”老头儿颤颤巍巍地起身。 剩下的半锅鳝鱼粥的香气飘荡在房间里,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却还是对着夏阿婆摇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宁媛见状,暗自叹了口气,端着锅子走了过去,在老头床边的地方放下:“粥在这里,你们吃吧。” 这个房子里连凳子都没有,只能把饭菜放在地上。 “这是你们的晚饭吧,你们拿回去吧,年轻人要下地干活,不吃饱不行,我们有地瓜,老人吃得少,不饿的。” 老头儿巍巍颤颤地按了下眼镜,摇头。 “老头子,你病成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你这病就是饿的!”夏阿婆恼火地端着锅就往他怀里塞。 宁媛瞥见一边黑乎乎的破小锅子里还有两块小地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明明很需要吃的老人,却温文尔雅地拒绝妻子抢到的食物,让宁媛很心酸。 宁媛蹲下来,主动拿起床边的破碗装起粥递给他:“唐大爷,你们也要干活的,这是我自己主动给夏阿婆的。” 她想起不远处的粪车,终于才认出来这对老夫妇是谁了。 他们是队里负责拉大粪和沤肥的老夫妻。 这活儿又脏又臭又累,大家伙绕着走,平时基本碰不着面,更没说过话。 她只隐约听过拉粪老头姓唐,没想到却是个这样斯斯文文的老人家。 唐大爷看着宁媛,慈和地笑了笑:“咳咳咳咳……你是小荣的对象吧……咳咳……你们都是好人。” 宁媛笑了笑:“我们晚饭还有三条鱼呢,这粥就是荣大夫……是昭南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看着自己老头子肯吃了,夏阿婆高兴极了,忙拿了勺子来喂唐大爷:“哪,我没骗你,老头子快吃。” 唐大爷这才肯让夏阿婆喂自己吃鳝鱼粥。 荣昭南进门就没说话,看着宁媛蹲在那的纤细背影,微微弯了下唇角。 鱼粥喷香的味道,让夏阿婆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却没说话。 唐大爷却将锅子往夏阿婆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吃,我病了帮不了你,可你明天还得出工。” 夏阿婆却忽然转身抓过另外一个破碗,把里面的两块地瓜塞嘴里:“我可不喜欢吃鳝鱼粥,腥得很。” 唐大爷一愣,咳了起来:“咳咳咳……老太婆,你真是……你不吃,我怎么吃得下。” 看着相濡以沫的老两口互相推拒,找着借口让对方吃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宁媛忍不住眼眶有些发酸。 她忽然站起来:“既然夏阿婆不喜欢吃鳝鱼粥,我和昭南那还有烤鱼,反正我们俩也吃不了那么多鱼,我给你们拿两条来。” 说着,她就往门外走。 唐大爷一愣,忙道:“等一下,用不着……” 夏阿婆却忙按住了唐大爷的手,嘿嘿一笑:“劳动人民要互相帮助,小丫头愿意给我拿烤鱼,我就吃嘛。” “你……”唐大爷想说什么。 “别你了,你赶紧把鳝鱼粥吃了,我好把锅子洗了给人家送回去,别耽误人家新婚小两口晚上快活。” 夏阿婆不客气地塞了一勺子粥进唐大爷嘴里。 夏阿婆粗鲁又直白的话让宁媛瞬间脸上发红,差点自己绊一跤,忙伸手去扶墙。 这老太太怎么在这个年代说话还这样大胆,也不怕被人说耍流氓。 结果墙壁没扶着,她一把扶住了门边上荣昭南结实的胳膊。 荣昭南顺手伸手扶住她,淡淡地道:“小心点,房间里黑。” 宁媛只觉得对方身上的香皂味和青草的气息掠过自己耳边,她顿时耳根发热:“我没事!” 说完,她慌张地站稳了就往外快走。 看着宁媛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从他怀里往门外蹿,荣昭南修长幽深的眼里闪过一点异样的光。 等宁媛拿回来了两条烤鱼,夏老太狼吞虎咽地把两条鱼都吃掉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还专门选了没刺的鱼肉硬塞进唐大爷嘴里。 最后,宁媛和荣昭南提着空铝锅回了自己的牛棚小屋。 深秋夜晚的南方乡村,虫儿咕咕地鸣奏着,空气里还残留草木的芬芳。 宁媛坐在后院的简易小土灶边看着剩下的一条烤小鲈鱼,脸色变幻莫测 可恶啊,为别人爱情感动的一天,然后……饿死自己。 早知道刚才拿鱼的时候,留最大的那条了! 这么巴掌大的,哪里够她吃,更别说边上还有个大男人等她投喂呢! “怎么,你不吃吗?”荣昭南看着宁媛脸上丰富的表情,他莫名其妙地就想笑。 这个小特务现在才想起来一条鱼不够他们分,在这里后悔吗? 第20章 每晚都失踪的老公 “那个……咱们今天的晚饭每人只有半条鱼,将就吧。”宁媛迟疑了一会,还是忍痛把一半鱼切下来装碗里递给他。 本来大家口粮就不多,她才去偷偷摸摸钓鱼地。 荣昭南却没接过鱼,淡淡地道:“我不饿,你吃吧。” 说完,他转身进屋去了。 宁媛一愣,拿着碗追进去:“你也干了一天活,怎么可能不饿!” 说着,她把碗在桌子上一放:“没必要让我,说好了,咱们当假夫妻两年里,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共渡难关,才是合作伙伴。” 荣昭南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碗里的鱼,清冷的目光闪过一点难以言喻的光。 合作伙伴么……看起来倒像是她在养自己。 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把鱼吃了。 夜色深沉 洗澡完了之后,她对着荣昭南轻咳一声:“你先上床,我看会书,复习一下。" 她真不习惯和陌生男人一起入睡。 荣昭南不可置否地边擦头发边看着宁媛坐到了她淘回的旧办公桌前。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和一本破旧的语文书。 开始抄抄高中语文的词语,温习曾经的课文。 宁媛的心里很清楚,上辈子就是学历太低,婚姻也好、就业、眼界都被人嫌弃。 她重开人生这一局,怎么都要拼一把。 一开始只是为了缓解和近乎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室,还要睡一张床的尴尬。 但是抄着,抄着,宁媛就沉浸了进去。 等到她觉得手腕都抄累了的时候,已经抄了小半本书要考的词语。 宁媛伸了伸懒腰,看着边上已经换了两根,第三根又快烧完的蜡烛,才惊觉自己学习的时间有点久。 在知青点的时候,几个人住一块,总是吵吵嚷嚷地说着各种八卦,她也没心思看书。 但现在,她学习的效率竟然出奇地提升了起来。 宁媛又看了半宿书,等到荣昭南睡了,她才又困又饿地爬上床。 奔忙了一天,半夜她又被咕咕叫得饿醒了。 “饿死了……”她摸着肚皮,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决定去喝点水填肚子。 可刚下床,宁媛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猛地一扭头,就发现隔壁床上空空荡荡的! 荣昭南不见了?! 她一想到这男人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身上过去,自己毫无反应,宁媛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牛棚小屋不大,宁媛一眼就能看见房间里没有人。 她想了想,有些不安地穿了鞋,小心地往屋外走。 “荣大夫……荣昭南?”她出了屋子小声地喊。 外头黑呼呼一片,只有昏暗的月亮挂在天上,宁媛找了一圈。 厕所里没有人,牛棚里也没人,门还是反锁的不像有人出去的样子,也不知道荣昭南从哪里出去的。 四下漆黑,宁媛心里有些害怕,赶紧回了房间锁好门,干脆摸出饼干盒,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 奇怪,荣昭南能去哪里? 他一个下放改造的,平时除非下地干活,要么就在牛棚打扫、养牛,再不然就是晚上要去集中学习。 这几天是因为和她‘结婚’了,村支书网开一面让他不用学习和写检查。 可他半夜人不见了,做什么去了?平时他也这样? 宁媛坐在床边,东想西想,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直到…… “宁媛、宁媛,起来了……”男人清冷微微沙哑的嗓音响起。 宁媛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 是荣昭南,他回来了! 随后,她就对上一双清冷狭长的眼睛,正低头看着她,目光幽深。 她圆圆的小鼻尖儿正好“蹭”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嘴唇几乎贴到他的唇上。 “啊——”她瞬间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整个人往后缩。 但她忘了她自己睡的是外侧,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屁股悬空,然后一个倒葱栽往床下倒了过去。 荣昭南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扯:“小心。” 宁媛这才免于一大早就摔个狗吃屎的命运,不过,也直接被他扯进了怀里。 男人宽阔胸膛就贴在宁媛的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肌肉起伏,脸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涨红了脸。 荣昭南很快松开了她,低头看着面红耳赤的宁媛:“吓着了?我是看时间到了,该上工了。” 宁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咳嗽:“没事儿,咳咳……”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爬过她身上,又回到床内侧睡觉的? 宁媛一边赶紧起来去洗漱,一边不动声色地问:“昨天没吃饱,晚上你会不会饿醒?” 荣昭南换了衣服,拿锅装了点米和红薯去煮粥,轻描淡写地道:“习惯了,就不会饿醒,我们的口粮本来就比你们少。” 宁媛刷牙的手顿了顿,她当然知道物质匮乏,大家都不太能吃饱,荣昭南这种改造分子的口粮比他们更少。 她有些讪讪,没有再说话。 看来,荣昭南这是没打算让她知道他半夜失踪干嘛去了。 等到吃了煮好的红薯粥,两人各自分头上工去了。 宁媛挑着水刚到地里,就听到背后黄学红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这谁啊,这不是咱们宁知青么,终于舍得从牛棚出来了?”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黄学红、唐珍珍、秦晓霞几个正扛着锄头走过来。 她懒得理会她们几个,转身挑着水要走。 唐珍珍在她手里吃了大亏,哪里能不记恨,她眼珠子一转,冷笑着对黄学红说:“谁知道呢,婚前就能爬坏分子的床,这结婚了,怕是更下不了床,不要脸的……” “哗啦!”宁媛忽然把扁担一放,反手抄起水桶就朝着唐珍珍几个铺头盖脸地倒过去。 唐珍珍几个尖叫着四散开来,却还是难免被泼到了一些! “你干什么!”唐珍珍被溅了一脸水,尖叫着愤怒地瞪着宁媛。 宁媛拍拍手,笑吟吟:“啊,不好意思,我是看你们几个嘴那么脏,就想帮你们洗洗嘴,不要太感谢我!” 丢了钱又丢了人,唐珍珍本来恨宁媛恨得要死,宁媛现在还拿水泼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带着黄学红要冲过去揪宁媛的头发:“我打你这个不要脸的!” “怕你啊!”宁媛可不是上辈子的包子性格,反手抄起扁担对着她们。 但下一刻,华子就赶紧带人拦在她们面前:“你们几个女知青这是在干嘛,不能打架!” 其他几个男知青也忙过来帮忙把撕扯在一起的几个姑娘分开。 唐珍珍见自己没落着好,红了眼指着宁媛怒喊:“她和坏分子一结婚,就思想堕落了,三天两头不上工,年底工分不够,我们知青小队还得给她平分粮食,凭什么!” 这话一说,其他几个男知青也面面相觑,这是实话。 王建华摔破脑袋还躺着不能出工,现在宁媛也不上工,工分就更少了。 到时候年底结算却要按照小队工分去统一分粮食,他们这些出工多的就多干多吃亏。 “是啊,这样不公平。" “宁媛不是结婚了吗,我看满花姐那些结婚的知青工分都算村小队里去了,不算知青小队的。” 于是,几个男知青也附和了起来。 宁媛明白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干脆看向华子:“华子哥,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户口也在咱们村里,我想不跟她们算一个知青小队行吗,我不占她们便宜。" 华子看着宁媛坚持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到时候你跟咱们队里申请一下,你今年的工分记在咱们村小队?” 记在村小队,就是按家按户算工分,宁媛和荣昭南结婚了就算一户了。 知青有政策照顾,算高的一档,荣昭南这种下放分子,工分算最低的一档。 所以宁媛是很亏的,年底换粮食的时候都要少换不少。 唐珍珍见把宁媛赶出知青小队的目的达到了,这才冷笑一声,带着黄学红几个扬长而去。 第21章 危机来自于老公? “小宁,你何必跟他们赌气?”华子叹气。 经过昨天相处,加上他爹也说宁媛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他有些把宁媛当妹子劝。 宁媛却不以为意地笑笑,重新挑起扁担:“没事儿,华子哥,我懒得和她们纠缠。” 这些人一天天地就计较那点工分,可是很快就要全面开放了。 只要人脑子活,够勤奋,就不会饿死自己! 不跟唐珍珍为首的小团体混在一起,她还乐得少受气,起码不用总提防那个女人使坏。 华子把宁媛安排和村里人一起干活去了,想起自家老爹的吩咐,私下交代关系好的村里人多照顾着点宁媛。 村里大部分人看着宁媛居然和下放改造分子结婚了,都觉得这小知青又蠢又可怜,倒是愿意多看顾她几分。 宁媛反而比在知青小队干活要舒服多了,虽然身体累,但心不累。 到了夜里收工,华子媳妇儿满花给她塞了几个大馒头和新腌好的酸豆角,又摘了两把水嫩的青菜给她。 算是那瓶酒和糖的一点回礼。 宁媛还挺开心的,地里累了一天,她懒得再去捞鱼,直接把菜、酸豆角都炒一炒,就着馒头、红薯粥就打发了晚饭。 荣昭南照旧负责去洗碗和收拾、打扫,也没嫌弃晚饭没荤腥,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夜晚,宁媛照旧洗洗干净继续看书,等荣昭南先睡,她最后上床睡觉。 可等到后半夜下雨,宁媛迷迷糊糊坐起来,却发现……床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床发呆,荣昭南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周围还是没有他出去的痕迹,宁媛躺在床上半天,下决心要查查荣昭南到底干嘛去了。 毕竟同居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也实在让她不安心。 于是,隔天夜里睡觉前,她特意只吃了一点点饭,又灌了一大杯水才睡觉。 果然,这样就睡不踏实,整个人前半夜都是迷迷糊糊的,肚子咕咕地叫。 直到…… 一点凉风忽然吹到她的脸上。 宁媛一个激灵,顿时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猛地一转头,果然看见身边没人了,却就着月光看见边上的窗户正悄无声息地关上。 一道高挑的人影投在窗户纸上,不是荣昭南是哪个! 宁媛紧张地屏住呼吸,等着看他把窗户关上,又从窗户缝隙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窗户扣就从里面扣上了。 原来,荣昭南不走门,走的窗户,而且还能让人看起来像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 宁媛有点心底凉飕飕的,这人要是当贼或者杀手,甚至不会留下线索,谁也抓不住他吧? 她悄悄从窗户缝里看好荣昭南离开的方向,她麻溜地起身穿衣服,赶紧锁好门跟了出去。 好在荣昭南没走出去远,她知道荣昭南是个很警惕的人,也不敢跟近了,只远远地跟着那道高挑沉默的身影。 可对方身形敏捷,在山林小路间像入无人之境,她只能拼命跟紧,才勉强没跟丢。 跟了约莫一个小时,荣昭南忽然站住了脚步,转头冷冷地扫了她方向一眼。 宁媛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蹲下去。 等到她再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艹,人不见了?! 宁媛呆住了,她平时可不敢一个人夜里上山,现在要怎么办? 周围静悄悄的,朦胧的月色下,森冷晦暗阴森,只有虫鸣和夜鸟,还有不知什么兽类的怪异叫声。 她瞬间心底发慌,左右看看,却没有看见荣昭南的人影。 她把人跟丢了! 宁媛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一个从没夜里上过山的知青跟踪人,把自己在夜晚的大青山里弄丢了! 真是做事不过脑! 恐惧让她忍不住低声地喊:“荣昭南……荣昭南……” 可是只有寂静的夜和不知什么野兽发出的诡异吼声回应她。 不行,得下山!现在可是七十年代,生态环境好,她记得村里老人说大青山上除了蛇,还有熊,豺甚至狼! 宁媛火急火燎地赶紧转头就往回走。 可是走了十几分钟,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宁媛眼圈都红了慌得不行,她使劲掐自己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哭,不能慌! 要慌了到处瞎跑容易受伤,失去体力,万一滚下哪个洞坑山崖,或者惊动了野兽就完了! 她深呼吸几下,努力回忆以前白天上山砍柴时是怎么下山的,村子在山里的哪个位置,慢慢地摸索着下山。 天空被树林遮了,看不见北斗七星,但树干长苔藓的多的是北面。 村子在大青山的南面。 按照以前学到的一点辨别方向的知识,宁媛摩挲着树干,又捡了根树枝当登山杖。 她小心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暗自祈祷千万别遇到蛇和野兽。 走了快半个小时,却还是没看到村子的一点火光。 宁媛到底忍不住红了眼,擦了泪,使劲拽紧了树枝慢慢地继续探路。 她好不容易才重生,绝对不要就把命搭在这里了!得找到村里人常去砍柴的地方! 可这次才走了几步,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棍子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然后那东西瞬间发出了奇怪的哼叫声:“唧唧……” 随后,忽然有一大坨黑影猛地站起来朝着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借着月光,宁媛猛地瞪大了眼,看清楚眼前不远处朝着她呲牙咧嘴的居然是一头——獠牙凶猛的野猪! 那头野猪看起来极为庞大,几乎有两百快要三百斤,正愤怒地朝着她呲牙喷气。 而她刚才不小心棍子碰到软乎乎的东西是几头小野猪仔! 该死!宁媛瞳孔一缩。 黑熊都没野猪好斗凶狠,还力量十足,被它撞一下,咬起来,骨头断了,人也要没命! 关键是还不止一头野猪,这是一窝,还有四五只目露凶光,獠牙尖利的大野猪!! 宁媛腿肚子都发软,她慢慢地后退。 看着领头的野猪夜里发出绿光的眼珠子盯着自己,并且低头,她本能地就知道野猪要冲她来了! 在野猪朝着她猛地重来的瞬间,宁媛尖叫一声,转身就一路朝着山上拼命跑! 亏她还记得野猪追人的时候,不能往山下跑,既跑不过野猪,又容易慌不择路摔死! 宁媛一路听着身后野兽的嚎叫和撞断树木的声音,一路拼命跑。 怎么办,怎么办!? 夜风在耳边呼啸,她跑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肺里都发疼。 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她忽然想起来——对了,上树,她要上那种野猪撞不断的大树! 宁媛冲着一棵树干粗大的大树冲了过去,头也不敢回,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在她一把抓住最低的树枝,把自己挂上去缩脚的瞬间,树干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野猪一头狠狠地撞了过来。 “啊——!”她尖叫着拼命往上爬,用力地缩起身子。 愤怒的野兽们依然疯狂地撞着树,宁媛差点被震下树,她拼尽全力死死地抱住了树干。 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下一刻—— “咻!咻!咻!”几声锐响,不知道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宁媛忽然觉得野猪撞树的力度小了,她下意识地低头,就看见几只大野猪背后深深地插着几只箭。 空气里多了浓烈的血腥味。 受伤的野兽们更加愤怒,它们低头,顶着尖锐的獠牙朝着射箭的高挑人影猛地冲了过去,像一枚枚发射的炮弹。 拿刀高挑敏捷的黑影不闪不避,他一屈身,利落地挽弓上身,随后一反手,双手翻出两把刀。 刀花一闪,他如凌厉的箭一般冲进了野兽群里。 影子冷酷的手起刀落,血光和野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 第22章 荣昭南的真面目 宁媛目瞪口呆地看着树下。 在野兽群里纵横跳跃,身手敏捷凶狠的男人,比起真正的野兽更像顶级猎食者。 他手里的刀,刀刀破要害,动作冷酷、精准,凶狠,干脆,完全是肢解者一样的暴力美学典范。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和兽尸,男人忽然抬起脸,目光精准地捕捉住树上的宁媛。 他没戴眼镜,斯文俊美的脸孔上沾血,一双黑色幽暗的眼瞳,倒映出晦暗的月色。 “下来。”他看她,淡淡地道。 树下的男人不像人,像一把淬过无数鲜血的致命武器,让人——胆战心惊。 宁媛整个脑子都是宕机状态,下意识地听命松手,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的,已经整个人直接往下掉。 “呼!” 下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屁股摔两半时,却忽然被人稳稳地接住。 男人身上的热气蒸腾上来,草木气息混合着兽类的血腥味,太具有侵略性,侵犯着宁媛的每一个毛孔和嗅觉。 她整个都僵硬又结巴:“谢……谢……” 男人忽然一松手,将她放在地上,低头瞧着瑟瑟发抖,兔子一样红着眼瞪着自己的姑娘, 荣昭南眯了眯狭长的眼:“怎么,怕我?” 宁媛才站好,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颤了下:“我……没有。” 怎么会不怕呢? 明明身手这么可怕,就算想杀掉那些欺负他的人,一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这个男人就这么沉默隐忍地在村里下放了好几年,成了个任人欺负的‘村医’。 为什么这么能忍?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世上很有能力却很能忍的人,必所图不小,而且大概率都很可怕。 “那你为什么在发抖?”他幽幽地低头看她。 宁媛干笑:“我是被吓到了,毕竟……我差点死掉了。” 她只是跟踪他上山,都没看见他要做什么,更别说看见他隐藏了什么秘密,求放过! 他一脸血阴森森盯着她的这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像准备把她干掉灭口,毁尸灭迹,谁能不怕? 荣南昭挑眉,忽然慢条斯理地伸手抚上她皙白的脖子:“嗯,你差点死掉了。” 宁媛一瞬间感觉像被野兽捏住了脖子,差点就想猛地退开他转身就跑,还好理智刹住了她的腿。 下一刻,荣昭南手里多了一条绿色的细长的蛇,挑眉:“你看不见它么?” 宁媛和那条绿色的小蛇,瞬间大眼瞪小眼,鼻尖儿对鼻尖,蛇信舔上她的脸。 她一路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此刻彻底断掉。 宁媛两眼一翻,直接向后倒:“啊——!!!” 荣昭南看着神经绷断,晕倒的姑娘,顺势接住了她的身体。 这么一点本事还想跟踪他么? 也不怕被他连皮带肉和骨头一起吃了。 荣昭南眯了眯眼,将宁媛抱起来,往山侧走去。 怀里姑娘的身体柔软纤细又轻盈,他随便一抱就能扛起来。 他没什么表情地想—— 这个小特务还真是一点都不专业,发现她跟踪他,到她被野猪群追杀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的树上看着。 本以为生死攸关,能逼出她的真本事,或者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藏了枪。 结果,她被追得鬼哭狼嚎的,除了身手敏捷一点,反应快点,像个兔子一样一蹦三尺高地蹦上了树。 真没发现她身上别的异常之处。 也不知道是对岸的敌人们越来越拉胯,还是这个小特务自己拉胯。 …… 宁媛是被一烤肉的香味熏醒来的。 她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嘀咕:“肉……谁家在烤肉……” 她睁开眼,就看见火堆上正在烤着一大块油汪汪的猪排,还有猪肘子,散发着焦糊的香味。 甚至还有孜然和胡椒的香气,她瞬间就觉得自己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了。 “醒了?”一道清冷磁性的男音忽然响起。 宁媛这才看清楚了火堆边除了香喷喷的猪肉,还有一道修长安静的人影坐着。 她彻底清醒了,刚才自己是晕过去了?! “吃点东西,你有点低血糖。”荣昭南忽然递了一串烤好的烧肉过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薄的工人背心,长腿包裹在宽松的墨绿军裤里,越发显得腰窄肩宽。 整个人像一株秀挺清冷的白杨。 可她知道他是一把刀,他幽深的眼睛盯着她得时候,甚至让她想起黑洞洞的枪口。 宁媛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接过他递来的烤肉,轻咳:“谢谢,我是有点低血压和低血糖。” 不过这一低头,她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那外套上还有斑斑血迹。 宁媛一个激灵,这是那些野猪的血吧? “这几头野猪,够吃很久了,但不好保存。”荣昭南就着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悠悠地道。 他一动,火光仿佛在他肌理分明,充满爆发力的肩膀和手臂上镀了一层流动的金色。 更别说他轮廓锋利的眉眼在火光里有一种冷峻危险的漂亮。 让她都不敢直视。 阿弥陀佛,这种时候贪恋男色,这可不兴啊!! 专心吃肉! “那没什么……我会熏腊肉!”宁媛马上低头吃烤肉,同时认真道。 这烤野猪肉是真绝,风味绝佳,这块嫩猪排真是肥而不腻,入口焦香流油,还有那皮酥肉嫩的猪肘子。 他们这段时间都不缺肉了,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拿去卖。 “那倒是可以。”荣昭南悠悠地道。 但下一刻,他忽然话锋一转:“为什么跟踪我?” 宁媛吃肉的手一顿,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了转:“我没有……” “我要听实话。”荣昭南抬起眼,淡淡地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骗我。” 说着,他手腕一转,原本削肉的刀子干脆利落地插进一大块肉里,削下一块肉。 宁媛鼻尖冒出一点冷汗,忽然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 明明他也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语气温温和和的。 可她……有点背后发凉,好像她不老实就要成为那块被削下的肉。 宁媛忽然觉得很委屈,又很莫名其妙,她今天遭这场罪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他! “还不是因为你这几天老是半夜出去,又不告诉我你干嘛去了。”她没好气地道。 他摆出这副拷问她的样子做什么? “你暂时还没恢复工作,现在又那么多人盯着你,如果你晚上有什么需要单独处理的事情不方便我知道的,你起码说一声!”宁媛越说越有点火气。 “我们是被迫暂时在一起当“夫妻”的,各自都有隐私和秘密,我能理解!” 可他们现在是村里最招人眼的一对儿,大家处境都不太好的情况下,是不是更要注意点,有事互相通个气。 “我不管你做什么,起码到时候真被人逮着尾巴了,我们得统一个口径,互相之间打掩护吧,我们还是夫妻呢!”宁媛没好气地看着他。 她又不是村口闲的没事儿干的八婆到处打听别人的隐私,这年头爱说闲话的八婆还得下地干活挣工分呢! “夫妻……”荣昭南看着气鼓鼓的娇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带着怒火盯着他。 这个词让他眼底闪过异样的光,他垂下长睫:“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管她跟踪他是为了刺探什么,还是真的只是担心他拖累她。 至少,她现在说出来的理由是无懈可击。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夫妻’我有事是该和你打声招呼。”荣昭南淡淡地道。 他指了指火堆边的烤肉和烤肉边上的一堆东西:“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最近半夜进山的原因。” 宁媛一看,这才注意到,火堆边除了几座肉山一样的野猪,还有一头獐子和一只野鸡…… “你是来打猎的?”宁媛呆住了。 难怪一开始他手里有自制的弓,两把开山刀呢,原来是为了避人耳目,半夜进山打猎来了。 荣昭南一边给肉刷油一边简单地道:“分的粮食吃不饱。” 宁媛沉默了,难怪他一脱衣服,身上的肌肉可不像靠着吃那点工分粮能养出来的。 他完全不像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沉默隐忍的样子。 而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绝对不会让他自己饿着。 “嗯,你身手这么厉害,确实可以靠山吃山,只要不让人发现就行。”宁媛轻咳一声。 荣昭南看了她一眼:“我以前是侦查兵出身,你应该知道。” 宁媛下意识地点头吧:“嗯,知道的,就是没想到你的身手跟特种兵一样厉害。” 她记得几十年后,她在电视上看他的履历,是提过他曾经参军,屡立奇功。 只是有点没法把几十年后电视里那戴着眼镜冷漠严厉的大人物和眼前的年轻人联想起来。 “特种兵……你知道特种兵?”荣昭南再给她递了一串肉。 国内现在没真正意义上成建制的特种兵。 她嘴里的特种兵应该指的是国外那种执行特殊侦查、斩首、突击任务的特殊兵种。 还有隐私这个词儿,可不像现在一般人会用的,倒像是国外受过教育的人用的。 宁媛,一个省城的小知青,可懂得像留洋回来的,呵…… 荣昭南眼底闪过暗光。 宁媛拿肉串的动作顿了顿,笑了笑:“啊,我在书上看到国外有这种兵,全都是兵王,作用有时候能抵一个师,可厉害了。” 果然,生活了一辈子的痕迹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去的。 哪怕她已经算很小心,还是偶尔会吐露出不合年代的词。 宁媛心里忍不住嘀咕,咬了口肉,顺势换话题:“你这几天打猎,肉都藏哪里了,那么热的天不会坏了吧?” 希望荣昭南,没有留意到什么才好。 荣昭南似乎也没多想,瞅着成堆的野兽尸体,眉心拧了下:“不会坏的,我把肉给了夏阿婆和唐大爷……” 他一顿,看向宁媛:“我不是故意不拿回家分你,只是夏阿婆和唐大爷他们情况特殊,口粮比我还少……” 不管怎么说,这些天,可以说是宁媛一直在河里弄吃的在养着他。 宁媛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这些是你打猎打到的,要分给谁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们又不是真夫妻,我不会生气的。” 荣昭南听着她的话,不知道怎么,心里有点异样的不悦。 他眉心微蹙:“放心,以后我不会只让你去河里弄鱼。” 宁媛却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我捞虾打鱼是为了我自己不被饿着,分给你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毕竟,不这样,怎么能让现在的荣大佬欠她人情呢? 荣昭南看着她清凌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沉默了一会,忽然悠悠问:“你刚才说我们不是真夫妻,你不会计较我的东西分给谁,那如果是真夫妻呢?” “那,我会生气,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既然是夫妻,我们的小家一定是第一位你要考虑的。”宁媛干脆地道。 她看着夜空:“尤其是在物质匮乏,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你不愿意首先考虑家庭,和妻子商量怎么分配资源,不尊重你的妻子,又何必成家呢?” 太多男人在外头赚钱,把家庭和孩子丢给妻子,然后觉得自己赚到的钱就是自己的。 但明明,他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有妻子在背后的付出,让他不必为家庭孩子操心,每一分钱都有妻子的一半。 到了男人这里,就全成了——你是个没用的,都是我在养你。 宁媛冷哼:“如果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地分配自己的钱和资源,那就不要结婚了,成家了就该对另外一半和孩子负责,不是么?”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却在她青春稚嫩的小圆脸上看出来冷漠与沧桑感。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这年头谁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老爷们就是天,说一不二? 哪怕妇女能顶半边天喊得再响,可实际上还是男人做主当家。 但他却莫名地觉得自己无法否认宁媛的话。 “你这样的想法很‘先进’,但很可能会影响你以后找对象。”荣昭南往肉上洒了些盐巴,淡淡地道。 宁媛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对象,不找对象会死吗?” “是不会死,但没个男人怎么过日子?”荣昭南挑眉。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非常振聋发聩的一句话—— “女人没有男人就像鱼没了自行车,男人别太高估自己了。”宁媛不客气地道。 第23章 要不要一起洗澡 “……”荣昭南看着身边娇小的姑娘。 “怎么,你见过鱼骑车么?”宁媛挑眉。 他的三观受到了一次洗礼,女人没了男人像鱼没了自行车? 脑海里出现了鱼骑车的样子…… “嗤……哈哈哈。”荣昭南实在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不笑了,但这小特务太好玩了,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奇思怪想。 宁媛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拔高了声线:“本来就是,钱和工分我能自己赚,家务我自己做,病了我进医院,你说男人还能拿来干嘛?” “还得指望我伺候他和他一家子,最后老了还得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他送终!” 荣昭南看着她炸毛,忍俊不禁:“怎么说得好像你嫁过人,还伺候了男人一辈子。” 宁媛窒了窒,转头恨恨地咬着肉串:“你就说身边大部分人家是不是这样吧,我长了眼总会看吧!” 荣昭南看着宁媛气鼓鼓的样子,调侃:“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嫁人的原因——男人没用?” 宁媛烦死他一本正经戏谑自己的样子,恶狠狠地咬着肉:“本来就是,除了床上生孩子可能有用,要男人干嘛……” 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荣昭南意味深长地托着下巴笑了:“啊,对,那是要有男人才能配合完成床上的……任务,你知道不少。” 宁媛小圆脸绯红,朝他翻白眼:“哼,荣大夫,这是医学常识!” 这人顶着那张好看斯文的脸,语气却痞气到邪气,让她的心脏都漏跳一拍。 身边姑娘低头下去,嫩白的耳朵红红软软的,让荣昭南眯了眯眼,无意识地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不知道咬上去是什么味道。 “我还以为你和那位李书记在谈对象,所以懂不少。”他垂下眼,收敛了心神。 宁媛脸色冷了下来:“我和他没谈对象,是我大姨介绍的,我懂是因为我隔壁的婶儿是卫生院的大夫,我也住卫生院边上,婶儿常带我和她孩子去玩。” 解释就是掩饰,但她说的也是实话,没骗他。 荣昭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没谈过对象,心里竟有一种奇怪的舒坦感。 他转过来脸,起身去拿了一份切好的西瓜过来,递给她:“吃么?” 宁媛惊喜地看着手里的瓜:“你哪里来的瓜。” 荣昭南指了指山里:“种的,连孜然和茴香、辣椒都是种的。” 宁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在山里不会垦荒拓田吧。” “就一块地,保证身体素质不下降,足够的供给是要有的,毕竟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里。”荣昭南随意地道。 宁媛想想也是,不偷偷种山里,不打猎,他这几年怕是很难熬过去。 下放改造分子是不能有自留地的。 “不会的,你不会一辈子在这里的,到处都在恢复秩序,搞经济,你会回家的。”宁媛摇摇头。 荣昭南看着她,眼神有些深:“你这么确定我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宁媛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一切都在好起来,你又是有本事的人,龙不会一直困于浅潭。”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心底说不上什么滋味。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虽然他也不相信自己永远都会被困在这里。 她是第一个在他最低谷时,这样肯定他的人。 “给。”他把手里的瓜和烤好的排骨递了过去。 宁媛笑吟吟:“谢谢荣大夫!” 西瓜清甜解腻,烤野肉味道极好,够她吃得满嘴流油。 荣昭南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我们都结婚的,那你总叫我荣大夫,别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宁媛正在拿小刷子搅拌浆糊,闻言一愣,是的,这太生疏了。 她看了眼荣昭南,迟疑了好一会,才尴尬又试探地问:“那……我叫荣大夫你……嗯……昭南?还是阿南?” 姑娘软和的声音这么叫自己名字,像一只绒草轻轻掠过他耳边的皮肤。 有些痒痒的…… 荣昭南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别开脸:“随便你。” 宁媛看着他修长高挑的侧影,有些纳闷,这人真是古怪,怎么突然又板着脸了。 算了,大佬们脾气性格都是怪的。 她还是先吃吃吃吃——填饱自己肚子! 一个小时后 “你不是说你会熏肉?” 站在一堆“肉山”前,荣昭南看着宁媛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微微蹙眉。 宁媛叹气:“拜托,大哥,你看看这堆肉山,足足五头野猪啊,够全村人杀来吃了,我一个人怎么能搞得定!” 熏个十斤八九就算了,这快上千斤肉了! 卖都得卖好几天吧? 而且熏肉的烟很容易被人看到。 也怪她刚才饿迷糊了,看到吃的,说话不过脑子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荣昭南问。 宁媛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能把这些猪肉都卖了换钱、换我们需要的票。” 这么多猪肉能换多少钱和票啊,大几百上千块到手。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没有办法靠自己把这些野猪处理好,运下山进城。 “要么告诉村长,把猪拖下去,全村小队分了,换人情。”宁媛又说。 她和他这对‘患难夫妻’还要在村里生活一段时间,人情债难还,村小队得了好,多少要顾念他们俩一点。 荣昭南沉吟了一会:“我能处理一头猪,这山里还有个没人去过的山洞,可以在里面熏肉不被发现。” 宁媛大眼睛一亮:“那咱们还能把那几头小野猪仔养在山洞里!需要的时候可以做烤乳猪!” 她蹲在几只瑟瑟发抖的小野猪崽:“咱们自己留下一头猪和小猪仔,剩下四头让村支书带着人抬村里去,刚合适!” 说干就干,荣昭南挑了一头野猪,和山鸡、獐子一起干脆利落地宰杀去皮,把猪扛到了山洞里。 剩下的猪就留在原地,拿麻绳栓在树上。 宁媛在后头赶着几头小野猪仔看他扛着两百多斤的猪在崎岖山路上穿行,如履平地,像没扛东西一样。 她简直叹为观止,他到底是怎么顶着那张斯文俊美的脸,干活像猛张飞一样! 到了山洞里,宁媛还看见了堆柴的地方,还有不少吃的东西。 她就知道这是荣昭南的“秘密基地”了。 这人太牛了。 等到她和荣昭南把火烧上,所有的猪肉、獐子肉都分切好挂上开,已经天要亮了,两人才下山。 有荣昭南带路,下山快多了。 到了牛棚,宁媛闻着自己一身猪血腥臭和汗味,简直要吐了。 “我去烧水,一起洗洗?”荣昭南看着宁媛小脸皱起来的样子,问了一嘴。 第24章 和小特务生孩子么 宁媛一呆:“你说什么?” 他在邀请她和他一起洗澡? 荣昭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清冷皙白的面孔也泛起红来。 他有些尴尬:“那个……我是说一起洗掉身上的脏东西……不是……就是分开把澡洗了……但是两个人都要一起洗……” “得,得,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宁媛看着他车轱辘话说来说去,难得窘迫的样子,好笑地摆手。 她知道他是说两个人都该把身上的血污和汗洗干净,才好出工。 荣昭南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嗯。” 宁媛摇摇头:“不用洗,咱们都这副样子,才像是和野猪搏斗了一晚上,你赶紧把山鸡和猪肉给夏阿婆他们送去再出工,别让人看见!” 除了他们拿去熏烤的肉,她在剩下四头猪里,选了一头野猪,连皮带肉切了十几斤肉,跟山鸡肉一起带下山来。 宁媛拿出大概七八斤野猪肉装在麻袋里一背,就往门外走:“我先去老支书那里一趟。” 目送宁媛出门,荣昭南也把山鸡和剩下的野猪肉装在麻袋里,给夏阿婆他们送去。 夏阿婆刚扶着唐大爷洗漱了一遍,就看见荣昭南提着麻袋进来。 唐大爷一看他手里的麻袋,就忍不住咳嗽:“咳咳咳……小荣啊,你怎么又给我们送吃的,大半夜老进山,你第二天还得上工,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孩子知道他们工分低,活儿累,经常吃不饱饭,就想着办法补贴接济他们老两口。 荣昭南却把麻袋里的肉和鸡往地上一倒:“我还年轻,不要紧,抓了一只野鸡,您老炖汤后可以补补身体。” 唐大爷看着带黑毛的猪肉,还有一只杀好的山鸡都愣住了:“你这是……遇到野猪了?” 夏阿婆马上凑过去,担心地揪住荣昭南绕着他周围看:“你小子受伤了没有,多危险!” 唐大爷急了:“你赶紧把猪肉带回去,以后都不要上山了,野猪撞一下,人轻则骨折,重的被咬踏伤,命都没了!” 怎么能让年轻的孩子为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冒险! 荣昭南摇头:“我没事,当初如果被下放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帮我,开导我,我大概会冲动了,这点吃的不算什么,而且我也没受伤。” 他顿了顿,想起宁媛被野猪追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忽然忍不住低笑:“就是宁媛可能吓到了。” 唐大爷惊讶地老花镜都要掉了:“什么,那小丫头跟你上山了,你怎么能让她一个姑娘半夜跟你去打猎……咳咳咳咳……” “啪!”夏阿婆忽然跳起来,一巴掌拍在荣昭南后脑勺上:“你小子肯定没把上山干什么告诉你媳妇儿,让她担心你,才跟你上山,现在你还好意思笑她!” 荣昭南:“……” 夏阿婆怎么忽然帮那个小特务说起话来了。 夏阿婆没好气地道:“还有,你拿猎物回来给我们,这么多的肉……是不是也从来没有问过你小媳妇儿的意见?!” 荣昭南蹙眉:“她说了不在乎。” 夏阿婆嫌弃打量着他:“看来,你小媳妇儿不喜欢你,没拿你当男人啊,不然哪里能什么都不管你。” 荣昭南:“……” 老太太也还真是能一针见血。 他们本来就是假夫妻,但不知道为什么夏阿婆这么一说,他心里却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好了……咳咳……现在小夫妻之间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你不要做人家生活指导员……咳咳……”唐大爷一边咳嗽一边摆摆手。 夏阿婆忙给他拍背:“快歇着,我一会去把鸡处理了,炖上,你看着点火,中午自己吃点。” 唐大爷病了,夏阿婆却是要上工的。 唐大爷温柔地拍拍夏阿婆的手背:“辛苦你了,我会很快好起来。” “行了,老头子好好歇着。”夏阿婆提了宰好的山鸡往外走。 唐大爷看着荣昭南笑了笑:“小荣啊,你媳妇儿是心善的好姑娘,你要对她好点,她以后迟早会喜欢你的,生两个大胖小子,我和你夏阿婆还能帮你看看孩子。” 荣昭南:“……好。” 算了,他没必要解释太多,有些事也不方便跟二老说。 和小特务生孩子么……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想,这是不可能的。 …… “这是不可能的吧!” 惊愕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 满花、华子和老支书一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宁媛袋子里倒出来的野猪肉。 “宁知青……你没受伤吧!”老支书皱眉看了眼宁媛。 野猪这种东西偶尔会下来祸害庄稼,宁媛说昨天她和荣大夫天刚亮上山捡柴火的时候遇到了野猪。 还和野猪“打”了起来,然后杀掉了四头野猪? 十几个人都对付四头发狂的野猪都吃力,毕竟这种大野猪受伤了只会更疯狂的攻击人。 一个姑娘和一个板儿瘦跟竹竿似的读书人居然能杀四头野猪? 宁媛摇头,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按照之前和荣昭南商量的说法道—— “是很危险,还好我们把野猪引到以前老猎人留下的陷阱里,等它们没力气挣扎了,才把它们拖出来,我切了点肉带回来,剩下现在还在山上呢!” 这番含糊解释虽也经不住细问,但老支书一家还是能接受了。 毕竟重点是大家有肉吃,何必去深究肉怎么来的。 满花忍不住惊叹:“小宁,这太危险了,你家里人如果知道了,肯定担心死了。” 她是老三届的知青,料定自己回不去了,在村里结婚嫁人,但对同来的城里知青很有通感。 何况宁媛一直很懂事,一点不像唐珍珍那种小姐脾气。 这姑娘知恩图报,糖果、酒、连冒险杀了的野猪,也还记得给他们带那么多肉来,叫她怎么没好感。 宁媛拍拍胸口,笑了笑:“我也害怕啊,可这遇到野猪了,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完蛋,不拼能怎么办!” 说着,她指了下那些肉:“所幸运气不错,今晚咱们村能添菜了!” “嘿对,爹,咱们村今天能吃猪肉了!”华子兴奋起来,忍不住咽口水。 猪肉啊,他们村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一回! 几个小娃也围着那七八斤肉,兴奋地蹦跶:“吃肉、吃肉肉!” 老支书没好气地拿烟枪敲了下华子的腿:“就知道吃吃吃,这是小宁和荣大夫拿命换来的,等会叫上你哥黑子,一块多带些人上山,把野猪扛下来交公,给小媛家多分几份。” 华子干笑了下:“知道,知道的!” 宁媛摆摆手:“我已经给自己也留了肉,就不多分了!” 满花叹气:“你怎么这么老实,别说你们夫妻冒了那么大风险才拿到的,就算拿去卖可不便宜啊!” 虽然现在什么都要上交,但他们吃着这人家拿命换的野猪肉都有些亏心。 老支书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忽然道:“小宁你这是铲除兽害,为咱们村和集体做贡献了,既然做了贡献就要奖励。” 他先给宁媛这事儿定了性。 宁媛顿时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第25章 泼妇抢功 满花也跟着笑了:“对,奖励,我记得之前队里还有些多出来的布票,嗯,对了,还有一些县里的粮票、油票,咱们村干部也很少进城出差,放着也要过期。” 老支书点头:“这些奖励。我来跟队里其他干部商量!” 宁媛闻言,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谢谢老支书、谢谢满花姐。” 听到老支书和满花都把她的称呼从宁知青变成了小宁,她就知道他们算是把她真当村里人和朋友看了。 虽然村里人不用粮票、油票这些,但布票是要的,何况村里家家户户的粮食也就勉强填饱肚子。 那些县里的粮票、油票说白了就是村里对她口粮的补贴。 她现在,可太缺票呢! 宁媛高兴坏了。 …… 消息传出去,整个村都沸腾了。 宁媛也拿到了二十二斤粮票、十二尺布票和五斤油票,甚至还有一斤点心票,她可高兴坏了。 有了这些,到时进城买东西,可就方便多了。 她小心地收好票,带路上山。 华子找到他哥黑子,带着村里一帮年轻力壮的劳力跟着宁媛上山,把野猪一头头地扛下了山。 看着那些野猪全是致命伤的样子,他们都咋舌,但也没去深究为什么破旧的老陷阱杀伤力那么大。 一群人热火朝天地把野猪去皮开膛,下水都弄出来洗干净分了,村里里每户都能吃上肉。 大家平时都没有油水,不少村里人看着宁媛,都表示了感谢。 知青点的一帮子知青们也分到了几斤,不少人看见宁媛的时候,都表情讪讪的。 毕竟他们才把人赶出了知青小队,现在又分人家的肉。 不过宁媛倒是没所谓,反正她也没打算和知青队那些人继续往来。 看着宁媛和村里人说说笑笑打成一片,黄学红胖黑的脸上很是不满:“她就是运气好而已,嘚瑟什么!” 唐珍珍暗自冷哼,是啊,宁媛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和那个坏分子捡到四只野猪,没被野猪撞死、咬死,真可惜。 黄学红眼红地道:“而且一切都是集体的,村小队居然还要奖励她什么粮票、布票、油票!” 唐珍珍一听,心里憋气,转头忽然看见一边的领肉的干瘦妇女, 她计上心来,忽然冷笑一声,转身凑到那个刚领了肉的干瘦妇女身边:“王三姨,我有个事儿。” 王三姨听着她低声说完什么,尖瘦的脸一垮,一拍大腿:“你说得没错啊!” 随后,她马上走到正在给领了肉的村民登记的满花身边,一把拉住她,扯着嗓子问—— “听说你们宁知青不少不布票,还把之前那些队里分的县里的粮票、油票也要给她了?” 满花看着王三姨,眉头一拧:“这是给宁知青的奖励,队里同意的,没小宁,你今天能吃得上野猪肉?” 王三姨插着腰,尖酸地冷笑:“什么叫没她大家伙吃不上肉,我都听说了,这野猪是自己掉陷阱里的,那山上的陷阱以前大部分都是我爹做的,你们要给也是把票给我啊!” 宁媛在边上听着愣住了,她见过脸皮厚的,但是真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什么,这居然成了王三姨的功劳?! 不光她愣住,村里排队领肉的人也都目瞪口呆,这也行? 老支书眉头一拧:“你爹是村里的老猎人没错,但是你爹死了那么多年,那些陷阱又老又破……” “再老再破,那些陷阱也是我爹做的!”王三姨本来就是村里出名的泼辣货,直接打断老支书的话。 她毫不客气地指着宁媛的鼻子:“不是我爹的陷阱,你就死山里都没人给你收尸,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让你磕头就不错了,票还不拿来给我!” 王三姨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隔壁邻居院里的果树长半枝进她院子里,她都要说人家树的果子有她一份,不给就要砍倒人家树。 宁媛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边幸灾乐祸的唐珍珍,就知道是她搞鬼。 她冷冷地看着王三姨:“行啊,我可以给你。” 王三姨顿时三角眼一亮:“这还像话……” “但是,你必须今晚也上山,把其他野猪也引到你爹留下的陷阱里,我就把票给你。”宁媛也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王三姨一听就跳脚:“凭什么!疯了吧,那么危险,我为什么要做!” “你也知道危险啊,就凭我和我男人冒着生命危险把野猪引到陷阱里,所以你也得照着做一遍。”宁媛干脆地冷笑。 她话音一落,其他看不惯她的村民都纷纷附和—— “没错啊,那陷阱多少年了,也没见它自己跑去抓着一头野猪啊!” “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引了野猪进陷阱再杀野猪,你王三姨也该这么干一遍,才能抵消了人家的功劳!” “就是!” 王三姨一下子噎住了,她竟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说不过你,知青有文化就能欺负人?!” “反正我不管,野猪死我爹陷阱里,奖励就是我的,你不把票拿出来,今天就别想走!!” 宁媛厌恶地转身就要走。 但王三姨见状,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喊了起来:“把我的票拿出来,你别想走!” 听说好几十斤粮票,还有难得的布票,她肯不能放过宁媛! 宁媛脸色阴沉难看地看着扒着自己的腿,甚至试图把她裤子拽下来的王三姨。 她忍不住就想一脚踹过去。 第26章 她的嘴看起来都挺好吃 这种撒泼打滚的垃圾最恶心,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来讲理的,只是想要占便宜而已! “你快放开,像什么样子。”老支书也气得够呛。 这王三姨不讲理就算了,这是在打他这个支书脸,说他处事儿不公! 满花看着宁媛脸色不对,自己公爹在边上气得不行,但一个男人不好出面去拉扯。 她赶紧按住宁媛:“小宁,别急,我来。” 说完,她一边马上招呼其他妇女过来拉王三姨,一边不客气地警告—— “王三姨,要不我去叫王秀才来看看他娘强行占人功劳,贪小便宜丢他脸的样子,看他还能说上对象不?” 王三姨听到这话,顿时手一僵。 王秀才是她儿子,人如其名地能读书,读到了高中,自诩媲美知青,是村里文化最好的人,眼高于顶,非常的要面子。 最近到了讨媳妇的时候,正说对象呢。 王三姨被拿捏到了死穴,一下子憋住了,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 “你……你们就是偏袒这丫头!” 满花冷哼:“秀才娘,是不是偏袒,大家都有眼睛看着,你要不嫌丢脸,我还能让其他村的人都知道呢!” “你……”王三姨气得要死。 可她不敢拿村支书媳妇儿满花出气,就把账记在了宁媛这在村里没根基、没背景的姑娘头上。 她恼火地死瞪着宁媛,松开了手:“霸占我家粮票,姓宁的死丫头,你给我记着,这事儿没完!” 她王三姨的便宜那么好占?!哼! 说完,她爬起来,抱着自己分到的肉愤愤地走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大家伙继续高兴地分肉,满花则松了口气,拉着宁媛到一边。 “你刚才是想动手吗,你要真当着那么多人面踹了王三姨那泼妇,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宁媛抿着唇,闷闷地道:“我就是恶心这种占便宜没够的人。” 满花笑了笑,神色有些黯淡:“傻姑娘,咱们这辈子既然在村里嫁了人,户口也落在农村,一辈子都回不了城了,那在村里怎么对付这些泼妇泼皮都是有讲究的。” 她是真的有些可怜宁媛这个小姑娘,嫁的还是改造分子,在村里都是抬不起头的那种。 所以宁媛才会努力对自己公爹示好,她是能理解的。 宁媛看着满花,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那以后我有不懂的,都来问满花姐你。” 她没法告诉满花,以后是有大把机会回城的,很多人回城了,就跟村里的丈夫或者妻子都离婚了。 满花见宁媛受教,笑了笑:“这就对了。” 唐珍珍在边上冷眼看着宁媛没受什么影响,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也转身走了。 这王三姨也是个废物。 不过能给宁媛添堵,倒也不枉费她挑拨一场。 “珍珍,等等我!”黄学红、覃晓霞两个赶紧跟了上去。 覃晓霞转头看着宁媛和满花两个人说话,心中纳罕,宁媛怎么和记分员,村长二媳妇儿满花关系那么好了。 本来以为宁媛嫁给那个改造分子,一辈子都毁了,想不到居然抱上了村支书的大腿。 看样子,宁媛真的和以前木讷又胆小的她不一样了。 自己现在还在村里,没必要为了唐珍珍,把宁媛得罪死比较好。 …… 天色黑了下来,今天生产队也早早收了工。 村里像过节似的,家家户户的炊烟里,都多了肉香。 这年头缺肉,野猪下水都能炒很多道菜。 还有人把野猪肉熏了起来。 宁媛回了牛棚小屋,荣昭南回来的比她还早—— 今天有一帮村民上山砍柴,也动了想抓野猪的心思,结果野猪没抓到,滚下了山,每个人都就受了点皮肉伤,来荣昭南这里治疗。 所以荣昭南下午不用下地,一直帮着给人处理了伤口,就把牛棚扫了就行。 宁媛回来的时候,荣昭南已经煮好了红薯粥——这是他们的主食。 “今晚可以炒河虾,还有吃鱼。”宁媛手里提着一鱼篓的河虾还有四五条巴掌大的鱼。 她今天去河边收虾笼了,虾笼里有不少虾和小鱼。 重生回七十年代末了,她坚决拒绝艰苦朴素到饿肚子。 荣昭南顺势从她手里接了过来鱼篓,淡淡地道:“我去把鱼杀了,你先洗洗手,洗洗脚,休息一下,晚上咱们要上山。” 看着荣昭南自然而然的动作,宁媛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就浮现出——夫妻日常,四个字。 她耳根子一热,转身匆匆地去洗手、洗脚去了。 嗯,她这辈子要当尼姑搞事业,不可为男色迷惑! 何况荣昭南根本不是她应该和能够多想的人物,他后来娶了门当户对的老婆呢。 看着宁媛又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 荣昭南眸光幽凉,他看起来很可怕么?还是昨晚她真被吓到了。 小特务就这点心理素质,啧,没用。 吃了晚饭,两人就一起结伴上山。 到了山洞里,之前用来熏烤肉的柴火已经灭了,野猪肉还没熏好。 于是两人又继续垒了熏灶继续熏肉。 宁媛盯着肉在烟熏火燎下,散发出烧烤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几回口水,努力地添柴,转移注意力。 忽然一只修长的大手递过来几串烤熟的肉:“吃么?” 宁媛一愣,才发现荣昭南顺势削了几串肉穿起来烤熟了。 宁媛心底有点暖暖的,笑着道:“谢谢!” 荣昭南瞧着她弯弯的大眼睛在火光下亮晶晶的,他转过脸,轻描淡写地道:“我也不是给你烤的,我自己烤着吃,吃不完顺便给你两串。” 宁媛:“?” 她好像没说什么吧,荣大佬为啥自顾自地解释上了。 “好吧。”她无所谓地点头。 宁媛吃着喷香的肉串,看着油光水亮的半成品熏肉,她忽然道:“咱们把肉熏好了,品相弄好点,我找时间去县城里把部分肉卖了换钱。” 现在她有票了,得进城换粮,顺便卖了肉换钱,能买好多东西改善生活。 荣昭南眉心微拧:“要是被人抓到你在黑市卖肉,对你没好处。” 写检讨都是轻的,要严一点,她能被抓进去,尤其是她现在是他这个改造分子的“妻子”。 宁媛把最后一根肉串吃了,意犹未尽舔了下嘴角:“我会小心的,不然一直这么穷,什么时候是个头。” 都要改开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荣昭南幽冷的目光扫过她沾了一点油的小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她怎么吃东西都不老实,跟个兔子啊、猫啊似的吃着吃着就用小舌头舔嘴角,这肉有那么香么? 嗯,连她的嘴看起来都挺好吃的…… 荣昭南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饿了。 他顺手又削了两串肉搁火上烤。 第27章 情敌相见 宁媛没留意他的心不在焉,见身边的人没说话,只顾着烤肉。 她抬手拉了拉他衣袖:“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荣昭南垂下眼,长睫在他皙白清冷的面孔上落下阴影:“没什么,虽然这两年是松动了,但还是要谨慎。” 如果是有人派她来潜伏在他身边的话,怎么一副缺钱缺得要命的样子? 她上线没有给她足够的活动经费么? 宁媛笑眯眯地点头:“放心,我会谨慎地不拖累你的,话说,还有瓜吗,我想吃瓜!” 以后她还指望这位大佬在山里多打猎物去卖呢。 她会做好一个优秀的二道贩子! 荣昭南瞥了她一眼:“行,我去拿。” 怎么觉得她笑得殷勤过头了,跟个奸商似的。 …… 两人又折腾了半夜才把肉好好地熏了两轮,宁媛又累又困,一边翻肉,一边打瞌睡。 荣昭南坐在火堆边上,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他转脸看去,宁媛歪着身子,脑瓜靠着他肩膀睡着了。 长长的辫子,圆脸蛋软软地靠着他的肩膀,嘴唇软嫩湿润,像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兔子。 他眸光幽沉,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做声,任由她靠着自己睡着。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 宁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贴在一个坚实的怀里,抬眼就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沉睡男人的面容。 宁媛迷迷糊糊地差点一巴掌拍上去,但好在清醒过来忍住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睡在了荣昭南的怀里,自己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 他的呼吸就这么落在自己额头上,近得她能看见他睫毛像浓密的扇子一样长且直,挺鼻薄唇。 她呼吸窒了窒,这张脸…… 确确实实生在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年代。 她心底忍不住再次感慨,他再晚生个几十年,在演艺圈绝对是叫小姑娘们疯狂砸钱,就为博哥哥一笑的顶流脸。 但生在流行高仓健的硬汉风格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可真是叫大部分姑娘都瞧不上的小白脸了。 “看什么?”有人冷不丁地问。 “看小白脸。”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呵呵……”那人冷笑。 “(⊙o⊙)…”宁媛吓了一跳,圆眼对上一双清冷幽沉的瑞凤眼。 她干巴巴地道:“啊哈哈哈……荣…荣大夫你醒了啊,我也醒了,天亮出工……要出工了。” 她一紧张就叫不出他名字。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嫌弃?” 宁媛一脸懵:“啊?” 嫌弃啥,嫌弃出工? 荣昭南翻身坐起来:“昨晚拿我当枕头和被子的时候,你倒是不嫌弃小白脸。” 宁媛瞬间小脸通红,也赶紧跟着坐起来:“不……我没……没嫌弃!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回事,这大佬这话说得怪让人遐想和误会的!好像他们发生了什么似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荣昭南哂笑,有些危险地眯起眼。 他打小没少为这张男生女相的脸被嘲笑。 甚至有人说他像旧上海那些专门靠脸皮子骗女人钱的恶毒拆白党。 在军队里时,还有人嘲笑他是娘们,当然,最后——看不起他的人,都叫他收拾服了。 宁媛被他带刺的目光盯得紧张:“谁说小白脸不好看,不好看,我也不会看着你发呆!” 她隐约知道荣昭南忌讳别人盯着他的脸,她可不想得罪大佬! 荣昭南挑眉:“是么?” 宁媛点头如捣蒜:“当然,我就没见过比你长得好看的男人!” 荣昭南脸色冷了冷,一个大男人被说好看,在时下无异于当面骂人小白脸。 他嘲讽地道:“别告诉我,你喜欢这种脸?” 宁媛继续点头如捣蒜:“我当然喜欢啊,你的脸多好看呢!” 这是实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的脸就是好看的!还晒不黑,叫人嫉妒! 宁媛的坦率让荣昭南愣了一下,一时间沉默下去。 面前的姑娘,说得那样真诚,她没有撒谎,他看得出来。 她是真的喜欢他的脸…… 这个认知让他清冷晦暗的眼眸里闪过异样的情绪。 宁媛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话有点歧义,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时下也许不流行……嗯,就是不兴你这样的脸,但你的脸是好看的这是事实。” 怎么把话题引到喜欢不喜欢他的脸上来了,他可别误会。 气氛有些诡异,清晨的空气似乎都有点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灶台太热。 荣昭南别开眼,率先利落起了身:“行了,起来吧,现在下山还能洗个澡,再去上工。” 宁媛看着荣昭南清秀高挑的背影,觉得他的脾气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还有点少年气的别扭。 让她没法联想起上辈子那个电视里位高权重又冷酷深沉的男人。 不过也不奇怪啊,现在的大佬还没有长成日后那样。 宁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在见证大佬的成长,参与另外一种人生。。 又甚至有点……养成手游人物的感觉。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加上盐和香料腌制,野猪肉已经熏制到了最佳成色。 不会太柴,又还有丰润的油脂,散发着柴火和香料的味道,喷香! 一斤生肉能熏出七两左右的熏肉,他们手里大概有一百七十斤左右的熏肉。 宁媛决定趁着周日进县城里去卖肉! 她也不背多,拿了箩筐先背了三十斤,一大早就坐上事先说好来接人的的板车,跟着村里一帮子媳妇大妈一起进城了。 宁媛前脚进了城,后脚就有人找上了荣昭南。 他被叫进了村生产队的办公室。 荣昭南一进门,就看见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红袖章。 为首那个正是他上次见过公社副书记李延,和宁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甚至为了维护宁媛,压下了上次他踢伤白姨的事儿。 “我们是来检查你最近的思想改造成果的。”李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他带来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把荣昭南围在中间。 荣昭南一顿,低头按了下自己的镜框:“好。” 他暗自哂笑一声,这是刻意地带人来找他的茬? 宁媛那个小特务果然在说谎。 这位年轻的干事明摆着和她关系匪浅,才会对他敌意那么大。 第28章 我不是他养的看门狗 面前这位年轻干部对他的厌恶和冷淡都要写在脸上了。 就好像他抢了对方在意的宝物或者……心上人。 不过说来如果宁媛和李延曾经是一对的话。 那么宁媛看起来确实是情势所逼,被迫嫁给自己,跟李延分开。 荣昭南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种同样不悦,又有一种隐秘又恶意的痛快。 呵,那小特务就算真跟李延有什么,现在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 李延看着荣昭南低头垂首站在那里,穿着不合身宽大、打着补丁的衣服。 竹竿一样高瘦,脸又苍白细致,戴着眼镜,书卷气却又显得阴沉。 毫无蓬勃朝气,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敢的样子。 他心底就厌恶又难受——宁媛就嫁给了这种人吗? “这些都是上面下来的干部,对你们这些人做思想专项检查的。”李延皱着眉道。 荣昭南看向其余几个站起来的红袖章,确实不是之前经常来检查的那几个。 “行了,带我们去你工作和改造的地方检查吧。”一个穿着蓝灰色工人服,戴着红袖章的高大男人起了身。 李延忽然开口:“我在村小队办公室这边还有些事要办,一起来的干事陪几位过去吧。” 如果不是因为上面搞了专项检查,他压根不想看见荣昭南。 “行,李延同志你忙,那我们自己过去。”那个高大的男人点头。 跟着他来的几个干事粗鲁地推了一把荣昭南:“走吧,在这里发什么呆!” 荣昭南被推得一个踉跄,扶着眼镜,低头老老实实地向外走:“好。” 他挺意外的,李延居然没有整他的打算,他都做好今天遭罪的准备了。 居然真跟宁媛说的那样,是正人君子。 她还真……有够了解李延的。 荣昭南嘲讽地勾起唇角,呵呵。 老支书也是村小队的生产队长,看着荣昭南被几个干事推推搡搡地走了。 他忍不住低声道:“荣大夫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荣大夫被下放这些年真是太难了,特别是头两年,三天两头地遭罪。 可村里人干活伤着了,被蛇咬了,也是荣大夫帮忙的。 之前来的都是县里或者公社的人,他自己多少还能帮说上两句话,可现在来的市里的人。 李延脸色沉了沉:“我也不清楚,这次来的是市里的巡视检查组。” 只希望这个拖油瓶一样的家伙,今天不要搞出什么问题,被抓着小辫子,连累宁媛。 老支书叹了口气:“荣大夫不容易,小宁也不容易啊。” 宁媛自从嫁给荣昭南后,有多努力地生活,多努力地融入村里,他是看得见的。 他并不反感宁媛接近他这个生产队长,因为宁媛不像知青队里某些偷奸耍滑的人一样。 那姑娘没有任何坏心眼,她就是想改善一下处境,好好活着而已。 李延闷闷地道:“她当初明明可以选择不嫁给他的。” “小宁是善良的姑娘,如果当时她不嫁给荣大夫,他就得背个玷污女知青的名声,别说挨打,枪毙都有份。” 老支书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为什么总对宁媛多加照顾的原因,那姑娘也是可怜。 李延表情有些难受,他也知道有些人为了回城,什么下作手段都干。 可他帮不了宁媛,只能看着她在荣昭南身上赔了一生。 …… 几个干事推推搡搡地,押着荣昭南穿过半条村,去了牛棚,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唐珍珍、黄学红几个也看见了,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宁媛找的那个男人就是个破落户,她也迟早没好下场,好好一个知青,自甘堕落嫁给落后份子,丢人现眼!” 黄学红胖脸上露出嫌弃来。 唐珍珍眯了眯眼,是啊,今天有人来收拾那个姓荣的。 那她就这对村里最底层的夫妻,再‘添柴加火’好了。 本来自己是可以在设计宁媛嫁给荣昭南那破落户就拉倒了。 宁媛老老实实不蹦哒,认命在村里当个村妇,就像草鸡在她这个凤凰面前抬不起头。 可那个女人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后来敢那样坑她! 那就别怪她往死里整她! 唐珍珍冷笑一声,转身就回了知青小院。 而这头荣昭南被带回了牛棚小屋,那高大的干事交代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 “你们在外头等着,我先去检查他最近的思想检查,有问题再整顿。” 那几个干事点点头。 那高大的干事推着荣昭南就进了屋:“去,把思想检查拿出来。” 可荣昭南带着他到了屋子后院,才停住脚步,忽然猛地一偏身,就避开了对方往他脸上砸的拳头。 荣昭南眯了眯眼,反身一脚凶狠地踹上对方的腹部。 高大的干事一翻身,避开他的夺命腿,反手扣住他的小腿就跟抡棍子一样把他往地上狠甩。 可荣昭南却反手臂一勾,整个人欺身上去,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折腰翻身。 然后,长腿一下子夹住了高大男人的脖子,一个扭腰绞杀——“呯!” 一声闷响,高大男人瞬间面朝下被摔了个狠的。 荣昭南又以迅雷不及掩的速度翻身在他背上,胳膊肘凶狠地锁紧了他的咽喉。 “呜呜呜——!”高大的男人连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憋得通红,只能死命捶打地面。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臂也被荣昭南一脚踏在上面,完全动弹不得。 前院的几个人在抽烟,压根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 “你还真是皮痒了,想送死吧?”荣昭南淡淡地道,完全看不出他手上的力道能勒断对方的咽喉。 高大的男人只能用眼神求饶。 荣昭南这才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咳咳咳……队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心黑手狠……真想要我的命啊……你……” 高大的男人憋闷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无比委屈。 荣昭南冷漠地踹了他屁股一脚:“我不是你队长,我早就退役了,滚起来,陈辰。” 陈辰这才爬起来,很不甘心地嘀咕:“我在部队里练了这几年,一天都没懈怠啊,怎么就在你手里走不过三招呢!我还拿了全军大比武的第一名啊!” 他真的想哭,妈的,他这个全军第一多难拿啊,拼死拼活的。 结果呢,在这个鬼神一样的家伙面前走不过三招就“死”! 这就是当初教官说的天赋决定一切吗? “队长,以前咱们老领导说你骨骼清奇,从小跟高人学武是真的吗?”陈辰舔着脸凑到荣昭南面前,就想伸手抱他。 荣昭南伸出手指往他额头上一点,陈辰靠不过去了。 荣昭南面无表情:“别娘们唧唧地,离我远点,恶心。” 陈辰真哭了:“队长,别那么冷漠啊,我可想你了……” 荣昭南蹙眉:“你到底来干什么的,来犯蠢就滚。” 陈辰擦了把眼泪,叹气:“哥,你看见我就该知道我来干嘛的了,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他和队伍里的人其实一直在尝试寻找荣昭南。 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只知道他被下放到南方农村去了。 荣昭南唇间紧紧地抿了下,垂眼背身:“找我干什么,你们有你们的日子,不要跟我牵扯上关系。” 陈辰没想到他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会这么冷淡,他心底很难受:“队长……” 他捏紧拳头按捺着激动,红了眼眶:“一切都结束了,社会上下都要恢复正常秩序了,我来接你回京城,我们都知道的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的队长,以前多么意气风发,恣意潇洒,太阳烈焰一样的天之骄子。 可现在,他第一眼看见荣昭南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十八岁就让所有人臣服的天才军王。 完全变成了一个沉寂、苍白、单薄的村医。 荣昭南一愣,眼神里闪过复杂和痛色。 他背身负手而立:“我家老头子,让你来找我的吧?” 陈辰迟疑了一下,还是很认真地道:“老领导现在恢复了工作,他一直惦记着你,我是得到命令就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荣昭南冷笑一声:“是吗,他是怕我不回去给人当棋子,所以先让你来打头阵,探口风,拉关系吧。” 陈辰马上挺胸举右手发誓:“我向红旗发誓,我绝对不是探子,老领导是真的挂心你。”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比了个叉,虽然他撒谎了,他确实是来探队长口风的。 但是,这是善意的谎言,红旗不会怪他。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道:“你走吧,我不会回去了,我已经习惯农村的生活,我也有工作。” 陈辰忍不住转到他面前,拔高了嗓音:“这不可能,你适应什么生活,你是最锐利的刀,难道要一辈子在水沟里呆着,消磨殆尽,就在这里当你那个什么狗屁村医吗?” “村医怎么了,救死扶伤,正常职业,挺好。”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 陈辰气得浑身发抖:“你就只会治疗一些外伤而已,还是你当初为了救受伤的兄弟们跟野战医院大夫学了一手,你不能当什么村医,这不是你该干的活!” 龙怎么能永远困在浅滩之上!队长是疯了吗,他当村医简直大材小用! “我不是龙,这几年时间,足够让我看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荣昭南自嘲地冷笑,掩盖掉晦涩的情绪。 陈辰看着他额角刘海下隐约露出的伤,那伤再往下一点就能要队长一只眼睛! 他家队长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伤他,除非他自己不愿意还手。 陈辰心痛不已地红了眼,颤抖着想去摸他的额头:“队长,东子、老枪、我们都知道你受苦了,现在都好了,大家都在等你……” 当初队长被迫退役,所有人都几乎气疯了,甚至还有人出走,却再也找不到队长的音讯。 “我结婚了。”荣昭南侧脸避开了他的手,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话。 陈辰呆住了,脑子里怎么都没办法消化“结婚”这个词儿。 “什……什么……”他结巴了起来。 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队长。 还有结婚……结婚是不是就意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就……那就真的不想再回到战场,失去斗志了? 陈辰浑身发抖,捂住心口:“不……你一定在骗我,到底是哪个女人骗走了你的童子身!你失身了,你明明下放前和我一样是童子鸡的……嗷嗷嗷嗷!” 话音未落,他就被荣昭南两拳头狠狠地砸在肚子上,酸水都吐出来了,跪在地上。 “别逼我揍你,少说蠢话,恶心。”荣昭南揉着拳头,眼神嫌弃嘲弄。 这家伙一副跟他有一腿,被他辜负了的样子是想死吗! 陈辰捂住肚子,弯腰呕了一口酸水,却忽然抬起眼,笑得凶狠又得意—— “队长,你在撒谎……咳咳咳……你如果真的甘心情愿消沉在这烂水沟里,你用得着一直锻炼,保持着体能和身手的巅峰?” 他几次耍坏,激得队长两次动手,他没有一次能躲得过,说明队长一直没有懈怠过训练! 陈辰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荣昭南:“别骗自己,荣昭南,你绝对不是甘于浅滩的人。” 荣昭南眯了眯漂亮的眼,危险地道:“陈辰,你以前一根筋,很单纯,现在取代我当上队长了吧,心思也多了。” 陈辰痞气地笑了:“人是会成长的,不然我怎么镇住队里那帮孙猴子,只要你回来,我永远是你手下的兵,我只服你一个!” 全军大比武第一算什么,人人仰望的荣誉,是队长都无所谓拿不拿的东西。 荣昭南沉默了,忽然伸手:“有烟么?” 陈辰马上从身上摸出一包中南海来,递了一根过去。 随后,他又利落地拿出火柴划燃,给荣昭南点上。 荣昭南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慵懒地抽了一口,眯了眯眼:“我现在暂时不会回去。” 烟雾模糊了荣昭南的脸,让陈辰一瞬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陈辰敏锐地察觉到荣昭南的话是——他暂时不会回去,而不是一直不回去。 他立刻精神一振:“不着急,这次我的身份是南西省省会宁市下来的巡察组干事,还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荣昭南按了下高挺鼻梁上的镜片,淡淡地道:“随你。 陈辰简直兴奋得要抱着荣昭南哭出来,他好想抱着队长转圈圈。 可他不想再挨揍了,队长的手还是那么黑,有的是把人打得痛死,却不会真伤人的手段。 陈辰点头如捣蒜:“行,我回去汇报一趟工作,然后就跑回来陪你,你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 反正他总会把队长拽回京城!不达目标绝不罢休! 荣昭南嗤笑,镜片反射出恶劣的冷光:“帮我给老头子带一句话,我不是他养的看门狗,他想一脚踹开就踹,想让我回来咬人就把我弄回去,真想让我回去,就表现下诚意。” 陈辰一僵,自己是疯了,才敢跟大领导这么转述。 第29章 给我查查宁媛这个小特务的底细 “怎么,转述都不敢?”荣昭南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口烟。 陈辰一咬牙:“行,绝对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 他要是不敢,队长绝对不会跟他走! 但是…… “队长,老领导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才把你下放的……”陈辰想为自己尊敬的大领导说一句话。 队长家里的事儿,他不清楚,可当年情势不好…… 可荣昭南冷漠地道:“把我从队伍里弄出来丢给别人出气,叫保护?” 陈辰一下子词穷:“……” 谁不知道早几年到处乱成一锅粥,最稳定却是军里,谁也不敢乱了队伍。 荣昭南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掸了掸烟灰:“你回去后帮我办一件事。” “别说一件,一百件都成。”陈辰点头如捣蒜。 荣昭南:“帮我查查宁媛的背景和所有的社会关系,我要她从出生开始的资料。” 宁媛的那个叫白姨的大姨,看起来就有点不正常的样子。 竟然因为拿不到翡翠玉辣椒和宁媛不听她安排,暴怒到想砸残外甥女。 说白姨是贪财,他看那个白姨盯着宁媛的样子,又很偏执,听宁媛说学费都是白姨出的。 宁媛家里重男轻女,有时候连生活费都是白姨出的,所以,她一副宁媛背叛了她的模样。 小特务家里的事儿透着一股子怪异。 “宁媛,宁媛是谁?”陈辰摸着脑袋,总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是夫妻,你要叫她嫂子也可以。”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 陈辰下巴都要掉到胸口:“啊……啊……啊……吧……女……女……你真和女人领证?!你不是找借口不想回京城?” 他想起来了! 之前在生产队办公室的时候,那个叫李延的干事好像提过,队长现在和一个叫宁媛的知青一起生活。 他当时迟钝地没多想,以为就是住隔壁,或者这个宁媛是个男人!! 可是现在他才留意到后院晒着女人衣服,还有一双女人的鞋子! 看着陈辰盯着宁媛衣服目瞪口呆的模样,荣昭南挑眉:“怎么,我不配结婚?” “不是不配,但是,怎么会有人愿意嫁给你……不,我是说,现在你还在下放改造,她图啥?”陈辰有些语无伦次。 毕竟队长沦落到现在的样子,人人避之不及才对。 荣昭南不耐地睨着他:“我就是想知道她图什么,才让你去查的。” 什么叫怎么还有人愿意嫁给他,虽然话糙理不糙。 但陈辰这家伙说话,又让自己手痒,又想揍人了。 陈辰敏锐地察觉了自己要被揍的气息,立刻无比乖巧老实点头:“好,我一定把她祖宗八代都扒拉出来!” 荣昭南随意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陈辰其实抓心挠肝的,有无数的疑问,比如为什么队长对自己老婆不了解,还去领证了,比如…… “还不走?”荣昭南冰冷邪气地一眼扫过来。 陈辰马上立正站好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自家队长从十八岁‘出道’,身上就有一股子邪门劲,虽然现在隐藏得很好,他还是少招惹、 随后他乖乖退出了牛棚小屋,招呼前院的几个红袖章:“他完成得还不错,有进步,走,去检查下一家。” 荣昭南抽完了手里的一根烟,眼神晦暗地捏灭了烟。 下放后,没有条件抽烟,虽然他早些年在队伍里也不怎么抽烟,除非心情很差。 就像现在…… 荣昭南闭上眼。 …… 和荣昭南相反,宁媛今天心情特别好。 因为她今天特别顺利! 先是一下牛板车,她就先拿粮票和五毛钱去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肉粉吃得肚子饱饱。 这时候国营饭店的包子肉香十足,没有几十年后那种养殖猪都没猪香味。 除了肥肉多点,没毛病。 加上酸笋和豆豉、蒜蓉和肉一起爆香煮出来的肉粉好吃又开胃,她二两粉一下子都吃光。 然后就在国营饭店嗦粉的时候,听到厨师跟收银的大姐说县委招待所最近要办宴。 因为省城昨天突然下来了个什么巡视检查组,县里要临时接待。 县里交代准备本地特色菜,这么突然的接待任务,可把厨师和采购菜的人愁坏了,很多特色食材得去提前采购的。 宁媛顿时眼睛一亮,嘴一擦,立刻凑上去跟对方打听特色菜想要什么,风味熏野猪肉算不算? 自从大姨受伤后,她没去看过一次。 她妈倒是来了几封信把她臭骂几顿,又断了每个月她两块五的生活费,她连信都懒得拆了。 以后的日子,她得靠自己赚钱! 收银大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纳闷地问:“怎么,姑娘,你家还能弄到熏野猪肉?” 这年头,哪个村里打着了野猪,不是分给整个村的生产队改善伙食,还舍得拿出来卖? 宁媛笑了笑,打开了自己的箩筐:“这不是穷,就想拿分到的野猪肉熏了,换点钱,给家里补贴补贴。” 那大姐一瞧,哟呵,足足有二三十斤熏腊肉呢! 她瞧着宁媛瘦瘦的,就是脸嫩又大眼亮晶晶,一看就挺乖挺实诚的姑娘。 她想了想:“行,县委负责采购的是我侄儿,我帮你问问。” 反正也能帮侄儿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宁媛顿时千恩万谢,老老实实地坐在国营饭店里等着,干脆哪里也不去了。 到等着那姓章的大姐四点下班,然后背了箩筐跟着她去了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已经是整个县城里最好的招待所了,一栋白色的四层小砖楼,看起来干干净净。 一楼是吃饭的,二楼以上是住的。 章大姐交代宁媛在后门等着,她自己进了招待所的门。 不一会领出来一个三十多穿工人蓝布衣的男人。 “章二,就是这丫头,带了些野猪腊肉,你看看能要不?”章大姐指了指宁媛。 被叫做章二的男人打量了下宁媛,示意她打开箩筐:“我得先看看食材,熏腊肉这东西,做不好要么怪味重,要么发霉。” 宁媛立刻打开了自己箩筐给他看:“您看看,这都是这些天刚熏的,绝对不会发霉,我很小心的。” 章二拿了一块熏腊肉出来看,白的地方油脂盈润,捏下去硬实带韧,瘦肉的地方黑红,散发着焦香。 他又掏出小刀切了一片放在嘴里,满意地点头:“这肉风味不错。” 他其实不喜欢那种熏得太柴的和油腻气太重的熏腊肉,炒起来口感不好。 “这里的肉我都要了,多少钱一斤?”章二带着称出来的。 宁媛想了想:“国营新鲜的一档好肉现在九毛二一斤,二档的八毛七分钱,我这个野猪肉少见,怎么也得算一档吧,然后45斤鲜肉才能出30斤左右的熏肉。” “单算肉不算其他成本的话,也得四十一块四毛,您给我四十块再加三十斤全国粮票,行不?”宁媛问。 国营的肉要凭证购买,还要有肉票,才能拿到一档好肉九毛二一斤呢。 黑市上,没有粮票想买好肉价格最少得翻倍,得两块了,还不一定能买到。 何况她这是少见的野猪肉,宁媛觉得自己可是很良心了。 章二一愣:“哟,你这小姑娘还挺会算术的,算账不错呢,就是这全国粮票可不好弄,而且你要那么多全国粮票干嘛,你不是农村的吗?” 全国粮票那得是职工出差才有的,何况农村户口又不是城镇的,哪里用得着粮票,还是全国粮票。 第30章 被‘欺负\\’的荣昭南 宁媛早就想好了说辞:“我爱人是下放的,很快他得回老家工作,身上没点全国粮票,我不放心。” 全国粮票只有有工作单位的人才有可能拿到。 这东西像钱一样全国通用,不像地方粮票都有消费地区限制。 她拿到之后,不管在省内还是省外花销起来都方便。 章大姐一听,皱了下眉:“你帮你爱人换票又换钱的,别到时候他拿了钱和票,一走了之。” 先头返城了的有些知青,根本就不回乡下,也不把孩子和家里爱人接走,甚至直接离婚。 宁媛摇头:“不会的。” 荣昭南就算回城了,他那种人物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否则后来他站在不上那么高的位置,屹立不倒。 以后,他们肯定是要离婚的。 “行吧,你既然一定要全国粮票,那我给你找找,可不保证一定有那么多。” 章二觉得这小姑娘的山货好,价格优惠,就是要全国粮票有些麻烦。 可现在招待所急着用,他也只能尽力找找。 宁媛点头,感激地笑道:“行,多谢章二哥!” 章二就让人出来收了熏肉,然后回了招待所去找粮票。 凑来凑去,折腾了一个小时,他才满头汗地出来,先是数了四十块钱给宁媛,又掏出一把粮票。 “我们实在找不到三十斤那么多全国粮票,就只有二十五斤,但还有五斤省粮票和五斤点心票,都给你了,你看行不?” 宁媛倒也不失望,反而挺惊喜的:“行,谢谢章二哥!” 说完,还朝着他和章大姐鞠了个躬。 “哎呀,你这姑娘真是的,快别客气!”章二忙拉住她。 宁媛看向章二,眼巴巴地问:“章二哥,要是我还能弄到熏野猪肉,您收吗,咱们村的人都挺穷的,能换一点是一点。” 能搭上县委招待所,她以后和荣昭南搞的山货就有了渠道出手,不用冒太大风险去黑市卖。 这是大客户! 所以,她故意说得有些含糊,让人以为她是帮村里其他人拿来卖野猪熏肉。 果然,章二迟疑了一下:“你这是要帮村里的人拿来卖啊,我倒是可以收,但是……” 他顿了顿,这年头缺肉得很,新鲜猪肉都不够吃的,做熏腊也是为了一整年存着自己吃。 很少有人做熏腊拿来卖的,这确实是一道风味菜。 县委食堂拿来招待上级或者下面来出差的都行。 “但是什么,您说!”宁媛立刻积极地问。 章二说:“那质量可至少得跟你今天拿来的熏腊野猪肉一样,而且我可没有那么多全国粮票了!” 毕竟不同的人熏出来的肉味道品质都不一样。 宁媛笑了起来:“您放心,我肯定每次来都给您看好质量,不好您不要就行,我也不是回回都需要全国粮票啊。” 这东西,她有钱多了,自己去黑市换就成。 找到稳定的出货渠道才是最重要的! 事儿成了,宁媛心情好得不得了,走路都脚步轻快。 章大姐看着她的样子,摇摇头:“小丫头,看好你男人,别只知道供养男人,先多想想自己,存点私房钱。” 宁媛不以为意地笑笑:“好!” 她还挺意外这个年代,居然还有章大姐这种不觉得丈夫是天,啥都先想着丈夫的人。 说着,她忽然看见边上的副食品店,忙对章大姐说:“大姐,您等我一下。” 章大姐愣神的瞬间,她一溜烟地直接跑进副食品店去了。 不多久,宁媛就提拎着一提红纸包的点心和一斤水果糖出来了。 她把东西往章大姐手里递:“大姐,今天多亏遇见你这样的好心人,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卖完这些肉。” 章大姐忙摆手:“你这姑娘怎么大手大脚的,才得了几斤的点心票啊,就这么花,我不吃这些。” 宁媛笑嘻嘻地把糖果和点心往章大姐怀里一塞:“我这可不是送你的,这是我送给你家孩子和老人的!” 章大姐这个年纪,一看就是上有老下有小。 她这话一说,章大姐倒是不好推拒了。 宁媛背着箩筐,朝着章大姐摆摆手:“我走啦,下回进城再来看大姐!”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 章大姐看着宁媛,忍不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姑娘,还挺懂事,会做人。” 本来她也只是想着是不是可以解决下自己侄儿最近头疼的事儿,没想过拿什么礼。 可宁媛这姑娘热情又懂事。 章大姐上了自行车骑车走了。 宁媛看着都要六点了,赶紧又就近买了些需要的东西,背着一箩筐的东西匆匆忙忙赶到搭板车的地方。 今天收获满满,累点都值得! 她坐着板车和村里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回了村子。 到了村口,宁媛跳下板车,背着箩筐高高兴兴地往牛棚小屋赶。 她心里盘算着,一会还能吃上炒腊肉,她还用买了半个烧鸡,今晚好好改善生活。 可才到牛棚小屋门口,就见围了一圈人,一眼看去,知青小队里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红袖章。 宁媛心里猛地一沉,糟了,出事了。 她忙挤到屋门口,就看见荣昭南靠在墙角站着,眼镜被打碎了半个镜片,头发和身上都有些灰。 有人正拿着一个碗朝着他头上狠狠砸去。 “王建华,你干什么!!”宁媛尖叫一声,荣昭南还像以前那样完全不打算还手,眼睛都要被砸瞎! 宁媛像个小炮弹一样朝着准备砸人的王建华猛地冲过去,一头狠狠撞上他的背后。 第31章 发疯不好,但是有用 “咣当!” “哎哟!!” 土瓷碗碎裂的声音和男人的痛叫声同时响起。 王建华被宁媛从背后一个猛冲头撞,猝不及防下摔了个狗吃屎。 但是他手里的碗砸在墙壁上,飞溅的碎片也擦伤了荣昭南的脸颊。 看着他脸颊渗出血来,宁媛愤怒地转身瞪着围住他们的知青:“你们干什么,疯了吗,你们有什么权力打人!” 荣昭南看着宁媛挡在自己面前,背着箩筐的纤细背影像只炸毛的猫。 他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唇角轻轻勾了下。 王建华狼狈地在身边人搀扶下爬起来,阴险地瞪着宁媛:“宁媛,你嫁给这种落后分子,也跟着他一起堕落了啊,居然敢护着他!” “我不护着他,护着你个畜生吗!怎么,头上的伤好了,不疼了?!”宁媛一看见王建华,就恶心得想吐。 这个狗东西,上次对她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证据,她就去报警了! 没想到他刚养好就敢来吠和报复了! “宁媛!”王建华脸色铁青,下意识地想捂住脑袋,已经好的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起来。 唐珍珍边上掸了掸指甲,假惺惺地开口:“宁媛,今天市里有人下来检查,我们就是再来抽查下他思想改造情况,免得拖村里工作的后腿,你急什么,亏你还是知青,一点觉悟都没有?” 宁媛愤怒地看向唐珍珍,她就知道这事儿一定有唐珍珍的份儿! 她怒气冲冲:“你们有什么资格检查他,是生产队派你们来的,是公社派你们来的?” 唐珍珍冷笑,指了指身边站着的两个戴着红袖章的公社干事:“怎么,你眼瞎,看不见公社的干事在这里?” 为了整他们夫妻,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两个公社干事也咳嗽了一下:“上面有人下来检查,宁知青,你既然是知青,应该协助大家一起帮助他改造思想,而不是阻挡其他人帮助他进步。” 宁媛瞪着他们:“你们的改造是什么,是随便打人?” 公社干事一愣:“这……” “打他怎么了,这种落后分写出来的报告那么短,那么敷衍,一看就不是老实!”王建华一脸正义,眼底却闪过狠戾的光。 上次在牛棚附近被人偷袭,才没把宁媛这个小裱子办了! 那个时间,能出现在牛棚附近的,除了荣昭南,还有谁! 早几年,他甚至直接找个理由,就能名正言顺地弄死荣昭南这种垃圾一样的家伙! 可惜了! 宁媛实在恶心看见王建华,干脆地转脸对着两个年轻公社的干事拔高了声音—— “两位,我就问今天上头的检查组下来,他们有说我对象犯了大错,要处分或者惩罚他吗?” 公社的干事面面相觑:“这倒是没有,但是……” 其中一人忽然看向唐珍珍:“这位唐知青说上级检查组对村里的改造分子很不满意,让我们来做个复查,免得影响对咱们工作的看法。” 唐珍珍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把自己说出来了,顿时有些尴尬。 她在宁媛愤怒的目光下,抬起下巴冷哼:“没错,我是出于对集体的关心才好心通知公社的干事们。” 她就是故意找人来收拾他们的,他们能怎么样? 看着唐珍珍挑衅的样子,宁媛深吸几口气,捏紧了拳头,告诫自己得冷静。 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家,不能被这种极品小人随便激怒。 她看向两个公社干事忽然问:“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村一般都是李延副支书负责巡查帮扶,今天如果有检查组下来,那也是他陪着过来对吧。” 两个公社干事一愣,但都点了点头:“是的。” 宁媛:“我建议两位先去问问李延同志,到底检查组具体说了什么,不然二位贸然打乱了李延同志的工作安排,就不好了吧?” 她如果没猜错,唐珍珍之所以没有去找李延,肯定是因为检查组和李延这边其实屁事没有! 所以唐珍珍才会忽悠两个比较脸生的干事过来,自己都没见过! 果然她话音才落,两个公社干事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都很年轻,刚被抽调到公社去,才会因为唐珍珍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语急于表现自己工作积极,跟着她过来了。 但宁媛这么一说,他们也察觉了不妥,顿时有些局促起来:“这个……这个……” 这事儿说小了是他们自作主张,说大了是他们擅自插手上级工作。 宁媛又冷冷地看向周围的知青:“你们随便动手,信不信我现在就再进城去报警,你们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你们试试看?” 都要八十年代了,公检法早已经恢复了运作,这群人还活在过去! 再过几年都要严打了! 一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随后两个干事马上道:“行了,这事就先这样,我们现在回公社去向李延副支书汇报一下。” 说完,他们匆匆转身离开。 “哎,等等……”王建华忍着背后的痛,下意识地想去拦住人。 这两干事一走,他就没什么名义收拾荣昭南了! 可对方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粗鲁地推开他就走了。 这依仗一走,剩下的这帮子人面面相觑。 黄学红看着宁媛恼火地噘嘴:“宁媛,我们大家都是知青,也是为你好才来检查这个落后分子的思想情况,你还不领情。” 唐珍珍也冷笑:“宁媛,你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个厉害了,以前巴着我的时候,洗脚水都给我打,现在又一副样子。”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小看了这个抢她喜欢的人,又抢她东西的贱人。 宁媛一边放下背篓,一边把自己的大辫子拿头绳随便扎在脑后,也笑了:“是啊,我再让你看看我其他的样子好不好?” 唐珍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宁媛就猝不及防地冲过来,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按。 唐珍珍被拽得头皮剧痛,整个人被摔到地上,惨叫了起来:“啊啊啊——放手!好痛!” 宁媛使劲地一把把地薅她头发:“欺负人上瘾是吧,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以去生产队告状,去公社告状啊,我们打架了,怎么地?!” 第32章 这男人一笑跟勾搭人似的 女人打架,可和之前他们一群人对付荣昭南性质不一样。 就算报警了,她一口咬死是妇女之间扯头花打架,公安都懒得管。 她今天非好好收拾唐珍珍这极品不可! 上次唐珍珍挑拨王三姨抢自己奖励的粮票,害自己莫名其妙结了门仇。 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现在蹬鼻子上脸了! 宁媛高举了巴掌也毫不客气朝着唐珍珍的脸一下下地甩了上去:“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封建女皇吗,谁不听你的,谁不捧你的臭脚,谁要超过你,你就要整死谁?” 唐珍珍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边挣扎边尖叫起来:“放……放手……啊啊……你们快拦住她。” 她是真不知道宁媛居然敢又说动手就动手! 终于,周围几个知青们都如梦初醒,赶紧扑过去把两个人分开。 “放手,放手,不能打架!” “快放开!” 黄学红见状,想起自己上次也挨了宁媛一巴掌,顿时气冲大脑。 她冲过去就要撕扯宁媛的头发:“你这个泼妇,放开珍珍!” 但是她还没靠近,一只大手忽然伸出来猛地推了她一把。 “哎哟!”黄学红圆胖的身体跟个球似地向后直退,摔了个屁股蹲,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覃晓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学红,小心。” 虽然嘴上关心着,可她却不动声色地按住了爬起来的黄学红,不让黄学红再去帮唐珍珍:“别过去了,那边一片混乱,小心受伤。” 她看着唐珍珍被宁媛撕成那个样子,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意。 本来嘛,宁媛说的都没错,唐珍珍就是在团体里太高高在上,把其他人都当成她的洗脚婢。 现在有宁媛这个出头鸟去对付唐珍珍,是再好不过了。 下一刻,荣昭南按住了两个纠缠撕扯在一起的女人。 其他几个知青也没看清楚那个高高瘦瘦,总是沉默寡言的村医是怎么动作的。 反正他拨了两下,就把唐珍珍和宁媛分开了。 他自己一手抱住宁媛的细腰,另外一手把唐珍珍推给了知青们:“带她滚!” 几个男知青们赶紧护着唐珍珍撤到一边。 他们看着唐珍珍鼻青脸肿的、脖子手臂都是指甲抓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发乱糟糟像个疯婆子,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那头宁媛被荣昭南死命抱住,还伸拳踢脚,一副要冲过来继续撕扯唐珍珍的愤怒模样—— “我告诉你,大清朝早亡了,红旗插遍全国,你就真是个慈禧太后,也要被人民的铁拳砸碎狗头!” 这也算是扣帽子了,但扣得理直气壮,一群知青哪个敢吱声。 他们虽然心里也看不起宁媛,觉得宁媛丢知青的脸。 但根本上还是被唐珍珍和王建华鼓动之下来找茬的,现在看到唐珍珍这惨样,才觉得不该多管闲事。 何况,看着宁媛手里还缠着几把抓下来的唐珍珍的头发,看着他们觉得自己都秃头了。 荣昭南有点无奈地看着怀里激动的小女人:“冷静点。” 这什么品种的兔子啊,炸毛了,还能把人咬下几块肉来。 宁媛怒目圆睁,拳打脚踢,使劲挣扎。 “冷静个屁,我们辛辛苦苦弄到的野猪肉,他们前脚吃了,后脚来咬人,反正我也回不了城了,大家都一起死好了,都留下来!” 她本来眼睛就又大又黑,现在满是戾气的模样还真有点吓人。 荣昭南干脆看向那群知青:“你们还不赶紧把人带走,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她。” 看着荣昭南一副——‘再不走,我就放宁媛了啊’的模样,连王建华都吓得够呛,忙招呼大家架着唐珍珍赶紧撤退。 太可怕了! 他们第一次体会到破罐子破摔后的威力那么大! 以前宁媛明明那么秀气又带着点内向,这是因为不能回城,彻底疯了吧? 等着一群人被狗追似的都跑远了。 宁媛这才喘气儿,擦了下满头的汗,半瘫了下来:“呼……” 荣昭南看着宁媛瘫在自己怀里,像足出去跟人打了一架,又蔫吧残留着凶劲,皮毛都扯乱了的小动物。 “终于冷静了,不发疯了?”他有些好笑,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这一刻她确实是为了维护他,丢掉了体面。 连自己的亲人都放弃他,或者说抛弃他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宁媛翻个白眼:“没,我还没疯够呢,再疯一点,到他们不敢随便来找麻烦!” 发疯很难看,但是有用! 再过几十年,还很流行“发疯文学”呢。 她上辈子就是太要脸面,才郁郁寡欢了大半辈子。 荣昭南眯起清隽的眼盯着她一会,忽然说:“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 宁媛疲倦地就着自己袖子随意地擦了脸,嘀咕:“咱们不是一伙的么,我也不是光为了你,也想尽量杜绝有些人觉得我是软柿子,随便捏的念头。” 本来跑了一趟城里就够累的,回来了还打了一场“仗”,她要累趴了。 这辈子不管是唐珍珍,还是大姨,她都直接怼回去了! 荣昭南闻言,他低头看着怀里姑娘疲惫无力的样子,忽然笑了笑:“抱你进去休息一下?” 夕阳下,他的笑容仿佛都带了漫不经心的温柔诱惑。 宁媛被他的笑容弄得一呆,妈的……这男人不能笑,一笑就勾搭人似的。 她呆呆看了片刻,见他挑了下眉,就要把她抱起来。 宁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以一种很亲密姿势靠在他怀里。 她耳根发热,立刻撑着他手臂站直:“没……没……我还不至于废物成这样。” 疯了,才叫他把她抱进去呢?像什么样子,他们又不是真夫妻。 荣昭南却没有收回手,扶着她的胳膊:“我已经做好了饭,你洗洗手,吃饭吧。” 宁媛忙点头,甩开他的手转身抱起箩筐就慌张进屋了:“好,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告诉你呢。” 看着她回避自己,耳根子发红的样子,荣昭南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莫名地不错,跟着她进了房。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情不错。 第33章 她开始发财了 宁媛洗完手一看,桌子上摆着一碟蒜苔炒腊肉,一碟猪油渣炒空心菜,一锅红薯粥。 “吃吧。”荣昭南给她递了筷子。宁媛接过碗筷,扒拉了几口饭菜。 蒜子空心菜炒得很嫩,蒜苔腊肉很香。 她忍不住感慨:“你做饭真不错,我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平时都是她负责做饭,他负责收拾灶台和洗碗。 荣昭南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扯了扯唇角:“以前在部队跟着炊事班大厨学的,那大厨以前是江南会宾楼的大厨。” 他其实嘴很挑,但是在部队和这个年代,能吃饱就很好了。 宁媛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起身去把背篓筐打开,从里面弄了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她把油纸打开,露出里面半只烧鸡:“光顾着打架吃饭,差点忘了,我在县城买的,还有点热乎劲,快吃。” 荣昭南看着喷香的烧鸡,又看了向宁媛:“看样子今天腊肉卖得不错。” 不然小特务哪会舍得买烧鸡。 宁媛一听就把贴身的荷包拿出来,往桌上一摆:“四十块钱加上二十五斤全国粮票,五斤省粮票和五斤点心票呢!” 加上之前二十二斤市粮票、十二尺布票和五斤油票,一斤点心票,她现在手里宽裕得多了。 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她在村里都算中上等人家了,再也不用当知青时那样扣扣索索的了。 也不怕家里断她生活费了! “我用了一些票,背了二十斤粮食和半个烧鸡,还有一些苏打饼回来,咱们每周至少都能吃上一顿大米饭了。”宁媛弯着大眼睛,笑得感慨万千。 她天天吃红薯粥,吃得要吐了,还老放屁。 现在起码改善下主食,而且苏打饼虽然没有上海万年青饼干好吃,可也是现在的高档零食。 偶尔拿来填肚子救急,就很方便。 荣昭南看着全国粮票,若有所思:“你去哪里换的全国粮票,黑市吗?” 这东西得正式职工出差才会拿得到,有的人可不多。 宁媛摇头,一边吃饭,一边有些小得意:“我找了个好门路,咱们以后的腊肉能卖到县招待所,票是招待所的人给的。” 荣昭南很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姑娘:“你还有这本事。” 宁媛挺起胸口,板着脸:“呐呐呐……荣昭南同志,你这是小看人啊,什么叫我还有这本事,妇女能顶半边天呢!” 荣昭南按了按眼镜,弯了下薄唇:“是,宁媛同志教训得对,我思想觉悟低了。” 宁媛憋不住笑,端着碗,一下笑了出来:“扑哧,想不到荣昭南同志还这么幽默呢。” 荣大佬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一直都高冷严肃又难接近的。 说着,她忽然伸手取下荣昭南的眼镜:“不要戴这个眼镜了,有一边镜片坏了,小心玻璃会扎眼睛,下回我进城给你买个新的眼镜。” 赚到的钱有他的一半呢! 荣昭南一愣,只感觉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蹭过自己的脸侧,取下了自己的眼镜。 面前的姑娘的语气和笑容,让他几乎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他们仿佛是一对真正的小夫妻。 荣昭南端起碗筷,无所谓地说:“没关系的,我不近视。” 宁媛一愣,看着自己手里的破眼镜,才发现原来是平光镜。 她忽然明白,这个眼镜原来真的纯粹就是他遮掩自己的道具。 宁媛看着他脸上的伤,忽然问:“你明明可以躲开他们的,为什么不躲?” 刚才情况混乱,她没时间细看,只一眼见他唇角有些淤青,脸颊被碎瓷片划了一道血痕。 现在凑近坐一块,才发现他额头和锁骨都有淤青。 这让她忍不住捏紧了碗筷,莫名其妙就觉得好生气。 她是见过他的身手的,他收拾野猪都那么利索狠辣,怎么可能对付不了那些人 荣昭南夹菜的手一顿,无所谓地道:“躲了一次,还能躲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来找茬的人?” 他淡漠地扯了下唇角:“让他们威风舒服了,就不会再来烦我。” 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宁媛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很难受。 喷香的腊肉都不香了。 到底经历了多少折磨和摧残,才让他这样桀骜不驯的天之骄子,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时代洪流裹挟之下,每个人都那么无力。 他无法对抗时代洪流,参军的经历也让他做不到对普通老百姓出手,他修得一身本事,最开始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 宁媛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荣昭南,你信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已经不一样了,很快再也不会有人敢这样对你!” 时间奔流向前,几十年后转头再看,时代巨变的节点这么清晰——七十年代末。 从此,一直向上,敢想敢拼敢闯的人,都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 “所以,荣昭南,不要再容忍任何人对你的欺负,谁再敢欺负你,就揍回去!”宁媛无比认真坚定地道。 荣昭南看着她,幽暗的眼底闪过异样的光。 他能从陈辰那里得到最接近京城的消息,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会有改变。 为什么她却能那么肯定一切都会变好。 但是…… 看着她明亮笃定的黑眸,他冰冷的心一动,鬼使神差地开口:“好。” 她是在同情他,可是这种同情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让他讨厌。 宁媛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碗筷:“吃饭吧,下个星期我再进县里卖肉,给你换一副新的平光镜,做戏做全套……” 他们还有一百多斤野猪腊肉呢,能卖好长时间,换一百多块钱的‘巨款’! 就算县招待所卖不完,还能去黑市出手,荣昭南还能打些山货! 一想到她走在发家致富的路上,宁媛心情就非常好。 这就叫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荣昭南听着她兴致勃勃地念叨要买这、买那。 他心底那片晦暗阴冷的冰原,仿佛都跟着房间里的烟火气松动了些。 他把炒腊肉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多吃点。” 宁媛也礼尚往来,马上往他碗里夹了个烧鸡腿:“你也快吃,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鸡!” 荣昭南看着碗里的鸡腿,半只烧鸡只有一只腿。 面前年轻的姑娘,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橘色温柔又灿烂的光影。 他忽然垂下眼,觉得饿了。 他端着碗开始大口吃饭起来,啧,一个小特务笑得看起来那么让人有胃口做什么。 后来,他才明白有些胃口,得靠‘吃人’才能满足。 第34章 皮薄肉嫩香得很的宁媛 宁媛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笑了笑,也开始大口扒饭。 这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可鸡鸭鱼肉和青菜都很原生态,没科技与狠活儿,可香了! 两人吃完晚饭,荣昭南主动去烧了水,宁媛冲了澡,洗了头。 等到荣昭南洗完澡进来,就看见宁媛舒坦地坐在窗边,擦着头发。 “你今晚不去看书抄写了吗?”荣昭南问。 宁媛懒洋洋地摇头:“不了,今天累死了。” 她每天看书、抄书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把课本忘得差不多了。 上辈子一直用手机电脑打字,现在好多字会看、会读,却下笔都有些忘记了。 但今天她实在没精力——进城卖腊肉,出城打架。 荣昭南看着半趴在窗台边的姑娘,转身给她随手打了杯水。 宁媛接过水,却忽然从身后拿出红药水和万花油,朝荣昭南招手:“我给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荣昭南无所谓地道:“用不着,一点皮外伤。” “那不行,你的脸这么好看,留下疤可不好。”宁媛不同意,起身拉着他坐下。 荣昭南一顿,最终还是没拒绝。 看着油灯下,宁媛小心弯腰下来,仔细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他眯起眼,发现这姑娘是真挺‘喜欢’自己的脸——单纯喜欢他的脸。 这发现,让荣昭南一时间很难形容什么感觉,心情莫名其妙地不错,可又有点不爽。 “今天工作组下来了,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宁媛一边给他擦红药水,一边还是有些不放心。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没怎么样。” 就是打了一架——他单方面把工作组的领导陈辰同志胖揍了一顿。 说来也算缘分,他们这对假夫妻今天都各自打了一架。 宁媛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扔了棉签:“还好,我就知道李延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生活上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算个太好的父亲。 但是大方向上他一直都是个三观正的好干部,绝不会干公报私仇的事。 荣昭南抬起细白的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好像真的很了解他。” 宁媛打开万花油的手一顿。 随后,她轻描淡写地道:“以前李副书记经常来我们村帮农,和我们知青一起学习,所以比较了解。” “我看你很少用李延副书记或者李延干事之类的称呼,还以为你们以前谈对象。”荣昭南扯了扯唇角。 宁媛咬了下唇角,手上给他揉额头淤青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不要乱说话,荣大夫!” 她一点都不想跟李延再扯上关系。 但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还没办法完全用陌生人的口吻提起对方。 荣昭南轻抽了口气,闷哼:“嘶……知道了,你轻点。” 还说没什么,她倒是恼羞成怒给他下黑手了。 看着荣昭南俊美的脸拧起来,衬着他天生带着点红的眼角,居然有点委屈的模样。 看得宁媛突然很想捏他脸一下。 随后她一惊,立刻反思和检讨自己—— 自己一定是脑子有毛病,才会觉得荣大佬这样子可爱的,还想捏他脸。 她嘀咕起来,放轻了揉按他额头淤青的力度:“知道疼了就行,下次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辣手摧花!” “花?你说谁是花?”荣昭南挑眉,拉开她的手。 宁媛笑眯眯:“我说你啊,你看你这张脸多好看呐,花一样漂亮。” 荣昭南脸上瞬间出现一种吃了腻歪恶心东西的表情:“住口,别说了。” 哪个硬汉会被称为花,这不是恶心人么,再喜欢他的脸,也不能这么形容他! 上次部队里敢拿他脸说事儿的人,都被他揍趴了。 宁媛心想,后世小白脸都被称为花美男,也就现在嫌弃得不行。 著名演员唐国墙后来因为被嘲小白脸接不到主角戏,息影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嘿嘿一笑:“荣大夫,别不好意思啊,你长得比我好看,好看得跟祖国的花朵一样,这可是夸奖呢。” 说完,看着荣昭南越来越臭的脸,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真是出息了,欺负生瓜蛋子时期的大人物,忽然感觉自己好牛! 小特务还敢对他使坏,不知死活,荣昭南危险地扯了下唇角。 他忽然把她一扯,翻身压上去,按住她腰的手就开始胳肢了起来—— “行,现在我这‘花’要收拾人了,你也看在我好看的份上容忍一下。” 宁媛一阵天旋地转,随后痒痒肉一麻,整个人都忍不住在他身下缩成一团,死命挣扎。 “哈哈哈……我错……我……我错……了……哈哈哈……救命!” 荣昭南看着她缩在怀里成个球直讨饶,淡冷的眼底不自觉地带了笑。 可他却不客气地一边动手一边下令:“哪里错了,现场说出一千字检讨和反思!” 宁媛本来痒痒肉就敏感,被他禁锢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 要死了!痒死了! 她眼泪都出来了,浑身直颤地紧紧抓住他结实的胳膊,试图阻止他—— “我错……我……哈哈哈……我……我才是祖国的花朵……呜呜……哈哈……” “你是祖国的阳……阳光硬汉……” “你是光……你是电……我检讨……你是唯一的哥……行不……饶命……” 荣昭南看着身下娇小的姑娘,长发散落,衣服凌乱,大眼含泪,面染红晕,轻喘颤抖。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掐紧了捏住她小腰的大手,她的衣服在打闹间掀开了一角。 他的长指毫无阻隔地摸着她的皮肉,几乎掐进姑娘腰间细腻的肌肤里。 修长的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似有粘腻的、火热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开来。 他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忽然松开了宁媛,猛地一下子坐起来。 宁媛终于得以喘息,半瘫在床上,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荣昭南!你混蛋!”她捂住肚子,忍不住伸手就朝荣昭南背后捶了一下。 该死,她胸口和腹部膈肌都笑得都抽了。 荣昭南被她一碰,却像整个人触电一样,直接弹了起来,离开了床。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宁媛纳闷,他不是刚洗澡吗,怎么又要去洗澡了。 第35章 男人长了两个脑袋 宁媛很是纳闷,他不是刚洗澡吗,怎么又要去洗澡了。 ??都十月底快十一月了,没那么闷热了吧。 宁媛呆了一会,干脆爬起来坐好,准备把头发扎一扎就睡觉。 可忽然觉得腰上有点轻微的疼,她低头撩起衣服看了一眼。 衣服下,几枚修长泛红的指印,像某种特殊痕迹。 宁媛呆了下,不由自主红了脸。 她忙捂了捂脸,又拿了放在边上的搪瓷杯子灌了一口水。 刚才真是不该和人这么打闹的,以后荣昭南可是有夫人的。 她印象中,后来八卦媒体扒到荣昭南妻子也是很有背景的二代名媛。 还是得保持冷静,嗯,没有结婚恋爱那种世俗的欲望才对。 不能因为落难大佬武力值高又长得好看,她就胡思乱想。 男人嘛,结婚了都一个德行,赚钱、上学,向上生长才是她这辈子的主线任务。 搞男人不在规划内!不能让恋爱脑长出来! 宁媛给自己做完各种心理建设,再想到上辈子的婚后生活,果然发热的脸也冷了。 她轻叹了口气,起身吹灯拔蜡,躺好,闭上眼睡觉。 那头荣昭南在门外站着,看着屋里的灯火跳动,倒映出女孩纤细的身影,勾勒出她起伏的胸线和腰肢。 十月下旬的夜风有点凉,却好像有些吹不灭一些火。 他索性摸出一包烟,那是陈辰今天走的时候硬塞给他的,那家伙临走还偷偷在茶盅下压了足足两百块钱。 不知道是老头子给的,还是那小子自己攒下来的。 荣昭南点了一根,连抽了几口,吐出烟雾,仿佛把刚才呼吸间女孩身上清甜的香气都驱散。 这才缓缓压下心底的燥热。 这会,他略略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抵挡不住“糖衣炮弹”了。 男人这种东西,真是……两个脑袋,下面脑袋一晕了,容易带着上面的脑袋都跟着晕头。 他嗤笑一声,再狠狠抽了两口烟,扔在地上踩灭。 荣昭南抬起眼看着黑丝绒一般的天空,眼神慢慢恢复了清冷,转身去了洗澡房。 几桶凉水从头到脚下去,才把心头的燥火和烦闷都冲冷了。 等他擦干头发再出来,就看见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他没有怪宁媛提前熄灯,反而觉得莫名地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看见她笑吟吟的样子。 进了房间,看着睡在床上的窈窕起伏的身影。 荣昭南耳尖动了动,就敏锐地听见她还有些不平稳的呼吸,知道宁媛还没睡着。 荣昭南沉默了一小会,喝了口水,轻巧地一个小跃,鬼魅一般掠过她,落在床的内侧。 除了床板有很小幅度的晃动,发出很轻的“吱嘎”一声,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宁媛闭着眼睛,心里却忍不住惊愕。 原来,这就是他之前出入都没有什么动静的原因。 感觉身后的人躺下了,黑暗中,仿佛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宁媛甚至觉得自己能闻见他身上的温热气息夹杂着水汽一点点地蔓延开来,浸透了她单薄的睡衣。 脑海里闪过他把她压在身下,原本淡冷的眼睛带着笑意看自己的样子。 她忍不住咬着下唇,越发地闭紧了眼。 嗯,睡觉,睡觉,长恋爱脑伤钱包…… ……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也不知道都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起来,宁媛只觉得自己有点憔悴,瞅瞅镜子,果然看见两个小黑眼圈。 嗯,还好,不太严重。 不过…… “你不吃早餐吗?”宁媛拿着搪瓷杯子准备去漱口,却发现荣昭南扛着农具出门了。 她有些纳闷,他怎么起得比她早那么多,今早有什么要紧事儿? 荣昭南身形一顿,没回头:“嗯,唐大爷身体不好,我替他出一下工。” 宁媛点点头:“好的。” 两人之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层客气疏离。 荣昭南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宁媛假装没看见他,闷头洗漱完毕,也扛着自己的农具上工去了。 今天的田里,没看见唐珍珍和黄学红,估计请假了。 只有覃晓霞在地里,见她看过来,居然朝她笑了笑。 其余知青小队一帮子人看见她就跟见了阎王似虎,缩头缩脑,不敢瞧她。 宁媛知道这是自己昨天的‘发疯’,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 这帮被唐珍珍当枪使的傻子,宁媛也不屑理会,他们不来惹她就行。 她扛着锄头,转身去了村民分派的区,干起活来。 一天的时间,在忙忙碌碌间就过了。 到了收工后,记完了工分,趁着周围没什么人。 满花又给她抓了两把青菜,还给了她一小篮子鸡蛋。 宁媛一愣,笑着收了:“满花姐,我昨天回来晚了,还闹出了点事儿,所以带了东西,都忘了给你。” 说着,她从自己内衬口袋里拿了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满花低头一看,是个圆圆的贝壳,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色半透明的膏体。 她一愣:“是蛤蜊油啊,好东西!” 这东西能擦脸、擦手,滋润皮肤。 满花拿着闻了闻,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手,拿着点了一下在手背上揉开:“好香啊,很多年没有用这东西了。” 但下一刻,她把蛤蜊油推给宁媛:“这东西,我不能收,再说了,乡下人,哪里有用什么蛤蜊油擦脸擦手,没那么娇气。” 宁媛却按住了她的手:“那我是不是也该把鸡蛋还给你,满花姐,这东西不贵,也就五毛钱,咱们也算是礼尚往来。” 满花姐上次帮她赶走了撒泼闹事的王三姨,她还没好好谢谢满花呢。 人情交际,说简单点,就是彼此道德水准差不多的情况下。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互相之间就成了朋友。 满花一愣,还是点点头:“好,那我收了。” 宁媛大眼弯弯,朝她摆摆手:“我走啦!” 看着宁媛离开,满花低头闻了闻蛤蜊油的香味,这还是上海出的呢,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她心里很有些情绪复杂。 自己也是城里的姑娘,老三届的知青,没回城的盼头,不得不下嫁到村里。 乡下日子艰难,哪怕她选了村支书的儿子,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她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什么擦脸、擦手的东西了。 蛤蜊油的香气和擦在粗糙手背上的光泽,让她想起自己做姑娘时,在父母身边的日子。 满花忍不住红了眼睛,宁媛真的很有些心。 以后有能帮那姑娘的,她要多帮着点,孤家寡人嫁在乡下的难处,她比谁都清楚。 覃晓霞进门记工分,就刚好看见满花看着蛤蜊油发呆。 她心里轻哼一声,宁媛还真是舍得下本钱,拿唐珍珍那讹来的五块钱做了不少人情啊。 “覃知青是要记工分吗?”满花见有人来了,立刻将蛤蜊油放进抽屉里。 覃晓霞脸上堆起了笑容:“是啊,满花姐。” 无所谓了,不管宁媛要收买谁对付唐珍珍,反正狗咬狗,她喜欢看。 第36章 谁勾引谁 宁媛提着一篮子鸡蛋,回了牛棚小屋。 刚走近,就看见荣昭南光着上身,正提着井水挨个刷洗牛栏里的牛。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肩膀和背部的肌理滑下来,堆积在腰窝上。 黄昏的阳光下,男人结实性感的肌理随着他动作,像有流动光,充满爆发力。 野性又惑人。 宁媛脚步一顿,有些呆愣,哦,原来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好看。 荣昭南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地淡淡开口:“看什么呢?” 宁媛忙一下把热呼呼的小脸转开,低咳一声:“没什么,就来说一声,今晚咱们可以吃韭菜炒鸡蛋!” 荣昭南转脸,便看着她别开脸,脖子却是红的。 他也没拆穿她一来就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事儿。 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但并不讨厌宁媛看自己的眼神。 荣昭南提着刷子走过来,低头看了眼她手里这一箩筐的鸡蛋:“你去买鸡蛋了?” 宁媛不敢抬头看他,摇摇头:“满花姐给的。” 她垂着眼皮,可还是会看见他线条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莫名其妙地脑海里一闪过他昨晚压着自己的样子。 太近了,不要靠那么近!她看不得这个! 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咳咳……那什么…我先做饭去。” 说完,她赶紧就转身进屋子。 荣昭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扯了扯唇角,眼底也不自觉地闪过一点暗光。 看到男人光着上身总是会紧张得要死,小特务应该没太多跟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啊。 那跟李延,应该相处深不到什么地步。 这个判断,让他垂下眼,唇角不自觉弯起一点弧度。 宁媛跑进了屋,这发热的脸才缓解了点。 她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额,真是没出息。 好歹她也是结过婚的,怎么跟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一样,见着男孩子的身体就脸红! 她摇摇头,赶紧开始洗手做饭。 半个小时内,韭菜炒鸡蛋和两个素菜就做好了。 她还第一次煮了一锅纯米饭! 荣昭南进屋看着一个喷香的韭菜炒鸡蛋,两个猪油炒青菜,一小碟猪油炒辣椒酸豆角。 他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随意地问:“怎么,今天不炒腊肉了?” 酸豆角是他自己腌的,宁媛倒是很喜欢的样子。 宁媛看他已经穿上了工人背心,松了口气,把碗筷摆上:“总吃腊肉也不好,烟熏的东西容易引发癌症,青菜也挺好吃的。” 这年头,青菜鲜嫩水灵,自带甜味,没农药,随便炒炒都相当好吃。 以前炒啥都不舍放油,就拿个刷子沾点猪油或者菜籽油在锅子里刷一遍,就开炒了。 现在家里好几罐子用蒜、姜一起炼出来的野猪油,炒菜特别香。 更别提顿顿不是鱼就是肉了。 思路打开,就不会饿肚子。 以前她却前怕狼后怕虎,钓鱼也怕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和坏影响,饿得跟地里营养不良的小白菜似的。 吃不饱肚子才是坏影响! 荣昭南洗手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致癌?你是说癌症吗,是谁说吃熏肉容易致癌,这绝症很少见。” 宁媛怔了下,忽然想起来,对了,七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虽然大家都知道癌症是可怕的绝症。 但是,很少人得这种病。 是后来生活好了,物质丰富,加上环境污染严重、各种食物科技与狠活多了,这病就很常见了。 她坐下来,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这是以前我听卫生院的婶儿说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住在卫生院边上,那婶儿喜欢我,常带着我去她工作的地方吗?” 其实现在卫生院哪里会管什么癌症不癌症,省医院可能都治不上几例。 不过应该没关系吧,荣昭南就是普通的村医,最多受过几天赤脚大夫培训,也不懂什么。 荣昭南看着宁媛,没说什么,也跟着坐下来端起碗筷:“嗯。” 小特务没说实话呢,她懂的东西太多,哪里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呵。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在他这里真是一身的破绽。 见荣昭南没追问,宁媛心里不知为什么倒是有些忐忑,她闷头吃起了饭。 两人没怎么说话了。 吃完饭,放下碗筷,宁媛一抹嘴:“你收拾下,我去一趟唐爷爷那里,给他们送点鸡蛋过去补补身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有点怕和他单独相处。 看着宁媛提上了东西,转身匆匆就走了,荣昭南眉头拧了拧,清冷的眼底闪过莫测的光。 她是在躲他,心虚什么?也许该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 …… 宁媛这头来到了唐老和夏阿婆住的土坯房。 还是那个半塌的样子,夏阿婆正佝偻着身子蹲在木桶前,拿水刷碗。 宁媛看着她把两个破碗和锅子刷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的。 她心里一动,留意到夏阿婆虽然身上衣服打了许多补丁,但其实仔细看,那些衣服不脏。 而且阿婆衣服的领口的盘扣还很精致,是一种盘法复杂的盘扣,常用在特别高级的手工定制旗袍上。 她以前也很喜欢旗袍,所以研究过。 “嗯,臭丫头,你站在那里干嘛呢,拿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快给我看看。”夏阿婆忽然扭头,盯着她手里的提篮嚷嚷。 宁媛:“……” 她收回觉得夏阿婆以前是大家闺秀的想法。 宁媛提着篮子过去,把篮子递给夏阿婆:“我得了点鸡蛋,昨天去县里顺便买了些红糖,拿来给唐爷爷补补身体。” 夏阿婆立刻接过来,兴奋地一溜烟就钻回房间:“老头子,臭丫头拿了鸡蛋和红糖来,一会我给你冲红糖鸡蛋吃!” 宁媛:“……” 每次看见夏阿婆敏捷的身手,她都觉得这老太太很有点黄鼠狼下山的感觉。 第37章 她是最没文化的重生者 她跟着进了屋子,就看见唐老在床板上坐着,戴着老花镜,倒是精神好些了。 瞧见她进来,唐老慈和又歉疚地道:“小媛又送东西来了啊,我们两个老东西,能活多久,不要这么破费。” 宁媛蹙眉:“唐爷爷,话不能这么说……” “就是,老头子,你要这么说,是嫌弃我还活着,那我现在死了得了呗。”夏阿婆一边烧水,一边瞪着眼睛朝唐老嚷嚷。 唐老一顿,苦笑:“你又来了,我是说我会拖累你们……” “放屁,你就是叫我去死,我看透你了,薄情寡义的死老头子!”夏阿婆继续瞪他。 宁媛坐在床板边,轻轻扯了下唐老的衣袖,很小声地道:“嘘,跟老婆道歉认罚就行。” 唐老推推眼镜,乖乖地道:“老太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夏阿婆嘟嘟哝哝地挥舞着汤勺:“这还差不多,不然看我不敲你!” 宁媛和唐老相视一笑,忍俊不禁。 夏阿婆也是在用她的方式缓解唐老对她的愧疚。 宁媛看着夏阿婆打算拿烧开水冲鸡蛋,立刻阻止:“等等,阿婆,还是煮好了鸡蛋再下红糖,不然这么冲,鸡蛋不熟,容易沙门氏杆菌感染,很危险的。” 夏阿婆眉心不高兴地拧了起来:“什么沙沙沙菌,我以前也冲啊,也没看有什么危险,你个臭丫头少吓唬人。” 倒是唐老一愣,推了推眼镜看着宁媛:“小媛,你怎么知道沙门氏杆菌,中医课没这说法,你学过医吗?” 宁媛摇摇头:“没有,就是家里住在卫生院边上,我一个大姨在里面当医生,常带着我进里面玩,我是在卫生院长大的。” 她只能又把这套说辞拿来说一遍。 唐老上下打量了下她:“那你还是懂不少卫生常识啊。” 宁媛笑了笑:“懂一点,所以我说夏阿婆要不干脆拿鸡蛋煮红糖水,或者韭菜炒鸡蛋都差不多一样。” 这年头大家都穷,红糖都是补血的“补品”了。 “嘿,不一样,韭菜炒鸡蛋和鸡蛋煮红糖的那区别可大了。”夏阿婆忽然不屑地撇撇嘴。 宁媛有点无奈:“那能有什么区别啊?” 这老太太固执又刁钻,不好说服。 谁知道,夏阿婆忽然扭头斜眼睨着一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高挑人影—— “喏,区别在那呢,韭菜炒鸡蛋是壮阳的,让你们夫妻夜晚生活达到大和谐的境界。” 宁媛一扭头就对上荣昭南修长清冷的眼睛,顿时开始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 荣昭南当然也听见了老太太的话,看着宁媛咳得面红耳赤的,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有些好笑。 宁媛哪里还敢看他,只低头拍胸口。 这农村老太太真是啥都敢说,口无遮拦啊! 唐老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指挥夏阿婆:“不是要给我煮鸡蛋吗,还不去?” “我是你佣人啊,死老头子!”夏阿婆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去煮蛋了。 宁媛有些尴尬地看着荣昭南:“你怎么也来了,是来帮夏阿婆做事么?” 荣昭南忽然手一伸,递给她一个老式手电筒:“你来的时候忘了拿手电筒,夜里一会回去,路不好走。” 宁媛愣了下,伸手接过手电筒,心里不知道怎么,有点泛起细微的甜意。 从小,很少有人会这么直白地担心自己。 她名义上的爸妈对她那么冷漠,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父母才不喜欢她,养成她从小自卑隐忍的性格。 “谢谢。”她弯起眸子,感激地笑了笑。 荣昭南看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看着自己,眼睛弯弯的像两弯新月,他垂下眼:“嗯。” “都睡一张床上,盖一张被子,啥都干完了,你俩怎么还客气得跟邻居似的。”夏阿婆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宁媛:“……咳咳咳咳。” 荣昭南:“……” 老太太一句话真相了。 唐老没好气地打断夏阿婆的话:“行了,老太婆,小姑娘面皮薄,你少说两句行吗。” 说着,他看向宁媛,有些尴尬地道歉:“小媛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伴就是这么个口无遮拦的。” 宁媛干笑一声:“没事,没事。” 荣昭南起身,瞧了一眼房梁:“我看屋顶上头的稻草都糟腐了,我替你们重新换一批。” 宁媛也赶紧跟着换话题:“说起来,这屋子又塌又潮湿,住在这里没病都有病了,要不,我跟支书那边问问看,搬到稍微好一点的空屋去?” 她可实在不想再提韭菜壮阳这种事儿了。 荣昭南正在检查房顶的稻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最近跟村支书攀上关系了,都能开始安排房子了?” 宁媛一顿,皱起秀气的眉:“我只是看边上很近的林子就有个土地庙,里面是空的,住那不比住这里好吗?” 早前大运动的时候,土地庙里神像供台都当四旧砸掉了,现在就是个空的单房,被村里人拿来堆麦秸秆的。 荣昭南眯起眼哂笑一声:“天真到愚蠢,你都不知道唐老和夏阿婆是什么原因呆在这里,就开始安排别人了。” 宁媛冷了脸:“你说话阴阳怪气做什么!” 唐老忙接话,打圆场:“小媛,我们身份不好,下来改造的,如果住到空庙里去,影响特别不好。” 宁媛一愣,对着唐老迟疑地问:“我确实不知道您老和夏阿婆的身份,我能问下您二位的身份吗,如果有冒犯,请您原谅。” 她之前确实没打听过。 宁媛的礼貌,让唐老愣了一会,才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这身份,你随便问问村里人都能知道。” 他说道:“我以前是个教书匠臭老九,早年在复大任过教授,也会些祖传的中医,开过医馆。” 宁媛错愕了,心底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复大的教授! 她上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啊!这个年代的教授,哪个没有真才实学啊! “那夏阿婆……”宁媛小心地问问,难道夏阿婆真是名媛闺秀? 唐老笑了笑:“她啊,是本村人,就是个地主婆。” 宁媛点点头:“难怪了……” 原来是真的成分都不好,夏阿婆是本村地主婆。 可一个东南乡下农村没读过书的地主婆到底怎么会……和上海复大的教授,这种厉害的大知识分子在一起? 难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像鲁迅和不识字的原配朱安的婚姻一样? 似乎看出了宁媛的疑问。 唐老继续道:“这条村和隔壁几条村的地都是她家的,她父亲在省城做银行生意发达后,也把她接到省城去了。” 想起了过往,唐老眼神温柔地笑了笑:“后来她去英国读书,我在赛马会上,一眼看见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就是她,我们就互相写信,交往了起来。” 宁媛:“……” 原来全场,最没文化,读书最少的就是自己这个重生的家伙。 第38章 睡一张床的陌生人 自卑是一种情绪。 宁媛萎靡了。 如果她没记错自己以前看到荣昭南的就职履历里,他学历也不低。 作为全场文化程度最低的人,她为自己曾经将夏阿婆视作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深刻检讨。 “咳呀,这都多少年前的屁事儿了,还有啥好说的,老不羞!”夏阿婆提着锅进来,白了唐老一眼。 可宁媛却听出了老太太话里隐约的甜蜜。 她看着夏阿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唐老端煮好的红糖鸡蛋,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慨来。 民国那些年,美丽的银行家小姐与温文尔雅的留洋少年,在异国他乡一眼万年。 一路携手,走过烽火连天的岁月,从意气风发的日子,相伴到艰难困苦的晚年。 白首不相离,此后余生,生死同路,我最珍重的一切就是你。 有什么比这画面更让人动容。 宁媛心中羡慕又感慨。 “所以,你说说看他们如果住进了曾经的土地庙,会有人说什么?”荣昭南冷不丁地说话。 宁媛沉默下去。 这个村,曾经的大地主婆住进了代表封建迷信的土地庙,能说什么? 说不定会被人抓着由头做文章,做出对老夫妻不好的事! 现在想想,以荣昭南的本事,即使老夫妻住在这种破旧的房子里,他也能想想办法修缮起来。 可他没干这事儿,甚至当初牛棚小屋的屋顶是漏风漏雨的,他宁愿拿脸盆接水,也没修。 不是像他之前说的——懒。 而是他们都很谨慎,这些算是他们的保护色。 是她考虑不周,自以为是了。 宁媛有些自责和愧疚:“对不起,唐老……” “得了,我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这臭小子在这里替我们教训人?”夏阿婆忽然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荣昭南屁股上。 荣昭南被拍得一个激灵,剑眉皱起来:“不要乱拍人屁股……” 夏老太瞪大了眼:“哟呵,死娃子,还嫌老太太我占你便宜吗?老太太我风靡全村,不是,风靡省城和英国的时候,你爹都还穿开裆裤呢!” 说着,她摘下鞋底,继续追着荣昭南打屁股:“给我老太太整这死出,欠收拾。” “不是……”荣昭南慌忙跑出门,俊脸黑得不成样子。 他不理解,他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会挨打,还是打屁股这种! 宁媛瞧他被夏阿婆追着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腰,暗自骂了声—— 活该呢,叫你阴阳怪气,叫你爹味十足地教训人! 唐老也无奈地笑着摇头:“我家这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还稳重点,越老越泼了,你们谅解下。” 宁媛却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不想当岁月静好的大家闺秀呢,何况阿婆本来就是大家闺秀。” 一个出洋留学的大家闺秀,彻底变成了农村地头上偷鸡摸狗,满嘴脏话,偷饭菜的老阿婆。 难道是因为她想这样吗? 就像几十年后,男人们讽刺生孩子变肥了,只会做家务又无趣唠叨的家庭主妇活该被出轨。 可,难道她们在生孩子嫁人前不也是美丽青春的女孩么? 唐老看着宁媛,有些怔然:“你是这样想的吗?” 宁媛看向唐老,轻声道:“您是个温和的知识分子性格,哪怕经历了生活的摧残,您身上也依然努力保持着知识分子的体面。” 她顿了顿:“可生活困难的时候,是容不得体面人的,如果想活着,那就一定要有人做那个不体面的人。” 夏阿婆就是他们中成了那个不体面的那个人。 唐老怔怔然地看着她,忽然红了眼,他拿下眼镜,闭上眼—— “是啊,一直都是她在保护我,把不体面的都干了,才挣回来吃的,我一个男人维持这种没用的体面……她却不怪我。” 管粪车,管堆肥,做全村最脏最臭最累的活,这都没什么。 可中间挨过其他的那些痛苦,都靠着夏阿婆像个泼妇一样挡在他面前嘶喊打滚砸东西,不让人打他。 宁媛看着唐老落泪了,傻眼了,赶紧掏出拿手绢给他:“您别哭,是我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可没想惹哭老人家。 “臭丫头,你干嘛呢,我都没把我老头子弄哭!”夏阿婆突然举着鞋底又蹿进了房,凶狠地瞪着宁媛。 宁媛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举手:“我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做。” 老太太不会要打她吧,刚才她揍荣昭南屁股的彪悍样子,她都还记得呢。 夏阿婆眼神复杂恼火地白了她一眼,忽然扔下鞋底穿上,恼火地赶人—— “出去,出去,你这个臭丫头带上你家死娃子都滚都回去,少在这里碍眼!” 宁媛麻溜地一点头,转身就跑了。 跑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她转身回来抓了手电筒,冲着凶巴巴的夏阿婆干笑一声,又跑了。 看着宁媛的背影跑远了,夏阿婆才没好气地转头骂自家老头子—— “你说你闲得慌,跟个毛丫头说那些干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还不够丢人的!” “丢什么人,就算曾经的千金小姐变成现在的村里的夏阿婆,你在我眼里还是以前的阿夏小姐。” 唐老拉着夏阿婆的手温和地道。 夏阿婆干瘪的脸上,老脸一红,嘀咕:“你这糟老头子就爱说酸话。” 唐老笑了,忽然问:“你看小媛这丫头怎么样,我以后教她读书好不好,我这一身本事也该有个传人?” 第39章 就喜欢欺负她 夏阿婆撅嘴,一甩手冷哼:“怎么,看上那个小丫头,想收他做关门弟子?" 她冷笑:"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是被你那帮学生、弟子整成现在这样的!” 唐老叹气:“那不一样,小媛和他们不同,她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他顿了顿的:“我这把年纪了,总要有些传承,再说她懂的一些卫生常识,连小宁这村医可能也未必知道啊。” 沙门氏杆菌,他多少年没听到这个专业名词了。 夏阿婆没好气地道:“你家传承是中医,你扯西医干嘛哪。” 唐老无奈地推了下眼镜:“你忘了我在英国除了主修政治经济学,也修了医学,我家虽然是中医传承,却也想和现代医学接轨,师夷长技以补短嘛。”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当时回国,最后没能参加学校毕业考试,他也是能拿到西医执照的。 “……”夏阿婆想了想,还真是,自己男人以前在国外主修课还不少,博士都拿了两个。 唐老笑了笑:“我看见小媛就想起以前我们读书的日子,听昭南说,她天天晚上看语文课本呢。” 夏阿婆瓮声瓮气地道:“行了,行了,反正我是劝不住你这好为人师的老头子,但愿那臭丫头不会辜负你。” “我相信那丫头,如果她是个品行不好的孩子,就算被迫嫁给昭南,她也一定不会想和我们两个掏粪的地主婆、臭老九有什么关系。” 唐老认真地道。 从宁媛那次看到他们就主动把晚饭都让出来,到不阻止昭南给他们两个老的送东西。 甚至还主动给他们送鸡蛋红糖,甚至想帮他们换个住好点的房子。 都看得出宁媛是个富有同理心的好孩子。 要知道,这年头,别说给人分肉了,谁家多吃多拿几个鸡蛋和果子,能打破头的。 夏阿婆没好气地挥了下鞋底:“行了,行了,平时也没见你说这么多话,你想收就收吧,臭丫头要是跟你以前那些狼心狗肺的学生一样,我打死她。” 唐老笑了起来,没说什么。 他的老伴,他知道,这些年被搓磨得戒心很重。 刚才她一定听到了宁媛刚才说的关于两个人里,想活就至少得有一个人不体面的话。 老太太要是真是讨厌宁媛,绝对不会同意宁媛给他当弟子。 “就是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唐老想了想。 夏阿婆顿时跳起来,横眉竖目地挥舞着手里的鞋子—— “臭丫头还敢挑三拣四?这要搁在解放前,她哪里有资格做你的弟子!臭丫头要敢不识抬举,看我不敲她屁股!” 唐老:“……” 他家老伴是跟屁股过不去了是吧。 …… 宁媛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荣昭南靠在一棵大树下。 她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绕开他转身就走。 荣昭南看着她板着脸走过自己身边,没看一眼。 他眉心拧了拧,跟在她身后走。 宁媛打着手电在前面,他在后头。 暮色四合,星子镶在黑丝绒一样的天空里,田野里微风有些凉。 宁媛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的环境里,刻意忽略身后的男人。 可他的存在感太强烈,她只感觉他的目光,如芒在背。 宁媛走了一段,到底没忍住,停住了脚步。 然后,她猛地转身,想让他先走。 结果她一转脸,就发现一堵墙一样的胸膛。 宁媛差点鼻尖儿就撞上去了,她忍不住一悚,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 荣昭南抬手扯住她,扶她站好。 宁媛抬头看向他,没好气地道:“你是鬼啊?跟那么紧干嘛!” 这人怎么跟背后灵一样,贴着人走路?! 荣昭南低头瞅着面前的姑娘,小圆脸上满是恼火。 晦暗的夜色夏,她一双大眼睛都像亮晶晶的星子,生气勃勃的。 “我走近点不可以么,也没挡着你的路,你在生气,为什么?”他挑眉。 宁媛要被直男气死。 她板着脸推开他的手:“我生什么气啊,我哪有资格跟您荣大佬生气啊,我配吗?” “荣……大佬,大佬是什么意思?”荣昭南若有所思。 宁媛:“……意思是你有病。” 对了,这年头,港剧黄金时代都还没出现,他不知道这称呼也很正常。 荣昭南蹙眉:“我没有能留下后遗症的外伤和内伤,唐老给我诊脉过,说我除了有营养不良外,没有问题。” 就算营养不良,后来他开始上山打猎,有充足的肉食后,身体素质又基本回到接近巅峰时期。 宁媛:“……不,你脑子有问题。” 他居然真的在纠结有没有病,真是代沟太深! 荣昭南这下听出来了:“你在骂我?” 宁媛扯了下唇角:“呵呵呵,恭喜啊,答对了,没奖励。” 说完,她转身就走。 真是不想跟他说话了。 荣昭南忽然身形一动,就挡在了宁媛面前:“为什么骂人,为什么生气?” 宁媛看着他神色平静地盯着自己,可她却读出来——你给我个解释,不然别想走的意思。 她冷着脸:“荣昭南,咱们现在是搭伙过日子,大家在互相帮助,你是有本事,我是靠着你打的猎物赚了钱。”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但不是我卖力找门路,你也没地方出手猎物,我不欠你什么的!” 荣昭南挑眉:“所以重点呢?” 女人的心思肯真够多的,到现在都没说到重点,是他的兵,早就挨他收拾了。 宁媛没好气地道:“所以我非常讨厌你不好好说话,张嘴就冷嘲热讽的样子,就算我的提议不合时宜,戳痛了你的伤口。” 她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又不是神仙,事事都能面面俱到,你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对,就简单明了地告诉我为什么不对。” “而不是张嘴就阴阳怪气摆脸色,我又不欠你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她最讨厌张嘴就阴阳怪气的人,好像那张嘴就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上辈子李延就是这样,四十岁仕途再上不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喜欢用反问句。 嘲讽别人好像能显得自己很能似的。 谁靠近他,都会被影响到情绪差得要死,却又顾虑他事业不顺的心情,只能忍着。 什么玩意儿!到底凭什么呢?就凭她嫁给了一个男人,就要当他的情绪垃圾桶? 又不是她让他事业不顺得! 荣昭南看着宁媛恼火的样子,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宁媛一口气发泄完,莫名地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再看着荣昭南怔愣的样子。 她秀气的眉拧了拧:“我说完了,让开。” 烦死了,这些男人! 荣昭南盯着她,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镜,挑衅地勾起唇角:“不让,你能怎么样?” 第40章 拿他撒气 宁媛一愣,恼火地伸手推他:"你别以为你个子高就欺负人!" 荣昭南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只是要跟你说清楚,我承认你客观上说得也算有点道理。” 这小特务至于火气大成这样么? 她的火气大成这样,不像光是冲着他来的,倒像是把冲别人的火撒他头上了。 “不管客观还是主观,我说的就是有道理,阴阳怪气地说话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很伤人!” 宁媛拔高了声音,委屈又恼火地抽回自己的手。 荣昭南看着她,忽然冷不丁地道:“好,以后我会改进自己的说话方式。” 宁媛一愣,看着荣昭南的表情,她忽然冷静了下来,像被泼了一杯水。 自己虽然说的是对的,可是反应过度了。 荣昭南不是李延,甚至不是现在的李延,他不该承受来自她的怒火和怨气。 她不欠荣昭南的,荣昭南也不欠她的。 自己在前生的婚姻里真的很委屈,也积累了很多怨气。 但是,她已经重生了,那是过去的自己,不该再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带到今生来,被情绪操控! 那和一直活在难受的过去有什么区别呢? 宁媛揉了揉眉心,冷静了点:“对不起,可能是想起一些家里不好的回忆,我反应过于激动了……总之,我们既然能达成好好说话的共识就成。” 她说完,绕开荣昭南,拿着电筒继续往前走。 荣昭南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慢了几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小特务大部分的时间,情绪是很稳定和包容的一个人。 几次爆发都是在有人欺负她,或者‘欺负’他的时候。 跟他在一起,这是第一次情绪那么差。 到底是什么样的回忆,什么样的人让她那样失控。 …… 这一晚,回到牛棚小屋里的两人,都没说话。 荣昭南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平时都是宁媛主动引起话题。 这次宁媛也沉寂下来,默不作声地洗漱,看书,上床休息。 整个房间里都很安静。 这样的沉静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宁媛一回到家,就看见门口站着个背着手的人影。 正是本村曾经最大的股东,嗯,地主婆——夏阿婆。 宁媛一愣:“夏阿婆,你怎么来了,唐爷爷不舒服吗,我今天还没去河边看虾笼,一会给你们送点鱼虾过去?” 夏阿婆背着手走过来,满意地点头:“嗯,算你还有点心,去吧,多拿点大鱼来,反正你们年轻人眼睛好,吃小鱼挑刺方便,我们老人家就不一样了。” 宁媛忍不住扑哧地笑出来:“好好,你跟我一起走吧。” 如果在以前,她绝对要怼这道德绑架的老太太,真是坏人变老了。 可在听过老太太的平生经历之后,她明白这‘蛮横霸道’是经历太多磨难后夏阿婆的保护色。 宁媛选了两条鱼和仅有的一网兜河虾都给她提上了:“阿婆,你看要河虾怎么做,小韭菜炒着吃还是煲粥?” 夏阿婆看着她手里的两条鱼果然都是最大的,看着宁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撇嘴:“炒着吃,香!” 宁媛兴冲冲地给她摘了把野韭菜:“给。” 夏阿婆却没有接,不客气地道:“给我送过去啊,我一把年纪了,还要自己拿啊?” 宁媛看着小老太太背着手走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就算帮唐爷爷他们做顿饭也没什么。 到了那间土坯房,唐老看着宁媛主动地帮忙洗菜、择菜,等到饭菜都做好。 她摆好饭菜,正准备走,唐老却笑着朝她招招手:“小媛,能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吃饭吗?” 宁媛一愣,这才注意到夏阿婆居然又拿了一个碗和筷子进来,还是个白釉的完好瓷碗。 “我就不留饭了吧。”她摆摆手。 “叫你坐下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夏阿婆瞪着眼,见她不听话,就要拿筷子敲她脑门。 宁媛干巴巴地道:“好,好,我吃,但是得跟荣昭南说一声吧。” 她今天下工早,荣昭南还没牵着牛回来呢。 夏阿婆直接拿筷子敲了她脑门:“臭小子有意见,叫他来找我!” 宁媛揉着有点疼额头,赶紧点头:“好,好!” 荣昭南那边,可怪不得她不通知了。 唐老看了一眼夏阿婆,有些惊讶:“你没等昭南回来说一声?” 夏阿婆翻个白眼:“哪里有老人家等年轻人的。” 对于自家老婆的任性,唐老也不敢说什么,点头看向宁媛:“小媛坐吧。” 宁媛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吃饭。 夏阿婆看着她忽然问:“菜好吃吗?” 宁媛看着夏阿婆手里抓着筷子敲手心,立刻点头:“好吃,您做的菜好吃。” 别敲她脑门就行。 夏阿婆又问:“粥好吃吗?” 宁媛点头如捣蒜:“好吃。” 夏阿婆继续问:“我家老头子要收你当学生,好不?” 宁媛继续点头:“好吃……啥?!”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夏阿婆,又看向唐老。 她没听错吧? 夏阿婆眼睛一瞪:“怎么地,答应了还想反悔,看不上我们这些改造分子?” 宁媛立刻摇头,捧着碗筷有些慌张地:“不,不是,而是太突然了,唐老您……真的愿意收我当学生吗?我……我只读了初中和一年高中,您是复大教授啊……” 她上辈子的学历低,但年龄在那里,这年头,高小毕业后来进厂的都一堆。 在改开后,大学生都是天之骄子,光宗耀祖的。 后来大学进入1999年左右开始开始扩招后,才慢慢地不一样了。 她是想这辈子弥补上辈子没读书的遗憾,可是,她真的跟得上吗? “啪!”突然,一记筷子敲在宁媛的脑门上。 宁媛“啊”地差点眼泪飚出来。 夏阿婆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自卑是病,得治,还没开始学,就打退堂鼓,臭丫头,你是欠抽!” 第41章 鸡鸡鸡鸡鸡鸡 唐老看着宁媛捂住额头,疼得呲牙咧嘴的,皱眉道:“你怎么动不动就打孩子!” 夏阿婆冷哼:“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也不成器,以前读书的时候,夫子都要拿戒尺敲掌心!” 唐老这下不肯让步了,推了下眼镜:“你好歹也是出洋留学回来的,怎么还信这些糟粕,再说了,小媛是我的学生,我都没打!” 夏阿婆恼火地瞪着他:“得得得,每次涉及你学生的事,你就跟我对着干,吃的亏还不够多的,我懒得理你!” 说着,老太太收拾碗筷出门洗碗去了。 唐老一向是“妻管严”,可宁媛发现这次夏阿婆居然没跳脚骂人。 她都有点担心地看着唐老:“唐爷爷……” “没事儿,她就是这样,我这个年纪了,估计也只能最后再收你了。”唐老摇摇头。 他温和地看向宁媛:“你要不怕跟我这种下放改造分子扯上关系,我一定会好好教你。” 宁媛红了眼,拼命点头:“我愿意,只要唐爷爷……不,只要老师您不嫌弃我!” 太好了,她真的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机会,能有一个顶尖名校的老教授教自己! 唐爷爷听到她叫老师,眼神有些复杂和沧桑,他叹了口气:“你还是叫我唐爷爷吧,叫老师让人听到对你影响不好。” “我不怕!”宁媛摇头。 “你不怕,他怕人叫他老师,他以前教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学生,整他整得最厉害!”夏阿婆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飘进来。 宁媛一愣,看着唐爷爷不自在的黯然模样,明显是被戳了痛处。 她认真地换了称呼:“唐爷爷,以后我就跟定您了,不要嫌我基础差,也不要嫌我笨,我甚至没有学过英语,拼音也忘得差不多了,可我想考大学。” 去年的10月就恢复了全国高考,她想着明后年都参加考试,一年考不上,就复读继续考! 唐老欣慰地一笑:“好孩子,没事,你虽然又笨又蠢,反正我病着也没法下地,时间多。” 宁媛:“行……” 又笨又蠢的她并没有被唐老安慰到,难怪唐老和夏阿婆能结婚。 这嘴都挺厉害的。 随后,唐老去摸他的草席下面,念叨着:“收了你这个孩子,总是要给个见面礼的,我这里也没什么能给你……” 宁媛忙起身去挡:“我不能收您东西。” 然后,下一刻,宁媛就看见了唐老手里的将近十张作业本大小的卷子—— “这套卷子是我这几天给你出的摸底卷子,就当做见面礼,你先做完了再回去。” 宁媛:“这……就挺''''秃''''然的。” 怎么回事? 她前脚答应当学生,马上就收到摸底考试当见面礼?!可她完全没有做任何复习准备啊! 在唐老期盼的目光下,她还是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卷子——虽然作业本不大,可却有足足十张啊! 要死!早知道说回去考虑考虑了! 她终于体会到,高中学生们收到《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或者《黄冈密卷》当礼物的心情了。 唐老又拿出了一个摸包浆的破旧怀表打开,严肃地道:“为时两个小时,现在,考试开始。” 宁媛只觉得自己晒干了沉默,认命地拿出笔来,就着煤油灯开始考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媛慢慢地沉浸在考试之中,可是越写越急躁。 两个小时里,她有一半的时间在抓耳挠腮,各种绞尽脑汁。 唐老温和的目光在盯着她考试的时候,灼热而严厉,让她如芒在背。 直到两个小时后,她战战兢兢地交卷。 唐老皱着眉开始给她打分:“语文71分,数学24分,政治58分,历史69分,地理55分,物理31分,化学37分,英语12分……” 宁媛越听脑袋越低,身为差生的难堪,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去年恢复高考,总共570多万考生参加了考试,录取了27.3万人,她这水准真是…… 唐老叹了口气:“整体看下来,你这个就是语文还可以,其他的文科比如史地相对比起理化的分数高,可你的英语又只有12分。” 宁媛很小声地道:“我……我只学过字母,还有知道点打招呼的Hello,How are you……” 这还是以前带着孩子,听孩子学英语学的,好在七八十年代刚开始恢复高考是不考英语的。 “现在高考虽然不考英语,但很多先进的文献和资料都是英文的,你还是得好好学。”唐老语重心长。 宁媛点头如捣蒜:“我肯定努力!” 唐老留洋回来,英语肯定很厉害! 唐老见她受教,又继续蹙眉分析:“可是你的理科整体比文科差啊,如果你要考医学院就得学理,考经济倒是能学文,经济系是文理兼收的。” 宁媛迟疑了一下,还是蔫头耷脑地说了:“我的理科很差,从小就不好,语文以前拿过一百分,但其他的理科……老师说我没那根理科的筋。” 唐老推了下眼镜,义正言辞地斥责:“你老师怎么能这么说学生呢,我看是不好的老师,才教不好学生!” 宁媛看着唐老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干笑一声:“好” 以后唐老在教育她的过程中受到了重大挫折,大概就能明白“天赋”这种东西,有的人天生没有就是没有。 “总之,我会帮你补习文理所有的科目,让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考上清北复交,成为祖国需要的人才!” 唐老握拳,他原本苍老的眼睛,此刻都在破眼镜后兴奋地闪闪发亮,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终极目标。 宁媛听得想哭,一脸麻木地用力鼓掌:“啊……哈哈……好伟大志向啊!” 看样子唐爷爷准备鸡她这个''''娃''''了——激励孩子上进,俗称"鸡娃"。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她就一个娃,爷爷只能"鸡"她一个。 但愿唐老不要在她这个学渣身上“失志”才好。 “好了,明天下工就过来,我来给你讲解题目,制定复习计划!”唐老一拍桌子,决定了。 宁媛:“……好。” 唐老,你兴奋的样子,让我害怕…… 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宁媛明白,从这一刻开始—— 她就要开始白天干活,晚上学习,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被"鸡鸡鸡鸡"日子了。 她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出了门,没走两步就看见夏阿婆抱着脸盆过来。 “阿婆。”宁媛举手招呼。 夏阿婆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宁媛无奈一笑,转身继续走。 可没走两步,忽然老太太一下子蹿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拿上,别半路摔死了,叫我老头子平白伤心。” 宁媛一愣,低头看见手里拿着个电筒,军用的款式,看得出是荣昭南给他们的。 她笑了笑:“谢谢阿婆。” “滚滚滚,谁是你阿婆。”夏阿婆傲娇地抬头。 可一抬眼,老太太就看见她那副虚弱苍白的尊容,她盯着宁媛好一会:“你怎么那么虚啊?” 宁媛:“哦……” 第42章 男人用的避孕药 她能不虚吗,那两个小时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压榨光了,今天还下地干活了! 老太太蹙眉:“小荣那孩子身子好,一看就是每天都能折腾人的,你这段时间白天要劳动,晚上要学习,别让他天天折腾你。” 宁媛脑子已经麻木了,全都是题目,此刻慢半拍,没反应过来:“没,他没折腾我。” "什么?他不行吗?"夏阿婆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宁媛:"啊……他啥不行?" 两人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对方在鸡同鸭讲,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个木头脑瓜子,我是说叫你减少房事,想高考就不要怀孕!”夏阿婆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她脑瓜上。 宁媛被拍得想哭,原来是说这个啊! 她抱着发疼的脑门反驳:“什么啊,我才没有和他……” “知道了,阿婆,我会注意的。”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不客气地打断了宁媛的话。 宁媛一呆,看向站在院子门口的看起来高挑如白杨的人影,不是荣昭南是谁。 她瞬间脸色涨红,要死,这大佬什么时候来了! 荣昭南看着即使夜色昏暗,还能看得出脖子都红的了姑娘。 他淡淡地道:“不见你回家,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生产队的人说你早下工了” 宁媛:“呃……没来得及。” 夏阿婆不客气地叉腰,冲着荣昭南道:“咋地,我老头子找个学生,还得给你小子汇报。” “她是我对象,您说呢?”荣昭南也不客气。 夏阿婆翻个白眼,伸手去脱鞋:“欠抽啊你,对象还能离婚呢,你少在这里冲着小姑娘和我咋咋呼呼的,男人要对淑女表现得绅士一点!” 荣昭南:“……您老看着也不像淑女……” 宁媛超级感动,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夏阿婆是留过洋的大家小姐。 乡下封建的阿婆可说不出这些不要怀孕,男人要绅士的话。 “好了,阿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帮你一起做饭。”宁媛还是上前按住老太太拿鞋子的手,笑着道。 可不好再让老太太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看着她给自己解围,荣昭南眼神闪了闪。 夏阿婆斜眼睨着宁媛,教训她:“哼,女人一个唾沫一个钉,既然说好了要高考,你要敢怀孕,看我不抽你!” 说完,她灵活地单脚跳起来穿上鞋。 荣昭南推了推眼镜,纠正:“是男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夏阿婆朝他翻白眼:“咋地,男女平等,你这是歧视妇女吗,说我们说话不算话??” 荣昭南:“……不要借题发挥。” 宁媛只觉得尴尬,都有些不好去看荣昭南:“不,我保证不会的。” 虽然老太太一阵风一阵雨的,态度阴晴不定,可她在维护自己。 夏阿婆满意地一边点头,一边斜眼上下打量着荣昭南:“你小子,要不要避孕的方子,你唐爷爷以前的方子,千金难求!” 荣昭南:“我不要。” 为什么他要喝避孕药……他做了什么吗? 他要做了就算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而且…… 他疑惑:“为什么我只听过女人喝这种药的?” 到他这里就是男人要吃药了? 夏阿婆伸手戳荣昭南的胸膛,理直气壮:“因为臭丫头以后还要怀娃娃,避孕药汁都是寒凉的东西,对女人不好,万一影响她宫寒,以后怀娃儿,你的后悔死!” 荣昭南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对。 他蹙眉:“那我吃寒凉的药,就不影响身体了,怀孩子又不是女人一个人就能行的。” 夏阿婆不以为意地一挥手:“你是男的,而且身体里火大着呢,一碗凉药下去也就是闹肚子,不影响的,等她读完书,你吃几副补药下去,再晚上多努力努力就行!” 荣昭南镜片光芒一闪:“不,您这逻辑有点不对……” 宁媛满头黑线,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这两个人到底在讨论什么东西! 荣昭南这个大直男还在这里跟老太太辩论逻辑问题! 难道他没发现最大的逻辑BUG就是—— 他们是假夫妻啊,假夫妻!!假夫妻又不上床,哪来的怀孕问题? 八字没一撇的事,他还一本正经地在这里跟老太太辩论啥怀孕、啥避孕药、啥晚上努力努力的事儿? 这不是有病么?? 宁媛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只能赶紧拉着老太太,打断他们的对话:“没事儿,没事儿,我们不吃药,有别的方法,不会怀孕的。” 说着,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荣昭南—— 这种事儿,随便应付下就好了,怎么开始打辩论赛了! 平时看着也不像傻子,不是一等一的精明人,怎么就被老太太带沟里去了呢? 夏阿婆推开宁媛的手,没好气地蹙眉:“啥别的方法,那乳胶套现在可不好买,得县里才有吧,还是你们打算体外……” “啪!”宁媛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夏阿婆的嘴。 要疯了,这老太太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出洋留学回来的老太太都这么开放直白的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荣昭南,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媛没得被他笑得心里发颤,有些慌,他笑个屁啊! 她转脸对因为被自己捂住嘴,正一脸恼火地瞪着自己的夏阿婆干巴巴地道—— “阿婆,你脸上有个蚊子,帮你打死了,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说完,她松了手,一溜烟就出了院子门。 “蚊子?蚊子在哪里?!”夏阿婆嘴巴子都被宁媛捂红了,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找蚊子包。 看着落荒而逃的‘小特务’,荣昭南轻扯了下唇角。 他对着夏阿婆说:“很晚了,我也不打扰两老休息了,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跟着宁媛,向院门外走去。 夏阿婆擦了两把嘴,边擦边嘀咕:”记得到时候来拿避孕药方!” 荣昭南脚步一顿:“……” 这老太太还真是为宁媛考虑的周到,念念不忘旳念叨他。 第43章 他确实是来调查她的坏人 两人前后脚回了牛棚小屋。 一时间气氛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媛干脆起身,去洗簌:“我先去冲凉。” 她抱着衣服冲凉洗澡去了。 荣昭南看着她的背影,扯了下唇角,起身去桌边拿出饭菜。 等到宁媛冲好凉出来,看见荣昭南在吃东西,她一边擦头发一边纳闷:“你没吃晚饭?” 荣昭南端着碗,随意地把菜都扒拉进饭碗里:“嗯,没吃。” 宁媛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坐下:“我是真的不知道老太太突然要求我过去拜师,没来及的跟你说一声,耽误你吃饭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老太太忽然跑过来叫她拿东西,其实,应该是之前和唐爷爷商量好收她当学生了。 荣昭南端着碗的手顿了顿:“没关系,夏阿婆就是那个性格。” 他扯了扯唇角:“你不必跟我那么客气的说话,都不像你了。” 宁媛一愣,嘀咕:“你是在讽刺我吗?我明明对人很有礼貌和客气的,除非别人先对我不客气、不礼貌。” 荣昭南轻笑,镜片后的目光微闪:“很好,保持下去。” 宁媛:“你这领导的口吻……” 行吧,人家确实后来是大领导。 她别开身子,对着窗户擦头发,她轻咳一声:“那个……以后不管夏阿婆说什么,你敷衍一下就好了,不要跟她较真儿。” 夜风吹进来,带着植物味道,掠过宁媛潮湿如海藻的长发。 带着她少女身上沐浴后清新又原野的气息扑在荣昭南的鼻尖上。 荣昭南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点心不在焉:“嗯,你是说咱们避孕的事儿?” 宁媛小脸一红,赶紧道:“嗯,但老太太和爷爷不知道,以后不管……不管她说啥,你没必要争论,咱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合作伙伴而已。” 荣昭南垂下长睫,莫名有些烦躁:“嗯,本来什么都没做。” 他忽然站起来,端着碗出屋去了。 正说话呢,男人忽然一言不发地端碗走了,宁媛有点儿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她纳闷,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也许大佬都是这样吧,叫人摸不透心思。 …… 接下来的日子,宁媛几乎一周六天都去唐老那复习。 唐老虽然是新式留洋回来的人物,可教导学生还是有点老派—— 宁媛不管上课走神还是学不好,他都喜欢拿小戒尺打掌心。 不过老头儿下手不太重,宁媛咬牙也忍着,可数理化这三门,她实在落下太多。 掌心打肿了,她种田都在背公式,每周的小测也反复在不及格边缘横跳,进步缓慢。 和她的语文、政治、史地飞速进步差老远了。 唐老也挺无奈。 他折腾了两三个月,给宁媛补课,都到过年了,她没学过的英语都能考70分了,理科才勉强及格。 老人家这才慢慢接受自己教了个理科渣渣,只能放弃理化,专注于数学,起码这个必看的项目不能太拉垮。 偏科型选手,没办法。 宁媛白天干活,晚上加班加点复习,天天顶着黑眼圈出工。 周日,她还要找机会进城给县招待所给章二送野猪肉和荣昭南在山上打到的野味—— 草鸡、兔子甚至偶尔还有些黄獐甚至狼之类的稀罕山货。 章二很是佩服宁媛的大胆,尤其是知道她有那么一位‘猎人’丈夫后,给的价钱也挺合适。 招待所收不完的,宁媛就拿去黑市卖,换钱、换粮票、肉票、布票。 手头也宽裕了许多,在村里也算是有钱人了。 当然,她也没忘了,每次进城都去章大姐工作的国营饭店坐坐,带点山货给章大姐。 做人情这种东西,不能别人有用的时候才临时抱佛脚。 何况,她是真的很感激章大姐给她这么个素昧平生的人机会。 “说什么呢,我还得感谢你帮我侄儿解决了大问题呢,怎么能让你还给我送东西。” 章大姐接到宁媛送来的东西,一脸嗔怪地道。 可她脸上笑眯眯地接过宁媛的东西,收到柜台下,转身就跟宁媛送来一碗葱花炒肉沫堆得高高的粉。 宁媛也不客气,她接过喷香的粉,笑眯眯地道:“那咱们这就叫群众互相帮助!” 下午没什么人来吃东西,章大姐对她的偏爱,也没那么扎眼。 两人正说话,门口忽然进来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瞧了一眼宁媛碗里,就拔高了嗓音—— “嘿,我说章大姐,怎么每天我来吃粉,肉沫就没这么多呢,这可不公平!” 章大姐一扭头,就冲着来人笑了:“陈干事啊,这是我妹子,一个月从乡下来看我两回,你瞧她瘦的,那我不得多照顾点,你京城的大干部,还跟乡下姑娘计较这个?” 宁媛顺声看过去就见着个穿着暗绿工装,戴着帽子的大高个。 这人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北方人。 京城啊…… 那不是荣昭南老家么? “嘿,什么京城大干部,我就是单位派在京城学习过一段时间,现在调到咱们省城上班而已。” 大高个见宁媛看他,他提着包,笑着在她面前坐下:“你是章大姐的妹子?我是陈辰,省城宁南过来的巡视组干事。” 宁媛见他这么自来熟,心里有点纳闷,又有些警惕。 “你好”她礼貌地点点头,也不多说,然后低头吃粉。 上辈子社交媒体上多的是案例——不少男人利用身上的光环要么诈骗,要么白嫖妹子。 陈辰瞧她冷淡的样子,也不气馁:“章小妹,你哪个乡哪个村的啊?” 宁媛看他一眼,不说话,继续低头吃东西。 陈辰见状,仿佛有些无奈:“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是负责下村检查工作的,和当地老乡拉家常也是我工作内容,不信你问问章大姐。” 说着,他就看向章大姐:“大姐,你家章小妹把我当坏人了,你可得帮我澄清。” 章大姐也有点尴尬地看向宁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小宁,这……陈干事应该不是坏人……” 这陈辰确实是个自来熟的性格,现在真把宁媛当她亲妹子的叫了。 宁媛看着章大姐尴尬,她放下筷子,淡淡地道:“我姓宁,是章大姐认的干妹子,我是下乡插队的知青,也不是本地人,您找我也拉不上什么家常。” 说完,她朝着章大姐点点头:“大姐,我先走了啊。” 随后,宁媛背着背篓转身就离开了小店。 陈辰:“……” 他看起来真的很像坏人吗? 好吧,他确实是“坏人”奉了老大的命令来调查他老婆的。 可不能让宁媛就这么走了! 第44章 以婚姻的名义就能为所欲为 陈辰想着,就要起身跟着宁媛。 谁知道才起身,面前就多出了个宽胖的身影。 他一低头,就看见章大姐给他端来一碗粉,笑眯眯又阴沉沉地盯着他:“我这妹子可是已经嫁人了,有爱人的,陈干事,可别犯道德错误啊。” 陈辰:“……” 大姐看着他笑的样子,他害怕。 他接过章大姐手里的碗,干巴巴地笑:“哈哈……您说什么呢,我那道德,是相当的高尚!” 章大姐挑眉:“那你还不坐下,好好吃粉?” 说着,在章大姐炯炯的目光下,他干老老实实坐下,低头扒拉起了碗里的粉。 得,章大姐把他当成流氓了! 陈辰郁闷了。 队长让他查宁媛,背景什么的都查完了,可宁媛背景太干净了,现在只差个直接接触,看能不能套出点啥。 但他这是出师不利啊。 章大姐的成分,那是祖传的八代贫农,成分相当的好,平时工作和生活轨迹也没问题啊,不像宁媛的上线。 陈辰一边扒拉粉面,一边下决心—— 不行,得想个其他法子再接触下宁媛! 如果他没记错,宁媛一会该去找回村的车子,他得抓紧时间跟上她。 不管那姑娘是荣家死对头派来的,还是真特务,他都得侦查清楚。 可不管是陈辰还是荣昭南都不会明白,宁媛的各种异常来自于不属于这个时代留下的时代痕迹。 即使荣昭南能不断察觉她异于常人,但那些疑惑,无法以常规调查侦缉手段破解。 于是,这种无解的疑惑,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让警惕的他进退两难。 …… 宁媛是没有想到自己刚摆脱了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很奇怪的‘干部’,上个厕所却遇到这种事! “你们想干什么!” 小巷子里前后都被人堵上了,宁媛警惕又愤怒地靠着墙壁,看着向自己逼过来的几个混混。 一个快四十岁模样的平头男逼近她,露出一口黄板牙笑得诡异—— “媳妇儿,你每个周末都到县委卖货,又去黑市卖货,钱和票都不少吧,来,把钱给你男人。” 宁媛一僵,一边后退,一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布挎包。 她已经很小心了,知道财不外露,平时早早收市,从不走小路。 上厕所都选择最靠近热闹街口的公厕。 可还是被盯上了,这些混子八成盯了她不止一次,谋划了不知道多久,才下手! 此时,厕所门口出来两个男的,发现门口这一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 宁媛见状,冲他们大喊:“救命,救命,他们在抢劫!” 她才喊出声,那四十多岁的男人伸手就狠狠推了她一把:“臭娘们,敢跟人私奔,我看谁敢帮你!” 除了那个平头男,其他几个混混也马上跟着骂骂咧咧—— “看什么看,媳妇跑了,我兄弟这两口子打架,快走开!” “看啥,找抽?!” 这么说着,现在不光厕所里出来的人被赶跑,想去上厕所的人也被其他几个混混在巷口赶走。 谁也不想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宁媛被他推得跌在地上,屁股生疼。 她忍痛摸索着墙壁站起来,咬牙道:“钱和票我都给你,你让开条路!” 那平头男一双阴沉沉的小眼睛盯着她,忽然嘿嘿一笑:“媳妇儿,你说什么呢,钱是我家的,你也是我媳妇儿!” 宁媛心头一悚,不,是毛骨悚然——这几个浑蛋不光要抢钱,这是打算连她都绑走! 他们还兼职人贩子! 眼见另外几个混混手里抖出麻袋,宁媛颤抖着,仿佛吓坏了一般,哆嗦着把包取下来:“给……给你,放……放我走!” 下一刻,那平头男瞬间眼睛一亮,暗骂了一声蠢娘们。 他嘿嘿一笑,伸手就一把揪住宁媛的布包。 但下一刻,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来:“啊啊啊——!” 原来宁媛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来了一把大剪刀,他的胳膊一下子被宁媛捅出了洞来,血正扑簌地往外冒。 他也痛得吱哇乱叫:“啊啊啊——抓出那个臭婊子!” 下一刻,宁媛反手朝着地上撒出一把硬币和钱,再把布包向远处扔去:“都给你们,谁拿到是谁的!”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靠近的那个混混赶紧去扶那个平头男。 巷子口的另外两混混看着到处乱飞的钱,一个下意识地蹲下来捡,一个着急想去捡那布包。 宁媛瞅准机会,猛地埋头朝着巷子外冲出去。 对方被撞了下,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她一下子就冲出了巷子。 平头男又气又痛,愤怒地大喊:“捡捡捡个屁啊,给老子抓住她!” 痛死他了,等抓到那个小贱人,非把她轮了,打断腿,剪掉舌头,戳瞎眼再卖了! 可宁媛此时喘着大气,拿出剪刀已经冲出了巷子。 几个混混终于反应过来,留一个人捡起来布包和钱,平头脑带着剩下两个紧追在她屁股后头跟着追了出去。 周围的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这一幕。 那平头男怕宁媛喊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抢先大喊:“臭娘们,你抛夫弃子,卷了给我娘看病的钱,就想跑?!” “不是的!!我和他没关系,他们是人贩子,求求大家报警!!!”宁媛喘着大气,原本想要求助,却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带了疑虑、困惑,甚至厌恶。 围观的人,犹豫着,全没有想要靠近的样子,只是低声议论着。 “真的假的?” “这是人家的家事,别管。” “这女的疯疯癫癫的,还拿着染血的剪刀,别过去。” …… 那平头男顿时来了劲,也立刻道:“没错,她是脑子不好,还背着我偷人,还戳伤我,大家别靠近,疯子伤人不负责!”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刻又散开了点。 那一瞬间,宁媛不敢置信,这可是民风淳朴的七八十年代,喊一声抓小偷,大家都会来帮忙的。 可为什么……只要套上丈夫的名义,哪怕是假的,围观人的就先当‘家事’,没有人会帮她! 一个陌生人,只要自称她的丈夫,说她有精神病,套个婚姻关系帽子,就能当街打她,强行拖走她…… 宁媛只觉得心里又冷又恨。 平头男和几个混混拦住了她,看着她孤立无援的样子,平头男狰狞朝她的笑着:“臭娘们,你再跑啊?” 他谋划了小半个月,能让这小妞跑了? 第45章 英雄救小嫂子 宁媛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闭了闭眼,嘲讽地扯了下唇角。 啊,她也忘了,哪怕是三十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在马路上打女人的男人。 只要说自己是女人的男朋友或者老公,也不会有什么人帮忙的。 何况现在这个更保守,连家暴罪都没有的时代呢,娶到的女人,打到的驴。 在平头男带着逼过来,准备抓住她的一瞬间,宁媛突然扭身就冲向最近的自行车摊位 “哗啦!”随着她抬手猛地一推,所有的自行车都倒在了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干脆地跳上了一堆自行车上,又踩又踏,直接把好几辆车的车铃踩下来,车轮子都踩变形! 刚才,她就注意到,离她最近的是一处邮局,有个停满了自行车的摊子。 都是附近单位或者来办事人的车。 周围众人先是呆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看自行车的大妈,赶紧扑过去拉她,大骂:“你干什么啊!” 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她看自行车摊子,一辆车一天才收一分钱,哪里赔得起?!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也顾不上她手里的剪刀了,几个车主冲过去把她拉了下来:“你疯了,下来,这是我们的车!” 宁媛也不在乎自己被抓着,这时候越多的人抓她越好。 她冷冷地环顾着周围的人,恶劣地一笑:“我不是神经病吗,所砸东西不是应该的?” 说着,她一指那目瞪口呆的几个混混:“呐,他们不是自称我的家人吗,他们给你们赔钱呗!” 众人反应过来,对啊,他们跟个疯子说不着,得找她的家里人。 几个自行车主立刻冲过去,挡在平头男面前:“你们几个别走,你们是这疯婆子的家人,赔钱!” 几个混混都呆住了,特别是平头哥,完全意料不到宁媛突然“发癫”,事情走向完全不受控制。 他又气又恼,恶狠狠地瞪向宁媛:“你个臭婊子,给我过来!” 说着,他用力推开几个车主,就要去抓宁媛。 谁知道宁媛麻溜地一闪身,跟兔子一样瞬间蹦到了看自行车大妈身后,嘴里却喊着:“快跑,快跑,咱们可不要被抓到派出所去了!” 她这么一喊,顿时提醒了那看自行车的大妈和周围人。 大妈立刻精神抖擞地上前一步,一下子抓住了平头哥的胳膊,大喝:“别想跑,你们一家子都是损坏财物的坏分子,都去派出所去!” 不光大妈,附近单位的人听说自己自行车被人搞破坏,都纷纷跑出来抓人。 一大帮子人把宁媛和那几个混混团团围住:“别跑,都抓去派出所去,赔钱!” 那几个混混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地推人,结果被人踹了几脚,直接慌神了:“你们干什么,她跟我们没有关系!别抓着我们!” 围住他们的群众义愤填膺地骂起来—— “前面你们还说她是你们家里人,是你们大哥的媳妇儿,现在要赔钱又不认账?” “呸,没这便宜的事儿!” “走,都去派出所。” 平头哥自己的手臂被扎的洞,还在突突冒血,疼得不行,却被好几个男的揪住领子。 他又气又慌,凶狠又恼火地挣扎:“放开,我不是……” 明明之前屡试不爽的计谋,十拿九稳人财两得的事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平头哥看向宁媛,却看见她朝着他露出个嘲讽的笑,甚至朝他比下拳头。 虽然平头哥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却能看得出宁媛充满挑衅的意味——“你来啊,来抓我啊!” 平头哥要气疯了,他虽然个子挺大,又身上藏了匕首,可双拳难敌四手。 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死死抓着他,挥出去的拳头,只会招来更多拳头。 他带来的其他三个混子,直接和他一样被好些人揪住不放,连着挨了好几下。 这是惹了众怒了,没法脱身。 平头哥狡猾阴狠的目光一闪,一边挣扎一边喊:“我……我赔钱……我赔钱行吗!” 妈的,先想办法脱身,一会被抓到派出所去,就麻烦了。 等会再找机会弄死这个奸诈的小贱人! 说着,他就示意自己的同伴拿过宁媛的布包,准备把里面的钱拿出来赔钱。 但下一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拳头——“砰!”的一声砸上了平头哥的鼻梁。 这重重的一拳头直接把他揍得转了半个圈。 “噗嗤——”那平头哥直接摔了狗吃屎,鼻血直飚。 下一刻,宁媛抬头就看见了陈辰一身煞气地站在边上,手里还抓着另外一个混子。 几个派出所戴着大檐帽的警察正推开闹哄哄的人群走了进来:“让开,让开,大家伙都让让。” 宁媛愣了一下。 陈辰表情古怪地看着宁媛:“我刚才路过看见了这帮人贩子,报告了派出所。” 其实吧,他吃完粉就赶着出来找宁媛了。 还刚好在她被这几个坏蛋围在小巷子欺负的时候,他就跟上来了,把一切都看见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合适拉近一个姑娘跟自己的关系呢。 但是…… 这姑娘太彪了,压根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哎! 他只能去把派出所的人带来了,出示了真实证件后,兄弟单位非常配合,马上就召集人马出来了。 “把这些涉嫌拐卖妇女的流氓,全部抓走!”为首的警察一声令下。 四个混混全都被按翻在地,铐了起来。 围观的群众们全都被眼前的情况看愣了。 看守自行车的老太太呆呆地指着那几个人:“这几个……真是流氓,人贩子?” 警察还没张嘴,陈辰就已经寒着脸点头:“没错!” 宁媛可是他队长的女人,就算队长怀疑她目的不纯,也不可能跟这种下三烂的流氓有什么关系! 众人看向宁媛的目光都挺心虚的,原来这姑娘一开始没说谎。 “可是……遇到人贩子也不能把别人的车搞坏吧,她把我们的自行车都弄坏啦!”有人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道。 “对啊,她也没说清楚。”更有人附和。 第46章 好玩不过嫂子,对吧 几个警察眉心拧了拧,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受害者确实造成第三方财物的损失。 宁媛倒是很干脆地抢先道:“弄坏了谁车上的零件,我赔就是了。” 最近这段时间,她手头宽裕了不少,钱财是身外之物。 见她那么爽快,几个被弄坏车上零件的人都松了口气。 可宁媛接下来嘲讽地道:“可我如果不弄其他人的财物,有人会来帮我吗?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是放屁!” 她环顾四周,冷冷地道:“人贩子说一声他是我丈夫,你们就可以任由他打我,拖走我,以后换你们的姐妹、妻子、女儿,也是一样的下场!!” 说完,她转身就跟着警察、陈辰走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百味杂陈,看自行车的大妈叹了口气,闷闷地去扶起了自行车。 是啊,今天一个小姑娘能被“假丈夫”就当街打骂,试图抓走,无人阻拦。 下一次,又是谁的女儿、妻子、妹妹呢? 到了派出所,有陈辰在,宁媛只是简单配合做了笔录,就没事了。 但是那几个混混全部被刑拘了—— 随便一查,就是身上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那个平头哥更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非常凶狠。 手上可是卖过好几个姑娘和孩子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孩子爹妈和姑娘的爹妈们都要疯了,宁媛是第一个逃脱的。 “你这姑娘可真是胆子又大,运气好。”陈辰忍不住摇头。 刚才带队的警察是刑警队长,却笑着给他扔了根烟:“这小姑娘可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能想出来破坏路人财物,还是一动手,就能惹众怒的那种,逼一群路人出手替她拦下坏人。 这破了杀局的本事…… “可真是有勇有谋!”刑警队长对给宁媛竖了个大拇指。 宁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咳了一声:“我没那么厉害,您过誉了。” 也就是上辈子媒体发达,她知道了后世许多人贩子、骗子和罪犯许多坑蒙拐骗的手段。 所以这才能惊险脱身。 等到从警察局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 宁媛忍不住有些急了,四处张望了一会,却又有些无奈。 回村的板车早就没有了,公交车根本没有开通线路。 派出所把她被抢的布包给回了她,除了掉了几毛钱,这次卖东西换回来的钱和票都没少。 就算赔偿了路人的单车损失,还有三十多块呢,相当于工厂熟练工一个月工资的‘巨款’,她总不能这么带着走夜路回去吧。 今天差点连人带包都抢走,宁媛现在心有余悸,哪里敢这么干。 如果是上辈子,她就直接住宾馆了。 可现在这年代没有介绍信,哪里有招待所能收她住下。 宁媛正发愁今晚要怎么办,忽然身后传来陈辰的声音:“宁媛同志,天太晚了,你要不介意,坐我自行车,我送你回去。” 宁媛一回头,就看见陈辰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从派出所里出来。 她眉心一拧,才要拒绝,陈辰就打断她:“我是在公家上班的工作人员,工作证件都在,你要不放心,咱们再去派出所做个登记,要有什么事儿,都算我头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宁媛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了。 而且陈辰这人除了今天下午自来熟,看着也算正常,还帮她带来了警察。 也许就是个自来熟的热情人物吧,毕竟这个年代大部分还是挺朴实的。 宁媛点点:“那就麻烦你了,陈辰同志。” 她还是很谨慎地去派出所登记了,那个刑警队长不知道为啥叫她对陈辰放一百个心,绝对能保护她安全到家。 因为这小子长得虎背熊腰的? 反正…… 她就是坐上了陈辰的自行车后座。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坐陌生男人的自行车后座,她有些尴尬,一路颠簸着,只能抓紧了后座。 陈辰倒是个话唠,一路天南地北地和她聊天,发现她是宁南人之后,还笑着说回省城了,让她请客吃饭。 就这么一路瞎扯八道的,两人骑了到村里。 宁媛到了村口就要跳下车:“好了,谢谢,到这里就行,太晚了,你早点回去。” 陈辰却摆着车头,忙道:“等等,你不是住村尾吗,这都快十点钟了,黑灯瞎火的,我送你。” 送佛送到西,万一后面这点路,嫂子出点什么事儿,他怎么跟老大交代。 可宁媛可不想自己搭着男人车回来被人瞧见,最近农闲时期,村里八婆特别多,爱说闲话。 她还是要下车:“不用!我自己能行!” 可陈辰还没减速,宁媛这一动,车子就开始打歪,要往一边倒。 “哎!等等……”陈辰赶紧煞车。 这一下,惯性作用,宁媛直接“啪”地撞他背上,仰头就往后栽倒,他赶紧空出一只手,翻身去扶她。 把宁媛抱在怀里,陈辰单脚踩住了地面,才勉强两人没在地上一起摔个狗吃屎。 不过……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带着怒意响起。 两人齐齐看去,才看见一道高挑又冰冷的身影鬼魅一般站在边上。 昏暗的月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阴沉的光晕。 宁媛和陈辰两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莫名其妙地觉得……emmmmm……有一种被抓奸心虚。 宁媛摇摇脑瓜子,她在想什么呢! 于是,她扶着陈辰站好,朝着荣昭南不好意思地道:“你在村口等了很久吧,今天出了点事儿,去了派出所,是这个同志送我回来的。” 荣昭南森冷的目光从战战兢兢的陈辰身上移开,看向宁媛,几步过去,剑眉拧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他留意到宁媛的衣服袖子都被扯烂了,包也破了。 宁媛摆摆手:“算了,回去跟你说。” 说完,她走到陈辰身边,认真地道:“谢谢你,陈辰,你先回去吧,太晚了,也很危险。” 荣昭南阴沉锋利的目光让陈辰如芒在背,干笑一声就想跑:“那个,好……” 奶奶的,怎么叫老大看见自己抱了嫂子?! 但是下一刻,荣昭南却也走过来,朝着他伸手:“原来是陈辰,很久不见了,到家里坐坐吧?” 陈辰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啊?!” 队长怎么突然把他卖了,为啥要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啊?不是要保密侦查吗? 宁媛一愣:“啊,你们俩,认识?” 那么巧的吗? 荣昭南淡淡地笑了笑:“是啊,真巧,他是老战友了,今天太晚了,陈辰在我们这里将就一晚吧?” 宁媛虽然觉得氛围有点奇怪,但还是笑着点点头:“好,那我先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你们一路聊聊。” 说着,她就提着包一路小跑走了。 陈辰缩在车边上,干巴巴地冲荣昭南笑:“那什么……队长,嫂子今天遇到事儿了,她自己就解决了,这人挺好玩的,哈……哈哈……” “嗯。”荣昭南挑眉:“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是吧?” 第47章 狗借了十个胆子 一句话把陈辰差点吓跪了,高大的身躯一下子跳到车的后面,惊恐万状—— “没有!绝对没有!哥,你知道你在说啥嘛!” 妈的,要疯!他哪里敢玩小嫂子,哪怕队长在怀疑她有问题,那也不是他敢碰的啊! 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人仗狗势,狗胆包天啊! 荣昭南冷冷地道:“哥?我妈只有我一个儿子。” 陈辰觉得自己心脏中了一刀,顿时蔫巴了:“队……队长……” “比我老三岁的老东西叫我什么?”荣昭南冷酷地补刀。 陈辰捂住接连中刀的胸口,低眉顺眼:“比我厉害……都是我哥,如果是队长,要我叫爸爸,也可以。” 队长这个毒嘴巴真是刀刀要人性命。 反正以前队里不服荣老大全队年纪最小,却能当队长来挑衅他,最后被揍得叫爸爸的人一大堆。 多他一个不丢人! 看着陈辰那狗腿到无耻的样子,荣昭南面无表情地转身往村里走。 陈辰看着荣昭南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马克思保佑,这是没事儿了吧? 陈辰马上推着车跟上去,在荣昭南身后继续热情地嘀嘀咕咕:“队长,队长,我告诉你今天的发生的事,小嫂子她可厉害了……” 荣昭南继续没有什么表情地听完了陈辰说完今天下午的事儿。 陈辰正眉飞色舞地感慨宁媛的奸诈机智。 “砰!”荣昭南忽然转头,拳握凤眼,抬手就重重砸在他的小腹上。 陈辰瞬间:“呕——!” 他扶着车把一下子弯腰下去,脸都痛得扭曲:“艹……好痛!为什么打我!” 就知道队长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这等着呢。 荣昭南提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说后来那几个混子身上搜出了刀子,你就这么看着她被几个拿刀的混子欺负?” 陈辰试图辩解:“不是……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出手吗,我叫警察了啊。” 荣昭南眯起眼:“滚,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陈辰马上低头,老实道歉:“我错了,我不该在边上袖手旁观到最后,但我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身手。” 队长确实了解他,他是暗中观察了好久,一直冷眼看着宁媛被欺负。 只是想看险境之中,宁媛到底会不会露出“底细”。 荣昭南冷冷地道:“我是让你查她的底细,但不是让你看着她被欺负。” 陈辰很想小声说,宁媛哪里让人欺负了呀? 那个丫头脑子比拳头厉害,那几个混混都倒霉了。 可他不敢…… 陈辰像母鸡啄米一样点头:“嗯嗯,以后不敢了,我绝对会保护好小嫂子。” 荣昭南冷冷地道:“出手也不准动手动脚,有分寸点。” 陈辰缩头:“哦……是!我向马克思发誓,以后很有分寸,绝对不碰小嫂子一根头发!” 他向马克思发誓,队长绝对是不爽他刚才不小心抱住了宁媛,所以才找借口揍他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 陈辰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队长:“队长,你真把她当成对象了吗,可我瞧着她,确实不是一般人哎,万一她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哪个二十岁,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果决的反应和见识。 荣昭南脚步略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只问:“让你查她的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陈辰点头:“查清楚了,她家里是宁南市一个很普通市民的家庭,她在家里排行最小。” “她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其中大哥是领养的,目前在沪上卫戍部队工作,二哥在一个厂里上班,二姐在市文工团。” 荣昭南明白为什么宁媛有上海的万年青饼干了,大概是她那被领养的大哥寄来的。 “没有什么别的了?”荣昭南若有所思。 陈辰想了想:“要说特别的,就是她父母甚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前都是宁南锦头巷宁家的佣人,按照旧社会的说法叫——家生佣人。” “宁南市的宁家?”荣昭南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 陈辰道:“没错,就是宁南市曾经世代显赫的书香世家,晚清,也是第一批送子弟出洋留学的人家。” 等到了民国期间,宁家的生意从上海到南洋,做得很大。 家族里不但出过几个将军,也出过著名教育家、政治家、艺术家。 说是宁南的金粉世家也不为过。 荣昭南沉默了下来,他也听过宁家的名声。 他想起了自己在宁媛枕头里搜出来的那一枚昂贵的翡翠辣椒,难道…… 那是真正宁家的东西? 陈辰看着自家队长,有些不安地继续道:“解放后,宁家搬去了香港,宁家祖宅和留下的东西就被佣人们分了。” “这种世家大族的长工佣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大宅门里,生的孩子也是佣人,所以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姓,只有名——” “比如宁家的女佣人叫锦绣、锦云之类,男佣人的叫竹青、竹留……宁家没了之后,佣人们就干脆沿用宁家的姓给自己冠名,登记户口。” “宁媛的母亲在派出所的户口叫宁锦云,父亲叫宁竹留,还有你提过她那个凶狠的大姨——原名叫锦白,只有她不从宁姓,给自己改了名叫做白锦,现在人称白姨。” 陈辰边说边忍不住砸吧嘴,啧,宁家怪不得是书香世家。 连仆人的名字都充满了小布尔乔亚的矫情,文绉绉的,哪像现在都是建国,建军,卫民,红旗。 荣昭南忽然开口:“纠正你一点,宁家只是去了香港,不是没了。" "他们在宁南几百年,不是这么容易连根拔起的,这些长工佣人每一个人都讨厌他们曾经的旧主人么?” 宁媛家如果以前是锦头巷宁家的佣人长工出身,倒是看着成分干净。 但宰相管家七品官,世家大族的家生佣人手里宽裕,日子也比普通的平民好得多。 有些人未必愿意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当佣人宽裕。 陈辰瞬间一惊,严肃起来:“队长,您是怀疑宁家去了香港之后,那些宁家佣人里有敌对势力安插的暗桩?” 荣昭南看着幽暗的村落,神色莫测:“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根据的猜测,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去查的缘故,再查查他们些人里有谁还有翡翠辣椒。” 白姨和宁媛都很看重那个东西,那天听起来,不像只有一个。 不知道是什么信物,用来接头的,或者隐藏了什么秘密。 陈辰点头:“我一定让人盯着宁媛家所有人,包括她在上海的大哥。” 荣昭南忽然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情,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陈辰正色道:“是!” 队长以前在乡下娶妻本不是大事,但队长是要回京城工作的。 小嫂子如果有海外关系的话,是得严查! 荣昭南忽然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包括那个老头子。” 陈辰有点傻眼:“啊?” 什么,对老领导也不说,可这是老领导的儿媳哎! 荣昭南清冷锐利的眸子扫过去:“怎么,有意见?” 陈辰一悚,立刻双腿站直,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咣当——!”自行车失去了扶住它的人,朝着荣昭南的裤裆方向直接砸了过去。 陈辰瞬间惊恐万状—— 第48章 他想吃人了 荣昭南一脚顶住了自行车,俊美的脸上露出和煦到阴沉的笑:“你想死?” 陈辰汗毛倒,马上扶起自行车,一鞠躬:“爸爸,这是失误失误。” 荣昭南看着干脆利落的狗腿子,他扶了下眼镜,冷淡地道:“你可以滚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傻子一样的部下,这傻子为什么还能拿全军大比武第一?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陈辰一呆:“啊?不是,队长,你不是说要留我住一晚吗?” 他还在畅想着和队长睡一张床的场景,他还想和队长抱头痛哭,说一说这些年的思念之情呢! 荣昭南:“家里没有那么多床,怎么你想让我睡地上,你跟宁媛一张床?” 陈辰一惊:“不不不不……不是!” 荣昭南再次冷冷地道:“屁股还想要,就滚!” 否则他不介意踹得他下不了床 陈辰忧伤地骑着他的二八大杠走了,边骑边唱着忧伤的歌:“闪闪红星照我去战斗,队长却只会踢我屁股~~~” 他知道了,队长不想跟他抱头痛哭,只想抱着小嫂子笑,这可真让人伤心。 …… 宁媛在牛棚小屋里正发愁今晚的床要怎么分配,就看见荣昭南一个人进来了。 她端了茶杯,有些纳闷地看向荣昭南的身后:“哎?陈辰呢?” 怎么他身后空无一人? 荣昭南进屋关上门,随意地道:“他说他想妈妈了,晚上没妈讲故事,他睡不着。” 宁媛:“嗤——咳咳!” 她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呛得咳嗽:“可他不是京城人么,难道他上班还要带着妈?” 陈辰那么大的个子,没妈睡不着?这是什么妈宝?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嗯,他们母子情深。” 宁媛:“想不到啊……” 她的三观被刷新了。 荣昭南随手递给她一片帕子:“怎么,你很想他来我们家住?” 宁媛一边擦嘴,一边纳闷:“不是你邀请他来住的吗?” 怎么这个人有点阴阳怪气的,是她的错觉吗? 唔……还我们家…… 宁媛听着他这么形容两人住的小屋,莫名觉得心底有些异样,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是有点开心。 荣昭南似不经意地问:“你对他印象很好,觉得他英雄救美?” 宁媛不客气地嘀咕:“还英雄救美呢,我都脱险了,他才出现,就是刑侦剧里那些永远在反派被打趴后,才出现的马后炮警察!” 荣昭南瞧着宁媛对陈辰没什么好印象,微微一笑:“刑侦剧是什么?” 宁媛:“呃……” 她这破嘴,又说了不该说的!这个年代全是样板戏,哪里有什么刑侦剧! 她轻咳一声,试图岔开话题:“这陈辰是自来熟的性子,无事三分笑脸,没想到和你是老战友。” 荣昭南看得出她不想解释,也没逼问下去,反正逼问下去也只会得到谎言。 他只是淡淡地道:“嗯,我们一起扛过枪,我下放了,就离队了。” 宁媛刚想说什么:“那……” 但是下一刻,她肚子忽然发出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荣昭南看着她:“没吃饭?” 宁媛摸着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笑:“没呢,出了派出所的门也没有想起来,就愁怎么回村了,一会吃饼干吧。” 荣昭南忽然起身,走到桌边,打开桌子上的几个饭盒盖子:“给你留了饭,吃吧。” 宁媛一看,一碗满是喷香腊肉的蛋炒饭,还有一碟酸炒空心菜梗和一碗蛤蜊青菜汤。 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而且营养丰富。 她上前一摸碗,竟还是温的,惊讶极了:“热的?你一直给我热着吗?”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吃过饭呢,只说明他隔开一会热着。 想不到大佬拿枪拿红头文件的手,也会有这样贴心的一面! 宁媛忍不住看向荣昭南。 他却垂下眼睛,按了下鼻梁上的镜框,没什么表情地道:“今晚多做了些饭菜,也不是特意帮你留的饭菜。” 宁媛心里暖暖的,弯了大大的眼,朝着他灿烂一笑:“谢谢!” 能出村口等她,担心她的安危,嘴硬心软的大佬! 看着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荣昭南轻哼:“去洗手,看你浑身脏的。” 宁媛笑了笑,转身高兴地道:“好!” 等她洗手出来,坐下来,跟荣昭南一边说今天发生的事儿,一边吃饭。 看着宁媛吃得喷香,一点菜也没剩下,荣昭南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温软感。 就像小时候,他给最喜欢的进口安哥拉长毛兔喂食,看它吃得津津有味的那种满足感。 吃完了饭,宁媛去洗澡出来,也已经是深夜,困得不行地爬上了床。 荣昭南早已在床板上躺下,忽然道:“以后你周末再进城卖山货,我让陈辰照看一下你,送你回来,否则太危险。” 宁媛打了个哈欠:“不好,你们就算是战友,也不好总麻烦人家,我出门会小心的。” 荣昭南淡淡地道:“他以前欠了我很大的人情,现在还有求于我,不算麻烦他。” 宁媛揉着眼睛,嘀咕:“啊,算了吧,他太晚回家会想妈妈的……” 荣昭南:“……” 他转身,看着她:“宁媛,听话。” 宁媛已经困得不行,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只迷迷糊糊地扯被子:“哦……哦……今天有点冷……” 唔,入冬了,有点冷。 荣昭南看着娇小的姑娘从她的床板上,不自觉地蛄蛹蛄蛹到他手臂边取暖。 直到看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陷入了沉眠,荣昭南都没动。 许久,听着宁媛均匀的呼吸,他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宁媛软嫩的小脸——这是他一直想干的事。 他想起宁媛眼睛明亮,小嘴一张一合,红润又娇软的样子…… 荣昭南眸光幽暗地轻哂,还真像一只兔子。 他修长微冷的指尖慢慢地从她鼻尖滑到她软软的小嘴上。 那种一不小心,说不定会被人抓去剥皮,烤了吃的那种软乎乎的兔子。 可是,宁媛就算是兔子,也是兔子蹬鹰的那种兔子。 只希望,她真的就只是一只天生厉害的兔子,而不是伪装成兔子的狐狸。 “唔……饼干……”宁媛迷迷糊糊地张嘴,无意识地含住了自己唇边的手指尖。 还舔了舔,砸吧了下。 荣昭南僵住了,只觉得指尖上的濡湿温热与吸吮感似一把细微又刺激的火苗。 第49章 她男人来月经了 就这么一路从指尖攀爬到身体敏感的末梢神经,点燃了身上不该有的欲念火焰。 他眼神瞬间深了下去。 荣昭南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把手指抽回来,可是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幽暗清冷的眸子看着身侧的姑娘,她的呼吸小小的、轻轻地就像羽毛轻轻吹拂过他的掌心。 她的脸也软软的,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落下模糊的阴影。 身体又小又香又软地依偎在他的身侧。 心脏和身体都有奇怪的感觉,让他想要像撸他的兔子一样——撸她! 可又想要做得更多…… 比小时候抱着软乎乎兔子揉弄更多的事情。 荣昭南闭上了眼,把自己眼底不合时宜的情绪与涌动的欲望压回去,将手抽了回来。 以前的敌人和队友都说他这人的作战计划和他一样又疯又狠,但他知道自己比谁都谨慎和多疑谨慎。 一切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该与这只看起来清澈愚蠢却让人摸不透的‘兔子’有什么超越界限的行为。 何况这只‘兔子’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她与他只是合作关系。 虽然,她是他的合法的对象。 许久,荣昭南平复了呼吸,低头看着身边的姑娘,伸手想要把她推到一边。 但他才抬手,宁媛就蛄蛹了一下,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蹭了蹭,像抱抱枕一样继续睡:“唔……” 荣昭南:“……” 这长毛兔应该多少还是被今天的事儿吓着了,没表面上那么镇定,才会半蜷缩在自己身上。 算了,兔子而已,十二月天冷了,要找个窝。 看在她合作关系上,他也不能太残忍把她扔出去。 荣昭南决定自己忍忍,睡吧。 虽然他也睡得实在……不安稳,因为这个兔子把她大腿也搭他腰上了。 真是……见鬼!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睡相那么差!明天必须分床,必须的! …… 夜深了,村里人们‘温馨’地入睡,村外田埂上大半夜飘过荒腔走板的《红灯记》唱段。 “奶奶你听我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那登门就踢我屁股~~” 踩着自行车边唱边走的高大影子突然一个急刹车! “吱嘎!”一声响差点压到半夜田里路过的野猫尾巴。 “喵呜!”野猫愤怒又惊悚地骂骂咧咧跑了。 陈辰停下骑车,也停止了忧伤的歌唱,懊恼低声咒骂一句——“艹!我居然忘记还有事儿要告诉队长了!” 他从京城得到了一个电报消息,事关重大,也是队长交托他完成的任务之一。 可是刚才被队长一吓,他脑子里就忘了这事儿! 要不要回去向队长汇报呢? 陈辰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村口,纠结了一会,还是扭头骑车走了。 他边骑车,边嘀咕:“算了,今晚不要回去触霉头,会挨打的,到时候人从京城来,队长迟早会知道的,咱也挡不住人要来啊。” 都怪队长那么吓人,还赶他回县城。 害他只想叫爸爸,忘记这件事了,不能怪他! …… 第二天一早,宁媛神清气爽地睁开眼,浑身筋骨舒展。 梦里的床真大,她还抱了一个很舒服的大抱枕,极大地缓解昨天和人贩子斗智斗勇的疲惫。 一晚上睡得舒爽极了…… 结果她一转头,就看见——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板里侧,盘膝坐着,两手各自掌心向上,指尖捏着莲花诀,以抱元守一的姿态靠着窗边的墙壁。 嗯,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道教打坐的姿态。 “道长……你这是在修仙?”宁媛唇角抽了抽,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难怪床那么大呢,原来是有人靠墙角修仙练功去了,把两块床板都让给她了。 荣昭南睁开眼,清冷如琉璃一样的眼下还有点乌青。 他冷冰冰地开口:“这种封建迷信,能随便说出口,宁媛,你有没有一点思想觉悟!” 宁媛:“……哦,我错了,你是在靠墙思考马克思主义哲学。” 这人吃枪子了,一大早火气那么旺,张嘴就呛人。 荣昭南懒得看她,利落地翻身跃下床去洗漱了。 一晚上没睡只能打坐的人,哪来的好脾气,没掐死这个在床上压着他的潦草兔子,都是他修养好。 宁媛挠挠乱七八糟砸头发,一边爬下床,一边嘀嘀咕咕,这荣大佬修炼也该打军体拳才对? 怎么好像会武侠小说里一样打坐呢,不会跟哪里的道士学过功夫吧? 等到两个人都洗漱完毕,分头上工去了,宁媛觉得荣昭南的背影里还有怨气。 宁媛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对方干嘛生气了。 到了晚上收工,去唐老和夏阿婆那吃饭。 夏阿婆听了她的吐槽,不以为意:“哎呀,和女人一样,男人有时候每个月也有几天烦躁火气大的时候。” 宁媛觉得自己长见识了,虚心求教:“还有这回事?男人有月经?” 她怎么没听过。 夏阿婆一边把炒青菜端桌上:“男人那叫月精,比如你专心学习,他看着你,精气无处发泄,就成月精啦,我给你个方子,你给他熬几副调经的药,下下火疏导下就好了!” 宁媛小脸通红,嘀咕:“……说得好像您老会开方子一样吧。”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太太坏得很,张嘴就来黄段子,啥留洋淑女能这样?! 明明是唐老家才是祖传中医世家。 唐老爷子一边爱惜地擦着宁媛给他买的新眼镜,一边接了话:“你阿婆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宁媛:“啊?” 这胡扯八道的黄段子还能有道理? 唐老爷子凑在半块破镜子边上戴眼镜,说:“我们成亲后,她成了我父亲的弟子,而且,学得比我好,当时唐家药号遍布南洋,都是她负责打理。” 宁媛错愕地看向夏老太,什么,黄鼠狼地主老太太居然比学霸唐爷爷的中医学得更好?! 夏阿婆翻了个白眼,决定给无知的小丫头露一手:“《素问·金匮真言论》中说——夫精者,生之本也。肾藏精,包括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两部分。男女都有,要阴阳调和……” “阴阳调和什么?”一道淡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宁媛转头就看见荣昭南提着两条鱼进来。 她顿时尴尬地笑,真是背后不能说人:“你来啦,我去盛饭。” 说着,她赶紧起身,擦擦手从荣昭南身边走过去盛饭。 唐老镜片光微闪,招呼荣昭南:“小南,你到院子里来帮我看下篱笆。” 荣昭南点点头,放下鱼,跟着唐老出去。 到了院子里,唐老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问:“小南,你应该快恢复工作了吧,打算回京城吗?” 荣昭南看了一眼,是全国发行最大的《人日》,报纸最上的版面里他看见了自家老爹的名字。 他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阴郁:“属于我的,我要拿回来。” 唐老是很有见识的人物,他没想过能瞒住他。 唐老问:“大概什么时候走?” 荣昭南:“再过一段时间,我还要查点事。” 唐老看了一眼宁媛:“你会带宁媛回京城吗?” 他是见过之前的男知青回城,再也没回来接乡下的妻子的。 可那些女人,哪里都去不了,她们甚至不知道丈夫老家具体地址。 荣昭南顿了顿,还是淡淡地道:“我不会。” 第50章 见利忘义的荣昭南 唐老的脸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小南,当初她是为了帮你,才和你领证的,你这是打算当陈世美?” 翻身了就不认人? 荣昭南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唐老表情顿时就不太好了:“南小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拜高踩低的人!” 这是自家老头子恢复了工作,眼见着又要风生水起,重回青云了,就看不上乡下姑娘了? 唐老忍不住低声道:“小媛甚至还不是乡下丫头,好歹也是知青,是省城的姑娘,不比你京城大院子弟差!” 宁媛可是和他领证了,转头就离婚,宁媛就算回了省城,一个离婚过的女人,还有什么好人家要? 荣昭南垂下眼睫:“京城不是她合适去的地方。” 唐老是真的气到了,他冷笑两声:“行,你不带她去京城就不带,你们俩离就离,没事儿,有我和老婆子在,我的弟子不会比你差!” 他忍无可忍地起身,就向屋子里走。 夏阿婆在屋子里正和宁媛炫耀自己的本事:“哼,现在知道了吧,地主婆可也不只会半夜学鸡叫,催长工起床干活!“ 她骄傲地挺着干瘪的胸:“小丫头,不知道吧,我最擅长的还不是中医呢!” 宁媛伸出个大拇指:“是是是……您是黄鼠……黄大仙一般的天才,不知道您老还擅长什么?” 在夏老太太阴森的目光下,她硬生生转了话头。 夏老太得意洋洋地支起佝偻的腰:“我擅长的可多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老太太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还擅长文物鉴赏!” 说着,她忽然从腰后面抽了一个灰扑扑的旧碗放在宁媛面前:“呐,瞧瞧,雍正时期的花鸟纹珐琅大碗!” 宁媛看着面前缺了一个小口的碗:“……这,我记得是您从老六婆家猪圈偷的喂猪碗吧。” 这明明是老太太偷回来装草籽喂她藏在房里养的两只小鸡仔的碗。 夏老太翻了个白眼:“你记得那么清楚做什么,反正这就是真古董,知道吧,古董!” 宁媛拿着作业本边写边嘀咕:“嗯,您不怕被人举报,您继续留着呗。” 别管真假,这老太太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扯起这些东西来。 夏老太急了:“哎,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 唐老叹了口气,把夏老太手里的碗递给宁媛:“小媛,你阿婆的意思是,这个碗给你,看你有没有门路帮忙换点钱?” 再让他家老太太扯下去,都扯不到重点。 宁媛愣住了:“什么?让我卖古董?” 几个月之前都不敢住到村里的土地庙,现在让她卖古董? 荣昭南的那些猎物里也就有猪心猪胆什么的,也没给这两个老人家吃熊心豹子胆啊? 唐老再次把刚才那份《人日》报纸,递给了宁媛:“这是我收粪的时候,看到生产队办公室掉的一份日报。” 宁媛一看,是一份一周前的《人日》,上头硕大的标题——十三次会议胜利召开。 她心里一震,对了!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 而这次会议是1978年12月下旬召开,从此春风吹遍了大地,唤醒了神州勃勃生机! 自己一直劳作、卖野味、学习,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竟然忘了这件大事已经发生了! 她看向唐老,眼神复杂:“爷爷,你和阿婆是看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想要我卖这东西?” 从此,再也不会有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破四旧”的说法,私营经济从此放开了! 看着唐老那么认真,这个脏兮兮的碗也许是真古董? 唐老点点头:“我一个字一个地揣摩了这篇通讯这些天,包括报纸里面所有的新闻都看了许多遍。” 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变革,这变革如果能坚持下去,也许整个华夏都会迅速繁荣起来!” 宁媛愣愣地看着唐老,看着他清透镜片上反射的光,睿智又明亮。 她忽然心中感慨,这就是这年代复大教授的水平知识与胸怀见地—— 仅仅凭借一张《人日报纸》,唐老就能看见大变革与未来的繁华。 这是她即使重生而来,也达不到的层次啊。 也难怪唐老和夏阿婆即使这样的背景,这么艰难,却还挺过去了,挺到了春风吹向大地的时候。 她轻声道:“这变革会惠及所有人,我相信我们国家一定会昌盛繁华。” 唐老看着宁媛笃定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收的学生很有眼光,欣慰地笑了。 他的学生,绝对不比荣昭南那小子差! “政策放开了,所以现在都有人来收这些东西了,就说明咱们自己拿去卖也是可以的!”夏老太太插嘴。 宁媛一愣:“什么,就有人来收东西了?” 夏老太太鸡啄米似的点头:“没错,我瞧着老六婆在隔壁村的亲戚来她家偷偷收了好些东西,我躲在猪圈墙根下都听到了呢!” 宁媛也点头:“……顺便把人家喂猪的碗也偷回来了。” 这年头,乡下人家里是有些破四旧时遗漏的好东西,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乡下到处都是收古董的古董贩子。 只是没想到这才开放的风声放出去,已经有古董贩子偷偷摸摸游荡下乡收货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大运动结束之后,政策越来越松动,到一九七八年不过是正式宣布开放。 老太太眼珠子一鼓:“怎么说话的呢,老六婆的东西,也都是当初我家被抄的时候,她男人从我祖宅里抢的!” 她拿回来一个碗怎么了? 宁媛:“……好吧。” 真要论起来,这一条村其实都是夏老太太家的,她也不好说过去的恩怨,都是历史遗留问题。 宁媛想了想:“县城里有个旧货市场,有可能会收这些东西,我去看看。” 她上辈子在单位里老老实实当个普通职工呆到了老,也是这辈子开始做小买卖,才发现自己还挺有天赋的。 去黑市去多了,知道县里的旧货市场明面是旧货市场,私下其实是黑市买卖各种票据和东西。 宁媛有些迟疑:“不过老师,你们怎么想起要卖古董,需要钱的话,我给学费……” “就算你是我学生,我们也不能总接受你和南小子的接济,你也得立起来。”唐老打断了她的话。 说着,他还冷冷地扫了一眼刚进门的荣昭南:“女人不能只靠着男人,还是某些见利忘义,拜高踩低的男人。” 荣昭南:“……” 第51章 他算什么,奸夫吗? 荣昭南还是没说话,也只当没听懂唐老在讽刺他,进来在饭桌边坐着。 宁媛没注意唐老在嘲讽荣昭南,只觉得唐老思想很先进,相当有海派知识分子的风格。 她点头如捣蒜:“没错,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得靠自己。” 荣昭南看了她一眼,唐老怎么说,他都没感觉,宁媛附和一句,他就莫名其名地觉得刺耳。 唐老爷子懒得理会他,推了下眼镜,坐下来:“我和老婆子商量过,不能一直都要你赚的辛苦钱,我们这里还有几件老物件,先能换一点是一点,这事儿得辛苦你了。” 宁媛不间断地从县城黑市买药回来,加上他自己的针灸调理,中西医结合,身体已经好得多了,不能给他们总添麻烦。 荣昭南没有打算和宁媛继续走下去,那他一走,宁媛就没有猎物能拿去换钱了。 他当时看了报纸,除了琢磨形式,也琢磨这事儿,今天才把荣昭南拉出来问。 他不能让自己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孤立无援,得给这孩子找门生计。 说完,他又瞪了眼荣昭南。 要不是看这小子白天干活,晚上进山打猎,平时还帮他们俩老推收粪车,收拾院子。 他得把他赶出去。 荣昭南:“……“ 唐老爷子这是偏心得没边了。 宁媛瞅着那碗,歪着脑袋想了想,答应了:“好。” 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自尊心,何况她知道唐爷爷和夏阿婆其实心疼他们累。 “可夏阿婆不能再跑去别人偷什么喂猪碗、鸡食槽、牛水缸……”宁媛认真地看向夏阿婆。 就算当初曾经是夏阿婆祖屋的东西,可既然作为集体财产分出去了,再偷回来,容易得罪人。 还容易让人扣个地主婆反攻倒算的帽子。 夏阿婆垂下眼皮,神色有些抑郁,闷闷地道:“我还能蠢到这地步么,也就是看老六婆总嘴贱损我,才拿她个喂猪碗。” 宁媛也明白,夏阿婆的身份,被人说酸话都是轻的,早些年可枪毙了不少为富不仁的大地主。 “你放心,你阿婆还剩下几件东西,都是她自己藏的。”唐老爷子表态。 夏阿婆不靠谱,唐老爷子说话,宁媛这才放心。 她想了想,拿个帕子来把碗洗干净,果然露出雪白的底子,和上面精美的花鸟珐琅纹路来。 “还真是挺漂亮的。”宁媛忍不住道。 “那是,这可是雍正官窑的精品!”夏老太示意她把碗翻过来。 果然见碗底几个字——雍正年制。 宁媛愣了下,想起自己家里好像也见过个把这种碗,不过从来没有想过是古董,后来都在她三姐手里了。 夏老太太开始指点宁媛:“看清楚了,老婆子教你怎么辨别古董真假,以后你得跟着我多学点——” 宁媛点头:“好勒!” 她知道夏阿婆这是有心指点,她一点都没觉得学习是苦差。 上辈子,她只有初中学历,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 看着宁媛受教,夏老太太心情很不错地继续道—— “先说这个碗,先看胎釉是否肥润,雍正时的珐琅彩料的发色,再细细看碗底足的修足方式,碗的底足的款识字体以及雍正当年蓝料所产生的效果都是特殊的……” 宁媛听夏老太讲解听得入神,连饭都没动。 她上辈子就很喜欢历史文化,而且古董能换的钱,确实是比一般的山货要多。 唐老等了等,看着饭菜都凉了,只能无奈地催她们吃饭:“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 宁媛和夏阿婆这才放下那个碗,一起吃饭。 饭桌上,荣昭南一直没说话,他一贯话不多,宁媛也没多想。 就是唐老看着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好像还是针对荣昭南的。 宁媛就有点奇怪了,可她也不好问这爷孙俩的事儿。 吃完了饭,她帮着夏阿婆去收拾碗筷,再准备听课写作业。 荣昭南照旧闷声不响地收拾起了院子,只是他才拿上扫把,就被人按住了手。 唐老冷冷地道 他一转头,却见唐老不客气地拿过扫把:“我一个掏粪工,可不敢劳烦荣公子在这里替我扫院子。” 荣昭南:“……” 他怎么没发现老头儿是爆脾气,老知识分子也是见一个爱一个么? 以前亲切地叫他小南,现在有了宁媛,叫他荣公子这种资产阶级称呼。 看着唐老佝偻着腰自己扫院子,荣昭南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几步过去,伸手就拿过唐老手里的扫把:“您老能别倔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宁媛是亲孙女,这么护着她。” 唐老没好气地鼓起眼睛:“老头子我这把年纪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弟子,论年纪我把她这个最小弟子当孙女,又怎么了?”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倔老头,忍不住眉心拧了拧,最终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的宁媛—— “您也知道,她是为了帮我才领证,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真要跟我一辈子,您应该看得出来,她很有自己的主意。” 宁媛说过等回城就跟他办理离婚的,而且说得斩钉截铁。 躺在一张床上,如果不是昨天她受了惊吓,睡迷糊了凑他怀里。 平时她就睡在外侧床沿边上,跟个惊弓之鸟一样,就因为跟他领证是迫不得已的。 唐老一愣,所以……南小子现在是担心宁媛其实并不喜欢他,或者说有其他喜欢的人,才说不带她回京城吗? 老爷子迟疑了一下:“我收粪的时候,听知青点那边有人说过,好像有人给小媛介绍过对象,就是那位大队副书记李延,难不成……小媛有过心上人?” 如果是这样,那小媛放弃心上人就为了护着荣昭南,还真是牺牲很大。 荣昭南突然觉得刚才吃的饭菜寡淡无味,他按了下鼻梁的眼镜,不说话:“……” 他不会带宁媛回京城,当然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他现在没摸清楚宁媛的底细的缘故。 更有京城里一滩浑水,局势不明的缘故。 可是被唐老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不太舒服。 是啊,说不定那小特务潜伏在村里,结果中意上李延了。 不然她要是冲着他来套情报,何必跟李延有感情瓜葛? 就算她不是特务,摆明也和李延曾经有过情意。 否则她不会那么了解李延,而李延也不会一副被他抢了女人,横刀夺爱的样子来警告他。 这只狡诈的长毛兔是不是在等着他回京城之后,跟他离婚,再去找李延呢? 呵呵……那他算什么? 荣昭南一想到这,脸色就不自觉地阴沉了下去。 第52章 亲上了~~小特务~~ 荣昭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往奇怪的方向发散得不成样子。 唐老见他那周身突然冒冷气的样子,有点纳闷:“你们都结婚几个月了吧,你看不出小媛心里……” “看不出,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有相好的也不关我的事!”荣昭南干脆冷酷地打断他的话。 唐老:“……” 你这副样子,也不像跟你没关系的样子啊。 他无奈地想了想,问:“那小南你呢,你怎么想的,你对她……” “没想法。”荣昭南再次速度地打断唐老的话。 他只想摸清楚小特务的底细,当然,如果她是无辜的,他不会为难她! 荣昭南心里烦躁不得劲,随后起身道:“我去扫院子,您老回房间里坐着。” 说着,他起身往院子里走。 唐老看着荣昭南的背影很不解,这小伙子怎么说着说着,把他自己说得一身怨气的样子。 好像对象要回京城工作,被抛弃被离婚的人是他一样? 他摇摇头,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儿,他们老人家也不好插手。 宁媛是女孩儿,又那么贴心,他这辈子没享过子孙福,只能多护着点。 …… 等到宁媛做完题目和荣昭南一起回家的时候,已经又快十点钟了。 她看着荣昭南走在前面的背影,有些奇怪,这人怎么看起来周身低气压的样子。 这小哥哥是怎么了?今天又被红袖章欺负了? 不应该啊,应该是十三次大会的原因,最近一个多月红袖章都没出现过了。 难道是唐老?他们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了两回,第一次是唐老爷子一脸不爽,第二次是他一脸不爽。 直到回到牛棚小屋,她才小心地搭话道:“喂,荣昭南,夏婆婆让我拿她的古董碗下次进县里换钱,我有点担心,要是被人盯上了怎么办,你说我是不是乔装打扮一下?” 上回卖肉被盯上了,这次卖古董,她多少要谨慎点,问问大佬的想法。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端起脸盆,拿了肥皂准备去洗澡:“去的时候留意一下你身边有没有同样的人围着你打转。” 他眉心拧了拧:“回来的路上,我会让陈辰看着你,免得真的遇到危险,还得拖累我。” 宁媛瞧着他心情不好,周身冷气地出门洗澡,也没回怼他。 “唉,最讨厌情绪不稳定的家伙。”她哼唧了一句,也提着水壶烧热水洗澡去了。 等到宁媛自己也洗完了上床,就发现荣昭南闭着眼,背靠窗户,盘膝坐着,双手捏诀搁在两边膝头。 宁媛一脸问号:“?” 这人干嘛? 她纳闷:“你不睡吗,今晚应该不用上山打猎啊?” 荣昭南闭着眼,面无表情:“不睡,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仙。” 宁媛:“……” 这哥今早还说不能封建迷信呢,今晚他就开始马克思主义式修仙了? 他不会真的月精不调吧? 宁媛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憋着笑没说话。 她吹了灯爬上床,轻咳一声:“那什么,你慢慢修,我先睡了哈。” 荣昭南没搭理她,眼观鼻,鼻观心。 宁媛躺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落下来,把身边那道清隽的人影镀上一层模糊的银光。 她依然能隐约地看到荣昭南修长的身影就这么坐着,面朝着她,仿佛在定定地看着她。 宁媛硬梆梆地躺在床板上,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被子,转了个背过去,往床边睡多了一点。 不然就像他看着她睡觉一样,怪怪的。 不一会,她就有点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毕竟辛苦了一天,晚上又学了几个小时。 正准备去梦周公,她忽然感觉自己身后的人冷冷地开口:“明天,我们分床睡吧。” 宁媛迷迷糊糊地:“嗯……” 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他说啥,忽然清醒了,一下子扭头看向荣昭南:“啊?怎么?” 荣昭南看着她坐起来,冷淡地道:“你不是打算以后回城离婚么,之前我们是缺钱没办法,睡一张床,现在宽裕一点,可以让木匠打两张床。” 今天这一躺下,她就睡床边去了,生怕他占她一点便宜。 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 宁媛有些呆呆地看着他:“话倒是这个理,红袖章们都没有来找你麻烦了,确实不用那么装穷到底了,可是……” 荣昭南听着她没有反对,还来了一句“话是这个理”,他身上的冷意更重了。 他忽然起身就跃下床,直接穿了鞋,从床底抽出一把开山刀就往门外走。 宁媛惊了:“你去哪?” 荣昭南:“打猎。” 扔下两个字,他直接就“砰”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宁媛看着门框直掉灰,一时间无语。 他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想起这茬?大半夜闹着要分床,还气呼呼地跑出去打猎了。 这是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仙修出毛病了?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 宁媛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挠挠乱糟糟的辫子,一脸不解。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儿,不想了,睡觉比较重要,明早还得上工。 不是谁都是荣昭南属妖怪的,能半夜打猎,白天照旧干活一把好手。 宁媛抱着被子干脆地倒下,继续呼呼大睡。 …… 荣昭南出了门,进了山里。 这一晚上,山里的飞禽走兽都倒霉了,被追杀得鸡飞狗跳的。 尤其是成双成对出没的禽兽们,都被“棒打鸳鸯”了。 等到荣昭南左手一串山鸡野兔,右手一只被打晕的狼下山,整座大青山里的禽兽们才算出了口大气。 荣昭南坐在山脚下,把手里的猎物、开山刀都扔在脚下,揪了一把薄荷叶子放在嘴里咀嚼。 以前练狙击的时候,几天几夜潜伏,他习惯了揪些叶子啃着提神。 何况最近和宁媛同睡一张床,火气是有点大,他毕竟也是二十多岁,边上躺着个姑娘,是容易冲动。 他沉心静气下去,分床就分床吧,他不能被小特务引诱着走错路线。 荣昭南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在天光初亮之前,他把猎物带回了牛棚小屋,又去冲了个冷水澡。 他擦着头发回到屋里,就着朦胧的光,一眼就看着宁媛四仰八叉裹着被子在床上躺着,睡得不知天南地北。 荣昭南冷静了半宿的火气又上来了——没心没肺的小特务! 一晚上,只有他心情受影响。 他冷着脸走过去半蹲在她床边,突然低头凑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道:“起床了,再不起床扣工分了!!” 吓不死她! “是!”宁媛一下子坐起来。 却没有想到面前俯了个人,一下子脸对脸撞个正着,闷呼一声痛:“啊——!” 她的唇也撞上了他的唇。 荣昭南瞳孔微缩:“……” 宁媛眼神都没聚焦迷迷呆呆地看着他,柔软的唇还停在他的薄唇上。 第53章 她对他耍了流氓 宁媛许是睡懵逼了,又被吓懵逼了。 她闻着鼻尖缭绕的浓郁薄荷味,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小舌尖儿舔了一下抵在自己唇上的薄唇。 “凉嗖嗖的,哪来的薄荷糖……” 宁媛呢喃了一句。 荣昭南僵了半晌,突然猛地向后仰,表情诡异地盯着宁媛半晌。 然后转身迅速消失了。 他转身速度太快,带出的冷风扑了宁媛一脸。 宁媛这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呆了一会,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懵逼之中干了什么好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居然亲了荣大佬的嘴巴子啊! 嗯,她还舔……舔人家的嘴,耍流氓?! 她是什么心态?!又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她为什么会小脑短路啊,张嘴就想着吃?! 宁媛捂住脸,瞬间倒在床上,钻回了被子里,有一种她玷污了不属于她的东西怪异感!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化成渣渣被风吹走,消失在风里。 可是,为什么心脏跳得那么快? 她可是几十岁的老阿姨重生,怎么回到二十岁,就好像…… 越活越回去了! …… 仓促奔出门外的荣昭南的表情也不太好,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管里滚涌的血流与心跳声。 细白的面容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的。 “该死!”他下意识地抬手,把手背用力又凶狠地抵在自己嘴上。 仿佛,这样就能抵挡唇间残留着姑娘柔软嘴唇的味道。 那味道和感觉仿佛能侵犯他的每一寸感官,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只有心脏还是突突地乱跳,就像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第一次用子弹打穿敌人的脑子。 说不上什么滋味,眩晕、还是奇怪的兴奋。 荣昭南白皙俊美的面皮染上了自己没有察觉的羞恼红晕—— 该死!该死的长毛兔,扮猪吃老虎么?! 作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怎么能随便被底细不明的糖衣炮弹袭击! 荣昭南按了按鼻梁上黑色大镜框,操起一把大刷子,大步流星地进了牛棚开始——刷牛! 宁媛扛着锄头出门的时候,还听到牛棚的牛们被刷得哞哞哞哞直叫唤! 她心虚地躬身缩脑袋赶紧一溜小跑走掉了。 一整个白天,她都精神不济。 哪怕是经过知青点,遇到唐珍珍、黄学红几个对着她冷嘲热讽。 炫耀她们拿到指标,马上就要回城,而宁媛只配一辈子在乡下当村妇。 宁媛都当她们是放屁。 别说都改开了,马上知青全都可以回城,几十年后,不少地方农村户口可比城市户口值钱。 一整天,她只在唐老那里上课时集中注意力,拼命写卷子,甚至求着唐老给她加题目。 搞得唐老和夏阿婆都莫名其妙,这丫头是抽什么疯,平时多写一套卷子她都垮脸的。 直拖拖拉拉到十点钟了,夏阿婆把她踢出门口,让她快点滚回牛棚小屋。 宁媛这才不情不愿地出院子,暗自希望她回去之后,荣大佬已经睡了。 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于他…… “怎么这个点才出来?”一道清冷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宁媛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屋外树下的一个高挑的阴影,见她出来,荣昭南才走出来。 她见状,紧张得都要大舌头了:“我……我……我今天写卷子,多写了点。” 她真是越活越傻缺了,忘了平时超过九点,荣昭南就会来接她下课,根本不会提前睡觉。 荣昭南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嗯,走吧。” 看着宁媛这副惊弓之兔的样子,荣昭南烦闷了一整天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释怀了些。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辗转难眠,心情阴暗。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小路上。 地上一长、一短的影子一起在月光下跟着走,偶尔他们的影子还会交叠在一起。 平时看着仿佛都平常的景,现在看起来都有些成双成对的味道。 荣昭南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今早的事情……” “我不会放在心里的,就是一个意外,荣昭南同志,你也不必放在心里。”宁媛立刻举手道。 她知道她犯错误了,荣大佬未来可是有正经媳妇儿的人。 荣昭南:“……” 这女人一副这道题她会,还抢答是什么意思? 她这副样子是生怕他有什么想法? “呵……”荣昭南冷冷地扯了下唇角。 他停住了脚步,目光阴沉下去:“你倒是思想挺开放的,西方布尔乔亚的轻浮作风学了不少。” 宁媛在他冰冷像看阶级敌人的目光下,浑身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一时间,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她要说什么,说我知道你和我是天壤之别,你会有属于你的大好姻缘和锦绣前程? 荣昭南见她无措的样子,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慌张。 他蓦地转过身,背对她嘲讽地道:“行了,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既然能放得开,那就无所谓。” 这一刻,他想,也许宁媛真的不是什么特务或者敌人派来接近他的人。 否则,她完全可以借机接近他,进一步获得更多的东西。 如果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只能像唐老一样猜测——她心里也许有其他人。 所以,在这个离婚对女人坏名声的时代,她都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瓜葛。 荣昭南从小样样拔尖,是极傲气的天之骄子,这几年被踩着脊骨,踏进泥巴里,打碎了傲气,学会了把傲气内藏。 可他骨子依然是骄傲的,如果她都可以无所谓,那他一个大男人更不用着娘们唧唧地纠结放不下。 就当被狗耍流氓咬了一口! 荣昭南面无表情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耍流氓的狗(宁媛):“……” 宁媛有些无措地看着荣昭南的背影,她也不是真迟钝,当然看得出荣昭南不高兴。 她重生到现在,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没有想过抢走其他人的姻缘和荣耀。 所以,面对荣昭南讽刺她轻浮,她也只能承受。 宁媛心里莫名闷得难受,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的想法。 他原本是她触不到的人啊。 上辈子,她胆小懦弱,欠了他一只眼睛,这辈子,她只想看他完好无损展翅高飞。 他就像海东青一样的飞鹰,而她不过是河里的一尾再普通不过的小鱼…… 他们很快、很快啊就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垂下长睫,轻轻的叹息声,随着夜风消散在野地里。 第54章 谁的姘头没本事? 宁媛沉默地跟在荣昭南身后回到了牛棚小屋,情绪沉闷。 刚走进院子,忽然一阵幽幽寒风掠过。 她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见黑暗处两盏绿莹莹的鬼火诡魅地朝他们飘了过来。 宁媛寒毛倒竖,也顾不上忧伤不忧伤了,本能向前扑过去抓荣昭南,尖叫:“鬼……鬼……有鬼啊!” 荣昭南只感觉背后被人一把抱住,背后一团温香软玉,他僵了一下。 下一刻,他抬手就把宁媛从背后扯开,上前两步推开了门,冷冷地道:“瞎喊什么?” 宁媛惊魂未定,就着门内的灯火一看,才发现那“两盏鬼火”原来是一只被栓在门口的毛茸茸动物的眼睛。 那动物个头也比看家狗大一点,模样也就是只狗。 荣昭南搞只狗回来干什么。 可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对—— 那狗的尾巴耷拉着,嘴也比一般的狗长,正盯着她呲牙咧嘴,却不敢扑过来。 宁媛颤抖地指着那“狗”:“这……这是你昨天半夜抓的?你打算卖狼皮?” 这只狼圆乎乎,尾巴蓬松,大眼粉鼻头,眉清目秀,绒毛没褪干净,看起来还是一只刚刚成年的漂亮小狼。 荣昭南冷冷扫了那狼一眼:“宰了它狼皮也换不了几块钱。” 宁媛疑惑:“那你把它弄回来干什么?” 这大佬昨晚突发奇想又进山打猎去了,就弄回来这个吗? 山洞里的小野猪崽子是拿来养大吃肉的。 可狼肉骚得很,没人吃,也就是狼毛、狼皮能换点钱。 关键是一般人也抓不着狼啊,不被饿狼群吃了都算运气好的,还想吃狼肉?! 那小狼被荣昭南冰冷锋利的目光扫过,瞬间委屈地“呜呜”地夹起尾巴,不敢呲牙咧嘴了。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道:“看它不顺眼,带回来看家护院。” 宁媛觉得自己脑壳疼:“……” 看不顺眼还带回来? 您老是看我不顺眼吧,谁见过把狼抓回来看家护院的? 她刚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周围的黑暗里有啥不对劲,有一种奇怪的野兽的骚味。 宁媛下意识地看向院子外头不远处,瞳孔一缩——靠! 院子不远处的树下,还有几双诡异绿盈盈的鬼火,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她定睛一看,再次汗毛倒竖—— 那分明是一只领头的大狼带着一群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过来,是想偷袭他们的牛棚啊! 宁媛顿时腿软,抖着手到处摸棍子:“你这是捅了狼窝吗?它们来报复了?”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大青山连绵成片,野兽伤人的事儿也不罕见 她咬牙道:“狼是记仇的动物,你这是把它们崽子抓了?要不放了吧?万一你以后进山打猎被袭击怎么办!” 听着宁媛担心自己的话,荣昭南忽然一抬手,不知道什么他甩了什么东西出去。 “啪——啪——!”两声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空气里弥散开血腥的味道。 那只树下的大狼传来惨叫一声:“呜——!” 然后,大狼迅速一瘸一拐地领着几只狼夹着尾巴跑掉了。 宁媛目瞪口呆:“……” 他刚才甩了个啥玩意儿出去,狼这就跑了? 荣昭南淡定地道:“它们有偷袭的本事,我就有宰了整个狼群的本事。” 被栓在门口的小狼被吓到了,居然一下子就躲到了宁媛腿中间。 它拿尾巴绕着宁媛的腿,恐惧得瑟瑟发抖,完全不敢看荣昭南,却露出了肚皮。 宁媛养过狗,知道,动物们露出肚皮就是求饶或者信任。 荣昭南幽冷的眸光,扫向那只蜷缩在宁媛腿间瑟瑟发抖的漂亮小狼—— “看你瞧上的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昨晚还敢聚众跟老子抢猎物?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 宁媛一脸懵逼:“?” 他是在给狼说话,狼能听懂? 荣昭南继续面无表情地道:“让我知道你敢和外头那只没本事的姘头跑了,你们就等着一起变狼毛脚垫子!” 宁媛腿间的小狼抖得更厉害了,直接把咽喉都露出来了,呜呜呜地表示臣服。 宁媛赶紧低头,这才发现到那只在她腿边露出肚皮的,果然是只小母狼:“……” 原来,被打跑的领头狼不是带狼群来抢崽子的,而是想来抢回自己老婆的? 看样子,荣大佬昨晚心情不佳,半夜提刀上山打猎,却与凶狠狼群狭路相逢。他还比狼群都凶,把头狼胖揍了一顿狠的。 甚至学王母娘娘,棒打鸳鸯,他硬把头狼的小狼妻给抓回来看家护院,让人家头狼成了单身狗? 宁媛咽了咽口水,这哥是什么心态啊?她不明觉厉,倒是对荣昭南的身手又有了个直观的感受。 就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刚才那一番冷飕飕的威胁,像冲着她说的。 嗯,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宁媛乖乖地跟在荣昭南后面回了房间。 毕竟,荣王母月经不调,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她还是老实点。 小母狼别说被栓着了,就是在门口又哪里敢跟昨晚把它们胖揍一顿的煞星进去,委委屈屈地趴在门口当看门狗。 …… 宁媛洗漱完毕,有些犹豫,想跟荣昭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关系。 可他早已上床休息了,不,是上床靠着窗边打坐。 她迟疑又小声地道:“你要不躺下休息吧,我睡外头点,位置宽点,你舒服点。” 说着,宁媛拉上被子靠着床外侧躺下,尽量给他让出位置来。 荣昭南睁开眼,看着她离自己远远的动作,脸色更冷淡了点:“用不着你让,说了明天就去找木匠打两张新床,分了床,省得再重蹈今早的覆辙。” 说完,他眼睛一闭,再不理会宁媛。 宁媛一脸莫名其妙,脸色又红又白的。 他这是记恨今早她迷迷糊糊亲了他的事儿,怕今晚她又对他伸出魔嘴,才搁那修仙的? 这大哥没事吧?按照现在的价值观,亲了他,吃亏的也是她这个大姑娘啊。 她还没觉得这辈子初吻没了,很委屈呢! 偏偏荣昭南一副被轻薄了,他吃老大亏,要离她这老色批远点,害怕被她猥亵的样子? 家人们,谁懂,她两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分床没关系,被同床室友当成老色批而分床,那就很气啊! …… 宁媛满心不爽地躺下睡了,结果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她一脸色眯眯地对荣昭南步步紧逼,荣昭南一脸红晕羞耻又愤怒地抱着胸,步步后退地骂——“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不要! 醒来,她顶着乱糟糟地草窝头,恼火地抱着被窝。 忒!晦气!心情更不爽了! 宁媛干脆爬起来出工! 她一早本来是要去帮忙烧田堆肥的,可到了田边,老支书让她和满花把登记工分的册子一起送公社大队部里去。 这是个更轻松的活儿,送完了东西,她还能和满花姐在大队附近供销社买些东西。 逛逛偷个闲,在大队食堂吃了肉包子再回去。 可她刚心情不错地在食堂吃完午饭,李延就找过来了:“宁媛,你家里的电话,去大队接一下吧。” 宁媛正喝骨头汤呢,顿时就觉难得的骨头汤不香了。 她淡淡地看了眼李延:“李延同志,是你给我家里打电话,说我来大队了?” 一般村小队都没有电话,所以她得以躲清净,避免现在的家里找麻烦。 李延拧了拧眉头:“宁知青,白姨出事后,你家里往大队打了两次电话,我也没找你,但前几天,你妈说你不回她的信。“ 宁媛不可置否:“那又怎么样?” 李延蹙眉:“宁媛,你怎么变得亲情淡薄,一家人没隔夜仇,你确实做错了,白姨可是供你读书的人,你应该跟家里解释道歉的。” 满花在边上瞧着,也不好插话,只端着饭盒去边上:“你们聊,我先去洗碗。” 宁媛等满花走了,才冷冷地道:”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李延同志,希望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管我家的事。“ 说完,她起身往大队部的方向走。 李延被怼得难堪,心情有些难受。 看着她的背影,他叹了口气,和那个下放分子在一起后,宁媛仿佛彻底变了个人,身上都带刺儿。 一点不像他认识那个温顺没什么主见,可单纯好欺负到叫人心软的姑娘。 宁媛到了大队部,看着黑色的拨号电话筒。 她捏紧了拳,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喂,妈。” 第55章 说分床就分床了,她没人性 电话里,传来女人冷淡的声音:“你还会接电话,我以为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妈了。” 宁媛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没有。” 上辈子,她都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只守着宁锦云为她养老送终。 宁锦云冷笑一声:“是吗,你私自和一个下放改造分子结婚,把你大姨打成重伤,一个电话没有,也不回我的信,这不是要断绝关系?” 宁媛深吸一口气:“妈,你来信只会骂我,你有没有问过大姨是怎么对我的?” “怎么对你的?不就是拿凳子砸你的头吗,我在现场只会砸得更狠!!” “我宁可活活打死你这小畜生,也不叫你和男人鬼混,连累家里人!” “你大哥在上海当兵、你二哥好歹是个正式工,你姐更是文工团文艺骨干,你个废物什么都帮不到就算了,还当破鞋,你怎么不去卖肉……” 宁锦云尖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一叠声地传来。 宁媛只觉得窒息,让人喘不过气又是这样,每次她妈骂人的时候,总是口无遮拦。 哥哥和姐姐,甚至父亲也没少被她这么骂过。 可对自己尤其冷酷,好像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牲口! 大哥也是养子,还是公开的养子,宁锦云对大哥都比对她这个当成“亲女儿”养的小女儿温柔。 可明明上辈子,照顾宁锦云最多、和她住,给她养老送终的一直都是自己这个养女。 “妈!”宁媛终于忍不住了,拔高了声音:“你一直这样对我,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这句话一出,不光电话那头突然声音卡住了。 这边大队的管电话的接话员也呆了下,看向宁媛。 宁媛只当没看见接话员异样的目光。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宁媛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妈妈,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这样嫌弃自己,为什么上辈子又在自己结婚几年后,主动告诉说出自己不是她亲生的真相。 她记得宁锦云的眼泪那样真诚,充满了失去她这个小女儿的害怕和痛苦,也让她心软又心酸。 好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喑哑的声音:“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是谁说你不是我亲生的!!!” 宁锦云最后愤怒地拔高了声音,让宁媛有些心情复杂。 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宁媛垂下睫毛:“……是大姨。” 电话那头“咣当”一声,被人愤怒地挂了。 宁媛听着“嘟嘟嘟……“响的电话,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她撒谎了,说是大姨告诉她的。 因为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宁锦云上辈子突然决定告诉她真相。 如果时间提前十几年到现在,宁锦云会有什么反应,她是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很爱自己吗? 宁媛放下电话,在接电话员怜悯的目光下,心情复杂的转身离开。 等着吧,她总会找到答案的。 …… 宁媛心事重重地回家。 没几天,荣昭南果然去木匠那里打了新的床。 村里人有些奇怪,这下放的破落户居然打床了。 但公社大队的红袖章们都快两月没来村里检查思想工作了,大家伙也没说什么。 只是这分了床睡,两个人之间仿佛又恢复到刚认识住在一起的时候——相敬如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宁媛看着荣昭南疏远冷淡的态度,她心里也不是不别扭的,但也默默地继续学习和工作。 唐爷爷这几天旁敲侧击地说了,他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了。 那到时候他回京城,她在宁南,算是分居了,过一年半载的领离婚证也说得过去。 她也有她要完成的事和要收拾的人,也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只希望他走之前,两个人关系能缓和下来,至少还是朋友。 再说了…… 每天早上自己起身的时候,荣昭南已经不在房里了。 桌子却总有一碗稀饭、咸菜和一个鸡蛋,看得出是留给她的。 宁媛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这室友要跟她划清界限了,清早都不和她见面,还一天天地给她留早饭。 也算感天动地,华夏好室友了。 她起床,洗漱完了,从储藏室弄了点肉骨头出来。 一只灰白、毛茸茸的身影一下闻着味就从门外钻进来了,讨好地围着宁媛脚边打转。 宁媛把肉骨头搁在一个破搪瓷盆里,摸摸它的狼头:“小白,慢点吃。” “呜呜呜——”小母狼欢快地叫起来。 嗯,小白就是那只荣昭南弄回来的灰白色的小母狼,不但长得眉清目秀的,还真的很‘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被荣昭南吓破胆子,小母狼完全臣服得‘狗模狗样’了。 它不但会吐舌头,居然还会学了冲着人摇尾巴。 而且聪明地把宁媛当成了饲主和靠山。 每天它都跟在宁媛屁股后头摇尾巴,再也没有呲牙咧嘴过。 真的成了看家护院的‘小狼狗’。 宁媛现在也把它当成了宠物养着。 毕竟,荣昭南现在除了在唐老爷子和夏阿婆那里,基本不搭理她。 家里气氛冷淡的很。 小白成了她唯一欢乐的源泉。 “小白,今天姐姐要进城卖东西,你好好看着院子。”宁媛摸摸小白的脑袋瓜。 小白很聪明,像能听懂人话一样,拿嘴蹭了蹭她的掌心,摇摇尾巴低头吃肉。 宁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窗下分开的两张床。 今天周日,荣昭南都没有呆在房子里。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沉溺在闷闷的情绪里,又去洗了把脸,戴上围巾、穿好大衣,背上背篓出门。 一个多小时候后,她就到了旧货市场。 宁媛看着热闹的旧货市场,拢了拢衣领和围脖,不叫冷风灌入脖颈。 她足足两周多没来了。 自从上次遇到流氓人贩子,她心有余悸,平头哥是被抓了,可谁知道有没有同伙呢? 没几天要年三十了,她总得把夏阿婆给她的碗出手了,再买些年货回去。 她手里是悄摸摸地攒了两百多块钱了,在村里都算富户。 可这钱得有一半是荣昭南的,她不能贪下。 还有唐老爷子和夏阿婆,她也得养起来才行。 宁媛边琢磨着,边进了旧货市场。 荣昭南要回京城,应该就是过年后吧。 她得想想送他点什么,总不能关系一直这么僵持着。 以后还有要紧事儿想委托他帮忙。 她一个活了两辈子几十岁的老阿姨,还要和他一个毛头小子冷战计较什么? 宁媛这么想着,心态就放平了,开始按照之前的摊位路线,朝着汰换古董的地方走了过去。 十三次会议确定了国家工作重心彻底转到经济工作上面来。 风头一吹,县城的旧货市场或者说黑市越发地活跃,红袖章们也不怎么管了。 有了上次教训,宁媛没急着出手,而是在淘换古董的摊位附近蹲下。 然后,她把箩筐里带出来的山货都拿出来摆。 她选的这个摊位其实人不太多,蹲了一个上午,卖了一小半的山货,只赚了十来块钱。 比平时生意差了不少。 但半天下来,她已经和周围古董旧货的摊主基本都说上了话,吹上了牛。 甚至山货里有一半是他们买去改善伙食的。 “柳阿叔,图哥,吃热包子吗?”宁媛从自己的箩筐里掏出一个大铝饭盒,打开递给边上的人。 这是她一早在章姐那里买的,拿厚厚的围巾裹起来,到了中午都还是暖乎乎的。 一边卖货的大叔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你午饭吧,我带了饭。” 被宁媛叫做图哥的三十多岁男人倒是不客气,伸手就拿了一个:“那哥就谢啦,幺妹儿还挺会做人。” 他可是买了宁媛好几斤蘑菇之类的山货,吃个包子不过分。 宁媛直接给那大叔手里塞了一个:“柳阿叔都别客气,咱们偷偷地做点小买卖不容易。” 卖货大叔见状没再拒绝,接过包子叹了口气:“丫头,你跟我女儿年纪也不差多,大老远从乡下来,挺不容易的吧?” 宁媛一听,得咧,卖货时机到了,就等大叔您这句话了。 她顺势叹了口气,闷闷地低声道:“是啊,我家还有七十岁的爷爷奶奶都靠我养活,有什么办法呢,我男人下放干部回城,也不要我了。” 卖货第一步——先卖惨,避免被人杀价。 宁媛本来眼睛大,又是小小的方圆脸,看着就嫩。 这么低头一副被欺负的小白菜样,顿时让周围的人都同情地唏嘘起来。 图哥是四川人,忍不住骂了方言:“妈拉个巴子,那帮城里的狗屎读了些书,就当陈世美,日他仙人板板!” 宁媛轻咳嗽一声:“是啊,狗屎。” 虽然她老人家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 但是,荣昭南一天到晚给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就是狗屎。 这头,刚进牛棚小院的荣昭南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就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 他没什么表情地退后一步,看着自己踩了一脚的——狗屎,不,狼屎。 小白趴在房门口,支起前爪,幸灾乐祸:“呜呜呜呜~~” 下一秒,小白就对上荣昭南森扫过来森冷的目光,顿时吓得夹住了尾巴,缩到角落。 荣昭南冷酷地道:“再学不会定点吃喝拉撒,你外头的奸夫照旧会变成狼毛脚垫。” 小白惊恐:“呜呜呜呜——!!” 荣昭南收回目光,看向房间里,表情有些复杂。 宁媛这个点应该早走了,不会撞上。 说分床就分床了,那小特务还真没什么表示,哼。 第56章 她连他的内裤都没摸过 他转身去了厕所洗鞋。 从厕所出来,荣昭南回了房间,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新床的小花枕头。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枕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荣昭南脸色冷了冷,索性躺回自己的旧床上,闭眼养神。 不过同床共枕几个月,他居然习惯了有人在身侧睡着。 不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又遇上什么不好的破事儿了吧?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脑海里出没的都是一个娇小窈窕的影。 …… 旧货市场这头。 宁媛和图哥、柳阿叔几个吃着午饭,她看着摊位前的那些古董旧货,犹豫地道—— “这次除了山货,爷爷让我拿了个家里祖传的碗出来,想换过年钱……” 图哥边啃包子,边拍胸脯,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幺妹儿,不早说嘛,图哥帮你掌掌眼,货好的,哥帮你收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帮这可怜的幺妹儿瞅瞅。 柳阿叔也点点头:“叔也帮你看看。” 宁媛要的就是这效果,有行内人帮掌眼看货,众目睽睽下坑人也不容易。 她小心地把框里最下层稻草包的碗拿出来。 等到那只白底瓷碗拿出来之后,图哥一看,就眼睛亮了起来:“哟呵,居然真有雍正年间的好货啊。” 柳阿叔和周围几个阿叔、阿伯做旧货古董买卖,当然也是识货的。 一帮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 “叮!”图哥小心地用指甲盖敲了下瓷碗,又端详了碗半天。 他忍不住砸吧嘴:“啧,这瓷釉、这珐琅真不错!” 宁媛一脸‘期盼’地看着图哥:“图哥,这个碗能值多少钱。” 图哥瞬间迟疑起来,原本他以为也就是些有点年头的小破瓷碗,这年头谁家里没个把这种老物件。 冲着这小丫头嘴甜又可怜的份上,他愿意顶格价收,帮衬她一下。 想不到,竟然还真是好东西。 这就不是几块钱能收的了,人都是贪心的,无商不奸嘛。 他迟疑了一下,做出心疼的样子:“这东西还行,就是不成套,而且是白底的,要成套的蓝底胎釉,那价格就上去了。” 一听图哥这么说,柳阿叔几个人都知道他这是打算压价收了,表情都有点异样。 可做这行,又有几个是能不压价的呢? 有人先开价了,按照行规,他们就不能再出价,这是恶意竞争,坏规矩。 宁媛仿佛一无所知地,冲着图哥笑了笑:“我相信哥是好人,一定会给合适的价钱,您说多少钱?” 图哥仿佛一咬牙,比了个手势:“这东西就十五块吧,哥给你收了,念着哥的好。” 柳阿叔的眉头就拧了起来,这家伙刚才还义愤填膺把自己当哥,这就开始坑小姑娘了? 但他也不好拆台。 宁媛一脸惊讶:“真的,给这个价格!?” 图哥看着宁媛的表情仿佛在惊讶他的出价那么‘高’。 他眼珠子转了下,吃了多大亏似的叹气:“是啊,我也是看你可怜,才出那么高的价格。” 毕竟她那一袋子山货,今早卖得那么辛苦也就卖了十块钱不到呢。 一只碗就十五块,快抵得上最低档次学徒工的工资了,小丫头被惊到也不出奇。 宁媛下一刻忽然垮了脸,从图哥手里一把将碗拿回来,噼里啪啦就说开了—— “这是雍正年间官窑的碗,这色、胎釉肥润、这碗底的款识精巧,还有这珐琅哪样不是宫里的精品呢?” “这白底珐琅碗比蓝底的要珍贵多了,成套的是罕见的极品!” “这只碗,有人下乡一百块收,我爷爷都没卖呢的!” 宫不宫里的,她也不知道,反正扯呗。 雍正年间的珐琅碗确实以白底为贵,因为只有白底才能更好的彰显珐琅彩料的精美! 宁媛跟个机关枪似的巴拉巴拉扫射了一堆话,把大家伙都镇住了。 这看起来啥也不懂的村里丫头居然懂那么多。 她红委屈地低头,双肩耸动:“爷爷说我一个丫头出来卖好东西会被骗,我说世上都是好人多,图哥,你还吃了我的包子呢,为啥要欺负我?” 众人看向图哥的目光顿时满是指责。 柳阿叔忙着宽慰宁媛:“小妹儿,你莫哭啊,这不还有阿叔呢吗?阿叔绝对不欺骗你,一百一十块收你的碗!” 图哥表情精彩纷呈——这小姑娘是乡下来的吗? 她哪里是什么都不懂,她懂行得很,张嘴都是行家话。 他没好气地看向柳阿叔:“柳阿叔,你这是装心善,抢我生意呢,这是坏行规的!” 柳阿叔同样没好气地怼了回去:“行规也不能让你这么欺负小姑娘吧,她男人跑了,已经很可怜了,还有爷爷奶奶要养!” 边上几个摊主也跟着帮腔:“就是啊,哪能这样呢,谁顶着投机倒把罪的风险出来卖东西不是为了养家?” 一来,他们也吃了宁媛的包子,大家也都认识了,不好看着她被坑。 二来,这姑娘是懂行的,摆明坑不了她,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图哥又郁闷又憋气,早知道他不吃她包子。 他凑到宁媛面前,嬉笑道:“幺妹儿,我这也是一时间看走了眼,你给哥一次机会补偿,哥给你一百二十块?” 柳阿叔瞧着他还跟自己竞价,黑了脸:“你……” “我什么呀,按照规矩,我先开口、先鉴的宝,就有优先收货的权!”图哥不客气地道。 宁媛心里乐了,嗯,这就是她一上午盘旧货市场要的效果! 如果不是大家都熟络起来,柳阿叔这帮人也不会出声抬价了。 她垂下眼,很老实又无辜的样子:“爷爷说,要一百五十块,他才考虑卖呢。” 这话一出,图哥就瞪大了眼:“一百五十块,他怎么不去抢啊?” 这东西,到时候拿到东南边的渠道上去卖,给能卖几百块,可那是倒了几手的价格啊! 他们这小县城的旧货市场,哪能那么贵!那还有什么赚头? 别说图哥,就是柳阿叔几个都表情有些不太好。 一百五十块可是几十年工龄的熟练顶级技工两个多月工资了! 宁媛伸手拿过稻草,开始把碗包起来,边说:“爷爷说了,他饿死也不会贱卖他祖传的东西,东南那边省份的人来收这个东西,能卖大几百块钱呢。” 唐爷爷的名头就是好用。 图哥和柳阿叔几个摊主听到宁媛说的话,脸色也变了变。 他们这帮人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 但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正式工作,被叫做二流子,扒火车走南闯北地收货。 他们当然知道东南那边省份指的是靠着香港和闽省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的爷爷懂那么多,看来也不是一般人啊。 柳阿叔蹙眉看了眼图哥,忽然问:“你收不收,不收我要了。” 图哥犹豫了:“这……也太贵了。” 收了也不是没有利润,就是利润会薄很多。 宁媛却看向柳阿叔:“阿叔,你真的收吗?” 柳阿叔刚要张口,图哥突然拔高了声音:“行吧,一百五十块,我收!!” 柳阿叔彻底拉了脸:“你这家伙……” 图哥干笑:“行规、行规,老哥,承让!” 说完,他也不看看柳阿叔,就看向宁媛:“行了吧?幺妹儿,给我包起来哦,包仔细点!” 宁媛笑容甜甜的:“哎,好嘞。” 她手脚麻利地给他“打包”。 图哥则从自己内裤最里头的袋子摸出一把钱来,数了十五张大团结。 他点了又点,呲牙咧嘴,无比肉疼地递给宁媛:“呐,呐,幺妹儿,收好咯。” 宁媛:“……” 这带着男人内裤骚味的钱,她有点不想收啊…… 她连荣昭南的内裤都没摸过呢! 第57章 敢和他抢女人? 不对……她干嘛要摸荣昭南的内裤,她又不是有病!! 宁媛晃晃脑袋,把奇怪的想法甩开,忍着嫌弃收了一百五十块,决定一会去洗手。 图哥这帮人他们明明看着就像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练摊的,可身上都是‘巨款’。 她瞎胡诌了个一百块的价格,也是按照现在的物价和市场估摸出来的。 这种好东西,再过个几十年到了拍卖行,随便几百万都有可能。 但现在这时候没办法,大家都穷,国内有市无价。 图哥收了难得的好东西,直接收了摊儿就走了——他可不想太晚走人,被抢了东西。 没热闹看,大中午休息的点儿,也没啥主顾,其他摊主们都鸟兽散,回自己摊位上休息了。 柳阿叔看着她收起钱,眉心拧了拧:“丫头,你的钱要收好,今天早点回村里去,现在治安没前两年好。” 虽然红袖章不怎么管了,带来了买卖交易的扩大方便,可治安也慢慢地有些乱。 收好了钱,宁媛看向柳阿叔,认真点头:“谢谢阿叔提醒我,也谢谢你今天仗义执言。” 她看得出柳阿叔其实没有一定想和图哥争那个碗,出声是帮着她抬价格了。 柳阿叔看着她,笑了笑:“没事儿,你要真想谢我,不如有机会介绍你爷爷给我认识,看他老人家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宁媛一愣,忽然有点明白了—— 原来人家阿叔帮她抬价格,是做人情在她这买人脉,冲着唐爷爷和夏阿婆去的! 宁媛大眼弯弯:“好的呀,我问问,可我也没阿叔的联系方式啊。” 这年头,只有公家和高干子弟家里才有电话。 柳阿叔摆摆手:“没事儿,我年后也有几个月都还会在这里收货。” 宁媛点点头:“好的。” 下午的时候,她就换了摊位,寻个人多的地方,用便宜了两成的价格,把自己剩下的山货半卖半送的都出掉了。 不到四点,她直接收了东西,朝着柳阿叔摆摆手:“我走了。” 柳阿叔一愣:“你自己回?” 宁媛却指了指不远处推车过来的高大人影:“我有人接送。” 她早就在进城之后,先去找了陈辰,约定好下午四点来接她。 柳阿叔一看,对方那大高个子,眉眼间还有一股子豪横气。 他扯了扯嘴角:“难怪你个小丫头敢一个人来出贵货呢。” 他早年也是当过兵的,这些年被逼得背井离乡走南闯北,一眼就看出来那大高个就是个手上见过人血的厉害角色。 宁媛眉眼弯弯:“谁说不是呢,柳阿叔,这年头开始搞经济工作了,难免会有些见钱眼开,不讲道义的强盗,我们都要小心点。” 柳阿叔眯了眯眼,这次是真的笑了:“小丫头,你倒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机灵得很。” 宁媛摆摆手:“我走啦。” 说着,她轻快地朝着陈辰走过去,跳上他的车走了。 看着宁媛的背影远去,几个容貌凶狠的人过来凑到柳阿叔身边:“阿叔,要不要跟着那乡下丫头过去,他们就两个人。” 打了人抢了钱,等那两个人报公安,他们都跑远了。 柳阿叔拿了个水烟筒,吐出烟圈来。 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显出一种与他憨厚形象不符的凶狠冷酷来:“你们几个都不够那小子几下子收拾的。” 他们干黑吃黑,也要看人下手的。 他们这帮人说是做旧货古董,其实为了生存,可干过不少事儿。 “行了,那丫头虽然是个生手,倒像是天生吃生意这碗饭的,背后也有高人,我还想从她手里收好东西,这次就卖个人情。”柳阿叔笑了笑。 那丫头卖个货,真是刚出窑的瓦盆——一套一套的。 一开始他还都中了她的障眼法,真以为她是个啥都不懂村里卖山货的丫头。 老大都这么说了,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自然也就认了。 很少看见心狠手辣的老大会这么夸人,还是个乡下小姑娘。 …… 荣昭南拿着烧好的水壶进房前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四点多了。 那女人拿着那么贵的东西出门,这个点再不回来,天黑前就回不来了。 他剑眉拧了拧,虽然已经交代了陈辰去接,但那小子万一不够机灵…… 他或许该跟着她出去才对。 京城下令恢复他工作的调令文书已经在陈辰手里了。 他可以不再受制约的出入村子。 “喂!改造分子!” 荣昭南正在想事儿,门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叫声。 他转脸,就看见梳着中分头的王建华带着两个知青站在院子外。 荣昭南冷了脸,直接转身进屋,直接无视他们。 王建华见荣昭南居然敢不理自己,顿时细眼里闪过恼火的光:“你这个改造分子也太嚣张了……” 他领着人就要直接进院子。 结果脚才踏进院门,忽然“呜——!”的一声,突然冲出来一只灰白色的身影,朝着他们呲牙咧嘴地吠。 “妈呀~!!”王建华吓得和两个男知青赶紧往后退,把篱笆门关上! 也亏得他们闪得快,才没被那灰白的‘大狗’咬下来一块肉。 看着那只大“狗”的獠牙和荧绿的凶狠眼睛,王建华又怕又气。 他在院子门外拔高了嗓子怒骂:“姓荣的,你个下放改造的坏分子,还敢养恶狗袭击人民群众,你滚出来!” 荣昭南在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看了眼门外的小白:“干得不错,不要叫狗东西进院子,今天晚饭加量。” 小白像能听懂一样,瞬间兴奋地夹住了尾巴,低头冲着王建华发出几个人出威胁的“呜——呜”声。 “怎么办,那个家伙不出来,进去会被狗咬。”另外两个男知青见状,低声问。 王建华气坏了:“这个坏分子以为狗仗人势躲着就没事儿?今天宁媛不在,我看谁护着姓荣的!” 宁媛在的时候,他们不好下手收拾荣昭南,毕竟那丫头同是知青,动手起来,他们还不占理。 这次她又进城了,这个点肯定赶不回来! 他眼珠子一转,冲着院子里拔高了嗓子冷笑:“姓荣的,你娶了个破鞋得意什么,当初她和你滚一个被窝时,就是光着的,你猜当初她衣服是谁脱……” “咣当!”一声震响。 一只铁桶瞬间飞了出来,狠狠砸在王建华身边的栅栏上,吓得他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荣昭南高挑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幽暗冰冷的眸光,让王建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随后,王建华挺了腰板,恶狠狠地指着他:“滚出院子来。” 他就不信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改造分子还能逃哪里去!敢和他抢女人,弄残他丫的! 第58章 他在京城也有个对象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行。” 随后,他打开门,跟着王建华出了院子。 …… 另外一头的县城公路上,陈辰一边骑车,一边说—— “小嫂子,你在市场里,被好几个人盯上了,那个柳阿叔怕不是什么好人。” 他一到市场,凭着侦察兵出身的敏锐就察觉到了有人盯着宁媛。 宁媛弯了弯明乌黑的大眼,意料之中地一笑:“我猜也是,不过他应该不会对我动手了。” 这年头敢倒腾古董旧货的哪有省油的灯? 做生意怎么会随便给人抬轿,要么图人脉,要么图钱——黑吃黑。 一百五十块钱的交易,已经是旧货市场里最大的一笔交易了,消息肯定早出去了。 在黑市有黑市的规矩,没有人会在黑市动手,可不代表出门不会被抢。 这也是为啥她把陈辰叫来的缘故——荣昭南的老部下,身手绝对不会差。 不过,现在柳阿叔看上她身后的唐老,又有陈辰坐镇,大约是暂时不会对她动手了。 宁媛被冷风吹过小脸,捂住自己带着的小破布包,心情非常好。 足足一百五十块! 她卖两三个月山货才拿到的钱,她竟一个上午就赚到了。 最重要的是,她在黑市里认识了古董销货商,摸清楚了这产业的行情,算是初步入了门! 虽然挺危险的,尤其是1983年全国严打之前,治安会有好几年的混乱时期。 可是做生意倒货,哪里有不危险的? 她已经从倒卖山货里体会到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是什么意思。 如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有一种开始冒险的兴奋感。 陈辰念叨着:“今天你遇到这事儿,我还是要跟队长说一下。” 宁媛笑着随意地点头:“嗯。” 陈辰边踩车边忽然迟迟疑疑地开口:“小嫂子,关于队长,我有件事儿,想先告诉你一声,你……听了别生气。" 宁媛闻言,好奇地笑着道:“什么呀?” 和荣昭南有关的秘密?她很好奇。 陈辰说:“队长在京城有过一个定亲的对象,她大约会到这里来一趟。” 宁媛好奇的笑容顿在脸上:“……” 冰凉的冬日冷风掠过她的脸颊,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与茫然。 要做什么反应呢? 她不知道,原本以为还有一年半载她才会和他领离婚证。 可如果他那么早就有了对象,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该提早和荣昭南去领离婚证? 陈辰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这事儿,我还没跟队长说呢,上回忘记告诉他了。” 这个消息吧,就是他上次忘记告诉队长的要紧事儿。 小嫂子都知道这件事儿了,也不介意的话,那队长也不会对他“忘记”把这事儿告诉他发火。 虽然队长对小嫂子的成分和背景有些怀疑,可他看得出队长好像挺在意小嫂子的。 如果宁媛背景成分没啥问题,这年头离婚是不能随便提的,她就是实打实的小嫂子。 陈辰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宁媛木木地“哦”了一声,拢了拢自己的围巾,把脸埋进围巾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一月下午的寒风有点冷,冻骨头的那种。 所以,她要把荣昭南还给那个京城的姑娘了吧。 宁媛垂下长长的睫毛,没什么表情地想。 陈辰感觉背后的人过于安静了,他有点不安。 陈辰咳嗽:“咳咳咳,队长在京城定亲的那个对象其实……” “停一下车。”宁媛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冷硬。 陈辰一愣,忙刹车,有些不安地扭头看她。 却只看见她跳下后座,朝着一家国营商店里跑过去,只扔下一句话:“我要买点年货回去,你稍微等我一下。”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荣昭南和那个姑娘在京城的事情。 陈辰愣了一下,挠挠头,有些忐忑,小嫂子应该没生气吧? 宁媛去了国营商店里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提着又回到了陈辰的车后座。 陈辰看着她情绪一点问题都没有,谈笑自如,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小嫂子看起来也不在乎的样子,队长应该也不会生气他提前跟小嫂子说那事儿了。 他把宁媛一路送到了村口,天色才刚开始暗下去。 宁媛跳下车:“你回去吧,别搞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现在正处于社会转型期间,治安会差很多,陈辰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陈辰哪里肯让她一个回去,赶紧拦着路:“没事儿,就这段路,我送你,我还有些事儿要告诉队长呢。” 别说宁媛手里大包小包的,他总得把京城要来人的事儿亲口给队长说一声。 宁媛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呸,不要脸的烂货,在这里和姘头拉拉扯扯!” 宁媛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背着猪草往村里走,边走边鄙夷地看着自己和陈辰。 “王三姨,你在瞎说什么!”宁媛冷冷地道。 这个雁过拔毛的老泼妇,半年前被唐珍珍撺掇着来抢荣昭南打野猪交公得到的粮票、布票—— 理由是那些野猪掉进去的陷阱是她爹布置的。 其实那些野猪全是荣昭南拿刀干掉的,压根没有用什么陷阱。 只是因为那时候荣昭南还是被重点关注的‘改造对象’,不想引人注目才说把野猪引到了陷阱里的。 结果,这泼妇不依不饶地抱着自己的腿撒泼打滚,还是满花姐出面才制住了王三姨。 王三姨鄙夷地朝着宁媛扯着嗓子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上次大半夜你也是这个姘头送回来的,你这不守妇道的破鞋,解放前都该沉塘!” 陈辰气坏了,推着二八大杠上前几步理论:“你闭嘴,你看见什么了,你要看见就能知道上次我送嫂子回来,队……荣昭南同志也在!”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泼妇,居然张口就敢朝着他和小嫂子头上泼脏水! 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在村里过日子,小嫂子怎么办?! 王三姨看着他那么大个子逼过来,吓了一跳,踉跄了一下,脚一崴:“啊!” 她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回过神来,王三姨又恼又恨地把自己背上的猪草框子猛一甩,满地打滚地嚎叫起来—— “不得了,宁媛这个破鞋的奸夫打人,来人啊,救命啦!” 陈辰僵住了,吓了一大跳,忙骂:“你有病吧,谁要打你了,你自己摔的!” 他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村里泼妇张嘴就瞎说八道、污蔑人的攻势啊?! 王三姨眼见不远处的村民都被吸引过来。 她一把抱住陈辰的大腿,嚎得更大声:“宁媛的奸夫要杀人灭口了啊!!救命啊!!!” 宁媛那个小贱人把自己的粮票、布票都抢了,她非要这小贱人和她的奸夫加倍吐出来! “你……你……这是碰瓷!”陈辰脑门青筋毕露。 如果是敌人,他真的就一脚踹她心口上,取这老泼妇的狗命了! 宁媛却对着陈辰淡淡地道:“你是干部,文明人,别理她,她这老泼妇是在讹你。” 乡下大妈撒泼就是这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满地打滚。 陈辰气呼呼地点点头:“对,咱们文明人,不和这种人计较……” “砰!”宁媛突然放下手里东西,上前弯腰一把粗暴地揪住了王三姨的头发就往外拖。 王三姨哪里想到她这一手啊! 头皮撕裂的痛让她只能松开抱住陈辰的腿,挣扎着尖叫:“嗷嗷嗷——放手!放手!你个小骚货!破鞋!!!” 陈辰目瞪口呆:“……” 不是说了大家都当文明人吗? 宁媛一手拽着王三姨的头发,抬头对着他淡淡地一笑:“你是文明人,我不是,我也是村里的泼妇!” 第59章 小嫂子一笑,生死难料 陈辰呆了呆,脑子里飘过一句话——小嫂子一笑,生死难料! 下一秒,宁媛低头对着愤怒惊慌的王三姨冷笑:“来,嚎大声点,你既然说我打人,我当然要实现你的心愿。” 她利落地反手脱了鞋,抄着鞋底一下、一下“啪、啪、啪、啪”地朝着王三姨的嘴上狠抽! 她才不在乎什么搞破鞋的污蔑,但陈辰好心护着她回来,他没理由受这委屈。 否则以后,她还怎么让陈辰当保镖! 而且,几个月前那次,自己就想这么干了,只是顾忌着荣昭南,不想给他惹麻烦。 可他现在要回京城了,未婚妻也要来了,自己也不用顾忌了。 宁媛垂下眼,自嘲地咬了下唇,手上抽人的鞋更用力了。 心里不爽的时候,打人是真爽。 “呜呜呜……救命……呜呜……救……”王三姨死命挣扎。 可宁媛虽然瘦,但是年轻,最近半年吃得好,加上干活也是锻炼,力气比她大多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宁媛一个薄脸皮的城里姑娘,上次被自己抱着大腿撒泼,都不敢动的呀! 怎么今天居然有胆子动手打人了? 她哪里知道,宁媛重生后,和唐珍珍这帮人的斗智斗勇,领会了‘发疯’文学的奥义—— 某些时候,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攻击别人,不就是撒泼吗,谁不会似的。 反正这个年代的农村,没有什么法治的说法,女人打架而已,打不死就行! 王三姨被抽得哭爹喊娘的,周围的村民都被宁媛这下狠手的架势惊住了,都忘了拉架。 陈辰扶着车,目瞪口呆——好吓人嘞! 小嫂子看起来软软糯糯得像个兔子。 这一动手,居然有队长收拾人的风范了,夫妻相、夫妻相啊…… “这是怎么回事,聚众打架?”忽然一声严肃冷厉的呵斥声响起。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竟然是公社大队副书记李延领着几个红袖章过来了。 他们顿时吓了一跳,哎?个把月都没看见他们了呀! 李延一看动手的是宁媛,国字脸上露出怔愣来,随后看向周围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分开。” 终于几个村里的大妈小媳妇儿反应过来,要上去拉架。 可宁媛却直接松开了手,一把将王三姨推在地上。 她伸手理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扯了扯唇角:“怎么,我们村里的女人打架扯头花,还要惊动大队副书记啊?” 今天她就借着这个泼妇,在村里打个样,她看还有谁敢多嘴。 李延见她说话带刺,眉心拧了起来:“宁媛,首先我不是因为你来的;其次,你这种打人的行为要不得,你还有没有一点知青的思想觉悟?” 她怎么才嫁给了那个改造分子小半年,就成了这种泼妇样子,听说上次还把唐珍珍打伤了。 明明他认得的宁媛,是温和又内向害羞的姑娘,不争不抢又很听话。 “呜呜呜……李副书记啊,你要为我做主啊,这破鞋和她奸夫要杀人灭口啊,她得赔我看大夫的钱!” 王三姨被宁媛抽肿了嘴,呜咽着改抱李延的大腿。 陈辰原本压下去的怒火,又烧了起来:“你这老女人还在瞎说,送个人回村里,就是有奸情,那我站在你旁边,是不是刚跟你滚了一个被窝出来?” 众人看着王三姨那倭瓜老脸:“……” 这小哥倒也不必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延抬头一看他,却愣住了:“你是……省城巡视思想工作组的陈干事?” 陈辰点点头,尴尬地轻咳一声:“李延同志,你好。” 李延复杂地看了眼宁媛,宁媛怎么会认得省城的干事? 但他识趣地示意戴着红袖章的大队工作人员把王三姨拉开—— “王三姨,这是省城巡视思想工作组的领导干事——陈辰同志,你随便污蔑人,是要被批评的!” 做村里工作这么些年,他知道怎么对付这帮村里动不动呼天抢地,抱人大腿的泼妇。 王三姨一听,啊,省城巡视思想工作组的?那不是好大的官?她不会被关牛棚游街吧? 她马上松开了手,心虚地干巴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宁媛她……他们鬼鬼祟祟的。” 陈辰见状,冷哼一声:“身为巡视思想工作组的干事,送了两次需要帮助的人民群众回村,就鬼鬼祟祟了?” “我……我……也不知道!”王三姨吓得低着自己肿成猪头的脸,抓了猪草框狼狈地就跑了。 虽然村民们农闲都挺八卦爱看热闹的,但在大队几个红袖章干事的驱赶下也只能鸟兽散。 “谢谢。”陈辰总算松了口气。 李延点头:“陈辰同志客气。” 说完了,他看向宁媛:“既然宁媛你也在这里,就跟我们一起走一趟现场吧。” 宁媛愣了下,现场?什么现场?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拧起眉:“李干事,你来我们村是为什么?” 李延大约不想看见她,加上十三次会议的原因,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村里了,这次过来怕是有不好的事儿。 而且,她看见李延身边站了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的男知青,以前他们都同一个小队的。 李延复杂地看了宁媛一眼:“有人举报你的丈夫——荣昭南思想改造不彻底,在反攻倒算,袭击了下乡知青,这是犯罪。” 陈辰瞬间脸色都沉了下去:“你们……” “等一下,我们先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宁媛按了下陈辰的手臂,阻止他发作。 陈辰这才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二八大杠车头一挂。 他嘲讽地道:“行,咱们就去现场看看怎么回事。” 李延皱了眉,他怎么觉得这个陈干事的态度很奇怪,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 他也没多问,转身看向赶来的老支书:“老支书,你领着咱们走。” 老支书看了一眼宁媛,叹了一口气,领着一行人就往村里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刚到了大青山脚下的一片果树林前。 就隐约听见一个男人痛苦的哀叫声:“好痛……好痛……救命……救……救命……” 跟在李延身边的那个男知青指着树林下,颤抖着道:“就……就在那里,姓荣的就在那里伤人。” 他甚至不敢过去,瑟瑟发抖。 宁媛见状,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果树林,其他人一愣,立刻跟了上去。 宁媛一进小树林,就看见荣昭南修挺冰冷的身影站在树下。 他正神色淡漠地睨着躺在地面上的两个人。 “荣昭南!”宁媛立刻向他跑了过去。 第60章 他让觊觎她的人“鸡”飞“蛋”打~ 荣昭南顿了顿,抬起眼看向宁媛。 见她跟只兔子一样冲过来,软糯的小圆脸上都是担忧,男人冷峻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去。 “跑慢点,我又不会消失。”荣昭南看着奔到自己眼前焦急的姑娘,揉了下她脑袋。 宁媛拉住他左右看看,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他受伤,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荣昭南目光微闪,挑眉一笑道:“这里还没有人能让我有什么事。” 宁媛也学着他挑眉:“是吗,上次谁的眼镜都被打破了,靠着墙角不吱声,每次我出门,他就被欺负的?” 说来也挺搞笑,在大青山野兽群里如入无人之境的荣大佬,每次她出门,就会被人找上门欺负。 因为,这小哥哥可以肆无忌惮地猎杀野兽,却不能随便对人动手。 荣昭南白皙的面皮上泛起一点红,他别开眼,轻咳:“咳咳,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骂人不揭短,每次都让这小特务护着自己,确实也尴尬。 宁媛看着他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无奈又好笑,他没事就行了。 李延看着他们之间交谈时熟稔的氛围,仿佛旁人无法插入。 他心情复杂,咳嗽了两声:“咳咳咳——去看看什么情况?” 几个红袖章立刻向正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跑过去。 宁媛也立刻看向荣昭南身前不远处哀嚎的人,不由咬牙切齿:“王建华,又是你!" 每次她不在,这个王八蛋就找上门欺负荣昭南! 王建华此刻明显已经疼得半昏迷了,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唇色发青。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王知青到底伤到哪里了?”一个红袖章初步扫视了一下王建华,却没有发现他身上受伤出血的地方。 红袖章拧起眉头,看向王建华身边坐着瑟瑟发抖的男知青。 那个男知青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脸上红肿青紫,摆明被人揍狠了。 他颤抖着捂住脸,指着王建华的裤裆:“他……他……男人的命根子……命根子没了……” 话音一落,众人下意识看向王建华的裤裆。 果然看见他蜷缩着下身,屁股下面湿了一片——完全失禁了,而且隐约有些血色渗在裤子上。 在场的男同胞瞬间觉得自己也是胯下一凉,倒抽一口冷气——完蛋,这是真‘完蛋’。 或许更严重——‘鸡’飞‘蛋’打! “你居然下那么狠的手,这是伤害罪,是犯法!”李延朝着荣昭南严厉地看过去。 现在的形势变了,伤人成这样,是要坐牢的!而且还是废了一个男人最要紧的器官! 话音一落,几个红袖章里就立刻过来了三个人将荣昭南围了起来。 宁媛忍不住挡在荣昭南面前:“等一下……” “宁媛!你也是知青,这是要包庇犯罪分子吗?”李延严肃地打断她的话,眼神不悦。 荣昭南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药?!这么护着他! 荣昭南忽然看向李延,轻哂:“李书记,别张口就来,别人要打断我两只手,我只是防卫反击而已。”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躺在地上的王建华:“要说防犯罪分子,也该是王建华和他带来袭击我的人。” 李延愣了一下,拧着眉头:“你有什么证据!” 荣昭南看了眼去公社通风报信的男知青,挑眉:“你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站在李延身边的男知青被他锐利冰冷的眼神一扫,打了个寒颤,马上低头不敢说话。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忘不了,三个人冲上去打荣昭南,可他就那么随意地一脚扫过去,他们几个都飞了出去。 然后——对方一脚踏在王健华胯间的冷酷样子,仿佛他不是在废一个人,而是踩一个物件。 “怎么不说话?”荣昭南又淡淡地看向蹲在王建华身边,鼻青脸肿的另外一个知青。 那个男知青被他这么一点名,浑身颤抖,然后他身上一股子尿骚味蔓延开,裤子湿了——竟然吓尿了。 众人顿时脸色一言难尽。 李延也冷了脸,对荣昭南怒目而视:“你这是在恐吓人,跟我回公社,等候处理!” 几个红袖章就要动手。 荣昭南一脸平静地没动手,而陈辰却动了。 他如猎豹一样,随便一动就挡在他们面前。 陈辰脸色阴森地举起手里的一封文件:“别不自量力想动手,我劝你们看清楚文件上写了什么,你们想干嘛?” 李延推开几个红袖章,就着黄昏的光一眼看见文件上的红头字体和下面的印戳,瞬间震住了。 那个落款印戳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的地方。 他看向荣昭南,脸色变幻莫测,复杂难言。 好一会,李延才咬牙抬手示意同样震惊的红袖章们让开一条路。 这个在村里改造好几年,看起来苍白荏弱又没什么什么存在感的村医,来头竟然那么大。 荣昭南慢条斯理地取下自己鼻梁上的镜框:“李书记,我可以走了么?” 可惜,这副眼镜又被人弄坏了,不过,现在他不再需要了。 黄昏的冷风吹起他的刘海,男人面容俊美清冷,神色宛如薄雾一般冷峻莫测。 让周围人都看得愣住了,这平平无奇的人没了刘海和眼镜……原来长成这副样子吗? 虽然不是时下审美喜欢的硬汉后生模样,却不得不说……真是长得扎眼。 李延咬了咬牙,沉着脸,让开一条路。 宁媛跟在荣昭南身后经过李延身边,他忽然开口:“宁媛,你……知道齐大非偶这个成语吗?” 那封红头文件让荣昭南恢复了一切待遇和工作,他的身份和宁媛差距太大。 宁媛脚步一顿,她语文一向很好。 当然知道这成语是说——自己门第或势位卑微,过于高攀了门户高上的对象,不会有好下场。 荣昭南忽然揽住了宁媛的小肩膀,冷冷地看着李延:“李干事,你听过人人平等吗?思想觉悟这么低下封建,可不像一个大队干部,你该写检讨了。” 李延脸色变了变,闪过难堪。 荣昭南低头不容置喙地将宁媛按向自己怀里,淡漠地道:“如果县里派出所需要就通知我做笔录,没事的话,我要和媛媛回屋了,她还饿着。” 第61章 他不想再装了 宁媛被他扣在怀里,肩膀都动不了,她尴尬地想要挣一下。 荣昭南却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宁媛不动了,只能在李延的注视下,一脸尴尬地半趴在他胸口,被他搂着出了果树林。 陈辰嘲讽地扫了他们一圈道:“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想动手?队长真想要你们的命,你们今天一个人都走不出这林子。” 随后,他冷哼一声,也出了小树林。 李延沉着脸,其他红袖章们面面相觑。 “李干事,为什么不抓他……”站在李延身边的知青很茫然。 他没有看见陈辰给出的文件里写了什么。 李延却没好气地瞪着他:“说,到底是不是你们先动的手!” 那知青一僵,本来他就被荣昭南打得魂不守舍,一众红袖章的目光下,颤声道:“是……是王建华说要给那个改造分子一点苦头吃吃。” 宁媛宁可嫁荣昭南住牛棚,不能回城,都不从了王建华,让他恨死荣昭南。 王建华认定是荣昭南抢了自己的女人。 可他几次出手都因为宁媛铩羽而归,这次就想趁着宁媛不在断了荣昭南的手。 结果,那个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孱弱村医,这次居然出手就废了王建华。 他们俩吓得半死,也差点被打得没了半条命。 李延面无表情地听着那知青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 他忍着怒火骂:“你们俩如果还想回城,就少和王建华一起为非作歹,否则小心你们被记档,一辈子找不到工作!” 王建华真是活该被废了命根子,这种恶心的、欺负妇女的狗东西! 两个男知青顿时慌了,忙点头如捣蒜:“是!是!” 李延厌恶地瞥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王建华:“把这人拖到村卫生所去处理。” 其中一个知青呆了呆:“可是村卫生所负责看外伤的……就是荣昭南。” 让荣昭南给王建华治伤,王建华怕是命都要被治没了。 李延冷声道:“那你们自己看看要不要送县医院吧,这事我管不了,我也不是大夫。” 说完,他拂袖而去。 几个红袖章赶紧跟了上去,没有人想掺和这摊浑水! 伤最轻的男知青赶紧看向老支书,哀求:“老支书,您不能不管我们啊,没有拖拉机,我们怎么送人去县医院!” 老支书冷笑:“拖拉机明天还有用,今晚在保养,哪能随便动,你们自己想办法借牛车吧。” 说完,老支书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要他借村里的宝贝拖拉机,拖拉机都嫌王建华恶心! 只剩下两个面面相觑,浑身狼狈的男知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拖王建华了。 …… 荣昭南拢着宁媛的肩膀一路向牛棚小屋走去。 没戴眼镜的他,冷着脸,也不似以前那样低头走路,一下子招来了不少人的惊讶目光。 宁媛只觉得……尴尬,小脸忍不住有点发热。 “差不多就得了。”她小声地道,轻轻推了下荣昭南。 这招摇过市的干嘛呢? 荣昭南没说话,也没松手,反而扣紧了她的肩膀。 宁媛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并不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脸。 直到进了牛棚小屋的院子,荣昭南才松开了揽着宁媛肩膀的手,去边上的水缸舀洗脸洗手。 陈辰乖巧地抢先停下自行车,拿起车头大包小包:“那什么,我先进屋去放东西。” 说完,他提着东西一溜烟地进了屋,只留宁媛和荣昭南两个人在院子里。 小白看宁媛回来,立刻溜过去,在她脚边钻来钻去,讨好地用脑袋蹭她。 宁媛伸手摸了摸小白的狼头,看向荣昭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荣昭南掸了下手上的水,随意地把湿漉漉的刘海拨到脑后:“你看到了,有人来找茬。” 冬日斜阳昏暗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沾染水雾的脸勾勒出凌厉到邪气的光影。 宁媛愣了下,这样的荣昭南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他似乎懒得再装“灰暗”和“低调”。 她秀气的眉毛拧了下:“王建华说了什么?” 如果王建华没说什么,荣昭南不会打破他不对平民出手的原则。 荣昭南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想知道?” 她不自在别开脸:“我是怕你给自己惹麻烦,你不是一向不想招人眼……” 荣昭南淡淡地道:“他说你我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夜里,你的衣服是他脱的。” 宁媛愣住了,一脸恶心地咬牙骂:“他放屁!脱我衣服的是唐珍珍!” 倒也不是唐珍珍好心,而是唐珍珍怕王建华见色起意,想对自己做什么,耽误事儿! 这事儿还是后来她旁敲侧击,从唐珍珍的跟班覃晓霞嘴里套出来的! 荣昭南看着宁媛愤怒的样子,黑珍珠一样的大眼里燃着明亮的火焰,格外漂亮。 他眼神深了深:“嗯。” 其实王建华说得更恶心。 树林里,王建华打掉了他的眼镜,然后,一脸恶意又嚣张地揪住自己的衣领说着下流话—— “嘿,老子不仅扒光了宁媛那小贱人,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老子在你之前都摸遍了,可软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建华已经被他扣住咽喉,像捏着牲口一样举了起来。 “大家一起上——打断他的手……”王建华脸色通红,愤怒又痛苦地嘶喊挣扎。 那一瞬间,他冷漠地想,对这种人渣留手还有什么必要? 面前的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牲口而已,废了一头牲口有什么所谓呢? 何况时代压在他身上的枷锁已经消失。 荣昭南弯起唇角,轻笑下:“所以,我废了他。” 宁媛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心里紧了紧。 眼镜再次被打坏之后,他似乎也变了个人,隐藏的锋芒,渐渐——肆无忌惮。 宁媛还想说什么,可荣昭南白皙脸上的水珠忽然滴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极长的睫毛染了水汽,像被雨水浸透的黑色雀羽,让他的眼睛越发显得幽暗。 他站得太近了,近的宁媛能看见他的薄唇,滑落微微凸起的性感喉结都沾染着水光。 两滴剔透的水珠,从他眼睫上,直接落在了她的柔软的唇上。 滴答—— 像滴在她的心脏上,她无意识地轻轻张了张嘴。 荣昭南眼神深了深,忽然伸手,抚上她的小脸。 他的拇指慢慢地揉过她唇上的水珠,将她小巧的唇瓣,一点点揉弄得艳丽嫣红。 第62章 想要弄脏你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嘴唇上传来他指尖的温热和粗粝感,带着水珠,揉过她嘴唇内侧敏感又娇嫩的黏膜。 他的手刚洗过,也是湿冷的。 她搞不清楚他是在帮她擦掉他的水珠,还是将那些水珠揉进她嘴里。 冰冷的水,在他的身上都变得炽热。 宁媛微微张着嘴,呼吸都诡异地不顺畅起来,好奇怪啊……这种行为。 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迷瞪瞪地看着他。 荣昭南微微倾身,垂眸看着她,声音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水,滴到了你了。”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树林里打了一架,青草树叶汁液与一点血腥的混杂味道,也不算浓烈,却有一种原始的野性。 她只觉得这味道……嚣张又霸道得像是能侵袭她每一寸毛孔。 宁媛不由自主地背着手,捏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轻颤:“没……没关系。” “好像,弄脏你了。”荣昭南喑哑地道,手指也没离开她的脸和唇。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奇怪的想法,弄脏……她,至于怎么弄脏她,他还没想好。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她却脸上直发热,迷迷糊糊:“啊……”。 荣昭南眯了眯眼,看着自己手里呆呆的、没有反抗他触碰的“兔子”姑娘。 他无声地微笑,她好像,不讨厌他触碰。 也对,小动物的‘好’习惯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荣昭南的指尖慢慢地顺到她柔软的发梢,他当然知道自己越界了,那又怎么样? 她的名字在他的户口页上。 “队长,这里有个大鸡腿,我可以吃嘛?”一道兴奋开心的大嗓门在两人身后响起。 瞬间,仿佛荣昭南身上那种奇异的氛围被风吹散。 宁媛一个激灵,瞬间向后狼狈地退了几步。 她在干什么?他可是有定亲对象的! 宁媛涨红了脸,慌张地蹭了下嘴,慌张地道:“我……我去洗菜做饭!” 说完,她转身就跑向后院。 陈辰则拿着大鸡腿朝着荣昭南兴奋地比划:“这鸡腿卤过了吧,好香的样子~~队长的手艺长进了!!” 荣昭南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转身冷冷地看向陈辰:“我把你卤了的手艺也很好,要试试吗?” 那是他和宁媛今天的晚饭! 陈辰被眼风扫到,缩了缩脑袋,干笑:“那就不必了,我皮糙肉厚,不好吃咧。” 说完,他抓着鸡腿赶紧缩回房间里。 荣昭南牙痒痒的,捏了下想揍人的拳头,跟着进了房间。 今晚的饭菜很丰盛,因为陈辰在这里吃饭,宁媛就多加了两个菜,今晚是四菜一汤—— 紫苏辣炒溪螺、香煎野生小鲈鱼、油渣清炒嫩白菜、野鸡卤水拼盘外加一个豆腐番茄汤。 陈辰看着一桌子喷香的热菜,捧着一碗腊肉堆尖尖的喷蛋炒饭,眼泪汪汪:“呜呜呜……队长,你这小日子过得,天天过大年啊!” 要知道,这是很多人饭都吃不饱,一个月能吃几次肉就很好的1979年初啊! 部队里的饭菜都只是勉强管饱,口味——那可就拉倒吧! 这他娘的哪里是下放啊,除了住的差点,他队长明明是下乡,来山水美地疗养来了吧?! 还搞了个嫩嫩的小媳妇,白天野味吃饱,晚上抱着小媳妇睡觉! 难怪不想回京城呢! 妈的,他也要离队下放!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那么美味的大餐了! “呜呜呜呜——”陈辰一边往嘴里倒饭,边幽怨地看着自家队长。 明明吃得比老领导在京城都好了,还有野味,难怪那么能打呢! 荣昭南拿着筷子,没好气地冷道:“吃好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陈辰抓紧了往嘴里扒拉饭菜,对,吃好东西,没时间说话。 宁媛看着大块头那个往嘴里‘倒’饭的吃法,眼角抽了抽:“慢点吃,别噎着,饭管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死鬼爬出来呢。 “还是小嫂子……唔唔……我还要一碗。”陈辰很感动,塞了满嘴蛋炒饭地把空碗递给宁媛。 荣昭南:“自己不会装饭?” 陈辰乖乖点头:“会……” 宁媛忍着笑,这大块头一委屈就像小媳妇儿。 她干脆伸手越过荣昭南,接过碗装了满满一碗递给陈辰,顺便白了荣昭南一眼:“别欺负人,陈辰护送我回来的。” 荣昭南挑眉:“我护着你,你还替他说话?” 陈辰看着他们互动,羡慕地接过碗,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吗? 他也想要!呜呜呜~~ 宁媛懒得理会荣昭南,对着陈辰道:“其实在这里的日子,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熬,也就是这小半年,你队长才过得像人样。” 她想要为荣昭南辩解。 陈辰看向自己队长,荣昭南覆着的刘海已经全部拨到脑后,露出他皙白的额头,额侧的伤疤就显得很扎眼。 虽然增添了荣昭南的野性与锋利的味道,弱化了他秀气的容貌。 但是…… 陈辰咬牙切齿:“队长,谁破了你的相,老子要打破他脑袋!” 执行那么多危险任务,队长的脸都没有受伤,一般人也轻易伤不到队长,这伤哪来的! 荣昭南捧着碗,淡然地道:“检讨大会上,被人拿石头砸的,也不知道是谁,过去的老黄历没必要翻了。” 宁媛和陈辰都沉默了。 宁媛是一直亲眼见着荣昭南怎么挨过那些日子的,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陈辰却实在忍不住红了眼圈,捏紧了拳:“队长……对不起,我来晚了。” 明明身手一流,却因为信仰和原则忍受一切折磨。 半夜上山头偷偷打猎填肚子的日子哪里会轻松呢? 宁媛看着气氛有些沉重,轻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咱们说点轻松的吧,不是要过年了吗。” 陈辰捧着碗,边泄愤一样啃着大鸡腿,边吸鼻子,对,不提不开心的。 宁媛决定换了个话题让大家开心开心:“陈辰,你不是说过年后,你队长的对象要从京城来吗?” 陈辰嘴里的鸡肉卡在了嘴里:“……” 荣昭南夹菜的动作一顿:“……” 嗯,这个话题,可真是轻松又开心。 第63章 你是在吃醋? 荣昭南冰冷的目光扫过陈辰:“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陈辰缩了下脑袋,他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就是想要单独跟队长说下这事儿。 可没想到是在吃饭吃得最开心的情况下,小嫂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这么突然的嘛…… 队长森冷的目光下,他觉得嘴里的卤野鸡腿有点噎喉咙! 他费劲巴拉地吞了下去,求救一样看向宁媛:“那什么……我跟小嫂子说了,小嫂子不介意的。” 小嫂子都不介意了,队长别气嘛,他有点害怕。 荣昭南看向宁媛,眼神幽暗,她不介意? 顶着陈辰求救的目光,宁媛垂眸不看荣昭南,捧着碗喝汤:“嗯,不介意。” 介意什么啊,也轮不到她介意吧。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荣昭南忽然起身,对着陈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辰捧着还剩的半碗喷香炒饭,心痛:“饭……我……我的饭……” 他还没吃完! “怎么,这是吃断头饭,不舍得放碗?”荣昭南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向后院走去。 陈辰一个激灵,仰头就拼命把饭塞了一嘴,嘟嘟哝哝—— “小嫂子,给我多留点腊肉蛋炒饭,哦,如果有紫苏辣炒溪螺那就更好了,一会挨打完了,我再来吃!” 说完,他一抹嘴,麻溜地追准备荣昭南去了。 宁媛捧着碗:“……” 这陈辰那大个儿追着荣昭南那样儿,咋像她前生看得那些霸总小说里贱兮兮的女主角——男主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主如初恋。 只是…… 她看了一眼荣昭南空荡荡的座位,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说未婚妻的事儿,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和她的婚事吗? 毕竟,现在她是雀占鸠巢。 她垂下眼睫,算了,这关她什么事儿呢?等他通知下一步要怎么做就行。 她要努力复习,参加高考,还要努力赚钱,要收拾前生欺得她抑郁煎熬的人,要重新开启自己的新人生。 不能长恋爱脑。 女人长恋爱脑,除了伤钱包,还是工作不够内卷,学习不够多——闲的! 宁媛瞅了瞅不远处桌上厚厚一叠唐老给的草纸卷子,嗯,清醒了。 她摇摇头,起身去给陈辰装饭去。 …… 后院 荣昭南靠在墙边,长腿交叠,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 陈辰低着头在他面前杵着,那么大个子,老实得像只鹌鹑:“队长。” 荣昭南微笑:“你可真是出息了,我的消息,我不知道,先让别人知道。” 陈辰一个激灵,妈呀,队长只有生气才会这么笑! 他差点给他跪了,又怕被揍得妈都不认识,只能小心翼翼:“我错了,我以为……” 荣昭挑眉,嘲讽地道:“你以为什么,你都有本事自己帮我拿主意了,叫我队长做什么?” 他顿了顿,双手插兜里,靠着墙又笑了:“也对,现在你才是大队的队长,我也没必要回去了。” 陈辰一听,卧槽,队长这是又不想回京城了? 他哭丧着脸,弯腰低头,把脑瓜子凑到荣昭南面前:“别啊,队长,你要不揍我吧,你知道的,兄弟们都在等你啊。” 老领导和队里的人要知道他又把队长弄丢了,他就没脸回去了! 荣昭南忽然指尖一戳,不客气地戳在他脑门上,陈辰就被没法近他的身。 他面无表情地道:“再靠过来,你刚才吃的就是断头饭。” 这小子当初一起协同作战的时候,战术战略都挺精的,但有时候人情世故方面却跟个憨批一样! “是!”陈辰摸摸自己被戳痛的脑门,老老实实地站直了。 队长这身格斗技到底跟什么高人学的,鬼神莫测,自己愣是学不来这一招制敌的技术。 他看着荣昭南冷漠的脸,忍不住问:“队长,京城那边来人,我哪儿挡得住,您要真不想见她,我叫人去火车站拦截?” 荣昭南没说话,看着远方晦暗的天空好一会,才忽然问:“有烟么?” 陈辰立刻乖觉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中南海和火柴,给他递烟和打火。 这是队长第二次抽烟了,说明队长心情不太妙。 荣昭南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慵懒地抽了一口,吐出的雾气:“什么都不做,你跟京城打电报,就说谁爱来就来,谁也管不着老子想做什么。” 陈辰一愣:“队长……” 荣昭南一双幽暗的瑞凤眼,在迷离模糊的雾气里,显得冰冷又邪气:“但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管不着什么后果了。” 陈辰一僵,随后嘿嘿一笑,敬礼:“是!!!” 太岁是队长的代号,他们的队长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太岁爷! 队长越来越像曾经的模样了,这让他怎么不激动! 荣昭南捏着烟,忽然看了他一眼:“我还是你队长?” 陈辰点头如捣蒜:“永远的队长!” 队长被开除离队下放的时候,他拼命在全军大比武里拿第一,就是为了给队长占着这个位置。 他绝对不认可其他人! 荣昭南边抽烟,边淡定地道:“那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陈辰脸色严肃地道:“保证完成任务!” 荣昭南漫不经心地道:“里头给你留的饭菜,拿去喂小白,不许偷吃,喂完了,背着小白进大青山,完成负重十公里越野。” 陈辰呆住:“哈?!啊?!” 他一定听错了。 荣昭南挑眉:“我答应了给小白今晚加餐,怎么,完不成任务?” 陈辰的心碎了:“不,以军人荣誉保证——誓死完成任务,绝不偷吃一口!” 呜呜呜,人不如狼,他的大餐要喂狼了,还要背着狼再跑十公里,他今晚等于啥也没吃!!! 队长收拾人的手段还是那么直戳人要害!小嫂子救命! …… “emmmmmm……” 宁媛看着不远处,陈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端着碗喂小白。 一看小白吃他的饭吃得那么开心,他哭得更伤心了。 她满头黑线,这大老爷们怎么说哭就哭,跟个泪包子一样,比女人还能哭呢。 搞得她觉得自己在虐待陈辰。 宁媛忍不住看向正在烧热水的荣昭南:“我说,要不就算了吧,陈辰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把你当老领导,这样不好吧?” 谁大晚上,不吃饭地背着一只狼去大山里跑十公里啊。 神经病吧?训练搞得跟霸凌似的。 荣昭南拿搪瓷缸冲了一缸菊花茶,递了一杯给她:“他是自愿的,怎么,心疼?” 宁媛:“……” 怎么觉得这人有点阴阳怪气呢。 她轻哂一声,坐下来:“他是你的兵啊,不管是他还是你,都轮不到我一个外人心疼,你不是有未婚妻要从京城来了吗?” 荣昭南一顿,看着她,眯了眯狭长的眼:“我可以将你的阴阳怪气理解为吃醋?” 第64章 你才是我结婚证上的对象! 宁媛捏着搪瓷杯的手紧了一下。 她干脆别开脸:“别胡说八道,我吃什么醋?我是担心你的未婚妻吃醋,误会我们就不好了。” 荣昭南看着她,唇角微弯:“误会什么,我们是领证了,现在你才是我结婚证上的对象。” 宁媛心里乱七八糟的,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明明我们……根本不是真夫妻。 宁媛干脆闷闷地一口灌下茶水:“这是你的事……反正你需要去领离婚证得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 说完,她就起身拿了脸盆准备打水去擦澡。 荣昭南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他眼神冷了冷:“你就那么想去领离婚证?怎么,是因为有人在等你离婚?” 这长毛兔子闹着分床完了,还迫不及待地领离婚证? 这是趁机打算让他腾地儿给别人? 宁媛哪里想到某人心里倒打一耙,她转头无语地看着他:“你在瞎说什么,不是一起约好等两年就领离婚证,谁也不耽误谁?” 他这口气搞得好像她在外头养汉子一样。 就算真养汉子关他什么事,他不也有未婚妻么? 荣昭南嘲讽地冷道:“你也说要等两年,现在才过去小半年,你不在意名声,我刚恢复工作,我在意!” 谁也不耽误谁?她是怕他耽误她吧,李延都敢拿“齐大非偶“这话当他的面劝她离婚! “这个……”宁媛咬了咬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是的,现在不像几十年后,离婚天大的大事,对有单位的人影响很不好。 他单位的人要知道了,得背后戳他脊梁骨,说他是陈世美,恢复工作和待遇就抛弃乡下妻子。 所以……也就是说他有订婚的未婚妻,却不能马上跟她分手离婚。 宁媛总觉得有点心里闷闷的,她板着脸:“知道了,你看着办吧,听你安排,你未婚妻不闹就行,我先去洗澡了。” 随宁媛干脆地大步出了门,顺便“哐当”一下摔上门。 荣昭南额头上冒出一根青筋,冷哼:“小短腿脾气还挺大。” 呵呵呵,她倒是干脆,动不动就提离婚。 好像离婚领证跟要去供销社打酱油一样,似乎完全不在乎离婚对她的影响。 时下哪个女人离婚这么随便,有些人宁跳楼也不离婚。 她半点不像时下的姑娘该有的样子!思想也太开放了! 荣昭南越想越气,“哐当”一声扔下搪瓷杯,在桌子边坐下,清冷的眼底压抑着火气。 真说不好,这女人是因为背景成分不干净的小特务,受了西化教育的影响才这么开放。 还是老头子的敌人特意派来搞他的——比如以妻子身份检举诬陷他。 要说是她是这种人,这小半年,她也没套取情报或者陷害他的动作,反而护了他不止一次。 可她说话做事却又露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小马脚—— 无意说出来的东西和见识,没有半点像普通城里的小市民。 她很努力地遮掩行动言语里的违和处,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他如果那么好骗,能活到现在?她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小特务”! 小半年了,还是没摸着她的底细,到底是他侦缉能力退步了,还是‘敌人’太狡猾? 荣昭南脸色冷沉了下去,心里的阴火旺盛。 他索性再倒了杯茶,起身走到窗边,一手插兜吹下冬风,冷静一下。 既然他现在绝对不会如老头子的意,回京城去,让人随意利用。 现有个名义上的“妻子”也不错,是个不错的挡箭牌。 荣昭南喝了口茶,寒星一样的眸子看着窗外的晦暗天空。 如今在局外,反而能瞧瞧京城那摊浑水里头的各路人马到底想做什么。 他闲着也是闲着,非得按着那只奇奇怪怪的长毛兔子,把她的底裤都扒个干净! 看看她到底什么来头! 荣昭南这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理由,被宁媛惹毛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这一平静,他留意到院子里小白还在围着陈辰高大的身影摇尾巴。 荣昭南眯了眯眼:“怎么,还没开始训练,看来是觉得十公里负重越野太轻松了?” 陈辰吓了一跳,马上做鹌鹑状,摇头:“报告队长,不是!” 他原本还想磨叽一会,看小嫂子能不能帮他说点好话。 可刚才小嫂子摔门而去,摆明和队长吵架了,没指望了。 陈辰现在下只能哭丧着脸,“唰”的一下,抓着小白的四个爪子,把它扛上肩膀。 “呜呜呜——”小白一脸懵逼地试图挣扎。 下一秒,它在看见窗边站着的荣昭南冰冷的目光后,老实地变成了第二只鹌鹑,不动了。 荣昭南微笑喝茶,吐出两个字:“都滚。” 陈辰扛着狼,很哀怨地看了眼荣昭南,才向外溜达。 人生地不熟的大青山里十公里负重越野啊,他明早能从山里出来就不错了。 他身上的蠢狼虽然也就二十来斤,可它是活的哎,队长也不怕这狼咬人!! 好狠的心啊! 一个大个子就扛着一只狼就这么一起忧伤地溜达出了院子。 宁媛站在洗澡间门口洗脸,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恐龙扛狼??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窗边的荣昭南。 他靠在窗边,修长漂亮的身形像一把锐利的剑,露出皙白的锁骨。 两人目光一触,荣昭南就面无表情地扣好自己的衣领,转身走了。 宁媛真是牙痒痒的,走就走呗,扣衣领干嘛呢? 好像她是什么不要脸的女人在觊觎他一样。 这个家伙……越来越招人讨厌了! …… 京城 深秋京郊的一处湖边,层层守卫的大院里有着数座独栋院落。 其中一处中山式建筑的拱形窗边,站着一个面容冷峻刚毅,发鬓染着几缕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一身深绿色呢子中山装让他显得气势沉稳严肃,负手而立,让人不敢直视。 他手边是一封电报,落款来自西南省。 男人忽然问身后的人:“邱秘书,那小子不愿意回来,他这是还恨他老子我呢。” 他身后的邱秘书扶了下自己的眼镜,尊敬地道:“老首长,荣队以后会理解你的苦心。” 荣文武眉心一拧:“他理解个屁,电报都没给家里打一个,就偷偷结婚了,我看他打算一辈子在那山沟里不回来!” 邱秘书沉默了下去,这是老领导家里的内部矛盾,他就算是第一机要秘书都不方便插嘴。 第65章 他扶着她的腰不撒手 此时,一道纤细的人影端着养生茶走进来:“昭南是因为我和向东被迫离了队下放,才会破罐子破摔随便娶了个乡下女人。” 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苏联式女军装改良的卡其色套裙,包裹出她依然纤细的腰肢。 她皮肤细白,眉目纤美温和,留着时下最常见的齐耳短发也只显得她温柔又洋气。 几乎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的痕迹。 “何姐。”邱秘书客气地点头打招呼。 何苏朝他点点头。 荣文武却因为她说的话,脸色更不好看:“后娘难当,你不容易,当初是那小子自己犯事儿,也是我让那小子滚出队伍的,和你没关系。” 他重重地搁下茶杯,冷哼:“我看他是想气死我,专门跟我做对!” 何苏看着荣文武,仿佛有些无奈:“老荣,只要你理解我后娘难当,我就很高兴了,但是你也别生气。” 她叹了口气:“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熬着熬着,心里锐气才没了,以为没盼头了,才找个乡下姑娘结婚。” 荣文武心里一阵刺痛,昭南,那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大院里的小子们哪个不怕他! 当初一起的老战友,谁不羡慕他,只恨自己生不出那样的儿子! 他能不知道儿子委屈吗? 但是…… 荣文武脸色却更沉:“那些年,形势斗争严峻,上上下下,谁又容易熬的?这么一点磨砺,就能把锐气磨没了的人,不配当老子的儿子。” 何苏瞧着丈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上前温柔地给荣文武按肩膀。 她温和地宽慰:“好了,老荣,秦红星那孩子不是过完了年就去西南省替我们看看昭南吗,到时候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再说?” 荣文武听到秦红星的名字,眉心拧了拧:“那孩子,是我们家……对不住她。” 何苏笑了笑:“老荣,乡下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年头没几个人专门去打结婚证的,说不定昭南也没领证,只是凑一块摆了几台酒,还有挽回的余地呢?” 荣文武浓眉一拧,硬邦邦地下结论:“总之——我是不会认可昭南自己搞出来的那门婚事的,他的老婆必须是能支持他工作的女人!” 乡下姑娘不是不好,他自己都是乡下人出身,而是农村人大部分淳朴单纯,没经历过事,哪里应付得来京城的复杂局势。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战斗的地方不一样了,却更得处处小心,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荣文武揉了揉眉心:"那个姑娘……我会尽力给她一切她想要的补偿,到底是我们荣家对不住她。” 何苏温柔地端着养生茶给他:“是啊,只要她肯离,都好说,以后昭南会理解你当父亲的一片苦心的。” 她看向窗外,眼底暗光流转,人猜不透心思。 冬天,起风了啊…… …… “这冬风吹得人冷飕飕的!”宁媛在院子里被冷得跺了跺脚,赶紧把几件东西装进自己的布包里。 小白在院子里开心又讨好地围着她打转,荧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舔舔她的手心。 她摸了摸迎上来的狼的脑袋:“跟我去唐爷爷那过年去,荣昭南已经先去帮忙了,咱们走。” 毛茸茸什么的,果然最治愈了,这几天和荣昭南没话说,还好有小白。 宁媛给小白系好链子,牵着它出了院子。 经过村里的路时,忽然瞧见不远处几个熟悉的人影。 她皱皱眉,想要掉头绕开他们。 但是…… “宁媛,你去哪里啊!”覃晓霞忽然朝着她摇摇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宁媛只能站住了脚步,看着她们过来,没说话。 唐珍珍有些厌烦地白了覃晓霞一眼:“就你事儿多。” 自从上次打架之后,宁媛发了两回疯,撂下了狠话,她有些后怕。 她可不想被这种回不了城的泼妇在拖累! 覃晓霞笑着小声道:“好歹咱们都是知青,这次大家都有了回城的指标,总要跟老朋友告别。” 半年前抢得要死要活的两个指标,谁想到十三次会议来了以后,没结婚的知青都能第一批大返城了。 她顿了顿,用不知道是挑拨还是怜悯的语气说—— “再说了,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听说她男人恢复了工作要走了,她却因为结婚了,户口落在乡下,就得一个人呆在乡下了。” 唐珍珍和黄学红一听,是哦,这时候不去讽刺宁媛出口恶气,以后哪还有机会! 宁媛看着她们身上都是大包小包的,还提着行李,挑了下眉:“怎么要回城了?” 黄学红胖黑的脸上浮现出得意:“哼,那是,我们都是先进分子,和你这种自甘堕落的女人不一样。” 唐珍珍假惺惺地笑了笑:“宁媛,听说荣昭南那个改造分子都恢复了工作,你却因为和他结婚落户农村了,你说他回去以后,不要你了,可怎么办?” 她可开心坏了,宁媛这蠢货自作自受。 宁媛没什么表情地道:“关你们什么事?多管闲事,多吃屁。” 黄学红恼火地指着她鼻子:“宁媛,你怎么现在变得像村妇一样粗鄙,难怪连王建华都嫌你,连夜走了。” 宁媛挑眉:“王建华就这么走了?” 看样子王建华和那两个男知青连夜大概率是回城看病了,但是没敢给唐珍珍她们说实话。 唐珍珍痛快地笑:“是啊,他前两天和两个男知青连夜回城了,想当初他多喜欢你!” 宁媛闻言,嘲讽地道:“王建华这份喜欢给你,你要不要啊?” 黄学红想要骂什么,覃晓霞却按住了黄学红的手。 她笑吟吟,意有所指地打听:“宁媛,你男人恢复了什么工作啊,真不带你走?” 她们只知道姓荣的恢复了工作,可具体他干嘛的,谁也不知道。 唐珍珍也竖起耳朵,她可不希望那个村医有什么好工作,叫宁媛得意! 宁媛冷淡地道:“我都说了——少管闲事,多吃屁!” 说完,她牵着小白转身就走。 黄学红气得想追上去,可宁媛牵着的小白突然回头,朝她们几个呲牙咧嘴地露出獠牙。 吓了三个女知青一大跳,黄学红更是啪叽一下又摔了,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唐珍珍恼火地骂:“宁媛,你就一辈子呆在乡下吧!” 宁媛懒得理会几个女人在背后骂骂咧咧。 如果按照上辈子她进厂工作的轨迹、这几女人以后还会跟她有交集,遇到她们就没好事。 这辈子,她要参加高考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避开这几个讨厌的家伙。 宁媛想着心事儿,走进了唐老家的院子。 她光顾着低头琢磨事,忽然不小心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一个踉跄就向后摔。 男人一把扶住她的细腰,淡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走路不长眼?” 宁媛眼角跳了跳:“……” 这家伙的嘴,合该叫人打上几下才好。 而且他扶着她的腰不撒手干嘛! 第66章 做人那么闷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宁媛没好气地瞪他:“放手,别搂着我!” 这人的嘴真是臭! 荣昭南松开手,嗤笑:“你以为我想扶你,夏阿婆瞧着呢,你不想让他们担心吧?” 说完,他拿着菜篮子去洗菜去了。 宁媛这才看见夏阿婆果然提着一只麻鸭站在房门口不知道跟唐老爷子说什么。 见她到了,夏阿婆提着鸭子就哧溜一下过来:“臭丫头你来了,刚好,你洗菜去,叫南小子帮我杀鸭子!” 宁媛看着那鸭子,有些纳闷:“哪来的鸭子啊?您不是只养了两只鸡。” 夏阿婆理直气壮:“昨天半夜,老娘去王三姨家摸的,谁让那不要脸的欺负你!我把她的鸭子煲汤给你出气!” 宁媛被口水呛着了:“咳咳咳……” 您老偷鸡摸狗,能不要用她的名义吗?明明就是你想吃老鸭汤! 她有些无奈:“我不是把那只雍正瓷碗的一百五十块都给您了吗,真想要吃鸭子就跟村里人去买呗。” 现在已经管得没那么严了,就算以前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也是能私下偷偷跟人买个鸡鸭的。 夏阿婆没好气地翻白眼:“那帮人不肯卖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宁媛一愣:“……” 也对,夏阿婆的身份敏感特殊,和她们这些知青不一样的,村里人多少忌讳。 夏阿婆不以为意地嘿嘿笑:“听说你拿鞋底大嘴巴子抽王三姨那个贱兮兮的长舌妇了?” 宁媛点头,老太太骄傲地竖起大拇指:“很好,非常好,很有我的风范!得了我的真传!也不枉费教你一场!” 宁媛:“呃……是吗?” 您老应该不是教我拿鞋底抽人,是在教我鉴宝看古董吧? “那必须是我的功劳!”夏阿婆吸了吸鼻涕。 她边转头扯着嗓子冲荣昭南喊:“好了,我要杀王三姨的鸭子去了——南小子、南小子,去看看滚水烧好了没,烧好了端来!” 荣昭南走过来,按照夏阿婆的吩咐,把菜篮子直接塞宁媛怀里,去端烧好的滚水。 湿乎乎的水甩宁媛一脸,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是公报私仇? 她只能先把小白拴在院子门上,然后抱着菜去洗。 夏阿婆蹲在地上,利索地把手里的麻鸭脖子反夹起来,一菜刀抹了鸭脖子放血进碗:“嘿,今晚吃鸭血粉丝!” 荣昭南从屋子里端着一大锅滚水来,放在地上:“水开了,小心点。” 夏阿婆把放干净血,抽搐着的麻鸭丢进滚水锅里,交代:“你和小媛负责收拾干净和拔毛,我去帮老头子弄鱼!” 夏阿婆进屋去了,院子里又只剩下宁媛和荣昭南两个人。 宁媛把洗干净的菜放在簸箕里,转头瞧着荣昭南在那给鸭子开膛破肚,迟疑着要不要过去帮忙拔毛。 这两三天,她和荣昭南都在冷战,在牛棚小屋里就不怎么说话。 荣昭南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边利落地收拾鸭子,一边道:“不用你帮忙。” 宁媛瞧着他那疏冷的样子,咬了牙:“稀罕帮你呢,我炒菜去!” 说着,她一甩辫子转身就出了院子,往牛棚小屋去了。 一个大男人,心眼儿小得跟针尖一样! 一个小时后,房间里飘开老鸭汤的香味。 新打的竹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紫苏香煎鲈鱼、酸辣笋炒田螺、油爆黄鳝丝、清香鸭血粉丝、荔浦香芋焖腊肉、韭菜爆河虾。 油润喷香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让人食指大动。 宁媛很满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捞螺抓虾加钓鱼,还有自己熏的腊肉,嗯,加上偷的鸭子,这顿赶上前世的水平了! 大年三十,一向吝啬的夏阿婆也多点了几根蜡烛,还多了两个煤盆出来取暖烤火,顺便烤地瓜。 屋外呼呼的北风刮得冻骨头,屋内却饭菜喷香,温馨黄色的烛光落了一屋子。 一家子围坐在饭桌前吃饭。 宁媛有些心酸。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回宁南过年。 半年了,除了沪上服役的大哥寄过一封夹着十五块钱的信,家里人对她不闻不问。 哪怕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但二十多年啊,怎么能一点感情没有。 她怎么会不难过? 还好有爷爷、夏阿婆……嗯,还有荣昭南。 唐老珍惜地摸着宁媛给他置办的土布新棉衣,老眼有些泛红:“多少年没吃上这样的饭菜,穿上这样的好衣服了,丫头谢谢你。” 宁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弯了大大的眼:“唐爷爷,放心,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唐爷爷以前可是穿呢大衣的,一件七八十块,现在她买不起,以后肯定可以! 荣昭南无语:“……” 老爷子这是忘了这几年他给他们又送菜又砍柴火,怎么能被宁媛几个菜就忽悠得偏心成这样? 小特务的糖衣炮弹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时,一只鸭腿忽然落在他碗里。 荣昭南看向坐在身边的夏阿婆。 老太太捧着碗在啃鱼尾巴,一脸心疼:“看啥,老头子疼丫头,老婆子偏重男轻女,就疼你这好大儿,你快吃!” 荣昭南瞧瞧那个鸭腿上的几个稀疏的牙印,陷入了沉思。 原来重男轻女是把啃不动老鸭腿——塞给他。 下一刻,又一只老鸭腿放进他碗里。 宁媛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弯弯大眼睛:“呐,这还有个好东西,按照三从四德,好东西都要留给丈夫的。” 他瞧这只鸭腿上也有几个咬过,摆明咬不动的细牙印。 荣昭南眯了眯瑞凤眼,呵呵……这短腿长毛兔的挑衅有点意思。 他从善如流地拿筷子夹起宁媛硬塞过来的鸭腿,有她牙印的地方送到薄唇边,慢条斯理地咬了下去:“嗯,味道还行。” 宁媛眼睁睁看着他把她吃过的地方,就这么干脆地吃掉了。 好像那养了几年,又煮了很久的下蛋老鸭肉一点都不硬也不柴一样。 真——不要脸! 她莫名其妙地耳根子发热,咬了下唇,有些无措赶紧低头扒饭,不叫人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吃个鸭腿,吃的那么邪恶,这是挑衅,绝对的挑衅!! 夏阿婆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正努力干饭。 倒是唐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个小年轻身上打一转,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这俩小的在怄气呢。 荣昭南突然抬眼,朝着老爷子挑了下眉——怎么,我对象吃过的,我吃了。 你对象吃过的,也给我吃? 唐老爷子板着脸——呸,你小子想得美,别想占我媳妇儿便宜!! 他伸出筷子直接把荣昭南碗里夏阿婆给的鸭腿夹走。 属于男人之间无声对话结束。 夏阿婆把脸从饭碗里抬起来,就看着唐老爷子吭哧、吭哧拿一口老牙在啃鸭腿。 她眉头一拧:“老头子,你咋喜欢吃这?” 这要是前几个月没饭吃,这老鸭腿就是美味佳肴,可今天那么多好菜呢! 荣昭南戳着碗里的老鸭腿,笑容温和:“呵呵,阿婆还知道这东西又老又硬不入味的玩意,不好吃又伤牙口??” 夏阿婆呆了呆,哦豁,她忘了边上还有个小崽子被她塞了不要的老鸭腿。 她咳嗽了一声:“那是婆婆疼你,锻炼你的牙口,年轻人要艰苦朴素!” 夏阿婆看了一眼荣昭南的碗里,翻了个大白眼:“何况你不是吃小媛口水吃得挺开心!做人那么闷骚干嘛!” 荣昭南被老鸭肉呛了气管:“咳咳咳……” 第67章 她就是故意欺负荣大佬了 宁媛虽然也面红耳赤的,但还是心情巨好地夹菜吃饭。 嗯,她心气顺了! 就得夏阿婆这种没理也得犟三分,一张嘴语就惊四座的——老牌‘大家闺秀’才能叫姓荣的吃瘪! 窗外的北风萧瑟,窗里暖意融融。 一顿年夜饭吃得骂声笑声不断,难得的热闹,一尾紫苏煎鱼,谁也没动。 以前吃不起,现在有了,是在庆祝着劫后余生,也是盼着来年光景越来越好,年年有余。 荣昭南坐在饭桌边捏了个小酒杯,看着宁媛和唐老爷子说笑夹菜,夏阿婆倒了自酿的糯米酒,哼哼唧唧地唱着家乡小调。 他冷幽的狭眸仿佛也被昏黄的烛光染上了暖意。 淡看前尘旧事,人间烟火皆作杯中酒。 原是这样的意境。 宁媛不由自主地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看着身边清冷高挑的人影。 有一种人,就是坐着不出声,你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烛火下,年轻的男人眉梢眼角神色平静,容光如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手里着把玩着酒杯。 不像军中悍将,也不像沉闷灰暗的村医,倒像民国电视剧里那留洋回来,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 周身的气韵不是补丁布衣能盖住的。 她心脏的跳动漏了一拍。 这人,不招人喜欢是——真招人讨厌! 可这身皮相确实太能迷惑人。 她正发呆呢,荣昭南那双像工笔勾勒而出的狭眸忽然扫了过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宁媛偷看被逮着个正着,本能地别开脸。 想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她又转回脸,光明正大地瞪了他一眼。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眼尾:“找抽?” 话音没落,后脑勺就挨了夏阿婆一记大巴掌:“都快10点了,你俩小崽子今晚钻被窝再眉来眼去,吃完饭了都帮忙收拾碗筷,准备放炮仗去!” 宁媛则是同时脑门上挨了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脑门闷哼:“哎哟!” 这老太太手劲怎么能那么大,这是要把他们脑仁打出来不成? 两个人只能老老实实起来干活。 年三十晚上是不能洗碗、倒灰的。 所以荣昭南和宁媛帮着老太太一起把碗筷都放进大洗碗盆里,擦擦桌子就行。 宁媛收拾完了,忽然拎过来自己的包。 然后,她从小破包里掏出一双毛线手套递给夏阿婆:“过年礼物,阿婆总是要洗洗涮涮,天冷了,手老生冻疮,缺个手套。” 夏阿婆愣住了,看着手里暖融融的精致灰色羊毛手套:“这是你打的?” 宁媛点头:“是呀!上次在县里卖碗的时候,我花钱买了上海产的最好的羊毛线,要四块多一斤呢,这个色耐脏又洋气!” 物资匮乏,打毛线的几乎是她这个年代的女孩必备技能 夏阿婆戴上了手套,发现手套手腕处还织了镂空花纹,手背上也有深浅不同暗纹,竟是欧式的风格。 宁媛眨了眨大眼睛:“这是给Miss夏的礼物,祝风靡欧洲的夏小姐长命百岁。” 夏阿婆看着宁媛,五味杂陈,眼神复杂:“你这丫头,心眼子倒是挺多。” 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Miss夏。 让她想起英国偶尔阴雨天退去,也有过阳光很好在阳光下骑马奔驰的时候。 也难怪自家老头儿偏疼和喜欢她。 夏阿婆板着脸哼了一声:“别瞎扯,没有Miss了,你想害我被人戳脊梁骨呢!大家都是同志!” 这么说着,老太太却很珍惜地把手套放在怀里,然后背着手钻到一边角落,不知道干嘛去了。 宁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弯弯,又掏出一对灰色的毛线护膝放在唐老爷子手上:“我打了护膝,希望唐爷爷的老寒腿舒服些!” 唐爷爷以前总是被那些坏人罚飞机跪,这几年天寒地冻膝盖都跪坏了。 唐老看着手里护膝细腻的针脚,他忍不住湿了眼:“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收到学生的礼物,可我……我们这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这么多年了,他没想过还能活着正正经经吃一顿年夜饭,还能收到学生谢师礼! 宁媛蹲在唐老面前,笑着道:"爷爷是真正的老知识分子,你和阿婆给我的知识,就是最好的礼物!” 说着,她最后掏出一条灰白花纹的柔软围巾戴在自己脖子上:“看,我自己给自己也织围巾了!” 她最近这几天疯狂地打毛线,好容易才在年三十赶出来了这些。 唐老爷子瞧了眼荣昭南,然后瞅瞅宁媛空荡荡的包,呃……小丫头包里没南小子的礼物? 宁媛只当没瞧见唐老爷子对自己使眼色,笑吟吟到底问:“我的围巾和和爷爷、阿婆是一套,以后有时间,我再给你们打。” 荣昭南冷眼看着他们祖孙三其乐融融地摸着礼物,也看见了她布口袋里没有其他东西了。 也就是说,宁媛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除了他。 他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这女人摆明是故意的,他之前就见过她打毛线。 这种排挤他的小动作,真是幼稚! 什么毛巾、手套他一点不在乎,可他偏偏忍不住心里冒火! 一碰到这只短腿长毛兔,他的情绪就很容易被她一举一动影响。 完全不像出任务和在战场上杀伐果决又冷静的自己,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荣昭南眉心拧了下,忽然起身,转身出门:“我出去准备炮仗。” 第68章 荣大佬又月经不调了 荣昭南转身就出门去了,免得自己变成炮仗。 看着荣昭南板着脸走了,唐老爷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宁媛:“你这孩子是在故意气他么?你们俩闹别扭了?” 宁媛扯了下唇角:“没有,也不是。” 她不想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担心。 所以她和荣昭南一直在老爷子这茅屋里吃饭时,才会说上两句客气话。 唐老爷子看宁媛不想说话,也只能心里叹气。 他和老太婆两个人吃的盐比两个小的吃的饭都多,能看不出来吗? 但是,考虑到荣昭南背景情况确实特殊,他如果不愿意带宁媛带回京城,那离婚是迟早的事儿。 所以两人之间早点疏远,对小媛其实未必不是好事儿,所以他和老太婆都没有干涉这件事。 宁媛认认真真地握住唐老的手道:“唐爷爷,您别操心这些事儿了,现在日子也清净,咱们的光景一天天好起来的,我会养你们的!” 唐老爷子叹气:“我们两老东西只会是你的累赘。” 他们早就无父无母,唯一的儿子几十年前去了国外,早无音讯。 就算有朝一日平反,他们一身病痛,也只能勉强度日。 宁媛拧眉,坚定地道:“您瞎说什么呢,您和阿婆是我的恩师,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饿着!” 唐老眼眶泛红的目光掠过自己的茅屋—— 赶在过年前,茅草顶让南小子换了新的,塌了一半的墙也重新砌了起来,做了新的木窗。 屋子里起码不会外头刮大风下大雨大雪,里头也跟着下小雨小雪。 小丫头拿了旧报纸把发霉发黑的墙都重新糊了一遍,撒了666粉,杀跳蚤。 又请了木匠打了一张新床让他和老太婆不用再睡地上潮湿茅草堆。 屋子里都是报纸油印的书墨味道,一切焕然一新。 她甚至去采了大把的野花修剪得漂亮地放在旧瓦瓶里,充满田园美。 逆境里也拥有这样把生活过好的心态…… 他低头看着宁媛,推推眼镜,欣慰地笑了:“我相信我们小媛是个有本事考大学,能有大出息的姑娘!” 不用在名前冠以男人的姓氏,没了小南,她也会像一株朝天生长的小树一样——向阳而生。 说话间,忽然夏老太太拍了下她的肩膀。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手里被塞了一个黄色的碗。 “知道这是啥不,哪朝的?”夏阿婆叉着腰问。 宁媛拿起碗在烛火下细细端详,按着夏阿婆教过自己的那些知识点—— 看釉、观色、看底款识! 她指尖摩挲过上面的暗雕龙纹,还有底有青花落“大清乾隆年制”六字三行篆书款。 她想了想,认真地道:“内壁饰白釉,外壁满施黄釉,釉下暗刻双龙赶珠云龙纹与江崖海水纹——这是乾隆朝官窑的黄釉暗刻龙纹碗!” 夏阿婆闻言,满意地点头:“有长进,都是我老婆子教得好!” 宁媛却小圆脸一垮,放下碗:“您老又去谁家偷鸡摸狗,顺便摸人家的喂鸡鸭鹅的东西了!” 这老太太真是让人不省心,万一叫人打坏了怎么办? 夏阿婆拉长了脸:“谁告诉你,我这是偷的!” 宁媛则拉长了声音:“哦——难不成您老凭空变的?!” 她和荣昭南年前帮忙翻新小破屋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整理过。 压根不可能看不到哪里藏了这么一只碗。 夏阿婆继续叉腰冷哼:“对,就是鬼变出来的——Miss夏我去后山村里坟地淘的宝贝!” 宁媛手里一个抖,差点把这只乾隆时的碗扔出去! 坟……坟里扒出来的?老太太这是太生猛了! “您……您这是扒了人家的祖坟吗,这是不是有点缺德?!”宁媛唇角直抽抽。 只觉得手里这漂亮的古董碗阴嗖嗖的冰冷! 坟里的东西——俗称阴器或者冥器! 夏阿婆没好气地冷笑,一把拿过那只碗:“缺德?这是别人刨我这个地主婆家祖坟挖出来,装贡品供他家祖先的,我去他坟头弄回来不过分吧?” 宁媛:“呃……不缺德,不过分。” 这也算物归原主了,不服气,两家老祖宗在底下打一架吧,谁打赢了,算谁的。 夏阿婆耷拉了眼皮子瞅着宁媛,把黄釉暗刻龙纹碗递给她:“呐,这只碗给你了!” 宁媛有点不敢接:“这个,我得过年之后才能去出手,您先放您这吧。” “切,胆小鬼,我的意思是这碗算我给你的新年回礼,我们不欠任何人的人情!”夏阿婆不耐烦地把碗塞她手里。 宁媛手发软:“不欠,不欠……这玩意太贵重了。” 夏阿婆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没事,以后我会经常去后山坟地刨宝贝的,好东西不会少!反正都是我家的东西!” 宁媛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咳……别了吧,我怕你被村里人打,而且这到底是冥器!” 她就想收收乡下人家里的东西,可没想去当摸金校尉,盗墓啊! 她虽然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可还是有点——迷信,怕不吉利。 她自己都能重生,这种诡异玄学现象不就说明肯定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夏阿婆斜眼睨着她:“你是怕我挨打,还是害怕这是冥器?你都决定倒腾古董了,害怕这个?” 宁媛小声地嘀咕:“我也没摸金符啊,当然会害怕嘛!” 她其实上辈子操持完了家务就喜欢看小说,言情霸总、盗墓啥的都看。 夏阿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戳她脑门:“是不是蠢,这年头哪一件古董不是死人手里的流传下来,死人有什么好怕,活人才可怕!” 夏阿婆冷哼:“而且这都是我家以前的东西,我又没偷别人的!” 宁媛沉默了,是啊,死人有什么好怕呢?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得了,我Miss夏从不欠人情,你不要就拿给老六婆家当喂猪的碗!”夏阿婆一锤定音。 宁媛马上干脆地道:“谢谢阿婆!我收了!” 哪里能让猪糟蹋了好东西,她迅速化身坚定的无神论者,主打一个不能和钱过不去! 随后,宁媛到处找稻草杆把这个乾隆时期,品相极好的古董碗包起来。 唐老爷子看宁媛那小财迷的样子好笑,他也插不上话,就干脆出门,看荣昭南去了。 荣昭南正在准备炮仗,唐老看了一会,忽然咳嗽一声,找了个话题—— “小南,你恢复工作了,要不找个时间让你阿婆帮你剪个寸头,老婆子手艺还不错?” 南小子虽然修剪了头发,露出额头精神多了,但这刘海还是太长,看着有点痞气。 可不像回队伍里应有的模样,他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荣昭南放好炮仗,回道:“嗯,原本想推板寸头的,但没那么快回京城,就先不管了。” 想起宁媛看他伤疤的眼神,他就决定还是留着一部分刘海挡掉那疤。 修剪到露出部分额头,看着不像以前那样没精神就行。 唐老爷子眼睛一亮,哟嚯,这小子果然暂时不回京城了? 他还想问什么,宁媛却走了出来:“唐爷爷,阿婆说要包素饺子了。” 唐老爷子识趣地马上转身往房间里走:“我去帮老婆子,你帮小南准备炮仗吧。” 宁媛站在院子里,冰冷的冬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远处村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炮仗声,还有小孩儿笑闹,间或有女人骂骂咧咧—— “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家的鸭子,别叫我抓着!” 宁媛抬起乌黑的大眼看着天空,往手掌里呵着暖气,闻着带着炮竹味道的冷空气,轻轻地笑了。 这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个年了,过得比上辈子一个人吃唐珍珍剩下的冷馒头黏米糕好多了。 以后,会更好的…… “让开,你挡着地方了。”荣昭南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宁媛一愣,转头瞧着他拎着一串炮竹,没表情地盯着她。 第69章 这个男人太狗了 她瞧着他的样子,弯了大眼笑眯眯:“哟,这是生气了啊,荣队长是靠小心眼才当上你们大队队长的?” 荣昭南继续面无表情地转身绕开她。 随后,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熟悉的香气让他没动。 下一刻,脖子上多了暖暖的、软乎乎的东西。 荣昭南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脖子上柔软的围巾。 他转头看向宁媛,眸光清亮:“不是没有给我准备么?” 宁媛别开脸:“建设家园,共创美好新生活,你也有份出力,所以给你一份礼物,这是同志情!” 荣昭南看着面前满嘴口号的娇小姑娘,她大眼扑闪扑闪的。 小圆脸被冷风吹得发红,鼻尖儿也跟着红红的,越发像只软糯兔子。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又看向她脖子上的围巾:“和你一个花色。” 她的是细的灰底白菱格纹,他的菱格纹则方正大气,但都是灰色底,白色的菱格纹。 宁媛有些不自在地道:“嗯,我们四个的都是这个色。” 她可不是在打情侣围巾,而是大家都是这个色儿。 过个几十年,这色叫做——高级灰,简约,洋气很衬人气质,他现在戴上前就很斯文。 荣昭南笑了笑:“所以,你之前把它藏哪里了?故意气我?” 她包里是之前已经空了。 宁媛抬起眼,轻哼:“你管呢!反正这个你不喜欢就给小白戴,你爱要不要!” 说完,她一甩两条大辫子就要走。 但下一刻,荣昭南忽然一下子按住了她的肩膀:“等等。” 宁媛疑惑:“做什么?” 荣昭南唇角危险地一勾,突然掐着她的小腰一下子把她举起来:“使坏了,就想跑?” 宁媛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自己跟只没重量的小动物一样被他举了起来。 脚不着地的悬空感,让她又慌又羞,一边试图挣扎,一边红着脸骂:“啊——你这人干嘛,快把我放下来!!” 荣昭南抬头瞧着她,微笑:“行,下来三鞠躬,说哥我错了!” “我上坟才鞠躬呢,你吃错药了!”宁媛没好气地翻个大白眼。 她心理年龄可大他好多,叫他哥,疯了? 真把她当他的兵了? “行,不但不服,还敢人身攻击,恶言恶语。”荣昭南点头,恶劣地笑了笑。 话音一落,他直接托着她滴溜溜地临空飞转了十个大圈。 “啊啊啊啊——荣昭南,你这个王八蛋!”宁媛被吓得尖叫。 这家伙平时话也不多,就是偶尔月精不调的那几天,喜怒无常一点,但今晚是喝多了吗? 宁媛一手死命拍他的肩膀,一手又只能死死拽着他衣服,生怕他把她扔出去了。 “呵呵——服不服?” “服你大爷——啊啊啊——放我下来——啊啊啊!” …… 夏阿婆听着院子里的闹腾声,好奇地探头出来:“咋了,咋了,南小子欺负臭丫头了,要我帮忙嘛?!” 唐老抬手就把她推回房里,笑着摇头:“你管那么多小孩子的闲事做什么,不是包饺子么,走走走,我帮你!” 她在笑,他在闹,鞭炮声声,热闹得冷风都变得温柔,让自己这老东西都想起少年的岁月。 就是南小子现在跟小男孩欺负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开窍。 不过这是年轻人的事儿,他可不插手。 宁媛被荣昭南提溜着,强行举高高转了好多圈,转得她头晕眼花,才被放下来。 她踉踉跄跄,捂住被他捏疼的腰肢,头晕眼花地在原地跟喝醉酒一样,在原地打圈圈。 看着宁媛七歪八倒的样子,荣昭南含笑双手环胸:“怎么,不会走路了?” 宁媛最后蹲在地上,才勉强抬起气红的小脸,又羞又恨地瞪他—— “姓荣……的……你个王八蛋……欺负妇女,算什么本事?” 她体质不好,上辈子到这辈子坐车都容易晕车晕船,从来不会去游乐园坐旋转飞椅。 早知道,她给狗打围巾都不给他打! 荣昭南唇角笑意更深:“我这怎么就欺负妇女了,不是跟一起建设家园,共创美好生活的女同志一起分享喜悦?” 宁媛喘着大气儿,气得眼角抽抽:“荣昭南,你是真的狗!” 有些狗是真的狗,有些人却比狗还狗,这浑蛋明摆着在报复她! 她恶向胆边生,突然站起来朝着他扑过去:“你把围巾还我!!” 谁知,她手才触碰到围巾的一角,就被他轻巧夹在他腋下。 宁媛利落地换了一手去抓,又被他单手一把扣住了手腕,然后随意一拉—— 她就以一头扎进他胸口的姿态,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宁媛鼻尖儿都撞得酸了,眼泪都掉出来:“荣昭南!” 荣昭南低头瞧着她在怀里跳脚,笑吟吟:“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宁媛气得想要咬死他,可一抬头就对上他含笑的眼,俊美爽朗却又带着一点邪气的面皮就这么近在咫尺。 两人低头之间,距离那么近,近得他一说话,带着一点糯米酒香的味道就拂在她的唇上。 她呆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荣昭南看着她头发有些凌乱,呆呆的样子。 姑娘大眼圈含泪、小鼻尖和小嘴都是红红的,又娇又软。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深了下去,忽然喑哑地道—— “那一桩婚事,在我下放第二年,就解除了,不管是谁要来,都跟我没关系。” 第70章 老公的女人打上门了 宁媛一呆,所以是说他其实没有未婚妻? 忽然,心脏不知道怎么就涨涨的,又有些奇怪的欢喜爬上来。 他跟她说这个干嘛呢? 而且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太亲密了。 宁媛看着他近在咫尺惑人又清冷的眼睛,心脏都窒了下。 她忽然别开头,一下子用力地推他:“你有没有未婚妻跟我有什么关系!” 荣昭南看着她拼命推自己,微微皱了下眉,松开手:“就是说一声,我不喜欢误会。” 是不喜欢谁误会,他没说。 宁媛咬了唇角,一甩辫子转身就往房间里跑:“不和你玩了,我去帮唐老他们下饺子。” 荣昭南看着娇小的人影跑进房间,她很奇怪,有时候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但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 荣昭南垂下眸,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跟她说那句话。 清冷的冬日寒风吹过,一阵淡淡的香气从围巾弥散开。 他低头轻轻闻了闻,完全是宁媛身上那种熟悉花果植物的芬芳味道—— 他知道她会去采集一些有香味的花与果加上皂角之类的东西自己做沐浴洗头用的东西。 看样子,她是把这条围巾藏在了她身上,甚至是贴身藏在衣服里,所以才能有那么清晰的她的香味。 荣昭南指尖抚过围巾,然后慢慢合拢掌心,像把那香味握在掌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刚吃饱,又觉得有点饿了。 也许,他还得吃点素菜饺子。 …… 年节这样的快乐日子,好像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元宵节都要过去了。 宁媛一大早就拿麻袋装着一只大山鸡准备去老支书家。 荣昭南看着她要出门,忽然送她到门边,挑了下眉:“今天早点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宁媛一愣,他很少这样正式地跟她说事儿,点点头:“行,那你包汤圆,晚上我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她摆摆手,转身走了。 荣昭南轻哼,他稀罕什么好吃的,倒是吩咐他干活那么顺手,也不问问他会不会包汤圆。 但他还是转身去准备糯米粉了。 宁媛到了老支书家,进门就看见老支书的老婆方婶子在打扫院子。 “丫头,这么一大早就来了?”支书的老婆——方婶子瞧见她进院子,慈祥地招招手,顺手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和糖。 宁媛笑眯眯地把瓜子糖都放在自己口袋里,顺势把装山鸡的袋子塞在方婶手里:“婶子,新年好,这个给你们!” 方婶子以为就是点什么富强粉之类的东西,她知道宁媛最近生活似乎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男人恢复了工作,所以老家寄钱和粮票来了。 “那么客气干嘛。”方婶子笑着随意地打开袋子。 “等等,别……”宁媛阻止不及。 一只比一般公鸡都大的大鸡头就从袋子里蹿出来,跟方婶子大眼瞪小眼。 方婶子一呆:“啊?” “哦哦哦嘎嘎嘎嘎——”大山鸡瞬间蹿出来,一脚压制狠狠踩在方婶子的脸上就往外飞。 方婶子目瞪口呆,山鸡啊,好大的山鸡,都是肉啊! 她下意识地就朝着那要逃的山鸡猛扑过去:“来——来人——抓住它——肉要跑了!!!” 她一声尖叫,老支书一家子都跑了出来,顿时院子里鸡飞狗跳。 一通折腾,鸡毛和鸡屎乱飞,最后还是华子带着自家娃把战斗力强悍的大山鸡给抓住了。 宁媛很不好意思地坐在堂屋里,瞧着华子、老支书、方婶子一家子满头鸡毛:“咳咳咳……都是我不好,没告诉婶子这是山鸡。” 方婶子一边摘自己头上的鸡毛,一边笑得见眉不见眼:“哪里,你这是给我们送吉利呢。” 可不是吉利么——鸡同吉,还是一个顶两个麻鸡的大山鸡,这得多少肉啊! 这年头,肉可稀罕呢! 老支书给追鸡撵狗,玩疯了的孙子擦脸:“这鸡那么大,你们好不容易才抓到,要不带回去吧!” 方婶子没好气地白了老支书一眼,他们一家子子孙孙五六个,一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老头子倒是大方。 宁媛只当看不见,大眼儿弯弯:“还好,昭南现在每星期都上后山打猎,还挺好抓的。” 因为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大家伙都不太敢上山打猎,所以大青山生态环境很好,飞禽走兽不少。 方婶子吓了一跳:“什么,你们上山打猎,这不违反规定吗?” 宁媛却摇摇头:“十三届会议后,现在没这些说法了,能者多劳,能者多得,打猎不违规,不用割资本主义尾巴。” 家里其他人都看向老支书,老支书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宁媛:“宁丫头说得……也算是对的。” 大队和公社都开了好多次会议,传达上头的文件。 大家伙虽然都还是不太理解什么叫——以经济发展为重心,村里更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但他知道打猎、捞鱼都不用割资本主义尾巴了。 华子眼睛一亮:“那爹,我们也能上山打猎了!!” 老支书迟疑着,没说话,他还是有点怕,自己又是生产队长,能开这个头? 宁媛大眼弯弯想地忽然说:“老支书知道我经常周日去县里吧,我就是去那里卖山货的!” 她这样坦率到离谱,叫一堂屋的人都有点面面相觑。 可满花和华子却互看一眼,有些动了心思。 满花忍不住问:“不会被红袖章抓吗,能……能赚多少?” 老支书皱眉:“瞎问什么呢。”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宁媛掰着手指算:“红袖章不怎么管了,因为是不要粮票和肉票的,在黑市的山货包括野鸡、野兔、野鸭之类的活禽,卖得贵点,菌菇、木耳之类的就便宜些……” 她大大方方地道:“大概一个星期最少也能卖个七八块,多的十来块呢。” 其实上限不止,因为她还供着县里招待所,但她现在不能说太多。 一堂屋人都忍不住惊了,这样算算,一个月少的都有差不多三十块钱呢!是城里正式工一个月工资的巨款啊!! 满花忍不住激动地凑到宁媛面前:“宁媛,真的有这么多,能不能……能不能……” 她想要说带上她家一块去卖山货,可又有点不好意思,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眼自己公婆。 自己公公皱着眉头,却没说话,倒是婆婆方婶子也很激动的样子。 她一咬牙:“宁媛,我家孩子多,没个补贴,日子太难,我也想进山弄山货,你能带我一起卖吗?” 华子排行老二,得亏和公公婆婆一起过日子,不然真是紧巴巴的,她得为自己和孩子着想! 老支书眉头拧得更紧,还是道:“这不地道,小宁丫头自己谋生的路子,咱们哪能就这么占人便宜。” 宁媛看着老支书,他虽然这么说着,可语气却是试探的。 她弯了下大眼,还是笑吟吟的样子:“老支书,这年月大家都缺吃食,就咱们几个供山货的,怕不够分呢,带着满花姐和华子哥一起干,我这心里也得劲。” 这可是实话,这次她来老支书家,就是来怂恿满花姐一家子跟她卖山货的。 毕竟,她以后也是要参加高考离开村里的,这山货生意有时限。 卖个人情给老支书家,一来她要为自己以后古董生意发展下线。 二来,万一夏老太太当’摸金老太太’出事儿,有人帮忙护一下。 三来,她到时候还想把唐爷爷他们也接到县城里,也需要老支书他们放人。 满花和华子高兴坏了,对宁媛感激得不行。 老支书也没有出声反对,真心谢过宁媛,毕竟,谁不想改善生活呢? 宁媛留下来一起吃了顿好的,方婶还忍痛专门杀了养的麻鸡。 走的时候,宁媛一兜子都是瓜子糖和地瓜干、柿子干。 目的达成,宁媛开开心心地往家走。 才走到门口,她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好多小孩子和大人,正在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她心里一紧,不会吧,她就不在一家,又有人来找荣昭南麻烦了?、 这人咋一离开她就倒霉? 第71章 她男人整天被“欺负” 宁媛提着兜匆匆跑过去,往人群里挤:“让让,让让!” 结果等到她拨开人群,一看,就愣住了:“……” 小屋前停止着一辆拖斗军用三轮摩托,摩托手是县里武装部的民兵。 而车斗边上站着一个穿蓝色哔叽呢大衣、系带小牛皮鞋、戴着苏式灰色船帽的女人。 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高挑,留着齐肩短发,手里抓着一双小羊皮的手套。 她细眼高鼻,颧骨有些高,涂了淡淡的口红,整个人洋气又冷冽。 虽然算不上大美人,可这一打扮,很有几分英气冷美人的模样。 “天哪,真好看……这城里的女同志!” “娘,你看她那一身行头怎么有点像电影里的狗特务?” “嘘,别瞎说,听说县里百货商店有这种衣服卖了。” 这样洋气的装扮,是七十年代末只有穿蓝、绿、灰、土黄四色工人装可以穿的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大家都忍不住盯着她看稀奇。 众人的围观下,秦红星脸色有些不悦,这群乡巴佬真是把她当猴子看呢? 还女特务,还县里破百货商店有她的衣服! 她这一身不是上海货,就是苏联进口的,真懒得和这群一身都牛粪味道的乡下人计较。 她皱着眉,轻轻跺脚,看向在院子里的另外一个民兵:“怎么了,人不在房里吗?” 如果不是乡下村道窄又烂,小汽车进不来,她也不会坐县城人武部的拖斗军用摩托过来。 风吹得太冷了,她身上的衣服好看,但不算太防寒。 在院子里的民兵朝她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呃……不是,但是里面的人不开门。” 敲半天了,里头有动静,却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秦红星闻言,眉心拧了下:“不可能,他知道是我,不会不会开门。” 她立刻自己走进了院子,矜傲地亲自去敲牛棚小屋的门:“南哥,南哥?我是红星,秦红星,我来了。” 门,没开。 秦红星愣了一下,门内明明有煮饭的声音、脚步声,可却没有人给她开门。 秦红星捏紧了手里的羊皮手套,再次不死心地敲门:“南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红星,你怎么了,开门啊!” 可不管她怎么敲,门都没有打开。 “这女的和荣大夫什么关系啊,难道是他亲人来接人的?” “我看不像,是亲人能不开门?你看她那样子……宁知青知道有女人来找她男人么?” “嘘……” 围观的村民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村民们议论声让秦红星有些难堪,脸色也青了青,还想抬手用力敲门:“南……” “别南啊、北啊的了,你敲他是不会开门的,我来吧。”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宁媛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女人再一副雪姨敲傅文佩门的样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种偷人,有种开门啊!” 还不知道村里人要说出什么奇葩的闲话呢! 秦红星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走了出来。 这姑娘梳着两条黑油油大辫子,一身灰色打补丁的工人装不打眼。 可眼睛明亮漂亮得像水洗过的葡萄,小圆脸小鼻子小嘴,俏俏生生的。 完全和她是两种截然不同风格。 秦红星眼底闪过矜傲和不悦:“你是谁,插什么话?” 乡下女人一副跟南哥很熟似的样子,可笑。 那姑娘莞尔一笑,还没说话,边上就有村民看热闹似的抢答—— “嘿,你不知道啊,这是荣昭南大夫的对象,哦,你们城里人叫爱人对吧,宁知青就是荣大夫的爱人。” 秦红星闻言,脸色僵住了,目光森冷地盯着宁媛,捏紧了手套。 原来,这就是南哥那个乡下女人!抢走了南哥的乡下女人,她怎么配! 宁媛当然看见她眼里的轻蔑,笑了笑,说话却不客气:“你谁啊?找我爱人干什么?” 其实她第一眼就知道这大概率就是荣昭南那定亲过的前未婚妻。 她原本也想客客气气的,可惜人家不打算跟她客气呢。 秦红星暗暗咬了下唇角,没有表情地道:“我是代表南哥的工作单位和父母来接他的。” 她要让这乡下女人知道,自己代表的背景和人物不是乡下女人能摸得着边的! 宁媛:“哦。” 秦红星看着她没什么惊讶,只漫不经心地“哦”了一下,居然不追问,不好奇,顿时有些恼火:“你……” 话音没落,就看见宁媛越过自己,去敲了敲门:“荣昭南,我回来了,开门。” 宁媛才敲了两下,房门就瞬间打开了,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剑眉一挑:“你还知道回来了,一整天了!” 宁媛挑眉:“怎么,每次我出去,你就会被人堵在家里欺负啊……南~~哥?” 她还意味深长地学着秦红星叫他。 荣昭南幽幽地盯着她:“今早打过招呼了,你还这么晚才回来。” 秦红星呆呆地看着对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哥的脸上……竟然会露出带着幽怨的表情?还是对那个乡下女人! 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荣昭南忽然收敛了一切表情,冷淡地看向她,却没说话。 秦红星却忍不住盯着他,即使一身旧的工人棉袄,穿在他身上,都不影响他的清俊好看,甚至别有一种落拓惑人的调调。 第72章 偷听到的秘密 秦红星心里百味杂陈,轻轻颤抖着手,要去碰荣昭南:“南哥,这么些年了……你还好吗!” 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南哥绝对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尤其是在一个乡下女人面前! 荣昭南却退了一步,平静地看着她:“秦红星同志,很久不见了,屈尊来访,有什么事?” 秦红星听着他这么叫自己,这样客气冷淡又疏远。 她瞬间红了眼眶,身形摇晃,深吸一口气:“南哥,我……能进门说话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不想给门口的乡下人当热闹看。 荣昭南却淡淡地道:“秦红星同志,有话这里说就好,屋子里头邋遢,不合适接待京城来的领导。” 秦红星窒了一下,捏紧了手里的羊皮手套,轻声道:“南哥,我是代表荣叔叔和你单位来的。” 宁媛原本没说话,只在边上看热闹,见秦红星那样一个高傲的人,还能忍着这委屈跟荣昭南说话。 她也挺佩服的,看来这位京城来的小姐,对荣昭南感情挺深,当初又为什么要和荣昭南解除婚约? 宁媛忽然开口:“荣昭南,我有点渴了,既然客人远道而来,还是进去坐坐呗,只要她不嫌弃咱们这地方破。” 嗯,她的八卦之心上来了。 荣昭南看了宁媛一眼,见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着精光。 这小特务想套情报还是看热闹? 但,他让开了门,没什么表情地道:“既然秦同志不介意,那就和另外两位同志一起进来吧。” 宁媛嘿嘿一笑,进门了。 秦红星看他让开了路,心情难过、松了一口气却又煎熬。 那个村姑一句话,南哥居然就让她进屋了。 她百味杂陈地闭了闭眼,却对着门外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在外面等一等。” 说完,她沉着脸就进了屋子,径自“砰”的一声甩上门。 门外的两个武装部民兵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摩托车手忍不住低声抱怨:“这人真是什么作风!” “算了,京城来的姑娘,脾气大,咱们完成部里安排的接待任务就行。”另外一个人摇摇头。 屋里,听着屋门被摔响,荣昭南一边倒水,一边头也不回地冷道:“秦红星同志,他们是县里送你来的民兵战士,不是你的下人。” 秦红星一愣,咬着牙:“南哥,我不是……” “不是就好好说话,我这里不是你发大小姐脾气的地方。”荣昭南冷冷地扫了秦红星一眼,把搪瓷水杯递给宁媛。 宁媛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有些惊讶:“你泡了红枣桂圆菊花茶呀。” 荣昭南:“你不是喜欢这味么,做完了汤圆,还有些红糖,就顺便煮了一壶茶。” 宁媛大眼弯弯:“嗯,喜欢,补气血。” 秦红星看着他和宁媛这样温和地互动,却对自己冷言冷语,心中又酸又涩。 而且两人间仿佛有一种别人不能进入的特殊氛围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秦红星眉心拧起,脸上还是高冷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南哥,我有些话,不方便其他人听见。” 荣昭南淡淡地道:“宁媛不是其他人,她是我爱人,或者说户口本上的对象。” 秦红星捏紧了手套,盯着他,倔强地道:“可她确实不合适听我们的谈话,你知道保密条例的!” 宁媛忽然笑了笑:“没事儿,你们叙叙旧,我去后厨看看。” 说完,她捧着红桂圆枣菊花茶,摆摆手向后院走 自己再在堂屋里蹲着,这叫秦红星的高冷小姐怕是要气哭了。 倒也不是她心疼荣昭南的未婚妻,但她矗在屋子里,就听不到八卦了。 人生在世,不听八卦,那还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荣大佬的八卦,他平时嘴巴子跟个蚌壳一样紧! 等晃悠悠地到了后院,别人瞧不见她后。 宁媛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速度地猫腰到堂屋的后窗下——抱着茶杯蹲墙角,耳朵贴在窗根下。 看着宁媛去了后院,秦红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宁媛这种人面前被拒绝,让她自尊受不了。 “请坐。”荣昭南冷淡地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 秦红星也走到桌子边,看了看那竹木桌子,像是过年刚新打的,配上了四把竹凳子,勉强还算干净。 可她还是拿手帕垫在凳子上,才坐下。 谁知道乡下女人是不是真干净呢。 看着她的动作,荣昭南神色冷了冷:“这凳子是我打的,委屈秦红星同志了。” 秦红星僵了僵,居然是他做的椅子吗? 她忍不住问:“南哥,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 荣昭南没有表情地道:“因为我没有做好接待客人的准备,还有,咱们的谈话,最好真的会涉及保密条例。” 秦红星抬起细长的眼,白皙冷傲的脸上浮现出苦涩来:“南哥,你连给我倒一杯水,寒暄一下都不肯了吗?” 荣昭南没说话,只垂眸喝茶。 秦红星忍着难受,轻声道:“南哥,我知道你……受苦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战场上的尖刀沦落成在乡下牛棚看牛,打家具的农夫,真叫人可怜又心痛。 也难怪不想看见她这个前未婚妻,他会自卑吧,她要体谅他。 秦红星忍不住环顾四周,牛棚小屋四周都贴着报纸,除了这套桌凳和碗柜是用竹子这种便宜货新打的,几个斗柜、衣柜什么的家具都是旧的,虽然也还算干净。 一看这环境,就知道南哥这些年日子很艰难。 衣柜、小几和窗台,甚至饭桌上都放着各种瓦罐和酒瓶做的简易花瓶。 里面插着一丛丛的小花儿,别有一番野趣和田园风味。 秦红星暗自冷哼,乡下村姑能有什么样的品味,这八成是南哥布置的。 还有那床……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张角落里的床,很大起码有三米的宽度。 上面放着两个枕头、两床被子,铺着拼接起来,陈旧却干净的床单。 秦红星忍不住泛酸,再次捏紧了手套:“你用得着那么大的床吗?” 难不成在上头翻云覆雨?一想到这个,她就受不了—— 南哥怎么能和那个村姑在一起过夫妻生活,他怎么下得去嘴!那村姑不就是长得水灵一点么! 第73章 被抓到偷听了!! 荣昭南皱起剑眉:“我用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辰之前给他的消息——秦红星今天下午会到县里。 按照她娇小姐出行,都有代步车的性格,大概最快也得明天才下乡。 没想到她下午一来就直接进村了,跟鬼子搞突袭战似的! 她堵在门口,他只能临时把两张床拼在一起,免得叫她看出不对劲来。 秦红星别怼得脸色变了变,一脸失望又难过地看着他:“南哥,你真的忘了我吗,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为什么不能问?” 荣昭南挑起剑眉:“秦红星同志,你是有健忘症么?我下放第二年,就已经解除婚约了,我们不是未婚夫妻。” 秦红星眉心拧了拧,坐下来:“那是我妈逼着我解除婚约的,不是我的意思,你不能这么挖苦我,不是我对不起你!” 荣昭南不可置否地喝茶:“是么?” 秦红星咬着唇,一脸倔强冷傲:“你明明知道那时候情势不好,我差点因为你被下放改造连累到被清大退学,荣伯伯都觉得对不起我家,主动允许我退婚的!” 荣昭南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捏紧了搪瓷杯,垂下幽暗森冷的瑞凤眼:“既然是我对不起秦红星同志,那解除婚约不是很好么?” “不好!那是被迫的!”秦红星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反驳。 她认真地看着荣昭南,细长的眼里闪过温柔的光:“现在你也恢复工作了,我们就可以恢复婚约,我还是你的未婚妻。” 那不自觉施恩的语气,让蹲在墙角的宁媛都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啥人啊,怎么能把捧高踩低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荣昭南看着秦红星,忽然微微一笑:“看样子,你读了这几年清大,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很任性,秦家保护你保护得很好。” 他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孔上带着一点无奈,锋利的眉梢似乎也柔和下去。 秦红星看得心跳如鼓,南哥……被磋磨了这些年,不再是数年前那个穿着帅气军装,张扬得叫大院里所有女孩都倾慕的少年模样。 可却多了苦难中磨砺出的成熟男人特有的韵味,深沉内敛。 叫人更心动,只要他回了京城,他们还会是叫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儿! 秦红星忍不住道:“南哥,荣伯伯盼着你回去呢,他很记挂你,工作也给你留着,他说过,我们最般配的一对。” 荣昭南喝了口茶,淡淡地问:“哪怕是要回京城,我也是有妻子的人,和秦同志你般配什么?” 秦红星立刻点头,一副她很懂的样子:“在乡下哪里有什么人打结婚证的,不打结婚证你们也不是国家承认的夫妻,只要……” “我们打证了。”荣昭南轻描淡写地打断她:“我在她户口页上,简单说我是她的人。” 作为下放改造人员,他的档案归村里集体管。 宁媛作为知青,反而有单户口页,所以他登记在她户口上。 秦红星脸色变了变,这不是入赘么? 宁媛躲在窗墙下,忍不住眉眼弯弯,嘿嘿偷笑。 没错——就算很短暂,荣大佬可有一段光荣的入赘她户口的历史呢。 当初怕别人拿耍流氓这事儿整荣昭南,她才非要跟荣昭南打结婚证和登记户口的。 秦红星咬了下后槽牙,细白的面孔上浮现隐忍和委屈:“不要紧,荣伯伯说了,只要她肯跟你离婚,什么都好说,看她是要城里的户口,还是工作,甚至她家里人的工作安排,也不是不能解决。” 宁媛若有所思,好家伙,这么大方啊。 不过看得出荣昭南他老爹,很不喜欢她了。 宁媛扯了扯唇角,喝了口茶,没关系,她也不喜欢那个未曾见面的‘公公’。 “老头子倒是想得周到。”荣昭南嘲谑又轻蔑地勾了下薄唇。 秦红星没听出荣昭南的语气不对,她迟疑了一下,认真道:“而且……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南哥,哪怕你和那个女人结婚过,我家里也是同意的。” “是么?”荣昭南淡淡地道:“可是我嫌弃你。” 秦红星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荣昭南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她:“我说我嫌弃你,既然当初在我解除职务,下放改造时解除了婚约,现在来说这些干什么,秦红星同志,你是怎么好意思的?” 宁媛在窗根儿下,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桂圆红枣茶,就是,怎么好意思。 原来不光对自己,姓荣的嘴巴毒起来,是加特林机关枪无差别扫射啊,一点不给京城高冷小姐留面子! 秦红星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再次红了眼圈,脸色冰冷:“南哥,你……要我说多少次,这是我家里人的选择,我当初才多大,你怎么能怪我!” 荣昭南瑞凤眼冰凉地看着她:“是吗?” 秦红星在他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沉目光下,有一瞬间的心虚。 但下一刻,她就别开脸,冷傲倔强地道:“反正……反正我没对不起你,我们本来就该是一对儿,都是因为你下放,那个女人插足……” “就算我没下放,这婚约本来就是两家长辈自作主张,不是我的意愿,迟早也会解除的。”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 秦红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能那么说!” 荣昭南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看着她:“秦红星同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当年你父亲出事,在病房临终前,求我家老头子帮忙,护着你这个独生女的事儿。” 秦红星高冷的脸上渐渐露出不安的神色来:“……” 荣昭南仿佛没有看见她的表情一样,继续道:“他们曾经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我家老头子给你我订婚,免得有人找你和你母亲的麻烦。” 秦红星沉了脸:“我知道又怎么样,我们还是订婚了,你也同意了!” 荣昭南哂笑:“我同意订婚是因为要护着你和你全家平安度过你父亲去世后,你家最艰难的几年,这是权宜之计。” 秦红星脸上浮现出难堪与愤怒来:“权宜之计?” 荣昭南淡淡颔首:“是的,所以你后来选择跟我这个被下放改造分子解除婚约,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互不相欠。” 秦红星脸色愈发苍白,互不相欠? 他的意思是她不该上门? 她强忍着泪光,冷冷地看着荣昭南道:“你不是话多的人,今天说那么多话,是因为那个乡下女人,还是因为你心里对我当初解除婚约有怨恨?” 他一定是对她有怨的,否则不会强调解除婚约的事儿!有怨就是有爱过! 她深吸一口气:“你就算不考虑我,也要考虑一下荣伯父和何伯母。” 听到何伯母三个字,荣昭南站了起来,眼底闪过冰冷的戾气:“你喜欢怎么想,随便你,但是我现在结婚了,你替我告诉老头子,我什么时候回京城,我自己决定!” 秦红星一惊,猛地抬头:“你连伯父的话,都敢不听吗!” 他突然撂下手里的搪瓷杯——“砰!”的一声将秦红星吓了一跳。 第74章 当你老婆有啥报酬? 荣昭南浑身散发出刀锋一样充满压迫感的森冷气息。 秦红星脸色白了白,骄傲挺直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她再骄傲的性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不该因为荣伯父现在恢复了工作,甚至坐上更高位的位置,就拿荣伯父压他。 荣昭南被迫离开部队之后,和荣伯父关系变得极差,逢年过节几乎没有任何消息。 更别说提何伯母这个后妈,虽然大家都觉得何伯母温柔可亲,可南哥从来都讨厌她。 秦红星抬起下巴,试图让自己有点气势:“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荣伯伯和你之间有误会,你要听听他说什么……” 荣昭南忽然轻蔑地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解释:“我不听话?当初他说让我下基层磨炼,苦难能磨炼心志,我不是很听话吗?现在还没磨炼够心志,回去做什么?” 老头子当年拿解散大队来逼他离开部队下放,他听了,他可是老头子最‘听话’的儿子。 秦红星站起来,勉强扯着唇角笑笑,想挽回自己说错的话:“南哥……” 荣昭南却已经背过身去,手插在兜里,冷漠地道:“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这乡下地方接待不了京城同志用晚饭,回去吧。” 秦红星眼神闪烁,深吸一口气,低头硬生生把委屈愤怒的泪光压下来。 她冷声道:“行,我先回去,但你和谁在一起都不能自甘堕落和一个村妇在一起!” “宁媛是宁南市人,不是村妇,就算是乡下女人,她也是我妻子。”荣昭南面无表情的道。 秦红星冷着脸抿起唇:“南哥,你这是乡下待久了,脑子不清楚了……我作为你未来的妻子,会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下次我再来!” 宁南市又怎么样,这种偏远省份的地方,在她眼里都是乡下。 荣昭南冷漠地向外走去:“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还是一别两宽的好,你总来,我爱人会误会!” “荣昭南!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荣伯伯你为了个村妇,堕落成什么样!!!”秦红星终于维持不住冷傲的面具,眼泪滑落脸庞。 她又恨又恼地一跺脚,转身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的摩托车声响起,不一会就渐渐远去了,围观的村民们说话的声音也慢慢散了。 荣昭南拿着茶杯,看向后窗,冷不丁地道:“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出来。” 窗根却没有人在动。 荣昭南索性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怎么,还没听够?” 宁媛抬头看着他,朝他感慨地道:“你可真是冷酷无情,对远道而来的青梅竹马一点面子都不给。” 嘿,不过看着荣昭南这么怼那个京城高冷女,她心里莫名地有点爽啊。 荣昭南狭眸危险地挑起:“你也挺不给我面子的,偷听机密到不舍得走,但凡我还在部队,你就得当特务抓起来枪毙了。” 宁媛吓了一跳,干巴巴地指了指自己的腿:“不是我不给您老面子,而是我——jio麻了。” 嗯,她蹲着偷听八卦一动不敢动,结果蹲到脚麻了,动不了,怎么走嘛? 荣昭南给气笑了,伸手拎着她细胳膊轻巧一提,一下子把她拽起来。 宁媛顿时觉得腿上血管一通,无数针刺一样的麻痹感顺着血管爬上来。 她小圆脸皱成个包子,倒抽一口凉气:“哎哎,慢点,可麻死我了!” 荣昭南看着她东倒西歪苦着脸,索性一弯腰,把她拦腰抱起来往屋子里走。 “你你你……你干嘛?”失重感让宁媛下意识地抱住他脖子,吓了一大跳。 荣昭南把她抱进屋子在凳子上放下,冷声道:“总归不会吃了你。” 宁媛尴尬地低头,大佬不要这么说话,她老人家容易想歪。 荣昭南在她对面坐下来:“不用谢,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宁媛一愣,有些纳闷地抬头:“什么地方?” 荣昭南凉薄地冷笑:“我家老头子想让我娶秦红星,他欠的人情,要我还,你也看见了……” “你不愿意,何况你和她定亲,护着她全家好几年,也算还过了!”宁媛干脆利落地接话。 父债子偿也差不多了! 她也不喜欢秦红星那个高冷骄傲的小姐脾气! 荣昭南瞅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你听得挺仔细的,还听到什么了?” 宁媛心虚地扭头去给自己倒水:“我也就是随便听听。” 那可是京城大院里头的各种八卦,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嘛,谁能不好奇? 荣昭南神色沉沉地看着她,忽然道:“听完就算了,别出去随便说,对你没好处。” 宁媛看着他的表情,莫名地心脏缩了缩,有些害怕。 她点头如捣蒜,在嘴上比了个封条的手势:“懂,绝对保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泄密。” 但是…… 以他的身手,既然能知道她在窗下偷听,为什么不阻止,除非…… “你让我听到你们的对话,是想要我帮你拒绝你的青梅竹马——秦红星?”宁媛试探着问。 荣昭南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一副三姑六婆看热闹的样子,更像兔子从地洞里探出了毛茸茸的脑瓜。 他指尖动了动,忍下揉她脑袋和脸的奇怪念头,垂下眼眸:“嗯,就算不是秦红星,我家里人大概会不遗余力地安排我的婚事。” 宁媛继续点头:“嗯嗯嗯,……” 他没那么快回京城,看起来和那个所谓的未婚妻关系也不亲密。 她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松快了很多,也许是因为不用当——“小三”了。 荣昭南:“所以,你这个‘妻子’的身份对我现在很有用。” 宁媛一愣,想了想,忽然凑到他边上。 她细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一脸为难:“我明白了,荣昭南同志,你这是在回京城前,要用我这乡下村姑当挡箭牌,可是……” 她欲言又止,一副柔软娇小的身体靠在他肩膀上,让荣昭南修长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直。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怎么,这个任务很困难?” 宁媛作感慨唏嘘状:“任务是艰巨的——想必以后我脆弱的心灵,要面对来自你位高权重的家庭和你那前未婚妻的暴风雨‘摧残’,所以我有没有报酬啊?” 荣昭南看着她那副样子,眯了眯眼:“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小特务是要趁机敲他的竹杠? 第75章 我可以养你 宁媛嘿嘿一笑:“我们很熟了,怎么会提过分的要求,我就希望你能给我找两个信得过,身手好的人,在我卖货的时候,帮我镇场子而已!” 荣昭南一愣,若有所思:“你这是要保镖?” 他上下打量起娇小的姑娘:“你不是要参加高考吗,还要掺和做个体户倒卖古董吗?你这样怎么考得上大学?” 他还以为她会要求什么调回省城,找一份正式好工作,或者找所好学校,哪怕帮她家里办点什么事儿。 他会尽量帮她一把。 没想到她张嘴要保镖,看样子打算把这个古董贩子当长期工作。 宁媛扯扯唇角:“我考大学也不耽误做小生意,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1979年,也就是今年国家会下发允许个体户注册营业执照,1980年会从温市出现第一批个体户。 但那是官面上的,其实私下拣摊儿这两年都全国各地开花了,偷偷摸摸摆摊的多了。 她的计划是考上大学后,能一边拣摊儿,一边做点小生意,挣一间属于自己的个体户小店。 所以…… “就是缺钱,我总要养活自己吧。”宁媛耸耸肩。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接话:“我养你,你好好学习就行。” 宁媛一愣:“……” 他要养她? 一瞬间,像有奇诡电流划过耳边,让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来难以言喻的情绪—— 热乎乎、酥软的,像冬天喝了甜滋滋的热乳茶。 “怎么,不信?”荣昭南淡淡看着她。 她愣愣地看着他,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她忽然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算了,别说这话” 这句话上辈子有人也跟她说过,也叫不谙世事的自己感动过。 结果呢?那个说这句话的人有了高学历、在通讯社工作,拿高工资的红颜知己。 宁媛发热的心脏冷静了下来。 她轻嘲:“你能养我一辈子?你总是要回京城的,再说了,我用不着你养。” 看着宁媛的表情不太对,荣昭南剑眉微拧:“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对象,拿工资供你读书是应该的。” 宁媛坐回了自己凳子,却轻哂:“就算是真夫妻,你这种话也少说,因为到了最后都会变成——”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 荣昭南接过话头:“变成什么?” 这长毛兔子怎么忽然一副倦怠冷淡的样子,他说错什么了? 宁媛捧着茶杯,慢慢地道:“这句话最后几乎都会变成——你有饭吃,还不是靠我养你的!” 哪怕是最开始真心真意的我养你,可女人真的辞职生子回家,时间久了都会成别人眼里靠他的米虫。 即使男人嘴上不说,潜意识里也会这么认为。 更不要说一直带孩子的家庭妇女了,手心向上,仿佛就真的低人一等,哪怕明明带孩子比上班更累。 也会成为——不就是带个孩子吗? 荣昭南看着她,剑眉拧了起来:“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我们大院里很多阿姨不工作,丈夫工资上交,她们顾着大后方,照顾孩子和公婆,也过得很和睦。” 宁媛笑了笑,托着腮问:“你们大院的阿姨,是不是都有保姆帮带孩子啊?” 荣昭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 确实,不光有保姆,还有警卫员、生活秘书、司机。甚至因为院子里瓜果树木多,后勤单位还定期派了园丁过来。 宁媛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孩子有人带,家务有人做,当然少了很多夫妻婆媳矛盾。" 荣昭南顿了顿,似乎也对。 宁媛:"我知道资本主义国家有一种嫁给有钱人的女人,叫全职太太,看起来什么都不用干的,只要买买买,出入有车接送。” 她轻叹:“可99%的女人都是普通人,没那条件,就算是国外那些有钱太太,丈夫在外头搞女人,她们不也是只能忍耐吗?” 荣昭南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倒像是懂不少。” 提到‘国外’的口气这样熟稔,可她一个小市民在这个时候,去哪里接触这些资产阶级的东西? 宁媛没注意荣昭南语气里的试探,只是继续道:“丈夫的产业可不是她们的,离婚了能分到多少全看男人良心。” 别说产业不是她们的,后世没良心的男人直接通过做生意假交易。 转移财产,做空公司,甚至制造婚内负债,让老婆负债出户,也很常见。 利益当前,父子都有反目的,何况没血缘的夫妻。 荣昭南剑眉微拧:“你这是以偏概全,生活里还是有夫妻恩爱,顾家照顾孩子的妻子受爱人尊重的。” 宁媛看着他好一会,忽然忍不住摇头笑着端起茶来:“啧……” 荣昭南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他不喜欢她这副样子,仿佛一个看破红尘的女人,在听晚辈少年人说幼稚的笑话。 宁媛见他不高兴,托着下巴问:“荣队长,先不说谁家夫妻矛盾、乱搞男女关系到处去说,你能知道人家被窝里的事?我们能看见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看见的!” 她扯了扯嘴角:“再说,一个人为什么要用一辈子去赌一个人对自己好的概率,好的时候什么都有,不好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 荣昭南目光幽沉地看着她:“你说的也许没错,但总有人不是那样的,是真心实意想要对一个人好。” 这一刻的宁媛,像冷眼看着人间悲欢离合,心灰意冷的过客。 宁媛面对他审视的目光,不可置否地道:“我相信啊,总有幸运的人得到完美的爱情,但拿青春赌别人对自己好也是赌博,只要是赌博就会——十赌九输,我不认为自己那么幸运。” 她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可我要自己能对自己好,那是十拿九稳。” 两辈子的经验告诉她——人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就很不容易了,少妄想掌控别人的人生。 荣昭南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笑了笑,仿佛随意地问:“宁媛,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你母亲教的吗?” 如果他没记错,她父母就是宁家佣人,文化水平很低,最多认识两个字,还能知道儒家? 唐老绝对不会和一个姑娘探讨被窝不被窝的事。 宁媛捧着茶杯的手僵了僵,暗自骂了一句真是没出息,—遇到‘感情’话题,就因为上辈子的事儿出现应激反应! 说那么多不符合时代的言论,怎么能叫人不怀疑?! 荣昭南虽然还没成长为未来呼风唤雨的大佬,现在也已经很敏锐了。 万一把她当特务,那怎么办? “我……这些都是夏阿婆教我的,你忘了,她留洋过,懂很多!”宁媛缓缓地吐气儿,不动声色地道。 夏阿婆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而且非常鼓励女孩儿独立,她老人家说出类似的话不奇怪吧。 荣昭南看着宁媛心虚的样子,淡淡地道:“嗯。” 她在撒谎,他知道。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垂眸喝水:“你想要什么样的保镖,要用多久?” 宁媛想了想,凑到他面前比划了个十五:“我不会让你为难,要求不高,就陈辰那样的水平吧,我就只有周末请他们帮忙压阵,给他们开……一个月十五块的工资。” 两个人就是三十块一个月,只需要工作四天,想想,她就肉疼死——自己手里也就这么三百来块积蓄,可少了也拿不出手! 荣昭南差点没一口水呛着,瑞凤眼一挑,气笑了。 他冷笑着一把捏住她软软的小圆脸,左右开弓把她的脸拉成个饼—— “你知道陈辰是什么身份,他是全军比武第一名,就是给人当保镖,会给什么级别的领导当保镖,你知道么?” 第76章 这是一个送命题 她还好意思说不让他为难,要求不高,张嘴就要他找几个陈辰级别的当保镖。 这长毛兔腿短,口气却大得很哪! 荣昭南冷哼。 “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嘛,我脸都要被掐胖了!”宁媛被揪住脸蛋,差点气死,眼泪都差点被他掐出来。 她打小就生个苹果脸,粉粉圆圆,谁见了她都爱掐她的脸,后来年纪大了,就开始发腮。 她坚信这绝对是被人掐多了,这辈子谁掐她的脸,她跟谁势不两立!! 荣昭南瞧着她那副气呼呼恼火地拽自己手腕的样儿,心情却莫名地舒坦了。 这短腿兔张嘴闭嘴他不在了、他回京城了,一副巴不得他赶紧走似的样子,这是打算给谁腾地方? 呵,他是这么好利用的? 宁媛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干脆试图去抓荣昭南的俊脸,逼他放开自己—— “我看他是憨憨,哪晓得他的本事那么大,你这人要是一没了,我又不认识其他身手好的怎么办?” 姓荣的不戴眼镜,恢复了工作,跟解除了封印一样,不阴沉不当闷驴了,开始嚣张外露了! 啊,太讨厌了!还是之前的闷冬瓜状好些! 荣昭南差点被她抓到眼睛,又听着她又开始强调他人没了,气得牙痒痒的。 他干脆松开捏她脸蛋的魔爪,不客气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大长腿一压,把她一下子像只翻肚子乌龟一样按翻在桌子上。 荣昭南低头,危险地睨着身下被乌龟状的姑娘:“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还在你户口页上呢,我要没了,你就是寡妇!!” 宁媛脸蛋没那么疼了,却被他制在身下动弹不得,皮笑肉不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到底帮不帮我找人,不帮就别答应得那么干脆!” 好气,武力值差人太远,想反击都那么失败! 荣昭南眯了眯眼:“你还真是天生做生意的奸商,从不吃亏!” 宁媛试图偷偷踹他小腿:“不是你说了我能提条件的么,没我这奸商,谁养你?你动不动就天天被人堵家挨欺负,谁护着你!”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他倒好,不缺水了,就开始欺负挖井人。 荣昭南脸色忽然就有点不太对,蹙眉冷道:“你别扭了!又不是蛆,哪这么能扭!” 宁媛翻个大白眼,继续在他身下“蛄蛹”:“你放开我,我是蛆,你是啥?我户口页上的公苍蝇?!”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她才不惯着他! 荣昭南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一把掐住她细腰不让她动,眼角泛红地闷声低吼:“我都说了,让你别扭了!” 宁媛僵住了,因为她终于、可能、大概知道他为啥不让她扭了。 某人身上的刀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鞘了,正顶着着她的腰呢。 她是过来人,哪不能明白啥玩意儿硬邦邦地怼着自己,瞬间脸色开始变得僵硬。 下一秒,荣昭南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到了窗边,声音清冷里带着喑哑:“行了,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晚几天给你找人!!” 宁媛赶紧从桌子上坐起来,装模作样地理了下头发:“嗯嗯,不急、不急。” 真是排山倒海的——尴尬,啧,小伙子火气过于旺盛! 她跳下桌子,赶紧起身往门外去:“那什么,我去拿碗,准备吃饭。” “……”荣昭南站在窗子前,没回头,没说话。 夕阳的光线染得他清冷的背影多了惑人诡热的气息。 宁媛不敢多看,假装无事发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跑去后院。 荣昭南手搁在窗边,看着火烧云,眯了眯眼,他又想抽烟了。 烟容易让人上瘾,所有容易让人上瘾的都不是好东西。 就像那只看起来很可疑的短腿长毛兔…… 宁媛磨蹭了起码半个小时,估摸着他已经冷静好了,宝刀入鞘了,这才慢吞吞地摆菜上台。 荣昭南之前就已经煮好了饭菜,稍微用土灶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只是安静地吃饭。 吃完了,宁媛主动收拾碗筷——谁煮饭,另外一个人就洗碗,是约定好的。 荣昭南早早去烧水了,他其实有些洁癖。 但是不管在部队里,还是下放,都没有让他能“洁癖”的时候,也就忍了。 现在条件好些,他自然就不能忍,大冷天也要每天洗澡,宁媛都没他洗的勤。 但荣昭南一般晚饭后都要去后山运动一下,会先帮宁媛烧水。 宁媛洗完后再给他一边烧水一边看书,这样互相能节约时间,也算两人小半年室友生活的默契。 天太冷了,她也不出汗,就两天洗一次,每天就洗脸、洗脚和清洗下身,换新的内衣内裤。 宁媛刚泡完了脚,烧上了水,打算收拾自己换洗的衣裤,就听门外传来夏阿婆的声音:“臭丫头,在不在!” 宁媛放下脸盆,忙出门:“阿婆,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夏阿婆看了一眼她房间,摸摸朝着她呜呜叫的小白:“这个点,臭小子不是上山运动去了吗?” “您要进来坐坐吗?”宁媛明白了,夏阿婆是趁着荣昭南不在,来找她说话的。 夏阿婆却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跟你说两句话而已。” 她顿了顿:“南小子家世不同凡响,他爹能上报纸第一版那种,但他是个有主意的,他爹也管不了他,你别怕。” 说着,她干瘪的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京都那些丫头,自家往上三代不大都是泥腿子,躺在父辈的功劳上,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不走群众路线了,我呸!!” 宁媛深以为然,秦红星这帮人在真正的名门闺秀夏阿婆面前啥都不是。 老太太是怕她受委屈,来安慰她了。 毕竟京城的冷美人坐着车来找前未婚夫多稀罕啊,这事儿肯定闹得村里的人都知道了。 她心里暖暖的,笑了笑:“放心,阿婆,我没受欺负,她没空跟我说话呢,昭南给怼回去了。” 夏阿婆这才冷哼一声:“我就说,南小子不得看上那种肤浅的玩意,你别怕,你跟他是领证夫妻,以后你考上大学,再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他爹还能不认孙子?!” 什么狗屎东西都敢嫌弃她家臭丫头了!臭丫头只能她嫌弃! 宁媛也不好说她和荣昭南是假结婚,只是干巴巴地笑笑:“再说呗。” 她和夏阿婆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到洗澡房忽然有声音,她猜是荣昭南回来了,也没当一回事儿。 等打发了小白去跟着夏阿婆回屋,宁媛才转身回房间。 她才进门,就看见荣昭南站在桌子边,穿着一条旧的军绿色裤子,上身敞着穿了一件她新给他买的白衬衫。 他刚洗了头发,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水珠子就顺着他皙白修长的脖颈一路滑落下线条隆起的坚实胸膛与壁垒分明的窄腰 宁媛赶紧别开眼,啧,她老人家真看不得这个。 “今晚要分床睡么?”荣昭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淡淡地扫了一眼床。 第77章 她明显被他PUA了!! 宁媛一愣,这才想起,对哦,荣昭南为了应付秦红星,临时把床拼一块了。 她瞧着那快三米的大床,和床边的修长的身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觉得荣昭南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 上次他突然提分床,是因为她迷迷糊糊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嘴。 荣大佬非常的羞愤,半夜打坐,都不肯跟她睡一个床,生怕她是个老色狼,半夜不自觉猥亵他。 然后阴阳怪气了好些天。 那现在,她和他才达成了“假结婚”的合作协议,他突然问了一嘴。 那她要怎么回答? 1979年,与几十年后资讯发达,观念开放不同,这个世界,男人、女人、更别说部队里管得更严。 谈性变色,在男女之事上都纯洁得像小绵羊,不分床的话…… 会不会显得她像个老色狼,馋荣羊羊清白的身子,对他图谋不轨? 荣昭南看着宁媛站在床边,脸上的表情各种变化,像面临一个重大考试。 他眼神微冷,蹙眉扯下毛巾:“要想这么久么?很为难吗?” 宁媛迟疑着道:“那……就继续分?” 荣昭南整张俊美的脸孔都阴沉下去,盯着她不说话。 宁媛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她结结巴巴又不安地搓手:“怎……怎么了?” 答题错误吗? 他为啥一副下一秒就给她赐白绫三尺,毒酒三桶、挖坑活埋的样子? 荣昭南目光冰冷嘲弄地看着她:“你还有没有一点点敬业诚信的精神?” 宁媛茫然:“啊?” 这怎么又扯上敬业、诚信了? 荣昭南阴沉着脸:“分了床,秦红星也好、路人甲乙丙也罢,只要站在门口看一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宁媛一下明白了! 同意分床这是不敬业、不诚信——叫人只要走进来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真夫妻! 荣昭南冷笑:“搁在解放前,你要去执行敌后潜伏,绝对一秒钟露馅被日本人逮住送进梅机关76号严刑拷打,然后当叛徒的小废物!” 宁媛呆滞,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就上升到叛徒和小废物的境界了。 她想辩解什么,可荣昭南身上气场太强大。 他严厉如教官训勉、如领导审视的目光让她不自觉地站得笔直,老老实实地听训话:“是我考虑不周。” 才刚刚有求于人,让他帮忙牵线搭桥找保镖,而且他恢复了工作。 她以后还有其他事要求到大佬的头上! “我对你很失望,宁媛同志,这让上级怎么相信你能把任务圆满完成?”荣昭南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剑眉拧着。 宁媛不自觉地低头,感觉到感觉一种上级领导考察工作的压力。 她本能地道:“再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还分床吗?”荣昭南冷冷地问。 宁媛迅速摇头:“不分,不分,绝对不让人看见,避免走漏风声!” 不能让大佬对她基本业务能力感到失望——当个假老婆,也要敬业! 荣昭南看着她挑眉:“是么,不要太勉强,宁媛同志。” 宁媛立刻道:“不勉强,咱们又不是没有睡过。” 但是她话音刚落,就见荣昭南的表情怪怪的。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充满歧义的话,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嗯,睡过。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叫尴尬的东西,可两个人一个红了脸,一个耳朵发热。 宁媛到底没忍不住,红着脸轻咳一声:“那什么,咱们是睡同一张床的同志,以前那什么潜伏敌占区,很多假夫妻也都这样,我去刷牙。” 说完,迅速遁走。 看着宁媛纤细娇小的背影,荣昭南慢条斯理地拿下了自己的毛巾,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 好些天之后,宁媛想起这天晚上,才回过味来,忍不住拍大腿! 不对啊,她哪来的上级,哪来的领导?! 姓荣的这不是几十年后传说中的职场PUA吗! 可恶啊!!难怪后来能爬那么高的位置,几十年前的现在他就是天生的职场PUA人高手!! …… 县城最好的县招待所食堂的一处小包房里。 秦红星哭得眼睛都红了,冷傲的面容都被泪水泡得有些浮肿。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四五个菜,热气蒸腾,香喷喷。 两个服务员小声的交头接耳—— “那女同志怎么哭成这样,她一个人点那么多菜,吃得完?” “上星期新到的野味和山货,闻着真香,这一个菜的钱是我一星期的伙食费呢……” “哐当!!”一声巨响,直接打断了两个服务员的窃窃私语,吓得她们向包房里张望。 原来是秦红星突然那一桌子菜都全部狠狠地扫翻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咬着牙站在原地,愤怒地盯着菜,喘着气,像恨透了那些菜。 招待所的服务员吓了一跳,心疼地看着满地菜。 这里头还有好些难得的山里野味呢。 秦红星看着服务员盯着饭菜,她面无表情地起身向门外走去:“可惜?那都给你们吃了!” 这些乡下人,也就配吃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两个服务员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不好—— 这女人什么意思?所有的菜都砸地上了,叫她们吃,这是喂狗吗? 可是…… “算了,算了,不跟她计较,听说被男人抛弃了才哭成这样。”一个服务员还是忍着气道。 另外一个服务员直接去找碗了:“就她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眼瞎要她,浪费粮食要天打雷劈!” 这可都是好菜,就算掉地上了,洗洗还是能吃。 这年头吃肉可不容易,他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可难得吃一顿肉。 秦红星回到自己房间,这才平静了点,她拿毛巾洗了把脸。 然后拿床头的电话打到了京城。 电话过了好一会才让接线员接通。 “喂?”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声音,秦红星忍不住又委屈地哭了出来:“何姨,昭南他欺负我……” 第78章 她的漂亮继子 京城,何苏靠在软皮沙发上,杏眼里光芒一闪。 可她语气却很温柔:“红星,别哭,你哭得何苏姐都心疼了,这是怎么了? 秦红星隔着电话,听到那样温柔的抚慰,愈发忍不住。 她捂住细白矜冷的脸,泪如雨下:“何苏姐……南哥被乡下不要脸的野狐狸精勾了魂!” 何苏虽然亲生儿子荣向东都二十了,可她生孩子早,实际也就比她们十多岁。 女人长了一张年轻妩媚的脸,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大院里的人都叫她何苏姐。 何苏表情冷了冷,怜惜地探问:“到底怎么回事?说给姐听听?” 秦红星自然就把今天下午与荣昭南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把宁媛形容成土气又尖酸刻薄的乡下女人。 “荣哥为那女人打了结婚证,背叛了我们的婚约,何苏姐,我咽不下这口气!”秦红星忍不住咬牙切齿。 在她心里,荣昭南虽然“背叛”了她,可他一定是因为遇到了宁媛这种贱人才会变成这样! 何苏听完秦红星的话,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只骨瓷茶杯若有所思:“昭南真看上了乡下女人?” 荣昭南就算真有身边的女人,只怕不会像秦红星说的那样丑陋又小家子气。 她这个继子,她还是很了解他的眼光的—— 越出色的男人越骄傲,荣昭南眼光一向很高,是又见惯了好东西的。 怎么可能随便弄个丑陋猥琐的乡下女人结婚。 秦红星咬牙切齿:“如果是咱们大院或者沪上门当户对的姑娘,我也勉强忍,可他怎么能看上一个乡下人,这不是把我的脸在地上踩?” 输给谁,也不能输给那个叫宁媛的土包子! 何苏妩媚温柔的眼底带着嘲讽,乡下人?秦红星父亲也是乡下出来的泥腿子,倒是忘本得很。 她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红星,昭南被下放这几年,连你荣伯伯都要看他脸色的呀,他也难免会对你当初解除婚约有怨怼。” 秦红星咬着唇,忍不住辩解:“我看出来了,可是我当年也要为自己家里着想……” “好了,何苏姐知道你的委屈。”何苏没什么兴趣听秦红星狡辩,打断了她的话。 随后,她又柔和地道:“傻囡囡呀,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世上有爱生恨的事,都不外乎他对你仍然有感情的呀。” 秦红星愣住了,有些不太肯定:“是……吗?” 可今天,荣昭南说话一点不给她留情面,他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何苏媚眼微眯,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的呀,昭南下放这些年,锐气被挫了许多,又被迫娶了那个村妇,他在你这个青梅竹马面前怎么抬头,你太心急了。” 秦红星抿着唇,秀气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悦:“我又没有嫌弃他,只要他恢复了工作,和那个女人离婚,京城谁也不知道他是二婚就行。” 何苏笑了笑:“不一样的呀,他从小又是个讲原则的人,就算心里有你,可要为了你抛弃乡下的对象,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秦红星被这么一宽慰,心情就好多了。 骄傲的自尊也让她不愿意相信荣昭南真的不喜欢自己,都是宁媛那乡下狐狸精趁虚而入。 秦红星觉得何苏的话非常有道理,。但还是心烦意乱地扯电话线:“那我要怎么办?”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明知道南哥不喜欢何苏,却忍不住找何苏倾诉的原因。 她总能出很多贴心的主意,也很支持自己。 何苏在电话那边笑了笑,声音轻柔:“傻姑娘,男人呢,是要给面子和台阶的呀,如果那个乡下女人主动离开他,就不是他的错了,不是么。” 秦红星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如果那个姓宁的乡下女人主动滚蛋不就好了! 可是…… 秦红星冷俏的面容上浮出犹豫来:“可是,要怎么做?我不想去农村找那个女人。” 别说荣昭南才为了那个女人给了她这个正派未婚妻难堪,就是农村里太脏了,她都不想去第二次。 何苏眼底闪过冷意,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想收服男人? 但她声音越发温和:“我听说那个姑娘是宁南市下放的知青,算不得乡下人,也许她的家里人能劝得动她?” 秦红星不高兴何苏说宁媛是城里人,轻蔑地道:“那种偏远省会和乡下有什么区别。” 不过…… “何苏姐说得对,她不自力量地扒着南哥,她家里人总会识时务的,等我找人查查!”秦红星眼底一亮,冷冷地道。 何苏瞧着秦红星受教,含笑道:“红星,我看好你的,我和你荣伯伯只认你是我们荣家的媳妇。” 秦红星忍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软了声气:“何苏姐,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赶走乡下狐狸精,以后等我和南哥结婚了,一定好好谢你!” 在某些女人心里,别说男人只是不喜欢她,就是出轨十八次,也都是因为外头“狐狸精”太坏,男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嗯。”何苏在电话那头笑而不语。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忙音,何苏脸上的笑容变得嘲讽,杏眼里也冷了下来。 她挂上电话,用沪上话轻蔑地嗤了一声:“这种脑子瓦特的货色,还想嫁给昭南,没宁教的十三点!” 如果不是因为秦红星还有用,她真是懒得搭理。 她站起来端着茶杯走向窗边,一身少见的欧式绵绸睡裙显得她身姿摇曳。 看着窗外,何苏把玩着手里的白色骨瓷杯,杏眼里闪过莫测的光。 昭南不想回京都?有点意思,这几年她这个漂亮的继子倒是不像当初那么冲动了! …… 宁媛暂时还不晓得有人盯上她家了,这几天忙着温书,忙着准备去县里出手那只乾隆官窑的黄釉暗刻龙纹碗。 再加上说好了带着村支书家的满花姐去县里卖山货。 荣昭南带着华子几个去山里打猎,下工了的宁媛还要和满花一起进山捡菌子、烘菌子。 每天都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坐着都能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晚上,她去山洞里喂了养的那几头小野猪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下山。 荣昭南已经洗澡完了,瞧着她一脸倦怠的样子,还去翻数学卷子。 他索性一边擦头发,一边顺手将一碗热的红薯糊糊放在她面前:“去洗手,既然专心倒腾古董,就没必要卖山货了。” 宁媛打了个大哈欠:“那可不行,这门买卖可以做长久,还能稳固人脉,我得两条腿走路。” 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荣昭南挑眉:“巩固什么人脉?村支书的人脉还是县招待所?” 宁媛抬起大眼,漫不经心地看了荣昭南一眼:“对于恢复京城待遇的你来说,这种哪能叫人脉,但那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赚钱吃饱肚子的人脉。” 荣昭南看着她,狭眸幽沉:“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既要考大学,就要分清楚主次,人的精力有限。” 宁媛边打哈欠边嘀咕:“知道了,我让满花姐帮忙就是因为我要考大学,总要有下线招呼小生意。” 她顿了顿,伸懒腰起来准备去洗手:“你也是我在京城的人脉,做买卖嘛,不寒碜。” 荣昭南闻言,轻哂一声:“忘了,你有小奸商特质。” 这小短腿,真是够拼的。 他忽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对了,你看看这个还能用吗?” 宁媛转身接过来,低头一看,忽然是个湿乎乎的内裤…… 还是她的旧内裤,一股子肥皂香气。 宁媛呆住了,看向荣昭南:“你不会是……” “我看你昨晚到现在都挂在洗澡间,就顺便帮你洗了。”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裤衩子质量有点差。” 第79章 小特务怎么不对他下手? 他洗澡的时候,她的白色小裤衩就一直挂在面前,总叫他不小心碰到地直晃动。 叫他看着心里有些烦躁,莫名其妙想着主人穿上去的样子。 干脆先帮她洗了,搁在边上放着,好安心洗澡。 宁媛小圆脸浮上尴尬,紧捏着自己小裤衩:“谢谢,但您老大可不必如此贤惠……我就是太累了,忘记洗了,今天会自己洗的。” 她昨晚困死了,洗澡完了就瘫床上秒睡,忘记还有裤衩子没洗! 马克思在上,上辈子都没有男人帮她洗过裤衩子啊! 荣大佬居然用他曾经拿枪、未来签各种重要文件笔的手帮她洗裤衩子! 这说出去,算“光宗耀祖”吗——我让大佬洗裤衩子? “好,下次注意,但你裤衩子不经洗,破了。”荣昭南表情有些复杂。 他不理解女人的裤衩子怎么能那么小又薄,搓两下就破了,怎么兜得住她圆溜溜的屁股。 宁媛又一呆:“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下手里的小裤衩。 本来就单薄的旧裤衩屁股部分多了两个大洞,裤裆的部分直接变形。 宁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这很难评。”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说她裤衩子质量差了。 他到底是帮她洗裤衩子,还是报复她,拿她裤衩子擦厕所去了? 荣昭南擦头的毛巾半盖了脸,但露出来的白皙耳根泛起红晕,语气却是清冷。 “我没洗过女人的裤衩子,不知道这么脆弱,明天我去供销社再给你买几条结实的。” 宁媛尴尬地马上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去,你也不知道我穿什么码!” 这种私密的东西,怎么能叫他买! 荣昭南拿下擦头发的毛巾,看了她一眼:“你再给我一条,我照着买,或者告诉我尺码就行,这种任务很简单。” 宁媛:“……” 大佬,你不要用一副完成任务挑战的表情说这种话,裤衩子尺码不是这件事重点!! 她尴尬地摇头:“这是女人的东西,我自己去买,你去帮我买不像样子!” 荣昭南才后知后觉地轻咳一声:“没关系,我们不是‘夫妻’么,叫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做任务就做像点。” 宁媛红着脸,很纳闷:“这也算任务……行吧。” 虽然买她裤衩子这个“任务”很奇怪,但荣大佬做任务有经验,他说有必要就有必要吧。 她赶紧坐下来,闷头喝红薯糊糊当夜宵。 到了晚间,宁媛洗澡完了,点好货物,爬上床倒头就睡,发出舒服慨叹。 合床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三米的床啊~啧,这宽度,能打前滚翻了,太宽敞,太好睡了!! 荣昭南看着隔壁的姑娘每天晚上都在被窝里睡得像只蚕宝宝。 再看了看,自己一胳膊伸展开都碰不到宁媛小花枕头的距离。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宁媛,仿佛能在她脑门上盯出来两个洞。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不爽和烦躁。 大概是因为隔壁同床的小特务还是完全没有勾搭他的举动,天天就知道吃、学、干活、做小买卖,比狗都忙! 哪个特务像她一样,简直不务正业,岂有此理,他要是她上线,非扣光她活动经费不可! 他都用假结婚的名义给她机会了,她不应该专注在他身上套情报么? 荣昭南转回脸,冷冷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晦暗光影。 难道……她虽然表现很奇怪,懂得一堆舶来词,但真不是特务,也不是老头子敌人派来的? 这念头,让他心情莫名其妙更不高兴了! 不,说不定她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让他松懈,必须再观察、观察! 说不定,哪天她就能对他下手了! …… 宁媛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荣昭南已经坐在桌子边,桌上一碟烙饼、一个煎蛋和一碗粥。 她伸懒腰,心情很好:“早啊!” 一想到今天能在县城黑市上赚一大笔,让她心情很好。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早。” 宁媛敏感地察觉到,荣大佬好像情绪不佳。 她瞅了瞅他眼睛下面两块青影,显得他俊脸有点儿阴翳:“你这是昨晚失眠,还是没睡好?” 荣昭南放下碗筷,冷淡地道:“吃你的饭,不是要赶板车进城?” 宁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嘞。” 算了,年轻人,火气旺盛正常,她今天卖货去,要有好心情,原谅他! 宁媛洗漱吃完早餐之后,背上重重的背篓,再揣上烙饼,出门去老支书家找满花。 “满花姐,早!”宁媛大老远就瞧着满花和华子,甚至方婶子都一脸期盼夹着不安在门口等她。 宁媛一走近,方婶子就往她的布兜里塞了两个热鸡蛋和一个糍粑:“午饭吃!午饭吃!” 宁媛没拒绝,弯起黑葡萄似的大眼。甜甜一笑:“谢谢婶子!” 华子特地套了牛车:“上来吧,咱们出发了!” 板车上已经堆了两筐子山货。 宁媛利落地放下自己的筐子,跟满花爬上牛板车,迎着朝阳笑眯眯:“走啦,出发!” 瞧,拉满花姐一块“入股”的好处不是来了嘛,专属“货车”! 一大早冷风嗖嗖,可宁媛心情很好 只是…… 刚出村口,宁媛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宁媛!”对方似乎等了她一会儿了,出声招呼她 第80章 被人盯上了 华子赶紧拉了下牛缰绳,让牛车停了下来。 华子和满花看着来人,有些纳闷,还是主动打了招呼:“李延同志。” 大队的副书记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宁媛啊? 李延也朝着华子和满花点点头:“我今天来村里办事儿,宁媛同志家里顺便让我带个口讯给她。” 满花识趣地看向华子:“你不是说你出门没解手么,走呗。” 华子呆呆的,他什么时候没解手?出门的时候拉屎了呀! 满花已经跳下车,扭着他胳膊上的肉,把呲牙咧嘴的华子拽进了边上的小树林。 宁媛见状,没办法,只能下车,眉心却不自觉拧了起来:“李延同志,我家谁又打电话了?” 李延头发上还有些潮湿,看得出他挺早就过来了,所以头发才会被晨露都打湿。 一大早就等在村口,就为了给她带口信? 李延看着宁媛,心情有些复杂,问:“听说前几天荣昭南的前未婚妻来了?” 宁媛垂下眼,冷淡地问:“这和我家的事儿有什么关系,李延同志?” 李延沉默了一下,还是道:“你母亲前几天打了两通电话来,希望我能转告你,有空去大队或者去邮局给她打个电话。” 宁媛眉心拧了拧,看来上次她在电话里挑破真相,给宁锦云下了一剂狠药,起作用了。 她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她顿了顿,抬起大眼睛看向李延:“我知道之前我大姨给咱们相看牵线搭桥,但我已经结婚了,你知道吧?” 李延表情有些低落:“我知道,我只是……” “李延同志,以后你没必要再为我大姨和我妈做任何事,否则容易引起别人误会,对你我都不好。”宁媛打断他的话,说得毫无余地。 她既然决定和上辈子割裂开,就不会再干让人误会的事儿! 李延一愣,沉默了下去,心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我该和满花姐去县里买东西了,太晚出发不好。”宁媛目光淡淡的最后朝他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小树林走去。 宁媛叫回了满花和华子,重新坐上了牛板车。 满花见宁媛不说话,她看着李延有些尴尬的笑笑:“那您忙,我们几个先走了。” 李延只能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他心情很复杂,荣昭南有个招摇的未婚妻从京城找到了村里的事儿,闹得挺大的,公社里都知道了。 所以,打听到她周日的早晨常常去县城买东西,自己特地在这里等她,除了给她带家里消息,也是有些话想说。 宁媛不想和他说话,他能理解她要避嫌。 但,有些话他不说实在不行。 李延捏了下拳头,转身向村里走去,他要等宁媛回来! …… 牛车上 满花看了眼自家边哼歌边赶车的男人,在宁媛耳边小小声地道—— “小媛,李延虽然是个有前程的好小伙,公社好多姑娘都中意他,可你已经结婚了,他要老找你,可会连累你的。” 村里人都保守,碎嘴八婆又多,她不希望看到宁媛这样的姑娘伤害。 宁媛也小小声地回:“我知道的,满花姐,我和李延当初也就是相看了几回,没定下谈对象呢。” 满花这才放心,这时候谈对象的相看几回,说白了就是公众场合——比如学习、工作时有些交谈,互相了解一下。 但是…… 满花忽然很严肃对着宁媛交代:“荣大夫恢复了工作,你可要看好他,如果他要回城,你让他必须带着你,千万别信他回去再来接你的鬼话!” 她是老三届下来的知青,见多了回城的男知青不要乡下老婆孩子的。 宁媛的户口页因为结婚,彻底落在了村里,荣昭南是随户口的人,他恢复工作迁户回京城,甚至不需要宁媛同意。 宁媛轻咳一声:“满花姐,他应该不会马上回城,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是陈世美,你看你不也放弃回城了吗?” 满花露出一点苦笑:“男女不一样,我是女人,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痛不欲生两天才生下来,又是夜里不睡一点点奶大的,我舍不得孩子。” 她顿了顿,小声叹气:“女人生孩子很痛很危险,可男人睡一觉就有孩子了,他们舍掉孩子再换个女人生容易得很。” 做母亲的,总是会比当爹的心软多,养孩子这事儿上,谁照顾得最多,谁受的苦最多,谁就最舍不得孩子。 宁媛沉默了,想起几十年后的医学界有一篇权威杂志的论文证实了父爱不像母爱那样天然产生。 男人只有亲自参与育儿,喂养、洗澡、哄睡、洗屎尿,才能进入父亲的角色。 否则只是把孩子当家里多出来的小猫小狗,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就说上班累,躺沙发,蹲在厕所几个小时玩手机也不肯出来看孩子。 宁媛只能轻轻地拍拍满花的手,宽慰她:“还好,华子哥和老支书一家都是好人。” 满花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来:“也算我家这个,还是肯听我话的,这次才能出来跟你一起卖货挣钱。” 华子觉得她这个城里媳妇儿高中毕业,是个文化人,比他个小学生厉害,愿意听她的。 婆婆虽然时不时还想摆谱,老支书这个公爹却常敲打婆婆,让婆婆大事上得多听她这能写会算的媳妇儿。 这也让婆婆不太敢和其他农村婆婆那样——老折磨儿媳妇。 兄弟妯娌关系也不错,互相帮衬,都算是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两人低声说说笑笑,九点多就到了县城里的旧货市场。 华子帮忙搬货下来,帮她们俩都摆好—— 都是些是木耳、蘑菇、腊肉、熏野鸡、烟熏兔肉,还有满花专门挖了些山里的野生药材。 什么三七、何首乌、五味子之类,还有几个满花以前捡到的赤灵芝。 满花下放前在国营药店里干活,懂得一些药材,以前村里卫生室药物不够,也是她帮忙上山倒腾一点药材。 “媳妇儿,下午四点半,我来接你们!”华子看看东西倒腾得差不多了,对着满花憨厚地摆摆手,继续跳上了牛车走了。 要开春了,他又是村里拖拉机手,要忙着帮村里拉化肥,还有农药,也很忙。 满花目送自家男人走了,有些不安地环顾周围:“真的不会被抓吧?” 她还是有点怕。 宁媛一边把山货都摊开,一边不以为意地道:“不会,有人来抓,咱们就跑呗!” 反正上辈子小摊小贩躲城管也是这样。 满花:“……” 行……行吧! 两人各自拿出小马扎,准备开摊儿。 与此同时,几道诡异身影,在宁媛一出现在黑市时,就迅速地盯上了她。 一旦她的目光扫过来,几道人影就融入逛买卖的人群里。 宁媛若有所觉地看向刚才监视自己的人的方向,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冷光,却没有说什么。 第81章 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小媛,我们……我们是坐在这里就好了吗?”满花惴惴不安地坐在小马扎上。 宁媛扭头回来,看着满花笑了笑:“满花姐,咱们开始吧,你先看看我怎么干活的。” 随后,她抬起头四处张望,大眼睛咕噜噜到处转着。 但凡有人和她对上眼的,她立刻堆出灿烂的笑:“大哥/大叔/小妹/姐/嬢嬢,来看看这山里的新鲜木耳、蘑菇、熏鱼还有腊肉……不要票的!看看不要钱呀!” 宁媛乌黑大眼透亮,小嘴红润,黑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胸口,软绒的羊毛围巾衬得她娃娃脸愈发可爱,怎么看怎么都显得娇憨淳朴,让人心生好感。 加上这些天卖东西,她那一张嘴儿早就练得又甜又乖。 如果是年纪大的叔伯、嬢嬢,宁媛张嘴就说木耳、蘑菇等野生山货养身子,如何如何延年益寿。 满花挖来的那些何首乌之类的药材,更是重点推荐对象。 如果是年轻的男人,宁媛就推荐各种能填肚子解嘴馋的肉; 如果是年轻的姑娘,她就肉和菌菇、药材一起推销,说是一起炖能美容! 不少人都被说得意动,讨价还价地买东西。 有时候顾客买得多点,宁媛还买三送一,或者抹零头。 如果对方钱不够,宁媛也收工业券、布票、点心票之类的票券。 有些人询价了不买,宁媛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黑脸翻白眼,反而笑吟吟地说可以想想,下次想好再来,主动给人台阶下。 一个小时,她们的小摊上,东西就卖了一半多,生意非常好。 满花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小媛,你真的太厉害了,这嘴太巧了!” 宁媛嘴里不停,口干舌燥,拿着旧军用水壶灌了一嘴:“没什么,就是嘴上勤快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已。” 这个年代的人淳朴,而且国营商店里营业员拿死工资,都一副死鱼脸,没有人会热情推销东西。 她热情又嘴甜、再拿点后世卖货销售话术出来,生意没有不好的。 宁媛朝着满花笑笑:“满花姐,你看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以前她第一次来黑市的时候,也是笨笨的、胆怯的。 毕竟,前世她没卖过东西,可这不也是练出来了?人呐,总是要逼着自己成长! 满花点点头,也开始笨拙地学着宁媛的样子热情地推销东西。 虽然没有宁媛的嘴巧和熟练,但也能卖出去,每次成交一单,满花就很兴奋,充满成就感。 到了中午的时候,除了给县招待所备的食材,两人摊上的东西基本都卖光了。 满花梦游一样,两眼发直地紧紧抱着自己的布袋子:“小媛,我……我们卖光货了,这是真的吗!” 袋子里足足有三十一块六毛七分钱,还有一些布票、点心票、甚至有一张能买时钟的工业券。 这样“大”的一笔钱,是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啊! 哪怕里面有一半是宁媛的,她也能分到十五块以上,这也是一家四口要给婆婆缴纳的半个月伙食费了! 她卖了半天,就赚到了那么多!满花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宁媛很理解她的激动,自己当初卖货成功赚了一笔,也是觉得自己在天上飘。 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满花姐,是真的。” 满花激动地看着她:“大妹子,以后……以后姐跟着你干!”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宁媛说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什么意思! 宁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了笑:“我们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市场门口,瞧着那里两道人影在人群里晃来晃去,盯着她的方向。 她扭头朝着满花笑了笑:“好嘞,咱们去吃饭吧!” 满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包,兴奋地背篓和宁媛一起离开了旧货市场。 宁媛领着满花直奔章姐上班的那家国营饭店。 才到门口,就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在饭店门口等她。 宁媛笑着摇手招呼:“陈辰!” 陈辰推着车靠在电线杆上,见宁媛来了,也笑着招呼:“小嫂子!” 满花一看陈辰,不免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什么巡视工作组的领导吗? 毕竟陈辰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南方实在是很扎眼,满花想不记得都难。 宁媛一眼看穿满花的心思,倒是落落大方地介绍—— “满花姐,这是陈辰,以前跟荣昭南一个单位的兄弟,昭南把他当亲弟弟,有时候来卖货,赶不上牛车,都是他送我。” 听荣昭南说陈辰年纪比他大三岁,但是脑子比他弱智,所以当了他小弟。 宁媛又向陈辰介绍了满花的身份。 陈辰客气地伸手给满花:“既然宁媛嫂子叫您姐,我也跟着叫一声满花姐。” 满花有些不自在地和陈辰握了下手,她平时没啥资格和“领导”打交道,都是公爹接待的。 不过看着宁媛这样落落大方,她也稍微放心下来,没有再想歪。 三人一块在章姐的店里吃了三碗粉,宁媛也把方婶子给的糍粑、鸡蛋和一些山货给了章姐。 章姐推迟了一番,收下了,嗔怪道:“你这妹子,次次来都那么客气。” 她顿了顿,笑道:“对了,章二说咱们银行和县公安局的领导上次来招待所吃饭,说山货味道很好,想给银行和局里的职工们食堂偶尔改善下生活,你那还能供应得起吗?!” 满花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看向宁媛。 宁媛大眼弯弯,笑得甜甜的:“谢谢姐,晚点我跑一趟招待所跟章哥商讨论一下。” 嘿,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市场会慢慢开放。 但生产力跟不上,鱼肉蛋奶……配给制肯定不够大家伙消费填肚子的。 现招待所出入的都是各单位的领导,他们吃了她的山货,总有人惦记山货的,迟早有机会给县里其他单位食堂也供上货。 县城生意要做起来,就是一个月能有几百块的毛利润,她和荣昭南就算一直在村里当猎人,也没法供应那么多山货。 她发展满花当自己销售下线是第一步,只要满花看得到收益,老支书就能看得到收益,能带动大家伙农闲进山收货打猎! 这条做买卖的小路就不会断! 满花听完宁媛告诉她在给县招待所供货的事儿,彻底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媛,你脑子真的灵活,太厉害了!” 宁媛一笑:“满花姐,你先在章姐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盘算下咱们村哪些人家值得信赖,能参与收山货的买卖,我要去邮电局给我妈打个电话。” 满花点头如捣蒜,干脆利落地摸出笔记本来:“好!” 她是知道李延早上来通知宁媛得给家里打电话的。 自己刚好在这里算算今天的账,再琢磨个村里能参与收山货人家的名单和章程。 宁媛和陈辰出了门,她却没有往邮局去,而是往偏僻的小路去。 陈辰陪着走了一会,有些纳闷:“小嫂子,你不是要去打电话回家吗?” 怎么专门钻这些没人的偏僻小巷子。 宁媛忽然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陈辰,你应该发现有人跟踪我们了吧,找没人的地方,把他们抓出来,然后……” 她顿了顿,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小牙:“打一顿!” 第82章 心狠手辣的宁媛 陈辰看着宁媛笑得一张俏丽圆脸阴森森的样子,忍不住牙酸,想起自家队长大人。 这两人真是笑起来都有点心狠手辣的味道哎。 其实他从刚才第一眼看见宁媛和满花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有人跟踪她们。 他原本想找个机会私下抓人审一下,但是想不到宁媛也这么敏锐。 “好嘞!”陈辰点头,一边推着单车往前走,一边点头 但他话音刚落,就忽然眉心一拧,警惕地看向前方:“小嫂子,前面巷子里还有一拨人!” 宁媛一愣,然后也听见了,偏僻小巷子不远处有喧闹声,似乎在打架。 再往前走两步,就发现三个人围着一个戴眼镜中年男人拳打脚踢—— “艹你大爷,敬酒不吃,吃罚酒!” “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们拿出来!!” “小心点,别太用力,把东西弄坏了,不行就砍他手!” 中年男人戴着瓶底厚的眼镜,斯文消瘦,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明显是被强行拽到这里的。 明明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整个人痛得浑身发抖。 可他仍然死死抱着一个包袱蜷缩在角落,不肯让人抢走怀里的东西:“不行……这是我妈的药钱,我不能给你们!!!” 宁媛秀气的眉一拧,这年月一钻没人的小巷子就容易遇到事儿,怎么又撞上打劫了?! 陈辰迅速判断了一下两伙应该不是一批人,而且后面那两个跟踪宁媛的,似乎只是跟踪她,没有动手的意思。 眼见有人持刀抢劫,哪里能忍,正义感让他立刻道:“小嫂子,你小心些,我去帮忙!” 宁媛点头后,他利索地把单车往墙边一靠,一个箭步飞身冲上去:“你们这帮抢劫犯,给老子放开人!” 陈辰猛的一蹬上墙,长腿横扫:“砰!!” 背对他的一个壮实的劫匪直接被他扫飞,撞上墙壁掉下来。 那劫匪“啊!!”地惨叫一声,抱着胸蜷缩成虾米,丧失抵抗力。 剩下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老四!” 其中一个络腮胡的汉子反应过来,见陈辰那么高大,立刻抄着匕首就朝着陈辰凶狠地捅过去:“敢管老子们的闲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陈辰勾了下唇角,一个侧身跨步,侧身夹住对方握住匕首的胳膊,一个抱摔空手夺白刃。 “砰!”又是一声闷响,那络腮胡的汉子瞬间被摔在地上,胳膊直接被扭断,痛得脸都能扭曲。 可他还没来得及惨叫,陈辰反手一个擒敌拳,重击狠狠击中络腮胡的下巴——“卡啪!”的骨裂声响起。 络腮胡被击得吐出一口血,眼睛暴突,叫都没叫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陈辰扭头看向最后剩下的一个麻子脸混混,左右活动了下脖颈,一脸阴森地朝他走过去。 那个麻子脸混混看着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他三两分钟内放倒自己两个同伴。 他哪里还不知道遇到练家子了,又惧又怕又恨地大吼:“你别过来!” 说完,他转身扔下同伴就跑。 不过他这一转身后,忽然看见了躲在单车后面孤零零的宁媛。 “你给我过来!”麻子脸眼底凶光一闪,伸手就朝着娇小的姑娘抓去——得抓这个死丫头当人质! 宁媛看着他冲过来,下意识地向自行车后蹲了一下,仿佛很害怕。 “小嫂子!”陈辰眼底一惊,迅速捡起刚才络腮胡丢下的匕首,就要朝着麻子混混的背心掷去! 但下一刻,宁媛突然一下子举起那一架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哐当!”一下朝着那个麻子劈头凶狠地砸去——“滚开!去死!” 那麻子脸哪里想到这一出,一下子被自行车砸个正着。 “唔~”他闷哼一声,捂住额头踉跄着后退,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宁媛和自行车一起扑砸在了他身上。 麻子脸被自行车压在了下面,本来这不算什么大的伤害,可宁媛的反抗却激怒了他。 “臭婊X!”他挣扎着要推开自行车爬起来,去抓宁媛。 谁想到那个娇小的姑娘突然爬起来,然后又猛地朝压在麻子脸身上的自行车上跳踩——“喝!!” 宁媛这么在自行车上一踩一跳,也将麻子脸踩在脚下。 自行车的车座也狠狠压向麻子脸的腿间某个男人专属部位,他瞬间瞪大眼,惨叫:“啊~~~啊~~~哦~~~啊~~~~!!!” 麻子脸彻底地失去了反抗力,捂住胯间,倒在地上痛得发抖,鼻涕眼泪一起流!! 宁媛一甩大辫子,满脸嫌弃地跳下自行车:“你唱山歌呢,啊啊啊哦哦哦的~~” 她朝着地上的麻子脸,不客气地比了下自己的胳膊:“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些讲究的小姑娘,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这大半年,她终于吃饱穿暖,又读书又要卖货,所以把体力活都当负重锻炼锻炼。 半年胖了七八斤,可长的都是肌肉,外形没胖一点,全身线条却更柔韧结实! 陈辰呆滞中:“……” 他回过神,到底忍不住朝她比了大拇指:“小嫂子,你这才是讲究人!” 厉害了!她居然自己解决了一个抢劫犯,加上上次一个人从人贩子手里跑脱! 有勇有谋,也有手段!!难怪队长对她的底细总是有些怀疑。 宁媛这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咱们把那个被抢的叔叔送医院去,再把这三个人绑派出所去吧!” 那个穿工人蓝布装的中年知识分子蜷在墙角,浑身虚脱,他狼狈又感激地看向宁媛和陈辰:“谢谢你们救了我!” 可没想到下一刻,忽然从后巷子里蹿出来两个男人,匆匆忙忙地挡在宁媛和陈辰面—— “等一下,两位,不能把人送到派出所。” 陈辰立刻警惕地挡在他们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宁媛也冷眼看着他们:“你们俩终于舍得出来了,跟踪我那么久,看戏看够了?” 第83章 黑吃黑 那两个男人一个瘦竹竿似的还高,一个矮冬瓜似的还胖,两人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他们互看一眼,原来这个小姑娘居然早就发现他们了,两人脸上露出一点尴尬。 瘦竹竿干巴巴地试图解释:“那个……对不住,大妹子,我们大哥让我们看见你来了,就让我们盯着你!” “盯着我干嘛,找死啊?”宁媛小圆脸上露出个甜笑,眼睛里却带着冰冷的凶气。 上辈子,她瞪人都不敢,遇到事就躲,可这辈子拣摊儿这些日子,让她知道,有时候凶狠是个好东西。 瘦竹竿和矮冬瓜两个吓了一跳,毕竟他们刚才全程看完了陈辰和宁媛怎么动手的。 矮冬瓜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主要是姑娘你年前拿来卖的那个碗确实是好货,但是我们大哥没买着,就天天在旧货市场盼着你来。” 宁媛一听,原来是上次旧货市场的事儿。 她挑眉:“难为你们大哥能惦记我那么久,还挺讲究地派人跟着我,不知道的,以为要抢我呢。” 说完,她朝着陈辰笑笑:“对吧,陈辰?” 陈辰很配合,朝着矮冬瓜和瘦竹竿露出个痞气凶狠的笑。 他利索地转动着手里的匕首:“嫂子说得对,就不知道谁劫谁了。” 配着地上三个非死即残的人和巷子里血腥味,矮冬瓜和瘦竹竿两个差点吓尿了。 妈的,遇上狠角色了! 这小姑娘虽然完全没那个大块头厉害,可她这么点大,却不怕不惧。 姑娘眼睛里带着的锐利凶光,这年头在女人里很少见。 胖冬瓜马上朝着宁媛点头哈腰:“误会,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大哥就是上次您在旧货市场遇到的柳阿叔,他还帮衬了您,把那古董碗卖了好价钱。” 宁媛一愣,她以为是其他没买到碗的人,甚至是上次买了碗的图哥出了“高价”心有不忿盯着她。 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是柳阿叔那个憨厚的、好心帮她好价卖了古董碗的大叔。 “噗……柳阿叔,果然是能耐人。”宁媛忽然噗嗤笑了。 社会可真是给她上了一课,闯荡社会做小买卖,龙蛇混杂,什么人都会遇见。 宁媛乌溜溜的大眼闪异样的光:“那你们拦着我不报警干什么,难道……” 她见着矮冬瓜边上的瘦竹竿男一个劲去看那三个躺在地上的抢劫流氓。 “难道,这三个家伙也是你们的人?”宁媛突然问。 宁媛话音一落,矮冬瓜和瘦竹竿脸色一变,矮冬瓜呐呐地干笑:“那个……是的,他们不懂事,冒犯了二位。” 陈辰都愣了一下,啥,这三个抢劫的和这两个家伙认识? 瘦竹竿立刻也道:“你们也把他们打成这样了,大家以后互相间要做买卖的,不如网开一面,这事儿闹大了,你……你也别想在黑市做买卖了!” 陈辰眉心一寒,刚要说话。 宁媛却冷笑一声:“你们也配跟我讲情面,上次装好人想卖我个人情当天暗地里就找人跟我,今天也跟着我,不就是想劫我的东西,还想威胁我?” 说完,她看向陈辰:“陈辰,如果谁敢拦着咱们报警,就辛苦你废了他们,大不了,咱们这买卖就不做了!” 话音刚落,瘦竹竿瞬间僵住了,慌张又恐惧地退了一步。 矮冬瓜立刻一把扯住瘦竹竿的胳膊,朝着宁媛点头哈腰。 “对不起,对不起,姐,我这兄弟蠢,不会说话,我们错了,您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我马上去回大哥!” 瘦竹竿也害怕,忙低头,赶紧道歉,平时也是这么威胁苦主的,这次却踢到铁板了! 宁媛看着那个矮冬瓜:“广府省有句话叫——矮仔鬼精多,你倒是很符合,不过我凭什么给你机会?” 三十多岁的男人,张嘴就毫无心理障碍地讨好她,叫个小姑娘做“姐”,能屈能伸,精得很。 矮冬瓜马上咧开嘴,讨好地笑:“姐,咱们大哥可是夸过您的,真没有劫您货的意思,就是日夜盼着您来,知道您不在乎什么,但是……” 他顿了顿,看向那个抱着包袱战战兢兢蜷缩在墙角中年男人,和气地笑—— “您仗义出手救人,是能报警把坏人都抓进去,二位转身当个见义勇为的好人,不过这个大哥可是生活在县里的,还是县二中的老师吧?” 宁媛大眼里闪过冷光:“……” “不,我不报警,我没事!没事!”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马上竖起身体,惊恐地道。 陈辰怒火中烧地大步朝着矮冬瓜男走过去:“艹,当着老子的面也敢威胁人民群众?” 可他还没走两步,那个中年知识分子却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大哥,我不要紧,你不要报警,真的不能报警,你们要报警是要逼死我啊!” 陈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死死抱住自己腿的男人,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你说什么?是我们在逼死你?” 他行伍战斗这些年,从来没想过会被自己保护的人背刺。 宁媛却忽然按住了陈辰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在,只冷冷地看向矮冬瓜—— “所以,你们是觉得拿捏住了受害人,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他们这是在威胁,只要警察没有办法把他们都抓进去,就会不断地找受害者的麻烦。 矮冬瓜却没有嚣张,反而非常诚恳客气地又朝她一鞠躬:“不、不、您千万别误会,我们都是讨一条生路而已,只想求您高抬贵手,我们大哥很看重您。” 这话是真的,大哥觉得这姑娘手里有好货,谈吐不俗,所以一直让他们留意宁媛什么时候会再来旧货市场再出手货。 这次他们跟着宁媛,其实只是想摸清楚她的底细门路。 谁想到结果撞上自己人在“干活”,还被宁媛带着人干趴了! 宁媛目光扫过跪在地上,鼻青脸肿一脸恳求地看着她的中年知识分子。 她缓缓道:“行,留下五十块钱给人治伤,然后去把你们大哥请来这里,划个道道,说清楚!” 陈辰恼火,想说什么,最终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的中年男人,还是强忍下来,什么都没说。 但是矮冬瓜却大喜过望,立刻从自己口袋里掏钱,还不忘逼瘦竹竿马上也掏钱。 瘦竹竿捂住荷包不甘心,但又害怕又委屈:“可是……我身上钱也不够啊,他们这是打劫。” 一向只有他们打劫别人的份,今天怎么被个姑娘打劫了。 矮冬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蠢货,闭嘴!” 然后他干脆地转头,去搜刮了躺在地上的三个家伙的口袋,一把把的零钱,五个人一起最终凑了五十块。 矮冬瓜陪着笑脸递给宁媛:“姐,您先收着。” 宁媛却不接,只冷冷地道:“你们自己去给受害人。” 那矮冬瓜僵了一下,但明白宁媛的意思,立刻走到了那中年男人面前,把五十块递给他。 那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吓得哆嗦:“我不……不……” “行了,拿着吧,兄弟,这次是误会,以后我们不会为这事儿找你,说话算话。”矮冬瓜沉着脸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把钱塞到他手里。 中年知识分子察觉对方身上的戾气,也不敢不接,老老实实接了。 “好了,两位稍微等等,我们马上去请我们大哥来。”矮冬瓜笑眯眯,然后拽着瘦竹竿一下子就跑出了巷子。 甚至没管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宁媛看出来了,这矮冬瓜大约比瘦竹竿要能说得上话,她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位同志,他们为什么打劫你?” 既然避无可避地被柳阿叔盯上了,她以后还打算在县城旧货市场混,就得先掌握事件的全貌。 中年知识分子见宁媛盯着自己,他表情有点古怪异样,仿佛在试图掩饰什么:“我……下班……他们就是想抢钱……也没别的理由。” 第84章 骚包能换钱 宁媛有点无语,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比较淳朴,撒谎都不会撒。 这人要是想撒谎,能别死抱着怀里的东西,还下班…… “今天周日,下个屁班,早知道你是大怂包,被打劫连报警都不敢的人,我们真是多余出手救你!” 陈辰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喷了出来。 他可真是憋屈死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救了个怂包,还要被对方埋怨。 那中年知识分子一看着陈辰大高个子,愤怒地捏紧大拳头,吓得缩了起来。 宁媛淡淡地道:“既然这位同志不想说实话,那我们还是报警吧。” 她是好心,却不是没脑子。 中年知识分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赶紧摇头:“不,不,这位同志,我说,我说……” 他一咬牙,小心翼翼地打开怀里用破布层层包裹的东西,露出一只漂亮的靛蓝色瓶子来:“他们……就是想抢我的传家宝。” 宁媛一看那个瓶子,差点眼都直了。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霁蓝釉……祥云龙纹……你这个难道是元代的霁蓝釉白龙纹梅瓶?” 中年知识分子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又盖住自己怀里的瓶子:“你……你看错了,这是家祖传的乾隆时候花瓶,也不算太值钱,只是对我家有不同意义。” 一副生怕她抢他东西的样子,宁媛又被他整无语了。 她揉了揉眉心:“瓶子通体都采用特殊的霁蓝色釉,只有中间主纹是一条威武巨龙戏玩一颗火焰宝珠和周围祥云上的青白釉,寓意龙腾云涌,这种款制只有元代官窑才有!” 这段时间,夏老太太给她画了各朝代官窑最有代表性的瓷器,她得死记硬背,老太太要考,考不过会挨打手心! 元代和清朝乾隆时期最有代表性,最好记—— 元代这个霁蓝釉梅瓶上有龙纹,是元代皇家专供,民间根本不允许拥有,也是元代瓷器最高成就的代表,华丽清雅并存,蓝得非常高级。 至于乾隆时期的瓷器为啥好记? 因为乾隆极其骚包,没啥艺术才华,作诗几万首,没有一首需要语文书背诵的就算了。 搞瓷器艺术也是只追求技艺繁复叠加,还有色彩叠加——大红大绿大黄大蓝。 把能想到的鲜艳吉祥图案都凑一个大花瓶,就是乾隆的品味,他不嫌俗气还很得意。 宁媛抱着胸,没好气地嘲讽:“你现在说这个清雅的靛蓝瓶子是乾隆时期的,你说乾隆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说你在——放屁?” 而且这男人是不长脑吗,撒这种谎? 她要是起了坏心,管是乾隆时期的花瓶,还是周口店原始人屎尿罐,都照样抢,难道会因为你把宝贝价值说低了放过你? 陈辰也被恶心到了,摆摆手:“到这个份上都不说实话,他不要报警,我们就不报警,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爱咋地咋地!” 他最瞧不起不战而逃的懦夫和废物,战场上只会拖人后腿! 中年知识分子脸色变幻莫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但家传宝物保不住,还会被那些人打死吧! 他一把年纪,抹了把脸,终于忍不住得哭出了声:“呜呜呜……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害怕,我这就说!!” 原来,这个中年是县二中的老师,他姓朱,叫朱利,祖上是明朝的藩王。 家里得了御赐的元代梅瓶后,世世代代都把这宝贝当成家族的荣耀,哪怕解放前战乱饿死人,都不肯卖。 结果到了现在,朱利家里的老母本来病重就一直住院,老婆年近四十才得了孩子该是喜事。 谁知道生孩子难产大出血,还昏迷在医院里,生死不知,哪哪都需要钱。 朱利一个资深老师工资才四十五块,借了所有亲戚,穷得要吃土,没办法才瞒着住院的老母亲把家里的宝贝梅瓶拿来卖。 他本来以为,能卖个一百块,好解决下医疗费。 结果去了黑市,人家只给三十块就要收瓶子。 朱利偷卖代表祖上荣耀的瓶子就很心塞,价钱低成这样当然不肯,抱着瓶子就走了。 结果他嘴笨舌拙,去了几次黑市,哪一家都叫不起价格,还被柳阿叔的人盯上,摸透了底细——不过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高中老师。 “所以,他们今天见你又来卖瓶子,就把你堵在路上打算抢劫?”宁媛明白了。 老朱想想就老泪纵横:“我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们也不用干嘛,天天下班路上打我一顿,我受伤上不了班,一家老小怎么办呐,警察难道能一天到晚跟着我吗?” 陈辰沉默了,如果是面对真刀真枪的敌人,他就干了! 可这种情况,他能说什么,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还能怪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老师吗? 宁媛皱了秀气眉,看着他怀里的梅瓶,忽然问:“你要不要把这个瓶子卖给我?” 朱利一呆,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梅瓶,有些恐惧地看着她:“我……我……你们想……干嘛……” 他还以为遇到了见义勇为的好人,可原来对方也盯上他的传家宝吗?早知道听老娘的话,绝对不拿出来卖了! 宁媛却伸手比了一个数字:“我给你一百八十块。” 朱利更呆了,不敢置信地推了推厚瓶底的眼镜,颤抖着问:“多……多少?” 宁媛叹了口气:“一百八十块,你要不要卖?” 跟这人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还是个老师呢! 朱利眼底迸发出喜悦的光,仿佛生怕她反悔一样,马上喊:“我——卖,我卖,但我不要其他票抵,我只要现钱!” 票他有,他只缺钱! 刚才那个矮胖子说出他工作单位时,他就很绝望,既然自己不敢报警,这个瓶子又曝光在那些人眼前。 如果他不出手,那迟早也会被逼低价卖给他们,甚至直接被抢走! 这就是怀璧其罪! 宁媛看着朱利,点点头:“好,我做事不喜欢留首尾,你给我写一张收据,免得到时候有人不承认瓶子是我的。” 这个家伙,还算脑子清醒,知道她这是给他解决后顾之忧的方案。 朱利点头如捣蒜,接过宁媛给的纸笔就开始写收据。 宁媛则转身,无比肉疼地从贴身内衣袋子里,细细地数了一百八十块钱出来。 她所有的积蓄也就三百多块,里面一半是荣昭南的,她自己只能出属于自己的一百八十块! 朱利交出收据之后,看着手里相当于自己半年工资的一百八十块钱的巨款,激动得颤抖。 他原本以为能卖一百块就很好了,后来叫不上价格,他一度降低到八十块,可还是没人收。 这次给这小姑娘,居然卖了一百八十块,再加上刚才那个五十块……可那个能拿吗? 朱利犹豫了起来。 宁媛让陈辰帮忙小心地接过那个精巧的梅瓶。 她一边检视梅瓶,一边淡淡地道:“刚才矮冬瓜给你的五十块放心拿着,他们不会再去找你麻烦。” 朱利红着眼圈,握住钱,突然对宁媛和陈辰深深地一鞠躬:“谢谢你们两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有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说完,他收好钱,一咬牙转身匆匆地走了! “说完就跑,摆明怕事要脱身,还帮忙呢,连个联系地址都没留。”陈辰摇摇头,觉得朱利很虚伪。 宁媛倒是无所谓,对方身陷困境,自顾不暇,说客套话而已。 她一边欣赏梅瓶,一边感慨地道:“这瓶子真是绝绝子。” 上辈子,她也是5G冲浪,什么网络时髦用语,她都知道。 陈辰有点纳闷:“小嫂子,你上次那个雍正的什么花碗才卖了150块,这个东西,你就出180块?你不是来卖货的吗?” 她手里的货还没出去,怎么成了买货的,这不亏死了? 宁媛抚摸着梅瓶历久弥新的靛蓝釉色,幽幽道:“是啊,我卖啊,谁说我不卖呢?当二道贩子也是卖货嘛。” 陈辰:“啊?” 宁媛笑而不语,大眼睛闪过狡黠的光。 不多久,两人就先听见一道憨厚温和的中年男音响起:“丫头,过年好啊,好些天不见了,啷个现在才来看你叔哟!” 宁媛放下梅瓶,和陈辰一起转头看向来人。 第85章 她敲诈了黑帮老大 一道中等个子,一脸憨厚,戴着狗皮帽子,穿着破旧军大衣的中年大叔含笑朝着他们招呼着走了过来。 如果不是他身后跟了八九个脸色阴沉,眼底带着凶光的大汉,宁媛都要以为这是自家长辈叔叔来看自己呢。 陈辰浑身气势瞬间森冷下去,他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将那只瓶子放在自己身边。 陈辰警惕地低声叮嘱:“小心,他们身上可能有东西,甚至是——硬家伙,万一有什么,我一动手你就跑。” 硬家伙是黑话——指的是枪。 而且他也无法判断,除了面前十个人外,外头是不是还有其他柳阿叔的人埋伏着。 这帮人都穿着宽松袄子,他们兜里、怀里要藏匕首甚至藏枪都有可能。 陈辰有些后悔没有报警,他一个人全身而退不难,但是带着宁媛,他没把握。 队长说他思考虑事情时候不够全面,作战计划容易出纰漏,他当时还不服气,现在看来,队长没有说错。 宁媛听着陈辰这么说,只是顿了顿,轻轻点头:“嗯。” 现在是七九年,刚开放,严打还没开始,更别说有后来遍及全国的枪支火器收缴清理大行动。 民间除了有各种猎枪,甚至还有些不知道哪里流落出来的各种制式枪支。 管制刀具,更是到处都是,谁也不知道这帮人身上有什么。 她掌心微微渗出汗来,怎么会不怕? 可是,要闯荡,就少不得要过这些关,她总要试试! 宁媛突然挺胸抬头,露出个甜笑来朝他们伸手:“柳阿叔,好久不见,新年好,恭喜发财,压岁红包拿来。” 柳阿叔:“……” 柳阿叔手下一帮人:“……” 呃,不是来干仗的吗,这把他们整不会了。 柳阿叔好一会,忍不住笑出了声,意味深长:“哈哈,小丫头,你可真是个能耐人,总让人惊喜啊,恭喜发财这祝福,我很喜欢。” 她居然问他要压岁钱啊?胆子够大的。 宁媛大眼弯弯:“因为我也做小买卖嘛,大家都是发财——和气生财,不是?” “和气?”柳阿叔目光扫过自己躺在地上的三个手下。 他拿出一根烟点燃:“小丫头,你觉得这场面像和气的吗?” 宁媛点点头,认真地道:“我是来给柳阿叔送钱的,柳阿叔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和气的事儿吗?其余的不必在意。” 柳阿叔背着手笑了,瞧着宁媛:“可阿叔听胖坨和老竿说,你们两个小朋友很凶啊。” 胖坨就是那个矮冬瓜一样的中年男人,老竿自然就是瘦竹竿中年男人。 胖坨喘着大气,一脸难看地说他们今天碰到硬茬子、踢到铁板了,然后把事情都告诉了自己。 “看来,他们几个傻子踢到的铁板就是你们啊,也确实是他们运气不好,不但被敲了五十块,折了人,瞧……连我想要很久的好货都到你们手上了?” 柳阿叔咬着烟头笑得苦恼,但他细长的眼在扫过那只元代霁蓝釉梅瓶时却闪过凶狠暴戾的光。 他对宁媛是好奇,探查清楚她底细前,是没打算动她。 可不代表这能容忍一个丫头敢嚣张到自己头上。 柳阿叔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人都把手放进了怀里和口袋里,杀气毕露。 陈辰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下意识绷紧了级别,握住了手里的匕首:“你们想干什么!” 柳阿叔看着陈辰,嗤笑一声:“小子当过兵吧?当初老子刀枪见血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真以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宁媛按住了陈辰的手臂,不让他动。 她还是大眼笑吟吟的样子对着柳阿叔:“哎呀,柳阿叔,我都说和气生财了,你这样,我们怎么好谈买卖呢?” 柳阿叔吐出一口烟来,眼里带了狰狞的杀意:“买卖?买卖是我想做才有得做,现在我不想做你的买卖了,小丫头,你该想想怎么说阿叔不把你连人带货卖掉或者做掉你……” 他话还没说完,宁媛却忽然伸出脚丫子,一脚丫子踩在了那只元代霁蓝釉梅瓶瓶口上。 梅瓶瞬间摇晃了一下。 柳阿叔和他身后的众人瞬间浑身紧张起来,他也顾不得放狠话:“你想干什么!” 轮到他们问这句话了,顿时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柳阿叔忍不住阴狠盯着宁媛。 宁媛捏紧了掌心满是冷汗的拳头,却摇摇头:“柳阿叔,不要凶我,我一害怕就会不小心把这个价值连城的瓶子踢倒!” 她看着柳阿叔:“我很害怕,瓶子它那么脆弱,掉一块釉,甚至碎了可怎么办,您想要很久的好货就没了,我不经吓的。” 陈辰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都愣一下,这玩意不是180块吗,180块很贵,但还没价值连城吧? 柳阿叔看着她就那么粗鲁地单脚踩在那只梅瓶上,瓶子甚至都开始左右晃荡,就像他的心脏也在晃一样。 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只要动静大点,宁媛脚下那瓶子就碎了。 所有人都不敢动。 柳阿叔脸色一阵青白,神色变幻莫测。 他忽然也笑了,吐掉烟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来:“你这丫头啊,真拿你没办法,说吧,你想要什么呀?” 仿佛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在面对无理取闹的晚辈。 可宁媛看出了他眼里狰狞的凶光。 陈辰挡在了宁媛面前。 宁媛压下心里的恐惧,学着柳阿叔的样子,一脸无奈:“阿叔,我说了大家都是求财的,你有时间在这里凶我,不如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不是不害怕,可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绝对不能在这里退缩,否则,非死即伤! 第86章 大家一起顶心顶肺呀~ 柳阿叔笑了,细眼里闪过阴狠冷光:“是吗,丫头,你又拿了什么好货?” 不得不承认,宁媛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如果真有好货,他也不介意她先拿出来,再……呵呵。 宁媛打开自己的箩筐,从最底下拿出被破布和稻草层层包裹的碗,当众打开。 黄色华丽的彩釉露出的那一瞬间,柳阿叔晦暗的眼睛都瞬间亮了亮。 他脱口而出:“乾隆朝——黄釉暗刻龙纹碗!” 宁媛比了个大拇指:“阿叔果然是行家,没拿到手,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这年头和后世古董造假技术高超,假货遍地走不一样,现在基本没有假货。 柳阿叔吐出烟蒂,眼神突然晦暗不明:“小丫头,你路子挺广的,好货很多啊!” 而且这只碗的品相极佳,釉色明亮如新! 宁媛踩着那只元代靛蓝梅瓶的脚丫子晃了晃:“嗯,这碗倒是好货,可比起梅瓶差远了呢。” 夏阿婆说过,乾隆朝这些碗碟什么的确实值钱,可真正罕见的是这只元代梅瓶! 因为这种梅瓶不但年代远久,还专供元朝皇帝使用,烧出来的其它都会打碎,导致出土极少,世所罕见。 夏阿婆也只是年轻时,在京城某个巨富手里见过一次。 柳阿叔看着她的脚丫子摇摇晃的,只觉得心脏都要被她晃出嗓子眼。 他不由自主的恼火拔高了嗓音:“小心点,知道珍贵,还晃什么晃!!!” 宁媛停住了晃动脚丫子,她看向柳阿叔:“是啊,可是这瓶子只对柳阿叔珍贵,对我来说……那就只是还好而已。” 柳阿叔沉了下脸,这死丫头是在用瓶子威胁他! 他冷冷地道:“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不是很重视这个瓶子,那就给我吧,我保证你们安全走出这个巷子。” 宁媛却摇摇头,弯起眼笑了:“柳阿叔,那可不够啊,而且你的保证不可信。” 柳阿叔看着她脚下的梅瓶,又看了眼她手里的碗,忍不住恼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媛干脆地比出两根手指头:“这个梅瓶加上这个龙纹碗,我两千块出给你!” 这一句话差点让陈辰都跟着腿软要跪下来。 “不可能!” “你疯了!!” 柳阿叔和矮冬瓜、瘦竹竿都忍不住出声。 陈辰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会赞同敌人的看法,马克思在上,他忏悔!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媛,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两千块是个什么概念?!现在沪上最厉害高级老技工一个月才90-100块,全国99%的人一千块都没见过! 在这种危急关头,这女人居然还想着狮子大开口敲他们竹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 柳阿叔都要气笑了:“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怎么,真活得不耐烦了?” 他顿了顿,眼底狰狞的凶光闪过:“还是你觉得你上次靠小聪明能逃过被人贩子邱老三卖掉的命,在老子手里也能耍小聪明?” 这小丫头上次从邱老三手里跑脱,还把邱老三和他手下的人贩子们弄进派出所,但他可不是邱老三那种普通地痞人贩子。 陈辰敏感地察觉了不对,他拧紧了眉头,很心塞地提醒:“小嫂子,这怕是帮亡命之徒……” 小嫂子怎么钻钱眼里去了!队长在这里,他不担心,可队长不在! 宁媛却冲着柳阿叔淡淡地道:“我当然想长命百岁,可柳阿叔,两千块是很过分,但你比我知道,我开的价钱可不高,这梅瓶,解放前就能换一大箱的金条。” 夏阿婆告诉过她,那个巨富就是曾在解放前用一个梅瓶换过两架飞机。 不光是陈辰,就是柳阿叔身边的人都听得咂舌。 所有人都一个念头——妈呀,知道值钱,不知道这么值钱。 柳阿叔阴沉着脸:“可现在不是解放前,你怎么知道我有两千块,就算有,你凭什么认为你拿着钱能走出这里,而不会遇见杀人越货这种倒霉事?” 宁媛大眼明亮又狡黠:“俗话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柳阿叔,如果不是盛世将至,你哪有心情走街窜巷收古董,两千块对普通人见都没有见过,但你……一定有!” 她从夏、唐二老那学的经济知识就有这一点——古董经济学,是个风向标。 再往前五六年,大运动的时候这玩意可都要被砸光的,现在居然都有人开始到处收了。 侧面说明经济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何况柳阿叔的阵势那么大,对梅瓶如此了解,势在必得,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销货渠道和上线。 宁媛干脆地道:“至于我怎么能拿钱走出这里,很简单,我们一起到大街上去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然……” “不然你就怎么样?”柳阿叔嗤笑一声。 宁媛干脆地指了指自己脚下的梅瓶:“不然我就砸了这个梅瓶和手里的龙纹碗,以后我手里收货的门路,你们也都别想了。” “你敢,你要砸了这些东西,你们就死定了!”瘦竹竿忍不住大叫。 他知道自家大哥为了这个瓶子日思夜想。 宁媛看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一样:“东西在我这里,我干嘛不敢,我又不像你们纯粹靠卖货为生,最多以后不卖这些了呗。” 她顿了顿,看向柳阿叔,笑了笑:“至于死不死的,我这位兄弟就算打不过你们所有人,可你们也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柳阿叔你确定要人财两失,元气大伤?” 瘦竹竿气死了:“你个臭婊子以为……” “够了!”柳阿叔冷酷地扫了瘦竹竿一眼,瘦竹竿瞬间不敢说话。 柳阿叔盯着宁媛和陈辰,似乎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和情势。 寸步不让的对峙中,空气里瞬间窒静下去,一根针掉地仿佛都能听见。 宁媛在这种危险的逼压之中,背脊发僵,可她依然不肯服输的倔强与柳阿叔对视,黑亮冰冷的大眼睛不闪不避。 陈辰捏紧了手里的刀,身上杀气四射,鹰隼一样的眼睛,判断着怎么攻击能第一时间收割最多的敌人。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几分钟。 柳阿叔突然再次点了根烟,冷冷地道:“两千块太多了,我只有一千三百块,你们不要,就把命留下。” “大哥!”这下不管是胖冬瓜,还是瘦竹竿都忍不住了。 柳阿叔扫了一眼过去,他们只能闭嘴。 宁媛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能还价,就说明他妥协了。 陈辰也听出来了对方松了杀劲,略微松了一口气,宁媛只要同意就能脱身。 可想不到,身边娇小的姑娘干脆地道:“不行,一千八百块是最低价。” 陈辰瞬间感觉到对方人马杀气又上来了:“……” 他也很想死,怎么能有人这么要钱不要命! 柳阿叔眼底闪过怒火:“一千五最高,再多没有!” 这个死丫头再敢还价踩他底线试试,他就让她当场逝世,啥也不要了! 宁媛眉头一拧,痛苦肉疼样:“成交!” 众人:“……” 答应得那么爽快的吗? 柳阿叔都做好了准备干掉宁媛和陈辰,哪怕自伤八百也要维护脸面的准备,却听对方忽然答应了,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是……价钱是他开的,好像也已经踩在他最后的底线上没过去。 这他娘的就……就……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可憋死他老哥了! …… 而就在宁媛进城卖山货,又是卖古董,外加让柳阿叔这帮亡命之徒顶心顶肺的这段时间。 她男人,嗯,现男人也被前男人搞得顶心顶肺中。 牛棚小院里,两个男人对峙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延同志?”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第87章 被野男人打上门 李延看着他,脸色也很严肃:“荣昭南,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合适宁媛。” 荣昭南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眸光冷淡:“我很好奇,你一个外人,到底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李延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人,不戴眼镜,露出原本的模样,除了这张小白脸扎眼。 对方的眼神莫名地还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李延眉心拧起来:“你那个霸道的未婚妻来闹事,闹得整个大队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议论宁媛,你那未婚妻还放话要为难宁媛,你不知道?” 李延越说越恼火:“你这样的人,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荣昭南眼神幽暗,忽然哂笑了一声:“当初我没恢复工作,李书记说我拖累她,我恢复工作,你说我给她带来麻烦。” 他嘲讽地挑眉:“怎么,合着你觉得我和她离婚,她跟了你李大队副书记才没有麻烦?” 李延窒了一下,涨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大队的同志,因为你惹上麻烦!” “宁媛是我的对象,她有麻烦,我会替她解决,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我面前指手画脚。”荣昭南冷漠地转身回房。 李延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强行忍着怒火拔高了声音—— “宁媛的家里人对你们这桩婚事非常生气,她这次去镇上打电话回家就是要挨骂,她为了你和家里人闹翻,你知道不知道!” 荣昭南脚步一顿,淡漠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滚!” 那森冷轻蔑的一眼,让李延不知为什么脊背一寒,仿佛被什么危险强大的兽盯上。 下一刻,荣昭南已经“砰”地摔上了门。 李延愣了一会,还有点不适应当初那个低调沉默,任由人批判的村医变成这样浑身是刺。 忽然,他听见身边有动物的低吼声,一转头,就看见小白正阴森森地盯着他,白色的利齿露出来。 李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这狗怎么长得像狼! 他只能转身狼狈离开院子。 本来,他只是想警告一下荣昭南处理好以前的破事,别再闹的宁媛也跟着他没脸。 可他看见了荣昭南脖子上的围巾和今早宁媛脖子上那羊毛围巾一个颜色。 不知怎么就有点火气上头,说话不客气起来! 荣昭南坐在房间里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皙白的脸色阴沉,瑞凤眼里满是冰冷的怒焰。 那长毛兔子行得很,外头的野男人都打上门了,跑来警告他这个正经对象,什么玩意!! 那家伙连她去县里给家里人打电话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瞒得挺好,很好,非常好!! 荣昭南表情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戴上帽子。 他转身拿了个军用水壶和挎包,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该要进县里,看看那个小特务在干些什么好事! 这些天她既没对他出手,又没勾搭他套情报,怕不是在县城别有安排。 说是打电话回家,说不定是在联系她的上线! 他得亲自盯一盯这个狡猾奸诈的心机兔,陈辰说不定都不是她对手! 他绝对不是想知道她家里到底多反对她嫁给他! …… 宁媛哪里晓得某人在她出城没多久,就已经一门心思地要进城找她“算账”了。 此刻,她正忙着强行和柳阿叔“达成共识”—— 柳阿叔愤怒冒火了半天,一口气憋在胸口,咬牙切齿:“行,老子看看你打算在哪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能护得住你!!” 面前姑娘的威胁和‘胸有成竹’的样子,加上陈辰一副随时拼命的样子。 终究还是让他心中生出忌惮来,没下杀手。 宁媛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柳阿叔是敞亮人,那我就先带路了。” 终于,宁媛和陈辰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下,慢慢地一步步退出了巷子。 出了巷子,他们才发现巷子前和巷子尾都还堵了十几个人,再加上柳阿叔带的人……足足二三十人! 还不知道外面的街道有多少柳阿叔的人! 陈辰忍不住暗自拧眉,还好没有直接起冲突,否则他真不能保证让宁媛全身而退! 十五分钟后…… 宁媛和柳阿叔站在了附近的一条街道上。 周日这条街道上人也不算多,柳阿叔的人假装闲逛,分散在街道上,看着比真正的行人似乎还多。 柳阿叔面无表情地盯着宁媛:“这就是你选的地方?” 宁媛乌溜溜的大眼睛弯弯:“对,阿叔,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吗?” 陈辰和矮冬瓜、瘦竹竿三个下意识地看向边上的墙壁,那刷着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还有一个竖起的门牌,上刻字——旬阳街派出所。 柳阿叔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丫头,你就不怕也跟着进去蹲大牢,你也是投机倒把份子。” 这个死丫头居然带他们来派出所门口交易?! 宁媛叹气:“阿叔,我最多也就是个投机倒把罪,你可不只这样吧,所以我们还是赶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门卫一直在瞅我们呢。” 说不定他们手里人命官司都不少。 柳阿叔一僵,发现派出所门口的警卫确实在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们几个。 他咬牙切齿地吩咐:“胖坨,给她!” 矮胖冬瓜见状只能忍着气,把一个看起来像是小粮袋的布袋子递给了宁媛。 宁媛低头打开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一个米袋。 里头小半袋米上有两扎钱,一扎十块大团结、一扎五块大炼钢。 她不客气地伸手进去数了数,发现一千五百块,这笔“巨款”还真一分钱不少。 宁媛朝着柳阿叔点点头,示意陈辰把梅瓶和碗都递过去:“咱们阿叔这么有诚心,以后还要长期做买卖,这次我少五百,下次要多多惠顾哦!” “谁跟你有下次,你别得寸进尺!”瘦竹竿和其他两个人小心接过东西,凶狠地警告宁媛。 倒是柳阿叔冷眼看着她,居然也笑了,意味深长:“胆子很大,丫头,希望你永远那么幸运。” “你想干什么!”陈辰警惕地察觉对方话语里带着的杀意和报复的警告。 宁媛大眼清冷又明亮:“柳阿叔,我说了,咱们做小买卖,求的和气生财,我有好货源,你有路子,再说了……” 她顿了顿,做高深莫测状:“您不妨想想,我为什么敢在这里跟你叫板,做这单生意,有什么背景敢这么嚣张。” 柳阿叔等人愣住了。 说完之后,宁媛也不等对方的人马反应,嚣张地看向陈辰:“咱们走。” 陈辰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帮人一眼,转身离开。 背对柳阿叔一行人,陈辰忍不住低声问:“小嫂子,咱们有什么背景,你打算……” “拿队长当背景?好像不合适吧”这句话还没说出来。 宁媛埋头猛走,一路嘀咕:“有个屁背景,装个逼而已,还不赶紧溜,小心被人家一枪打死……” 陈辰:“???” 第88章 有型的装逼相当致命 装逼?装逼是什么?? 陈辰还没反应过来,宁媛已经粗鲁地一把拽着他速度消失在拐角。 她装逼就是为了让柳阿叔那帮人虎躯一震,忌惮一瞬,自己能从对峙的状态下跑路啊!! 派出所门口当场就闹起来,谁都落不到好! 果然,这一次,没人在明面上拦他们。 因为逗留太久,门口的警卫已经一脸警惕地叫了人准备过来看看这两帮鬼鬼祟祟的家伙怎么回事。 “走!”柳阿叔见状,也只能强行忍下怒意,转身带着人离开。 离开了派出的地方,瘦竹竿捏着拳头,终于忍不住愤怒的低吼—— “大哥,一千五百块啊,咱们身上能用的钱都要被她掏光了,咱们明明有枪……” 柳阿叔突然抬手,手里滚烫的烟蒂按在了瘦竹竿的脖子上:“闭嘴!” “呜——!”瘦竹竿疼得脖子青筋毕露,可在柳阿叔阴沉冷酷的目光下,他强忍着没喊出来。 “如果不是你们办事不利,对付一个中学老师都不利索,能让老子损失那么多钱!”柳阿叔冷笑,眼底带着杀意。 瘦竹竿痛得不敢说话,也不敢挣扎,没有办好事儿,这已经是小惩大戒,没把他活埋就很好了。 他是真的怕死了大哥,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怎么敢和大哥叫板,真是无知者无畏! 胖冬瓜只能来解围:“大哥,咱们重伤了三个人,这次的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已经派了人跟着他们,这次肯定要查清楚他们底细,扒了他们的皮!” 柳阿叔这才松开了烟蒂,扔在地上,冷冷地道:“那个死丫头肯定背后有人,就凭她能知道那么多东西?” 还能知道古董价格起来的时候,就是盛世的开端——那意味着慢慢有人有闲钱和路径去收集玩物。 这不是一般小市民和农村丫头能有的眼界。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收货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宁媛背后到底有什么势力盯上他了。 那个叫陈辰的,绝对是顶尖的军中高手。 “她身边的大个子绝对不是一般人,不要轻举妄动,老子要办的人,必须一击必中!”柳阿叔阴沉地道。 元代梅瓶,是他一个月前就盯上了的,放出消息后,早早有人高价预定了! 原本想着几十块甚至白嫖到手的好东西,自己最后却大出血! 那丫头看出来了,自己不想让手下折损在这小县城里太多,更不想没了这两件古董,特别是元代梅瓶,才敢这么嚣张。 真是大风大浪都过了,小河沟里翻船了! 柳阿叔眼底闪过杀意。 该死……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死丫头! …… “小嫂子,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还怎么在城里卖货啊?”陈辰看着宁媛,简直头疼。 他对杀意和敌意特别敏感,那个柳阿叔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被这种人记恨上,麻烦大了。 宁媛终于松了一口气,两腿发软,心神俱疲:“那就不卖吧。” 大冷天,她背心湿透了,这一次突然陷入生死对峙,哪里可能不害怕!! 如果她上辈子那点懦弱心性的话,早就晕倒,被人连货一起卖了! 好在这辈子,她在黑市里摸爬滚打了大半年,又有夏阿婆那个‘榜样’在,锻炼出临场发挥,看人下菜的本事。 陈辰呆住了:“可你不是才准备带着满花姐一起把山货卖到县里的各单位去吗?” 宁媛掏出手帕擦了下脑门上的冷汗:“我都有差不多一千七百块了,还卖什么山货,不如留时间备考,你以为收货干活不累啊!” 累死累活卖山货半年,她才赚了三百多块,还有一半是荣昭南的。 山货生意什么的,她反正都已经把满花引荐给了章姐,自己只要在背后指点下满花该怎么做就够了,这玩意又没啥技术含量。 最终做不做得成买卖,主要还得看满花的悟性和韧劲。 至于古董什么的,等她上了大学再卖都不迟! 宁媛叹气:“你队长说得其实也有道理,现在都阳历二月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几个月我再也不去县城卖货了,等考上大学就离开村子。” 那时候都跑路了,华夏那么大,她还怕啥? 至于现在,柳阿叔那帮人就算查到她在哪个村,难不成还敢进村动手么—— 现在交通不发达,村里人比较封闭,不熟的脸还没进村,一村人都知道了,当初陈辰大半夜送她回家,还能在村口被王三姨看见呢! 更别说荣昭南短时间内还在村里住着,还有小白那头狼守着家,她不怕! 陈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来她当场就想好了退路,难怪敢算计柳阿叔那帮亡命之徒。 他只能感慨这小嫂子真是——他奶奶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非常“大跃进”。 陈辰摇摇头:“可是这样还是太危险了,嫂子,现在你要回去找满花姐不?” 宁媛琢磨了一下:“不急,我要去邮局打电话、存钱,然后晚点还得去一趟县招待所。” 她可不能把那么多钱带在身边! 陈辰眉心拧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的街道上:“小嫂子,柳阿叔的人还在盯着我们。” 她这不等于把她的平日关系和活动路线都曝光了? 宁媛大眼睛转转了,笑着道:“别担心。” 说着,她转身朝着邮局的方向而去。 陈辰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盘算,只觉得这个小嫂子好像一肚子“馊主意”。 他只能干脆地护送着宁媛去邮局。 宁媛进了邮局,发现周日好多人在排队打电话,她老老实实地排队。 陈辰见状,干脆去了发电报的窗口,出示了证件,立刻得到优先发电报的权力。 等他向京城和省城各发完了一封电报,转头一看,宁媛还在排队呢,他索性出了邮局的门抽根烟透透气。 邮局里面还是很安全的,这点他放心。 谁知道一出门,陈辰就看见一道修长人影站在门口。 他愣了一下,随后马上迎了过去,有些惊讶:“队长,你什么时候进县里的,来邮局有啥事儿不?” 陈辰留意到自家队长,换了身崭新的蓝色工装,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这身看似普通的工装却像制服一样,穿在荣昭南身上,衬得他宽肩窄腰的身段如冬日白杨树一般清冷秀挺。 “哎,嫂子给队长买的新衣服吗?”陈辰挺高兴地绕着荣昭南转了一圈。 队长好像又恢复了之前在队里的精神,那种颓废沉闷的气息散了不少,太好了! “嗯。”荣昭南似不经意地拉了下衣服下摆,把衣角的皱褶拉平。 随后,他看向陈辰身后,却没看见对方背后有人,剑眉一蹙:“她呢?还在打电话?” 陈辰还在欣赏自家队长的美色,嘿嘿笑着点头:“是呀,南哥,你怎么知道我带小嫂子来邮局打电话了?” 荣昭南俊美的面皮冷了冷,似乎有什么很不爽的事儿,但没他有回答陈辰这个问题。 总不能说自己在邮局门口蹲小特务蹲了两三个钟头! 还好,他刚才去了个卫生间,出来就和宁媛、陈辰错过了,没让人看见自己等人的样子。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我来县城里见几个人,你也认识,退役的老战友,宁媛想要找两个人帮忙照看她做买卖。” 陈辰立刻明白了,浓眉一拧:“小嫂子可能还真是得找两个保镖帮忙看着,她实在太胆大妄为了,跟掉钱眼里似的!”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大胆子的女人,明明被吓得不行,可和那帮子亡命之徒打交道的时候居然不露怯,还敢敲诈对方!! 荣昭南剑眉一挑:“怎么,她惹了什么祸?” 陈辰就一五一十地把事儿说了。 荣昭南脸色有些阴沉,狭眸里闪过寒光:“那帮人把你们堵着了?” 第89章 我很久没开荤了 陈辰点头如捣蒜。 荣昭南眯了眯眼,目光也不动声色环顾了一下邮局四周。 下午三点的阳光挺好,邮局在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但凭着敏锐的直觉和多年战斗的经验,他迅速看出来了到底是哪些人在盯着宁媛。 他的目光在某些人身上定了定:“那只死兔子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陈辰一愣,死兔子是谁? 他忽然想起宁媛的大眼睛和小圆脸,还有小嘴动动的样子,嗯,还真有点像兔子。 荣昭南交代陈辰:“你帮我看好那只死兔子,有什么异常给我记下来。” 说完他转身向街道上走去。 “队……南哥,你去哪,不等嫂子了?”陈辰忙问。 荣昭南淡淡地回:“我去办点事儿。” 陈辰也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儿,就是看着自家队长那冷肃的背影,感觉有人要倒霉。 他有些纳闷地闹挠挠头,但还是听话地回去守着宁媛。 …… 陈辰转回头的时候,宁媛已经打完了电话,正在交钱。 看着宁媛沉着脸给了电话钱,陈辰有些纳闷:“小嫂子,你不高兴?” “我没事,走吧,去叫上满花姐,我们去县城招待所。”宁媛摇摇头,收敛了心绪,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陈辰也不敢多问,想了想,还是说:“啊,对了,队长也进城了。” 宁媛愣了一下:“他也进城了,来做什么呀?” 他要进城,怎么昨天没说呢?说了一大早还能一起走呢。 陈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说要办点事儿,一会还在邮局门口见。” 宁媛想了想:“那行吧,我们先去招待所办事儿,然后来这等他。” 两人说好了,就去接满花了。 柳阿叔的人就这么一直跟着宁媛,看着她带着人去了招待所,然后没多久,又看着宁媛和几个人一起去了…… 县公安局?? 还是秘书股的股长亲自出来接待的??? 跟着宁媛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难道,宁媛真的有“说不得”的背景?! 三个人悄咪咪地商量一下,立刻分了一个人出来,去回复柳阿叔,好拿主意,剩下两个继续跟着。 夕阳西下,柳阿叔正在县城西边的一间民房里,拿着元代梅瓶小心地擦拭。 听到手下汇报宁媛去了县公安局,还是个领导亲自出来接待的。 他耷拉下来的眼睛露出危险光:“难道她是警察……不对,如果她是局子的人,不敢这么嚣张卖东西!” 不管是谁,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把他柳阿叔的脸在地上踩,不弄死那臭婊子,这事儿过不去! “大哥,要不要我去找关系打听一下?”矮冬瓜凑过来。 柳阿叔点点头,冷哼:“嗯,谨慎点。” 太阳下山了,他小心地端着梅瓶往自己的房间深处的藏宝室走去。 只是,他才推动密室的机关,打开门的瞬间,不禁呆住了。 房间里一道修挑的人影背着光正坐在房间深处,一双长腿恣意地交叠搭在桌子上,手里还在把玩着什么。 柳阿叔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吓了一跳,就要叫人:“你——” “噌!”一记寒风擦过他的脸颊,利刃直接插进他耳边的门上。 血顺着柳阿叔被割破的脸颊滑下来,他终于明白对方手里把玩的是锋利的匕首。 而他叫人的声音也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这位……大哥,你想要什么,只管拿。”柳阿叔知道自己遇上硬茬子了,这一手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尤其是在他看见对方手里还有一把匕首的时候。 对方的面孔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脸,只一身冰冷莫测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对方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柳阿叔,南豫省安怀市图城县文中乡新化镇曹家村十二组村民,本名曹河南,今年四十九岁,七十二岁老母,姐妹两个,有个儿子在县高中读书,女儿刚嫁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一句被揭穿了无人知道的老底,就让柳阿叔整个人僵住了。 他眼底闪过阴狠与惧色:“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敢动我家里人,老子弄死你!!” 阴影轻哂了一下:“柳阿叔也好,曹河南也罢,别去招惹你不该惹的人,查你不该查的事,嗯?” 惹不该惹的人,查不该查的事…… 他最近要查的只有…… 柳阿叔浑身一僵,一边悄悄伸手摸向身后,一边眯起眼试图看清楚坐在阴影里人的模样:“你是说中午时那个小丫头?” 原来对方真的有不可说的背景?!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一脚猛地踹在面前的长红木桌子。 那沉重的红木桌子居然就“砰”地一下朝着他撞了过来。 柳阿叔大惊失色,肚子被撞得剧痛,他踉跄两步,忍痛直接举枪就要打。 但一只冰冷的手不知从何处而来,突然揪住了他的后颈—— “砰!”一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就被摔在了红木桌子上,手腕也被“啪”地一折,手里的五四式手枪就落在了对方手里。 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就被人暴戾地按着脑袋“咣”地一下凶狠地砸在桌子上。 殷红的血顺着他额头渗在桌子上! “我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别人耍花样。”身后压制着他的阴影,声音依然很平静和清冷。 只是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柳阿叔猩红着眼睛,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弄到的五四式,被对方单手一分钟内,拆卸成一堆废铁。 冰冷的子弹和零件一件、一件地掉落在自己鼻尖前的桌子上,把他的脸刮出细小的血痕。 “阿叔!” “大哥,出什么事了!” “大哥!!开门!!!” 藏宝室外的很多人都被惊动了,拼命地砸门。 可室内,柳阿叔身后的男人却轻轻地笑了,仿佛很有点期待的样子,很轻地问:“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我很久……没开荤了。” 城府深沉,凶狠了一辈子的柳阿叔,却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哪怕密室门外都是他被惊动的手下,哪怕手下们手里都有武器。 第90章 虽然荣大佬很狗,但是个漂亮的狗子! 哪怕密室门外都是他被惊动的手下,哪怕手下们手里都有各种武器。 但经历过战争,在时代洪流里出生入死的经验,让柳阿叔本能地感觉身后的那道可怕的阴影,能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对方甚至期待他打开门放人进来。 就像猎人期待着一场杀戮游戏,期盼着血的味道,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柳阿叔嘴唇颤了颤,咬着牙道:“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身后的阴影闻言,缓慢地叹了口气,似乎有点遗憾:“啊……真可惜。” 柳阿叔不敢再出声,颤抖着低头:“您只管吩咐,能干的我都干。” 这个夜晚,将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 满花从县公安局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个……咱们以后就能给公安局食堂供货了?”满花捏着自己的胳膊,痛得她皱眉。 宁媛有些好笑地帮她揉着胳膊:“别掐,这是真的,刚才接待咱们秘书科的股长说了,以后咱们有山货就送来,半个月送一趟。” 其实她们能送过来的东西也不算多,只是能补充和改善一下职工食堂的伙食。 可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山货量够的话,光县公安局食堂,他们一个月最低能赚到一百多的毛利。 满花高兴极了,手里捏着名单:“我回去就告诉我家那口子和公爹!” 宁媛送满花到了华子的牛车边上,看着华子车上堆了一袋袋的化肥。 她弯着大眼朝着华子道:“华子哥,你和满花姐先回去吧,我家那位好像也进城了,我和他一起买点东西再回去。” 满花一愣,随后朝她眨眨眼,笑道:“荣大夫也来了,行,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不过要早点回,路上危险。” 宁媛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朝着她摆摆手:“天黑了,满花姐、华子哥,路上小心。” 等着满花和华子的牛板车离开之后,宁媛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陈辰看着宁媛站在那,脑袋不动,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跟个警惕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 他很纳闷地看了一会,也开始学着宁媛脑袋不动,眼珠子四处转。 宁媛斜眼看他:“你在干嘛?” 陈辰也斜眼看她:“我在学小嫂子撒,这是什么锻炼眼睛的新方法?” 宁媛顿住了,深吸一口气:“我特么在看柳阿叔的人有没有跟着我们,有没有跟着满花姐。” 陈辰不斜眼了,认真地道:“放心,我们出公安局门口,就没人盯梢了。” 以他当侦察兵的本事,非常肯定现在没人跟了——虽然不知道为啥柳阿叔的人都撤了。 宁媛一愣:“真的,那你不早点说!” 陈辰很纳闷:“可你也没问啊?” 宁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你学我的动作干嘛?你队长有没有说过你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陈辰摸摸后脑勺,没听懂,很纳闷:“我脑干没缺失啊?” 宁媛翻了个白眼地转身:“走了,去等你们队长去。” 这年头骂人不带脏字,他还听不懂! 陈辰很无辜地跟在宁媛身后,心底很纳闷,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动不动就生气。 女人都这样,他还是继续当童子鸡吧! 等着宁媛和陈辰到了邮局门口时,邮局早已下班。 大街上都没什么人了。 昏黄的路灯下,一道戴着解放帽清隽笔挺的身影站在那里,影子倒映在墙壁上,像一幅漂亮的剪影画。 宁媛看得愣了一下,笑着跑过去:“荣昭南!” 今天那么惊心动魄,从危机里脱身,看到熟悉的人,让她心里充满了安全感。 男人转过线条分明的侧脸,看着宁媛,淡淡地道:“你跑慢点,小心摔个狗吃屎。” 宁媛刹住脚步,看着他:“……” 好好一个人,怎么特么就长了张狗嘴呢?真的是狗死了! 宁媛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和这个狗计较:“狗,你吃……那什么,荣昭南,你吃了吗?” 今天赚了一大笔,又遇到了那么多糟心事,她迫不及待要跟这狗说一说,毕竟以后可能还得靠他帮忙看家防身。 荣昭南可没想着自己成了宁媛心里的狗,瞧着她跑向自己,关心自己吃了没有。 他心情还算可以:“还没有,这附近的店都下班了。” 宁媛大眼弯弯,拍拍他肩膀,豪气地道:“没关系,跟我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很多年没进县城了吧。” 说着,她忽然像发现什么一样,上下打量起了荣昭南。 荣昭南挑眉:“你看什么?” 宁媛笑着拉拉他衣袖:“嘿,这不是我上次在城里给你带回来的工装吗,你腰窄,腿又长!穿上真好看!!” 大部分工装都是成衣,宽松软趴,可荣昭南这套笔挺修身,如果不是她自己买的衣服,都以为是什么好西装料子呢! 她又看他的帽子:“新的解放帽也好看!” 戴着解放帽,让他白皙的面容显出一种英挺冷峻的线条来。 虽然荣大佬很狗,但是个漂亮的狗子! 她坦率干脆的夸奖,让荣昭南轻咳一声,白净的面皮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泛红:“嗯,唐老帮我修改了一下。” 以前的那些大院里的女孩追着他背后,大部分人都是服他的本事和拳头。 这年头好看用在男人身上是侮辱。 只有她这么大方到肆无忌惮地夸他脸和身子,可莫名其妙地不讨厌,心里还挺舒服的。 宁媛有点惊讶:“唐爷爷会改衣服,我还以为夏阿婆改的。” 改衣服、做衣服现在是很多女人必备技能,毕竟成衣还是贵,大人不穿的衣服,改给孩子穿很正常。 荣昭南淡淡道:“欧洲男人做裁缝比女人多,唐老以前在牛津读书,闲暇时在裁缝店里学过做西服,后来在沪上当教授时也开过洋西服店。” 宁媛一愣:“你懂不少呢。” 荣昭南一副他对欧洲很熟的样子,搞得好像他去过国外似的 不过,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们这么多才多艺的吗?又是会读书,又是会中医,还会做西服! 她又拉着他衣袖瞅瞅:“我说呢,这裁剪看起来线条有点中山装的利落感了。” 明明是普通偏软的料子,能做出这种挺拔的效果,唐老爷子牛! “哎,你袖子上好像沾到污渍了,暗红色的……是血吗?”宁媛忽然眼尖地发现自己拉着的袖口上有几滴暗红的污渍。 荣昭南一顿,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是!” 第91章 欺负她的话,她会哭着求饶吗 他微微侧脸,帽檐在俊美的面容上落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不小心蹭到别人家的点红油漆。” 宁媛有点纳闷,凑到他跟前,想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看看:“油漆?不像呀,我回去帮你洗洗看,真是油漆好像得用机油才能洗掉……” 荣昭南瞧着她热乎乎的脑瓜就这么拱到自己怀里,僵了一下。 “哥、嫂子……你们能回去再卿卿我我么,我好饿。”陈辰弱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辰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他想吃饭,不想知道队长的衣服怎么做的。 宁媛瞬间就从荣昭南怀里弹开,尴尬地笑笑:“这不叫卿卿我我,就是……打个招呼,打个招呼!” 她咳了一下:“咳,走吧,咱们去县招待所,我还有好多事儿跟你说!” 说完,她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荣昭南悠悠地看了一眼陈辰,陈辰不知道为啥觉得有点后脑勺发凉,干笑一声:“南哥,我去给你开路、开路地有!” 鬼子话都冒出来了。 说完,陈辰推着他的二八大杠赶紧先溜。 荣昭南冰冷阴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衣袖上的几滴暗红点,啧,居然弄脏了新衣服,他很久没有新衣服了。 刚恢复了工作,这是这几年,他第一套新衣服。 随后,再抬头,他又恢复了平常疏朗淡然的神色跟了上去。 …… 县招待所是这个时间点唯一还有吃的地方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领导们要开会开到很晚或者有别的什么安排,所以总有大厨和服务员值夜班。 章老二就住在招待所里,瞧着宁媛带着人又折回来,也没要介绍信,只收了粮票,就笑呵呵地给他们安排了桌子。 炒菜的大师傅也认得宁媛,每次这个小姑娘过来,都会给大师傅和服务员带点玻璃纸水果糖或者乡下橘子之类的小东西。 宁媛嘴甜又长得娇憨,人缘很好。 听说她这次带了对象来吃饭,大师傅笑眯眯地下厨给她和荣昭南、陈辰弄了四菜一汤:“这里啊,还有你对象打的山货,来,试试我的手艺。” 宁媛笑着点头:“谢谢刘师傅!” 陈辰看着一桌喷香的大火爆炒的香煎刁子鱼、山椒爆野鸡、杂鱼河虾…… 他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别的,捧着碗直接不客气地夹了个辣椒爆山鸡腿啃:“谢谢师傅!” 刘师傅羡慕地拍拍陈辰肌肉发达的肩膀:“好小伙子,这年月难得能长这么大的块头,难怪能猎杀到那么多山货!” 另外一个服务员大姐端着米饭上来,也笑道:“你能娶了这么勤快的小宁同志,也是个有福气的,你俩以后生几个胖娃娃,肯定都结实好养活!” 荣昭南斯斯文文夹菜的手顿住了:“……” “咳咳咳……”大块头陈辰噎着了,鸡肉卡在了他气管上。 刘师傅惊住了,赶紧拍他胸口:“小媛,赶紧帮你对象拿杯水。” 宁媛赶紧倒水,有些尴尬地递过去:“他不是我……” “我来吧。”荣昭南直接从她手里拿过水杯,淡定地塞进陈辰手里:“要帮忙吗?” “不——不——””陈辰憋得脸红,却使劲摇头,荣昭南的手已经干脆地按在他胸下剑突处,也不知用什么手法,蓦地一拍。 陈辰身体猛地一缩,痛得瞬间眼珠子都要凸出来:“咳咳咳咳——噗——” 瞬间,鸡肉就咳出来了,只是连着口水一起喷出来,糊了刘师傅一脸。 宁媛:“……” 刘师傅:“……” 荣昭南倒是反应挺快地取了手帕递给刘师傅,有些歉意地道:“擦擦脸,谢谢各位照顾小宁,这些日子,我对象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师傅和边上两个服务员,都瞪大了眼。 啥,这么个斯斯文文、水灵灵嫩瓜似的小白脸,才是小宁的那个贼能打猎的对象? 宁媛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哈哈,是的,我介绍下,这位荣同志是我的对象,边上是他老战友,也是弟弟。” “啊,哈哈哈,人不可貌相,小白脸……不是,海水不可斗量,那什么,我去收拾灶台。” 刘师傅擦了擦糊了一脸的口水鸡,也跟着尴尬的笑了几声,赶紧转身和服务员溜了、溜了。 这不是缺心眼了么,当着人家对象搞错对象夸,还催促人家和别的男人生娃? 看着刘师傅落荒而逃的背影,宁媛实在想笑,干脆转移话题:“荣昭南,我跟你说说今天遇到的事儿。” 荣昭南看了一眼抱着肚子很委屈的陈辰,淡淡地道:“你说。” 宁媛立刻把今天遇到的事儿和自己的推测打算都说了一遍。 虽然已经从陈辰那里听了个大概,现在听宁媛再说一遍,他还是听到不少细节。 男人的剑眉拧了拧:“宁媛,你太鲁莽了,敢在这年头走街串巷,满世界收货的都是不怕枪毙,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宁媛心虚,小心地问:“那个,不会你也对付不了吧?” 她不会给他惹了个大麻烦吧?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睫,把染了点脏红色的袖口朝下:“嗯,对付不了,对方手里有什么家伙什,你根本不知道。” 宁媛顿时苦着脸,有些懊悔地认错:“我也是一时间被罪恶的金钱冲昏了头脑,以后不敢了!” 还好,还好,她今天抱了县公安局大腿,狐假虎威,能唬一下柳阿叔吧?看来必须必更加小心地龟缩在村里,千万不能出门了! 现在还得指望荣大佬的好身手,能护着一点是一点。 瞧着荣昭南冷峻的脸色,她眨巴了下眼,讨好:“我都听你的,这几个月老老实实在村里干活和读书,不卖货了,专心备考,考上了不就没事儿了?” 一千五百块啊!那么一大笔钱! 她大学四年生活费,再养唐老和夏阿婆都绰绰有余,能活得无比滋润了! 而且还能有一笔不菲的小生意启动资金!所以,她才一咬牙,铤而走险! 荣昭南瞧着姑娘凑过来,大眼不安地看着自己,精巧的小嘴轻轻动着,细软的发落在白嫩的耳朵边,难得老老实实、乖乖巧巧模样。 他莫明其妙地又有点手痒了,不知道揉上去,力气大点,她会不会被欺负得红着眼哭起来。 会求饶么…… 荣昭南垂下融薄的眼皮,清冷的眼底闪过异样的隐忍:“以前你在村里护着我,这次当还你人情,一笔勾销!” 第92章 装逼的荣大佬 宁媛一听,马上殷勤地拿筷子“啪”一下敲开陈辰的爪子,把他准备夹的另外一个山鸡腿夹到荣昭南碗里。 “我就知道咱们荣昭南同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同志。” 嘿,不枉费她之前在村里,一马当先地护着他好几次! 投资终于有初步回报了!她的投资眼光确实不错,荣大佬是高回报的潜力股! 陈辰望了望自己空空的筷子,有点不满地看看宁媛。 他平时难得吃上一顿好的,哪里像队长在乡下,天天山珍河鲜,被小嫂子养得水嫩,还跟他抢野鸡腿! 但下一刻就被宁媛瞪回来,他又去看看自家队长,想要回鸡腿……算了,这个他不敢看。 陈辰委委屈屈地夹边上的酸辣兔肉丁。 荣昭南看着碗里,宁媛夹的野鸡腿,心情不错地吃起了饭。 宁媛看着荣昭南同志吃鸡腿的动作都挺文雅的——先把骨头上面的肉拆下来,细嚼慢咽。 她心里有些纳闷,打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荣昭南,我看你吃饭一直那么斯文,以前在军队里能抢得上吃的吗?出任务这样的吃法,临时有战斗任务怎么办?” 记忆里,以前军训时,吃饭都有时限的,吃着吃着,突然还紧急集合呢! 荣昭南还没回答,陈辰就一边塞肉,一边嘀咕起来:“谁敢和他抢,他上来就把大家打一顿,大家都是让他先装饭……” 荣昭南看了陈辰一眼。 奈何陈辰刚才被抢了鸡腿,正心情闷闷地扒拉饭—— “别看他吃饭动作虽然斯文,嘴也不大,可那嘴啊能吃得飞快,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怪物,也不知道干嘛突然……装那什么,哦,对,装逼……啊啊呜呜!!” 陈辰还没炫耀完自己今天新学的舶来词,尾音变成了痛呼加哼哼唧唧! “吃个饭,那么多话,是招待所大厨子手艺不好?”荣昭南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 陈辰眼角一边抽抽,一边使劲地想要抽回桌子底下被自家队长踩着的脚丫子:“不是,不是!!” 他错了,不该在小嫂子面前揭队长老底,他脚丫子要废了! “哦……咳咳,吃饭,吃饭。”宁媛强忍着笑,埋头吃饭,不去看荣昭南已经变得通红的白耳朵。 荣昭南看着宁媛憋笑的样子,他吸了口气,冷冷扫了陈辰一眼:“我去接两个人,吃你的饭,废话少说。” 陈辰看出了队长警告的潜台词——再哔哔,狗嘴给你打掉! 他缩回痛得要死的脚丫子,要哭不哭地道:“哦,我吃饭,吃饭!” 宁媛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门外,荣昭南被困在乡下好几年,这是第一次进县城,他居然在这里有认得的人?不知道来找啥人? 荣昭南出了门,就看见来了两个中等个子三十出头的男人从冷清的街道那头走过来。 他们一个穿着普通的工装,一个穿着干部装,但一见荣昭南,都并直腿,敬了个标准军礼:“队长!” “我说过我不是队长了,这也不是大队里,让人看见不合适。”荣昭南淡淡地道。 两人互看一眼,都知道自家队长虽然恢复了工作,但不知什么原因不回去,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他们当然听老大的! 穿着干部装的男人年纪更大点,低声问:“队长,您还要查什么人的底细,您说就行。” 他们下午已经见过面了,队长让他查了些东西,他任务完成得不错。 荣昭南神色幽幽地拍拍他的肩:“暂时先这样,京城那边……” “您的行动,那边不会有不相关的人知道,我们有我们的专线。”穿着干部装的男人立刻道。 荣昭南满意地一笑:“吃晚饭了吗,跟我进去见个人?” 两人都说这个点已经吃过了,但也想和自家队长坐一坐,叙叙旧。 宁媛吃到一半,看着荣昭南领着两个人进来。 荣昭南看出了宁媛大眼睛里的好奇,简单地介绍:“这是老叶和老徐,老叶在粮食局工作,老徐在一个保密单位,都是以前我们大队退役的,都是老战友。” 介绍老徐在保密单位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留意了下宁媛的表情。 如果是背负特殊使命的敌人,应该会对老徐很感兴趣。 可宁媛没啥特殊的表情,也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她只是愣了一下,就赶紧站起来,小圆脸浮现出红晕,很不好意思地道:“抱歉,也不知道你们要来,我去请厨房再加几个菜!” 穿着干部装的老徐笑着,朝着她伸手:“不用了,我们都吃过了,你就是小嫂子吧?” 宁媛赶紧拿帕子搓搓手指的油,分别和老徐、老叶握了手。 陈辰一看来人,嘴里的兔子肉都不香了,一抹嘴站起来,冲他们就来一个兴奋的大熊抱。 “嘿,你俩居然也在这县里,队长居然没告诉我,你们俩都分到这县里工作了!” 老徐也叹了口气,拍拍陈辰的肩膀:“队长被下放到咱们县属村镇这些年,他也没告诉我们,不然起码有个照应,不叫他那么辛苦。” “就是!”老叶也点头如捣蒜,都忍不住红了一圈眼眶。 大家其实都知道前些年形势不好,荣昭南被下放也不说,就是怕他们这些老战友忍不住为他出头,惹来麻烦! 一起扛过枪,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还能不知道队长面冷心热么! 现在苦尽甘来,一切都过去了,秩序都恢复了,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几个老战友抱成团,荣昭南清冷狭长的眸里也闪过复杂又温淡的笑意。 宁媛看在眼里,转身悄咪咪地给刘师傅又塞了八块钱和票。 算是私下给的加班费和菜钱,请他想办法匀两瓶酒和再加几个菜。 不一会,菜和酒就都上来了。 宁媛细腻的心思,自然让老徐、老叶几个都看在眼里,赞赏地笑了:“谢谢小嫂子。” 军中能者为王,他们认可的队长的老婆,年纪再小也是嫂子。 宁媛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有些不安地看了眼荣昭南,这是要战友叙旧吗? 他怎么把她也介绍给战友了,他们可是假结婚,知道他结婚的人,不是越少越好吗? 至少以后分开了,对他影响不要太大。 第93章 他的掌心和唇都是烫的 荣昭南一眼就猜到她在想什么,轻哂了一下:“老徐和老叶周末都没什么工作,你如果要卖货,可以请他们帮忙,他们身手都很好。” 宁媛一愣,啊,他这是给她找保镖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认真地给他们两位的酒杯都倒上酒:“叶大哥,徐大哥,今天发生了点事儿,所以我可能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进城了,要在村里备战高考。” 老叶和老徐一愣,下午的时候,队长交代他们几件事,其中一件就是要给小嫂子当保镖,保护她的安全,盯好她行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小嫂子行踪,但他们照办就是,可现在任务变了吗? 宁媛马上又补充道:“不过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姐姐,会接手我这卖山货的小买卖,就是她以前没怎么卖过货。” “我怕她在旧货市场被欺负,也想请两位周日有空的话,帮我照看一下她的摊位,我……” 她想了想,还是道:“我每个月给两位各十块钱。” 不是她奸诈,给的报酬比原来说的十五块少了三分之一,而是因为不卖古董的话,风险会低很多很多! 老徐和老叶立刻举杯,都笑起来:“没问题,谢谢嫂子让我们帮忙,给的真的够多了!” 一个月,他们只要每周日来帮搭把手看摊位,把山货给县招待所、公安局之类的地方送一下。 不要让满花的山货和钱出问题就行,十块钱其实很高了。 毕竟这年月,一个正常干部工资就四十来块钱。 虽然老徐和老叶都吃过了,可县招待所的菜可不便宜,平时来这里吃饭除了有钱、有票还得有介绍信。 他们也跟着陈辰抢菜吃,新上了三个菜还有两瓶宋河粮液,这可比他们年夜饭都吃得好。 一行人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回忆着过往,仿佛回到了部队里,气氛好的不行。 连荣昭南那样清冷的性子,都跟着喝了好几两。 不过他很有分寸与节制,觉得差不多了,谁劝都不喝。 时间一转,就夜深了,老徐和老叶原本打算拉着宁媛和荣昭南去家里住的。 但陈辰看出来自家队长性子不爱热闹,特别这些年,更孤僻了。 于是他干脆拿了自己的介绍信,在县招待所开了一个房间。 陈辰去送老叶和老徐,宁媛则扶着荣昭南上楼。 他好像喝酒不太行,喝多了也不说话,但白皙脖子和性感的喉结整个都泛红。 “你没事吧,宋河粮液度数有点高。”宁媛有些担心地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小心脚下。 “嗯,没事,不到半斤。”荣昭南扶着楼梯,侧了脸看她。 宁媛一愣,这人一喝多了,精巧皙白的眼角带了红色,一双原本清冷幽深的瑞凤眼看人时就像氤氲了潮湿的雾气,显得多情又迷离。 两人距离有点近,他一转头,呼吸都掠到她鼻尖。 他那张俊秀的面孔,白生生地逼到她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宁媛又看呆了,怎么有人能这么好看? 他瞧着宁媛,忽然笑了一下,喑哑地问:“你看什么?” 她好像偶尔会看着他发呆,奇怪的女人,有那么喜欢他的脸皮么? 宁媛被他笑得整个人都窒了窒息,有些慌乱:“没什么。” 上辈子,李延当领导后应酬特别多,隔三岔五就喝得酩酊大醉,不说他发酒疯呕吐躺地板,到处乱打电话,身上酒臭味都叫人受不了。 可能荣昭南喝了只有半斤,身上带着酒味不算重。 与他身上干净清洌的味道一起混成微醺的味道,像放肆又霸道的夜雾,将她整个人笼了进去。 她呼吸都有点不顺利,唇鼻间全浸染了他身上的气息。 也许是酒意纵情,荣昭南突然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脖子和脸颊,他眯着迷离的眼,喑哑地道:“兔子脸,也很好看……” 宁媛整个脸和脖子都是燥的,只觉得他手指和掌心触碰自己的地方,烫得她身上都有点发僵。 他线条漂亮利落的薄唇,只是这么看着,仿佛也都是温烫的。 上辈子,哪怕和李延结婚了,她都没有这种诡异的感觉过。 她们建国后这一代的人,哪里像后来那些XX后的姑娘要论爱与不爱才结婚的,不过是按部就班完成人生任务。 觉得条件可以,相处个几次,吃个饭,图书馆公园走走,了解下人生规划,没啥大问题,合适就去领证了。 夫妻关系冷漠的,一年一次,甚至有了孩子后,再也不同房都很常见。 连夫妻生活都是为了完成繁衍后代的任务,她印象里就跟受罪差不多。 所以……现在,这种浑身发热吗,脑袋都有点迷糊的感觉是什么? 宁媛神思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也这么定定地幽幽地看着她,忽然慢慢低头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尖利刺耳的女音忽然响起。 宁媛一个激灵,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向后从楼梯摔下去。 好在荣昭南虽然喝了些酒,却眼疾手快,抬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回自己怀里,稳住身体。 宁媛下意识地抱住他劲瘦的腰腹稳住身体,惊魂未定,一抬头就看见一道高挑的人影在楼梯上方,一脸愤怒森冷地盯着她。 “秦红星?”宁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见鬼了,这女人居然还没走啊,这得有小半月了吧,她就一直住县招待所?! 秦红星怨毒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下作无耻的村妇,居然在楼梯上勾引南哥! 这种女人,不配和纯洁的自己说话! 似乎看宁媛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秦红星别开眼,愤怒地捏着拳头看向荣昭南:“南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居然在楼梯上和那个村姑卿卿我我? 宁媛一脸无语:“不是,你有病吧……” 大姐,你搁这演什么捉奸大戏呢,搞得好像你是正室一样!哪怕是假结婚,那结婚证上写的名字也是她宁媛! “你闭嘴,这里没你这种人说话的地方!”秦红星一步步地走下来,高冷的面孔上满是森冷寒意。 荣昭南冷淡地看着她:“秦红星,我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红星红着眼,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南哥,我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再让这个脏女人碰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何苏姐说过他只是为了刺激她,只是在她面前自卑,可她还是受不了他和那个村妇居然抱在了一起! 荣昭南抬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耐地冷道:“你要有病,就去看脑子!” 说完,他甩开秦红星的手,拉着宁媛就绕开秦红星往楼上走。 秦红星想着何苏的话,强行忍着气,放低了姿态:“南哥,我有要紧话跟你说。” 第94章 该怎么办了她就怎么办她 荣昭南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拉着宁媛的手腕直接上楼。 宁媛原本打算刺秦红星两句,可看着秦红星仿佛如遭雷击,脸色惨白的样子。 她想想……算了。 这位京城冷傲的大小姐明显被保护得太好,时代的洪流都没让她受到冲击。 现在,被自己爱慕的男人当另外女人的面甩脸讽刺,够她难受的了。 荣昭南一直拉着宁媛回了他们开的二楼房间才松开她的手腕。 被秦红星这么一闹,刚才那种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似乎都不见了。 何况折腾了一天,本来就累,再想想秦红星居然住在隔壁,就更无语了。 宁媛索性打量了下房间,或许是陈辰那个省城工作组的介绍信太牛。 前台服务员居然给他们开了一个套房,房间不但有个小厅,还有独立卫生间。 这应该县招待所里最好的套间之一,都是给上级领导住的。 “那什么……我去洗澡,一会你再洗?”宁媛环顾了一圈房间,去拿脸盆和热水壶。 荣昭南淡淡地点头,坐在小厅沙发上,大长腿岔开,闭着眼单手撑着眉心,似在醒酒。 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冷感,带着点倦怠的疏离。 宁媛也不敢多看他,不然就会忍不住想,刚才他在楼梯上冲着她低头下来,想干嘛? 喝大了?还是…… 她晃晃脑子,不让自己多想,拿着刚才问服务员大姨临时买的牙刷,转身进卫生间去了。 宁媛拿自己的手帕当毛巾先用冷水拍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再洗头、洗澡。 虽然天冷,但是今天奔波了一天,出了不少汗,不洗澡,她受不了。 等她散着潮湿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客厅和内间里都没有人了。 荣昭南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有些纳闷,难道是陈辰上来了? 宁媛边单手擦着海藻般的长发,边提着热水壶去边上的水房给荣昭南再打一壶热水。 她打开门,先左右看看,有些担心遇上秦红星,那女人受了刺激,等会对她撒泼就很烦了。 走廊空荡荡的,左右都没有人,宁媛松了一口气,拿着热水壶去走廊尽头上打热水。 走到走廊尽头,她无意向院子里看了一眼,就瞧见一道修长的人影和秦红星站在一起。 宁媛愣了下,原来秦红星把荣昭南叫了出去。 她以为荣昭南是不会搭理秦红星的,想不到还是出去了。 她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不叫他们瞧见在二楼走廊的自己,却在听见似乎争吵的动静时,又忍不住竖起八卦的耳朵。 秦红星似乎哭得厉害,有些激动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荣伯伯,他一直……” 还是有些距离,宁媛还是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是看见,秦红星站得离荣昭南很近,荣昭南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半夜静谧的月光下,两人站在那里,都是高挑修长的身形,气质不俗,仿佛很是般配。 宁媛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如果当初荣昭南没有遭难,也许不会解除婚约吧。 荣昭南忽然抬起眼睛,锐利冰冷的目光扫过来。 宁媛吓了一跳,瞬间蹲下来,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吓死个人了,差点被抓包偷听! 宁媛赶紧躬身抱着热水瓶蹑手蹑脚,像只兔子一样贴着走廊的墙,轻巧地钻回了房间。 她放下热水瓶,整理了下洗澡房,想着临时来住宿,荣昭南也没带洗澡洗脸的东西。 她就把自己的大手帕洗干净,用衣架子挂在洗澡间里,留了张条子给他—— 不要介意的话,可以用她的手帕当毛巾应急。 宁媛收拾完,又坐在炉子边都烘干了头发,也没瞧见有人回来。 她抬起明眸看了下窗外,他们还在说话吗? 宁媛皱了下眉,把长发拨到耳后,索性先进房间休息,可她这时这才注意到……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她迟疑了一下,也许该去前台请服务员给他拿床被子? 但下一刻,她就摇摇头,算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到时候他没瞧见被子再自己去吧,自己操这心干嘛?说不定人家都不一定回来呢。 宁媛自嘲地扯扯唇角,窝在被子里,看向窗外的白月光。 他们京圈大院子弟之间的爱恨情仇离她这种普通人都太远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县招待所的被子还是很干净的,而且挺厚实。 一整天的奔波和惊吓,疲倦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窗外寒风萧瑟,她裹着被子,沉沉地睡去。 上辈子,她总是失眠,去了医院才知道是重度抑郁症与重度焦虑症的缘故。 这辈子,要做个心大的人,天大地大,谁也不能影响她睡觉! 一个小时后,荣昭南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房间床上的姑娘已经抱着被子蜷成了个蚕宝宝,呼呼大睡。 甚至发出很细小的呼噜声。 荣昭南眼底闪过温淡的笑意,这贪财的小短腿,不管是惹祸了还是别的什么,总睡得像只猪,心够大的。 刚才在走廊上偷窥的是她吧? “队长,你还头晕不?”陈辰陪着荣昭南上来,站在门口叼了根烟点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间。 荣昭南转身挡在了他面前,没让他瞧见房间里姑娘的睡姿:“没事,酒醒得差不多了,你先回。” 陈辰也没多想,点点头:“行,我那自行车今天被小嫂子跳了几下,刚才借了工具修好了,你明早骑车带着小嫂子一起回吧。” 荣昭南应了,忽然又交代:“我让你查宁媛底细的事,除了你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辰正色点头:“我知道利害,队长放心。” 他顿了顿,看着荣昭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拧着眉心问:“队长,小嫂子如果真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他还是能看得出队长挺在意这个小嫂子的,至少比队长嘴上说的在意。 荣昭南从他手里拿了烟点上,烟雾模糊了他俊美淡漠的脸:“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声音很平静,但陈辰却听出了一股入骨的寒意。 队长对敌人和叛徒从来不会手软,枪毙都是轻的。 陈辰迟疑了一会:“那如果小嫂子没问题呢?” 他从村支书那知道了队长和小嫂子当初结婚,算是特殊情况下不得已为之的。 也知道京城那边的老领导,非常不满意队长这样仓促随便的结婚。 荣昭南垂下眼,烟头的光明灭不定,也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一次,陈辰看着自家队长从他这里拿了两根烟,平时最多抽一两口的人,居然破天荒地抽完了两根烟。 荣昭南才似乎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他吐出烟雾,舌尖舐了下后槽牙,一向清冷的面孔却露出个近乎邪气的笑来—— “该怎么办了她,就怎么办了她。” 陈辰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95章 他决定要对她负责! 为什么如果小嫂子没问题,队长还是要办了她?? 可这语气又有点奇怪,让人听着耳朵燥热。 但他瞧着自家队长老大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我先回了。”陈辰只能道。 可能是队长自己都没想好吧。 既然现在还没结论,他还是会把宁媛当成小嫂子来看,队长也是这么交代他的。 荣昭南点点头,看着陈辰离开,顺手捏灭了烟头,转身进了房间。 回到房间之后,他看了眼床上沉睡的人影,才提了热水瓶和脸盆直接去了洗澡间。 解了身上的衣服,他先仔细地洗了袖口上那几滴暗红的污渍,然后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挂起来。 他看见她的手帕就挂在洗澡间里,也看到了宁媛给他留的小条子让他将就用她的帕子应急。 荣昭南迟疑了一下,没有条件的时候,他无所谓脏不脏。 有条件的话,他的洁癖让他比宁媛一个姑娘还要讲究些,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 但是……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把宁媛的手帕拿了下来。 宁媛的帕子是专门裁得比较大的细花棉布,比一般的手帕都大两圈,现在用起来也方便。 他还是先仔细用冷水洗了洗,然后才覆在自己脸上洗脸。 一股肥皂的清新味道和属于宁媛身上那种自制花草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荣昭南把帕从脸上拿下来的时候,原本已经不红的冷白眼角又泛起一点红来。 似乎酒意又被帕子上的香气撩了出来,有些晕沉。 他眉心拧了拧,干脆不用热水,拿帕子沾了冷水擦脸、擦身,以前出任务,能洗冷水澡就很不错了,他也习惯了。 但不知道宁媛的帕子为什么比一般的棉布帕子都细软,像浸过什么脂膏一样。 擦在身上就像女孩子细细的皮肉蹭过一般。 荣昭南冷着脸,干脆有些粗暴地拿帕子地擦洗身体,但越擦洗越觉得身上一股热气浮上来,心底也跟着烦躁。 他皙白的脸上都浮出一层薄红来,清冷的眼底都隐着暴躁的凶光。 男人最烦就是这一点,动不动就……有些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反应。 尤其是遇到那只兔子以后…… 荣昭南站了一会,闭了闭眼,脑海中是她拿帕子擦过细白腰肢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顺手拿起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二月天,冰冷刺骨的水流顺着他乌暗的长睫、高挺的鼻尖落在肌理结实的胸膛,壁垒分明的腹肌与人鱼线,一路向下。 呼吸却反而变得炽热,他闭上染着细碎水泽的迷离眼眸,把手里柔腻的帕子粗鲁的按在身上,白皙手背上青筋毕露。 略显苍白的面容都随着动作,染上异样隐忍的薄红。 …… 半个小时后,他一身寒气水雾地从洗澡间出来,神色已经恢复了淡冷。 他并不怕冷,上身只穿了宽松的白色衬衫,扣子松松,隐约可见肌理起伏的胸膛。 荣昭南走到床边坐着,拿了干净的枕头巾边擦头发,边看向床上睡得很熟的姑娘。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而床上的姑娘完全没有给他留被子的打算。 荣昭南眉心拧了拧,弯腰伸手拉了下被子。 完全拉不动——宁媛直接把小半床被子卷到了腿中间,当抱枕夹着。 荣昭南挑眉,这短腿兔子是故意的?想霸占整床被子?呵呵! 他随手把枕头巾挂在边上,上了床,伸手一把拽过被子,打算硬生生把被子扯一半过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因为他力气太大,把本来就娇小的宁媛整个都拽了过来。 他没盖着属于自己一半的被子,他盖了宁媛—— 某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怀里软乎乎的被子被抢了,干脆直接腿一跨,大腿直接搭在了荣昭南的腰腹上。 软被子抱枕没了,边上多了个有点硬的大抱枕,整个都有点凉,可又好像哪里热乎乎的。 宁媛无意识地拿膝盖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热乎乎地方,一下就把膝盖塞进去,还顶了顶。 嗯,舒服! “唔——呼——”她迷迷糊糊地吧唧了下嘴,顺势抱住了抱枕——继续打呼噜。 荣昭南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这死兔子一翻身就把他一边胳膊压住了。 她膝盖和小腿就他两腿之间……以一种很有侵略性的姿势把他腿顶开了。 然后整个人半压着他,像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 “宁媛,你给我滚起来——”他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在她脑门上骂了一句。 睡到半夜有东西在头顶“嗡嗡嗡”地吵闹,宁媛迷糊中直接脑瓜子一顶,嘟哝——“蚊子……压死你!” 她头顶“咚”地一下直接顶在他的线条分明的下巴颏上,赏了他一个头槌! 荣昭南瞬间被撞得自动“闭嘴”,还差点被逼"咬舌自尽"。 他一下子就黑了脸,伸手就想要抓住怀里人的脖子往边上甩出去。 然而,手才碰到她的后脑,入手软绒光滑如缎的触感,让他顿住了动作。 宁媛生了一头天生如缎子一样的大卷长发,平时编成辫子不觉得有什么,散开的时候就像卷曲的绸缎一般柔软而光泽,覆在他的身上。 姑娘柔软的小呼噜轻轻地掠过他的颈窝。 荣昭南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半压半趴着的——是一只拥有柔软卷毛的大兔子。 就像他小时候拥有过的那只异国卷毛兔一样,摸起来柔软又温暖…… 鼻尖都是她发梢间的花草精油的植物香气,似乎被人这么“盖着”,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何况宁媛并不重,一尺七的腰肢细得一掐就能断似的。 听着怀里的姑娘像小动物一样细小又平稳的呼吸声。 他清冷的眸光晦暗下去,高挺的鼻尖靠上她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拉了下被子,将她和自己都盖起来。 男人指尖插进她曲卷柔软的长发里,慢慢地抚弄把玩。 陈辰提醒了他,如果她有问题,那把她处理掉就行了。 但是…… 如果她没有问题的话,他想——那就没必要离婚了。 反正养着这只卷毛短腿兔也没什么,他也到了这年纪了,该办的事儿,就该办了。 他都和她同床共枕了,总该对她负责。 不过在他的疑心病被去掉之前,他会好好忍耐。 不把她——办了的。 …… 第二天一早,宁媛渐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劳碌惊吓一天后,抱着个恒温的绸缎大抱枕,又丝滑好摸又温暖,比抱着火炉还舒服! 让她只想抱着再睡一会。 第96章 他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为抑郁容易失眠的缘故,宁媛养成抱着一个枕头,脚下垫一个枕头入睡的习惯。 将醒未醒,她习惯性地蹭蹭自己温暖的"抱枕",把脸埋进去。 “抱枕”闷哼了一声,按住了她的大腿,咬牙切齿:“你睡就睡,老实点!” 宁媛呆了一下,抱枕活了……不对!她哪里来的抱枕,这是县城招待所! 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眼前一片皙白却肌肉线条坚韧的胸膛。 她的脸就埋在那结实的胸口上头,手也正搭在一道紧窄有力的腰肢上。 宁媛呆滞了好一会,瞬间——脑子彻底清醒。 她猛地抬头,这一次荣昭南已经有防备了,迅速一偏脸,躲开了她突袭的头槌,护住了下巴! 她呆滞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深邃淡冷的俊美面孔,他也正冷眼睨着她。 “你……你……怎么在我被子里!”她忍不住拔高了嗓音,一把推开他,抱住胸往后退。 随后,她又下意识地看了下被子里自己的衣服。 还好,秋衣秋裤都是完整的!! 宁媛松了一大口气,可他怎么能主动钻她被窝呢! 这要有点啥,算怎么回事,算谁吃亏啊!他上次不小心被她亲了一下,还闹着要分床! 荣昭南看着她那么又羞又恼,一副防备的样子,顿时眸光冷了冷。 他冷哼一声:“床上就一床被子,凭什么都是你的?你要想自己独盖一床,就应该去给我拿一床新的来。” 她这副样子是干什么?他是会白占人便宜的? 宁媛噎了噎,忍不住道:“你昨晚有时间跟未婚妻叙旧,怎么就没时间自己去拿一床被子?" 说完之后,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她干脆爬起来穿外裤,还好穿了秋衣秋裤睡的。 “宁媛同志,你这是在吃醋?”荣昭南坐起来,一边整理被她扯开的衬衫,一边若有所思地问。 宁媛提裤子的手顿了顿,迅速地把腰带系好,朝着他白了一眼:“莫名其妙,我吃什么醋,我看你饺子吃多,才想蘸醋呢!” 说完,她匆匆转身去洗澡间洗漱去了。 荣昭南看着她有些慌张的背影,瑞凤眼闪过浅浅笑意。 但下一刻,他眼神又冰冷下去。 因为,荣昭南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确定她底细没问题的话,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情况,宁媛却好像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样。 她真打算以后回城的文件出来,考上大学,过两年就跟他离婚? 荣昭南边穿衣服,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比起京城那帮令人厌烦的娇娇女。 他确实对宁媛这只短腿卷毛兔接受度更高。 目前观察的结果,她品性和脑子都还不错,主要是他们之间相处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很舒服。 如果她底细干净,他愿意和她把日子这么一直过下去,对于属于他的人,他会不遗余力地护着。 但,她似乎完全没有这种自觉。 明明都跟他睡了一张床,她也亲过他了,抱也抱过了。 哪怕没有真正发生什么,这年月和到了最后那一步,没有什么区别。 她却像意识不到这种事对没结婚的姑娘来说,已经是没了清白。 时下国内,怎么会有这样完全不符合主流思想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家庭教育出来的姑娘,一身反骨? 明明她张嘴闭嘴就是他的面皮和身子怎么好看,两人间不清不白了,她却没有负责的打算。 荣昭南眯了眯眼,他会帮她纠正这种不正确的资本主义思想。 这可不是什么好姑娘的习惯。 她想法可以随便,他却没有这种随便的习惯。 否则,昨晚他不会再允许她睡在他身上动手动脚,却没把她扔出去。 荣昭南看着玻璃倒映出他的清冷斯文的面孔。 如果她有问题,就处理掉她,如果确认她没有问题,她就只能属于他,这是原则问题,没有她胡来的余地。 以后有了孩子,不能让她教得这么轻浮与西化,不像个样子。 男人垂下幽暗的眼,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领口扣得整整齐齐,皱褶也一点点抚平。 …… 宁媛在卫生间洗漱,哪里想到荣小哥哥已经决定她要是“特务”或者“坏分子”,就把她做了;她要不是,就把她当真对象给睡了!! 连孩子怎么教育,生几个都想好了安排得明明白白。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和维度上。 毕竟几十年后,别说一张床搭伙睡觉当舍友或者意外亲了一下,就是同居了也说分就分了。 宁媛活了两辈子,已经被几十年后思维同化,无法融入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过于保守的观念。 21世纪女性自我意识的萌发,连离婚率直逼50%,越来越少人愿意在婚姻里将就,更别说结婚了。 何况,她的心里,荣昭南应该是有“原配”的。 对荣昭南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宁媛漱口完毕后,只留意到了一件事儿——她的大手帕突然不见了? “你看见我的手帕吗?”宁媛从洗澡间探头出来。 她相信荣昭南不会拿她的帕子洗脚丫子。 那人条件好点的时候比她还洁癖,平时都用三条毛巾——一条洗脸、一条洗澡、一条洗脚。 客厅里,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不小心洗坏了,扔了,回去赔你一条。” 宁媛瞬间愣住,一脸无语:“你手劲怎么那么大!上次搓坏了我裤子,这次搓坏我的帕子,那帕子是我新买的,要两块钱一条,很贵的。” 荣昭南微微蹙眉:“一条擦汗的手帕这么贵?” 两块钱可以买一双不错又结实的军用胶鞋了。 宁媛看着他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 细花帕子是她专门托章大姐帮她在百货大楼订的苏杭货,真丝细棉混纺的,洗脸擦汗都不刺挠,特别柔腻舒服。 上辈子因为插队做农活苦累,又总被唐珍珍几个欺负,她内分泌失调,总长痘痘,毛孔很大,皮肤又黑又糙。 不说唐珍珍那帮人落井下石嘲笑她,就是上辈子的丈夫都嫌弃她粗糙,不好看。 这辈子,她对自己这张脸就很注意保护和保养了。 说她矫情也无所谓,现在赚了点钱,身上的衣服还都是以前的破旧衣服,可却一定会在百货大楼买最好的护肤霜、好的洗脸巾和手帕。 结果荣昭南就把她好不容易订到的帕子搞坏了。 宁媛只能闷闷地转身回去拿冷水糊弄地洗了把脸。 没办法,下次请章姐再帮她留意下百货大楼有没有新货了,这东西县城百货大楼很少进货的。 荣昭南见她转回卫生间,他垂下眼,把裤子口袋里露出的一角帕子慢慢塞好。 这种东西脏了,当然不好给她洗脸的。 第97章 你才是我对象 两人退房的时候,宁媛又看见了秦红星。 秦红星正在楼下吃早点,换了一身新款的墨绿色苏联进口呢大衣,耳朵边别着同样进口的亚克力塑料发卡。 眉毛画得细细的,有些高的颧骨上染了淡淡的胭脂。 看起来,依然是洋气又高冷,与县城的招待所格格不入。 看见宁媛和荣昭南一前一后下来,秦红星眼里闪过寒光,仿佛没有看见宁媛。 她只朝荣昭南平静地点头:“南哥,早。” 荣昭南也随意地点头:“嗯。” 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秦红星示意一边服务员上早点—— “南哥,今天我让大厨准备了包子油条,我特地准备了咸豆腐脑和辣椒萝卜丁。" "这乡下招待所做的还可以,可惜没有豆汁,我记得你很喜欢的。” 宁媛看着秦红星的桌子上一下子堆了不少早餐,她一时间有点无语:“……” 这高冷姐是在她面前显摆曾经和荣大佬很亲密吗? 可她记得,后来媒体报纸上荣大佬结婚的夫人不姓秦,那位的姓很特别,她不记得名字,却记得那位的姓。 所以宁媛对秦红星毫无愧疚感,只看向荣昭南:“你要在招待所吃咸的豆腐脑就留下,因为豆腐脑在我这南方人这只能是甜的,我要去章姐那吃!” 她可没兴趣和这位京城来的大小姐说话,热脸贴冷屁股。 荣昭南一顿,看着宁媛的样子,有些好笑:“嗯,这几年下放,口味改了,我也吃甜豆腐脑。” 宁媛看着秦红星难看的表情,心情变得不错:“嗯,那走吧。” 算他识相。 两人一起结账出了招待所。 秦红星终于忍不住起身“哐当”一下子又把一桌子的早餐全扫到了地上。 看得一边的服务员大姐直翻白眼,又来了,一天天的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搁早几年,这种地主阶级婆娘的坏作风,她非举报上去,把这女人抓进去斗! 秦红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看着宁媛的背影,眼底都是寒意。 她已经查到这个乡下女人的家在哪里了。 她现在就走一趟宁南市! 就看宁媛这个贱人能在她面前嚣张到几时,还就喜欢吃甜豆腐脑,那种东西能吃么! 荣昭南这果然是故意给那女人撑脸,他一个北方人怎么可能改口味,去吃甜豆腐脑! …… 出了招待所,两人推着自行车一起去了章姐的国营饭店,交了粮票,吃了豆腐脑、包子、油条、豆浆。 荣昭南搭上宁媛就往回走。 有他在身边,宁媛是不怕还会被柳三叔的人盯上了。 毕竟这位就是顶级侦察兵出身,还能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 骑车骑到一半,荣昭南忽然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昨天打电话回家了?” 宁媛扶着车后座,尽量不要让自己撞到他背后,点点头:“是啊,陈辰告诉你的?” 荣昭南悠悠地道:“李延告诉我的,他专门上门警告我,离你远点,免得叫你为了我,被家里人骂。” 宁媛愣住了:“这……我不知他还找你去了,他以前不是这种人啊。” 她真是不知道李延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这个时间点,他们虽然相看的几次,但还没决定最后谈对象。 他怎么就纠缠起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李延对她也没多深感情,根本没有什么谈恋爱的说法,就只是大家看着还算合适。 上辈子,她就是刚同意和李延谈对象,就开始知青大回城,再然后她进厂,他进城上班,说白了就是见了几次面就结婚了。 顺其自然,完成人生任务而已,这个对象不是她宁媛,也可以是甲乙丙丁。 “看样子你对那位大队书记了解得也没那么深。”荣昭南没表情地骑车。 还不是这种人?那是哪种人?这丫头口吻里透露出对李延的熟悉,甚至不像只谈对象能感受到的。 宁媛蹙眉,只能强调:“我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了,昨天早上我跟他说得很清楚的。” 刚结婚头两年,她在厂子里三班倒累到流产,李延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忙着拼搏工作,一路晋升。 结果三班倒多年,她都被折腾得习惯性流产了好几次,一直到三十岁上,李延才发现,这人生任务哪里能缺孩子。 他这才终于肯答应把她调出绢纺厂那苦地方,也是为了他需要一个孩子。 他对她后来是越来越不满意,学历低,皮肤差又黑,工作档次低上不得台面,才有了那个长达十几年通讯社的红颜知己。 怎么,这次她决定不耽误他了,李延却做出这种奇怪的姿态? 荣昭南忽然一个急刹车,长腿在地上一撑。 宁媛一个不防备,整个人都撞上他背后,鼻尖和胸口软处都撞得生疼。 “怎么了,撞到什么了,急刹车啊?!”她眼泪都要撞出来了,都不知道该揉鼻尖儿还是胸口。 荣昭南转头看向她,目光锐利:“宁媛,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算是名义上的,我也不希望你给其他男人不必要的希望,你现在是我对象。” 宁媛只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她也说不上哪里怪。 你说他讲假结婚这“工作”吧,咋又扯上其他男人,什么给希望不给希望的。 可能是因为李延给他带来了困扰吧? 宁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鼻尖点头:“嗯,行,我知道了,这事儿是我没处理好,影响你了。” 至少秦红星没敢到她面前来单独放狠话。 荣昭南有看着她的样子,扯扯唇角,一看就知道这卷毛兔不清楚他话里有话。 鸡同鸭讲…… 第98章 你别怪我占你便宜啊 荣昭南剑眉微敛,现在还没摸清楚她身份底细,倒是也不急。 先清理掉她身边那些男女关系好了。 荣昭南转回头继续骑车,淡淡地道:“路上颠簸,我车技不算太好,你扶好了。” 宁媛一愣:“哦,我会小心……啊……哎哟!” 她话音未落,还没来得及握住车后座,一个颠簸,她又整个人撞荣昭南的背上去了。 她鼻尖和胸又撞痛了,眼泪都要差点撞下来了:“你……你骑稳点,慢点!” 怎么回事,这个人,刚才不都好好的,很稳吗? 再撞下去,她小笼包都扁了! 接下来的车道都是“颠簸”异常,除了时不时地撞他的“背墙”,她使劲扶着车座都差点被颠下去两次。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能豁出去了。 她有些恼火地干脆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别怪我占便宜啊,你这车技太拉了,我不想摔得鼻青脸肿!” 荣昭南没说什么,感受到女孩子的柔软身体贴着自己,还有腰上环着细细的胳膊。 他薄唇边浮现出悠悠的笑来:“嗯,不怪你。” 宁媛也有些不好意思,上辈子结婚那么多年,她连李延的腰都没抱过。 因为李延说公众场合,男女这样腻歪拉扯,作风不好,不像样子。 这辈子,她居然当众抱了荣大佬的腰。 宁媛说服自己,不要不好意思,这不是大佬车技太差吗? 如果不是因为二八大杠太大了,她骑着脚不着地,她就骑车带着他走了。 男人宽阔的背,修窄的腰就这么让她抱着,她得承认,原来这么靠上去,感觉很有安全感……很特别。 她前世完全没感受过这种奇怪感觉。 两边冰冷的山风吹过脸颊,却让她觉得脸上更热。 她垂下小扇子一样的眼睫,只庆幸荣昭南没有回头看见她红了的脸。 她抱住荣昭南的腰后,似乎因为重心稳了点,也没那么颠簸了,荣昭南的车技稍微好了些。 两人路上都还算顺利。 只是快到村口的时候,荣昭南忽然随意地问:“你回家打电话了,你家里人知道你结婚了,很生气?” 宁媛听着他的问话,脸上的热度就下去了,眼神也沉了沉。 昨天打电话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邮局里,终于排到她打电话了,她原本多少都有些期待的。 她家就住在卫生院边上,她妈宁锦云在卫生院里当收费员。 她拨响了宁南亭红卫生院办公室的电话,请人帮忙叫来了宁锦云。 宁锦云接通了电话,张嘴就是讥诮的嘲讽:“你还记得给我回电话,是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妈了?” 宁媛沉默了一下:“上次通电话的时候,我就说了,我等妈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你亲生的女儿吗?” 宁锦云冷笑:“你要我给你什么说法?你大姨说她没有说过你不是我亲生的!明明我最看重你,你却从小就觉得我偏心,巴不得不是我亲生的!” 宁媛拧眉:“妈……” 宁锦云冷酷地打断她:“别叫我妈,你在外头和野男人搞破鞋,拖累一家人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妈?还要诬陷你大姨,你怎么下贱成这样,背着我们拿户口卡去登记?” 宁媛脸色冷了下去:“我没有搞破鞋!” 宁锦云怒火中烧:“还敢顶嘴?!我洁身自好一辈子,还生出了你这种没了男人活不了的东西?” “在农村插队也能对着下放分子发骚,你是天生当妓女的料吗,干脆敞开腿去卖算了!” 宁锦云在电话那头一叠声地骂,语言之刻薄和难听,从漏音的电话筒里传出来。 叫宁媛周围站得近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宁媛索性面无表情地听着宁锦云的辱骂,从不小到大一直就是这样的。 只要宁锦云不高兴,就骂她,甚至打她,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 她已经对宁锦云的狡辩和倒打一耙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自己这个“妈妈”的嘴一向很厉害。 上辈子,她结婚多年后,才从宁锦云那里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 那时候,宁锦云哭着抱住自己,求自己不要去找亲生父母而抛弃她和养父。 说亲生父母有了不少孩子,当初就是嫌孩子多是拖累,才扔了刚出生最小的她。 说那年家里穷得叮当响,是宁锦云这个养母跪着求公婆,一点点喂大她,才留下自己一条命。 说她长得不好看,又矮,学历又低,性格又无能,世界上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爱自己这个养女,抛弃了她的亲生父母更不会。 宁锦云还哭着说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发现她是养母后,抛弃她去找亲生父母,太患得患失,才对自己那么冷漠和辱骂。 但是,生恩哪里有养恩大?做人不能没良心! 每一句话,宁锦云都说得这样有道理。 那天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宁锦云为自己流泪,眼里的惊慌也仿佛证明她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个小女儿。 而自己的翡翠辣椒确实被人骗走了,从此只能彻底歇了去找亲生父母的心思,一心一意呆在宁锦云身边。 老话说——最不被疼爱的孩子,一般都是几个孩子里最孝顺的。 因为他们最渴求父母的关注与疼爱。 所以,即使宁锦云年老来瘫痪了,动不动对自己打骂,她还是忍着对方的刻薄,伺候了宁锦云一辈子,为她端屎倒尿,养老送终。 幸福人的被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她前生仿佛是不值得被爱的,要讨好别人来换取关注与喜欢,所以在婚姻生活里与日常里也是低自尊的,这就是她抑郁而讨好的一生。 可这辈子,她绝不要再像曾经那样活着,她提前十几年来问宁锦云这件事,打宁锦云一个措手不及,就是想知道—— 宁锦云是真的有像她说的那样,‘很爱’自己这个‘女儿’吗? 又或者,只是后世心理学说的——只是一种PUA子女的手段? 至少,现在听着电话那头难听的辱骂声,她闭了闭眼,丝毫感受不到宁锦云的“母爱”。 宁媛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妈,你觉得我能从谁那里听到这种你不是我亲妈的消息?如果大姨不愿意承认,我也么什么好说的。” 她顿了顿,冷冷道:“还有,当初我不想落户在插队的地方,你非要把我户口页都迁出随知青队下乡,现在我结婚了,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第99章 她居然敢嫌弃他的吻 说完之后,她直接咣当一声挂了电话。 也不顾宁锦云在电话那头跳脚。 手放在黑色的拨号电话上,宁媛心情复杂。 自己突如其来的‘叛逆’肯定会挑拨得她妈和大姨闹翻。 不过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从她们姐妹的矛盾中查知自己身世的真相。 但是这些事情,不但纯属于家丑,也是属于自己的秘密之一。 现在还不到对荣昭南细说的时候。 宁媛垂下眼睛,平静地道:“是,你见过我大姨的,她告状之后,我父母都非常反对我嫁给你。” “他们的理由,你也清楚,因为你是下放改造分子,我和你结婚,会拖累我的哥哥姐姐们,当然包括拖累他们。” 荣昭南看着宁媛沉默了许久,才冒出来这句话。 即使听起来非常合理,但是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她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他微微挑眉:“上次你大姨会反对也正常,但我现在恢复了工作,他们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宁媛自嘲地笑了笑:“是,如果他们知道你恢复了京城的工作,大概还会问你要一笔不低的彩礼,要不然还会要你帮忙搞什么好工作之类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荣昭南从人人嫌弃的下放分子到京城干部香饽饽。 不过几个月而已。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特。 “他们如果想要,那我可以给。”荣昭南若有所思。 如果宁媛和她家里人底细没问题的话,她就是他的女人,只是要求这些他都可以办到。 毕竟以后,她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 宁媛却干脆地道:“没必要,第一、咱们不是真结婚,你不欠我任何的东西;第二、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我不想让他们占便宜。” 荣昭南听到宁媛那个“第一”的内容,眼神冷了冷。 他声音却很平静,只是继续问:“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你大哥不是从上海给你寄饼干和钱?” 宁媛沉默了一会,还是道:“大哥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他父母都是烈士,以前住在我们单位院子里,家里就是他对我最好。” 大哥宁卫桓来家里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宁锦云夫妇收养他,是因为烈士遗孤每个月都有一笔抚养费。 宁卫桓十六岁就可以受到烈属的照顾参军,留在部队,每个月还有几十块的津贴。 养几年的孩子就能参军了,不但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而且收养烈士遗孤还有好名声,谁不愿意干这种好事。 宁锦云至少面上对宁卫桓还是很不错的。 宁卫桓也许是能察觉她这个小妹是家里最不受宠的,所以寄钱回家之外,总偷偷给宁媛一点。 “这么听着,你这个大哥人不错。”荣昭南道。 宁媛不无自嘲地道:“是啊,而且别看大哥是领养的,比我这个‘亲生’的还得宠些。” 荣昭南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村口,要下车的地方,荣昭南长腿一撑地,让宁媛从车上下来。 他抬起清冷的眸,看着宁媛淡淡地道:“道家有一种说法,叫六亲缘浅,父母缘薄,有些东西不必强求。” 宁媛呆了一下,伸手就上去捂住荣昭南的嘴:“我麻烦你,现在虽然情势风气都明朗了,还是少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你才恢复工作呢!” 她能重生回少女时代这么诡异了,自然是除了玄学也没别的可以解释,但现在还没开放到能随便提"封建迷信"。 荣昭南垂眸看着身前的姑娘,她有些紧张地正左右张望。 姑娘细细的手指因为干活多,有些粗糙,可按在他唇上的掌心却依然柔软温热。 他瑞凤狭眸里闪过幽沉含笑的光:“担心我?” 宁媛瞧着走过的村里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念叨:“你好歹也曾是特种部队大队长,怎么张口闭口就道家,至少人前别提啊。” 之前还半夜打坐修炼,这小哥哥也是个神奇的物种。 荣昭南眯了眯眼,她又提起特种部队这种只有国外有建制的兵种了,国内现在只有侦察兵,她却说得不顺口。 他目光微闪,在她掌心似笑非笑地道:“嗯,你是在担心我?” 宁媛忽然僵了一下,掌心触电一样,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握住掌心,见鬼一样看着荣昭南。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亲了下她的掌心?!! 荣昭南神色不变,看着她:“怎么了?” 宁媛打量着他淡然清冷的神色,还是那副不好接触的高冷样子,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嗯,应该是她的错觉! 荣大佬这种正人君子,当初一个自己把自己捆水缸里泡一宿,被她意外碰到嘴巴子,都能愤怒如同失身的禁欲系,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占人便宜的事? 宁媛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把有些细微濡湿和酥痒的掌心捏紧:“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是她先去按住人家嘴巴的,沾到点唇间的潮气什么,也正常。 她还不小心舔过他呢。 宁媛说服了自己,转身跟着他一起往牛棚小屋走。 荣昭南看着她那自我说服,却把掌心握紧的傻乎乎样子,眸底闪过笑意:“嗯,走吧。” 撸兔子要慢慢来,不着急,有些品种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总归他暂时不打算回京城,一边查她底细,一边慢慢让她习惯好了。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宁媛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伸开手,把掌心在裤腿上悄悄擦干净。 宁媛边蹭干净掌心,边忍不住暗自嘀咕,哎妈呀,就算是帅哥的口水,那也是别人的口水啊,有点恶心。 也难怪荣大佬那时候被她迷迷糊糊当薄荷糖不小心舔了一口,当时他就恶心地冲出去了。 上辈子看那些电影和小说,她就非常不理解接吻这种交换口水的事,从来都没有亲过李延,当然李延也没啥兴趣亲她。 怎么会有人喜欢接吻这种交换口水和细菌的事?不会传染病菌吗? 荣昭南眼底的笑意没了,变成冷冰冰的光:“……” 这么嫌弃?很好,他记住了! …… 第100章 这小哥哥醋劲真大 宁媛边擦手,边走着,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冷飕飕的气息。 几乎可以称得上阴风阵阵。 她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地扭头:“什么东西?” 但是清冷朝阳下,只有推着车,神色自若的荣昭南和不远处偶尔早起劳作的村民。 宁媛有些莫名其妙地搓搓胳膊。 应该是她想多了,大白天哪里的阴风大作,可能是天太冷了。 她缩缩脖子,摸摸自己的小布包继续往前走。 没瞧见背后的人眼神危险地盯着她,扯了扯唇角。 两人刚穿过田埂,就有村民打招呼,有人羡慕地看着他们:“呀,进城一趟就有自行车了?荣大夫恢复了工作就是好。” 宁媛笑笑,解释:“这是朋友的车,借来用一下。” 原本还想寒暄两句,荣昭南却面无表情地直接推着车,一阵风地往前走。 宁媛只能匆忙朝着其他村民摆摆手,赶紧追了上去:“等等我。” 这人怎么回事? 她刚要追上去,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大队办公室的院落走出来,叫了她一声:“宁媛!” 宁媛一愣,李延? 荣昭南忽然冷不丁地回头地道:“你的老情人等你呢,还不去?” 宁媛拧了下秀气的眉:“你别瞎说,怎么,秦红星是你老情人啊?”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利落上车,骑着就走了。 宁媛:“……” 这小哥哥,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心里很有些点莫名其妙。 宁媛看向李延,板着脸向他走了过去。 “我不是说了,请李延同志你别没事来找我么?对你我的影响都不好。”宁媛对李延这次已经没有什么好脸色了,直接不客气地道。 从苏醒那一刻,自己就没有给他任何不该有的希望。 可后来那样嫌弃她的人却开始纠缠起来了?一大早又来了! 李延看她板着小圆脸,国字脸黯淡了下来,递给她一封信:“宁媛同志,大队有一封沪上的来信,可能是你大哥给你寄的。” 宁媛一愣,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沪上的来信,署名就是她大哥宁卫桓。 大部分的外地来信都是先寄送到大队,再分发到村小队的。 宁媛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你昨天怎么没给我?” 李延顿了顿,苦笑一下:“信是昨天下午到大队的,我今早来,是来跟村里的人交接一下工作,顺便跟你告别和把信捎给你。” 宁媛一愣:“告别?” 李延点点头:“是,省林学院招人,大队推荐了我,我也通过了校内初试,下周我就要去林学院报道了。” 宁媛闻言,表情也有些复杂。 这年头大学除了高考,还有推荐入学。 李延的前半生还是一如记忆里那样,在既定的轨道上往前奔跑着。 不过,他的生命轨迹,她不会再参与。 “那我……祝你一帆风顺,前程似锦吧。”宁媛轻声道。 李延心里有些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却又有些释然,他也不知道这种矛盾的感觉哪里来的。 他看着面前娇小的姑娘:“嗯,谢谢,我之前可能有些冒失了,对荣大夫说了些话,但……” 他顿了顿:“我不后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担心你过得不好,。” 说完,他又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瞎操心,可能现在的你跟我以前认识的宁媛不一样了吧,如果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先给你道个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李延顿了顿,朝她伸出手:“再见了,以后多保重,宁媛同志。” 宁媛心里百味杂陈,也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嗯,一路顺利,各自保重。” 李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挎上包,转身离开。 宁媛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提高了声音:“李延同志,以后少喝点酒和抽烟,对你身体不好!” 他上辈子就是喝酒抽烟喝出了癌症,虽然他不是个好丈夫,但确实是个有能力,又两袖清风,守护国有资产的好干部。 “谢谢。”李延一愣,转身点点头,然后向村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宁媛闭了闭眼,冰冷的冬风吹来,将细碎的发吹开,也吹散了前生的尘埃。 她看向冬日的天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上辈子李延去世的时候,自己就按照老例折断了梳子,扔了一半在路口,只愿桥归桥,路归路,来生各奔前程。 现在她重生这一世,也是她的来生。 上辈子,他不肯调她离开绢纺厂害的她习惯性流产,也有有她大姨的缘故,再加上自己一心依赖男人,从没想过自立自强,想办法考学或者调出去。 这辈子她悟了,只说两不相欠。 从此你我在命运的河流里,做再无交集的支流,奔赴不同的方向吧。 荣昭南环着胸,靠在一间屋子的墙后,没什么表情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垂下的长睫,在冷白的面皮上落下幽暗的阴影。 滚蛋了啊,挺好的。 如果某只兔子没一副"依依不舍",欠收拾的样子,会更好。 …… 宁媛心情有些惆怅地回到牛棚小屋,小白摇着尾巴就蹭上来了,大眼睛里都是委屈,它可饿死了! 夏老太太好小气,只喂它骨头,它会摇尾巴,可它是狼,它要吃肉肉!!! 宁媛看了一眼边上空空的碗,揉揉它的大脑袋和粉鼻尖,转身到后院去弄了点半风干的肉在它碗里。 这年月,养活人都不容易,也就荣昭南仗着一身本事,还来养只狼。 不过那人怎么回事,明明比她先回到家,也不喂喂小白? 宁媛抓着信回了小屋里,进门就看见荣昭南端着杯茶,坐在书桌边喝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也懒得多问,这人刚才就莫名其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估计是看见李延和她说话,他心里不爽,又要嫌弃她——不敬业了。 扮演他对象,还跟别的男人有往来,那他不也半夜还跟秦红星出门聊天么。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宁媛洗手洗脸后,坐下来,打开宁卫桓的信。 信上的字体清隽坚毅,问了她最近的情况,还夹着十块钱。 宁媛心情瞬间温软下去,大哥是家里最关心她的人之一了。 他考上了军校后他还给自己寄过信,表示下次假期给她辅导学习,希望她以后还是有机会还是要读书。 她得想想怎么回大哥她突然结婚的事儿。 因为大哥很早就说过,希望她晚点结婚,至少应该继续读完高中再考虑结婚的事。 “在想怎么回你大哥的信,说你嫁人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宁媛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荣昭南一眼:“嗯,大哥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人,这事儿,总要好好跟他说一声。” 咋地,又肯搭理她了? 荣昭南没理会她探究的眼神,放下搪瓷杯:“告诉他你嫁给我就行了,部队里的人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你大哥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没记错的话,宁媛的大哥——宁卫桓在沪上卫戍部队工作。 他队里出去的部下有在那边任领导职务的。 宁媛一愣,这人说话怎么好像他们是真夫妻,他在搞定大舅子似的。 她轻咳一声:"找你干嘛呀,小心他揍你。" 荣昭南笑了笑:"那他可以试试。" 第101章 我的女人才管我的工资 宁媛:"……" 他那副样子是在挑衅她大哥,觉得大哥奈何不了他吧? 她忍不住暗自摇头,还好不是真结婚,要给她大哥找了这么个妹婿,大哥打又打不过,得怄死! 宁媛低头看着信里的露出的十块钱,忽然自嘲起来:“大哥对你有没有意见不知道,但我妈和小哥肯定对我意见很大。” 因为,大哥隔了两月,这次给她多寄送了五块钱。 …… “这个月沪上居然只有十五块寄回来?以前都是二十块,老大肯定是把多出来的钱给了宁媛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 宁南市,锦头巷一处民房里,宁锦云捏着信,愤怒地数着手里的钱。 宁竹留端着晚饭走出来,皱眉看了自己老婆一眼:“你怎么又骂小妹!” 宁锦云恼恨地瞪着他:“你以为我想这么骂她,你也不看看那死丫头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先打了她大姨,昨天还顶撞我!” 昨天,被宁媛挂了电话后,她差点气得心脏病都出来了。 “那小贱人真是反天了!!”宁锦云想起来,就一口气憋在心口,她真是白养了宁媛那么久。 宁竹留看着自己老婆,眉头拧得更紧:“虽然说那个乡下男人带坏了小妹,可你嘴也太臭了!” “你……”宁锦云气到了。 “爸、妈,怎么还在吵架啊,不开饭吗?”这时,一道有点醉醺醺的声音响起来。 宁锦云一转身就看见自己二儿子宁卫兵一脸醉醺醺地从门外晃进来。 她原本略显长的脸就拉得更长了,恨铁不成钢地揪住宁卫兵的耳朵—— “宁卫兵,你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一个月几个工资,一天到晚喝喝喝,你小妹都嫁人了,你连娶老婆的本都攒不够!” 宁卫兵被扯耳朵疼,忙恼火地喊:“妈,你干嘛啊,疼死了,我上夜班不累啊,不喝两杯这日子有什么过头,谁嫁人关我什么事……” 他刚说完,忽然瞪大了和宁锦云一样的三角眼:“啥,妈,小妹真的嫁人了?” 上个月下夜班的时候,好像听到大姨和妈在吵架说啥嫁人不嫁人的,他喝多了,当时没听明白。 今天他喝得不多,一下子就听清楚了! 宁锦云眼神阴沉又恼火:“是,你小妹主意大的很,嫁人了,真是白养她个废物!” 宁卫兵别的也不管,就三角眼一亮:“那小妹换了多少彩礼?这不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吗?妈,你知道我们车间主任的女儿最近在找对象啊!” 宁锦云听着宁卫兵的话,脸色更难看了,松了扭着宁卫兵耳朵的手—— “你小妹以前看着是个闷葫芦,下乡以后就迫不及待找了个扫牛棚下放改造的男人睡觉,她不拖累你和你二姐就不错了,还指望能拿什么彩礼钱?!” 牛粪当彩礼吗? 宁卫兵一听,拍着大腿,大惊失色:“宁媛她有病啊,下乡三年就算寂寞了,找个农村人,也比找个扫牛棚的好啊,这不是坑我们全家吗?!” 宁锦云阴着脸:“早知道,当初就不为多个三十块,把她户口页迁出去了!” 上山下乡的目的,是让城里知识青年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愿意把户口随下乡迁去定居扎根乡村,就能多给三十块安居费。 宁竹留没好气地去厨房把剩下的饭菜都端上来—— “也就你眼皮子浅薄,为了三十块,让人迁户口页,现在管不住女儿才后悔,有用吗?” 宁锦云气到了:“我怎么知道小妹那死丫头突然变了个人!” 宁卫兵坐在很心烦:“妈,宁媛嫁给扫牛棚的,要让我们车间主任知道了,才不会把他女儿介绍给我!不和他女儿结婚,我这三班倒上到什么时候?我猴年马月才能转干呢!” 这年头找个扫牛棚的,就是思想政治觉悟太低! 叫人知道了,谁会给他介绍好对象? 他烦得挠头,看向宁锦云,干脆地道:“妈,要不,我们跟小妹断绝关系吧!” “不行!” “你疯了!” 宁锦云和宁竹留夫妇俩异口同声地怒道。 宁卫兵愣住,他爹宁竹留是个老实人就算了,他妈宁锦云对小妹一向刻薄,还没大姨对小妹好呢。 怎么这次两人同时阻止这事儿? 宁竹留黑着脸瞪着宁卫兵:“你少废话,有你这么当哥的?动不动跟小妹割席?现在又不是早些年,你至于这样?” 宁卫兵不说话,恼火地看向一直最疼他的老妈:“妈,我都25了,还没对象,反正你得给我解决这事儿,我就要娶车间主任的女儿!” 说完,他摔门就进了自己房间,也不吃饭了。 反正刚才他在外头和狐朋狗友都喝酒吃了个烧鸡。 一个月三十九块的工资,爹妈疼自己,也不用他上交伙食费,全是他零花钱。 家里这清汤寡水的,他也懒得吃。 “卫兵!”宁锦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阴着脸没说话。 宁竹留看着宁卫兵进房间了,才皱眉恼火地压低了声音:“你就宠着他吧,多大人了,一点不懂事,你还说小妹不懂事,你好好想想为什么小妹认了你不是她亲妈!” 宁锦云想说什么,看着宁竹留冰冷的目光,她也只能憋着一口气:“行了,我一会去找大姐,我看小妹不是我生的这事儿,还是她说的。” “她不是不承认吗?”宁竹留喝着汤。 宁锦云冷了脸,没说话。 在文工团的二女儿没有回来,宁锦云和宁竹留吃得简单。 吃完饭之后,宁锦云就出门去找自己大姐白锦了。 宁卫兵看着自家妈出了门,他也立刻趁着宁竹留收拾碗筷后,偷偷摸摸地跟着宁锦云。 他刚才好像贴着门口,隐约似乎听说小妹不是他妈生的? 如果是这样,他怎么都要想办法让宁媛和家里断了关系,为了那个小野种断送他的大好前程,可不值得! 不过他得先从大姨和他妈那摸清楚来龙去脉才行! …… 四塘村里 “你家里人和你关系不好也无所谓,你自己能立起来,谁也奈何不了你。” 荣昭南看着炉子上热水开了,倒了一搪瓷杯的热水给她。 宁媛看着杯子里放了麦乳精,甜甜的,仿佛冲淡了心里的苦涩:“你不觉得和家里人关系不好的人,人品不好吗?”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这个观点——长辈和家人做什么都对。 荣昭南端着茶在她对面坐下,淡淡地道:“我和家里人关系也一般。” 宁媛愣了愣:“啊?” 荣昭南也没有多说什么,忽然将两百块钱和一布袋奶粉、麦乳精、奶糖、饼干之类的放在她面前。 “给你的,想吃什么就吃,手帕你先去百货大楼订货。” 宁媛微微拧眉:“你是要赔我手帕吗,这赔得也太多了!” 荣昭南喝了口搪瓷杯子里的茶,轻描淡写:“我的工资和东西,当然只给我女人管。” 宁媛莫名地耳朵发热,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大眼:"谁是你女人。" 第102章 她的身世真相 ?荣昭南慢条斯理地吹了下杯子里的茶叶:“嗯,说反了,我现在你的户口本上,别人看着,我就算你男人才对。” 宁媛耳朵更热了,干巴巴地道:“又不是真的。” “不管真假,以后我的工资都给你管,我相信你会让它们很快翻倍。”荣昭南唇角浮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 宁媛这下明白了,这小哥哥是打算让她“操盘”投资呗。 说话那么暧昧干嘛?大佬也有扭扭捏捏的一面,害她多想。 宁媛卸下防备,有些纳闷:“你哪来那么多钱?以前藏的箱底钱?” 这小哥哥前几年落魄得穿破衣草鞋,上山打猎才没饿死,不可能攒下来那么一大笔钱。 荣昭南垂下睫羽,在他冷白的面孔上落下幽暗的影子:“家里让人寄来的。” 宁媛忍不住感慨:“你家里人还是挺在乎你的。” 不是在乎的话,也不会一下子寄那么多钱。 荣昭南嘲讽地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只是,他看到宁媛听到钱就亮晶晶的大眼睛,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以后应该还会有更多。” 宁媛顿时笑眯眯地道:“看来,南哥这是指望我帮你投资做买卖啊,行呀,三七分,你三,我七,怎么样?” 荣昭南淡定地道:“行,亏了算我的,赚了三七分。” 宁媛听得一呆,做买卖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 这哥居然答应得那么干脆,还附加一个听起来很无脑的条件——亏了都算他的? 宁媛顿时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嘿,这买卖划算得很,稳赚不赔啊! 荣大佬很信任她嘛,按照他的背景和发展来看,以后的工资只高不低,何况他最值钱的可不是工资。 她到底没忍不住大眼弯弯,灿烂地笑出一口漂亮小白牙:“成交!!!” 未来名字会在《人日》报纸头版上时常出现的大佬,最值钱的是“势”,帮他理财,她能借势而上! 荣昭南看着觉得占了大便宜一样,暗自得意笑意难藏的姑娘,他垂下眸子,淡淡地一笑。 图利的兔子,大概不知道战场上还没人能占他便宜,又不付出代价的。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 一个算计人,一个算计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 但也有人算计失败,很恼火。 比如宁南市内,第一医院的走廊拐角处,吵成一团的两姐妹。 “你算计人有一套啊!大姐是觉得小妹知道她不是我女儿,就会把你当亲妈养?” 宁锦云看着自家大姐,尖酸地冷笑。 白锦拉长了严肃的脸:“谁算计你了,我已经告诉过你,宁媛会知道这事儿不是我透露的!” 这个妹妹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自己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医院养着,还被拉着到这角落看她犯蠢! 宁锦云扯了下唇角:“不是你是谁,小妹总不可能自己突然发现这事儿!” 她讥讽地上下打量白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想要小妹当你女儿是为什么呢,姐夫如果知道你心里还记挂那个男人……” “宁锦云!”白锦刻板的脸瞬间变得阴森,也顾不上的肋骨还疼,胖呼呼的身体一下子逼到她面前。 宁锦云看着自家大姐扭曲的脸,顿时喉咙紧了紧,没有再说话。 白锦死死盯着她:“宁锦云,管好你的嘴,再敢瞎扯,别以为你是我妹妹,我就会放过你!” 宁锦云看着自家大姐的脸色,心中生出惧怕来,干巴巴地道:“知……知道了。” 白锦这才松了手,阴沉地道:“小妹整个人态度都变了,说明她已经很确定她不是你生的。” 她顿了顿:“你想好说辞,别真让宁媛真跟我们生分了。” 宁锦云不甘不愿地道:“我知道了,但是女生外向,被男人睡舒服了就不想着娘家了。” 白锦不悦地拧眉道:“你说话总是那么粗俗,难怪小妹会认定你不是亲妈,连翡翠辣椒吊坠在她那,都不告诉你!” 宁锦云三角眼都瞪大了:“什么?谁给她的翡翠辣椒吊坠!” 白锦扯扯唇角:“除了我们老妈子,还有谁!” 宁锦云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那个死老太婆真是给宁家当了一辈子佣人,奴性不改啊!” 她越想越气:“好东西都不想着留给我们这些女儿,居然留给宁媛那个小野种!” 白锦拉了脸,冷冷地道:“什么小野种,你要不想当小妹的妈,当初就别养她,我来当她妈!” 宁锦云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我们妈那个老太婆说?谁养大小妹,她当初偷藏的宁家那些宝贝就是谁的,你以为我稀罕养个外人?” 她们妈以前是宁南市最出名的世家宁家小少爷的奶妈子。 据说,五十年代中期,宁家跑去香港时一片混乱,她们妈?趁机偷偷拿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白锦恼火:“你就是这种态度,小妹才会变了个人!” 宁锦云也恼火了,嘲讽地看着白锦:“白锦,我一家六张嘴,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也不是没想把小妹送给你养!” “可你?是想当小妹的妈,她也不愿意啊。” 自己对小妹很一般,但也就是漠视小妹。 偶尔心烦,那死丫头撞?枪口上,才没好脸色地打骂一番。 吃穿上,大家都穷,最多就是从来没有新衣服穿,有点好东西吃轮不到那死丫头,从小要帮家里多干活做家务。? 可现在哪家儿女多的不这样?也算不上太刻薄吧? 可她这个大姐,喜怒无常,为人一直严苛到病态。 假期送宁媛去大姐家,说是当自己亲女儿管,吃喝穿住,看似不错了。 结果小丫头动辄得咎被罚跪、罚打、罚抄东西、一犯错不也没饭吃? “宁锦云,你懂什么,我是把小妹当大家闺秀培养!”白锦愤怒地说?。 宁锦云又翻了个大白眼:“你快闭嘴吧,咱们都是红五类的无产阶级好成分,你扯什么资产阶级大家闺秀,那可是黑五类,早几年你也要被拉去改造下放!” 说白点,她们和爹妈?都是佣人出身,去哪里学培养大家闺秀。 白锦就是脑子有病,不想承认自己宁家佣人出身,非要把名字颠倒过来,改姓白。 明明这个出身让他们过得多舒坦! 什么进厂、转干、读书甚至结婚都要讲成分!帮佣可是顶好的无产阶级成分! 白锦被堵得脸色难看:“你……” “我什么我,别以为你拉着小妹,到时候找到老妈子从宁家弄的那些宝贝,你就能多分!” 宁锦云叉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说什么真心对小妹好,其实还不是为了老妈子藏起来的好东西。 不然白锦问宁媛要那只翡翠辣椒干嘛?! 还不是因为翡翠辣椒是唯一能找到老妈子留下宝贝的线索!! 好在她当初机灵! 趁着白锦被派去北大荒军垦农场的时候,好话说尽,从老妈子那里把还在襁褓里的宁媛弄到手了。 第103章 当他的女人和敌人都挺惨 看着宁锦云一副我看穿你了的样子。 白锦和她相似的下三白眼里闪过怨气阴沉的光—— “宁锦云,你少污蔑我,我想要老妈子的东西,也是为了小妹好,她总要懂得感恩,我是真把她当女儿!!” 宁锦云看着白锦眼底阴沉偏执的凶光,还是有点害怕再戳的阿姐的心窝子。 这几年婚姻生活不如意,姐夫闹着要离婚,导致自己这位大姐真是越来越神经质和奇葩。 真疼小妹,还不是下狠手打到小妹见她都怕。 宁锦云撇撇嘴:“行啊,你自己信就行,不管怎么样,那翡翠辣椒,我们都得想办法弄到手里。” 白锦脸色又似缓和了些,眉心拧起来:“现在知青大回城,想办法把小妹弄回来再说?” 宁锦云唉声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她结婚了,户口落在村里,这可不好办。” 说着,她忍不住砸吧嘴:“不然把那死丫头弄回来,再嫁个大十几岁的鳏夫,也能换不少彩礼,我家卫兵现在想要谈对象,太需要钱。” 这年头男女知青就算乡下结婚生孩子了,回城重新找对象的不少。 乡下人只要不知道知青老家城里的地址,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锦不耐烦地骂:“你钻钱眼里了,从小就眼光短浅,小妹就算不要那个坏分子,也不能什么垃圾都嫁。 女儿嫁得好,对一家子才有取之不尽的好处! 宁锦云不高兴,哼了一声:“我要钻钱眼里,前几天有人找到我这里打听小妹的消息,我就冲十块钱都说了。” 白锦一顿,挑起三角眼问:“打听小妹的消息,谁打听?” 宁锦云想了想:“不知道,就是有个来卫生院看病的,变着法子打听小妹和她那个乡下对象的事儿。” 她很得意:“对方还给我塞钱套近乎,我看那人就不像好人,就没承认小妹乡下结婚了。” 白锦眉头紧拧:“难道是冲着小妹那个下放分子对象来的,一般被下放的都是因为得罪人,挨整的,搞不好是那个男人的死对头?” 一想到自己被那个下放分子一脚踹断了两根肋骨,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骨裂和骨折,住院都住了好几个月,她就恨! 宁锦云吓了一跳:“什么,那会不会连累我们家!” 白锦一下子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只能说:“如果对方是冲着小妹那个乡下对象来的,大概还会再找你,到时候试探看看对方想干嘛!” 宁锦云没好气地道:“那也只能这样了!宁媛那死丫头可真是个丧门星,找了什么东西嫁!” 要是连累家里,她饶不了那死丫头! 白锦看着宁锦云嘴里还是不干不净的,脸色阴沉地训斥—— “你在小妹面前嘴巴放干净点!她已经知道你不是她亲妈,她要被你骂跑了有什么好处!” 宁锦云扯扯唇角,不耐烦地道:“得了,我知道了。” 没有孩子是不渴求母爱的。 她了解宁媛,只要对那丫头态度好点,那死丫头就能对她掏心掏肺。 她捏着鼻子养那丫头那么大,哪能一点好处都没有? 真找不到老妈子留下的宝藏,宁媛至少得给她养老送终。 给她端屎擦尿,减轻自己亲生儿女的负担。 白锦和宁锦云两个人拿定了“大事”的方针,宁锦云才扶着白锦回了病房。 等她们都走了,楼梯上拐角处露出宁卫兵的脸。 他仍然一脸震惊——震惊于吃到的瓜。 小妹是外婆捡回来的,真不是亲生的,外婆很疼小妹,给了小妹一个翡翠辣椒。 外婆当佣人时偷了主家很多宝贝,找到那些宝贝的“钥匙”或者说唯一的线索就是翡翠辣椒? 但是小妹在乡下嫁的下放改造分子可能有仇家,找上门打听小妹的事儿?! 宁卫兵被酒精熏陶过度的大脑,消化了那么多消息。 他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因为害怕被下放人员拖累,和宁媛这个小妹断绝关系? 还是把小妹留下来,拿到外婆的翡翠辣椒,好得到老太太偷偷藏的宝贝们? 这可真是人生难题! …… 几天后,县邮局 “什么,队长你要把家里寄来的钱都给小嫂子?”陈辰不可思议地看着荣昭南。 刚才队长问他京城是不是有寄钱来,他马上就把刚汇过来的一千块给了队长。 顺便多嘴问了一句上次两百块要不要一起存银行,毕竟他没怎么看队长花钱,一千二是很大一笔钱了。 结果队长说以后汇钱过来都要交给宁媛? 荣昭南把钱点好后,随意地收进胸口的口袋里:“嗯。” 陈辰忍不住皱眉:“可是队长,你还没摸清楚小嫂子的底细,怎么就把钱都给她了?” “万一她真的是敌特分子或者当初整荣家害你下放的敌人派来的呢?” 虽然时下房产国有不许买卖,只能分房,可还是有人私下把分到的房子卖给人。 七百多块在沪上都能换一套顶不错的房子。 荣昭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她就算真有问题,能带着我的钱跑了?” 陈辰下意识地摇头:“那她跑不了,坐飞机都能被轰下来!!” 自家队长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除非没被盯上,一旦被队长锁定的目标,从没有机会逃出过他的五指山,越跑死得越惨! 荣昭南随意地从陈辰手里抽出一根烟,淡淡地问—— “那你担心什么,钱帛动人心,也容易养大人心,她想做什么有充足的经费,有问题就更容易露出马脚,正好一起收拾了。” “小嫂子……应该不是那种人吧。”陈辰皱眉,他有些不确定地道。 荣昭南点着了烟,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却没抽,他慢条斯理地欣赏着烟燃烧时的明灭不定的火光。 烟雾晕过他清冷邪气的面孔,轻哂:“那不是更好么,她人都是我的,其他算什么?” 她的人和钱都是他的,当然,他这个人很公平的,也会给与她相同的待遇——他也是她的。 陈辰看着自家队长,觉得后脑勺真是——阴嗖嗖的!!! 以前出任务,队长就出名的手段厉害,玩得够“阴”和够“狠”,出手从不落空。 叫敌人听到“太岁”的代号就闻风丧胆。 可是……妈的,没想到队长虽然挺喜欢小嫂子,算计起她来,却没有一点手软的。 这钱给到小嫂子手里,队长怎么都是稳赚不赔啊!亏的只有小嫂子! 不管是当队长的敌人还是女人,好像都会吃得骨头都不剩! 要他被队长看上,马上躲到天涯海角……啊,呸呸呸!他才没那么倒霉!他又不是女人!! “队长……”陈辰对自家队长的狗有了进一步的认知,难免头皮发麻,却有话不得不问。 荣昭南淡淡地道:"说。" 第104章 她的男人就得伺候她 陈辰小心翼翼地问:“队长,你打算在乡下呆多久,京城那边给你寄那么多钱,是希望你能早点回去,你知道的……” 京城老家的人希望队长拿些钱补偿小嫂子,跟小嫂子离婚,但这话他不敢说。 荣昭南:“嗯,那又怎么样?” 陈辰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就是……我怕你再不回京城,那边不会再给你寄钱了。” 到时候,哪里还有钱给小嫂子呢? 荣昭南随手捏灭手里的烟:“那就告诉那边,我很快会回去。” 陈辰一愣:“啊?真的吗?” 可他看队长怎么也不像想回去的样子。 荣昭南慢条斯理地一挑眉梢:“假的,骗钱的手段。” 陈辰被口水噎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队长!!不带这样的!!! 你是英明神武的队长啊!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说这种要骗钱的无赖话? 可是为啥这样狗起来坑亲爹不眨眼的队长,也很帅气! “这样……这样不合适吧,总有忽悠不下去的时候。”陈辰还是小心翼翼地道。 老领导是队长的亲爹,骗个几次还行,多了也会露馅,老领导平反后能重回如今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可不是傻子。 荣昭南随意地把自己松开袖口扣子扣好:“老头子要问,你就这么答,至于他什么时候不给,那就再说。” 他顿了顿,淡漠地道:“当初让我给他心爱的小儿子顶罪,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合适。” 陈辰不说话了,捏紧了拳。 当初队长受了多少委屈,他们大队心里都清楚。 刚完成极限危险任务的英雄,差点死在边境,最后却被自己父亲逼着带伤离队下放,尝尽人间白眼与侮辱。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何况队长面上清冷淡漠,骨子里却是桀骜如鹰的人物。 “行了,回吧,我估计在村里也不会呆太久。”荣昭南拍了拍陈辰的肩膀,神色平静。 陈辰一愣:“啊?不在村里呆,队长要去哪里?” 荣昭南轻弯了下唇角,似隐着兴味:“看情况。” 那狡猾的短腿兔子这时候应该跟村支书谈妥了吧? …… “小宁,我把满花拟定参与山货买卖的名单改了几个人,从村里选了十六户人家,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老支书一边吧嗒、吧嗒地抽水烟,一边笑着对宁媛道。 “哎呀,你没瞧着小宁才从地里干活回来,一头汗的,急什么,快喝点鸡蛋红糖水,婶子特地给你煮的!” 一边的方婶子殷勤地给宁媛递了红糖鸡蛋水。 这平时是老支书才能享受的待遇,就算孙子和儿子都轻易吃不着。 可宁媛上周末带着满花一个上午就赚了三十多块,还谈了给县公安局和医院食堂供山货。 简直让他们全家震惊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宁媛乖巧地道谢,又接过来鸡蛋红糖水,她下地干了一天活,是真累真饿! 她一边喝鸡蛋糖水,一边拿过名单看了起来。 她一边看,一边叮嘱:“老叔,狩猎和捡山货的经验都可以慢慢培养,但参与做买卖的都得老实人家,嘴风必须严!” “放心,我选人都先选嘴紧的和老实、吃苦耐劳的,上级不能知道做买卖的事,但咱们下头参与的人必须心里有数!”老支书点头。 虽然现在京城有开放市场经济的文件下来了,但是私人做买卖的事儿,还没正式文件下达,保密工作就尤其重要了。 万一被发现了,就是要坐牢的投机倒把罪!! 老支书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咱们这买卖瞒上不瞒下,出事儿了,我们也绝不牵连你!都只说是我们自己干的!” 宁媛听到老支书的话一愣,瞒上不瞒下啊……老支书这话说得跟当初徽省阳凤县小岗村的生产队长说的一模一样。 小岗村当初就是第一个暗中尝试分田到户的村子,1979年10月也就是今年秋季迎来了超级大丰收。 宁媛看着老支书坚毅的眼,心里一热,脱口而出:“老叔,要不除了做山货买卖的事儿,咱们试试分田包产到户?” 收山货,可以利用休息的时候,大家排班上山干,但是种田和交公粮是日常必须进行的工作,为什么不结合在一起? 按照历史进程,还有大半年,小岗村就会获得大丰收,事也会上了新闻,也因此让分田到户成为了国策之一。 现在也许有风险,可值得一试! 老支书一愣,华子和满花,还有他大儿子大田都面面相觑。 做买卖就算了,还想偷偷分公家的田? “爹,这不行,分田包产到户太冒险,太激进了,万一被抓了……”大田也是公社基层干部,听得心惊肉跳。 可老支书一抬手,深沉地示意宁媛继续说下去:“都别说话,听小宁说!” 宁媛大眼闪了闪,认真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别的也不用学,就学当初徽省阳凤县的小岗村。 1978年,小岗村十八户农民在队长带领下,冒险签了一份包干保证书。 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有三条:一是分田到户,调动农民种田的积极性; 二是不再伸手向国家要钱要粮,吃大锅饭; 三是如果干部因此坐牢,社员保证把他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 “我的想法是,咱们这十六户人家既然都是信得过的,反正私下做买卖也是冒险,那分田到户也是冒险,干脆一起干!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 宁媛脆生生地道,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也不确定老支书会不会同意,可四塘村的人大部分都淳朴,村子富裕起来了,大家就会更信服她! 她以后还想下海,需要踏实又信得过,还有冒险精神的自己人! 老支书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满花却眼睛发亮,她是亲眼看过宁媛本事的,想跟着宁媛干。 可其他人都惴惴不安。 宁媛也不急,就慢慢吃着红糖鸡蛋水等着老支书的回答。 老支书足足抽完了一筒子水烟,他才抬起老眼,狠狠地一咬牙:“干了!这个包干保证书,我来牵头写,咱们也跟你说那小岗村一样,坐牢也绝对不牵连你小宁!!” 宁丫头要把山货买卖交给他一家子领头干,没理由人家铺好路,还要人家担风险。 “爹!你疯了?”大田忍不住站起来,想反对。 “你要反对也可以,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你爹和你弟被抓了,你记得带着其他人养大你弟的娃和养你老娘就行!”老支书斩钉截铁地打断大田的话。 为了村里人的未来,他这一辈子总要冒险一回! 大田不再说话了,自家老爹决定的事,没人能反对。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在场众人都跟心里揣了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兴奋又不安惶恐。 惟独宁媛松了一口气,老支书肯支持,这事儿就能成。 “老叔,我还有个事儿,我得进县里找个学校读书,把学籍拿到才能参加今年高考。”宁媛再次缓缓开口。 这也意味着,她需要脱产学习,而且不能再留在村子里。 要求一提出来,老支书眉心紧了紧:“去找学校读书,得大队的推荐信,这个我来想办法,不过,小宁啊,县里学校收不收你,这老叔就没法子了。” 宁媛笑了笑:“这不要担心,我自己想办法。” 她早已经在盘算准备什么礼物,请章二和章大姐帮忙联系学校了,县招待所能认识的人特别多。 总有机会找到学校愿意接收她的,不行就先给学校教职工食堂供山货嘛! 老支书还是有点皱了皱眉毛:“可你男人……荣大夫的户口在村里,没法跟你进城啊。” 村里学生读书,有学籍可以进县城住校,但村里的人没城里户口,是不能在城一直呆着的。 没介绍信,光住就是个大问题。 宁媛也有犹豫:“那让他在乡下留守?” 要不,让荣大佬当一回乡村留守儿童,支持她事业发展,不寒碜。 “那可不得行,荣大夫一个人在乡下,要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女特务又来了怎么办?”满花第一个反对。 第105章 荣大佬不是女人就是个太监 方婶子也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附和:“就是,那女特务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宁媛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们说的女特务是……秦红星?” “管她叫什么,穿得妖里妖气跟电影里的狗特务一样,婶子告诉你,可得看好自己的男人,当初我回娘家一趟,就有不要脸的货来扒拉你老叔……” 方婶子拿针在头发里刮了刮,严肃地道。 “咳咳咳!老婆子说啥呢!”老支书老脸一红,拉高了嗓音敲打起了水烟枪。 方婶子白了他一眼:“哼,反正男人啊,都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子里的。” 宁媛实在想笑,却又忍住了:“她是荣昭南的前未婚妻,不是特务啦,而且荣昭南也不喜欢她!” 秦红星那拜高踩低的性格,很难招人喜欢。 满花皱眉:“妹子,女追男隔层纱,你别大意了,我瞧着你要有机会还是把荣大夫接到县里去,就说……” 她顿了顿,偷偷看了眼自家丈夫,还是小声说了:“就说他去县里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考学。” 屋子里的几个男人们面面相觑,这……等于让荣大夫呆家里吃软饭啊。 是个正经男人都忍不了吧? 华子咳嗽了一声:“满花,这事儿荣大夫不能答应吧……哪家好男儿能给婆娘洗衣服做饭的。” 满花嘀咕:“那怎么办,小宁比他能赚钱,比他有主意,又要考学,这不得有个人照顾嘛,总不能还叫小宁外头赚钱,家里伺候他?” 她哼了一声:“这不也是吃软饭吗,还是软饭硬吃呢!”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连方婶子都下意识地点头,一屋子男人们也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老支书咳嗽了一声:“咳,我看就这样,到时候我去大队想办法再搞个介绍信,就让荣大夫去县城里照顾小宁……” 他顿了顿,吐出烟来:“那话叫什么来着,嗯,女子能顶半边天,到时候小宁考了好大学,光宗耀祖,这军功章也有荣大夫的一半嘛!” 小宁这丫头进县城里读书对村里是好事,因为县里供销山货的关系,是小宁一个人闯出来的。 有她在城里接应满花和华子,村里的山货买卖才会越做越顺利。 至于荣大夫,能照顾那么能干的小宁也是他的荣幸嘛。 方婶子有些不放心:“可要荣大夫进城了不愿意伺候小宁怎么办?或者跟那个狗特务跑回京城了怎么办,进了县城,咱们这可管不上了呀?” 老支书哼了一声:“他要不识趣或者非得回京城,咱们村难道没有好男娃?就小宁这么能干的,就是离了也不怕,十里八乡的好男娃子总有合适小宁的!” 众人面面相觑,啥,要搞到鼓动宁媛离婚那么大吗? 但是吧…… 老支书这番言论也不算惊世骇俗,男知青回城不要乡下妻子的事,公社里也没少出。 乡下妻子也有不少再嫁的,毕竟在乡下,家里头最好还是有个男人能干体力活。 就小宁这样本事又福气的姑娘,就算离婚了,他也能给小宁相看到好男娃! 为了自家和村里人的好日子,他这当支书的怎么都得保障小宁的利益! 最老实的华子都咳了一下:“我觉得阿爸说得对,小媛妹子,你别担心。” 宁媛在一边默默地托着下巴,感慨—— 好吧,荣大佬不乖乖成为家庭煮夫,就要被离婚的命运就这么被村里一屋子人愉快地决定了。 大家默契地没想过要问他的意见。 宁媛很唏嘘—— 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颠不破的真理,哪个时候都一样。 集体也好,家庭也好,好像不赚钱的人,就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啊。 这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呢? 啧啧,暂时还没成为大佬的荣小哥哥真惨…… …… 此时,一个"真惨"的荣小哥哥正心情不错地提着一袋东西往村里走。 王三姨和一帮村里的妇女正牵着牛和扛着锄头,经过他身边,突然一脸嫌弃地吐了口唾沫—— “小白脸,天天躲在家里当懒汉,到处闲逛不赚工分,宁媛那个凶婆娘迟早给你戴十顶绿帽子。” 宁媛这对夫妻都讨厌,自从恢复了工作,宁媛家这小白脸就经常往县城跑,牛棚也变成大家必须轮流去干活的地方,明明以前都是他的活! 王三姨这话说得难听,让一帮妇女们都面面相觑。 村里人都知道她和宁媛有仇,除了分野猪肉的事,上回还因为嘴贱污蔑宁媛和城里干部有一腿,被宁媛抽肿了嘴巴子。 足足一个多星期才好呢! 可王三姨是村里人,荣昭南算外人,而且自从打他不戴眼镜耷拉刘海了,才发现他是个小白脸,脸蛋子比公社几条村里所有的大姑娘都漂亮。 妇女们多少都看轻他,并不帮他说话。 加上每次他有事都是宁媛一个女人出头单挑,他躲在背后,这特么哪还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走路都被骂让荣昭南脸色沉了下去,冷冷扫了王三姨等人一眼。 一股森冷的气息瞬间让妇女们都僵了僵,这才留意到荣昭南很高,莫名一股压迫感迎面逼来。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他没兴趣和一帮村妇计较。 “你个小白脸,瞪什么瞪,长得跟书里的妖精似的,我看你裤裆里东西就是小得见不了人,哼,怕不是个女人就是太监!” 王三姨也被吓了一跳,等她回神过来,仗着年纪大,什么脏的都骂。 甚至跳起来拿铁锹挑了牛粪朝着荣昭南背就砸过去。 她奈何不了宁媛那个泼辣货,还欺负不了荣昭南这个软包子吗?! 第106章 可怜的大佬 当初荣昭南在树林里收拾王建华那帮男知青的事儿,因为王建华几个连夜跑了,连同为知青的唐珍珍这帮人都不知道。 老支书怕惹麻烦,也不会让村里的人知道荣昭南动过手。 王三姨只认定荣昭南就是个软弱的小白脸,打他又怎么样?! 脑后有风,荣昭南敏锐地一闪身,避开了大部分的牛粪,可还是有些飞溅到了他身上。 熟悉的臭味弥漫开来,就像这几年晦暗记忆里的味道,阴冷又潮湿,肮脏又没有希望,一层层碾压在灵魂上。 他垂下眼,幽暗的眼底慢慢泛起森冷的红血丝,白皙的手指微微蜷曲,手背上青筋毕露。 不行…… 他对红旗以生命起过誓,枪口、刺刀、拳头,永远不会对准自己人。 哪怕离开了队伍,缄默和忍耐是誓言的底色,烙印在灵魂深处。 无知者而无畏,何以是罪? 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沉默地看着远方田野殷红如血的夕阳。 王三姨看着荣昭南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却没有动静,脸上,衣服上还沾了她砸的牛粪。 她得意扬扬地一边拿着铁锹又去弄牛粪,一边对着周围的妇女嘲笑荣昭南:“瞧瞧他那鸡儿趴软的怂包样~屁都不敢放一个!” 以前这来改造的小白脸被押着游街也好,大会公开检讨也罢,怂得被石头牛粪砸头,都不敢说话,傻子一样站那。 现在也一样,宁媛不在,他也就是个怂货。 周围有个一起下工的村里妇女到底看不过去,低声劝阻:“三姨,你也五六十岁的人了,别这么欺负年轻孩子……”? 王三姨刚出了口在宁媛那里吃的憋,哪里肯收敛,干瘦的脸上都是恶意的笑—— “我就说宁媛也是贱,找了个裤裆里没种的小男人,牛粪能治阳痿,我可是好心帮宁媛治她的小男人呢!” 说着,她唾了口黄痰进铲子里的牛粪,就要抬起来又去砸荣昭南。 而荣昭南就那么背对她们沉默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但王三姨铲子才举起来,一只秀气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扣住铲子把手。 然后那只手用力向后一掀—— “哐当!”一下,一铲子连牛屎带着她黄痰一起砸了王三姨一脸。 “啊——!!痛痛痛——”王三姨瞬间尖叫了起来。 不但她鼻子被砸出血,嘴里都被砸进了不少牛粪,顿时忍不住作呕起来:“呸呸呸——呕呕呕——!” 牛吃素,牛粪里蛋白质少,其实没人屎臭,可那也是屎,进了嘴还是很恶心的。 宁媛提着她抢到的铲子,脸色森冷地睨着弯腰呕吐的王三姨—— “你个老王八婆子,一天天的厕所打地铺——离屎“死”不远了,老娘的人,你他妈也敢欺负!” 大老远就看见这个老婆娘在欺负人,走近一看,那个被欺负的倒霉蛋居然是她罩着的人! 气得宁媛直接飙了脏话! 王三姨抬头就看见宁媛小圆脸满是狰狞地又铲了一铲子牛屎,一步步朝自己逼过来。 宁媛这个小婊砸最近鬼上身一样越来越泼辣,从来不会讲究什么尊老爱幼,得罪她就得挨打。 偏偏村支书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偏袒这个小贱人! 王三姨这才好长时间不敢招惹宁媛这个“宿敌”,欺软怕硬地逮着荣昭南欺负。 她一边捂住流鼻血的鼻子,一边惊恐地后退:“你……你想干嘛!” 宁媛笑了,笑得灿烂到狰狞:“拿牛屎给你治病啊,你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吗,最合适给你个老王八延年益寿了!” 说完,她冲过来又一铲子牛粪兜头拍向王三姨。 “啊!杀人了!”王三姨瞬间尖叫起来,转身就跑。 却还是慢了一步,只险险避开了铲子,但还是被飞溅的牛屎淋了一头。 周围的妇女们也都尖叫着在牛屎雨下四散而逃。 宁媛插着腰,胸口气得一起一伏,指桑骂槐地喊:“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再有下次,吃屎都是轻的,打不死你!” 村里啥都好,就是某些王三姨一样的老妇女,是真的太贱了! 她重生一趟,本来也是想继续当个斯文人的,非逼着她当个泼妇!! 等村道上的人都跑光了,宁媛这才提着铲子,气呼呼地走到荣昭南面前。 宁媛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都不会反击,平时拿着刀子,出入山林不是很能吗……” 话还没说完,她就对上荣昭南的眼睛,漂亮狭长的瑞凤眼,倒映着天空暗红的夕阳,却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黑沉。 宁媛没来由的心头一颤,她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忽然拉起他的手:“荣昭南,我们回家。” 他没有说话,沉默而安静地任由她拉着他往牛棚小屋走。 两人的影子在田埂上被冬天冰冷的斜阳拉成孤寂的形状,却又因为有了陪伴,仿佛多了些温度。 回到牛棚小屋,宁媛拉着他坐下,马上去起炉子烧了热水,又去打了井水,端了水盆和毛巾过来。 她拿了毛巾仔细地替他擦掉脸颊和身上脖子上沾到的一些牛粪,他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宁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沉默的、戴着黑框旧眼镜、垂下刘海,穿着破旧工人装的削瘦人影,独自一人被押着游街的样子。 也想起了初遇的那几个月,他总是躲在她身后,沉默冷眼看着地面的样子。 你,怀疑过吗?怀疑你守护过的这世界是否值得? 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用毛巾擦过他苍白的脸,慢慢地道:“荣昭南,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像冬去春来,一切万物都会是新生的模样。” 荣昭南好一会才喑哑地开口:“是吗?” 宁媛低头看着他,明明是无比锋利又坚韧的人,此刻却有一种奇怪的晦暗碎裂感觉。 她忽然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无比认真地道:“是!前进路总是曲折的,可你要一直向前走就会发现,你曾经的付出与守护是值得的。” 她停了一下,一字一顿:"这盛世终会如先辈和我们所愿。" 她无法说出自己曾经历过的巨大时代变革,只能用听起来空洞的希望给予渺小的安慰。 因为她不过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啊。 但有些人生来就拥有碾压其他人的领导者天赋,但在那之前,他们要长久地成为缄默者—— 要比平凡人忍受更多的痛苦、要承担巨大的责任却不被理解与承认的孤寂,要因为自己人的背刺与谎言而鲜血淋漓。 熬不过去,就从此陨落,无人知晓…… 荣昭南抬起清冷苍白的面孔,看着面前娇小姑娘,她站得那样近,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很用力。 她是那样笃定,就仿佛她从未来灿烂的盛世走到这开端一样。 乌黑大眼睛泛着充满生机的明亮光泽,让他心底幽暗的黑洞像也能被那些微小的光芒填满。 他眼底的死水,也因为她笃定的语气,慢慢地荡漾开。 荣昭南抬起手,按在她搁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扣进她纤细的手指间,喑哑而缓慢地道:“我相信……你。” 他愿意相信她,就像相信他们这些人曾经的牺牲与缄默的守护没有错。 宁媛看着他幽暗晦涩的眼睛,轻叹了一声,这话题太沉重。 宁媛忽然很想张开双臂抱抱他,抱抱这个不该被那群无知者这样对待的人。 他会熬过去的,会成为真正的持剑人,披荆斩棘带领无数人走向正确的道路。 她想,上辈子的荣昭南瞎了一只眼睛,都熬过去了。 现在的他或许只是有一瞬间的茫然吧? 她拥抱他的念头是不合时宜的——因为,有些拥抱与抚慰只属于情人之间。 而她不会是他的情人。 第107章 她不对他出手,那他自己来 他甚至会在未来拥有属于他命定的妻子,她记得,多年后,电视里他们出访相伴依然很恩爱。 宁媛有些莫名的黯然,心底生出惆怅来。 房间里,咕噜噜的滚水声响起。 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与幽微的亲昵。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荣昭南,水开了,去洗洗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荣昭南感受着掌心柔韧的手慢慢脱离,那让他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他垂下眼眸,站起来:“好。” 看着宁媛端了给他擦洗的脸盆去院子后面倒掉脏水,他也转身提着热水向前门的洗澡间走去。 门外二月底的冷风迎面而来,春寒料峭,却像吹散了他心间的尘埃。 他在洗澡间利落地脱掉衣服,露出性感修长的身躯,温热的水从头淋下来,滑过皮肤,把脏污都冲掉。 却冲不掉脑子里诡异奇怪的热气…… 那是属于宁媛掌心的暖意,交握那一刻,从她的指尖蔓延到他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宁媛自己做的花草油皂的草木香气。 荣昭南双手按在墙壁上,低头下去,水“滴答”“滴答”的顺着他柔软的发丝落下来,滑过他微微泛红的白皙眼角和长睫。 他轻轻地喘了一口气,轻扯了下唇角。 真是……有点麻烦了。 以后就算她真的是敌人,大概也没法干脆利落地杀掉她了。 那就换别的方式惩罚吧,比如关起来,锁着铁链脚铐也好,那样娇小的她逃不掉的。 好在她虽然偶尔展露一些不太符合时下小市民身份的见地与言语,但大部分时候都很正常。 也没有异常的行为,这是好事。 “她……” 他意味不明地舔舐掉流淌过唇边的温热水滴,就像把那个“她”字咬进嘴里一样。 男人一向清冷的眼底跳跃着莫测又明亮的火焰。 再次告诉自己——要耐心,慢慢来,不要吓到机警的兔子,才能毫无顾忌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他一向善于驾驭自己的欲望,不管是杀戮欲、掌控欲还是……兽欲。 不是么? …… 荣昭南这个澡洗了小半个钟头,宁媛给他多烧了一大锅水,让这有洁癖症的小哥洗个够。 直到他换了白衬衫走出来,宁媛瞧着他滴水的发梢。 她递了大毛巾过去:“全新的,用这个擦吧,也不知道你这习惯,怎么能忍受前线或者任务的恶劣环境。” 荣昭南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接过毛巾擦头发,轻描淡写地道—— “洁癖是我矫情的习惯,但在尸体堆或者死亡线上,没什么时间顾虑太多,大部分时间想着怎么完成任务。” 宁媛哑然,这小哥说话偶有一种自黑式哲理,让人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她轻咳一声:“今晚下了面条,方婶子给了几个咸鸭蛋,还给了新杀的半只鸡,我拿菌子炒了,再炒了油渣白菜。” 荣昭南闻见了饭菜的香味,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和老支书商量好下一步的计划了?” 宁媛点点头:“嗯,老支书会去公社给我开读书的介绍信,但我需要先找到愿意接收我的高中。” “需要帮忙,可以让陈辰去办。”荣昭南道。 宁媛取了一件军绿色的大棉衣递给他:“不用,我打算找章二和章大姐帮忙联系,实在搞不下来再麻烦陈辰。” 不能总麻烦他的关系,养成依赖他的习惯。 荣昭南见她坚持,微笑着接过大棉衣:“嗯。” 不想要太过依赖他么? 宁媛看着他坐在饭桌边,就打算这么随意地披上大棉衣。 她拧下秀气的眉:“你后面的头发还在滴水!” 荣昭南不以为意:“一会就干了。” 宁媛摇摇头,顺手扯过他手里的毛巾,站到他身后去:“大冷天的小心感冒,你要生病了……” 她想起今天下午商量的事儿,一边伸手给他擦发尾,一边小圆脸上露出个嘚瑟的坏笑:“怎么进县城,伺候我洗衣做饭呢?” 荣昭南闻言,抬起清冷的面容看向她:“你打算让我以照顾你的名义,离开村里,一起进县里?” 宁媛大眼弯弯,嘿嘿笑:“毕竟你现在是无业人员,这是村里的民主决议嘛,荣昭南同志想进城就要服从组织安排。” 荣昭南瞧着面前的姑娘一脸得意的小样子,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细腰,轻扯唇角:“行,伺候对象,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媛一下子像被他环在身前,下意识低头按在他肩膀上:“你……” 但这一低头,就看见他衬衫领口不知道为什么难得没有扣紧,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偏这男人天生晒不黑,苍白的皮肤覆盖在起伏贲张的肌理上,衬着胸口一点凸起的稚薄更加猩红,显出一种病态的性感来。 宁媛有些怔然,莫名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说女人衣衫半掩最诱人。 其实,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同样诱人。 “看什么?”荣昭南淡淡地问,顺手把领口扣上了,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 宁媛:“……” 不是,哥,你这动作几个意思?这是在嫌她占他便宜,吃他豆腐?!! 宁媛皮笑肉不笑怼了一句:“看狗肉呢,吃你的饭吧!” 她下午多余护着他、安慰他、还带他回家! 说完,她把毛巾一把盖他脸上,转身走去盛饭! 看着宁媛气呼呼的娇小背影,荣昭南清冷的眼眸里闪过幽暗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拿下脸上的毛巾。 某只兔子审美异于时下大部分女人,喜欢他这副皮囊,是一件不错的事。 小特务不对他出手套情报,那就反过来吧…… 第108章 他给送给她浪漫裤衩子 他不介意亲自上阵从她那里套话。 牺牲皮相不算什么,终归是为了达成目标,也算某种程度上的"为国捐躯"。 荣昭南慢慢地喝着面汤,轻轻弯起唇角。 …… 宁媛虽然很有点不爽,但看着他洗得干干净净坐在面前,安静吃她煮好的饭时那样子,清冷又俊雅。 海报一样好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郁闷就消散了不少。 人长得太好看就是占便宜,做坏事都容易获得原谅。 宁媛非常唾弃自己没原则没立场,活到了下一个世纪,被Z世代养歪了喜欢小白脸的审美,是该唾弃! 可她其实知道自己一直就喜欢这种看起来清冷斯文一派的人物,李延不是。 何况荣小哥只是长的小白脸,其实盘正条顺,老话说腰细肩阔必有力气。 他一身媲美几十年后顶尖特种兵大队长的本事和狠劲她见过的,可不是后世电视上女演员都抱不动的垃圾小白脸演员。 就这样的家伙,居然被王三姨那种乡下老婆娘欺负…… 宁媛原本是边扒拉饭边偷偷欣赏帅哥的。 结果越想越气,她终于忍不住问:“她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你就不生气吗?!” 他平时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样子。 之前被她不小心“轻薄”了一下,他又是闹着分床,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给她好些天脸色看。 荣昭南夹菜的手一顿,没什么情绪地道:“她说的既不是事实,不必浪费力气生气。” 宁媛对着碗里的鸡翅,没好气的小嘴一张,狠狠啃一口:“不是什么事实?” 荣昭南看了她一眼:“我不小也不软,更不是女人。” 宁媛白了他一眼:“什么不小不软不女人……咳咳咳咳……” 这次轮到她和陈辰一样被鸡肉呛着了。 荣昭南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淡淡道:“慢点吃。” 宁媛脸上发热,赶紧一边灌水,一边拍开他的手:“但谁知道啊!”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荣昭南一双幽深清冷的眼睛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异:“怎么,你是想看看,还是想知道?” 宁媛瞬间从头红到脖子,努力忽略他说的那些话,刻意换了话题:“我是谁说——以后村里谁要欺负你,你是不是都这么忍着?” 荣昭南一顿,平静地回道:“嗯。” 宁媛一听,她原本发热的小圆脸更热了——这是被气的。 她大眼一眯起来,冷哼:“你还嗯,那当初王建华那几个打你,你怎么不忍着,他们也是人民一分子!” 荣昭南平静地道:“他们计划恶意伤人,属于内部犯罪分子,所以可以出手。” 那些无知的村妇和王建华那种道貌岸然的流氓犯罪分子不一样。 宁媛真是气笑了,“啪”地撂下筷子:“王三姨拿牛粪砸你,拿脏话侮辱你,不属于犯罪分子,所以你由着她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圣母呢!” 他还挺有原则的,还懂几十年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刑法》的区别? 他可真能忍! 荣昭南一边夹菜,一边淡淡地道:“圣母是什么?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能忍。” 平和的语气,却让宁媛神色和心脏都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抬起幽深的眼看着她,声音温凉:“何况,你不是一直挡在我前面么?” 宁媛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小嘴:“那……那我也不是总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那什么,护着你啊。” 明明那么清冷孤高的一个人,怎么能那么顺利地说出有她一个姑娘护着的这种充满违和感的话。 而且,这人今天怎么突然不嘴臭了…… 奇奇怪怪的…… 她又开始耳朵发热,赶紧端起饭碗扒拉饭菜:“今时不同往日,遇到那种泼妇,你不好动手,就马上走远点,她也追不上你,别傻傻站在那里白让人欺负。” 这又不是前几年了,由着人欺负! 荣昭南看着她:“好。” 宁媛想了想,又补充交代:“等我们去了县里住,就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总归还是得把这小哥哥也弄到县里去才好,至于住哪里,就租套房子好了。 他依旧淡淡地一笑:“好。” 宁媛被荣昭南的目光看得心里纳闷又愈发不自在。 这小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地听她的话,明明就是挺反骨的人。 按照几十年后的话就是——狼王变奶狗了。 但是莫名其妙地,她心里还有点小骄傲——未来让人仰望的大佬现在靠她养,靠她护着。 过二十年说出去这事儿,都值得写一篇新闻通讯稿了! 宁媛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边喝汤边翘起唇角。 啧啧……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立起来后,还是不错的。 荣昭南看着宁媛隐着自得的眼神,小嘴儿上翘的样子。 这卷毛兔就这样两三句话能被撩得情绪外露,要真是小特务,也是特工特训班里成绩倒数那个。 他垂下乌黑的长睫,轻扯了下唇角。 一顿饭用完,荣昭南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锅和灶台。 宁媛很满意自己对他这个“室友”的调教成果。 两个人住一个屋子下,家务必须一起做,没谁帮谁的说法。 等荣昭南从后院洗碗收拾完毕,拿帕子擦着手进来,宁媛已经在埋头苦写卷子—— 唐老爷子又愉快地送了她十套新出的卷子给她当开春的礼物! 荣昭南看了她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的倒霉样子,有些好笑。 “对了,这个给你。”他把自己今天带回来的小布袋子递给宁媛。 宁媛没做出那道数学题,正烦躁,咬着笔头皱眉看向他手里的袋子:“什么东西?” 荣昭南见她没接过来的意思,就自己从小布袋子里取了几个小布卷出来放在桌子上。 布卷的料子闪着柔和细腻的光泽,贴着真丝标签纸。 这么一放下来,就散开成了一个个三角形的…… 宁媛一呆:“这是——???” 荣昭南淡淡地道:“女士裤衩,托了战友从杭州给捎过来,纯桑蚕丝,听说很好穿。” 宁媛听得眼角直抽抽:“你……你让你战友大老远从杭州帮我买丝绸裤衩子?你能别千里迢迢地瞎买东西吗??” 荣昭南瞧着她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瞎买是什么意思?怕他买错码? 他剑眉一挑,利落地分析:“你腰细人也瘦,本来该穿小码,但第一、我留意过你的晾晒的裤衩偏大。” 他顿了顿,清冷的眸光落在她下半身上:“第二、你体型比例特殊,腰肢过细,腰臀比例差大——你应该穿女士大号,我绝不会买错号。” 他狙击目标时,观测风向、距离、目标体型都从来没有出错过! 第109章 定情信物就是裤衩子 宁媛已经忍不住面红脖子粗地拔高了声音:“打住,打住,我知道你观察分析能力很牛逼了行吗~!!” 她看起来哪里像担心他买错码了吗? 在供销社完成买内裤的“任务”,也算昭告她和他是一对感情好的“小夫妻”——免得叫秦红星发现破绽。 可大老远叫他战友从杭州买这隐私的东西是干啥? 这物质匮乏的年头,会大老远寄东西的是钱、是票、是紧缺的粮食或者其他物资! 谁会去寄昂贵的丝绸内裤? 人家八成觉得她是个矫情又奇葩的女人,丢死人了! 造孽啊,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他还对她身材进行了战术侦查,再给她从杭州转运了裤衩子这种“战略”物资! 宁媛又窘又恼地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几个丝绸裤衩塞回袋子,藏回自己的衣服箱子里。 她是不是应该很感动?不,她只想把他直男脑袋埋坑里! 这人的聪明和厉害为什么要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荣昭南若有所思:“为什么不高兴,我说了会赔你,手帕也会晚点寄到。” 她不是喜欢丝绸质地的东西么? 牛逼?为什么要提起牛的生殖器官,他的能力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小特务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词了。 “我没有不高兴,我谢谢你有心了!不过以后真的不用给我千里迢迢买裤衩子!”宁媛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她是真丢不起这个人!! 再一想到他居然为了帮她买内裤,留意看她内裤型号和目测她臀围,她就更想死了。 宁媛麻溜提起水壶打水烧水和喂小白去了,免得自己会尴尬地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 荣昭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娇小背影,清隽的眉头微拧。 谈对象送礼物,收到的人应该很高兴才对。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东西,还是她喜欢的料子,但宁媛没有惊喜,反而一副气闷的样子,为什么? 当初在队伍里,他手下人收到对象寄来的东西都能高兴很长时间,还会跟战友炫耀。 他过年收到宁媛织的围巾,现在看见,心情也会很不错。 为什么,她收到他送的丝绸内裤不高兴? 这东西小小一条,价格并不便宜。 荣昭南剑眉微拧,这算他第一次对目标人物出手,就出师不利么? …… 同样出师不利的还有秦红星。 “你这种人,还敢拒绝我?”她坐在省城第一宾馆里,端着茶,冷冷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宁锦云。 宁锦云坐在沙发上,有点不安地挪了下屁股,嘴上却不肯服输:“这位女同志,你让我女儿和女婿断绝关系,是什么道理?” 出差去县城下乡,待遇最好也就是住招待所,这次居然被叫门口还有保卫的第一宾馆,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最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如同大姐白锦说的一样,真的有人为了她女婿再次找上门来了。 当初那个去卫生院花十块钱打听宁媛消息的“病人”今天把她约到了宾馆。 可来见自己的,却是面前这个傲慢的女人。 秦红星看着宁锦云那消瘦的脸和下三白眼,轻蔑地道:“女婿?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你女儿那种村姑,你这种人家,也配喊谁女婿?” 她早就查个清楚了,一家子做佣人出身的,还不如农民呢。 起码农民不用伺候人,只伺候庄稼。 宁锦云听出了不对劲,这个京城来的女人,好像看不顺眼是她女儿宁媛,而不是姓荣的下放改造分子。 这和当初她们的猜测不太一样。 宁锦云看着秦红星这副瞧不起自己一家子的模样,心里很不舒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生活也许是时下万千普通人家的模样。 可不代表她没见识过富贵什么样。 宁家五十年代后期去香港的,她少女时代也是曾见过宁家的泼天富贵。 也没哪个像面前的这个女人一样,骄矜外露。 宁锦云冷笑打量着一身哔叽呢苏联式套裙的秦红星—— “这位京城来的女同志,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工作单位,单位领导知道你这副资产阶级嘴脸吗?” 秦红星僵了僵,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穷酸又土气的外省人。 在京城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表露自己这副样子的,但是这里是偏远山区的外省,她才这么肆无忌惮。 没想到这帮乡下人,没一个老实的,居然还敢反过来扣她大帽子! “呵呵,不愧是宁媛的妈,刁钻得很,现在可不是早几年,随便能扣大帽子了。”秦红星冷了脸。 虽然大运动已经过去了几年,但这种话题还是敏感的。 这个宁锦云是有正式工作,还上过学的老妇女,不像县城没文化的招待所服务员和乡下农民们好拿捏。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让你女儿离开我男人!”秦红星冷哼一声。 宁锦云眼珠子转了转,面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条件很好,还是京城来的。 而且是追着那个下放男人来的。 那是不是可以问她要钱或者要她办事,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宁锦云干瘦的长脸上堆上了一个奇怪的笑:“这位女同志早那么爽快,咱们也不用闹得不愉快。” 秦红星眼底闪过轻蔑,她就知道这种外省乡下人唯利是图。 就像她父母老家那帮穷亲戚,总想上京城打秋风,要钱要办事一样。 …… 四塘村里 宁媛还不晓得自己养母的盘算,正拿了一封介绍信,高兴地跑回了牛棚小屋。 “荣昭南,成了!成了!周日跟我进县城一趟,咱们去看房子,再去找章二哥去!!” 荣昭南刚从地里干完活,洗了手,瞧着宁媛奔进来,太兴奋了,都没注意小白朝着她跑过去。 她差点踩着小白尾巴摔一跤。 荣昭南眼疾手快,抬手就扶住她半身,然后眸光微闪,忽然又松手,让她直接跌进他怀里。 宁媛整张小圆脸就埋进他结实的胸膛,被他抱了个满怀。 她一下子就感受到他胸膛结实的肌肉起伏与温热,瞬间腾地一下,小脸泛红! 第110章 她馋他身子 宁媛抱着他修韧的腰,才站稳没踩着突然跑过来的小白狼。 可鼻尖都是他身上草木清洌的味道,男人温热修长的身躯让她心脏漏跳了一拍。 下一刻…… “莽莽撞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占我便宜。”男人淡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宁媛瞬间从小红脸变成小绿脸,瞬间松开手,一下子跳开:“扯淡,谁……谁占你便宜!” 结果顾上不顾下,她这次一脚丫子踩在了在脚下打转的小白爪子上。 “嗷呜!”小白狼哀鸣一声,跳起来老高,撞在宁媛屁股上。 宁媛本来就慌,直接被小白狼猛撞得一个趔趄,又直接把小圆脸蛋怼进他怀里,抱住了他。 她感觉他抬手抱住了她的细腰,头顶上却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过分了啊。” 宁媛瞬间脖子都跟着红了。 她垂下漂亮的眼睛,忙扶住他胸口站稳身体,连退两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占你便宜!” 荣昭南眼底闪过似笑非笑的光,神色自若:“嗯,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说完,他转身牵着小白狼回了房间。 宁媛:“……等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他那语气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说没有就没有吧? 为什么每次她在他面前都好像变成了个馋他身子的女人?! 宁媛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深吸一口气。 算了,解释就是掩饰,她问心无愧,除了眼馋他的美色,但也纯属欣赏。 可从来没有色胆包天敢去肖想荣大佬啊,他现在虽然还是单身狗,可未来有老婆的! 宁媛拿着介绍信,闷闷地进了房。 荣昭南倒是没有再提刚才被“占便宜”的事,只是给她递了一搪瓷杯的热水:“拿到介绍信,确定要进县里读书了?” 宁媛有点尴尬地接过热水。 她轻咳一声:“但是学校还没完全确定,我让老支书帮忙请了两天假,我得去县二中考试。 上周末,她又去了一趟县城里,不过没敢去旧货市场了。 她去了百货大楼花了难得的点心票和布票扯了几块好布,又买了点心。 然后,偷偷摸摸去找了章二和章大姐,把这次背来山货和点心、布交给他们,请他们帮忙找学校。 现在已经过了入学的时间点,她要当插班生,就必须找门路。 章二收了点心和布,却把山货收进了招待所,按价给了她钱。 惟独问她多要了一张非常罕见的工业券,有这东西才有资格买三转一响,紧俏得很。 在黑市倒腾那么久,她也就收到过两张工业券,原本想倒卖出去的,章二要,她就给了一张。 章二让她等等,就出门去了,结果下午就给她找到了县二中的门路! 她才知道章二把她送来的东西都拿去送那个县二中的熟人了,一点没给他自己留下。 章二交代她,这次他求了人情,她要想去插班还得考试,如果考试过了,才能插班,考不过,啥都别想。 “章二哥是好人,这次我要考不过,那是丢他和唐老的脸,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怎么都得拼一把。”宁媛捧着热水杯叹气。 这年头,不像几十年后,更讲人情味,而不是铜臭味。 荣昭南看着她大眼小圆脸上一派认真,眼底闪过幽暗的光:“你想让我跟你一起进县里去,是怕有人找你麻烦吧?” 什么为了他们的未来……这卷毛兔子倒是挺能编的。 宁媛被他戳穿,脸上僵了一秒钟,随后大眼弯弯:“咱们不是夫妻嘛,一条船上的合作伙伴,一荣共荣,一损共损,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嘿嘿嘿…… 荣小哥这么聪明干嘛? 他帮她找的那两位保镖得帮着满花姐看货送货,她才放心。 他一身本事,帮她洗衣服做饭那多浪费啊~~顺便兼职个镇宅神兽嘛! 她在城里得罪了柳阿叔,他在乡下也得罪了王三姨,这不是互相帮助? 荣昭南垂下眼睛,温和地笑了笑:“嗯……共同进步。” 狡猾又唯利是图的小短腿兔,但是那句夫妻嘛,倒还算说了句顺耳的实话。 但如果不是他“娶”了她,王三姨也不会连他一起恨上,到了她嘴里,还是他惹的祸啊? 算了,还是别告诉她,柳阿叔不敢找她麻烦了。 就那么让她战战兢兢地呆着。 一来,免得她胆大包天,为了钱什么人都敢招惹。 二来,她会怕才会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方便他‘为国捐躯’和‘调查’她这个小特务,不是么? 宁媛哪里晓得她会算,面前的人看着清冷淡然,心眼比她更多。 她笑眯眯,只觉得自己得了便宜和好处,开心地准备这周末进城的事儿去了。 晚上去唐老和夏阿婆那里做饭,她把好消息告诉了唐老。 唐老也很兴奋地一拍桌子:“好啊,能进高中拿到学籍,就是好事,你得好好准备,我马上给你再准备八套卷子,语、数、政、史地各两套!” 他的小弟子,怎么都不能比别人差,这次一定得考进县二中当插班生! 宁媛端着碗的手一僵,呆滞:“……唐老……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考得不错的,至少插班还是可以的,不用这样吧?” 她跟着唐老这大半年已经很卷,很努力了。 虽然数理化拉胯了点,但考县二中当文科插班生,还是很有把握的! 她来这里是来二老分享喜悦的,不是来要用作业自绝于党国的! 老头儿也顾不上佝偻的腰,扶着眼镜很激动地站起来—— “作为一个高考生,你怎么能目光局限于当普通插班生,我的学生都得进火箭班,学不死,我们就往死里学,扛不住,也得往死里扛!!” 说着,唐老不高兴地一锤定音:“你这个学习态度不端正,再加四套卷子,周五前完成十二套!” 宁媛大眼巴巴地垂死挣扎:“可是……手会写断吧?” 她白天还要下地干活,不是在教室看书啊。 现在都不是二十一世纪,她一把年纪重生,为什么要跟二十一世纪的初高学生一样卷,一样惨? 她赶紧瞅瞅夏阿婆和荣昭南,两人都没帮她说话的意思,非但没有帮她说话,还…… 荣昭南淡定地道:“没事,你手断不了,写卷子写迷糊的话,我有帮你松骨的手法,会让你清清醒醒的。” 宁媛懵懂:“啊?松骨能清醒?” 夏阿婆一边啃腊肉,一边斜眼瞥了荣昭南一眼:“你下手轻点,让她脑子清醒能做卷子,又不能痛得写不了。” 荣昭南温温和和地看着宁媛微笑:“放心,阿婆知道我的手段。” 宁媛后脑勺开始冒冷气,嘴里最爱吃的烤鱼都不香了。 他们确定是在谈论给她松骨吗? 咋听着像解放前,沪上极司菲尔路日本人76号魔窟里的行刑手要给她上刑前的对话呢? 第111章 狼情妾意的教学 宁媛老老实实白天下地,晚上温习卷子。 这几天的饭菜和洗碗,甚至烧洗澡水,荣昭南都包了,非常有男德。 她生出一种诡异的——这是参加高考前奏的感觉。 每天晚上四份卷子,写得她头晕眼花,但也挺住了,也没瞧着荣昭南打算给她“松骨”。 到第四天晚上,荣昭南有事去一趟镇上。 晚餐她就得自己做,吃完了打算去洗碗,却忽然看见院子里的小白左右看看,居然偷偷摸摸地咬上挂在高处的皮绳—— 那是绳子另外一头栓在篱笆上。 宁媛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白狼自己弄了皮绳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叼着荣昭南给它的一块肉就灵活地跳出篱笆跑了。 如果不是她今天吃饭吃晚了,她还不知道小白居然能脱困了。 她忍不住起身跟在后头跑出去,小白狼在院子里养了半年,很通人性,而且有它看家。 挡住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窥伺牛棚小屋的人。 宁媛还真不舍得小白狼就这么跑了:"小白,你回来!" 然而出乎宁媛意料的是,小白没有跑远,它跳出篱笆,叼着肉跑到不远处屋后的大树下。 那里有另外一道四条腿的黑色高大身影从树后绕了出来,迎接小白狼——那是一只威风凛凛、漂亮的灰黑色的大狼! 背后还跟着两只体型稍微小一点的灰狼。 一看小白狼,那只黑色的大狼瞬间迎上来,亲昵地舔舔小白狼的大眼睛、粉鼻尖。 两只狼亲昵极了,小白狼还把肉扔在大黑狼的脚下,舔舔它锋利的牙齿和嘴,示意它吃。 大黑狼却没有马上吃肉,而是突然呲牙咧嘴地朝着另外两只想要舔小白狼尾巴的灰狼哈气。 大黑狼眼睛上有一道疤痕,皮毛蓬松如刺,呲牙时,愈发显得凶狠。 那两只灰狼明显是大黑狼的手下,呜咽着低头,不敢再去觊觎漂亮小母狼,夹着老老实实地退开。 大黑狼这才愉快地去吃肉,还不忘尾巴圈着它心爱的灰白色小母狼。 宁媛在远处看着,暗自叹气。 哦,她都忘了小白狼当初是荣大佬心情不好,在山上把狼群胖揍一顿后,强掳下山当狗的。 小母狼刚成年,是额……本来就有男狼的,被荣王母娘娘冷酷地棒打了鸳鸯。 唉,算了,何必为了看家护院,非让人家一对有情狼,成了祝英台和梁山伯,七仙女和放牛郎! 以后弄只小土狗来看家好了! 宁媛感慨万千地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等到她洗碗出来,就听见咚咚咚的饭盆响。 她提着灯出去,一眼就看见院子里趴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小白狼正趴在院子里正一边舔嘴巴,一边拿爪子拨得饭盆咚咚响。 看见宁媛出来,小白狼立刻叼着饭盆迎过来,荧光绿的大眼睛里都是委屈“呜呜呜”地叫着。 一副,它没有吃饱被虐待的样子。 宁媛再一看它脖子上,它居然自己又套好了项圈,还把另外的牵引皮绳又挂回了篱笆高处。 宁媛:“……” 哦豁,她原本以为这是狼界梁祝传奇,结果这特么是来骗吃骗喝一对儿诈骗犯! 宁媛气笑了,脚尖一下子踢在它屁股上,开骂—— “我说这段时间,你怎么那么能吃呢,原来是养小白脸去了,你这恋爱脑,可真是出息了,没吃的了,滚蛋!” 小白狼一下子被踢痛了屁股,“呜呜!!”地叫了起来,荧光绿的大眼睛里都是惊慌和心虚。 “谁养小白脸?”男人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宁媛一愣,看着走进院子的高挑人影,手里昏黄的灯光倒映着男人线条分明的面孔,俊美清冷。 嗯,妥妥的小白脸,她养的。 宁媛忽然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尖,她好像也在养小白脸,嗯,她这辈子也挺出息的。 她轻咳一声:“你回来了?” 然后,她把小白狼干的事儿给荣昭南说了。 荣昭南看向小白狼,吓得小母狼躲到了宁媛屁股后面,从她腿间偷偷又讨好地看着面前的煞神,疯狂冲他摇尾巴。 荣昭南看了一眼篱笆外,淡淡地道:“养一只是养,养两只也是养,就当看家多条狗。” 其实他早就发现小母狼极其聪明,那只大黑狼也同样聪明,这俩最近一个院子内,一个院子外又勾搭上了。 不过他最近心情不错,纵容了它们勾勾搭搭。毕竟他自己也在,嗯,侦查目标。 宁媛愣住了:“啊,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养狼要花好多肉的!” 狼可不是狗,还是这种野生狼,吃的不一样,性格又野。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差点一记飞石打瞎来救小母狼的大黑狼。 荣昭南眯了眯狭长的瑞凤眸,笑了:“我有本事养,就有本事弄到肉,怎么,我在你心里一向没好心?”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但宁媛被他笑得后脑勺发凉。 她马上摇头,乌黑大眼满是惊讶:“谁说的,在我心里,荣昭南同志一向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同志!” 荣昭南看着她那副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样子,剑眉微挑:“还没开始做卷子,你今晚做得完?” 卧槽……她忘了!一套卷子没写,今晚一点钟能写完吗?! 宁媛顿时脸色绿了绿,一拍大腿:“惨了!!” 马上转头跑回房间。 荣昭南低头看了眼没了庇护,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慌张又害怕的灰白色小母狼。 他低头摸了摸它的脑门,轻哂:“老老实实地带着你的狗,进城里看家护院,不准胡乱咬人,不然……” 他没说不然什么,转身也进了牛棚小屋。 小母狼呆了呆,它们不是狗啊! 哎呀,管他呢,当狗有肉吃! 它顿时欢呼雀跃地“呜呜”地冲着篱笆外一直叫,不一会刚才的大黑狼也来了。 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敏捷地跳了进来。 荣昭南坐在宁媛身边,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在卷子上埋头苦干,柔软的小脸在烛光下有一种软绒的感觉。 他又看了眼窗外两只狼黏糊糊地贴在一块,趴在院子里,大黑狼把爪子搭在小母狼的背上,亲昵地舔毛,小母狼愉快地回舔它。 他心底一动,抬手学着大黑狼,把手停在离宁媛背后半寸的地方。 然后,慢慢地靠近她的背。 第112章 欲念的失控 可最终,他修长的手掌没有落下去,而是轻轻地挑起她辫子的发尾,在掌心把玩。 这么碰她的话,这兔子会被吓到吧? 她后天还要考试…… …… 宁媛正埋头写卷子,难题太多,时间太短。 不当学生几十年,发现自己终究逃不了这一遭——不吃学习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 她上辈子吃够了生活的苦,这辈子就换学习的苦试试吧。 正在埋头疯狂算题的她,哪里注意到身后的人在轮流揪着自己的辫子玩的幼稚事儿。 还自诩——嗯,接触、慢慢接触,不可打草溜兔子。 直到她因为一道题算来算去都不对,烦躁地猛地一脑袋"咚"地叩在桌子上:“烦死了!这个求和值怎么都算不对啊!” 这么一下,这么才感觉后脑勺被狠狠揪住——疼! “啊——!”宁媛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揉着脑门扭头看过去,就见荣昭南手里揪着自己两只的辫子在打绳结…… 宁媛:“……你干嘛?” 荣昭南不动声色地放下辫子:“没什么,打个伞兵速降绳结,让你清醒清醒。” 宁媛没好气地皱眉:“……靠揪我辫子清醒?你脑子不好啊!” 荣大佬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低幼”了! 荣昭南看见她鄙夷的眼神,他脑子不好? 他忽然眯了下眼,温和一笑:“要不,我可以换个好的方法让你清醒一下。” 然后,他一抬手,这次是随意地搭在她纤细的脊背上,然后修长皙白的五指向内利落一扣。 宁媛瞬间感觉背后一阵尖锐的酸麻感,跟被电击似的,让她不由自主瞬间整个人着跳起来,尖叫:“啊——!” 可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却诡异地像扣着她背后的肋骨一样,她根本就跳不起来,也跑不脱。 于是就只能一直被——“电击”! 这酸爽痛的滋味,直特么冲天灵盖! “荣……昭南……放手!!”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可男人却懒洋洋地勾这唇角看着她扭动:“以前我们潜行狙击守候目标三天三夜,就用这方法醒神。” 宁媛眼泪都被他捏出来了,头皮都酸麻炸了,一咬牙反向直接扑进他怀里。 她在他身上一个劲地抓刨,试图扭开他的手:“你个王八蛋——又欺负人,松开!” 荣昭南被她一下子蹿进怀里,姑娘兔子一样软圆的小脸和小嘴都在他脖子边上磨蹭,甚至试图咬他肩膀,身体也使劲地挤压他的胸膛腰腹。 那些又潮又嫩又软热的诡异触感,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瞬间让他僵了一下,一把扣住她的脸,同时松开扣住她背脊的手。 宁媛终于得以喘息,真是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一个劲地喘大气,死瞪着他:“你……你……你浑蛋,还捏我脸!” 荣昭南不动声色地并拢大长腿,松手换了个姿势:“这个松骨方式很有效不是么?” 宁媛气坏了,突然蹿到他腿上,恼火地伸手就左右开弓揪住了他的帅脸:“呐,你也清醒一下!!” 不就是耍贱欺负人吗,谁不会啊! 荣昭南被她揪得眉心拧起来:“宁媛,松开。” 她揪他就算了,整个人压到他身上,实在是…… 他忍不住眼角都泛红了,咬着牙道:“宁媛,别玩了!” “我不!!”宁媛坚决拒绝。 上次被他举起来满院子转圈圈,差点年夜饭都吐了,这次又被他弄得那么酸爽,才不要轻易放过他! 瞧着身上愤怒的姑娘完全没放手的意思,荣昭南终于失去耐心。 他猛起身,一反手提着她小肩膀和胳膊反关节一扭,就把她利落干脆地面朝下掀翻在桌子上,被他从背后压着。 “我让你别玩了!写卷子去!”荣昭南按住身下的娇小女孩,声音又冷又闷。 宁媛气炸了,反手挠他:“你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说别玩了呢!” 他每次都这样,仗着本事欺负人!! 忽然,窗外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荣昭南和宁媛都下意识警惕地向窗外看去,然后就看见—— 大黑狼不知道什么时候骑上了小白狼的背后,正使劲愉快地顶屁屁,那呼哧、呼哧爽快的声音就是大黑狼发出来的。 小白狼发出软软的呜咽声。 以同样姿势叠压在一起的荣昭南和宁媛都沉默了。 荣昭南:“……” 宁媛:“……” 宁媛腾的小脸一“黄”,反手过去,挡住荣昭南的眼睛,慌张中,直接脱口而出:“小孩子不许看黄片!” 荣昭南不知道黄片是什么,他也不是小孩子,可她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忽然就不想动了。 宁媛面红耳赤,心跳如鼓,想要翻身坐起来。 荣小哥哥这时候都没过女人,应该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同志,不能看“动物世界”! 荣昭南这次没有用很大力气按住她,让她一下子就翻了过来,小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但宁媛敏锐地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枪一样坚硬的东西压在自己腰上。 宁媛小“黄”脸又变成了小红脸:“……” 她是重生的人,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意味着什么。 “嗯,不看。”被捂住眼睛的人,清洌的嗓音变得喑哑又低柔。 宁媛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男人线条精致利落的下半张脸,高挺的鼻梁、皙白的脸让薄唇更显殷红。 明明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多年,又被时代洪流折磨了这几年,他除了一手茧子和身上的弹孔疤痕透露出沧桑和残酷的经历。 可脸看着却像养尊处优出来的公子哥,一身违和又矛盾的气质…… 难怪,当初军中那么多人不服他。 一如现在,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收敛了所有的羽翼和锐利的锋芒。 任由她捂住了他的眼睛。 可他的眼睛还在她的掌心里,乌暗的长睫垂下时刮过她的掌心,像羽毛撩拨过掌心,滚烫又温柔。 宁媛像被烫着一样,比被他身下的那杆枪顶着还要让她心惊。 她咬了唇,干巴巴地道:“那什么,你起开,我去洗澡清醒一下。” 荣昭南顿了顿,略退开一步,宁媛马上松了手,从他身边钻过去,提起水壶往门外仓促跑去。 荣昭南没去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只垂长长的睫羽,他忽然抬起手背,挡住了盈着红晕的阴翳的眼睛。 像不太能承受屋子里昏黄的灯光。 男人一惯清冷自持的面容上浮着出一点难堪又烦躁的绯红。 该死!他怎么能因为看着两只狼,就当着她的面,在她身上失控,还让她看出来了! 明明他一向自控力很好,就算有些生理反应,也从来不会当着人前出这种毛病…… 荣昭南看着自己的长腿,烦躁又厌恶地闭上眼,转身向后院走去。 还是吓到那只兔子了。 把卷毛兔子当成他的人是一回事,因为她失控是另外一回事。 他厌恶一切不受控制的行为—— 第113章 她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身为精锐战队的指挥官,“太岁”如果连自己的感官在目标面前都控制不好,就是失败者。 …… 宁媛在前院的洗澡间里,一边速度冲凉,一边自言自语碎碎念——“再大个子,也是缺乏性教育的小孩子,啥都不懂的小年轻,本能反应啦,没啥的。” 这七八十年代,谈性变色,荣昭南小哥哥啥都厉害,但恋爱都没谈过。 小年轻嘛,血气方刚,正是走路都会“身不由己”,突然“起立站好”,朝着人“立正敬礼”的时候。 宁媛碎碎念了十几分钟,说服了自己不要和小年轻计较,她活两辈子的老阿姨不要介意啦。 毕竟,就像动物世界说的,春暖花开,又到了一年交配的季节…… 就算不是跟她打闹,荣昭南就是跟陈辰这俩小伙子打闹,他们也会有互相有反应的啦。 她这活两辈子的老阿姨就不同了,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写卷子比较重要! …… 刚回到县城住处的陈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皮发凉,浑身起毛。 他有些警惕地四处看看,没发现异常,忍不住嘀咕:“奇怪,感觉好像有人在非常歹毒地诅咒我似的!” 马克思在上,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 很快,两天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周六。 宁媛一大早起床,就看见了桌子上两碗小米粥和鸡蛋、咸菜、还有两个包子。 在这时候,这已经是顶好、顶好的早餐了。 宁媛洗完脸,一边擦好不容易买到的百雀羚润肤霜,一边坐在桌子前,好奇地问:“哪里来的包子?” 荣昭南也坐了下来:“昨天夏阿婆包的,怕你去考试饿着。” 宁媛开心地拿了包子咬了一口,又端粥喝:“阿婆手艺不错!” 自从手里有钱,家里有肉,夏阿婆和唐老爷子也舍得吃肉了。 荣昭南没回应,安静地吃完了早餐。 宁媛也没太在意,平时这小哥哥话就不多——除了偶尔一次使坏或者训人的时候。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出发的时候,宁媛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为了考试不迟到,他向陈辰借了二八大杠自行车。 她跳上后座,抬手准备抱住他腰的时候。 荣昭南忽然道:“你扶着后座栏杆就行。” 宁媛有些纳闷地嘀咕:“就你那车技,我怕不要给你颠下去。” 荣昭南淡淡地道:“不会。” 宁媛可不放心,上次被颠簸撞击的她鼻尖儿和胸口一对儿小包子都要扁了,她可不想再遭罪。 她干脆地抱住了他腰:“别废话,我可不放心你!” 感觉身后柔软的身体一贴上来,荣昭南浑身一僵,一捏刹车,长腿一蹬地,冷了声音:“放手!” 宁媛被他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脸上有些难堪。 他这是什么意思,怕她这个老阿姨骚扰他吗? 她松开了手,反握住车后座,也冷了脸不再出声。 这一次,一路坦途,荣昭南车子骑得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颠簸,两人也一路不说话。 很顺利就到了县城招待所。 宁媛跳下车座,没什么表情地道:“你在招待所待一会,中午我回来带你吃饭。” 然后,她背着挎包进了招待所。 荣昭南一怔。 不一会,就看见宁媛坐在章二哥的自行车后座上出来。 荣昭南拧了下剑眉:“宁媛,这不是一开始的计划。” 一开始说的不是他送她去考试吗?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宁媛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计划有变,你也不认识县二中的人,跟着去没用,我已经请章二哥找个地方给你休息。” 章二哥笑呵呵地道:“放心歇着,小南,中午哥给你把人接回来。” 荣昭南看着宁媛坐着章二的自行车,手扯着他的衣摆,说说笑笑地走了,就像他不存在。 虽然知道章二孩子都上小学了,可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是莫名起烦闷起来。 那只兔子,临时改计划是什么意思?! …… “小宁啊,你这几个意思?和小南吵架了啊?”章二哥一边骑车打铃,带着宁媛一溜烟地向前跑,一边忍不住八卦地打听。 宁媛抿了下唇角:“没有。” 她不是傻子,同一条路,他后来骑得那么稳当,摆明上次骑成那样是故意逗她玩呢。 现在却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无非是他心里还是很介意前两天晚上的事儿。 他不喜欢她碰到他,出了那事儿,很不自在。 她懂,自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上辈子的夫人,即使四五十岁了,也看得出是明艳丰满挂的。 “哎呀,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一会考试,可别受影响了。”章二摇摇头,骑车到了县二中门口,一边停车,一边叮嘱。 宁媛利落地跳下车,朝着他露出个灿烂的笑:“放心!绝对不叫章二哥丢脸!” 章二笑了笑:“走,哥带你去见老师。” 两人进了县二中,宁媛抬头看着操场上飘扬的国旗,教学楼一排排的教室。 心情复杂,她上辈子一直都想读书的。 可是因为家里条件有限,读到高一,一是钱都供二姐和三哥了,二是要下乡了。 二姐、三哥都是不会去的,家里必须有人去,那就只有她去。 上辈子就这么和学校永远地错过了,可现在这辈子,她回来了! 会读书也许不代表有能力,可学历是敲门砖。 没有这个,你要多艰难,经历多少波折才能证明自己有能力? 章二哥领着宁媛来见的就是这个学校高三(2)班的班主任,姓叶,是个四十多岁的短发女人。 她穿着朴素的工人装,戴着袖套,暗黄有些营养不良的面皮上一派严肃。 看着宁媛,她没什么表情地道:“章二跟你说了,我们文科班也要考试的,也是数学、语文、政治、史地,考过才有插班读的机会。” 宁媛有些不安,但又坚定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考过,叶老师!” 叶老师不可置否地转身:“跟我走吧,今天还有两个人要考试,你们一起。” 她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小教室。 可还没进教室,就被一个梳着中分头,戴着眼镜的中个子干瘦男人挡住了。 他皱眉:“叶老师,你带人来考试?” 叶老师看见来人,礼貌点头:“是,王主任。” 第114章 她今天就闹事儿了,怎么样! 说着,她向宁媛和章二介绍:“这是我们教导处主任,姓王。” 宁媛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但细看,确实没见过。 她礼貌地点头道:“王主任好。” 中个子干瘦男人看都没看她,只冷漠地道:“我们学校这一届没有学籍了,你来晚了,已经定好了插班入读的学生,考试取消。”宁媛顿时小脸一白,忍不住捏紧了拳。 正是要赶春耕犁地农忙的时候,一般是不给批假的。 就是为了考试和租房子,才想着周六和周日都进城,特地麻烦了老支书请。 她进城一趟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不考试,没有学籍,她怎么参加今年高考!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能说不考就不考了,耍人玩呢!”章二忍不住生气地拔高了声音。 王主任不悦地看向他:“你是听不懂吗,学校今年插班的名额已经满了,你们明年再来!” 章二看向叶老师,恼火地道:“叶老师,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已经帮我们申请到了考试名额,拿到了准考证的!” 叶诚心僵住了,章二以前帮过她,当初找过来的时候,还给她送了东西。 她也确实帮他们申请到参加考试的机会,给了他们准考证,这是一个公平的笔试。 叶诚心只能看向王主任想说什么:“王主任,我确实帮这个学生填了报名……” 王主任阴沉着脸地打断她:“叶老师,这就是你工作失误了,没有名额了,还帮人乱申报。” 宁媛听出来不对劲,忽然看向叶诚心:“所以,只是我的考试被取消,而不是整个插班生考试被取消,对吗?” 叶诚心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个……” 这次教育局只给他们学校批准了两个高三插班学籍。 其中一个学籍已经内定了一个品学兼优,成绩非常好的转学生。 主管工作的副校长说最后一个名额要考试才能决定,就得靠实力争取。 叶诚心想起王主任说过他有个亲戚的女儿,也要插班名额。 这次内部报名参加考试的还有三个人,她知道其中两个成绩都很差,纯属于被家里逼着来参加考试的。 只有王主任的亲戚女儿据说成绩不错。 看来,王主任是想要自己亲戚的孩子势在必得那个插班名额。 但她没有想到这人做得这么毫无顾忌和难看! 居然连考试都不让别的孩子参加! 可是王主任是教导主任,手里权力大,又是从建校开始的元老,现任正校长已经调职,他就是下一任校长候选人。 她得罪不起…… 叶诚心不好看宁媛这个小辈,只能拉着脸看向章二:“章……” “章什么章,我们有学校盖章的准考表,凭什么说不让考就不让考了!”章二火冒三丈地打断她的话。 都是社会上混过的,他看着叶诚心欲言又止的样子,还能不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吗? 宁媛沉默地环顾了一下周围,考场就在三步之遥,可她却进不去! 王主任嫌弃地看了一眼章二:“都说了是叶老师工作失误,你把准考证给我,撕了就得了。” 宁媛忽然抬眼看向王主任:“凭什么要给你准考证,这学校是你开的?” 王主任一脸不悦地打量着面前娇小的姑娘:“老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一点教养都没有!” 宁媛嘲讽地弯起小嘴:“现在想起自己是老师了,有你这种把学校当自家,为所欲为的老师,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去了!” 说着,她不客气地往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转身就走。 她今天就算考不成,也得闹得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王主任一场好看! 王主任一惊:“你要干什么!” 宁媛头也没回:“找你们校领导说理!” 王主任呆住了,他当主任那么久,只见过了校领导叫学生家长的,还没见过敢叫冲去叫校长的学生! 连叶老师都惊住了,这丫头真是个愣头青,也许她没参加考试是好事。 王主任恼火地赶紧追过去,抬手就要去扯宁媛—— “你干什么,这是教学重地,不是什么人都随便进的,你这种没教养的学生,我们学校不欢迎!” 眼看宁媛要被王主任抓到,章二几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就猛推了他一把,怒骂—— “你想对我妹子干什么!你敢动手试试!” 章二是个中等个的矮壮汉子,平时在招待所也要帮搬运东西,力气大。 他一下子就把瘦不拉几的王主任推到走廊墙壁上去了。 王主任眼镜都推掉了,恼火狼狈指着他们大喊:“反了天了,你们以为这是前几年吗,还敢进学校破坏教学秩序,对老师动手!” 宁媛懒得理她,直冲冲地向三楼走,一路左右看到底校长办公室在哪里! 王主任气坏了,转头就冲着楼下喊:“保卫科、保卫科的人上来几个,把这两个闹事的拖出去!” 宁媛圆圆大眼满是怒气,讥诮地道:“你叫呗,一会我就报警,叫警察来看看你是不是徇私了,不让我们参加考试,查这里偷的猫腻!” 派出所其实管不着这个,但是真有警察来了,就能把事儿闹大! 王主任僵了下,看着周围被他们吵闹声吸引出来的老师,和看热闹的学生。 他只觉得丢脸地又气又急,指着她:“你……你……” 此时,宁媛背后的一间教研室的门突然开了。 走出来一个穿着中山装,拿着搪瓷茶缸、戴圆框眼镜的方脸斯文中年男人。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上课时间大吵大闹的,今天还有学生入学考试呢!”男人严肃地问。 王主任一看,马上收敛了嚣张,他谄媚干笑—— “朱副校,是这样的,我都告诉这两个人叶老师工作失误,已经没有插班生参考名额了,他们非要拿着那张错的准考证闹事!” 朱副校长眉头拧了起来,他是知道王主任亲戚孩子参加考试的。 对方也打过招呼,这个高三插班名额肯定暗中要给他亲戚孩子的,不再给其他人发准考证就行。 他开会就说过,事关这届县二中的高考成绩,这最后一个名额要公平考试竞争! 但这老王是打算暗箱操作? “什么叫错的准考证,上面有学校的公章,准考证哪一个字错了!” 宁媛冷道从身上拿着介绍信出来,转头递给身后的朱校副长。 她才不管今天是猪副校长,还是狗正校长,不给一个说法,她就没完! 结果这一转头,宁媛和朱副校长齐齐愣住了,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是你?!” 朱副校长几乎不敢置信的几步上来:“真的是……是你……” 第115章 她就不带他玩 宁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小巷子救下来,那个卖梅瓶的中年男人就是面前的朱副校长。 但她想起之前柳阿叔威胁他的时候,说到了朱利在县二中工作。 她以为只是个普通老师,没有想到居然是副校长! 难怪柳阿叔这群人敢威胁朱利,如果他不识相报警的话,他们就会一直找他麻烦! 朱利这工作不错,他不可能放弃工作躲到外地,而朱利只要还是县二中的副校长,他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朱利看见恩人,脸上的肌肉都激动得颤了一下,刚想说什么。 一边的叶老师马上说:“宁媛,你认识我们主管学校教学工作的副校长?” 说着,她隐晦地看了一眼边上的王主任,比起王主任,如果宁媛和副校长熟悉,当然就有机会参与考试。 宁媛立刻意识到了叶老师的提醒,对着朱利笑了笑:“朱叔叔,有些日子不见了,你还好吗?” 朱利见宁媛没有提起之前他卖梅瓶挨打被她救的事,便轻咳嗽了一声:“是啊,好久不见了,这是怎么了?” 确实,在其他人面前,他也不能提这事儿。 章二也没有想到宁媛居然认识县二中副校长,立刻告状:“我带宁媛来参加插班生考试,结果……” 他原原本本地把事儿说了一遍。 朱利多少也知道怎么回事,但没想到这个王主任居然做到这种难看的地步! 他冷冷地看了眼王主任:“王主任,你有什么想解释的,有你这么做事的?!” 王主任有点秃的额头直冒汗,他是真不知道宁媛居然认识副校长,她直接找副校长出面,找什么叶老师啊! 也不至于把事儿搞成这样! 他只能干巴巴地笑:“啊……是我的工作失误,我的失误,我当时以为教室里的学生都齐全了!” 说着,他立刻看向叶老师,示意她帮他说话。 叶老师看着他把给她扣的“工作失误”帽子戴回他自己头上,心底舒服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手表,又对章二和宁媛温和了语气:“王主任既然没有异议,不如先让小宁去考试,耽搁太久了。” 她不喜欢这个王主任是一回事,但是彻底得罪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宁媛想了想,倒是点头:“好,叶老师,朱叔,我先去考试了。” 考试为重,其他一切都可以再说。 看着宁媛就驴下坡,叶老师板正蜡黄的脸孔上难得露出一点笑:“好,就在刚才那个教室,监考老师已经在里面了。” 宁媛对着朱利和章二说:“朱叔,章二哥,我先去考试了!” 朱利也温和地道:“快去吧,考完了在校门口见,咱们一起吃个午饭!” 朱副校长这副亲和的姿态,让叶老师和王主任都心思各异,暗自揣测这是朱校长家哪个亲戚。 章二也点点头:“我在学校外头等你。” 宁媛点头,立刻往考试的教室跑了过去。 等她消失在教室门口,章二也走了,朱利这才拉了脸,冷冷看向王主任:“王主任,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当老师怎么能先坏了教书育人的教学理念,这会影响你评选先进个人!” 王主任点头哈腰:“是,是,我以后绝对会主注意,不要再出现这失误。” 朱利这才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看着朱利走远了,王主任眼底闪过一点寒光,哼,姓朱的就知道拿评先进来威胁他。 等他当上校长,非把这没有背景又臭又硬姓朱的家伙赶出学校。 朱副校长和王主任在争正校长的位置,王主任职位比朱校长低,但他在省里有背景,这就难说最后谁上谁下了。 叶诚心可不想和他呆一块,点点头转身就要回班里。 王主任却冷哼一声:“叶老师,你这个学生以前哪个高中的,读到高几了,别什么人都往学校里塞。” 叶诚心眉头拧了拧,她不习惯说谎,还是道:“她读到高一,具体成绩怎么样,要看考试结果。” 王主任一听就轻蔑地哂笑了一声:“我看你是收了人什么好处吧,把这种人也塞进插班生考场!” 高一能学什么? 他外甥女下乡之前可就高三了,成绩不错的,还是文艺骨干,以他的面子,居然还得考试才能进来。 不过听到那个宁媛只学到高一,他就彻底放心了。 早知道,他就不搞这一场了,让那死丫头去考,也就是给自己外甥女陪跑的。 “你……你……”叶诚心脸上僵了一下,她儿子要结婚,确实缺工业券和给媳妇儿的衣料。 章二送来,她就收了,可也只是争取帮忙报名而已,并没有像王主任这样离谱到不让其他学生参考! 王主任也懒得跟叶诚心多说,只阴冷地哼了一声:“叶老师,你最好别和什么人一起坑我。” 这个宁媛都认识副校长,却找了叶诚心出面,害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丢了大脸,这不是诚心算计他的吗? 这笔账,他记下了! 看着王主任摸着他略秃的头顶走了,叶诚心知道这人心胸狭隘,肯定记恨上自己和宁媛了。 她眉心拧了拧。 如果宁媛要是考上了,惹到了王主任也挺麻烦的。 不过,还好有朱利副校长在。 但是……她看着宁媛教室的方向,摇摇头。 算了,一个高一生,怎么能考得上高三插班。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四门科目的考试在中午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结束了。 宁媛已经检查了两遍,放下手里笔,上去交卷。 收卷老师看着她写得密密麻麻的政治试卷,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毕竟其他两个都是基本空白,四个科目的卷子,都只有宁媛和另外一个女生写得比较多,看来最后一个名额在她们之间。 “你挡着我了,让开。”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话音却不客气。 宁媛转头就看见了一个白皙纤细的姑娘,平眉,杏眼,下巴略显方正,但不影响她好看。 而且这种下颌骨偏端正的长相在这个时代,非常吃香,是标志端正姑娘的标配。 比如唐珍珍之所以被评为知青队里一朵花,就是因为她也是这类长相。 不过面前这个比唐珍珍漂亮! 只是对方眼里的敌意,让宁媛皱了秀气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教室那么大,你自己过去呗,非嫌别人挡道。” 林娟子看着宁媛居然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瞪了她一眼,冷哼着转身走了。 舅舅说了不会有人来抢她名额,就是走过场,这个女的,还费事在试卷写那么多,还真想抢她的名额? 做梦! 宁媛看着她背影,只觉得这美女莫名其妙,她也跟着挎上包出教室。 出了校门,她就看见章二哥,还有……荣昭南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一起。 她顿了顿,走了过去。 “考得怎么样!”章二哥看见她出来,马上着急地问。 宁媛点点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弯了弯:“好着呢,放心!” 唐老是有真本事的,给她上课可不光是填鸭式教育,哪怕数学差一点,应对这次插班考试也是足够的! 看着宁媛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就跟章二说话。 荣昭南幽沉的瑞凤眼冷了冷,还是忍着气,淡淡地道:“去吃饭吧,章姐的店里今天有酱肘子。” 她挺喜欢吃那个,只要章姐工作的国营店里有,她都会点。 宁媛充耳不闻,对着章二笑得灿烂:“章二哥,刚才朱副校长要请我们吃饭,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他一下。” 荣昭南:“……” 她这是什么意思?吃饭都不带他玩? 第116章 我能给你老婆介绍个好对象 这时候朱副校长出来了,一见宁媛就笑着迎上来—— “小宁啊,走,我开了介绍信,在县招待所定了一桌菜,他们的野味最近做得很火。” 宁媛和章二一愣,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县招待所确实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了,朱利确实有心了。 朱副校长有些纳闷和担心:“怎么,小宁不喜欢县招待所?” 宁媛忍着笑摇摇头,又指了指一边的章二:“章二哥就是县招待所采购负责人,他们的野味还是我从村里送去的。” 她这是吃来吃去又吃回去了,她试菜都吃了好几回。 朱副校长一愣,推了推黑框眼镜,也忍不住笑了和章二握手:“那就还得章同志帮介绍好菜了,咱吃一回还得用介绍信。” 章利也笑,爽朗地给朱利递了烟:“客气了!” 朱副校长客气地推了烟,又看向宁媛笑着道:“你小小年纪,还和家里人上山打猎啊?” 宁媛看了眼荣昭南,只轻描淡写地道:“嗯。” 荣昭南看着宁媛毫无介绍自己的意思,顿时脸更冷,没说话。 朱副校长一直有注意到边上这个挺拔白杨似的小伙子,毕竟荣昭南哪怕不说话,存在感也很强—— 明明长了一张小白脸,浑身却冷冰冰的充满压迫感。 “咳,这是小宁的哥哥吧?”朱副校长客气地看着荣昭南问。 宁媛娇小,大眼小嘴儿,又一张福气可爱的小圆脸,站在冷冰冰的荣昭南身边,就跟个小妹妹似的。 看着宁媛一副假装看不见自己的样子,荣昭南冷着脸自我介绍:“我是她对象。”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领证了的那种。” 朱副校长瞬间愣住了,这年头结婚早,好多人下乡回来才读高中,结婚了也正常。 但是上次他看见跟着宁媛的小伙又壮又俊,还那么护着宁媛,这怎么一个月就吹了? 他不禁脱口而出:“小宁你换对象了,上次那个俊小伙不比这个……” 话到一半,朱副校长就知道要坏事,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果然,边上高个儿小白脸变成了小黑脸。 荣昭南冷冰冰、硬邦邦地扫了一眼宁媛:“我和她领证了,她要现在觉得谁好,那是可惜了。” 宁媛忍不住翻个小白眼。 神经病,他能不知道在城里陪在她身边的壮小伙只可能是陈辰吗? 荣昭南眯了眯眼,她不打算对其他人解释一下他是谁,还敢给他翻白眼? 朱副校长见两个人摆明气氛不对,赶紧尴尬地笑—— “我说话秃噜嘴了,我的意思是小宁是个好姑娘,她就是结婚早了,不然等她考学成了,我还能给她介绍更好的对象。” 章二:“……” 荣昭南:“……” 宁媛:“……”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什么叫能介绍到更好的对象,这不是说荣昭南谁都不如吗? 人家解释是递梯子,让人下台。 朱副校长解释起来,是直接把人家下台的梯子抽了,再拆台,在人家面子上踩几脚。 荣昭南脸色已经阴沉得更要打雷下雨一样,叫朱副校长和章二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小白脸看起来有点可怕。 宁媛站在一边,很想笑,于是她就干脆地当着荣昭南的面直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朱叔叔真是会说话的。” 看着荣昭南这个狗莫名其妙地吃瘪真的很爽。 这是他第二次吃瘪了! 谁叫陈辰是更比他更符合时下审美,大家都觉得陈辰这军队硬汉脸比他这小白脸帅多了。 他身材是很有料,身手也比陈辰厉害,可总不能满大街脱衣服凑到别人面前:“嘿,同志哥,看看我的肌肉。” 或者没事把陈辰打一顿证明他比陈辰牛逼。 哈哈哈哈哈…… 荣昭南能冻死人的目光沉沉扫过宁媛。 他心情更恶劣了,脑子里过了几十遍怎么收拾宁媛的画面。 朱副校长和章二哥被他脸色和身上的阴沉冷气吓到不敢说话…… 宁媛边吸气憋笑,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珠,边道:“啊,那个朱叔叔不要管他,咱们吃饭去啦!” 说着,她瞥了一眼荣昭南:“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县招待所吃饭?” 荣昭南冷着脸:“去,为什么不去?我的钱都在你那。” 宁媛看着他臭着一张脸,眼神能杀人,她估计被他活剐一千刀了。 这人不会身上都没零花钱吧?看着他明明一副想转身就走,却因为穷必须跟着她的冷脸样。 她又忍不住想笑了。 哪个傻子把全部身家给合作方的,也不怕她卷钱跑了! 宁媛愈发心情大好:“那就走啦,吃饭去!” 说着,她跳上了章二的单车尾。 章二哥嘿嘿一笑,一打车铃铛:“咱们走叻!” 荣昭南捏了住车把的手紧了一下,俊美面皮更臭更黑了。 朱副校长只觉得身边这个小白脸给人压力山大,他推了下眼镜,干巴巴地道:“我不会说话,这个小同志见谅?” 说完,他跳上了荣昭南的后车尾座,抱住了他的腰:“咱们走!” 荣昭南浑身一僵:“……” 艹,想杀人怎么办! 他很久没有那么想骂脏话了。 …… 到了县招待所,宁媛下了车,和章二哥有说有笑地进了门。 后面荣昭南长腿一撑地,朱副校长慌慌张张地就跳下车座,跟有鬼追似地也跑进了门。 荣昭南阴着能下雨的脸也推车跟了进去。 朱副校长刚才见他生气,生怕他故意把他甩下去,一路使劲抱着他的腰。 弄得他浑身僵硬不自在,就真的骑不好了,结果那家伙吓得把他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大腿都盘他腰上。 好歹一个中学校长,一路鬼叫鬼叫的死抱着他! 该死——他这辈子都再也不要骑车带男人! 都是宁媛这短腿死兔子搞出来的破事,等回村的路上,看他怎么收拾她,颠不死她! 第117章 开房 “哟,这是朱二哥一块吃啊,行嘞,那我再加两个菜。”招待所李大厨瞧见他们坐了一桌,顿时笑眯眯地道。 很快,李大厨就给他们上齐了菜。 朱副校长率先拿了茶壶给宁媛的搪瓷杯里倒茶。 他斯文消瘦的面孔上一片感慨:“谢谢你,小宁,如果不是你帮我接手了那个梅瓶,我大概会货、财两空。” 东西被抢走,钱也没有,多亏小宁,他拿到钱,才有机会救自己老娘和老婆。 宁媛却举起茶杯跟朱副校长碰了一下:“在黑市卖古董,如果不懂行情和内幕,是很容易被宰的。“ 做古董的水深着呢,柳阿叔得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又联合黑市其他人压朱副校长的价。 意图逼朱副校长低价出手,这就是恶意收购的一种,在后世很常见。 最后干脆明抢,叫她实在看不过去,才出手了。 自己也借机赚了一大笔,朱副校长也不算欠了她什么。 “就是这杯茶,我不能要朱叔叔敬,以后你可是我的校长。”宁媛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弯起来,笑吟吟地道。 朱副校长也笑了,没有非要敬茶:“小宁看起来是很有信心会考进来当我学生。” 他顿了顿:“我本来想着如果你很想要学籍参加高考,就算本校没有,怎么都会帮你想办法解决。” 宁媛摇摇头:“朱叔叔你放心,我要是连插班生考试都过不了,高考肯定会失败,那就算有学籍也没有意义。” 活了两辈子,她清楚地知道国内是人情社会,她为了得到一个参与考试的机会,也会送礼。 自己没有清高到不食人间烟火,有人脉也是衡量人有没有本事的重要方面。 可真正考手头实力的东西,她不会试图走捷径,没实力的人,迟早会露馅,何必吃力不讨好去作弊。 看着宁媛,朱副校长和章二哥都为她的清醒赞赏的笑了。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能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难得,我期待你来给我当学生!”朱副校长笑着和她一起把茶喝了。 荣昭南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宁媛,这姑娘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却像一个遍历世情的透彻人。 矛盾又违和,就像一潭清水,可底下却不知深浅。 荣昭南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沉思,普通人没有他侦缉的经验和敏锐感,加上宁媛的遮掩。 很难察觉到宁媛的古怪。 可他与她相处那么久,她说话做事和出身、身份、阅历完全不符合,背景却干净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她也没有什么危害性举动,那就……先这样下去吧。 希望她一辈子就这么毫无问题地“异常”下去。 荣昭南轻扯唇角。 吃完饭,朱副校长去结账,宁媛没有抢着买单,学会接受好意,这也是给人面子。 章二则交给宁媛一把钥匙:“小媛这次有介绍信,最近没什么领导来出差,我还是上次开了你们住的那间房!” 说着,他还朝宁媛和荣昭南眨了眨眼才去忙了。 只剩下宁媛和荣昭南两个人,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宁媛看了他一眼:“我先上去放东西了。” 说完,也没理会他,径自提着自己装着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的包上了楼。 荣昭南剑眉拧了下,冷着脸在她身后跟着。 到了二楼的房间,宁媛熟练地开了门,进去放东西。 只是一看见房间里那张一米八的大床,她就想起上次她趴在他胸口,抱着他睡了一晚上。 宁媛忍不住有些脸红,别开眼,把自己洗漱用品放进独立洗澡间。 她洗脸洗手后,把帕子晾好,坐在床边脱鞋:“我先睡一会,下午我要去找房子,你要跟我去吗?”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眼:“陈辰不是比我更合适陪你看房,需要我通知他么?” 宁媛闻言,小圆脸拉了一下,翻了个大白眼:“阴阳怪气,我是多余问你!” 又不是她损的他,人家朱副校是不太会说话,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他这倒霉家伙,生不逢时,晚生几十年,就能有无数粉丝冲那张脸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可这管她屁事么~ 她都给他台阶下了,他还这副拽屁样子,别怪她抽台阶走人。 宁媛懒得理他,干脆地脱了外衣外裤上床扯了棉被睡觉。 荣昭南看着她又习惯性地伸腿先一夹被子,然后一卷把被子卷身上,裹成了个蚕宝宝躺下,完全不想搭理他。 他忍了忍,阴着脸进了洗澡间放东西。 一抬头,就看见宁媛挂着的那块印花的丝绵大帕子。 他忽然就想起上回住宾馆的时候……被自己弄脏的那块。 荣昭南阴沉的表情松动了些,皙白的脸皮上染了一点不自在的红晕。 他别开眼,打开水龙头,就着冰冷的自来水洗漱去了。 等荣昭南出了洗澡间,就看见床上的姑娘居然已经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细小柔软的呼噜声。 他莫名其名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这卷毛死兔子,真是走哪都秒睡,好像他生气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就他一个人憋着气。 他眯了眯隐着火气的瑞凤眼,单膝跪在床上,伸手就要拽她的被子,把她抖出去。 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咚咚咚。” 荣昭南这才直起身体,看了眼大门,起身下床去开门。 门口站着胖胖的服务员大姐,手里抱着一床大被子。 瞧见荣昭南开门,她不客气地把被子塞他怀里:“呐,小伙子,这是小宁之前叫我多给你准备的被子。” 随后,服务员大姐看着荣昭南皱眉摇摇头:“啧啧,小宁那么好的媳妇儿都不让你睡一个被窝了,也不知道哄哄。” 说完,大姐翻个白眼就走了。 荣昭南抱着被子,稍微缓和的脸,又阴沉了下来。 他关上门转回床边,冷着脸把被子往床上一扔,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 好得很,还给他叫了被子,全招待所的人都知道他们“感情不好了”。 …… 宁媛睡了个不错的午觉,一般一个小时多点就会自动醒。 她伸了个懒腰,就看见边上一个人都没有。 宁媛愣了一下,看了下窗外,灰白的阳光从窗口的玻璃落进来。 那种午睡起来,看着灰尘在空气里跳跃的感觉不知道为啥心里有点……空空的。 她起身穿好衣服、鞋袜出了房间,就看见一道清冷的人影站在阳台上俯瞰着街道。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随意地搁在阳台的栏杆上。 很普通的动作,却因为他交叠的长腿和挺拔的身形,显出一种奇异的清冷慵懒感。 让宁媛想到在冬日阳光下蛰伏休憩的……白虎。 她看了一会,满足了一下自己审美需求,然后瞥了眼沙发——那里放着一个枕头和一个被子。 嗯,白虎气性大,宁可窝在沙发上,也不上床睡。 啧啧,那大长腿比沙发都长,睡着能舒服? 宁媛没叫他,爱谁谁呗。 这辈子,她重生回来,最重要的准则就是——做人要开心,尤其是让自己开心! 她转身麻溜地背上她的小挎包,出门去了。 不过她才下到一楼,就被人揪住了辫子:“你打算怎么去。” 宁媛被扯得一个趔趄,扭头一看,荣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个幽灵似的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而她居然一点没发觉?! 宁媛吓了一大跳,恼火揪回自己辫子:“你是鬼吗,走路用飘的没声的!” 还好这是大白天,吓死人了! 第118章 和他斗,她还嫩了点 荣昭南挑起剑眉:“怎么,做贼心虚?” 不敢当着人的面介绍他的身份,这是心里藏着什么鬼? 宁媛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才做贼呢!我怎么去看房子,关你什么事?” 喜怒无常的家伙,明明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干嘛去贴他冷屁股。 她一个女的,也就一个月来七天例假,他倒时不时莫名其妙地发作一下月精不调。 宁媛揪回自己两只长辫子,转身往外走:“我走了!” 但没走两步,她辫子又被揪住了,宁媛头皮再次被扯痛,愤怒地转头怒瞪他:“你几岁了,有病是吧,松开!” 荣昭南凉凉地道:“我骑车送你去。” “用不着,不是陈辰下班了能陪我吗!”宁媛怒气冲冲怼回去。 谁今天中午,她好好说话,他阴阳怪气的! 荣昭南清冷的俊脸阴沉了下来:“他没空,他离不开他妈。” 宁媛愣了下:“他妈又来啦……” 她记得陈辰好像是特别离不开他妈那种妈宝。 荣昭南利落地点头:“嗯。” 宁媛也不好说什么,只继续说:“反正用不着你,我找章大姐带我去看房子!” 荣昭南看着她油盐不进,忽然眯了眯清冷狭长的瑞凤眼:“你是忘记你在县城惹了什么祸吧?” 果然,宁媛瞬间想起来得罪死了柳阿叔的事,僵住了。 哎,她忘了还有这一茬,都怪被荣昭南这个狗气晕头了,她需要牵着他防身开路! 她脸色变了变,扯了下嘴角:“行,那走吧。”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晚上我请你吃酱肘子。” 就算给牵着他帮忙的报酬了! 荣昭南轻哂:“酱肘子这报酬可雇不起我。” 不告诉她柳阿叔不会再找她麻烦这件事是对的。 宁媛捂住小挎包,警惕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美味的酱肘子都喂不饱他,他这是想让她大出血?那可不能够,算计她可以,算计她钱,没门! 荣昭南看着她那副守财奴的警惕样子,凉凉地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完,他越过她率先下楼。 宁媛撇了下小嘴,按了按自己的小挎包,只能跟着他出门。 荣昭南大长腿一跨自行车上,脚点着地,朝着她看了眼:“上来。” 宁媛没办法,还是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尾座,不过没扶着他的腰。 荣昭南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利落地骑着车载着她出门去了,临到招待所门口有个坎儿。 “咣当!”一下跨过去的时候,宁媛屁股震得生疼,小圆脸一皱,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腰。 她才要松手,荣昭南没回头,只淡淡道:“别矫情了,朱副校长都抱着,你就抱好行了。” 宁媛无语:“……到底是谁在矫情?” 一大早是谁不让她抱着腰,因为昨晚他自己起了反应,一大早嫌弃她碰了他。 现在还倒打一耙,她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荣昭南懒洋洋地不说话。 宁媛只能忍着继续抱着他的腰,算了,算了,一般大佬们都有很多变态的怪癖。 他只是脾气阴晴不定,她不爽了就怼回去好了,不能跟大佬真计较。 也不知道他未来那位大美女老婆怎么受得了他,她男人要这样,必须一天三顿打! 呸呸呸,她可不能诅咒自己有男人。 荣昭南感觉身后的人气鼓鼓地抱住自己的腰,他似笑非笑地弯起薄唇角。 他想做的事,自有他能达成目标的方法,和他斗,卷毛兔还太嫩了。 …… 陈辰后来无意间知道自家队长把这和小媳妇儿吵嘴吃醋被嫌弃的屁大点事儿,当成正儿八经的“战斗”。 还要讲“战略战术”的报复回去。 他只能捂胸流泪问苍天,队长下乡几年,怎么就堕落成这样了? 这还是当初能万军之中斩首敌军领袖的指挥官“太岁”吗?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有了女人就会堕落啊,堕落! 他一定要坚守童子鸡的阵地,不能像队长那样!! 荣昭南不知道自家手下那么伟大的人生目标,骑车带着宁媛找了章大姐。 章大姐刚好下早班,看着小夫妻俩“甜甜蜜蜜”地骑车来找她,就也骑上车,一起陪他们看房去。 只是她看着宁媛拿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在那警惕地张望,心里很有些纳闷:“怎么了?天没那么冷吧?” 宁媛摇摇头,又把围巾往脸上怼了怼:“没事儿,就是我脸吹不得风。” 开玩笑,要是被柳阿叔的人盯上了找到她家里来,怎么办? 等她租好房子,把唐老两口子接来,再让荣昭南也住进去照顾他们。 她就去住学校,一周就回一次家,基本上就不会被柳阿叔的人发现! 荣昭南看着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笑而不语。 下午找房子不太顺利,章大姐找的基本都是筒子楼,房子旧些没什么,关键是只有两房一厅。 杂物就没地方放了. 夏老太太最近村里坟地里跑得勤快,偷其他人……嗯,捡回来不少她家祖坟里的东西,总不能扔楼下煤房里吧? 而且筒子楼走廊上才能做饭,上厕所得到院子里或者街上。 宁媛就更不想租了,这年头大部分人伙食都很差,一周吃一次肉就不错了。 但她家的饭菜已经可以顿顿有鱼有肉的,叫其他人看见多了就会眼红,生出嫉恨来。 筒子楼多半都是各厂子和单位分的,有些人私下租出去,本来就是不合规的。 只是很多人睁只眼闭只眼。 但如果有人挑事儿去厂里告状,他们这没户口的一家子就会被人被赶出去。 这跟几十年后二房东搞事卷钱跑路,一大堆公寓楼暴雷,租客半夜被赶出去有啥区别? 荣昭南看着宁媛一脸郁闷的样子,心情却不错,她是在为他们的小家奋斗和着急。 宁媛站在县糖厂的筒子楼前,望楼兴叹:“唉,不合适啊,要有那种院子的就好了。” 章大姐粥了眉,想了想:“县城有院子的大部分都是祖传的屋院,一大家子几房人住一块,要租也只能租到其中一间……” 这年头房子都是国家分的,职工结婚了才有机会排队分房呢。 她也没什么途径了,她和侄儿董二认得最多的还是这些单位的人。 宁媛听着,更愁了。 荣昭南见宁媛看了一下午房,都眉心紧拧,小圆脸板着,明显不满意。 他想了想:“我让陈辰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有院子的房子整租……” 话音没落,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你们……是想租个整院吗?” 容转南和宁媛看过去。 就瞧见一个提着腻子桶和铲子刮墙的六十左右的干瘦老头儿看着他们。 宁媛注意到老头儿和边上几个刮墙的工人都穿着糖厂的制服。 她乌溜溜的大眼珠一转,凑上去热情地问:“老爷子,怎么,您有门路?” 老头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我家的祖屋,在中山路,空了两三年了。” 宁媛一听,眼睛都亮,中山路,离县二中的红旗街就隔了两条路!嘿,有戏! 但是,老头儿有些迟疑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 “老爷子怎么称呼啊,我是县二中的学生,家里人为了让我今年参加高考,想租个落脚的地方照顾我。” 宁媛笑着三言两语说了情况。 她大眼弯弯,看起来又甜又软,像个没成年的小姑娘,非常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在黑市的时候,就靠这自来熟的亲和力,卖货卖得很好。 果然,老头儿放下了戒心,点头:“我姓杜,丫头叫我杜大爷就行,读书好啊,有上进心的孩子,我徒弟也想参加高考呢。” 说完,他看了眼荣昭南和章大姐:“这是你家里长辈吧,行,我快下班了,陪你们一起去看看我祖屋。” 他也没等几个人反应,就提着腻子桶和铲子往糖厂里走了。 作为宁媛长辈的荣昭南:“……” 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随后,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宁媛,又面无表情地转回脸。 宁媛莫名其妙,这人又怎么了? 第119章 他又开始盘算让她生娃了 杜大爷很快也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出来,带着他们一起去看房。 骑了二十多分钟的车,杜大爷就领着他们到了中山路尾上一个小院子门口。 宁媛进院子就眼睛一亮,院子天井是一棵大柿子树,树梢上还挂着不少都快成柿子干的柿子。 院子不大,一共四间房,还有一小块自留地。 “这是我家祖屋,家里人都散了,我也没儿女,没必要住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就住在厂里的宿舍。”杜大爷说。 他又一间间打开房间给宁媛看:“房间里的家具都是现成的,收拾收拾就能住进来。” 宁媛瞧着都是些半新不旧的家具,不算多,但够用,墙壁有些发黄。 可确实除了落灰了,真的整齐,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烂东西。 她简直太满意了:“大爷,你这院子租多少钱!” 杜大爷犹豫了一下,他一个月工资就四十八块,过两年退休了,钱更少。 就想着靠房子再补贴一点自己和以后供徒弟读书。 他看了眼宁媛,试探地问:“那个……一个月二十块钱,你看行吗?” 宁媛还没开口,章大姐就忍不住皱眉:“这也太贵了,筒子楼才六块多一个月,这种院子民房分割租出去,单间也就四块一个月!” 杜老头四间房分割租出去也就十六块而已! 杜大爷皱眉,指了指院子:“我的祖屋打理得很干净,不但有水井,还有自己修的厕所,你们不用去街上的公厕啊。” 宁媛想起公厕,脸就绿了绿—— 这时代的公厕就是一条沟,人踩在沟沟两边,不但沟沟边上到处是屎,沟里处一天才冲两次水,还冲不干净。 满公厕的大粪和蛆虫、苍蝇,进去上一次厕所,能减肥——呕吐不想吃饭。 她干脆地道:“大爷,十八块钱,我给你租半年,这年头租房人不多,押一付二,你看行我们就订合同?” 杜大爷一听,能拿挺多现钱,也确实,如果分开租出去,可能还租不出去,没租给一家子好。 半年也有一百多块了呢! 他一咬牙点头:“好,我不是很识字,一会我徒弟来跟你们订合同契书。” 宁媛笑了笑:“好。” 几个人等了半个小时,杜大爷的徒弟也骑车来了。 “师傅!”一道穿着蓝色工人装的年轻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到门口就跟杜大爷招呼。 结果宁媛转头一看,愣了下,眉头一拧:“王秀才??” 那戴着银框眼镜、白净方脸的年轻人一转头,看向宁媛,也愣住:“宁……宁媛?” 然后,他就也看见了站在宁媛边上的高挑人影,皱了下眉:“你和荣昭南在这里干什么?” 宁媛扯了扯唇角,没好气地道:“租房子呗,干嘛!不过现在不租了!” 杜大爷的徒弟居然是她村里死对头之一——王三姨的儿子秀才!晦气! 听说王秀才去城里得了个工作,县城太小了,这都能碰上。 宁媛看向荣昭南和章大姐:“咱们走,明天再看看!” 浪费她一下午时间和表情,这事儿成不了! 荣昭南点点头:“好。” 他听她的。 杜大爷一脸懵逼:“啊……你们认识啊,这……怎么又不租了?!” 王秀才看向杜大爷,皱着眉推推眼镜:“师傅,你说要读书的就是她家啊?” 杜大爷着急了,忙点头:“是啊,秀才,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真想租房子的,难得遇到这么合适的租客! 王秀才看着宁媛三个要走,叹了口气,忙上去拦住他们:“等等,宁媛,我妈和你们有过节,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参合,也没必要牵连我师父吧?” 宁媛见他说话还有些条理,目光清凌凌又锐利地看向他:“你真要帮你师父租房子给我?” 王秀才表情复杂地点点头:“这是我师父的房子,跟我妈没什么关系。” 何况,也是他让师傅把祖屋租出去的,师傅答应资助他上大学。 放出去几个月了,能整租的人不多,想不到居然是宁媛,她这是发达了? 宁媛还是很犹豫,虽然房子不是王秀才的。 但王三姨是个麻烦,她还为了荣昭南打了那老东西,癞蛤蟆不咬人,跳脚背上恶心人,不知道会干点啥。 荣昭南却忽然淡淡地开口:“租下来就租下来吧,我在,还怕有谁来找麻烦么?” 宁媛很喜欢这个房子,他看得出来。 王秀才表情有些尴尬:“那什么,我不会告诉我妈你们住在这里。” 他家老妈子上不得台面,他心里知道。 荣昭南凉薄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也不怕麻烦。” 他不对王三姨那种东西动手,但是王秀才是个男人,要不识趣干蠢事,他不介意教他做人。 王三姨总不会不在乎儿子。 王秀才心里一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怕这个以前村里人人可欺的村医的眼神。 他点点头:“既然荣大夫都这么说了,咱们可以订契书了。” 宁媛瞧着荣昭南都不怕,她也点头:“行吧。” 王秀才很少在村里,就是去年底被催着结婚,才回村里相看姑娘。 他一向很要面子,自视是村里唯一一个高中生,是文化人,倒也没亲自找她和荣昭南的麻烦过。 杜大爷终于松了口气:“好好好。” 契书合同一签订,宁媛也松了口气,看着院子,心情很好。 就等着日子搬家进来了。 …… 没几天,宁媛就接到了朱副校长的通知——她的成绩出来了,语文91分、数学70分、历史90分,地理77分、政治81分! 总分409分,不但是插班生里成绩第一名,甚至还是县二中高三年级文科第一名—— 那几套卷子高三期中考试模拟卷! 高三文科班之前刚考了一轮,没人总分比她高! 全高三老师都震惊了,这哪来的读书好苗子,除了数学拉胯一点,可她总分高啊! 必须录取!! 宁媛高兴极了,比她卖古董赚了一千五百块还高兴—— 她一颗蔫巴苗居然被唐老硬生生催发成小树苗了! 活了两辈子最期盼的就是——她想读书,想考大学! “荣昭南,我有机会上大学了!”她忍不住高兴地给荣昭南一个大拥抱。 唐老不愧是复大的老教授啊,这教学实力杠杠滴! 男人低头瞧着她,清冷的白脸皮子莫名其妙地有点红。 “恭喜。”他淡淡地道,却顺势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尾指刚好感觉卡在她起伏的后腰线上。 他略略向下压了一下,若有所思。 圆且翘,意味着骨盆结构很好,宽深都不错,她要生孩子,应该相对容易些,没那么遭罪。 等大学毕业,也差不多合适了。 宁媛哪里知道有人一本正经地在丈量她,兴奋的甚至没注意他手在自己身后搁的地方太往下了,位置不对。 要不是唐老和夏老太老骨头经不起她这么抱着转圈,她也要抱着他们转几圈, 唐老也高兴,招呼夏老太太一起做好吃的。 但是宁媛没高兴多久——正开开心心地在牛棚小屋吃着饭呢。 她妈来了…… “宁媛!”宁锦云就带着个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她家门口。 宁媛手里还端着盘菜,看着宁锦云干瘦的身影,她脸色就沉了沉:“妈。” 宁锦云看着她手里的一盘子香喷喷的炒血鸭,嘴里就开始分泌唾沫。 这丫头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眯了眯眼,笑着道:“看到我乖女儿在乡下过得不错,我也就心安了。” 这下乡几年,居然没像其他人一样变糙变丑,连皮肤都没那么黑,出奇的水灵娇俏了,皮肤比在家还好点。 宁锦云向一边的中年妇女介绍:“这就是我小女儿,宁媛,你看看满意不?” 第120章 卖人?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宁媛一下,像看货物一样,眼底精光四射,只点点头:“还行。” 也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宁锦云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赔笑道:“葛主任,我家这个可能干活了,以前家里家务都是她包了的,而且屁股大,腰细,好生养。” 说着她粗鲁地扯了一把宁媛,让她转过背去。 宁媛本来就被中年妇女挑剔看货似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再听她妈跟人贩子一样说出来的话。 她眉心拧了下,警惕起来:“妈,你想干什么,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宁锦云笑着捏了宁媛胳膊一下,眼神却不客气:“你对大人说话礼貌一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葛主任盯着宁媛腰和屁股看了一会,又看向宁媛的小圆脸。 她态度不错地笑了笑:“小姑娘,你妈托我给你找了个好工作,能把你户口调回省城里。” 宁媛冷眼看着她:“什么好工作?卖身?” 宁锦云恼火地暗自又掐了她的细腰一把:“死丫头,这又不是解放前,怎么说话的,得罪人!” 宁媛忍着疼,没表情地道:“你到底想干嘛!” 葛主任看了眼宁锦云,笑了笑:“你没跟她说?” 宁锦云赔笑:“这死丫头忙农活,也不往家里打电话,也不写信,我这才带着您一路过来。” 说着,她马上对宁媛道:“这是咱们省教育厅学生处的葛主任,就是为了你的工作来的,教育厅学生处缺个文职,你还不叫葛姨好!” 宁媛一愣,这……还真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工作,特别好的那种。 但是…… 她警惕地看着宁锦云:“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找工作了?” 还是那么好的工作!有这好事,也该是二姐的,怎么可能轮到她! 宁锦云脸色一冷,又想伸手掐她:“死丫头……” 但是下一刻,宁媛却忽然“啪”地一下打在她的手上,冷着脸:“妈,你说话就说话,别掐我!” 宁锦云脸上挂不住,抬手就想一巴掌甩过去:“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翅膀硬了?” 宁媛眉心一拧,想要避开,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啪”地一下握住了宁锦云的手。 荣昭南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岳母,有话好好说。” 宁锦云抬眼一下就看愣了,对方明明是小辈,可冰冷的眼神和气势却让她不敢动弹。 她手骨被荣昭南捏得发痛,她脸色铁青,这哪里是对岳母的态度,可偏骂人的话不敢说出口。 对方的背景特殊,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 葛主任见状,看向荣昭南,近乎讨好地笑着:“这位就是荣同志吧,他说得对。” 随后,她主动上前拉开了宁锦云,责怪地道:“宁媛妈妈,教孩子哪里有那么急躁的,好好说话嘛。” 荣昭南眼神幽沉莫测,还是松开了手。 只用一瞬间,他就判断出这两个女人都知道他的背景。 宁锦云不敢对荣昭南发火,只恼火地盯着宁媛:“不是你嫌我偏心都不肯认我这个妈,我倒是要叫你看看,我这个当妈的偏心吗,现在有好工作就赶紧先紧着你!” 宁媛大眼静静地看着宁锦云:“是吗?” 她通透到近乎锐利的眸光下,宁锦云几乎本能地生出心虚来。 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一年像变了个人一样,居然有点吓人。 “不是吗?你打电话来闹了几次了,你不就是恨我让你下乡留在农村了吗,可你二姐好不容易留在文工团!”宁锦云忽然就红了眼。 她掉了眼泪,痛心地看着宁媛:“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愿意让你受苦?现在全家费尽一切帮你找了好工作,你还是恨我,连门都不让进!” 宁媛眼底闪过波动,垂下眼睛,心底复杂又难受。 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宁锦云凶的时候,自己又怕又恨,可她软下来对自己哭泣的时候,自己就会心软又心酸。 可宁锦云的这个软,却只是她拿捏自己的手段而已,她从来不会把这套手段用在二姐身上。 如果这里不是那么多人,她就真的很想问一句。 为什么呢,就算我不是亲生的,你养了我那么多年,是条狗也该有感情吧…… 宁锦云不知道宁媛在想什么,只以为自己又拿捏住了她,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小媛,你是真的要为这些事不认妈妈了吗?” 宁媛看着宁锦云哭泣的脸,她闭了闭眼。 从很小的时候只是想要妈妈能把给二姐的爱分给她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哪怕后来知道是养母,也依旧期盼这稀薄的母爱,付出很多很多,就为了宁锦云说——她是爱自己这个孩子的。 可惜,都是假的。 上辈子她结婚,但没有经历过爱情;她有妈妈,但没有母爱,真奇怪,有些人就是生来什么爱都得不到。 那这辈子,就什么都不要了吧。 荣昭南本能地觉得这对母女之间有些奇怪,可他能感觉到宁媛消瘦的脊背挺得僵直。 他环住宁媛的肩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淡淡地道:“来者是客,宁媛,请岳母她们进去坐坐吧。” 然后,荣昭南不容置喙地揽住宁媛往房里走。 一向有主意的姑娘,这次默默的任由他环住她进了房间。 宁锦云被打断了“煽情”,僵了一下,只能擦掉眼泪。 “你对她态度好一点,这副样子,她会听你的吗,坏了事,我可不负责!”葛主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率先跟着进房门。 宁锦云干笑一下,白锦也曾经这么警告她,可她一下子改不过来习惯嘛。 她一边跟上去,一边小声碎碎念:“哎呀,那孩子最心软了,你看我掉泪,她不就让我们进去了。” 进了门,唐老一听是宁媛的妈妈,立刻高兴地起来:“快,坐坐,还没吃饭吧,一起吃饭吧。” 他忙着加碗筷招呼宁锦云和葛主任,倒是夏阿婆冷眼一会看看宁媛,一会看看宁锦云,没动作。 宁锦云一看满桌子的菜,眼睛都亮了:“宁媛啊,你这是乡下吃得好,养得好啊!” 那死丫头肯定是靠着那个姓荣的京城小子,吃香喝辣的,居然还敢怪自己送她下乡!不知好歹的东西! 早知道,她就把宁美美送下乡了。 从秦红星那里隐约知道荣昭南背景不俗后,宁锦云已经完全忘记当初她多嫌弃荣昭南是下放改造分子了。 只觉得真是平白便宜了宁媛这个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小野种! 葛主任倒是对一桌子菜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唐老把一碗白米饭放在宁锦云面前,感慨又骄傲地道:“宁妈妈,宁媛是个好孩子,你们有福气的,还不知道吧,她考上……” 第121章 彻底撕破脸 “唐爷爷,您不用给她打饭,她坐一会就要回去了,不在这里吃饭。”宁媛突然出声,阻止了唐老的动作,也打断了他想要透露自己成绩的话语。 唐老一愣,这是…… 宁锦云顿时脸色像开了染坊一样,怒气勃发:“宁媛,你什么意思,你个忘恩负义得白眼狼是要上天!” 这是当大家面打她的脸! 葛主任冷冷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宁锦云瞬间硬生生地把所有难听的话咽回去。 然后,她额头上青筋毕露,仿佛无比隐忍地又红了眼睛掉泪:“你……你……是真的不打算认我啊,当初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大……” “你要一直哭哭啼啼,不说到底想干什么,就回去吧。”宁媛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她顿了顿,扯了扯唇角:“反正,我只是你和外婆捡回来的垃圾。” 小时候,总问大人她是哪里来的,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说他们是垃圾堆捡回来的。 宁锦云也一脸嫌弃地这么说,现在想想,嗯,她还真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宁媛的话就像一个炸弹,扔出来那么干脆,毫无顾忌一般。 把最不想揭开自己的短处和宁锦云的面子在熟与不熟的人面前都一起揭开。 一桌子人都安静了一下,荣昭南看着宁媛脸上的表情,带着坦然到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就像,她曾经最依恋的,她不要了。 “你……你……”宁锦云在大家的目光下,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葛主任却皱起了眉,表情狐疑,但手却在桌子底下扭住了宁锦云的胳膊。 宁锦云疼得一激灵,颤抖着指着宁媛,气苦地嚎了起来:“你,你这个不孝女,竟然不认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是真要被宁媛气哭了,白锦说得没错,宁媛是铁了心认定她不是亲妈了! “那你敢拿除了宁媛外,你全家老小死活和前程发誓吗,你要是宁媛亲妈,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全家绝后吗!”夏老太太突然插嘴,恶狠狠地瞪着宁锦云。 宁锦云的嚎叫僵住了,她还真……不敢! 虽然发誓有用的话,警察就没用了,但是这种诅咒自己的恶毒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葛主任立刻打圆场:“好了,春风红旗下生长的同志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和唯物主义者,怎么能说那种话!” 夏老太白了葛主任一眼,突然抄了鞋底就朝着宁锦云脸上扔过去—— “放你娘屁,叫她发誓不肯发,诅咒小宁倒是顺口溜,亲妈能诅咒自己女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滚出去!” 宁锦云自持也是读过初中的文化人,哪里想到Miss夏直接乡下做派,一鞋子甩脸上。 她被甩个正着,脸上一个大鞋印子! 一桌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夏老太说动手就动手。 “你……你……宁媛,你就看着你妈我被欺负!”宁锦云捂住脸尖叫,伸手就要掀桌子。 宁媛没什么情绪地一把按住桌子,不让她把菜掀翻:“妈,你要不说明白到底想干什么,被夏阿婆打出去,我也帮不了你。” 说话间,夏阿婆已经又抄着另外一个鞋底,又朝宁锦云打过去:“滚出去!,我家不待见这种脏东西!” 宁锦云只能狼狈慌忙地起身,朝着门外跑:“你个死老太婆,是疯了!” 小老太太一路龙精虎猛地追打出去。 葛主任见状,眼角直抽抽,这没用的废物。 她看了一眼宁媛:“宁媛,你妈脾气不好,但做大人的辛苦,孩子要体谅,她一个人养四个孩子,你以后也是要当妈的人,孩子这么对你,不心寒?” 荣昭南看着她,目光幽冷:“我对象体谅不体谅谁,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葛主任见状,表情也是一僵:“荣同志,我是宁媛妈妈的好朋友,只是劝劝侄女。” 说完,她也不敢看荣昭南,而是看向宁媛:“宁媛,你妈妈求爷爷告奶奶,花钱给你找了一份调回省城的好工作,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母女没有隔夜仇。” 随后,她起身,冲荣昭南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对母女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她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 葛主任匆匆在出村的路上找到藏在树后的宁锦云,看着对方一脸狼狈的样子。 她眼神冷了冷:“宁锦云,你看你干的蠢事,你居然没有告诉秦同志和我,宁媛不是你亲生的!” 这趟白走了! 宁锦云擦着鼻血,看着村子方向咬牙切齿:“葛主任,你放心,那个死丫头就算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有养恩,你瞧好吧,肯定不能让她一直赖在荣同志身边!” 这个死丫头肯定知道荣昭南的背景了,所以调动她回省城好单位,都不能让她心动。 只要回了省城,到了葛主任手里,就既能完成秦红星给的任务,也能卖葛主任一个大人情。 “只要您觉得她合适,我一定把她交到您手里。”宁锦云讨好又坚定地看着葛主任。 如果是她女儿美美,打死她,她都得让美美抱紧京城子弟大腿,给他生十个八个的。 全家迟早鸡犬升天,管秦红星是什么东西! 可偏偏是宁媛那个小贱人遇到了,那她必须让这事儿就成不了,不管用什么手段! “她都懒得认你,你挨打,她看热闹。”葛主任甚至觉得宁媛在鼓动夏阿婆动手。 她眯了眯眼:“我确实觉得她合适,也不错,但我主要还是给秦同志面子,不然想嫁进我家的多了去了,她个二婚货,还是养女,算什么东西!” 不是和秦红星做了利益交换,她才懒得大老远来乡下。 宁锦云点头如捣蒜,眼底闪过阴沉:“您放心,您放心,她肯定会和荣同志离婚,她不念着我,可她爸一直对她好,她最听她爸的话。” 当初她不愿意替宁美美下乡,还是她爸出面的。 …… 等到夏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踩着布鞋回来。 宁媛已经重新热好了饭菜:“阿婆,坐着吃,别为不相干的人影响胃口。” 唐老仍然处于懵逼状态,宁媛塞碗给他,他就吃。 毕竟刚才吃个小徒弟的大瓜,一时间没消化。 夏老太太端了碗,看她一眼:“你个小丫头刚才故意爆出来你不是你妈亲生的,是不想我们和你家有牵扯?” 宁媛顿了顿:“是。” 她身后家里有个烂摊子就算了,宁锦云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但她绝对不会让唐老和夏阿婆,还有荣昭南因为她,对她家里人让步。 荣昭南眯了眯狭长的眼,若有所思。 不是亲生的…… 陈辰居然没有查出来。 这会不会是她身上那些与身份不符合矛盾感的来源。 她的背景……有问题。 第122章 宁媛的真正身份 荣昭南没说话,他等着宁媛说。 夏阿婆却眉心拧了拧,先问:“你是怕你养母还会找上门,甚至找到你学校去?” 宁媛觉得老太太确实是个厉害的老太太,她苦笑了一下:“她是肯定会再找来的。” 她顿了顿:“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好事也轮不到我。” 唐老也脸色黑了黑:“如果是这样,你高考会受影响。” 一个高考学生,家里拖后腿的三天两头来闹事,怎么能考得好? 宁媛干脆地道:“所以,我们要马上搬家去县里,我会请老支书帮忙,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落脚点。” 等高考完了,就去外省读大学,宁锦云还能怎么样? 夏阿婆板着脸,夹了个鸭子腿给宁媛碗里:“这种养母,你干脆断了往来算了!” 宁媛沉默了一会,才道:“但我爸对我挺好的,会背着我妈给我糖吃。” 宁锦云刻薄她、教训她的时候,养父宁竹留会护着她,帮她说话,偶尔也会偷偷给她一颗糖。 虽然宁锦云通常会更生气,骂她更厉害,但这份养父的情,她记着。 上辈子,她嫁给李延第二年,刚把养父和养母接到身边伺候一年多,养父就死了。 她可以不在乎宁锦云,但没办法用同样的态度对待给过自己温暖的宁竹留。 更何况,还有一直很疼她的大哥……大哥对她好,也对养父母很好。 这个家给她好的,坏的都有,并不完全一无是处,冰冷难受。 就是因为这样,她上辈子才舍不得。 “我不想我妈拿我爸和大哥来威胁我,现在是高考前,先躲开,等考上大学,我把你们接出去,再和他们联系。” 宁媛平静地道。 她还会不舍得养父和大哥,但是会有分寸,更不被宁锦云裹胁。 夏阿婆拧着眉心:“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看最好趁夜里搬走,不要被人看见。” 亲缘难断,宁媛这年纪,想得这么清楚,已经很难得。 唐老爷子却有点迟疑:“但是,我和夏阿婆还没有文件下来,我们能走吗?” 公社里其他下放改造的人,大部分都跟小南一样,渐渐平反恢复了工作或者待遇。 但是他老伴这个地主婆的身份,也确实没有什么能平反的。 宁媛笑了笑,大眼明亮:“这你们放心,我有解决的办法。” 见宁媛那么笃定,两老就放心了,这小丫头办事儿干脆利落又踏实。 不会骗他们。 几个人定下了搬家日子,就继续吃饭了。 宁媛特地还开了两瓶上周末从县里买来的玻璃瓶橘子汽水。 甜甜的饮料,哪怕带着浓重的工业糖精味,也似乎缓解了被宁锦云和葛主任搅乱的气氛。 宁媛心情也好多了。 吃甜的,虽然会胖,但果然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让人心情好点。 饭后,荣昭南送了两老回了他们的屋子。 然后回到牛棚小屋,他一边打水,一边像随意地问宁媛:“今天你妈带着好工作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省教育厅学生处现在是个香饽饽,没关系的大学毕业生都不一定能进去。 她现在算一步到位,还省了上大学的功夫,为什么非要留在乡下? 宁媛一边洗碗,一边嘲讽地道:“我那个妈,我还不知道吗,她要能认识葛主任那种人物,八百年前就能宣扬的整条街都知道。” 葛主任现在说她是宁锦云的好友,这不是扯淡吗? “再说了,那葛主任看我的眼神,你不觉得像看货吗?”宁媛问。 荣昭南眯了眯狭长的眼:“你是猜测,你妈拿你跟她交易什么?” 宁媛扯扯唇角,用力地把洗好的搪瓷碗一放:“八九不离十,好事都只会发生在我二姐宁美美身上!” 天上只会掉陷阱,不会掉馅饼,她可不想被嘎腰子。 就是不知道她妈到底怎么搭上葛主任的线,又到底拿她交易什么了。 荣昭南看着宁媛冷着脸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家几个孩子的名字。 除了老大是公开领养的烈士遗孤,原本是老名字,连姓都没换。 剩下老二宁卫兵、老三宁美美的名字都是现在常见又流行的“俗”名字。 说白了就是浅薄无深意,随大流,比他们父母宁锦云和宁竹留的文气都差远了。 但宁锦云和宁竹留以前合适宁家家生佣人,所以是宁家取的。 可宁媛的这个媛字,于《广韵》《集韵》《说文》里提及为音、容貌都美的雅字,常用语境是身世显赫的富贵名媛。 怎么看都和宁卫兵、宁美美完全不是一路货。 荣昭南眯了眯眼:“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宁家亲生的,你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 宁媛一边洗碗,一边找了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我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大姨和我妈说话,就知道了。” 总不能说上辈子知道的,还是宁锦云告诉她的。 人家只会觉得她精神有毛病或者开玩笑。 她顿了顿:“至于我的名字,据说是我外婆取的。” 荣昭南又问:“那你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吗?” 她外婆也是佣人吧,这么有文化。 宁媛放下洗碗布,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歪着脑袋想了想—— “据说当初外婆在省城锦头巷宁家做奶妈,宁家全家族搬去香港和海外的时候,很混乱和匆忙。” “我就被装在篮子里,扔在宁家祠堂的角落。” 荣昭南清冷的眼底精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可能主家宁家的孩子?” 宁媛手里的翡翠玉辣椒是好东西。 宁媛却无奈地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我就算是宁家的孩子,也不可能是主家的。” 荣昭南见她那么肯定:“你怎么知道?” 宁媛叹了口气:“因为我外婆就是主家小少爷的奶妈子,她不可能不认得主家的孩子。” 外婆在世时说过,宁家是个很大的家族,整个锦头巷住了三百多人,大部分都姓宁。 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宁家真正富贵的就是主家和亲近的那两系旁支出了好些大人物。 但剩下几百人族人都是依附着讨生活,不少人甚至给主家的各产业当佃农、跑货、扛包等打工。 宁家主家和近支的有钱人是不可能扔了自己孩子的。 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哪个穷旁支生的,所以才会跑路的时候扔了她。 上辈子,宁锦云曾经瞎扯什么自己被亲父母抛弃,是她跪求外婆外公收养自己的话。 现在细想,宁锦云后半句是假的,但前半句是真的——她确实是亲生父母不要的。 宁媛看着窗外,回忆着外婆说过的话—— “当年不是所有姓宁都能凑齐路费去香港和海外的,锦头巷里,不少连人老婆孩子都不要,也要攀着主家的车队去香港。” 不光是宁家这样。 五六十年代,赴港澳的通道即将关闭前,从内地要去香港的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抛妻弃子的离开。 时间太紧张,用一片混乱形容不为过。 第123章 她不喜欢他,没关系 荣昭南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淡淡地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你真正的亲人?”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还是他们已经有人联系过你认亲?” 如果香港宁家一直有人暗中联系宁媛,那么就能解释得通她的见识和谈吐异于常人。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旁人看不出来。 那么,海外的宁家人为什么要联系宁媛,是打算培训她在内地做什么? 荣昭南捏着火钳戳炉子的大手不由自主地收紧,骨节泛出青白来。 他垂下眼,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冰凉幽暗。 宁媛哪里想到荣昭南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前指挥官,退役前没少参与过反特行动。 她的这次坦白让原本已经放下大部分戒心的他,再次生出疑虑与警惕。 她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他们能联系我,可这不是我在发梦呢吗。” 改开后,才有飞机航班和口岸让港城和内地人往来。 宁媛看向荣昭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带着迟疑:“荣昭南……” “怎么,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荣昭南放下火钳,淡淡看向她。 宁媛慢吞吞地道:“那个……以后你有机会,能帮我找找香港那边宁家的人吗?” 她当初接近他,救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 他恢复工作之后,是最有能力和可能帮她查海外宁家的事的人。 荣昭南一愣,敏锐地问:“你是想要找亲生父母?” 宁媛长睫轻颤了下,有些黯然:“嗯,我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他们只是很穷的宁家旁支,或者已经不在了。” 有爸妈的孩子,大概不会明白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始终想亲眼见见自己亲父母的心态。 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才是被扔下或者卖掉的那一个,这不是理智能控制的——心理阴影。 荣昭南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宁媛的面容,在她脸上没有找到一丝虚伪。 倒是能感觉到她发呆一样望着窗外的模样里,看见她极力隐藏的难过。 荣昭南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复杂:“好,我答应你。”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海外宁家没有人联系过她,那是最好的。 宁媛忍不住红了眼睛,激动地一把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荣昭南!” 荣昭南看着面前娇小的姑娘,抱着自己,一团软热,大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红的,越发像只兔子。 宁媛激动过后,觉得有些不妥,忙松开手,拿袖子蹭了把脸:“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他忽然伸手将娇小的姑娘按回自己怀里,按住她的后脑,淡淡地道:“没关系。” 宽厚温热的怀抱,还有他熟悉的清洌的气息,到底让宁媛没挣开他的怀抱。 她闭上眼,哽咽着闷声道:“我再也、再也不会认她了。” 要说宁锦云虐待她,倒也算不上很过分,打骂肯定有,但没有到虐打程度。 也没有不给她饭吃,就是生活里有好吃的永远都是她没份,从小到大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再就是永远言语刻薄难听,喜怒无常,经常打压她,说她废物没用,没人要 养成她上辈子隐忍小心的性格,特别亲近的人突然生气,一生气她就妥协。 虽然想过会和宁锦云断绝关系,可宁锦云扯着她给人看货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还是让她心里凉透。 荣昭南闻着怀里姑娘暖暖的发香,眼神晦暗难明,像跳跃着火焰与冰冷的海水。 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忽然低头,薄唇轻按在她的发顶上:“那就不认。” 宁媛忽然感觉头顶传来奇异的感觉,她一呆,那是…… 她眼泪都忘了掉了,下意识地猛地一把推开他,捂住头顶:“你……你……” 他……他……干嘛,他是不是刚才亲了她头顶?? 荣昭南被推开,不慌不忙地定定看着她:“怎么了?” 宁媛看了他半晌,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没厚脸皮问出他刚才是不是偷偷亲了她,想干嘛之类的话? 也许……也许是错觉呢?他又不是变态,怎么会干这种事? 他未来老婆又不是她这种类型,他也不是花花公子撩三拨四的人。 大概、也许、八成是她错觉! “没什么,我洗澡去了。”宁媛别开发热的小脸,心慌地抱着脸盆毛巾匆匆出门。 以后,她可千万别一时难受,就跟他亲近过度,他迟早是别人的男人,她自己被小三和渣男伤过,绝不能知三当三! 荣昭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弯起一点淡淡笑意。 这要真是小特务,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面对他的‘试探’居然就这么跑了。 也许她身上那些奇怪的地方和宁家真的没关系。 但,她还挺抗拒他的……这个发现让荣昭南眼神冷了冷。 她既然和李延都分了,但为什么抗拒他,因为不喜欢他? 以后这样的“试探”手段,他觉得可以多一点。 看这怂包‘小特务’能跑到什么时候。 …… 宁媛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去找了老支书,说了自己的打算。 老支书也很高兴,这宁媛成绩好,真考上大学、大专,也是村里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 那可是荣耀! 他利落地同意了宁媛希望把唐老和夏阿婆接走的要求。 虽然这这俩还没有什么恢复工作或者平反的通知书下来,但是再也没有红袖章定期下来检查他们改造的情况了。 最多也就是不了了之,他有啥好不放人的,睁只眼闭只眼让唐老头和地主婆走了就行。 反正两个老人家除了天天拉大粪,也没啥用,还整天生病。 于是周六的凌晨四点,所有人深睡的时候。 荣昭南就赶着牛车大包小包地把自己“一家子”带着离开了村里。 陈辰则带着老叶、老徐两个老战友在半路接应,天亮刚好进县里搬家落户了。 宁媛带着唐老、夏老太太和荣昭南开始了新生活。 没过几天,宁锦云果然带着宁竹留、宁卫兵找到四塘村。 然后这次,人去楼空,村里完全没有人知道宁媛和荣昭南去了哪里。 唯一知道的只有满花和老支书,甚至连婶子、华子他们、老支书都没说。 “人呢!我女儿呢!”宁锦云气得脑仁疼,冲着老支书吼。 老支书冷眼抽着水烟筒:“南疆省里要人帮修水渠和当测量员,他们可能爬火车去了吧。” 这事儿是真有,很多人想去,公社给的名额不多,不少人扒了火车非跟着去了。 随便他们查。"死无对证"的事。 宁锦云直接白眼一翻,差点气吐血。 她儿子的好工作好亲事还得依赖葛主任啊! 宁媛这小白眼狼居然跑了。 宁卫兵气红了眼,自己都要提干了,还有车间主任的女儿…… 他冲过去就狠狠推了老支书一把:“草尼玛,你个老不死的肯定骗我们,他们走了,你当支书的能不知道!” 但下一刻,他就被边上愤怒的华子一拳打倒:"动我阿爸,你想死!" 第124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方婶子赶紧去扶自家老支书,惊得大喊了起来:“老头子!来人呐!” 而一边的宁卫兵被华子一拳头打倒在地,他愤怒地又爬起来,朝着华子冲过去:“艹尼玛,我可是干部,你敢打我!” 他可是刚提了纺织厂的预备干部,车间里的人对他都客气很多! 华子一把挡住了他的拳头,又狠狠一拳头砸在他鼻梁上:“我管你是什么狗屁?!” 他爹还是支书呢,为人公正,村里人人尊敬! 宁卫兵虽然也年轻,可论力气,哪里可能比得过长期在田里劳作的华子。 抱在一起打了几下,就被华子按在地上打。 原本看热闹的宁锦云见宝贝儿子不敌,慌起来,尖叫着扑过去要拉华子—— “放手,你们这些乡下野蛮人,你敢打我儿子!” 她还要去挠华子脸,华子不好对女人动手,一下子被挠了几道血痕。 方婶子哪里可能看着儿子被欺负,猛地扑过去,抓住宁锦云的头发撕扯起来:“你个臭婆娘,敢欺负我娃!” 宁锦云痛得尖叫起来:“啊啊——放手!” 现场乱成一团,很快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纷纷围过来。 瞧见老支书狼狈地摔地上,一家子和面生的三个人打一块。 “这是怎么了!方婶子!”立刻有几个妇女冲进院子,惊讶地高声问。 方婶子差点被宁锦云咬了手,一边一个巴掌狠狠抽在宁锦云的脸上,一边怒喊—— “他们这几个省城人找不到要找的人,就欺负咱们农村人,打了我家老头子!” 生产队的众人一听,这还得了! 外地人在村里子里欺负本地人,还欺负的是他们领头人! 本来农村里就宗族风气重,对外团结一致。 偶尔还跟隔壁村为了争水渠抢工分有点集体械斗的事儿,全靠公社和村里生产队长压着风气。 宁卫兵一个外地人还敢先动手,瞬间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院子里马上就又冲进来七八个壮实汉子和五六个妇女。 妇女们去帮方婶子死命抓挠撕扯宁锦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臭婆娘!” 汉子们分了两个人去扶老支书。 其他人七手八脚地帮着华子对宁卫宁拳打脚踢。 “你大爷的,找死,欺负咱们村没人!” “敢来咱们地头上找麻烦!” “打死这狗日X的,活得不耐烦了!” 宁卫兵和宁锦云一对一都未必是华子和方婶子这些做惯了农活的人对手。 何况现在被村里一群人围殴,顿时被打得惨叫连连—— “救命,救命,杀人了!” 宁竹留还没来及说话,就看见老婆儿子和人打成一团。 他像被吓到了懵逼的状态,连连后退,躲在墙边。 直到看到儿子被打得吐血,他才回过神来,忙一下子冲到老支书面前,求饶—— “老支书,让他们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是我没管好家里人!” 老支书刚被扶起来,摔得腰疼,黑着脸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这时候,满花已经被人通知公爹和丈夫被打了,匆匆赶回来。 她忙扶着自家公爹,冷笑两声:“刚才你们动手打人的时候,你怎么不管!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来我们面前放屁!” 宁竹留见状,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颤声道—— “对不住了,我们就是来找孩子,没找到一时间激动了,求您老体谅一下咱们当爸妈的心情!” 老支书眉心拧起来,这个家伙说跪就跪,倒像是他得理不饶人。 “行了,现在是红旗下的新社会,你别拿封建社会那一套跪来跪去,你一个大男人,遇事儿就躲,老婆孩子都管不利索,还像个男人?!” 老支书示意人把宁竹留拽起来。 宁竹留不想起,可两个汉子左右提溜着他一下子站起来。 老支书看着畏畏缩缩的宁竹留,冷冷地道—— “孩子是最依恋爹妈的,你们想想孩子们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走了,工农阶级是一家,但你们城里人应该比我这个乡下人懂道理!” “是、是!”宁竹留点头如捣蒜。 老支书这才扶着腰出声:“行了,把他们送出村去,下次不许再来!” 大家伙这才住手。 宁锦云披头散发,头上流血,衣服都被扯得破烂,一脸抓痕地赶紧爬到儿子身边。 宁卫兵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都睁不开,鼻血哗啦啦地流淌,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嚎叫。 “报警……报警……杀人了!杀人了!”宁锦云也跟着嚎,心痛得要死,这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命根子! 宁竹留看着院子里的众人脸色阴沉,又提着拳头跃跃欲试。 他忙冲过去一巴掌摔宁锦云脸上:“住口,别瞎嚎了,还不扶着卫兵走,真想死啊!” 宁锦云看着宁竹留眼里森冷的光,窒了窒,不敢再瞎喊。 她只能和宁竹留一起扶着儿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方婶子把扯乱的头发往耳后一别,恶狠狠地拔高了嗓音:“以后再敢来咱们村欺负人,咱们见一次打一次!” 三个人吓得都不顾不上腿瘸,浑身痛了,加快了速度往外走。 这一顿自找的好打,让宁卫兵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宁锦云头皮撕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住院去了。 “为什么不报警,咱们伤那么重,让他们坐牢!”宁锦云脑袋裹着纱布,恼火又泪汪汪地看着宁竹留。 宁竹留撂下饭盒,没好气地看着她:“白锦说你是个蠢货,你还真是,卫兵都被你养坏了!” 别说地方上肯定维护自己人,又没出人命,还是你自己先挑事动手打人。 村里没人承认动了手,能咋样?! “那就这么放过宁媛那个死丫头了?她吃我的,喝我的,养那么大,一分钱都卖不到,就白养了?”宁锦云拔高了嗓音。 宁竹留蹙眉:“我再想想怎么找吧,那孩子是重情的,等她大哥回来再说。” 说完,他又冷冷地瞥了眼宁锦云:“如果不是你急功近利,对小妹这么坏,她能跑?蠢货!” 说完,他转身就去儿子病房了。 宁锦云气得死,又不敢说啥,最后继续躺床上“哎哟、哎哟”去了。 等宁媛知道宁卫兵和宁锦云挨了一顿暴揍,已经是满花周末进城卖货的时候了。 在知道宁竹留没事儿后,她放心下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满花姐,谢谢你们!” 她早就想揍宁卫兵了,从小到大,抢她饭菜、打她最多的不是宁锦云,甚至不是白锦,反而是宁卫兵。 每次宁卫兵欺负她,宁锦云都护着。 现在宁卫兵挨打得那么惨,宁媛心里爽歪歪。 她买了不少点心和好几瓶宋河粮液让满花带回去,请老支书一家和帮赶跑宁锦云一家子的村里人一起吃。 “对村里人不要用我的名义,就说是满花姐你谢谢他们帮了老支书。”宁媛交代。 满花原本想推辞,但宁媛说以后还要劳烦村里人的时候,这才点点头带了回去。 算是暂时解决心腹之患,宁媛心情很好,这几天趁着还没正式入学,一天到晚地骑车满大街小巷转悠。 “你就这么出门,不怕遇到柳阿叔的人?”荣昭南看着她新买的那辆半旧女士自行车,眼神冷了冷。 自从上次他亲了她发顶一下,她就总是多少有些避着他,直接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不坐他车了。 虽然还是同睡一间房,可直接分了两张床,秦红星找不过来,那假夫妻就没必要再睡一块了。 宁媛理由非常充足,充足到让荣昭南那张俊脸天天冷冰冰的。 第125章 宁媛的相亲对象 本来荣昭南身上气质就冷,这下锐利眉眼带霜,也不爱跟宁媛说话了,一副生人勿近、无常开道的样子。 宁媛更自觉远离了点,不想去触‘荣嬷嬷’的霉头。 唐老和夏阿婆都察觉出了异常,也瞧见主屋房间里两张床,但明智地不参合小两口的事儿。 连院子里的阿黑和阿白都乖乖地远离家里的——人型自走冰块机。 嗯,自从宁媛发现小白和大黑狼天天没事干,在院子里就骑来骑去,舔来舔去,她干脆给他们改名——阿黑、阿白。 都能交配生狼崽子了,就别小白、小黑了。 荣昭南瞧见那一对儿狼情妾意的,周身气息更冷了,成天进出一股子寒意,目光扫谁谁结冰! 阿黑每次看见他的脸,再好的“性”趣,也立马就萎了,老老实实地趴地上装洋葱,也不敢去骑阿白了。 它可不想再被嫉妒的冷酷单身狗无礼殴打至破相,阿白可喜欢它威风八面的脸了! 宁媛看见难得今天荣冰块跟她搭话了,她笑眯眯地举着手里的大口罩和工人帽:“怕啥,我这不是有伪装设备吗!” 小口罩一戴、小帽子一扣,骑上她心爱的小单车,谁也不怕! “你这几天出门到底干什么去了,好好的书不看?”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继续问。 宁媛拍拍自己心爱的小挎包:“出门考察各地人流量,巡视下哪里合适做小买卖!” 荣昭南剑眉拧了拧:“还有三个半月就高考了,你还想着做买卖?唐老没揭了你一层皮?” 宁媛没理会他说话带刺儿,叹气道:“总要劳逸结合吧!再说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这辈子,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有偷电瓶车……不对,是只有做小买卖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不是她想卷,而是她穷怕了,一没进项,就心里慌,这感觉谁能懂? 哪怕每天只赚一块钱,她都没那么慌! 再说了,哪里能一天到晚地泡在卷子里,输入太多,也要放空下脑子。 “唐爷爷也同意的,他当初考牛津大学的时候也没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宁媛理直气壮。 唐老接受西式教育,反而赞同她的看法,周一到周六全力以赴,周日做点体力劳动,转转脑子,劳逸结合。 荣昭南没话说了,冷冷看了她一眼:“随便你。” 说完,他也出门了。 眼不见为净,他有他要忙的事,先忍下这口气,等高考完了,他再收拾这只卷毛短腿兔。 上了大学,看她还怎么躲。 宁媛也不晓得有人一门心思等她上大学了,再收拾她。 她只是悄悄松了一口气,能和荣大佬维持目前的“兄弟如手足”的感情,在她看来是最佳状态。 她县城里转悠好几圈,现在已经大概想好,周日做什么小买卖了。 转眼间入学日就到了。 宁媛高高兴兴地背着夏阿婆给她做的新书包去了县二中报道。 她分到高三(2)班,班主任就是叶诚心、叶老师。 叶老师不再板着蜡黄的脸,而是一见她就微笑:“来报道了,走吧,我带你去班级里。” 好学生谁都想要,她是高三语文组组长,当然先争一步,把宁媛弄到班里。 这可是未来的绩效! 宁媛点点头,高兴跟着她一起到了班级里。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我给大家介绍新来的同学。”叶老师一进班级里,就拿三角板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 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宁媛这个考试成绩全文科第一的插班生。 宁媛弯着大眼睛地冲着所有人脆生生地打了招呼:“同学们好,我叫宁媛,以后要和大家一起同班努力学习,一起为建设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 她小脸圆圆,眼睛大大的,可爱又软糯,又没有一点架子,说着这话时带着点调侃,顿时赢得大家的好感。 一帮同学都鼓起掌来。 除了一声不合时宜地轻嗤:“真能说场面话。” 大家都安静下来。 宁媛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在看见那个方圆脸的高个子漂亮姑娘时,不由自主愣住。 这不是上次那个一起考试还找茬的女生吗? 自己考试成绩第一得了插班名额,为什么她也能在班级里? 叶诚心咳嗽一声:“那什么林娟子,说话要注意团结同学,你是王主任推荐来的,不要给王主任丢脸,好了,宁媛你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宁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原来这个林娟子就是王主任的亲戚。 眼见外甥女成绩拼不过宁媛,王主任硬生生又去搞了个名额回来给林娟子。 叶诚心并不满意王主任用特权塞林娟子进她班里,所以刻意点出来林娟子不是靠实力进来的,敲打她。 林娟子一点都不怕叶诚心,只是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唇角,看着宁媛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 就算这村姑考了第一又怎么样,她有背景有关系,还不是照样拿到入读的名额。 宁媛看着林娟子那副样子,就知道她在炫耀什么,只觉得无语又可笑。 她懒得理会林娟子,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下一刻,门外又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报告。” 一道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 宁媛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卡其色夹克的俊秀英气男学生站在教室门口。 少年高个子和细长的单眼皮丹凤眼和俊挺的五官,让宁媛想起几十年后那些韩国电视剧里的——欧巴。 叶诚心招呼他进来:“欧明朗,进来吧,我还以为你明天才来报道。” 宁媛一听这名字,瞬间就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定定看着那叫欧明朗的男学生。 呃?不是吧! 她上辈子刚进厂子工作没几天,出了一桩事儿——被车间主任叫去吃饭。 她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相亲。 相亲对象就叫——欧明朗! 她那时候尴尬得不行,她和李延都定下来了,快结婚了。 车间主任霸道惯了,甚至都没问过她有没有对象,就自作主张安排她相亲! 吃饭的时候,她都不太敢看对方的脸,还真没注意他长得什么样。 这个世界是真的小。 宁媛心里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虽然命运的轨迹会改变,但好像上辈子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第126章 这是她的男二还是男三? 欧明朗站在讲台上,微微笑了笑:“大家好,我叫欧明朗,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好好学习。” 欧明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笑起来像四月的阳光。 四月的阳光其实不暖。 宁媛隐约看得见他眼底的疏冷淡漠——那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矜傲。 何况他穿的飞行员风格夹克,军绿帆布长裤子,一看就是进口货。 鞋子更是上海白帆布回力鞋,光这套行头都说明他有骄傲的资本。 宁媛发现他长得很像几十年后,她做完家务时追的韩剧里的演员李钟硕。 五官不算精致,但是凑一块,还就是帅。 欧明朗像只男天鹅,瞬间把所有男生碾压成土饼——还是土掉渣的那种。 女生们全都呆了,然后几乎都红了脸—— 边远小县城里,哪来见过这么洋气的男青年。 宁媛几乎能听见周围人倒抽气的声音,她明白这就是那个免试入学的另外一个学生了。 但她记得欧明朗好像是沪市人,她有些不明白,这种人怎么会来小县城读书! 前生就算在省城,又怎么会和她这种普通工人相亲? 她心底忍不住为这反常疑惑起来。 欧明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注目礼,他面不改色,只是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在宁媛身上。 等看见宁媛正直勾勾地像其他人一样看着自己,他嘲讽地弯起了唇角。 宁媛五感敏锐,立刻眉心拧了拧,面无表情地低头看课本。 她知道他在讽刺女孩子们花痴。 看来对方误会了她也是花痴的一员,毕竟荣昭南那种‘绝色冰美人’就睡边上,她都坐怀不乱。 何况欧明朗这种“欧巴”而已。 “好了,明朗同学,你找个位置坐下来吧。”叶诚心看着班里同学的反应,不悦地皱眉。 还有三个月要高考了,她们这些女学生都在干什么! 欧明朗的目光扫过班级,女同学们都瞬间紧张起来,心里小鹿乱撞。 盼着他来她们边上坐,又害羞。 林娟子眼睛亮亮的,直接举手:“欧同学,我边上有空位,你来坐吧,我也是新插班的学生,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这年代,和男孩子对上眼,都会害羞,公众场合情侣牵手,要被红袖章斥责影响社会风气! 大街上亲嘴搂抱,那就是大逆不道,要抓派出所去的。 学生们都错愕于林娟子的大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揽欧明朗。 欧明朗看了林娟子一眼,提着包,朝她走了过去。 叶诚心却眉头紧拧。 刚恢复高考的头几年,是没有什么早恋不早恋的说法。 因为很多读高中和读大学的学生,年龄都因为上山下乡大了,早就结婚了,甚至生了孩子再读高中都不少的。 但欧明朗和林娟子这两个一看就是招蜂引蝶的货,弄得一个班学生都不安心学习! 如果这两花蝴蝶折腾一块去了,不去祸害其他人,她倒还觉得不错。 林娟子看着欧明朗过来,心里得意极了,她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她的美貌。 她眉眼带着娇矜的笑意,拍拍自己左边的桌子,示意他可以坐下。 可是…… 欧明朗没有在她左边的桌子坐下,反而在宁媛右边的桌子上坐下了,和林娟子隔了一个空位。 林娟子手僵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宁媛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看向身边多出来的一个人:“你干嘛坐这?” 这天鹅男干嘛呢,她可不想因为他被一堆狂蜂浪蝶影响学习。 欧明朗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个态度,刚才不是还看着他发呆么? 他一挑眉,把书包一撂:“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怎么了,教室你开的?” 宁媛皱了下秀眉:“……” 她为什么感觉他对她有敌意? 今生第一次见面,她没得罪他吧? 然后,宁媛感觉到了林娟子愤怒的眼神,就好像她抢了她男人一样。 她:“……” 得,她就知道,会因为这只男天鹅惹来恨意。 宁媛不客气地瞪回去:“看什么,你喜欢你叫这只天鹅去你那里坐,关我屁事!” 有些女人就是天生只会雌竞——就会欺负同性,有啥不对,一定是野狐狸精的错,不是自己看上的男人的错。 这男天鹅还不是叶娟子的男人呢! 宁媛声音很小,可那明显不耐烦的嘲讽让林娟子和欧明朗脸色都沉了下去。 宁媛才不在乎,反正这俩莫名其妙得很,都对她有敌意,得罪就得罪了。 用唐老教的英文讲就是——Who cares~! “宁媛!”林娟子在自己看上的男生面前丢了两次脸,恼恨地站起来指着宁媛就要骂。 “林娟子,你干什么,不想上课就去走廊站着!”叶诚心冷声呵斥。 十分钟第三次丢脸,林娟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还是强忍着坐了下来。 叶诚心推了下眼镜,拿着教鞭恼火地敲打着桌面——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恢复高考之后,咱们是第三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率只有5%!” “如果有人想来学校谈恋爱,就给我滚出学校,你想在大马路上生孩子,我都不管你!” “噗嗤……”犀利的言词让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忍不住笑出来。 大家都知道在说谁。 欧明朗面无表情,林娟子漂亮端正的脸像开染房。 宁媛直接点头如捣蒜——叶老师威武! 第127章 色迷心窍 叶老师看着那三个插班生的反应,心里烦得很。 那个欧明朗和林娟子都爱招蜂引蝶,坐一块挺好好,但他怎么跑到宁媛身边去坐了! 这个班里,如果说有谁最有希望考上本科,她觉得一定是宁媛。 因为那套让宁媛考的期中测试的卷子,也是1977年的高考真题。 那姑娘直接拿到了409分的总分,比班里原本的第一名孔二,多了足足65分,而且是没有加外语的分数。 但是呢,1977年是第一届高考,题目比1978年高考题容易,今年第三届高考,题目又肯定会比去年更难一点。 所以按照试卷难度,这个409的总分至少要打个9折,也就算宁媛是370分左右。 但这也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本省重点大学的线。 叶诚心暗自盘算着。 不知道这姑娘俄语或者英语的情况怎么样,如果不错,再在数学上加把劲。 说不定,今年能冲一下全国那十几所顶尖大学的最低录取线。 章二没有告诉叶诚心宁媛已经结婚了。 哪怕知道宁媛二十岁了,但在这帮从16岁嫩苗儿到26岁“年老色衰”都有的高三学生里。 她总觉得宁媛看着娇娇小小,还是个小姑娘。 没有老师不喜欢学习好的学生。 叶诚心生怕自己看好的学生被男色带歪,好在宁媛除了一开始,完全不多看欧明朗一眼。 她深感欣慰,就开始上课了:“现在开始上课,拿出昨天写的卷子!” 班级里的喧闹声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是成年人,齐齐收了心。 一节课还算顺利,叶诚心盯紧的情况下,班里挺安静。 不过到了下课,就不一样了。 铃声一响,就有女生们盯着欧明朗,男生们盯着林娟子,各自装模作样地过去聊天。 欧明朗看着一边的宁媛,忽然问:“你上课前说我是天鹅,是什么意思?” 他不傻,这听着感觉不是好话。 宁媛一边收笔盒,一边淡定地道:“没什么意思。” 说完,她就要起身。 但是下一刻,欧明朗忽然长腿一伸,挡住她的去路,冷冷地问:“说清楚,你骂谁?!” 宁媛坐在靠墙的位置,被他这么一挡,就出不去了。 周围同学愣了一下,却没有人出声,倒像是看热闹——年级成绩第一的姑娘和年级长得第一的小伙杠上了。 林娟子立刻道:“宁媛,你别太过分,刚才我听到你骂人了。” 大家伙看热闹的兴致更大了——哦豁,还掺和了个年级长得第一的姑娘掺和进来,三个插班生一台戏啊! 宁媛从荣昭南身上就知道,人长得好看,哪怕嚣张,也看起来好像合理很多。 林娟子这是真就色迷心窍了。 宁媛大眼弯弯,笑得灿烂:“见过人捡钱的,没见过捡骂的,谁跟个大鹅似的到处神气活现,到处叼人,谁懂。” 说完,她直接把课桌往前用力一推,然后两张桌子错开的空间里,挤了出去。 她还要去厕所呢,下课就这么几分钟时间。 “……”欧明朗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的,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冷光。 宁媛走了,林娟子愤愤地对欧明朗道:“你看她那嚣张的样子,不就是考了个年纪第一吗?说不定是侥幸呢!” 欧明朗看着她扯了扯唇角:“你倒是也去侥幸一个试试。” 林娟子窒了窒,却完全没有面对宁媛时的劲头,漂亮的脸上闪过委屈:“你……我是在帮你说话呀。” 欧明朗懒得理她,直接趴课桌上,课本往脸上一盖——睡觉。 林娟子忍不住扭着袖子,差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边的男生们看见美人红了眼睛,都纷纷上来怜香惜玉:“娟子,别哭,有些人不值得理。” “娟子,我帮你打水去。” 男生们的追捧,让林娟子这心里才好受了点,只觉得欧明朗真是不识风情! 可她不甘心,这男生一看家庭条件就很好,配她正合适,她要去问问舅舅—— 如果这欧明朗真的背景不错,她就和他谈对象! 下一节课是数学课。 也是宁媛唯一一科仅仅和班上平均分数差不多的科目。 林娟子朝着宁媛轻蔑地挑起眼角:“什么全年级文科第一,数学垃圾成那样,我都能考88分。” 宁媛才拿了70分而已。 她说完就瞥了眼欧明朗,宁媛不就是总分高点吗,她可也有不比宁媛差的科目。 宁媛看了眼林娟子,给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是啊,我偏科,咋地,你打算给我补课?那你人还怪好咧!” 看着宁媛理直气壮地样子,周围几个同学都憋不住笑了。 林娟子看欧明朗没什么表情,像没听到她炫耀数学分数。 她恼火地站起来冲着宁媛拔高了嗓音:“做你的大头梦!” 数学老师已经进来了,梳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严厉的敲黑板:“都给我坐好,吵什么吵,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林娟子委屈又愤愤地坐下。 宁媛却托着下巴,眼底闪过笑意。 啊,世界上,每个数学老师的口头禅都是统一的啊。 可是坐在高中课堂里,被老师骂的感觉——也很好。 宁媛忍不住歪头看着窗外纯净碧蓝天空上一排排的云峰,露出个灿烂的笑,她终于实现了前生的梦寐以求的事之一—— 重回高中课堂,重启人生最关键的一步。 哪怕,才入学第一天,就遇到各种奇葩。 都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重新出发吧——我曾经的梦! 欧明朗看着身边的小圆脸姑娘,一时间有怔然。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嘴毒,却又笑起来像清澈蓝天一样的姑娘。 …… 第一天上学,剩下的时间还算顺利。 很快,下课了,宁媛戴上帽子和口罩骑着二手自行车出了校门。 她本来是要住校的,奈何荣大佬和唐老都不同意,理由充分—— 区区的县城高中的教学水平怎么能跟唐老这个级别的老教授比。 必须走读,回家开小灶加班加点,尤其是——数学这个老大难的分数得提上去。 哦,对了,还有地理,宁媛地理也才考了77,仅高于数学7分! 唐老对她的要求是——清北复交,四选一! 宁媛虽然觉得这是鸡屁股栓绳子——纯粹扯(蛋)淡。 她不上清北复交,是因为她不想吗?她现在不是首富,也是因为她不想吗? 她只想考上隔壁粤省的大学就行,如果能考上羊城的中大,那就已经祖坟冒青烟了。 毕竟粤省毗邻香港,羊城经济很快就要进入爆发式增长,她重生一世,不去分一杯羹,真是枉费重生一世! 回到家,唐老和夏阿婆少不得嘘寒问暖,问学校的情况。 宁媛就把细碎的事儿说了一遍,荣昭南正在院子里攀着柿子树的树干练习引体向上。 他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说你们新来的男转学生叫什么?” 宁媛:“欧明朗,怎么,你们认识?” 她不禁好奇起来。 荣昭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敏捷地一翻身,利落跃上了树干:“隔壁大院的小崽子,他那种人怎么会来这里读高中。 宁媛一听他居然真的认识,顿时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啊,你还真认识那只大白鹅啊,他也是京城人啊!” 真想不到欧明朗的身份也是大院子弟。 她上辈子一个普通工人居然能和欧明朗相亲,真是咄咄怪事。 第128章 荣昭南同志火气大 荣昭南听着她叫人家鹅,清冷的眼底闪过一点笑意:“我是武大院的,他是文大院的,不过他十三岁,全家都派回了沪市,他家是沪市人。” 他随意地说了几句。 宁媛瞬间明白了——都是大院子弟,但分文武。 武大院——各军区大院。 文大院——都是啥外X部、工X部、教X部、贸X部…之类的单位。 这两类大院长大的小子们互相之间还挺看不上对方的。 武大院长大的小子们嫌弃文大院的小子们“装”文化人,臭老九假斯文! 文大院长大的小子们嫌弃武大院的小子们“粗鲁”“无脑”,肌肉发达,只会打架! 宁媛很满足地听到上辈子也听不到的小八卦,仰头看着荣昭南站在大柿子树上。 他似乎在衡量着要不要继续向上攀爬。 她眼馋男人身边一个个小灯笼的柿子,笑眯眯地招手:“荣昭南同志,给我来几个新鲜柿子呀。” 荣昭南屈膝又是凭空一跃,单手一勾,敏捷又随意地跃上更高的树梢,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冷风吹动他的发梢和白衬衫,让宁媛想到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部电影《刺客信条》。 里面的中世纪欧洲刺客就是一个个玩极限运动的行家,攀爬天际高塔与城池,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想不到荣昭南竟也是个中高手,这小哥哥这么站在高高的树梢上。 像电影最顶尖的刺客一样,翻身一跃,就是又飒又酷的信仰之跃! 宁媛忍不住有点看呆了,然后—— “啪!”一个软趴趴的红柿子……又飒又帅地在她脸上开了花。 宁媛被糊了一脸:“艹……” 汁水流了她一脸,又甜又黏,关键是哪怕是软柿子,也砸得她脸疼! “你干嘛,有病呐!”宁媛手忙脚乱掏出手帕擦脸。 荣昭南凉薄的声音在高高的树杈上响起:“怎么,你不是要柿子吗,怎么那么难伺候。” 宁媛快气死了,仰着黏糊糊地小脸怒喊:“荣昭南,你给我下来!” 她要柿子是这样要的吗,柿子砸下来,还有什么吃头! 可他手里还抛着几个柿子,淡淡地道:“下来怎么给你摘?不是想吃吗,我喂你。” 宁媛瞳孔一大,就看见几个软乎乎的柿子朝她飞来。 跟炸弹空袭一样! “荣昭南,你个王八蛋,幼稚不幼稚,一把年纪了谁跟你玩这个!” 宁媛尖叫,满院子乱跑,避开他砸的软柿子。 阿黑和阿白早早就躲进它们的小房子里躲避空袭去了。 偏偏每次宁媛想要往屋子里跑,就有柿子炮弹准确地落在她面前,逼得她折返。 瞧着娇小的姑娘在院子里到处乱窜,差点被砸着,就跳起来骂人,还打算捡没烂的柿子砸他。 怒火与慌张齐飞,跟个狼狈活泼又可爱的兔子一样。 荣昭南薄红唇边勾起一点笑来,嗯,一口气出去,舒坦了。 …… 等到宁媛怒气冲冲黏了一身的柿子汁去洗澡,她头顶甚至还挂了半个柿子,荣昭南才抱着七八个水灵灵的柿子从树上跃下来。 唐老爷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简直无语:“小南,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吧?逮着小姑娘欺负人家,干啥呢!” 这小子是故意的,就他的准头,哪能砸不准人,逼得人乱跑! 现在还给人家把柿子摘来了,小宁这还能领他的情? 荣昭南轻咳一声,放下柿子:“打个柿子仗而已,这柿子也不是给她吃的。” 夏老太太怒气冲冲地提着簸箕和扫帚冲了出来—— “我看臭小子就是有病,浪费好好的果子,还把个好端端院子弄得乱七八糟,到处黏糊糊惹虫子,你小王八蛋欠抽!” 说完,她提着扫把就冲着荣昭南屁股去了! 荣昭南挨了一下,轻“嘶”了一声,敏捷地一闪:“我砸的都是不能吃的烂柿子,院子我来扫!” “扫你大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你能的,还会用烂柿子打人了,你下次是不是打算打屎仗啊,欠削!” 夏阿婆骂骂咧咧,敏捷操一手扫帚,一手簸箕又朝他屁股冲过去。 她完全忘记她和宁媛第一次见面也打了“屎”仗。 荣昭南:“……” 这次轮到他被满院子追着跑,直接被抽出了门。 “臭小子,你跑啊,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就你这不超过三岁的脑子,就等着你媳妇儿被别人撬走!!” 夏阿婆气喘吁吁地挥着扫把骂街。 孩子不听话,就是欠抽,一顿抽不好,再抽一顿就好了! 荣昭南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骂没脑子,冷哼一声,拍拍衣袖走了。 这两老就知道护着那只小特务,也不想想自己媳妇儿一副生怕他靠近是什么滋味! 不找机会收拾她一顿,出口恶气,他怕自己半夜就把她办了,影响她高考。 …… 荣昭南去了县政府不远处的另外一个院子。 傍晚的门口,夕阳落下了地平线。 院子门外站着俩似乎闲聊的路人,还有两个扫街的,都抬起精光四射的眼看了他一眼。 看见是他,又继续干活去了。 荣昭南进了院子,有些穿着干部制服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拦他。 他一路顺利地去了后院,里面能听见滴滴滴的发报机声音。 房间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大高个是陈辰,另外一个正是之前见过要帮宁媛送货的老徐。 两人一见他都下意识地站直:“队长!” 荣昭南对老徐点头:“去你办公室。” 老徐带着荣昭南去了他办公室,三人坐下。 陈辰给荣昭南倒了杯茶:“查过了,秦红星找了宁家人,所以有了四塘村那一出,现在你们从村里‘失踪’,秦红星动用了关系要找你和嫂子,老领导也给我打了电话。” 秦红星家里如果真帮她查人,只怕很快会查到县里来。 荣昭南看了他一眼:“你卖了我?” 陈辰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我疯了才会出卖队长!” 荣昭南凉凉地道:“老头子那边,你不用管,秦红星那边,断了她查人的路。” 他眯了眯狭长的眼:“顺便,给秦红星一个教训,让她回京城去,安分点,我最讨厌不识趣的东西。” 陈辰点头如捣蒜:“是!” 这事儿算暂时告一段落。 荣昭南看着老徐神色不太对:“怎么,有事?” 老徐拧了下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您复职的调令被人按下来了,不是老领导发的话。” 他顿了顿:“但是老领导那边也没做声,怕是因为您不回京城生气了,不肯过问这事。” 这样的话,荣队就算恢复了该有的待遇,哪怕归队也是当个闲人了。 荣昭南俊美的面容,浮现出嘲讽的冷笑来:“随便他,我本来就没打算现在归队复职。” 想威胁他?这辈子他最恨被威胁,尤其是老头子的威胁! 第129章 快讯——我家队长结婚了还是个童子鸡 老徐看着自家队长的样子,叹了口气:“总之您现在只能算编外人员。” 荣昭南轻哂:“工资不少就行。” 小特务财迷得很,没有钱,她就没好脸色。 陈辰和老徐互看一眼,也无奈,队长未必是真多喜欢这里,但这是和京城那边杠上了? 不知道想做什么。 老徐想了想,脸色有些严肃:“按住您复职的人……” 荣昭南平静地喝了口茶:“京城向家的人。” 老徐和陈辰都沉默了,当初队长就是因为牵扯上那件事,被向家恨毒了,才整了他这么些年。 如果不是队长山高水远地在这偏远之地,又很低调,可能就真的被整死了。 陈辰性子急:“大队里所有人都在等您回来,我让他们找上头反馈,那件事明明就跟您无关,您是顶罪……” “别让兄弟们再做这些事。”荣昭南面色清冷地打断他的话,放下茶杯起身。 他插着兜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峦,淡淡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老徐轻推了下眼镜:“向家这些年干了不少脏事儿,去年底上头新文件出来后,他们被清算,现在元气大伤,如果您想,完全可以……” 他伸手比了刀子。 荣昭南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了好一会,轻哂:“还没到时候,以后这笔账肯定会算。” 没了向家,老头子没了忌惮,对自己怕是盯得更紧,施压手段更多。 而且,他拖着不回京城,除了宁媛的事,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当初那件事里,出手整他和荣家的人除了向家还有谁,谁又会按捺不住跳出来。 既然队长已经有了决定,陈辰和老徐都不再多言。 队长善围棋,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做指挥官时决策从来没有出过错,说句算无遗策也不算过分。 然而,算无遗策的队长大人忽然问了个问题:“我有个朋友……他结婚了,但对象不肯和他亲近,还老想离婚,怎么办?” 老徐和陈辰一愣:“?” 陈辰挠挠头:“我又没有过对象,以前家里倒是定了门亲,不过现在提倡自由恋爱,所以也没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脸得意地道:"不过自己的女人,领证了,合法的,想睡就睡啊,我们要结婚就是军婚,离不离她说了不算。” 荣昭南眉头拧了下,冷冷地道:“既然你没对象,发什么言,没有建设性的东西,少说。” 长篇大论,废话一堆——他和宁媛领证的时候已经退役了。 陈辰委屈:“……哦。” 现在都说民主集中制,他作为童子鸡,难道就没有发言权嘛。 老徐看着荣昭南看过来,嗯,自己是结婚了的。 他拿拳头掩了下唇:“咳,这个得看什么情况。” 老徐很想问,这个朋友不会就是队长你自己吧? 不过这句话,他没敢问出口,怕被灭口。 荣昭南似乎提起了兴趣:“什么情况。” 老徐道:“是这样,如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首先要找到对方想离婚的原因,出了问题,就想办法帮她解决。” 他推了推眼镜,尴尬地道:“只要对方没有在外头犯原则性错误,还是比较简单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陈辰说的方式可以试试。” 荣昭南:“那不简单的是什么?” 老徐一悚,啊,队长这么问,难道和小嫂子还没圆房? 他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卧槽——我家队长结婚一年还是个童子鸡!! 老徐轻咳两声:“咳,不简单的就是两个人还没夫妻之实,要么就是她心里有别人了,不是自愿嫁的,要么就是她真的不喜欢自己的丈夫。” 队长好像是不太会和女人相处啊,别别扭扭的,这么久都没拿下小嫂子。 荣昭南脸色阴沉了下去。 这两个答案,他都不喜欢。 荣昭南身上的冷意让老徐和陈辰都不敢说话。 陈辰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家队长干嘛不高兴了,他朋友老婆想离婚,又不是他老婆想离婚。 老徐则是心里惴惴不安! 他想起之前看到自家队长为什么会突然结婚的情报。 那种情况下结婚,只怕是为了双方自保。 加上没圆房,不是真夫妻的事儿要让京城那边的人知道了,那队长这婚离定了! 望着窗外好一会,荣昭南才起身:“我先回去了。” 陈辰和老徐莫名的松了口气,送荣昭南出门。 荣昭南出院子前,看了老徐一眼:“老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忌讳。” 老徐一凛,立刻道:“是!” 陈辰则搭上自家队长的肩膀:“嘿嘿,队长,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可想你了,还给你带了队里好多人的‘情书’呢。” 一封封声情并茂,催人泪下,字眼都是想啊、盼啊……写给对象也不过如此了。 不是情书是什么。 荣昭南一顿,清冷的面容上有些动容。 又想起凶巴巴提着扫帚的夏阿婆和气冲冲的宁媛。 荣昭南:“行,去县招待所吧。” …… 夜深,漫天星子。 荣昭南踏着月色回家,发现院子门被反锁了。 荣昭南:“……” 至于吗? 等他利索地单手一撑、一跃从围墙上落地之后,发现——嗯,挺至于的。 宁媛把房门也反锁了。 他想敲门,但想起边上唐老和夏老太太,还是决定算了。 荣昭南摸了下自己的皮带扣,从皮带扣里抽出一根铁丝,捅进锁头里,没两下,门就开了。 然后…… 头顶有风! 他敏捷地一退——“哐当!”一脸盆冷水从门上泼下来,脸盆摔在了地上。 荣昭南当然没有被泼到,他看向房间。 宁媛瞧见他没中招,气呼呼地冷哼一声,拉上被子,背对他睡觉! 荣昭南:“……” 兔子生气。 他又起老徐说的两个结论——她心里有人,她不喜欢他。 荣昭南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向书桌上厚厚的书和试卷,最终还是转身提了桶和毛巾去了洗澡间。 …… 第二天一早,宁媛一早起来,没搭理荣昭南,背上挎包,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 她越看他,越想拿柿子糊他一脸。 到了学校,她刚上楼梯,就遇上了有些秃头的教导主任——老王,正和林娟子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一见她,舅甥俩眼神齐齐射过来。 林娟子冷冷地道:“宁媛,你别以为你成绩好点,就能嘚瑟,吸引明朗的注意力。” 舅舅告诉了她欧明朗的背景,让她又惊又喜。 县城里居然能有这种家世背景的男孩子,那不就是为了她林娟子准备的吗? 宁媛只有一点没说错,欧明朗是只天鹅,而她也是天鹅。 天鹅就该和天鹅在一起,不是宁媛这种癞蛤蟆能肖想的。 宁媛本来心情就不好,冷笑一声:“你稀罕大白鹅,我可不稀罕,人兽是没有前途的,知道吗?而且你叫得这么亲昵,人家知道你是谁吗你!” 天鹅和家鹅都是大白鹅,都咬人! 第130章 人兽是没有前途的 林娟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人兽?” 王主任倒是反应过来了,这死丫头骂人不带脏字啊。 他不悦地道:“宁同学,注意言辞,这是学校,不是你骂街的地方,别以为你有朱副校长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长小心被处分!” 宁媛扯扯唇角,朝着王主任道:“是!” 随后,她也没等王主任回答,直接越过他,往教室里去了。 “舅舅,你看她那个嚣张的样子,你赶紧处分她!”林娟子气得跺脚。 “我要处分学生,也要有充足的理由,而且她背后现在是朱副校长。”王主任皱眉。 小孩子就是任性,还真拿他当枪使呢! 哪怕他要收拾宁媛,那也是冲着姓朱的去, 林娟子恼火,却也没办法:“哼!” 王主任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一片半秃的头发:“行了,娟子,考学是重点,你要成绩太差,我也帮不到你。”。 林娟子噘嘴:“我本来就是舞蹈生,只要成绩过得去就能上好艺术学院。” 反正她跳舞很好,之前也没下乡,而是在县文工团跳舞。 优秀如她,考舞蹈学院不难,现在就差个优秀的对象来匹配了。 欧明朗是沪上人,大学肯定是要去沪上的,她也要考沪上戏剧学院。 王主任看着自己这个侄女儿,摇摇头:“行了,回去上课!” 林娟子只能跺跺脚回了教室。 她走到自己位置附近,瞪了一眼正在看卷子的宁媛,然后移了个位置在欧明朗边上的位置坐下。 虽然不是同桌,但也就只隔了一人宽的走道而已。 欧明朗对林娟子视而不见,只是看了一眼宁媛手里那份手写的卷子。 他眉心一动:“这卷子是谁出给你的!” 这卷子水平可不低,更有一手好字! 宁媛正在看自己昨晚做卷子的错题部分,头也不抬:“我爷爷。” 欧明朗一愣:“你爷爷是数学老师?” 他正常问问题,宁媛也还算客气:“不是。” 老爷子在复大教经济的,数学只是他必修课。 欧明朗看见了宁媛桌子上还有一份政治题和外语题,也是手写的。 他眼里一亮,忽然问:“我以后能借你爷爷出的各科目卷子看看吗?” 宁媛没有回答,她不是很想搭理这只扎眼的大白鹅,惹麻烦。 欧明朗丹凤眼闪了闪,忽然打开笔盒里拿了一只笔出来:“不白看你的,这个做交换!” 宁媛一看那只笔,愣了一下——居然是一只钢笔。 这年头能有一只英雄牌钢笔,就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了,而欧明朗给她的居然是——派克金笔! 18k单色笔尖,非常精致!这年头,这可是特供,有钱都买不到! 她记得唐老爷子喜欢钢笔书法,一直很想买只钢笔,他生日又快到了。 如果有这只钢笔给唐爷爷当礼物,他一定很高兴。 宁媛瞥了眼欧明朗的笔盒,里面居然还有两支派克金笔,真是——土豪,难怪那么大方。 这东西大概对欧明朗而言,不算特别贵重。 她眉心拧了拧,纠结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行,以后有卷子,我给你看。” 反正对方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求看老爷子出的卷子而已。 钱货两清的交易,她可不亏! 欧明朗笑了笑,把笔放在她桌子上:“谢谢。” 他一笑,又是阳光淡然的样子。 宁媛见他挺正常的,她也不好板着脸:“不客气。” 两人交易达成。 可看在外人眼里,就是——窃窃私语。 林娟子脸色都难看得不行,他们说话很小声,她听不清楚,只看见欧明朗居然给了宁媛一支进口钢笔!! 这癞蛤蟆还说她不想着大白鹅……不是,不想着欧明朗。 正准备上课的叶老师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她拧了拧眉头,但没说什么。 到了下课,叶诚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代班长孔二负责收作业。 叶诚心看了眼教室,就发现宁媛正在把几张卷子递给欧明朗,两人似乎还在说话,林娟子坐在边上,表情像恨不得要吃了宁媛。 “宁媛,你跟我来一趟老师办公室。”叶诚心说。 宁媛被点名,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她起身向外走,这次欧明朗很正常地起身让她出去了。 林娟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咬着唇道:“明朗,你看她穿得破破烂烂的,就知道家里穷得很,这种人最爱贪小便宜,你可别被她骗了东西。” 欧明朗表情冷淡下来:“说人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说完,他没搭理林娟子,像这样的姑娘,他十五岁开始就遇到太多了。 他只是纯粹想看看宁媛的那些高水准的卷子而已,都要高考了,这些女的还满脑子谈对象。 还不如宁媛这种学业上的对手,毫不客气地挑衅,叫他看得顺眼。 林娟子语文很垃圾,摸底考试只有53分,所以她没听懂,什么是非不是非人的,只觉得不是好话。 她真是气不顺,高高的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 她从初中就开始招人喜欢,到文工团的时候长开了,就是文工团团花。 从来没有男孩子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欧明朗,怎么回事!居然没有看到她的美貌,只关注那个没胸没脸的村姑! …… 这头宁媛和叶老师前后脚进了教师办公室。 叶诚心的办公室在一个角落窗边,周围是档案柜子,没有人坐。 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叶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儿。”宁媛礼貌地问。 叶诚心推了推眼镜,示意她坐下来,有些无奈地开口:“宁媛,虽然你是第一名,但是王主任是林娟子的舅舅,所以……” 宁媛懂了,老师想给她解释林娟子的事。 她点点头:“我懂,您不用解释。” 叶诚心其实心里很有些愧疚,三个插班生,两个内定,那何必折腾学生们来考试呢? 宁媛还是没忍住八卦地问叶诚心:“我能理解林娟子的情况,那个欧明朗是怎么回事?” 家里那个狗只说了欧明朗是大院子弟,其他没说。 叶诚心说:“欧明朗是这任校长年前调职教育局之后,安排的插班生,他从沪上来的,据说成绩确实很好。” 但叶诚心没有看到成绩单,可前任校长对欧明朗成绩赞不绝口。 “沪上的学生来咱们西南偏远县城读书,这是有什么毛病?” 宁媛问出了她一直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 昨天连荣昭南那个狗都纳闷这事。 叶诚心想了想:“据说他父母是驻苏联的外交官,因为某些家庭原因暂时到咱们县里来,据说他外婆家是咱们这的人,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宁媛懂了,原来欧明朗家里是外交官,还是驻苏联的,这背景果然也挺牛叉。 上辈子相亲的时候,她发现不对劲,赶紧向车间主任说了自己有对象的事儿。 谁知道车间主任只是愣了一下,就说欧明朗是未来的飞行员,让她别浪费这次机会。 她就猜不透,这天之骄子,咋来和她一个普通工人相亲了。 而且欧明朗似乎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对象,话里话外地探听她和家里、工作的情况。 第131章 “坏”女人杀四方,“好”女人下地狱 宁媛现在细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也许,欧明朗坐在她身边,她能探听出什么消息来。 叶诚心见她多问了欧明朗两句,眉心一拧:“总之,他成绩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成绩,是实打实的。” 她顿了顿,蜡黄的脸上一派严肃严厉地盯着宁媛—— “老师相信你不会因为别的事儿耽误学习,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不值钱,但好的大学万里挑一,孰轻孰重,你懂!” 宁媛认真地点头:“您放心,我只愿——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别说欧明朗了,就是荣昭南那种“绝色”,她都紧守分寸,没有饿虎扑食。 叶诚心一愣,看着宁媛眼里的野心。 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会这样直言不讳,野心勃勃的! 是的,那是对未来向往的野心。 宁媛活了两辈子,才明白——女孩子为什么就要一直被规训,有野心是坏女人?无非是有野心的女人,会和男人争夺资源,从大城市工作岗位到村里分地和分红。 现在,她只觉得女孩子这辈子最要紧的就是有野心,不管这野心是对钱还是对成绩,还是对梦想! 也应该要有和野心匹配的实力! 只有这样,才算身怀“利器”,谁也别想欺负她! 更不会因为没钱委屈自己,去忍任何人给自己的气! 叶诚心拧了拧眉头:“你有野心考大学是好事,不过不要太偏激,等你大学毕业就知道了,男人还是家里赚钱的主力,而且,你总要生孩子的。” 宁媛听了,大眼睛里闪过嘲讽的光—— “一个月多赚五块、十块钱的主力,这又算什么了不得的大本事,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别说现在,赚工分和工资大家都差不多。 就是几十年后,全国99.9%的男人一个月就那几千,万把块,有些人甚至还没老婆赚钱多。 你要说那男人非常有钱跟澳门赌王似的,伺候他和小三、还能当一份年薪千百万的工作干干! 那几千块,万把块,她自己干什么赚不来这点? 几十年后送外卖,勤快点都有这钱了! 她上辈子算是受够了没本事,只能当好女人忍着委屈伺候丈夫,就差去伺候小三的苦了! 也是上辈子经历的一切,让她懂了一个道理—— “坏”女人杀四方,“好”女人下地狱,这个世界自有它运行的物质规则! 至于生孩子…… 宁媛眯了眯大眼睛,只要手上有足够的小钱钱,孩子还是可以生的,一个保姆不够,她请两个总行了! 但是孩子爹嘛,最好还是不要了。 不过这话,她可没打算跟叶诚心说。 她的想法是被淬炼了几十年后的,现在这样保守的年代,叶老师都不太接受她对婚姻的看法,更别说—— 去父留子这种“大逆不道”的可怕想法。 “叶老师,我也就是一说,扯远了,总之你知道我现在专注于高考就行。” 宁媛笑了笑,乌黑的大眼弯弯。 她心里暗自加了一个目标——嗯,还有专注于赚钱。 叶诚心这才满意,叹了口气:“去年咱们中学只有一个人考上了大专,如果今年有一个人能考上大学,我相信那就是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宁媛的成绩省内本科重点妥妥的,就是要冲国家重点院校,还得拼。 可一旦出了成绩,就是盘活整个县二中和她的名气,工资都能涨。 她愿意为宁媛提供一切便利。 宁媛点点头:“叶老师,我不会提分外的要求,做好自己的本分。” 叶诚心严肃蜡黄的脸上露出笑来:“老师相信你。” 宁媛和叶诚心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柜子后面有一个拿着一沓作业本的人影悄悄离开。 叶诚心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王主任那边……你要小心点,不要迟到早退被他抓到把柄。” 王主任是多么小心眼的人,她很清楚。 这次逼得王主任要动用上头关系,估计没少送礼,这才给外甥女多求了个插班学籍。 宁媛等于把王主任得罪了,她要保护一个好苗子。 宁媛乌黑的大眼睛眯了眯,难怪今早遇到王主任,他张嘴就给她扣帽子。 她只笑着点点头:“好,您放心。” 她谨守学生本分,就不信这隔壁老王能对她怎么样,再不行不是还有朱副校长吗! 叶诚心又问了下她擅长俄语还是英语,成绩怎么样,快上数学课了,然后才满意地让宁媛离开办公室。 宁媛回到自己教室准备上下一节课,可她一进门就感觉不太对劲。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 有佩服的、有看戏的、还有……欧明朗愤怒阴沉的目光和林娟子的冷笑。 欧明朗起了身,朝她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 宁媛纳闷,她不在都能戳了骄傲大白鹅的肺管子? 这群同学是打算看她被大白鹅叼屁股嘛,幸灾乐祸的! “怎么了?”宁媛防御性地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白鹅……嗯,欧明朗。 欧明朗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冷意和怒火:“宁媛,我不是靠背景抢你的学籍,我拿到学籍之前也是交了原本学校成绩单的!” 他原本以为她还算像个人样,想不到是个前倨后恭的小人! 早知道就不给她换金笔了! 宁媛一脸懵逼:“哦,我知道啊……” 她知道啊,他干嘛呢,到处嚷嚷这事? 欧明朗捏着拳头,少年的俊脸上一片阴沉—— “你知道!那你还到处说我靠着背景,抢你学籍?你以为你年级第一,别人成绩真比不上你?” 他还没到学校上课,就被某些人讽刺另外一个插班生成绩比他更好。 所以他昨天对宁媛态度里带了挑衅,他不认为一个乡下插队的知青能比一直学习的自己成绩好。 宁媛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我才刚从叶老师那回来!” 林娟子走到欧明朗身边,指着正在讲台上发作业本的锅盖头男生,愤怒地冲宁媛道—— “班长亲耳听见的,你有什么好狡辩的,你要不服气,你找学校抗议我们入学,背后说人算什么本事!” 她也是靠背景进来的,原本是得意的事儿。 可叫这么被人大喇喇的一说,周围同学看她的眼神都带了鄙视。 宁媛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叫孔二的班长。 孔二一见她看过来,慌张地低头下去,假装看作业。 宁媛看着那一叠作业本,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孔二八成刚才去了老师办公室。 宁媛冷冷地看着孔二:“孔班长,你干这种挑拨离间的事有意思吗?!” 干挑拨离间的事,还干得那么蠢,当场就能知道他是幕后主使者,这年头的人使坏都真是蠢得单纯。 但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班长孔二。 孔二窒了窒,咬牙道:“本来就是你说的,我亲耳听到的!” 欧明朗冷冷地看向宁媛:“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132章 宁媛其实是个人贩子 宁媛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一眯,冷笑一声—— “呵,我一直在叶老师办公室,没有时间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孔班长是怎么知道的?” 胆小点的女孩子这时候怕是要慌了,被大家伙这么盯着,只会一个劲地说自己没有! 可宁媛跟柳阿叔那种狠角色都能谈价的人,会怕这种小场面? 她定定地看着孔二:“咱们一起找叶老师对质,怎么样?” 宁媛这样干脆利落,条理清晰地和班长孔二对峙,甚至要求和老师对质。 让同学们都开始怀疑宁媛才是说实话的那个! 孔二慌了,结巴地道:“我……我……是他们听错了,我只是说我听见了你和叶老师说的话而已!” 宁媛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作为班长,不但偷听老师的谈话,还要怪叶老师让你偷听,质疑学校的安排,栽赃陷害我?”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孔二彻底慌了:“我……我没有……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讨厌这个转学生的成绩扎眼! 原本他的成绩才是文科第一,有机会上大专,这已经是很荣耀的事了。 可宁媛一来,就抢走了他的第一名和他的荣耀,甚至抢走了老师们给予的资源倾斜! 他也讨厌欧明朗外表的扎眼,把班里女孩子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对方还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还要来抢风头,人生真是不公平! 这些复杂的嫉恨情绪交织下,孔二回来就以宁媛的名义到处宣扬欧明朗和林娟子都是靠后门进来的。 大家就会觉得欧明朗是个徒有外表不学无术的家伙,欧明朗和林娟子也会对宁媛充满敌意。 让他们这三插班生闹去,最好闹的成绩一落千丈,老师就会明白谁才是真的好学生! 这下,班里的学生一大半是插队工作过的成年人,哪里还有不明白怎么回事的。 看着孔二的表情就很奇怪了。 宁媛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没兴趣听你道歉,你去跟叶老师解释吧,这件事不用我说,她马上就会知道的。” 孔二看着的大家都都在看他,顿时把作业本一放,低头羞愧难堪地跑了出去。 林娟子见孔二跑了,撇撇嘴:“你装什么,如果不是你去和叶老师背后瞎说话,也不会被人偷听,害得我和明朗被你连累。” 他们这帮土包子怕叶老师,她舅舅可是教导主任,未来的校长,叶老师怕她才对。 宁媛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林娟子:“你长个脑袋纯属为了显高吗?” 孔二栽赃她,还算低级的雄竞,是因为他的“第一”位置被抢了。 可林娟子纯属大傻X,欧明朗怕是连她名字都没记住,她就当大白鹅的舔狗了? 咋地?村里鹅狗不分家,都是看门的,所以是一家? 林娟子骄傲地挺直了自己窈窕的身体:“没错,我的脑袋就是显高,不像某些矮子。” 宁媛觉得脑仁疼:“……” 原来跟这种满脑子都是男人的女人说话,容易拉低智商。 周围有反应过来的同学,都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这年级第一的姑娘骂人不带脏字啊。 林娟子还是没反应过来,只是没好气地瞪了那些偷笑的同学。 欧明朗看着宁媛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冷冷地开口—— “宁媛,不管是不是你,月底的全省模拟考,全年级第一的位置是我的。” 宁媛摊手:“行,我宣布第一现在就是你的,我是年级倒数第一!” 几十年后,有些教育资源优质的地方,火箭班正数第一是哈佛,倒数第一名是985的人大。 可很多县城里教育资源匮乏的地方,全校第一顶天就是个211垫底学校的普通专业。 所以这帮家伙争这个第一有什么意义?只要分数能上线,管它第几! 欧明朗:“……” 看着宁媛这副样子,他好想打人是为什么。 宁媛耸耸肩,不耐烦:“要上课了,让开!” 她老人家实在懒得和这帮幼稚的小屁孩扯这些无聊的东西。 欧明朗最终还是让开了一条路,宁媛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欧明朗在经过自己身边时,忽然冷冷开口:“冤枉你是我不对,但月底的考试我们还是要一决高下!” 难得这小地方也有这样厉害的对手,这让他很有打败她的斗志。 她引起了他的兴趣,打败宁媛,就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他是靠背景进来的! 宁媛盯着欧明朗上下打量了一会,忽然脆生生的道—— “行,输的人在不违反法律和道德的情况下帮对方做一件事,敢不敢!” 欧明朗被她那种看货的眼神,看得浑身怪异,俊朗的面容上僵了下:“好!” 这女人的眼神怎么好像人贩子,打算卖掉他一样? 年级第一名之争,立刻惹来教室里同学们的起哄声:“好,我们都是见证人!” 大家伙暗中打赌下注,什么圆珠笔、铅笔、橡皮擦都是赌注。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宁媛和欧明朗卯足劲各自为战,下课也不出去溜达。 偶尔还能为一道题,一个观点,争得面红耳赤的,甚至吵到各科老师面前。 唐老也知道了宁媛和一个男学生打赌,立刻打鸡血一样,恨不得每天给宁媛每天挑灯夜战五套卷子。 他的关门弟子就算是个数学白痴,也绝对不能输给那个他没见过的大白鹅! 好在夏老太太拦着,真要这么天天晚上几套卷子搞,宁媛还没去大学报道,就先升天马克思那里报道了。 荣昭南也知道了这事儿,他拦着她只问了一句—— “我虽然不太熟悉欧明朗,但也听说这小子从小成绩就好,你就不怕你输了,他会让你干点儿丢人现眼的事儿?” 宁媛自从上次挨了一顿柿子砸后,每次见他就翻白眼。 他最近和陈辰忙一些不可说的事情,同时,他已经让人通过特殊渠道去查香港宁家的事儿。 但他不打算告诉她那么早这件事。 宁媛果然气鼓鼓地朝他翻个大白眼:“你以为这年头人人都跟你似的坏心眼,喜欢欺负人?” 她早就观察出来了,欧明朗虽然骄傲得像白天鹅,可也正因为他本来就是天之骄子。 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他道德水准反而不低。 加上这年头人淳朴,不像改开后,所以她并不担心欧明朗要她干点特别不好的事。 毕竟——打赌的前提是不违反法律和道德。 荣昭南挑眉:“你对他评价不低。” 宁媛阴阳怪气:“比对你高,起码人家不会拿烂柿子打人。” 荣昭南瞧见宁媛那小圆脸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生气也挺好,生气是一种强烈的情绪,也是一种惦记。 总比像之前那样,她拿“好朋友”的态度对他——亲热里带着疏离。 “那你如果赢了,打算要他做什么?他背景不差。”荣昭南狭眸幽幽,多问了一句。 这卷毛兔子要干了点过分的事儿,他也好提前知道,方便兜底。 宁媛朝着他撇撇嘴,大眼睛却亮晶晶:“我要卖了他。” 荣昭南:“……” 好一会,他轻笑出声:“你悠着点。” 宁媛瞧着自己的舍友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追问卖人是什么意思,她转身一甩大辫子,走了! 荣昭南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瑞凤眼。 距离高考也就三个多月的事,他——不着急。 自己狩猎的耐性一向很好,先等这只卷毛短腿兔高考结束再说。 要这卷毛兔的高考因为他考砸了,唐老不会放过他,卷毛兔就得复读,那意味着他还得再忍耐一年。 第133章 我喜欢你老婆跑路 第二天就是周日,宁媛发现荣昭南的床上已经没了人影。 被子叠成豆腐块的形状,床单也没有皱褶,干净、冷清又禁欲的床,和主人一个风格。 两个人不一起睡后,他的床越来越像军队风格,没什么人气。 他最近总不见踪迹, 宁媛摇摇头,她麻溜地起床洗漱,收拾床。 然后戴上帽子口罩出门骑车朝着县招待所出发——今天是接货日! “章二哥,那批出口转内销的竹筒杯早上能提货吗?”宁媛一进县招待所,就冲着正在指挥人收拾食材的章二甜甜一笑。 章二一瞧这小姑娘来了,大手一挥:“跟你一起去提货,上午就能拿!” 宁媛高兴极了:“好嘞!还是咱二哥有门路!” 章二拿了三轮车钥匙,摇头笑道:“这叫什么门路,那些竹筒杯也就四百多个,都是些县工艺厂出口剩下来的残次品,本来要烧掉的,也就你买了!” 上次这小丫头在县招待所。帮满花清点村里来的山货。 无意间就听到县工艺厂的厂长在招待所的食堂一边喝酒,一边向其他单位的领导吐苦水。 县城地处东西南,盛产竹子,于是去年底改开文件一下,县工艺厂就得了个工贸部给出口单子—— 出口华夏风的竹筒雕工艺杯的单子。 这东西简单,就是一节节的竹筒砍下来,打磨内外光滑,烘干。 然后外壁雕刻上漂亮的传统华夏纹饰,就是一个漂亮的工艺杯,出口价能卖一块五一个。 这本来是个能赚外汇的大好事! 结果头一批尝试出货两千只,就被打回来四百多个——残次品! 这帮外国人真是标准苛刻,说白了,就是手工的东西,雕花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啊~ 这下外汇没赚到,整批货不赔就不错了。 工艺厂长被县领导狠批了一顿,今年先进单位、先进个人都没了! 工艺厂长有苦说不出,只能把这批残次品出口转内销,试图挽回损失。 出口转内销的东西抢手的都是羊毛衫、毛呢料子之类的实用东西。 这批残次品竹筒杯3毛5分钱一个,摆在国营商店都没人要! 老百姓有这闲钱买搪瓷杯、搪瓷碗不实用多了吗? 搁置了几个月,国营商店实在嫌弃这批竹筒杯占地方,成批退回了工艺厂。 工艺厂厂长心里苦啊,这东西烂手里了。 他一遍喝酒骂外国人坑爹,一边恼火地打算拿那些竹筒杯去食堂当柴烧…… 宁媛竖起耳朵听完了整个事情前因后果,跑过去热情地问了竹筒杯大小和样子。 她突然表示要买下这四百多个竹筒杯,只要价格合适! 工艺厂长当时就傻眼了。 啊,这是哪来的傻缺丫头,要接手这垃圾? 他琢磨了一下,表示120块钱整数,宁媛自己叫车拉走这一批竹筒杯。 宁媛往死里杀价,杀到了80块,咬死不松嘴,不然就让厂长烧掉! 工艺厂的厂长一咬牙,答应了—— 反正都是一批要当柴烧的垃圾,能换80块就80块,总比当柴烧了好。 80块还能给工艺厂食堂加点儿伙食费! 于是这事儿就成了,大家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这个周末,宁媛就是来找章二一起去工艺厂拉那一批杯子。 “国营商店都卖不出去的杯子,你自己怎么能卖得掉,这年头有两毛钱去黑市买个鸡蛋也比买这些破烂强啊。” 章二坐上三轮车,还是想劝宁媛还是别买这些东西。 他可不觉得宁媛买了这玩意,有美好的未来! 这些残次工艺品不像山货或者古董,到了黑市绝对卖不掉。 宁媛却大眼弯弯,嘿嘿一笑:“我也没说我要卖杯子啊,章二哥走吧!” 章二一愣,但宁媛却不打算继续说了,他摇摇头,这小姑娘太有主意,和时下女孩子不一样。 他从没见过搞钱这么积极的小姑娘。 但也是个靠得住的姑娘。 宁媛心情很好地跟着章二一起出门。 残次品好啊,残次品便宜啊! 等到了县工艺厂的产品仓库,她就看见周厂长已经让出纳和工人把那一麻袋一麻袋的竹筒杯子搬了出来。 宁媛拿起来看了看,发现竹筒杯子做得比想象中还要精致,她非常满意。 于是,她清点了数量,跟周厂长交割清楚,把钱给了出纳。 周厂长见章二的三轮车怕是一下子装不完这四百多个竹筒杯子。 他还心情很好地让厂里的大三轮车一起帮运到了宁媛的小院子。 章二帮着卸货下来,四百多个竹筒杯子都放进了一间空的房间。 宁媛给章二拿了两笼夏阿婆做的大肉包子和一瓶省城才有的汾河酒。 人情这种东西,要双方你来我往,舍得点付出才能维持的。 该感谢人家帮忙的时候,就要感谢,觉得双方关系好就理所当然地一毛不拔,朋友迟早没得做。 章二愉快地带了包子回去,他是知道夏阿婆包包子的手艺比县招待所的食堂都好的。 刚好周日还是唐老的生日,晚餐除了有包子。 宁媛和夏阿婆还一起做了好几个菜,她把派克金笔送给了唐老。 唐老高兴极了,拿着精致的笔爱不释手,但也有些担心:“这东西可不好买啊,省城都没有卖,你哪来的!” 荣昭南也看着那支笔,瑞凤眼里闪过异样:“是欧家小子给你的?” 那小子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宁媛点点头,把笔的来历说了:“爷爷的试卷就是你的知识产权……呃……总之您的试卷就真的值这支笔!” 她久不久,无意识地吐出一个没听过的名词儿。 荣昭南都已经习惯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 唐老觉得自己的知识本事得到认可,也放下心来,笑着道:“下次别问同学要东西了,大家一起同学习共进步。” 宁媛笑笑不说话。 高考的时候,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她可没那么好心免费帮陌生人。 孔二和她无冤无仇,来的第二天就陷害她呢。 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多了,万一人家考不好,还得怪她给了卷子。 荣昭南淡淡地道:“你要喜欢这种笔,以后我让人从沪上或者京城帮带。” 宁媛一边跁饭赶紧摇头:“我的字跟狗爬一样,可拉倒吧。” 有圆珠笔就不错了。 瞧着宁媛一点不在意欧明朗给的派克笔,荣昭南心情不错:“嗯。” 但是夏阿婆却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荣昭南眉梢一挑,看向MISS夏——这又怎么了? 夏阿婆朝他一直眨眼,又暗戳戳指了指笔。 蠢死,姑娘嘴上说不要礼物,那你就乘胜追击,问人家喜欢什么送什么啊! 这不是缓和关系的好时候吗! 荣昭南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婆:“阿婆你喜欢那支笔?” MISS夏翻个白眼,想把饭糊他一脸:“不,我喜欢你看起来像个傻子,还喜欢你老婆被人挖走!!!” 荣昭南:“……” 宁媛:“……哈哈哈!” 第134章 他要回京城?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模拟联考来了! 据说是省教育局的领导专门从苏南省搞来的卷子,以前高考出题人就是苏南的老师。 今天上午数学、语文、历史,下午政治、地理、外语。 外语的考试,宁媛选了英语。 虽然这时候英语还不是主考科目,但是俄语日渐式微。 到了1983年开始,英语和语文、数学、政治一样成为必考科目。 出乎宁媛意料的是,父母是驻苏联外交官的欧明朗,明明会一口流利的俄语。 他却在知道宁媛选择了英文作为附加考试项目后,也选了考英文。 “我不想占你便宜。”欧明朗有他的傲气。 宁媛倒是挺佩服的:“你倒是个人物。” 林娟子坐在边上,看着他们一桌,冷哼一声别开眼。 高三所有的班级一片紧张。 宁媛这是正式参与全县模拟考,也有点紧张,尤其是在看到卷子后,她眉心拧了拧。 比她插班摸底考的那套1977年高考题要难! 但她略一沉思,就开始奋笔疾书。 整整一天,所有考试结束的时候,一堆人哀嚎着趴在桌子上吐槽—— 这次考试题目普遍都太难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阅卷工作。 几乎全校人都在等着这个成绩,毕竟—— 所有人都知道高三成绩第一的女学生和全校长得最帅的小伙子打赌,一决高下。 消息传到老师们那里,他们也来了兴趣,这种比学习的不服输劲头,是老师们乐见其成的。 老师们一边骂学生们胡闹,一边也暗中打赌谁会拿成绩第一! 哪一方输了,就请另外一方去县招待所吃一顿好的! 就这么,难捱的一周后,众人翘首以盼的成绩出来了。 语文课下课后,叶诚心站在讲台上宣读全县模拟联考成绩。 她一一念完了所有人的成绩,直到只剩下宁媛和欧明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叶诚心目光扫过宁媛,缓缓地道:“宁媛,语文92.5分、数学71分、历史81分,地理70分、政治79,另外,英语88分!” 有好事的同学心算很快,立刻喊道——“宁媛的有效总分是402.3分!” 为什么是有效总分?因为高考六门科目,总分却只有510分。 1979年,外语科目只计算10%的分数,也就是哪怕外语得了100分满分,也只有10分计算入总分。 例如:宁媛这次英语考了88分,只计成8.8分。 402.3分的成绩虽然听着比上次插班摸底考不加英文分数的409分还低,可已经震惊了全班其他人。 毕竟这次难度很大……大部分人也就是200多分,班长孔二也就是340分左右。 “欧明朗语文86.5分、数学83分、历史75分,地理77分、政治75分,另外,英语51分!” 那好事的同学再次心算,又跟着大喊——“欧明朗的有效总分是400.7分!” 这一嗓子喊出来,所有人都惊住了——以仅仅1.6分的总分差距,欧明朗输给了宁媛! 顿时班里赌欧明朗赢的人都哀嚎声一片——“不是吧,1.6分的差距,这也太倒霉了!” 赌宁媛赢了的人简直高兴飞了。 好像考了400多分的是他们一样,一下子冲到宁媛身边,七嘴八舌地说好听话! 欧明朗眉心一拧,脸色沉了沉。 他没想过自己会输!哪怕选了他没那么擅长的英语! 这次数学题难度增加很大,可宁媛居然还考了和上次一样的71分,按照正常来说,她能及格就谢天谢地! 林娟子瞥见欧明朗的脸色,马上站起来,大声地道—— “这不能算数,欧明朗最擅长的是俄语,他俄语分数绝对高于英语分数,1.6分而已,他肯定比宁媛高!” 叶诚心推了推眼镜,严肃地道—— “难道你参加高考时发现理科的题目比文科容易,你还能和考官说你选错了,现在要当场重考理科?” 其他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娟子窒了一下:“我就是觉得对明朗不公平!” 说着,她偷偷看了欧明朗一下,想知道他对她的维护,有没有很感动。 叶诚心皱了下眉头,没兴趣掺和学生们之间的事,她转身收拾教案走了。 老师一走,欧明朗站了起来,朗声道—— “择考了什么科目,就计算什么科目的得分,我英语确实不如宁媛同学,这次考试,我输了!” 宁媛瞧着他,倒是也佩服这外交官家的小少爷敢做敢当:“好,愿赌服输,那我的要求……” 林娟子见不得宁愿得意,她马上冷笑:“宁媛,你心里最好有点数,这第一是我们明朗让你的,别提过分的要求!” 宁媛扫了她一眼:“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害怕!” 我们明朗?欧明朗的脸色可因为林娟子这句话变得更难看了。 林娟子杏眼里闪过得意,仰起自己细白的脖颈:“你也知道怕我啊,晚了!” 她到学校第一天,就被男同学们封了全校最美的姑娘! 她又美又有背景,用不着和宁媛这种又丑又没背景的人拼成绩。 宁媛淡漠地点头:“对,我怕和你说话,因为一听你说话,我的厌蠢症就犯了!!” 说完,她懒得再搭理人。 林娟子还是没反应过来,周围却有同学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不是在说跟林娟子说话,就会变蠢吗? 特别是女同学们,不少人本来就看不惯林娟子那副仗着自己长得不错,有个教导主任的舅舅就看不起人的嘴脸。 偏偏这种人却还被男同学们捧成什么校花! “哈哈,厌蠢症……也对……咱们校花脑子好像真不太好使。” “都是第一,咱们还是要像成绩第一的宁媛那样,脑子好使,骂人不带脏字才叫厉害!” “扑哧,草包校花……” 等到林娟子听其他人说明白以后,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娟子忍不住冲着欧明朗红了眼睛:“明朗,她侮辱我不要紧,她还侮辱你是牲口!” 她指着宁媛愤怒地喊:“你让着她这次考英语,她却背后骂你是大白鹅,说什么人兽没前途,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打她一顿! 从读初中到文工团上班,多的是男孩子为了她一句话打起来,甚至她指哪打哪! 可欧明朗却没有任何表示!她刚才可是两次出头维护他! 欧明朗冷冷地看着她:“我不信宁媛会随便侮辱人,我也从来不打女人,打女人的男人才是牲口!” 林娟子在众人奚落的目光下,气得浑身发抖,尖着嗓子喊:“我才不会和她道歉,不信,你问她说没说过!” 欧明朗细长丹凤眼里闪过不悦:“林娟子同学,你够了!” 宁媛坐在位置上,却忽然凉凉地道:“是我说的,怎么了?” 欧明朗一愣:“真是你背后骂人。” 宁媛冲他大眼弯弯一笑:“不,我都是当面骂人,之前不是骂有些人是爱炫的大白鹅了吗?” 欧明朗噎住,气笑了:“……你理不直倒是气也壮。” 她恶劣得这么坦率,他倒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宁媛眨眨眼:“怎么,你想趁机借这事儿反悔我们的赌约吗?” 欧明朗干脆抱着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愿赌服输,说罢,你要我干嘛!~!” 宁媛露出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我要你去卖!” ………… 大获全胜,宁媛开心地踩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明天要去卖欧明朗了,今儿真高兴啊! 结果她刚进院子,就看见荣昭南提着行军包出门。 宁媛一愣:“你……” 荣昭南看着面前脸上带着红晕,眼睛因为兴奋而明亮得像小太阳的姑娘,他慢慢地道—— “我要临时出去办事,要下个月底才能回来,那时候应该是四月底了,你喜欢什么礼物?” 被夏阿婆后来拎着耳朵骂了一顿,他大概知道,送内裤不是什么好礼物。 宁媛一愣,他要去一个月啊,好久啊…… 是去京城吗?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一起生活了快一年,天天都见着彼此。 他突然说要离开一个月,她竟心里有点奇怪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第135章 你怎么像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也许是,她有点不舍得吧……一起共患难的日子。 习惯真是一种强大的东西,让她习惯了他的存在。 宁媛垂下乌黑的长睫,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还是问了出来:“你是要回京城吗?” 荣昭南摇摇头,淡淡道:“不,我不回京城,目的地,我不能告诉你。” 宁媛一愣,她理解的,他的工作不一样。 宁媛无声地轻叹,将惆怅都咽下,只笑了笑:“那你忙吧,我不需要什么礼物。” 他人都不属于她,她又有什么资格要什么礼物呢? 她知道他最近早出晚归,有很多事要做。 现在这样的离开,只是一个开始吧? 慢慢的,他离开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总要回到京城,然后也越来越忙。 再加上他也会遇到他的妻子,结婚生子,地位越来越高,以后,作为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几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似乎对他离开,接受良好,仿佛并不在意他去哪里。 他眼神幽冷下去:“你没别的想说吗?” 丈夫出门十天半个月,她就说这么一句话,也没有多问一句的打算,甚至没有吩咐一句早点回来。 宁媛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政策变动时期,治安会比以前差,要一路顺风。”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种地方,龙困浅潭,苍鹰囚于笼,总有一天要回到属于广阔的天地。 她祝他有远大前程,顺利平安。 作为朋友,她只能想到这个了。 荣昭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宁媛一愣,她敏锐地察觉荣昭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好像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也沉甸甸的。 就这样吧,生气也好,不去妄想不去沾染不属于她的东西。 不给人希望,就不给自己以失望! 宁媛摇摇头,转身进了房间,忙做饭去了。 荣昭南出门,就看见夏阿婆提着菜站在门口。 老太太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荣昭南拿了一个信封递给老太太—— “陈辰的车在巷子外等着我,这半个月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去信封上的地址找老徐。” 夏阿婆看着那信封,她没猜错的话,这信封他原本是想给宁媛的。 她瞅着荣昭南,都跟瞅傻子一样,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一起生活了快一年,她多少能察觉出宁媛和荣昭南没圆房呢! 她某次去百货大楼买东西要路过县二中,偶然见过放学时欧明朗和宁媛一起出来的样子。 虽然看着也就是普通同学,还有点互相挑衅的表情,可老话说——不打不相识。 MISS夏觉得自己心塞得皱纹都多了俩,一把年纪了,还得操心院子里自家的“小动物”。 她看了眼巷子口等着的荣昭南的军用吉普,只能冲着荣昭南摆摆手—— “算了,你走吧,希望你回来以后,脑子能长两岁!” 那个宁媛学校的大白鹅虽然比荣昭南这傻狼小几岁,但那看着也是一表人才,很有以前她家老唐的范儿。 荣昭南这傻小子会不会等着、等着……小宁就被大白鹅狼嘴夺食,叼走呢? 这傻小子别的都厉害,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是个别扭的憨瓜儿! …… 荣昭南走的第二天就是周日,宁媛虽然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有些心里空落落。 但一想起今天的任务,她就精神一震——今天她要去当老鸨了,可不能出差错! 这么一想,她哪儿还顾得那点儿惆怅小情绪。 谁也不能耽误她搞钱! …… 一大早,宁媛戴好口罩就踩着提前装好货的三轮车往电影院的方向踩。 “吭哧!吭哧!”她很快踩到了地方。 果然周日,电影院周围人流最多,她一眼就看见那高高个子的大白鹅……不,是欧明朗。 他那身高本来就鹤立鸡群,那一身海派衣服更显得他扎眼。 “这里,这里!”宁媛兴奋地朝着他挥手。 欧明朗黑着一张很韩国风的帅脸过来:“我不想卖!” “不卖也得卖,你说了,愿赌服输!”宁媛满意地看着他一身飞行员夹克衫、牛仔裤、白球鞋的打扮。 欧明朗咬牙,俊脸涨红:“你别用那种老鸨的眼神看我,你是个女同志!” 宁媛嘿嘿一笑,麻溜地开始揭开自己车上的盖布:“行行行,你赶紧来帮我搬东西!” 欧明朗没办法,只好帮忙卸货。 他看着宁媛车上有个很大的陶缸子,看着像以前那种酱菜缸,有一种奇怪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然后她搬下来一盒子白色的粉末。 欧明朗需要卸的只有一个个竹筒杯子,还有一个纸壳招牌,上面是唐老龙飞凤舞的字—— 沪上新气泡甜水,六分钱一杯,喝了甜蜜蜜,成双又成对! 欧明朗:“……” 他大概明白宁媛打算卖甜水,这字写这里真是暴殄天物。 宁媛才不管他咋想的,把他往前一推,然后比画:“你,就站在这里,要笑,要Smile,知道不!” 这就是她要欧明朗帮忙的原因——他长相和穿搭洋气得很,往那一站就是个“沪上货”,活招牌! 欧明朗额头上冒出根青筋:“我答应帮你卖东西的,没答应来卖笑!” 还是为六分钱一杯的廉价汽水卖笑! 宁媛看着他拉着个脸,可周围的姑娘们都好奇地远远看着他们。 有个短发姑娘大胆点的,凑过来:“同志,你们卖的什么甜水啊?沪上来的?” 宁媛马上朝着她露出个笑来:“是的,沪上最时兴的甜气泡水!” 她发现面前的短发姑娘偷偷瞅欧明朗,马上道:“要来一杯吗,这是我表弟从沪上带回来的配方。 一听宁媛是这沪上洋气俊青年的表姐,不是对象,那短发姑娘马上甜甜一笑:“表姐啊,那来一杯试试呗。” 宁媛嘿嘿一笑:“好嘞!” 她就知道有了欧明朗,今天开张一定很容易! 这不,有妹子张嘴就叫她姐了! 宁媛麻溜地拿了个竹筒杯,先从白色的盒子里舀了点小苏打进去,又马上拿勺子在缸里舀了一勺酸甜水下去。 小苏打遇到酸甜水,马上滚出来一堆泡泡。 “您拿好,杯子押金三毛钱,喝完了杯子还我,钱给你退!”宁媛把杯子递了过去。 那短发姑娘本来也纯冲着想和欧明朗这个沪上洋气小哥说话才买的甜气泡水。 可当她看见那竹筒杯里,粉红色的水上滚了一层汽水泡泡,还有一片青绿柠檬,看着简直又好看,又让人忍不住想喝。 她就直接喝了一口,然后愣了一下:“真好喝,这是汽水吗,可比汽水好喝!” 现在的汽水一股子糖精味,喝几口,舌头里有点苦。 可她喝的这个竹筒杯子里的气泡水,酸酸甜甜,还有柠檬的香气。 宁媛笑眯眯地道:“你说是汽水也可以,不过沪上那边不兴瓶装汽水,就兴叫气泡水,国外进口配方!” 正常的瓶装玻璃汽水便宜的也要一毛七八,贵的可乐那种要四毛五分钱一瓶呢,她这一勺气泡水才六分钱! 就是一支冰糕的价格! 虽然竹筒杯能装的分量就人家玻璃瓶的一半,但她的气泡水新鲜、便宜又好看啊! 短发姑娘利落地给了她三毛六分钱,但就在边上喝,也不走远。 有人带头了,马上就有两对儿看着是情侣的也过来了 六分钱对于正在约会的情侣来说不算贵的支出,可他们还有些犹豫,怕味道奇怪,喝不惯只能倒掉。 宁媛马上就拿了几个只有几钱量的小酒杯往里倒了气泡水,让他们试喝。 果然,只要试喝了,基本都会大方地掏口袋买宁媛的气泡水。 沪上的洋货,边上还杵了个沪上洋气小伙子,多新奇啊! 能带着对象来看电影,总不会不舍得这六分钱,哪怕只买一杯尝尝鲜,也要得。 “快点,打甜水,收钱,吆喝起来!”宁媛像个逼良为娼的老板。 她恶狠狠地拍了下欧明朗的腰,看不惯他就在那傻站着。 欧明朗只好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宣传:“你……你好……沪上气泡水,要一杯吗……” 这人,怎么能打男人的腰呢! 第136章 两个狗子的暗中对决 不少小姑娘马上就过来了,在欧明朗面前——排队! 一整天下来,到了九点电影院散场,宁媛足足卖了两百七十五杯,足足16块5毛钱! 欧明朗累死了,一边推三轮车,一边斜眼看着宁媛那数钱笑得跟掉油缸里的小老鼠似的:“十几块钱而已,你怎么能那么庸俗!” 还逼他卖笑!应付那些姑娘,真是很烦! 宁媛也斜眼看他,皮笑肉不笑:“表弟,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没有钱怎么建设我们伟大国家?我这是盘活经济,响应十三次会议的号召!” 欧明朗气笑了:“谁是你表弟,贪财就贪财,你还挺能编!” 宁媛皮笑肉不笑地把自己装着小钱钱的小挎包收好:“哼,你这是外交官家少爷不知柴米油盐贵!” 一天能赚十六块五很多了,好吗! 白糖0.55块一斤,她凑糖票买了二十斤就11块钱,算是成本大头,但今天只用了7斤,小苏打3分钱一斤,胭脂虫色素贵点1.2一斤,但一点点满缸水都红了,能用好多次。 本地土柠檬5分一斤,加上醋一斤0.25毛,各用了两斤,剩下都是白开水,只计烧柴,最多3毛钱。 等于她一天全部回本,还赚了两块左右,成本摊薄下去,还不止赚这点! 而且这只是试水,等她上大学了,要把卖苏打气泡水的生意发扬光大! 其他小说里搞啥卖奶茶的,牛奶这种东西光储存运输成本就高,放一晚上就坏了,奶粉冲出来的奶茶又难喝。 定价便宜亏,定价高没人买。 不然为啥奶茶经济是改三十年后大家经济好了有钱啦才火爆的。 她觉得靠卖奶茶在八十年代发家真纯属扯淡,现在改开后很快大火的是可乐和北冰洋、大白梨,再晚点是健力宝。 什么消费能力火什么,廉价汽水火爆,这都是有经济规律的! 不过这些话,她没打算告诉欧明朗,只继续斜眼睨着他—— “说好了,除非下月底的二模你考赢我,以后周末你都得陪我卖汽水!” 欧明朗僵了僵,咬牙切齿:“行!” 丢人现眼了一天,他实在想回家了,直接坐上三轮车:“走啦,我拉你回去,我要累死了,明早还得上学!” 九点钟了,让宁媛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他的绅士风度也做不来! 宁媛笑眯眯地爬上三轮车坐好:“驾驾!出发!” 欧明朗气死了,到底忍不住骂脏话:“你驾个屁啊,我又不是马!” 两人一路互怼声、笑声飘扬在阳春四月初的夜晚,凉风习习,青春年少的姑娘和少年像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 欧明朗一边踩着这辈子都不会踩的小三轮,一边想,这小财迷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夏阿婆站在门口徘徊,一直很担心宁媛这个点还没到家,直到瞧见少年踩着三轮车拉着自家小姑娘一路来。 她表情复杂又难以言喻,说句老实话。 比起清清冷冷又心思深,手段又狠还别扭的小南,欧小子其实和宁丫头更像青梅竹马一样般配。 可谁让南小子是她自己人呢。 夏阿婆喊了一嗓子:“小媛啊,你怎么回来那么晚,你对象都该担心了。” 刚下车的欧明朗愣了一下,看向宁媛:“你有对象了?” 宁媛干脆地点点头:“嗯,现在有。” 她随意地一回答,细心欧明朗却听出来了点异样——现在有,那就是以后可能没有的意思? 他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把车还给宁媛:“下周日早上我来接你。” 宁媛点点头:“好嘞!” 欧明朗挥挥手,走了。 宁媛喜滋滋地回家再算一次账,顺便把剩下的一点甜水分给夏阿婆和唐老喝了。 如此周而复始,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 电影院门口有对姐弟卖沪上时兴气泡甜水的事儿不胫而走,盖因那弟弟模样穿着出挑—— 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硬汉脸,那也是斯斯文文不女气,关键是沪上人的装扮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宁媛生意兴隆,一周日平均能卖三百多杯甚至四百杯,招牌也变成了—— 看电影必喝的甜蜜气泡水!只跟最爱的人喝! 欧明朗当人形招牌也得心应手起来,宁媛每次下工还会分给他两块钱工钱,看着她那肉疼的样子,他就很想笑。 四月底这天,一辆吉普车开过了电影院附近。 车上的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的娇小身影:“宁媛?” 老徐轻咳一声:“咳咳,是小嫂子,这段时间的周末,她都和她同学在这里卖气泡水,以姐弟相称。” 他老婆还逼着他买了几次,真挺好喝的。 “你是故意开车经过这里的?”荣昭南淡冷地看了老徐一眼。 老徐摇头:“不是,不是。” 哎,自己这不是担心小嫂子被同学拐跑了吗,自家队长结婚一年了,毛都没摸着小嫂子的。 这还开始一干活就早出晚归的,不在就一个月不在,队长再不警醒点,就被人挖墙脚了! 当初队长和小嫂子可不算军婚! 别等下回家,小嫂子就拖着队长去离婚了! 队长要真像当初领证那样是权宜之计就算了,可他摆明对小嫂子贼心不死啊! 这他作为属下的怎么能不帮一把!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媛在那卖气泡水,偶尔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和欧明朗起了争执,急了还踢欧明朗一下。 欧明朗那傲气的小子,居然不恼,反而笑着把胳膊搭她肩膀上,看得出他嘴形是叫——“姐姐” 姐姐? 呵呵……弟弟心挺野啊,宁媛居然也只是甩掉他胳膊,没一巴掌甩上去。 两人般配的像徐志摩写的青春诗。 荣昭南垂下眼,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冰冷幽深的眼睛。 他真是纵着宁媛太多了,本来想着让她高考完再说的。 可她真是完全没有自觉性! “队长,回家吗?”老徐不动声色地问。 队长基本不抽烟,他不喜欢任何会让他上瘾的东西,将它们视为弱点。 点着了,也就是捏手里,看烟燃尽。 可他今天抽了半根,上次看队长抽了半根的时,还是把敌人一个营五百多人点了天灯。 荣昭南咬着烟嘴,淡淡地道:“你先帮我把行李送回家。” 随后,他推开车门就直接下车了。 看着自家队长直接朝着宁媛的方向走过去,老徐嘿嘿一笑,开着吉普车回家了。 小县城这年头本来就没有几辆车,县长还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呢。 只有军队才有车,荣昭南从车上下来,虽然没有穿着军装,但也很扎眼了。 加上他气质冰冷和身板子颀长,就是脸精致得像雕出来的美人,有点不阳刚,好在他一身寒意深重,倒也不娘气。 大家都有点好奇这军车下来的冰美人要干嘛呢。 然后就看见他大剌剌走到了甜水摊前面“插队”。 众人:“……” 排在他后面梳两个小辫子的姑娘有点气愤:“哎,你干嘛插队,后头排队去,没看到那么多人啊!” 荣昭南回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这是我对象的摊位,我就耽误一分钟。” 那小姑娘一对上荣昭南那双狭长幽冷的瑞凤眼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啊……那你……插插吧。” 奇怪,这男的唇红齿白明明长的比姑娘还好看,怎么看着叫人脸红心跳呢! 宁媛愣住了,看着面前高挺的人影,忍不住惊讶:“你回来啦?” 荣昭南淡淡地道:“我要再不回来,咱们院子墙角那洞里就能钻进来偷吃的狗了。” 宁媛莫名其妙:“啊?我们院子什么时候有狗洞了?” 阿黑和阿白不是很乖吗,没挖洞啊! 只有一边的欧明朗眯了眯眼:“墙不是外来者能挖塌的,政治课说了,内因决定外因,塌了一定是因为那个墙本来就不行。” 讽刺他?这就是宁媛那个现在的对象吧? 宁媛没听明白啥洞啥墙的,只是嘿嘿一笑,拿手肘怼了下欧明朗:“你小子政治课背得不错啊,这次二模有望超越我,到时候不用来卖笑了!” 欧明朗:“……” 荣昭南:“呵……” 第137章 努力挖墙脚 荣昭南看着面前迟钝的姑娘,眯了眯眼:“什么时候完事儿?” 宁媛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涌,一无所觉。 她只脆生生地道:“晚上九点,你先回家,不用等我吃饭,阿婆他们都知道的!” 荣昭南笑了笑:“我看你卖一会再走,晚上给你留宵夜。” 说完,他侧身,让身后的人继续买气泡水,没有多给欧明朗一个眼神。 欧明朗知道他这做派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我和内子熟稔,不是你这种外来户能肖想的关系。 他只觉得可笑,又有点生气。 他才不会没有道德到去当第三者! 和宁媛共同学习和干活这段时间,他已经认了宁媛是不打不相识的伙伴! 这姑娘学习好肯拼搏,有一股子向上生长的韧劲,他很喜欢她身上这种万物生长的野性感。 她也不会像其他姑娘那样总对他有别的想法,她就是把他当竞争对手“物尽其用”! 他也从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不管她怎么想,他已经决定把她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如果不喜欢这桩婚事,他就会帮她解决掉! “宁媛,晚餐你想吃什么?”欧明朗一边熟练地拿竹筒杯打甜水,一边似随意地问。 宁媛利索地从包里找钱给人:“随便吃个包子就行。” “我给你买粉去,我刚才看见张阿婆的肥肠面线摊儿了,你不是最喜欢吃吗!”欧明朗笑了下,把打好的甜水递给客人。 宁媛大眼睛一亮,拍了他腰一下:“真的啊,好呀,你小子眼尖!” 欧明朗闷哼了一声:“都说了,不能随便拍男人的腰!” 荣昭南冷眼看着两人熟稔的默契,嘴上打屁,一点没有耽误他们卖货。 他知道欧明朗是故意的,算是对他刚才的反击。 荣昭南把手里的烟捏灭,冷冷地道:“我先走了,晚上有话问你。” 宁媛忙着卖甜水,一边疯狂收钱,一边敷衍地点点头:“好好,你先走。” 荣昭南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欧明朗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说实话,他没想到她男人居然也算是他的熟人,这个世界挺小的。 一开始他听到宁媛爷爷奶奶说起荣昭南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 想不到,居然真是同一个人。 从十来岁就在京城惹是生非,打遍京城无敌手,叱咤风云嚣艳的南小爷。 到被他爹拿枪顶着亲自送进部队,结果成了“宁见阎王不见太岁”的荣队。 荣昭南这个名字好的、坏的曾经都是大院子弟里最响亮的传说。 直到后来,人人自危的岁月里,那个耀眼的青年也消失在时代洪流里悄无声息。 他也曾经仰慕那样的一个大哥哥,可是…… 欧明朗皱眉,细长的丹凤眼微闪,这桩婚事已经不是小宁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了。 以荣昭南这个人和他家里那个复杂情况,是压根不合适她这样天性自由温暖又洒脱的姑娘! 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她哪怕真的嫁进去了,也不会幸福的。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好朋友被欺负! “发什么呆呢,没看到面前小姐姐让你帮打两杯甜水吗!”宁媛瞪了他一眼。 欧明朗一愣,对着面前红着脸的姑娘笑了笑:“不好意思,稍等啊!” “嗯……不要紧的。”面前排队的姑娘红了脸,低头细声细气地道。 欧明朗唾弃自己,出来卖了一个月,他也已经“堕落”到能随意卖笑了,唉! …… 夜色渐渐深,很快气泡甜水就在七点多卖光了。 宁媛难得大方地搞了两根奶油冰棍,请欧明朗吃肥肠面线。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完,欧明朗继续踩着小三轮一路送宁媛回家。 这一幕全都落在一双冰冷狭长的眼眸里。 而宁媛和欧明朗一无所觉。 特别是宁媛,她只是感慨地随口提了一嘴粤港要是早点彻底通口岸,经济一定会发展得更快! 欧明朗不可置否地道:“快了吧,毕竟那边也有很多人有亲人在内地的。” 宁媛一愣,忽然想起欧明朗的家庭背景,她有些好奇:“你去过港府吗?” 欧明朗轻咳一声:“嗯,家里和那边有些工作关系。” 宁媛心里一动,她想起上辈子,和他相亲的时候,就是粤港口岸实行“一港一策”政策之后。 那时候两地经济和探亲往来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她似乎随意地问:“你认识香港的宁家吗?” 欧明朗一愣,像是想起什么:“哎,你是说港府四大豪门之首的宁家?” 宁媛也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啊?什么四大豪门?” 欧明朗轻咳了一下:“咳咳,小声一点,那种资本主义的弯弯绕绕你一个长在春风里的红旗接班人少打听!” 宁媛:“……” 行啊,这小子都会抢她台词了! “你少贫嘴,我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我的养父母是他们家以前在大陆的佣人。”宁媛乌溜溜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欧明朗倒是没想到宁媛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她孤儿的身世。 他有些结巴:“这样啊,那你爷爷奶奶……” 宁媛淡淡地道:“插队的时候认的。” “你对象也是插队的时候捡的,你这插队插得挺随便的,也挺丰富多彩的。”欧明朗忍不住摇头。 田里捡个爷爷奶奶,再捡了个对象。 宁媛有些怔愣:“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对象怎么认识的?我没说过!” 欧明朗僵了一下,踩着三轮车,也不敢回头地道:“上周末我不是送你回到家之后,准备回自己家,结果闹肚子吗?” 宁媛点头:“嗯,你又跑回来借厕所了。” 欧明朗尴尬地道:“我在厕所里,你爷爷奶奶在厕所边上帮你刷陶缸子,他们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你们当初插队时的事儿。” 第138章 初吻 就是那个晚上,他不但知道了宁媛和荣昭南的婚事只是权宜之计,两个人都没夫妻之实。 而且还知道她爷爷奶奶担心荣昭南开始这么出长差和宁媛迟早有缘无分。 他们甚至还担心自己这个大白鹅挖墙脚,会把宁媛叼跑了。 真是给他在厕所里尴尬得能脚趾扣出三室一厅,他看起来那么没道德吗? 宁媛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欧明朗那次借完了厕所就走了,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单事儿。 只是偶尔欧明朗这小子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她,怪怪的。 敢情他实在同情她要变离异妇女啊? “我都不操心的事儿你瞎操心什么!”宁媛无所谓地摆摆手。 她又不打算进哪个单位上班,自谋生路。 才不在乎这年头离异妇女属于作风不好,会影响进好单位、好岗位的选拔。 欧明朗倒是不在乎宁媛变离异妇女,听着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他也放心了些。 欧明朗很认真地道:“我以人格向马克思发誓——会帮你保守好秘密!” 听着十九岁少年认真又带着天真口气的誓言,宁媛心里有些暖暖的。 这个年代有它纯真与干净的人心。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宁媛的小院子门口,欧明朗跳下三轮车:“到了!” 宁媛正要接过车子,一只大手忽然伸手按在三轮车车把上,把车接了过来。 荣昭南高挑的身影也挡在两人之间,他冷冷地看着欧明朗:“谢谢你送小宁回来,你该走了,欧同学。” 欧明朗看着他,扯扯唇角,突然像投篮一样跳起来,朝着宁媛一歪头:“明天学校见,嘿!” 说完,他背着挎包,一溜烟地跑了。 宁媛看着那张从荣昭南肩膀上冒出来的欧明朗的半张脸,她惊了几秒,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子胆子挺大啊! “很有意思是吧,我是不是很像那种阻挡少年和小姑娘谈对象的家长?”一道淡冷的声音在宁媛头上响起。 宁媛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暗冰冷的瑞凤眼,她不由窒了一下:“不……不是……” 看着面前像和心上少年谈对象被抓到的姑娘,荣昭南精致唇角勾起一道锋利的弧度:“回房间,我有话说。” 关门教妻,他的小妻子看来真是欠收拾了。 宁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满是压迫感的眼睛,心里却生出害怕来:“我不……那个,我还要收拾一下。” …… “用不着你收拾什么,夏阿婆和唐老他们会帮忙。”荣昭南眯了眯眼。 他发梢微湿,身上有刚沐浴后,清新又熟悉的皂香气,是她很熟悉的味道,以前总让她很有安全感。 可他身上这一刻的危险性,却让宁媛心里却莫名感觉到了害怕,就像在山里被狼盯上的感觉。 她干笑一声:“不……不是……他们年纪大了,这样不好。” 说完,她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就是下意识想要远离面前的男人,否则好像会发生一些她害怕的事情。 但下一刻,她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失重了—— 她被荣昭南直接拎起来,扛在肩膀上,往房间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荣……咳咳……荣昭南……你放我下来……爷爷……阿婆……”宁媛被这么倒扛着,头晕眼花,想尖叫声音都出不来。 一张嘴,她就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想求救都喊不出来!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进了房间,荣昭南把她直接扔在床上,然后反手利落地反锁了门。 虽然说是扔在床上,但是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宁媛居然没感觉到明显的摔痛。 只是…… 听着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反锁声,她一个激灵,抬头看向荣昭南:“你……你干嘛锁门?” 男人抬起幽暗的眸子,一边松开白衬衫的袖扣,一边向她走过来。 这架势好听点就像猎人优雅地提着刀走向他的猎物。 难听点就像几十年后的食人医生汉尼拔提着手术刀走向他的“点心”。 “你……你……你……站那,好好说话!”宁媛本能地往后蹿。 她一下子蹿到窗角这才发现——自己咋能在床上蹿那么远呢? 哎嘿,您猜怎么着? 那当然是因为两张床不知道啥时候被拼在一起,变宽了啊…… 宁媛冷汗当时就下来了,她也不是纯情少女,这时候还没闻着不对味,那不是装X么! “说什么?”俊美的‘屠夫’微笑,挽起另外一边袖子,走向他的兔子。 “说人话,你别这样,我害怕!”宁媛冲他喊了一嗓子,顺便抓过两个人的被子当临时障碍物挡在面前。 虽然她也知道没什么作用,但聊胜于无。 荣昭南在床边站住了,慢条斯理地道:“宁媛,你是我女人,我没打算离婚。” 宁媛呆住了,她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 “你没事儿吧?当初不是这么说的!”宁媛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荣昭南站在那里,结实修长充满爆发力的小臂随意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个审讯者—— “你如果没有对我又亲又抱又摸,那确实应该按照原计划走。” 宁媛下意识地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什么……” 话到了一半,在他冰冷充满压迫感的审讯目光下,宁媛窒了窒。 她这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直观地感受如有实质刀锋一样的压迫感,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宁媛抱着枕头,不安慌张地别开眼睛:“那……那都是意外,就那么一两三……次!” 她忘了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在男女关系上依然很保守。 荣昭南眯起眼:“嗯,你还想要几次?” 宁媛有点着急,试图解释:“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种又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一脑袋西化堕落的思想,但我没有你那么随便。”荣昭南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宁媛僵了僵,涨红了脸:“我那不是随便,而是为你好……” “讨论结束,你没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我,宁媛。”荣昭南低头看了下他手腕上的表,淡淡地道。 宁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面前高挑森冷的人影忽然单膝压上床沿。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整个人被从被子后面抓出来,直接按翻在了床上。 男人修长带着练枪出来薄茧的手指扣住了她的肩膀和下巴,将她按在柔软的被子里。 下一刻,她小巧的唇就被男人冰冷的薄唇狠狠堵住了。 第139章 吃掉她吗? 宁媛一下子呆住了,睫毛直颤,大眼圆睁。 荣昭南的吻生涩、粗鲁又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浓烈清新的薄荷味道随着他的薄唇覆盖在她唇上,几乎一下子就浸透了她柔软口腔。 宁媛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她下意识地挣扎:“唔……不……” 可娇小的她在他身下,就像被猎人擒住了的兔子,细细的手腕,都被他干脆地用皮带捆在头顶。 她的挣扎似乎激怒了他,荣昭南堵住她小嘴的动作更蛮横了,与他的清冷的模样一点不同。 他的唇舌侵略性地横冲直撞,掠过她嘴里最软嫩的每一寸黏膜,像在品尝专属美食。 “为什么不?你是我媳妇儿,还是你讨厌我?” 他捧着她的脸,呼吸有些急促,可声音却有条不紊到冷酷。 宁媛脑子半当机的状态,本能地死命挣扎,羞耻地湿了大眼:“我没有,但是……” 荣昭南没有打算听她狡辩,略勾了下唇角盯着她:“不讨厌就行,你说过喜欢我的脸和身体。” 说完,他不等她再废话,就再次低头生涩又凶狠地吻住她的唇。 而只要他的薄唇离开她的小嘴,就会换成修长皙白的手指扣在她柔嫩的小嘴里压着她的舌尖。 这是一种潜伏挟持时扣住敌人人质,不让对方说话的方式。 可这一刻,她被迫张开小嘴,含着他手指,小脸绯红愤怒的样子,色气十足,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愤怒与欲望就像火与油,相辅相成。 “王……八蛋……”身下姑娘哭着想要踹人,可所有的反抗都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惩罚”。 荣昭南抽出手指,懒得再一颗颗解扣子,干脆地掀开她薄毛衣的下摆。 手就那么探了进去,顺势低头再次吻住她得空的嘴唇。 原来小姑娘品尝起来是这样的味道,又软又娇又甜…… “呜呜——”他身下娇小柔软的身躯猛地弹动了一下,却因为能移动的空间与距离太有限。 反而像把自己的软处塞进他手一样。 他在她嘴里轻“嘶”了一声,呼吸也粗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抚揉拉扯。 荣昭南的吻落在了她细细的脖颈上,去解她的裤子。 “呜哇——不要!!不要!!我不要!!!”宁媛一惊,终于近乎崩溃的哭声响起来。 毫无准备的陌生的感觉、被强行打开的慌张与恐惧一下子充斥她心里。 荣昭南的手顿住了,呼吸粗沉地低头看着身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 他闭了闭眼,忍了燥热的想要占有她的冲动,松开了捆住她手腕的皮带:“为什么那么抗拒夫妻生活,这是你的义务。” 宁媛一边掉泪,一边死命地想要推开他的手,语无伦次:“我们不是真……夫妻……你未来……你有……妻子的!!” 他疯了吗,全乱套了! “只要你没有干出违法犯罪的事,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现在未来不都是你?”荣昭南剑眉一拧,冷冷地道。 宁媛这才意识到自己惶恐下,说出来不该说的话:“我……” 好在自己说得含糊不清,他也没有听明白。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捏着她下巴:“是因为欧明朗,所以你不愿意和我过夫妻生活?” 宁媛瑟缩了下,又有些纳闷:“跟他有什么关系?” 荣昭南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红红的大眼睛里都是疑惑。 他轻扯唇角:“和他无关是最好的。” 宁媛发现他的怒气似乎稍减了些,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懵的脑子才转动起来。 冷静,她要小心地和他周旋。 不要因为在虎爪下就慌了,不然今晚一定会被白虎“吃掉”。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荣昭南凝视着身上下的姑娘。 宁媛被他看得浑身发热,更别说他的手还在她衣服里,根本推不开,这也让她心慌。 这个男人是执行力非常强悍的人,认准了就会冷酷地把事情推进到底。 她如果没有让他认可的合理的原因,他现在就能办了她。 宁媛脑子还是晕,涨红了小脸:“最开始我……我们一开始说好只是合作……” 隐忍欲望让荣昭南眼里都是不耐烦:“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不喜欢说废话。” 宁媛噎了噎,他说啥来着,说是因为她对他又亲又抱过,是她“先越界”,得对他负责。 她还没法否认,是她先梦里迷迷糊糊地把他当薄荷糖给舔了。 宁媛大眼珠转了转,只能勉强道:“太突然了,那至少……至少给我……给我一点时间适应这个转变!” 荣昭南看着身下泪巴巴的娇小姑娘,明明吓得要死,一双眼睛却还暗隐着狡意。 想要逃,又跑不掉的卷毛兔,小脸被泪水和羞涩泡得又娇又红。 身上衣服在挣扎里变得乱七八糟的,露出半截细白的腰,一副等人吃掉的样子。 他只觉得自己的耐性真的不好。 荣昭南眼神晦暗地眯了眯眼:“我是谁?” 宁媛一呆,这话题换得有点快:“啊……荣昭南。” 荣昭南冷冷地道:“答错。” 他在她衣服里的长指一收,似乎捏住了她的心脏。 宁媛浑身一颤,死死按住他的手,涨红了脸差点尖叫:“你……你……” “我是谁?”他像一个审讯者,另外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膝盖要打开。 宁媛耳朵脖子都红透了,忽然喊:“荣……荣……你是我男人!” 这一次,她终于脑子灵光了一次。 荣昭南轻哂:“嗯。” 她这么用力隔着衣服按着他的手,根本没注意到,他手正抚在她什么地方吧? 宁媛看着他俊朗到邪气的眉目里隐着久违的温存笑意,却莫名地心脏都跟着颤了下。 她慌乱地别开脸,他很久没有这么笑了。 荣昭南:“松开手。” 宁媛一紧张,又惊慌地再次扭头看他:“我不是答对了吗?你答应不动我的!” 荣昭南挑眉:“你不让我抽手,是想我继续办了你?” 宁媛感觉心口肉被他捏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她还死按着他的大手,瞬间小脸又涨得通红。 宁媛慌忙放手,然后感觉那只大手从衣服里抽了出去。 粗粝薄茧蹭过柔软皮肉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了下,缩了缩脚趾。 第140章 我可以暂时放过你 荣昭南自然也感觉到了,他顿了顿,反手回去她衣衫里揉了好几下,揉得她差点叫出来,才起身。 “你……你……流氓!”宁媛忍不住羞耻地缩起来拢着自己衣服,下意识地骂。 荣昭南一边扣回袖扣,一边问:“我自己的女人,不行么?” 宁媛看着他的脸色,哪里敢说不行,咬着小嘴不说话,老老实实蜷墙角。 霸道,浑蛋、色狼…… 她心里又气又羞地把他骂了一遍。 一晚上发生的事儿,彻底颠覆了她对荣昭南的认知。 他以前明明清醒高冷,第一次吃了兽药蹲大水缸熬了一宿,他都没碰她。 他以前也明明是正人君子,两人同睡一张床,他从来没有越界,没事儿就靠墙坐着修仙。 明明是个被她迷迷糊糊亲了一下,抱了一晚上,就恨不得离她三丈远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荣昭南一看宁媛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骂自己。 他也不介意,双手插兜看着她,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我的妻子,我给你时间好好适应,我可以等到你上大学。” 甚至可以等她上完了大学再生孩子。 宁媛闻言,心底松了一口气,等到上大学,那也就是至少上大学前,他不会碰她。 那她还有时间想办法…… 看着宁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荣昭南眼底闪过似笑非笑的暗光:“听明白了?” 宁媛小小声地道:“嗯。” 荣昭南看她一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样子,轻哂:“我去给你烧水,洗洗,早点睡,明早你要上学。” 等荣昭南提着壶出屋子烧水,宁媛这才整个人垮下来。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脑子一片僵热。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触碰过的感觉。 要命了……这命运怎么突然就这么走岔道了呢? 他今晚受什么刺激了?突然发飙? 说好的到时候分道扬镳,他当他的荣大佬,她当她的女老板呢? 她甚至都想过如果荣昭南帮自己找到亲生父母,就在他结婚的时候给他和他老婆包个超级大红包的。 现在他突然认定她就是他对象,他老婆……当然不会同意去领离婚证。 那……上辈子他的夫人要怎么办? 宁媛有些心慌又很愧疚,就像她抢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去洗澡,再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爬上拼在了一块的超级大床。 还是她睡外侧,荣昭南睡里侧。 但,这次,荣昭南的手搁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半搂在怀里。 宁媛浑身僵了一下:“你……说了上大学前不碰我……” “我不碰你,但老徐说了夫妻之间,搂着睡觉很正常。”男人喑哑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宁媛耳朵非常敏感,瞬间战栗了一下,背后贴着他宽厚结实又炽热的胸膛,心脏都忍不住失速。 “可……可这样我睡不着,我不习惯!”她试图缩了下脊背。 但下一刻,她又被按回男人怀里:“那就从现在开始习惯。” 宁媛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躲还躲不开。 她没办法,只能浑身僵硬地背靠在他胸口,手抓着自己枕头。 好在他的手没有向上摸或者向下抚,就是规规矩矩地搂着她的腰。 宁媛还是夹着胳膊睡,就怕他手乱跑,尤其是他的枪剑拔弩张地顶着她! 这么僵着、僵着,她脑子里一阵热一阵冷的,到底累了一天,刚才又挣扎打闹了一番,眼皮子没撑住。 宁媛还是睡着了。 她身后的人却很清醒,荣昭南狭长的瑞凤眼正幽幽地盯着怀里的姑娘。 他今晚本来就没有打算把小姑娘办了。 一怕对她刺激太大,影响高考学习;二担心他自己开荤了收不住。 今晚这出只是单纯逼她认清楚现实——她是他的女人。 之前约定作废,他们不会离婚,她也别想和其他男人有什么超过普通朋友以外的可能性。 就着窗外的月光,荣昭南看着宁媛细细脖颈上的两枚吻痕,轻弯了下唇角。 今晚战术目标,圆满完成。 至于他的战利品……比他想象中更美味。 荣昭南收拢自己结实修长的手臂,低头呼吸有些发涩地吮过她小巧的耳朵。 难怪以前队里结婚了或者有对象的战友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不过他很克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闭上了眼,像大型的野兽圈着自己的小母兽一样拢着宁媛睡了。 …… 宁媛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魂不守舍的。 连着两节课都这样,还被叶诚心骂了一顿好的。 宁媛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听完训回来。 欧明朗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纳闷:“你昨晚干嘛去了,上课都不专心,你就不怕这周二模考,你输给我?!” 宁媛看了眼欧明朗,然后气闷地趴在桌子上:“输就输吧。” 她该怎么办呢? 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跟荣昭南那样睡吗?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欧明朗愣住了,这小财迷是怎么回事,居然连输模拟考试都不怕了? “你输了,就不怕我让你干点啥丢脸的事儿?”欧明朗见她不高兴,干脆也学她懒洋洋趴在桌上。 两人几乎算是脸朝脸了,宁媛心不在焉,没察觉什么不对:“等你考赢了再说吧!” 欧明朗是趴下去,才发现和宁媛几乎脸对脸,她大眼睛乌溜溜的、迷离地——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他一愣,瞬间有点脸红,忙直起身体:“那必须赢你!!” 一边的林娟子看着他们之间有说有笑,旁人根本插不进嘴,她狠狠地咬着自己下唇。 可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冒冒失失地骂人或者挑衅。 因为,欧明朗根本不会搭理她,还会护着宁媛。 她眼底都是嫉恨阴冷的目光,只是面无表情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学,她头也不回地背着包向学校门外走去,她也是走读生,住王主任家。 “娟子,我送你回家啊?”有两个男同学热情地招呼。 林娟子毕竟是校花,美丽总是让人愿意追逐的。 林娟子冷淡厌烦地看了他们一眼,推着车向校门外走。 其中一个男同学还想推车追上去,却被另外一个拉住了车把手:“别去,你没看见学校门口那些人在和林娟子说话吗?” 那男生顺着同伴小声指点看去,果然看见林娟子正在和五六个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说话。 “那不是高二年级的那帮小混混?”他惊了一下。 同伴低声道:“别看他们比咱们低一年级,其实有人年纪和我们一样,就是成绩跟不上,被分在高二而已。” 哪个年头的学校门口基本都有校霸或者学校小混混。 “那些人找娟子干嘛呀,她不会遇到麻烦了吧?”男生担心了一下。 他同伴摇摇头,拉着他走:“你看她像遇到麻烦的样子吗,是她主动走过去和他们聊天的。” 而且林娟子看起来和那些人还挺熟的,摆明认识。 校花惹不起,两个男生赶紧骑车走了。 …… 转眼间又过了好几天。 宁媛每天早上上学,荣昭南都给她准备了早点儿。 她今早起床,也瞅着桌上有豆浆油条和包子。 “起了?”门外进来一道高挺的人影,白色的修身78式样警服,蓝色的裤子和皮鞋,头戴大檐帽。 大檐帽的帽檐压在他剑眉上,愈发显得他俊美英挺。 宁媛看得都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荣昭南穿任何制服的样子,没想到穿上帅得不成样子! 比平常帅一百倍啊一百倍!那种禁欲又权威的气息…… “怎么,很好看?”他揶揄地挑眉,顺势将她从床上揽了下来。 宁媛面红耳赤地被他抱着,忙岔开话题:“你……你怎么当警察去了?” 第141章 你怎么乱摸呢! 荣昭南微微一笑:“你就当我暂时找个工作,总不能一直叫你当小白脸养。” 宁媛瞧着他清晰漂亮的下颌线、还有被帽檐遮挡出阴影显得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她差点想说这看不起谁赚钱的本事呢,她还能养不起他?! 可这话……听着太暧昧。 好在她还残存着点理智,赶紧低头找话说:“暂时啊……那就是还会换工作吗?” 荣昭南把她放在地上,顺手拍了下她的屁股:“不该问的,别问这么多,能告诉你,我会说,去洗脸刷牙吃早点,上学了。” 这屁股上挨了一下,宁媛一悚,本能地捂着屁股缩到边上,盯着他:“你……你怎么摸我屁……屁……” 荣昭南略抬了下帽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自己媳妇儿不让?” “你……你别一大早耍流氓,我不习惯!”宁媛耳根子发热,慌乱地穿了鞋,拿了洗漱的东西赶紧出门去。 她真受不了他顶着那张高冷的俊脸,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荣昭南看着宁媛落荒而逃的娇小背影,轻弯了下唇角。 这卷毛兔也是有意思,一会盯着他的脸看得呆呆的。 一会他真碰她两下,她就能炸毛到处乱窜地躲起来。 这小短腿对他根本就是——叶公好龙,纯属欣赏! 他要真“下凡”来与她生儿育女,她能跟叶公一样跑得不见踪影。 他狭长的瑞凤眼冷了冷,闪过不悦。 她对他的“喜欢”就是对一幅昂贵的画、一尊罕见的古董那种喜欢! 就没把他当男人喜欢,混账得要命!偏他还暂时找不到解决办法! 算了,给她点时间,让她接受木已成舟! …… “要我接送你吗?”荣昭南看她吃了早点,推车出门,也跟了出去。 宁媛赶紧疯狂摇头:“不不不……不必,我一把年纪了,不是孩子!” 她现在只想离他远点,晚上没办法,被他当抱枕,白天让她冷静冷静吧! 荣昭南不可置否地点头:“行。” 宁媛赶紧骑车一溜烟跑了。 等她走远了,他才扯了扯唇角,跑,我倒是看看你跑得到和尚跑得了庙? 他挎了包准备出门。 “喂,臭小子,你悠着点,小宁胆子小,又得高考,你要把她吓出来个好歹,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荣昭南一转头就看见MISS夏提着把杀猪刀一边阴森森地盯着他,一边蹲着磨刀。 荣昭南:“……知道了。” 老徐早早开车在巷子口等着自家队长,他也换了一身78式的白蓝警服。 按理说这四月底还是得穿深蓝秋冬款的,但西南热得早,他们大男人有点穿不住厚的了,直接上春夏款了。 “队长,终于舍得出来了?”老徐看着自家队长上车,笑着招呼。 荣昭南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闲得慌?” 老徐感慨:“这不是看您最近春风得意嘛。” 初哥尝了女人甜头的样子,就是这样眉梢眼角都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荡漾春”。 偶尔还会思想开小差,魂不守舍。 他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 看来队长这是啧啧……脱离童子鸡行列了? 荣昭南被揶揄也没生气,只懒洋洋地道:“开你的车,不是说人在县公安局等了吗?” 老徐嘿嘿一笑:“啊,对,咱们工作,工作去!” 宁媛到了学校,听着同学们互相打招呼,还有上课铃声。 这才又彻底回神。 今儿可是第二次模拟大测试!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教室后的板书都是倒计时。 还是老规矩,一人一个位置,上午考三门,下午考三门。 “一一决高下?”欧明朗坐在位置上朝她呲牙一笑。 宁媛哼了一声,摊手:“怕你啊!” 林娟子冷眼看着她:“你少嚣张宁媛!你不会总第一。” 宁媛和欧明朗都没搭理她,都拿着笔开始做卷子。 林娟子瞬间感受到了两人对她那种——“关你屁事”的排斥感。 她脸涨红,随后狠狠地转过脸,也开始写自己的卷子。 不过,风水确实轮流转,四月底的二模考试,宁媛以总分3.7的差距输给了欧明朗。 林娟子考前的“预言”说对了。 二模考试第三天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时候,所有的成绩都出来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欧明朗晃晃自己的卷子对着宁媛挑眉一笑—— “宁媛,你别算了,你就是输了,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宁媛抱着六科卷子,算来算去,总分到底还是比欧明朗少了3.7分,她撇撇嘴:“受你个大头鬼,说罢,你想干嘛!” 都怪荣昭南那个家伙,天天晚上抱着她睡,搞得她精神紧张。 他猜到她喜欢看他穿制服,还没事儿就在她面前一身雪白制服地晃荡! 一会开一颗风纪扣了,一会制服半开了。 顶着一张禁欲脸,净干些……奇怪的事,弄得她眼睛都不知道搁哪里。 这哪里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荣昭南? 他怕不是被什么怪物舍夺了! 宁媛小圆脸一皱,现在好了,自己被影响得分了心,这才没考好! 欧明朗这家伙赢了,看来压榨他去帮忙当人形招牌卖气泡水是不能够了! 不过,宁媛心里早有准备,上个月已经利用欧明朗打开了电影院门口的市场。 就算欧明朗不去了,她自己也不愁气泡水的销路,现在大家看电影都来她那买气泡水喝。 而且配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小县城谁也模仿不来的独家生意。 最多一个人卖气泡水辛苦点而已! 就是不知道欧明朗想要她干嘛? 不会让她学狗叫什么的吧…… 第142章 她的人生又丰富了! …… “我要的很简单,这个月气泡水的营业额,你得给我一半!”欧明朗细长的丹凤眼闪过坏笑。 宁媛一听,就炸毛:“一半,你怎么不去抢呢,我还有成本呢!!” 等一下…… 她顿了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欧明朗:“不是,你啥意思?你赢了还打算跟我去卖气泡水啊?” 欧明朗耸耸肩:“为什么不,我爸说这叫勤工俭学,我爸还夸我了!” 他没撒谎,他爸从国外发电报回来夸了他! 宁媛顿时眼睛一亮,搭上他肩膀:“行啊,你这算是正式入伙我的小买卖了,有眼光,五五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纯利润的五五开,得去掉我的成本!” 欧明朗这小子家里还挺开明! 他愿意来最好,两个人确实没那么累! 而且,欧明朗现在在电影院附近可算小有名气啊!很多小姑娘冲他来的! 这就是网红经济的雏形嘛! 林娟子今天是值日生之一,她提着个扫把就在欧明朗附近扫来扫去。 把他们说的话听了个清楚,她顿时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欧明朗,你没事儿吧,她当资本家压榨你当免费劳动力,你还跟她一起合伙摆摊儿?” “我去摆摊和你有什么关系?”欧明朗对着林娟子皱了下眉头。 林娟子没想到居然是欧明朗怼自己,她咬着唇不解又激动地问欧明朗—— “欧明朗,你是外交官家的孩子,你的手是要拿笔的,吃公家饭的,你和她一起去电影院前卖气泡水这不是自甘堕落吗?” 她去电影院撞上过两回他们在卖气泡水了! 宁媛皱了下眉,林娟子也知道她和欧明朗卖气泡水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戴着帽子口罩,但边上站着个欧明朗啊,林娟子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了。 欧明朗俊朗的眉头彻底拧起来:“林娟子同学,人人平等,摆摊儿怎么了!!” 他理解林娟子的观点,毕竟现在大部分人的观点——个体户都是无业游民才去干的。 毕竟这种行为前两年还叫——投机倒把。 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摆摊时的烟火气,也喜欢和宁媛一起卖东西时的成就感! “她就不一样,她那是借着摆摊在接近你,你都感觉不出来吗!”林娟子恼恨地指着宁媛骂。 宁媛在,欧明朗就压根看不见她这个校花! 她到底用什么法子把欧明朗迷得五迷三道的! 宁媛弯了弯大眼:“我不接近他,我接近你吗?接近他能一起赚钱,接近你,只能拿你的脑袋当簸箕啊!” 林娟子愣了一下:“脑袋当簸箕……” 一边一起扫地的另外一个女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扑哧!” 宁媛这不是在骂林娟子没脑子,脑子里装垃圾吗? 林娟子瞬间恼火愤怒地扫过那个有点胖的女同学,手里扫把朝她狠狠砸了过去:“你也敢嘲笑我,死胖子!” “啊!”女同学捂住脸叫了一声。 宁媛见状,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那女同学边上:“徐花儿,你没事吧?” 欧明朗站起来,看着林娟子蹙眉:“林娟子,你打人了,道歉!” 徐花儿捂住被扫把敲痛的脸,看着欧明朗的俊脸,又看向宁媛,紧张地摇摇头:“算了,我没事。” 宁媛也冷冷地看向林娟子:“林娟子,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拿其他同学出气算什么本事?” 林娟子眼神森冷地扫过宁媛和欧明朗,垂下眼,看都没看徐花儿:“行,我道歉,只要她受得起!” 说完,林娟子提着书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媛都愣了一下,真奇怪,林娟子居然会道歉? 不过她也没多想,看看徐花儿脸上只是有点红肿,不算大事,大家就都放学了。 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宁媛就发现徐花儿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你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妈打的。”徐花儿一看见她就惊慌地躲开,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一样。 宁媛心里隐约有些猜测,看向林娟子。 林娟子却朝她挑起唇角,冷笑一声,不说话。 徐花儿不敢说什么,宁媛也没有证据证明她被林娟子霸凌和打了。 宁媛眉心拧了拧,林娟子这奇葩,打徐花儿干什么,她要打人,也是打自己才对。 不过很快,她放学后就知道了,徐花儿挨打了两巴掌只是个小菜,大菜在后面等着她呢。 她才推车出了校门没多远,忽然感觉面前蹿出来个人影。 “哎哟!” 一个男学生模样的瘦子摔在她单车前。 宁媛紧急刹车:“同学,你没事吧!” 下一刻,那尖嘴猴腮的男生就站起来,捂住胳膊,瞪着她:“什么没事,我胳膊断了,给我赔一百块!” 宁媛顿住了车子,打量着他:“哟呵,这就胳膊断了啊,怎么,大马路上碰瓷?” “你说谁碰瓷呢!”一道吊儿郎当的男音响起。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几个看起来也是吊儿郎当的男生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居然将她围了起来。 为首一个头发还用头油梳得油光水滑的,看起来流里流气。 那尖嘴猴腮的男生立刻向他道:“郑老大,就这个小贱人撞断了我的手,还不赔钱!” 宁媛认出来了,这叫郑老大的是高二的学生,说是高二,其实年纪和她们一样。 每天不务正业天天带着一帮人逃学,蹲在学校门口抽烟喝酒。 完了就是哪个好看的女学生走过,他们就吹吹口哨,偶尔调戏一下。 算是学校一霸。 宁媛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盯上她了。 “哟,听说你在电影院门口卖气泡水很赚钱啊,这一百块对你来说很简单吧?”郑老大流里流气地睨这宁媛。 她挑眉:“怎么着,现在抽烟喝酒满足不了你们了,要拦路讹诈打劫了?” 有意思啊,他和她都不是一个班的,他怎么知道她在电影院门口卖气泡水? 郑老大脸色阴沉地冷笑:“讹诈打劫?是你先撞伤我的兄弟,怎么,你想不认账,那就别怪我动手讨公道了。” 话音一落,几个男学生就上来把宁媛围住了,大有一副不赔钱就要打她一顿的样子。 宁媛眯了眯眼,忽然道:“一百块太多了,我真没有,我卖气泡水卖了六十多块,我可以都给你们。” 郑老大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宁媛这么迅速地屈服了? 六十多块,艹,那可是不少钱,很多人一个多月工资了! “行,拿出来!”郑老大还以为要费点功夫,先打这丫头一顿,让她害怕! 可没想到她那么容易屈服,那还要不要打这丫头呢? 他的女神说了,要狠狠打她一顿,打到住院,不让她上学。 女神不想在学校看见她! 宁媛摇摇头,似乎有些害怕的低头:“我现在上学,没有带那么多钱在身上,你要么跟我回家,要么我明天给你带钱。” 郑老大看着宁媛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决定先暂时不动她,拿到钱再说! 他傲慢地冷哼—— “行,你明天拿钱来!敢告诉家长,放学的路上,你就得天天挨打!” 宁媛暗自叹息,她的人生体验又丰富了——校园霸凌! 不过,她家里有警察叔叔…… 第143章 荣狗又被刺激到了 但是,还没等宁媛想好脱身后,要怎么教训这几个小王八羔子。 她就听见欧明朗一声怒喝:“你们想干什么!” 宁媛一抬头就看见欧明朗领着班里六七个男同学,人手一个扫把冲了过来。 郑老大几个人吓了一跳,在学校门口“欺男霸女”那么久,还没有见过居然敢和他们硬刚的! “哟呵,这不是沪狗吗,你小子也敢和老子叫板,玩英雄救美!”郑老大一看欧明朗就生气。 他的女神居然看上这个家伙了,不就是爹妈外交官,又是沪上来的洋气小子吗? "沪上人了不起啊?艹~死沪狗!" 郑老大一撸袖子就带着人和欧明朗干一块了,他专门往欧明朗脸上招呼! 看他还敢拿这张脸勾引他的女神! “你又什么走狗?”欧明朗也不客气,他可是学过搏击的,上去就是一记右勾拳,把郑老大打得惨叫一声。 宁媛还没反应过来,两伙半大小子就打成了一团! 她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这……有点混乱啊! 本来是想给这帮不良少年玩点阴的,可咋就打起来了呢? 她在边上除了干着急,那就……有事找警察叔叔吧! 宁媛干脆地、悄咪咪地去报警了。 警察来的也快,毕竟派出所就在学校后街不远处。 于是两伙人都进了派出所。 警察大叔和大哥们可不客气,直接让一帮鼻青脸肿的半大小子全在办公室蹲墙角—— “蹲着、蹲着、都老老实实地蹲着,放学不回家,打架斗殴,都给我叫家长来领!” 宁媛也跟着蹲在欧明朗身边,瞧着他嘴唇都打破了,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嘶!”欧明朗想笑一笑安慰宁媛,可一张嘴,他被打伤的嘴角就疼得倒抽一口气。 宁媛叹气:“你说你,冲动了吧,我书包里有碘酒和万花油,一会给你擦点儿。” 这年头消毒都是碘酒、红药水、紫药水,擦伤烫伤跌打万花油。 欧明朗耸耸肩:“哼,郑保国那小子比我惨,你看他!” 宁媛看了一眼边上的郑老大、郑保国,果然——两个眼睛都成了熊猫眼,鼻血流了满嘴,看起来非常滑稽。 “看什么看,丑女,你敢叫人打我……你等着!”郑保国捂住脸瞪宁媛,疼得呲牙咧嘴。 “啪!老实点,还敢放狠话!”警察大叔突然不客气地伸手就朝他脑门上狠狠一巴掌。 郑保国疼得差点哭出来,老老实实地蹲着! 宁媛看着他那样子就想笑,警察一走,她就挑眉—— “我说,是林娟子让你来找我茬的吧,她又不喜欢你,你干嘛给她卖命?” 郑保国一呆,生气地道:“要不是你这丑女先欺负她,我会想教训你?!” 宁媛挑眉:“哦豁,看来真是她幕后主使啊,我就是诈你一下,你倒是老实。” 郑保国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怒骂:“娟子说得没错,你是个坏心肠的丑女!” “啪!”他才喊完一嗓子,又被警察大叔恼火地敲了后脑勺:“老实点,在派出所还敢呼呼喝喝的,想被关起来是吧!” 郑保国揉着后脑勺,恨恨地瞪着宁媛,却不敢说话了。 宁媛小声地嗤笑:“你看你那大冤种的样子。” 郑保国不知道什么是大冤种,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恼恨地瞪着宁媛。 就是这臭女人害他被抓、被打,走着瞧! “小姑娘,你是报警的吧,来做个笔录!”一个稍微年长的女民警过来示意宁媛去跟她做笔录。 宁媛点点头:“好。” 郑保国死瞪着她:“小贱人,你要敢乱说话试试?” 宁媛才懒得理会这个大冤种,起身跟着那个女民警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她很快做完了笔录,也向女民警提了个要求—— “警察同志,我的几个同学都是为了救我才和他们打架的,他们是见义勇为,你看能不能让我处理下他们脸上的伤?” 女民警愣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郑保国几个她是认得的,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了,但这个小姑娘是第一次。 而且她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是郑保国想讹诈女同学的钱。 宁媛就带着欧明朗几个一起去另外一个办公室坐着,帮他们处理脸上的伤口了。 “凭什么他们就能坐着,我们就得蹲着!”郑保国几个愤愤不平地喊。 “因为人家没讹同学钱!”女民警不客气地拿手里的案件夹子敲了郑保国几个的脑袋。 郑保国几个顿时蔫吧了,只恼火地瞪着宁媛几个。 这头一道高挑的人影和老徐一起从另外一个审讯室出来。 “姚所,怎么抓了这么多小年轻?”老徐路过走廊,看了一眼热闹的办公室,顺口问跟在自己身边的派出所长。 姚所长随口道:“听下头人说两帮学生打架,一伙人抢个女孩儿,另外一帮小子冲过去打架,正在登记,叫家长来领。” 说着,他瞥见另外一个办公室里,娇小的姑娘正小心地帮另外一个男孩擦药。 姚所忍不住感慨地笑:“看样子是英雄救美啊,孩子们的感情是纯真的。” 姚所的爱人就是他高中同学,难免感慨这甜蜜纯真的一幕。 老徐也笑着点头:“是……啊?” 他也看见了“甜蜜”的一幕,刚要附和,那姑娘就转过了脸,叫他看个正着! 顿时忍不住声音都变成了错愕。 卧槽,这不是小嫂子吗!! “怎么了?”荣昭南一直在看手里的文件,随口问了一句。 老徐干巴巴地道:“没什么,荣队,我看错人了,咱们走吧,得回县局了!” 荣昭南眉梢一挑,抬手按住老徐肩膀上,随意一拨。 老徐就被他滴溜溜拨开了,露出不远处办公室的一幕—— 姑娘正弯腰拿着手里的棉签帮少年擦着眼角上的伤。 穿着海魂衫的少年仰头看着姑娘,俊朗带伤的脸孔带着笑,似乎因为碰疼了,呲牙咧嘴的。 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有些恼火又无奈,小心地低头帮身前的少年擦药,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 昏黄的顶灯下,坐在他们身边的同学似乎在起哄,也都在笑着。 青春又纯净的画面,像电影的画面。 “花骨朵一样的孩子们还真是般配,青春真好,咱们都老了啊。”姚所长感慨。 荣昭南身上气场太强,气质太冷,甚至压住了姚所长,他下意识地把他们画风都归为了“长辈”。 第144章 审讯她 被迫“老了”的荣昭南脸色沉冷,他把手里的文件往老徐怀里一扔:“是啊,我们老了,去把那个小的给我领到审讯室,笔录我签字。” 姚所长一愣:“啊,荣队这是……” 荣昭南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是她家长,来签字领人。” 姚所长愣住了,随后马上小声劝:“荣队啊,别生气,听说小姑娘和那男孩子两个人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谈对象挺般配,没耽误学习。” 老徐唇角抽抽:“……” 姚所长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道:“我觉得很要紧。” 说完,他按了按帽檐,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审讯室走了过去。 姚所长挠挠头,看向老徐:“荣队这是怎么了?” 老徐:“没怎么……就是最近天要热了,心火旺盛。” 这都没好意思说那小姑娘是他爱人。 …… 宁媛被带进审讯室,一眼就看见那个坐在桌子后的修长人影。 他正环着胸,靠坐在凳子上,白色的制服显得他腰窄肩宽,大长腿随意地从桌子下伸出来。 帅气又……阴沉。 宁媛微微睁大了眼:“荣昭南……你怎么在这里?” 荣昭南冷笑:“我不在这里,还不知道你那么厉害,下课不回家,都会参与打架斗殴了。” 宁媛瞬间心虚:“我……哪有,明明是我被讹诈,我同学帮忙。” 荣昭南修长的指尖敲敲桌子:“坐。” 宁媛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哎……” “招惹谁了?”荣昭南翻着手里的笔录,冷淡地问。 宁媛偷偷抬眼瞧他,半副身子坐在阴影里,像一个俊美严酷的审讯者。 她轻咳一声:“应该是班上的女孩子,叫林娟子的,她一直看我不顺眼,就叫人来欺负我呗。”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荣昭南放下笔录。 宁媛看着荣昭南,有些犹豫,如果是之前合作伙伴的关系,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原因。 可荣昭南现在以她的丈夫自居,这要是说出和欧明朗有关…… “因为她以为你和欧明朗有一腿。”男人淡冷的声音响起。 宁媛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荣昭南眯了眯眼,点点桌面:“过来。” 宁媛刚过去,就被荣昭南一伸手拽得跌坐在桌子上。 男人一手箍着她的细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因为你和欧明朗,谁看了都觉得你们有一腿。” 连姚所长都说他们般配,呵…… 宁媛紧张地红了耳朵,小声地道:“你别这样,这里是审讯室。” “对,所以我在审我的犯人。”荣昭南覆着薄茧的长指抚过她的细腰,一点点收紧:“你喜欢他?” 宁媛浑身一紧,只觉得腰肢酥麻,细白的脸皮发烫:“我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你当初跟我也是合作,怎么,你现在打算换人合作。”荣昭南眯了眯狭长清冷的眼睛。 宁媛小手推在他胸口上,浑身紧张:“你这是乱吃什么醋,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别这样,这是在局子里,随时会有人进来……” 他轻哂,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记住你说的话,和他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 宁媛不自在地垂下眼:“知……知道了……唔!”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嘴就被他的薄唇堵住了。 他的吻还是一样生涩又霸道,他大檐帽的阴影覆盖在她的面容上,像要一辈子将她笼罩在他身下。 宁媛心跳如鼓,心脏都要被他亲得跳出胸口。 好一会,他才松开她,然后伸手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擦掉她唇上的水泽。 “好学生,就该好好学习,别去卖气泡水了,离欧明朗那祸水远点,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做买卖,最容易被人找茬,她应该懂。 宁媛被他亲得迷迷糊糊的,捶了他两下,脑子又窘又热:“你……你才是祸水……专门祸害……” “祸害谁?”荣昭南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姑娘。 宁媛想说祸害我! 可对上他的眼睛,她又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别开脸:“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我还得避着那些人!” 她真是怕了他了,看着他都心慌…… 宁媛顿了顿:“而且,照着林娟子能找人打我的德行,我就算周日不去卖气泡水,她一样会找我麻烦。” 她当然知道做买卖容易被有心人找麻烦。 可是她如果这点麻烦都怕,那以后她都不用做买卖了,直接找个单位上班算了。 荣昭南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做?” 宁媛略略从他怀里退开一点,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忽然问:“警察同志,你们需不需要普法宣传啊?” 荣昭南看着她狡黠明亮的眼睛,微微挑眉:“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这卷毛兔子又想出来什么鬼点子? ……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的时候,老徐因为趴在门上,差点跌进里头。 “你们在干什么?”荣昭南看着老徐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陈辰,面无表情地问。 老徐忙站好,轻咳:“没什么,没什么,队长,都处理好了?” 荣昭南淡淡地道:“嗯,我先带你们小嫂子回家,晚点再去县局找你们。” 宁媛站在他背后,小耳朵还有些红红的,但是神色倒也算自然。 一边的姚所长目瞪口呆:“啊……啊……小嫂子?” 什么情况?!这小妹妹不是荣队的妹妹或者侄女儿吗?! 姚所长顿时有点心虚,朝着荣昭南干笑一声:“原来是荣队的爱人啊。” 不是说家长吗? 这姑娘看起来好小,最多十五六岁的嫩生生的样子,荣队也挺下得去手的。 荣昭南一眼就看出来姚所在想什么,他冷了冷脸:“嗯,我先带内子回去了。“ 卷毛兔长得显小,也不是他的错。 荣昭南领着宁媛往外走的时候,欧明朗家里的人也来签字领他了。 看见宁媛出来,欧明朗就朝她招手:“宁媛……” 但是下一刻,荣昭南忽然伸手搭在宁媛的腰肢上:“走,该回家吃饭了。” 那完全是主权宣告式的姿态,让欧明朗僵了僵,他下意识地看向宁媛。 宁媛朝他摇摇头:“他来签字领我了。” 欧明朗只能点点头:“好,那明天学校见。” 第145章 荣昭南是她的小媳妇儿 欧明朗看了眼荣昭南,扯扯唇角,一脸桀骜地转身跟着来领自己的家里人走了。 荣昭南眼神冷了冷,这小子的表情是在挑衅他? 郑保国正在笔录上签字,结果看着和自己对着干的学生都走了,自己和一帮子手下却被定了要拘留。 “凭什么啊!”他气得肝颤时。 此时,正好瞧见宁媛经过自己身边,郑保国没注意荣昭南的手还搁在她腰上,就冲着宁媛凶狠地低声道—— “丑女,你害我被拘留五天,等我出去,咱们走着瞧!” 一只大手忽然拎着他衣领,一下子把他提起来“咚”一下扔墙上。 荣昭南看着面前疼得呲牙咧嘴的郑保国,捏着他脖子提起来:“你想怎么走着瞧?” “你……你是警察…你不能打人!”郑保国后脑勺和背后痛得一抽一抽的。 加上脖子被别人捏住,他却无力挣扎的窒息感让他死命挣扎。 周围的警察却似乎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只各自做自己的事。 荣昭南冷漠地睨着面前虫子一样的家伙:“你应该庆幸我身上穿着警服。” 周围郑保国的几个小弟吓得瑟瑟发抖,却都不敢吱声。 眼见着郑保国翻着白眼快被他掐没气了,宁媛扯了扯荣昭南的胳膊:“算了,杀鸡焉用牛刀,咱们走吧?” 总不能大庭广众下,弄死郑保国。 荣昭南这才松了手,冷冷地扫过瘫软在地上,裤子都吓得尿湿了的郑保国:“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这才带着宁媛离开。 陈辰瞥着郑保国几个,嗤笑一声:“这几个小杂碎,能让队长动手,还真是你们的荣幸。” 队长收拾这几个简直是大炮轰蚊子。 一行人离开之后,郑保国才缓过来,喘着大气疯狂咳:“咳咳咳……” 妈的,那个警察长得娘们唧唧的,一动手像个变态杀人犯!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警察,吓死人了! 这头,送着宁媛和荣昭南到家,陈辰还想进去蹭饭吃:“我好久没有看见阿黑和阿白了,好香,是炸鱼吧,好像还有猪脚…小嫂子我想吃炸鱼……猪脚……” “不,你不想吃。”老徐利落地一把捂住陈辰的嘴,把他强行拖走。 这没眼力劲的大灯泡! 宁媛看着陈辰被老徐拖走,一脸哀怨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 她别开脸轻咳一声:“那什么……走走走,洗手吃饭去。” 唐老和夏阿婆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瞧着他们回来了,唐老才松了口气:“没事吧,丫头,你吓死我们了!” 南小子让人回来报信说小丫头被学校的坏孩子堵着敲诈,还打架进了派出所! 宁媛摸摸上来蹭她的阿白和阿黑的狼头,冲着唐老露出个甜笑:“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儿。” 她怕二老担心,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来:“我们今天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我这次考得差点了点,比年级第一差3.7分。” 唐老爷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坐在饭桌前拿了卷子看了看,蹙眉:“粗心大意了啊!最近这个月你精神不济啊,丫头!” 宁媛乖乖巧巧地点头:“嗯,粗心大意就是知识掌握不牢固。” “最近每天晚上加一套卷子,有意见吗?”唐老放下卷子。 宁媛看了一眼荣昭南,摇摇头:“没意见!” 她真是谢谢他了,托他突然闹腾要给她当男人的福,她精神不济! 谢谢他赐她一个月天天晚上干卷子的荣幸! 荣昭南端着碗,安安静静地吃饭,对宁媛的怨念视而不见。 直到…… 他的筷子夹向碟子里的炸鱼,那块炸鱼被夏阿婆夹走。 他打算换一块炸鱼夹,一碟子炸鱼被夏阿婆换了个地方放。 荣昭南拿着落空的筷子:“……” 算了,他去夹另一碗里的酸甜花生焖猪蹄。 他喜欢吃这个,猪蹄浓油赤酱焖得软烂入味,色泽赤红,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唐老的得意菜之一。 一碗里四块大猪蹄,刚好一人一个,但是…… 荣昭南筷子还没下去,夏阿婆连碗一起端走,给唐老碗里夹了一块,她自己碗里一块,宁媛的碗里……两块。 荣昭南:“……” 这饭没法吃了。 “你还想吃猪蹄?吃炸鱼?小宁的成绩掉下来了,你还吃得进去,你有没有心?!”夏阿婆拿筷子敲着碗,瞪着荣昭南。 她像个偏心恶婆婆教训自家儿媳没伺候好准备进京赶考的儿子。 嗯,荣昭南是儿媳,宁媛是儿子。 荣昭南:“……” 宁媛憋笑憋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一边捧着碗啃他的猪蹄,一边冲他坏笑挑眉。 你活该!活该! 荣昭南眯了眯眼,沉默着去夹猪油渣炒青菜。 阿婆没有阻止。 只是在他夹青菜时,唐老冷不丁来了一句:“我看小南你最近油水吃多了,油渣还是别吃了,多吃点青菜,清心寡欲一点,对身体好。” 荣昭南:“……” 明明都不是他们亲生的,可现在这待遇——宁媛亲生的,他是后娘养的。 可他能说什么,夏阿婆磨刀霍霍地提点过。 这一顿饭,荣队久违地吃了一肚子青菜。 嗯,挺好,修身养性。 吃肉容易躁动……尤其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 饭后,荣昭南又出去了,宁媛略松了口气。 荣昭南最近神出鬼没,早出晚归,偶尔半夜不见人影,不知道干嘛去了。 但他只要在,她就浑身不自在。 他总有本事动摇她的心神,让她没法子专心学习。 现在人不在,宁媛赶紧埋头写作业、写卷子。 等到她伸懒腰终于从书卷里抬头的时候,却见一只搪瓷杯放在自己面前,里面飘开浓郁的香气。 这熟悉的味道,让宁媛一愣:“这是,咖啡?” 她看向站在一边的高挑人影。 荣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洗了澡,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与蓝色的警裤,袖子松松地挽起在小臂上。 他刘海与发尾都是潮湿的,暖黄的光线让他锐利清冷的眉目都显得柔和温润了许多。 荣昭南淡淡笑了笑:“试试,别人送的,能提神。。” 他将一碟小点心放在搪瓷杯边上。 宁媛看着他修长皙白的手指,忽然理解了一句诗—— “红袖添香,夜读书。” 第146章 情趣性感小内衣 宁媛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嗯,加奶了……拿铁吗?” “你看起来,对咖啡很熟悉?”荣昭南看着宁媛舔小嘴的样子,眼神幽沉。 宁媛沉默了一会,才道:“听我外婆提过,她在宁家的时候,喝过。” 她一个省城小市民,去哪里能喝咖啡? 她已经很注意了,但和一个人生活的时间越长,有时候嘴上的漏洞就越多。 可他从来也没追根究底过。 荣昭南这次也一样,只笑了笑:“这东西苦得很,女孩子要喝,还是加糖加奶。” 说完,他点了点饼干:“试试,黄油饼干,是羊城那边过来的。” 宁媛拿了一块试试,脆脆酥酥,一口黄油香的曲奇饼和微苦焦香的咖啡最配不过。 三块饼干,她都吃掉了,写卷子累了,有帅哥给她送好吃的,怎么都得说一声—— “好吃,谢谢!” 看着宁媛心满意足地伸出小舌头舔了下指尖儿的样子,荣昭南狭长的瑞凤眼里光芒微沉。 他垂下眼,不去看她。 现在她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让他‘上火’,夏阿婆说得对,他是该再清心寡欲一点。 “这个给你。”他起身去拿了一个小包袱过来。 宁媛有些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是用写着英文的软纸和丝带包着的一整套丝绸睡衣和一套友谊牌珍珠面霜。 精致、洋气又漂亮! 她愣了一下,看向荣昭南:“这是?” 荣昭南轻咳一声:“上次出差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你,这套睡衣据说是港府那边的东西!” 这次他托在海关工作的战友买的舶来品,应该不会买错了吧? 她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旧的棉布衣,可又喜欢真丝那种死贵又不经用的东西。 还有这些姑娘家护肤的东西,他也没少见她空闲的时候倒腾。 希望她这次会喜欢…… 收到礼物怎么会不高兴呢? 宁媛当然很高兴地打开盒子闻了闻香气:“谢谢!” 黄盒子的友谊的面霜挺常见的,但它家的珍珠霜很难买!省城才有呢! 她又去摸了摸真丝睡衣,柔软如水流一样的触感在手上,花色也是藕粉灰很高级。 宁媛忍不住拿起来,顺便朝荣昭南眨眨眼,揶揄他:“真好看!难得你这次没有送我奇怪的东西……” 话音刚落,里面就滚出来一套……粉黑相间的内衣和内裤。 还不是时下最常见的那种没什么花色的正经内衣裤,还是性感蕾丝内衣……小小两片丝绸布在胸口,说是内衣,不如说是点缀。 更别说三角系带内裤,就是半个巴掌大点的布系着华丽的丝带,啥也遮不住还撩人!! 宁媛:“……” 荣昭南:“……” 荣昭南一贯清冷的白皙面孔上竟浮出绯红来,有些狼狈地道:“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资本主义的东西那么……那么堕落!” 他看着那套睡衣拿丝带和软纸包着,谁想到里除了睡衣面另有乾坤!! “我没打算送你这种东西!”他下意识想去拿回来,抓到三角系带式内裤就下意识地往口袋塞。 这东西穿在她身上,能挡着什么! 宁媛一看荣昭南的表情,就知道他脑海里不知道想什么去了,脸红得不行。 她轻咳一声:“你都没拆包看吧?你确定要把这东西塞裤子口袋里?” 荣昭南红着耳朵闷声道:“没有,我要看见这么堕落的东西,绝不会拿回来!” 下一刻,他又跟手被烫了一样,僵在那里,警裤里塞这种女人东西,看起来就很…… 看着他白皙的耳朵都红了,难得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宁媛一时间有点无语,这小哥冷着脸把她强行压在身下,又亲又抱的时候不脸红,警察局审讯室掐着她亲也没脸红。 可他看到一套情趣小内衣,居然还会不好意思,那么纯情? 他这是什么奇怪属性啊? 不过想想也对,这时候荣大佬……没结婚,八成也没恋爱过吧? 不然那,照着这他被她亲了一次、抱了两晚上就非要她负责的贞洁烈性。 他肯定也是童子鸡才对,不然也轮不到她来负责了。 也许…… 再单纯的男人劲头和火气被撩上的来时候,就光顾着想办事儿了。 宁媛看这个他僵在那里,脸红脖子粗的,伸手把他手里情趣小内裤拿下来和情趣小内衣一起卷一块。 “算了,就当是睡衣的添头。” 荣昭南看她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不像上回没给他好脸色。 他别开脸,轻咳一声:“嗯,下次我会注意。” 宁媛看着他红红的耳朵和脖子,忍着笑点点头:“好。” 她一气喝了口咖啡,伸懒腰:“好了,我还要继续奋斗了,你先睡吧!” 荣昭南看着她又拿出一叠唐老给的卷子,幽幽的目光停在她眼睛下面的乌青上。 他沉默了一会,出去洗了个冷水澡。 然后,晚上宁媛上床的时候发现,他没非得抱着她睡觉了。 荣昭南安静地躺在靠窗那一侧,闭着眼睛,长睫在他安静皙白的面孔上落下安静的阴影。 宁媛坐在床上,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作睡美人状的荣小哥。 这些天一上床,他就把她抓他怀里。 “看什么,明天早上不用上学了?”荣昭南忽然冷不丁地闭着眼问。 宁媛老老实实地躺下了:“要上的。” 荣昭南背过身去,淡淡地道:“那就睡吧,总抱着睡,我看你也睡不好。” 宁媛唇角一抽—— 谁天天被一把“上膛枪”的枪顶着腰睡觉能睡好?那不得精神紧张啊? 这不是怕他一下子失控了,“持枪行凶!” 不过荣昭南愿意不抱着她睡了,她是能松一口气。 宁媛心神一松,安全感回来了,她以为自己能很顺利睡着的。 可她发现……自己居然没睡着! 怎么肥事?她这是没有天天被枪顶着,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 没有背后那个炽热的怀抱,自己居然有点失眠! 荣昭南则闭着眼,随手躺着捏了个指间诀,开始背《灵宝毕法》—— “所谓大道者,高而无上,引而仰观,其上无上,莫见其首……” 修身养性! …… 第二天一早,宁媛第一次起得比荣昭南还早。 夏阿婆打着哈欠正把热包子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就看见宁媛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 “阿婆,我去学校了,困死了。”宁媛背着书包打了个大哈欠,把两个包子装进铝饭盒,骑车走了。 夏阿婆怒了,眼刀子瞬间射向刚起床拿着水杯牙刷出来漱口的修长人影:“你过来!” 荣昭南:“……” MISS夏那恶婆婆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不知廉耻”缠着上京赶考的“夫君”干那事儿的小媳妇。 可他真的没有…… 第147章 她的脑子是在怎么长的 宁媛到了学校,本来以为昨晚没睡好,会没精神。 但没想到自己还挺精神的。 倒是边上欧明朗有点鼻青脸肿的,让她看得心里很是歉疚。 大白鹅是为了她才这样的。 下了课,她拿了药物出来:“等会中午我帮你和另外几个同学再上药!” 几个男生里头,欧明朗和郑保国打得最厉害,所以他脸的伤是几个男生里最重的。 欧明朗拿手蹭了下唇角,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关系,就是破了点皮的小伤。” 他话音才落,林娟子就探头过来:“明朗,你这是怎么了,脸上都是伤?” 她眼底都是担心和关怀。 宁媛冷冷地看着她:“因为有学校的二流子半路拦住我抢劫,还想打我,欧明朗和其他几个男同学看见了,见义勇为,好在那些人都被警察抓了!” 林娟子让郑保国去收拾宁媛之后,她就愉快地回家去了,只等着第二天看宁媛来不来上学,有没有被打得很惨。 可没想到宁媛看起来屁事儿没有,倒欧明朗和几个男同学脸上有伤。 这下听到是欧明朗带着几个同学去保护了宁媛,才受伤。 林娟子顿时又气又恼又心虚。 气郑保国是废物,恼恨欧明朗居然保护宁媛,心虚郑保国不会在派出所把自己供出来吧。 这种心情让她忍不住冲着宁媛骂——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庸俗地掉钱眼里,去电影院摆摊投机倒把,也不会招来想要打劫你的人,还害了其他同学为你挨打!” 宁媛瞧着林娟子,冷笑:“十三次会议文件都鼓励开放,振兴经济,摆摊怎么了?轮得到你在这来大放厥词,你算什么东西敢反对国策?” “你别胡说……”林娟子窒了一下,这宁媛太会扣帽子了。 宁媛干脆地打断她的话:“胡说?你张嘴就是这套受害者有罪论才是胡说,我被抢是因为摆摊对吧?” 她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林娟子:“要哪天校花你被流氓半路调戏,一定是因为你不检点,长得太勾人对吧?” 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倒打一耙吗?谁不会似的! 林娟子被她一顿抢白,脸色紫红青白,红了眼睛:“你……你……太过分了!” 她最后这一句话,是含泪看着欧明朗说的,白白端正柔和的面孔上掉了泪水。 美人含泪,这样委屈,叫人心痛。 可惜欧明朗知道林娟子是背后指使者,对她落泪,视而不见,眼睛里只有厌恶。 看着欧明朗根本不搭理自己,林娟子又委屈又气愤,偏还说不过宁媛那张做小买卖磨出来的利嘴。 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 女孩子们一直看不惯林娟子这做派,没人搭理她,倒是男生们挺吃美人落泪这套。 有几个怜香惜玉的男生忍不住嘀咕——“宁媛这嘴也太厉害了,居然拿姑娘家的名誉攻击娟子。” 林娟子呜呜咽咽地,更委屈:“对啊,她好过分……” 宁媛见状,她也不惯着,转头就对昨天帮了自己六七个男同学道—— “谢谢咱们同学昨天见义勇为,明天晚上我请所有人去国营饭店吃卤猪肘子,以后咱们班同学就是要互相帮助!” 林娟子长得好看,可她有钱啊! 她能赚能花,就是要给林娟子添堵! 男生们顿时都高兴起来,朝着宁媛比大拇指:“宁媛,大气!” 挨学校流氓打那点痛都变成了爽! 原本围绕在林娟子身边的几个男生也不说话了,羡慕地咽了咽口水。 这年头吃顿好的可不容易,大家饭盒里都能淡出个鸟来,一个星期也见不上一两次肉片。 校花是我见犹怜的,可不能填肚子嘛,而且校花眼高于顶,又不可能跟他们恋爱。 但宁媛这么大方地请客吃肉,帮过她的都有份,甚至还邀请其他同学,吃到嘴里这才是实惠! 那当然选择帮宁媛啦! 于是林娟子身边又没人安慰和环绕了,大家都凑到宁媛身边去表决心了——以后有事叫他们,随叫随到! 宁媛朝着林娟子弯了弯大眼睛,托着下巴笑得甜甜的. 嘿嘿,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那么努力赚小钱钱,因为这是她的——FUCKING MONEY! 中文,这叫——艹你娘的钱! 不是喜欢勾搭校霸搞校园霸凌吗?她也叫林娟子试试被孤立霸凌的滋味! 欧明朗看着宁媛大眼弯弯狡黠的样子,他忍不住笑着摇头,怎么有人能嚣张得那么有趣,又不讨厌啊。 林娟子目瞪口呆,快气死了,什么啊,还能这样?! 可林娟子虽然家庭条件还行,没怎么吃过生活的苦头,那也仅限于顿顿有点肉吃。 叫她和宁媛拼“财力”请全班吃饭,那是不能够的! 庸俗!这帮庸俗的家伙! 林娟子气个半死,看着被大家环绕的宁媛,还有欧明朗也只看着宁媛笑。 她甚至觉得其他同学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带着嘲笑和疏远。 林娟子一边掉泪一边眼底闪过怨恨的光——这个庸俗的贱人,勾引她喜欢的人,还抢光了她校花的风光! 她不会放过她! 当然,这念头也不止她有,郑保国也有! 郑保国这辈子就没这么窝囊过,被关了五天放出来。 小弟们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变了。 “呸!老子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丑女!”郑保国发誓要报仇! 为了对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诉说宁媛多么“恶毒”霸凌孤立她的女神林娟子。 更为了自己的面子! “她每周末都勾搭欧明朗去电影院卖气泡水,她摆摊一次,老子就掀她一次摊子!”郑保国愤怒地拍桌子。 到了周日,他带着人打算去掀摊子,却发现…… “大家好,派出所普法宣传,谁答对了法律问题,就能来领一杯气泡水,名额有限,只有五十人,积极参与啊!” 电影院门口,站着街道办的人和派出所的人在搞普法宣传。 宣传摊子就靠在宁媛的气泡水摊位边上。 有免费喝饮料的好事,别说现在物资匮乏的时代,就是几十年后都会排长龙的。 派出所宣传的摊位前,人山人海,顺带连着宁媛的摊位也生意兴隆! 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气嘛! 没能靠回答法律问题领到气泡水的,那就干脆买一杯咯,反正才6分钱。 宁媛那是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收钱打饮料忙得飞起来,笑得很开心。 这可比平时卖气泡水卖得快多了!照着这速度下午六点四百多杯妥妥卖光! 而同样很开心的还有姚所长! “哎哟,小嫂子这脑子是什么做的啊,真是聪明伶俐,能想到这么好的普法宣传点子!” 姚所长站在边上,一边喝气泡水,一边高兴得很呐。 第148章 就断了她一只手就好 向群众普法宣传,效果那么好,到时候去县局做汇报,也是他姚所长的成绩啊! 县局领导一定很高兴,这么新的形式从来没见过!还有宁媛这个群众的大力支持! 宁媛大方——还自掏腰包赞助饮料! 姚所长拍着荣昭南的肩膀:“荣队,好眼光,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荣昭南在一边站着,看着宁媛小脸红扑扑,收钱开开心心的样子,轻扯了下唇角:“她脑子一向灵。” 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不远处目瞪狗呆的郑保国一伙小二流子,哂笑。 他真是小看宁媛了,都不需要他出手,这丫头就借力打力,叫人根本没法动她摊子! 因为他家这只狡猾的卷毛兔,居然赞助派出所搞了个什么普法宣传月出来。 派出所每个周末都会在这里搞普法宣传…… “双赢,知道不,这叫双赢,我这是尽一个好市民的义务!” 那天在审讯室,宁媛歪着脑袋,乌溜溜大眼弯弯地向他笑眯眯说话的样子,长睫毛一动一动的,又灵又狡猾。 荣昭南想起来,又看着站在那夏风里忙碌的姑娘,就忍不住用舌尖抵了下牙尖,把某种异样的欲望压下去。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生机勃勃,那样鲜活,干净。 像早晨的阳光,也像四月的风……吹过脸上都是山岚与草木花朵的青涩香气。 不像他,见了太多脏东西和血腥,尸山血海与人性地狱里磋磨太久,一颗心早已在十多年的杀戮和斗争里,变得冰冷坚硬。 也许,这就是他不愿意放那个姑娘平平安安离开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与她有了亲密的接触。 每次亲近她,都觉得心脏好像会变得暖洋洋的。 …… 有人双赢很开心,自然有人不开心! “你怎么这样没用,你不是说你在学校这一带说一不二吗,上次让你拦着她打烂她的脸,你都做不到!” 女孩子愤怒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郑保国一边抽烟,一边烦闷地道:“据说要搞普法宣传月,那帮警察站在那里,我们没法去掀她的摊子!” 他也觉得丢脸,也想动手,可这怎么动手? 他又没活腻了,要去和警察当着面对着干! 林娟子跺着脚:“就知道你是个废物,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太没用了,当初在她面前怎么放大话的? 宁媛靠着那个摊子赚了那么多钱,反手就用那些钱拉拢同学请客,孤立她! 说完,林娟子一转身就要走。 郑保国见心上人要走,忙伸手拉住她:“娟子,等等……你不是说以后咱们还要谈对象的吗!” 林娟子被他拽着胳膊,脸色却很难看:“郑保国,你答应我的事一样没有做到,还想跟我谈对象,我被欺负,你什么都做不到,还谈什么!” 说完,她一甩手走了! 郑保国慌了,再次上去一把拽着林娟子:“娟子,你别急,她摊子掀不了,但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收拾她,她不也得上学和放学吗!” 林娟子顿住了脚步,转眼看向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最近她放学都跟几个同学一块走,万一她又叫人呢!” 虽然不能掀了宁媛最在乎的摊子,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但如果放学能收拾宁媛,也可以! 郑保国扔下烟,一咬牙:“我认识咱们这里混社会的大人物,有他们出手,那帮小子绝不是对手!” 他们都是毛头小子,打起来占不到便宜。 可那帮混社会的就不一样了,那帮人手里都是有刀和其他硬家伙的,甚至手上染过血的! 林娟子一愣,顿时露出个笑来:“真的吗?太好了!” 她也不挣扎了,甚至反手握住郑保国的手:“宁媛最骄傲的就是成绩好,老师都说她最有希望上大学,可如果她断手断脚不能参加高考了呢?” 林娟子端方美丽的脸上露出与气质不合的尖刻阴沉笑容来。 郑保国却因为被她拉住手,心跳如鼓:“那我们就要她一只手,她写不了字就没办法参加高考!” 林娟子笑了:“郑保国,你最厉害了,我等着你为了我出气!” 被校花迷惑了眼睛,郑保国热血沸腾:“放心,娟子,我一定会好好为你出气!” 林娟子看着郑保国和他身边那群小流氓,心里却莫名地满足。 这才对啊,从中学到厂文工团,周围的人都把她这样的美人当中心! 有的是男人因为她随便一句话就动手收拾人! 宁媛,那种长得没她好的女人,凭什么跟她争风头! 送走了林娟子,郑保国又有点蔫吧了。 他的小弟忍不住小声道:“老大,你真的要去找瘦子哥啊……他们那群人和我们不一样。” 他们就是在学校勒索下同学,逃学打架,抽烟喝酒,进派出所几天就出来了。 但瘦子那些大人,搞不好是进局子出不来那种! 郑保国又抽了一根烟,一拨锅盖头刘海,咬牙道:“瘦子哥那时候被砍伤,我救过他,就只要他还我一个人情。” 把宁媛弄断了手,让她不能参加高考,给他的娟子出气! 不过,现在先不急,让宁媛那个丑女缓缓劲,放松警戒心! ……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已经是五月底,离高考就剩下最后一个月,天气也热了起来。 学生们也换上轻薄的短袖和衣裙。 宁媛原本还想穿以前自己乡下那些破旧的衣服,硬是被夏阿婆塞了几件新裙子—— 一件海魂衫上衣搭着长蓝色百褶裙,看起来还有点像后世的学院制服裙。 另外两件是俄式布拉吉裙子,黄色碎花和淡粉碎花,都是夏阿婆去让人做的。 宁媛也是姑娘,哪怕心里是住了个老姑娘,也是喜欢漂亮裙子的。 一大早,她两条大辫子上结着蓝色的蝴蝶结,穿着海魂衫,蓝色百褶裙背着书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荣昭南狭长幽深的眼睛亮了亮。 宁媛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扯扯自己的辫子:“难看吗?” 荣昭南清冷的面容上,带了淡淡的笑意:“很好看,合适你。” 卷毛兔子穿裙子很好看,下次要给她多做几件。 反正前两天,他又从老头子那里骗到了一笔钱。 第149章 遇险 荣昭南看着她,伸手轻轻撩起她的辫子:“以后那些旧裙子不要穿了,阿婆会帮你收拾掉,我给你买新的。” 宁媛一愣,垂下眼:“那个……我上学去了。” 他现在没逼着要当她男人了,也没有动不动就摸她抱她,应该是阿婆拿拖鞋“教育”的结果。 突然好像又回到之前那种“合作伙伴”的朋友期。 但是,宁媛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宁媛匆匆转身,推着自行车,戴上口罩出门了。 清晨的夏风很舒服,吹在脸上那样清新舒服,宁媛却一边骑车一边心不在焉。 不管什么原因,荣昭南那天晚上几乎要强要了她。 这件事其实让她很震惊。 她这辈子就没想过恋爱,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处理和荣昭南的关系。 虽然荣昭南最后放过了自己。 可他那样目的性导向极强的人,挑破了这层窗户纸,现在也只是因为她要高考,暂时偃旗息鼓。 高考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宁媛一路骑车到学校,她收敛了心神,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学习上。 不管未来怎么样,她现下还是要先顾着自己的学习和高考。 “小宁,你这一身真洋气啊!” 宁媛还在停车,一道羡慕的女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圆脸胖乎乎的姑娘一脸羡慕地站在她身后。 宁媛笑了笑:“徐花儿,早啊!” 徐花儿就是上次值日因为看自己和林娟子吵架,结果被林娟子打了的倒霉姑娘。 也算因为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宁媛对徐花儿就多客气一点,后来还请她喝了气泡水。 还告诉徐花儿,如果林娟子还找她麻烦可以来告诉自己。 徐花儿也笑着凑过来,爱不释手地摸摸宁媛的蓝色百褶裙子。 她肉肉细细眼睛里都是羡慕:“宁媛这身衣服是哪里买的呀,百货大楼吗,全都是新的吧?” 对小县城的姑娘来说,百货大楼就是最高档的地方。 一年能在里面买一件衣服就很了不得了。 宁媛摇摇头:“我阿婆和我爱人给我买的,以前的衣服太破了。” 荣昭南和阿婆都不同意她穿那些旧的满是补丁的衣服。 自己以后少不了会穿一段时间的新裙子和新衣服。 她先打个话头,铺垫一下,免得太扎眼。 徐花儿呆愣了一下:“啊?你有对象了?” 宁媛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件事,只是和班上的人交集不深,当然不会交浅言深告诉所有人。 她干脆地点头:“是啊,欧明朗都见过的。” 徐花儿愣愣地看着她,张大了嘴。 啥,欧明朗都见过啊?她还以为欧明朗喜欢宁媛呢…… 可现在想想,欧明朗一开始对宁媛是有敌意的,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宁媛。 他们关系是不错,可因为林娟子和宁媛闹得不好看。 私下有男同学问过欧明朗是不是为了她,但欧明朗很生气地说他对宁媛没有别的心思。 他们只是好朋友,同学和同志的革命友情,他就是佩服宁媛有本事学习和勤工俭学都不耽误。 她和其他人还以为是欧明朗不好意思。 可现在想想,一直都是林娟子到处说宁媛勾走了欧明朗,说宁媛和她抢欧明朗。 大家也就都信了。 而且宁媛长了娃娃脸,长得又娇又嫩的,同学们都觉得她也就十几岁,没人想过她结婚了。 其实她作为学习委员,记得看宁媛的学生证,她都二十岁了。 徐花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眉心拧起来—— “小宁,林娟子一直营造你和她抢男人的舆论,如果她知道你有爱人了,她那张嘴可说不出什么好话。” 说宁媛不要脸,有夫之妇,水性杨花都是轻的。 宁媛淡淡地道:“无所谓了,还有一个月高考了,离开学校,谁又认识谁?” 她当初和荣昭南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连欧明朗都是知道的。 只是现在荣昭南单方面宣布他要改变两人之间的“一国两治的现状”。 他想要把她“统一”了,又那么强势。 她没想好怎么办。 明明一开始说好只是合作,就像她和欧明朗…… 她接近荣昭南是为了查一查当初自己的身世,把他当金大腿抱; 跟欧明朗当朋友也是为了搞清楚前生他为什么突然来接近自己。 她做一切本质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并不单纯。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她这辈子就没打算当什么好人,更绝不当什么纯爱战士。 可荣昭南应该有他一份纯粹的情感,至少他前生是那样。 没错,她也和李延断开了,可那是不一样的。 李延是她主动放弃的,没有伤害任何其他女性。 但荣昭南不一样……他的情感走向变了。 她原本只是想抱大腿和避免他眼睛被打瞎,哪里想到事情成了这样? 蝴蝶效应说——一只蝴蝶在热带雨林里煽动翅膀,就能在大洋彼岸掀起飓风。 她除了愧疚自己好像莫名其妙抢了别人的情感,更担心荣昭南未来的命运会因为自己横插一杠子影响到。 毕竟荣昭南……他未来地位太重要了,举足轻重。 宁媛叹了口气,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可她不打算耗费太多心思在感情上,十分钟得不出来结论的事,那就推后吧。 宁媛重生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为难自己! “总之,你不必担心我,林娟子爱怎么说怎么说。”她无所畏惧。 徐花儿看着宁媛那样坦荡,她心里有点羡慕——有主见又独立,不畏流言。 那是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 “我真羡慕你的洒脱,就像三毛的诗。”徐花儿小小声地感慨。 三毛的诗歌这一年开始在地下流行,是禁书,可学生都有偷偷看。 宁媛笑了笑,眼神有些复杂:“你也可以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活得比她还要低三下四,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人呐,改变不了世界,只能改变自己。 徐花儿摇摇头:“我改不了,没你的勇气和能力。” 两人说笑着上了教室。 林娟子远远地看着她们,眼神森冷。 笑吧,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 这天放学,宁媛照例戴好口罩和徐花儿、欧明朗、以及另外两个男同学一起回家。 宁媛原本想着不白让他们陪自己,但是欧明朗几个都不肯要她给的东西。 班里人表示大家都是同学,哪怕宁媛不请客,他们也不让自己班里被二流子欺负! 宁媛心里还是很暖的。 大家做同学也许就这么几个月,但这个年代的友谊和同学情分还是淳朴的。 但是放学的路上,转过一个人少的巷子时。 忽然迎面走过来三个男人,宁媛和欧明朗几个人说说笑笑,也没留意。 谁知道其中一个男人撞到了欧明朗。 欧明朗踉跄了几步:“你……啊!!” 他还没站稳就被那个男人一拳头砸在肚子上! “艹你妈的,走路不看路!” 第150章 仇人相见 欧明朗是斯文人,可也学过搏击,但这一下拳头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痛! 他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痛得说不出话。 边上两个男同学惊到了,下意识地去推动手的男人:“你们干什么啊!” 可他们一动手,另外两个男人也动手了! “怎么,撞了人还想动手,小兔崽子,别活了!” 他们一人抓住一个男生,直接左右开弓,把他们一顿痛打,两个男生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力! 宁媛在最开始的惊愕之后,马上就看出来不对劲—— 这根本是有意挑衅! 可这条巷子的路上人本来就少,看见打架都躲得远远的! “宁媛、徐花儿,快跑!”欧明朗捂住肚子,勉强爬起来冲着宁媛大吼。 他也看出来了不对劲!女孩儿在这里一定会吃亏! 欧明朗才喊出来,就扑向刚才偷袭他的男人。 宁媛干脆地拉着吓懵的徐花儿就要跑!只有跑了才有机会报警! 可她一转头,就看见巷子另外一头出现了四个大男人挡住了去路。 他们手都插在兜里,眼神阴狠。 宁媛混过黑市,知道这种手在兜里的一般都是兜里有匕首和刀子的! 她脸色沉了沉,看来,今天是不能擅善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求财,好说!” ……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脸上有疤的男人听到这样老辣的行话从那个戴着口罩的姑娘嘴里说出来。 他眯了眯眼,目光从宁媛的脸上扫到徐花儿的脸上:“你们谁是宁媛,跟我走一趟吧?” 欧明朗和那个中年男人打成一团,脸上挨了好几下,还不忘大声喊:“不能跟他走!” 但话音才落,他就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两个人同时上去打他。 宁媛看着那些人居然专门踩欧明朗的手腕,甚至朝他咽喉踢。 她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我跟你们走,不准再伤人,放了其他人!” 这帮人怕是亡命之徒,下手才会那么狠毒! 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们,难道是郑保国的人? 刀疤脸打量了她一下笑了:“是个识时务的,走吧,很快的一下子就好。” 徐花儿吓得浑身发抖,满脸眼泪,想要拉宁媛,可又不敢。 看着宁媛被刀疤脸带走,她吓得跌坐在地上,想跑,想报警! 可还有几个男人挡在他们身边,不让他们跑,欧明朗倒在地上,另外两个男生被他们拎着。 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宁媛被刀疤脸和另外一个男人押着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果然看见了熟人——郑保国。 他正跟在一个高瘦如竹竿似的男人身边,给他点烟。 看着宁媛被抓过来,那高瘦的男人三十七八岁,眉眼里隐着戾气,不耐烦地朝着郑保国吐烟—— “是这个丫头吧?废了她一只手,你以后少来找老子的事儿。” 郑保国一脸谄媚地点头:“瘦子哥,咱们两清了,实在是这个臭丫头太棘手,我才麻烦您出马。” 瘦子哥嫌弃地看着郑保国:“就你这样一个女人都收拾不来的废物,还想到我手下做事?” 郑保国脸僵了僵:“瘦子哥……” 瘦子哥也懒得理会郑保国看向宁媛,上下打量了一会:“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要她哪只手?” 郑保国转脸恶狠狠地盯着宁媛:“我要她右手!” 瘦子哥点点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男人:“给他一把刀,让他自己去剁下来。” 郑保国呆了一下,砍下来?还是要他自己动手? 他原本只是想打断宁媛的手而已。 “可是……” 瘦子哥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可是什么可是,你不敢,这事儿就算了!” 郑保国想起林娟子那张漂亮的脸,一咬牙,接过刀向被人按住的宁媛走过去。 “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欺负娟子,我也不会动手!” 宁媛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因为那个瘦子哥…… 她看着真是眼熟,真是兜兜转转,这个世界可真小。 也对,小县城就那么大,亡命之徒还能有很多帮吗? 郑保国拿着刀走过来,他的手甚至在发抖,可眼底的凶意却并不作假。 宁媛冷冷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郑保国—— “郑保国,砍断手脚都是致人重伤的罪名,他们不动手,却叫你动手,被抓的话,也只有你会被重判,到时候你的林娟子会等你出狱吗!” 郑保国瞬间被说得犹豫了一下。 是啊,如果坐牢……他当时找瘦子哥的时候,就提出来他不露面。 可瘦子哥却不同意,要他亲自上阵动手。 瘦子哥听见宁媛三两句话,直击要害,竟让郑保国犹豫了。 他丢下烟头就要走过来:“果然是个厉害的丫头,两句话就让人动摇了,让我看看那你到底长什么样……” 就是这一刻,宁媛忽然动手,她狠狠一脚踢在郑保国胯间。 在郑保国惨叫出声的时候。 她一转手,从包里抓了一大把粉末朝身后押着自己的人脸上一洒! 两个男人离她距离太近,而且对一个看起来娇小无害的女孩没有任何防备。 突然被撒了一脸辣椒粉,他们痛苦地大叫了起来,松开了对宁媛的禁锢:“啊——!!” 宁媛敏捷地一下子从他们中间蹿了出去,朝着巷子外疯跑! “艹,抓住那该死的小妞!”瘦子哥都惊呆了。 眼见着宁媛就要蹿出巷子外,他狠狠地大喊。 巷子外果然又掠出来的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人一把朝着宁媛抓去:“想去哪里啊,小姑娘!” 宁媛一惊,踉跄了几步,虽然避开被抓住,但脸上的口罩却被对方抓了下来! 双方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是你!”追上来的瘦子哥看见宁媛的脸后,目瞪口呆。 宁媛心里慌了,该死,怕什么来什么,她忙挡住脸,向后退去:“我不认识你们!” “哟,我的姐,你这是又进县城卖货了,我们柳大哥可想着你了,有啥好货啊!” 瘦子哥呆滞完了之后,凶冷的嘴脸变了,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笑着地凑过去。 因为表情变得太快,而显出一种扭曲的狰狞来,可也能看出来他在努力挤笑。 宁媛:“……” 郑保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风变得有点快啊! 宁媛没说话,她撞上了自己在城里最想避开的仇家。 可他们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 “瘦子哥……你,你们认识?”郑保国忍不住问。 "啪!"郑保国话音没落,就被瘦子摔了一巴掌在脸上。 第151章 宁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瘦子哥摔在郑保国脸上的那一巴掌,力气巨大:“你他娘的大傻X,不长眼!” 郑保国一下子就摔到小巷子的墙边上。 他痛呼一声,额头直接撞出血来,只能狼狈地扶着墙壁,慌张地看着宁媛和瘦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媛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会认识瘦子哥? 而且瘦子哥一把年纪的人物还叫那小丫头……姐? 别说郑保国疑惑,就是宁媛看着瘦子哥那样子,也一头雾水和心慌。 柳阿叔被她狠狠敲诈了1500块的巨款,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他手底下的人怎么这副奇怪的样子? 但她知道跟这帮亡命之徒打交道不能露怯! 宁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瘦子哥:“我来县里上学,没想着那么快再叨扰柳阿叔,但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这话说得,哪能叫打扰啊……”瘦子哥一听,脸色变幻莫测,竟让宁媛看出来他眼底一丝畏惧。 为什么畏惧她?宁媛狐疑,她自认没那个本事。 上次和他们打交道,胖子和瘦子这俩柳阿叔手下的“大将”,畏惧的也是陈辰的拳头。 不过瘦子哥没让宁媛想太久,他干笑:“姐别说笑了,我这也不知道这小子居然敢招惹上你了,我欠了他一个人情,这才帮他出面,要早知道是你,我砍的就是他的手了!” 郑保国闻言,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来,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瘦子哥!” 老天……宁媛居然有帮派背景,而且地位不低! 她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女学生,林娟子知道吗,就让他来收拾宁媛?! 宁媛看着郑保国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对那种恋爱脑的人渣解释。 她只看向瘦子:“我要回去吃饭了,下次有好东西,再去拜访柳阿叔。” 瘦子哥立刻点头,笑眯眯又有点不安地道:“宁姐,这次的事,是我鲁莽了,你的那几位同学,一会我会好好补偿!” 说着,他麻溜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块,塞给宁媛:“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给姐和几个同学买点药和补品!” 上次柳阿叔和其他好些人差点没命,更别说他们藏货的老窝都差点被端了。 虽然对方放过了他们,但大家伙吓个半死。 柳阿叔想来想去,既然自己招惹了宁媛这个‘有背景’的人物,那些钱干脆就当成结交宁媛的代价! 毕竟宁媛看起来背景神秘,对古董行当懂得多,跟朱利那种散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绝对背后“有人”! 否则她一个小丫头,哪里会胆大嚣张成这样,手里还动不动有好货! 面对弱者,赶尽杀绝。 但面对强者,当然冤家宜解不宜结,说不定以后真是可以长期“合作”的大户! 柳阿叔下令见到宁媛,要把她当成座上宾。 所以,瘦子哥一看,卧槽,他居然把柳阿叔要结交的这丫头又给得罪了,哪里能不吓一跳! 万一她背后的神秘人物又找上门,柳阿叔一定会扒了自己一层皮! 他当然必须立刻弥补! 宁媛哪里晓得自己当初的逼装大发了,而且突然还“背后有人”,被这帮亡命之徒脑补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不管柳阿叔的人到底为什么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但眼下这种奇怪的局面,对她只有好处! 作为一个合格的买卖人,她立刻干脆地收下那一百块‘巨款’的赔罪费。 “那我走了,至于这姓郑的,就交给你们了。”宁媛揣好钱,她冷冷地扫了一眼郑保国。 她可没那么圣母心,郑保国又毒又蠢的二流子,居然为了林娟子想要砍了她的手,让她不能参加高考,她还要放过他? 郑保国吓慌了,朝宁媛扑过去,试图拦住她:“不是……宁媛,不,宁姐,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这一次!” 但是他还没扑到宁媛身边,就被瘦子哥身边的大汉一脚丫子踹到地上:“老实点呆着!” “啊!”郑保国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 瘦子哥笑眯眯地道:“宁姐放心,都是老熟人了,这小子,我们来处置!” 宁媛点点头,又看着地上的郑保国,淡淡地问—— “郑保国,你真的觉得林娟子会跟你谈对象吗?她身边的舔狗那么多,你看看她真会和你一起?”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为了几个女生之间的口角,就能丧心病狂到砍人手的二流子,应该自食其果! 目送宁媛走远,瘦子哥睨着地上的郑保国。 他收了笑脸,阴沉凶狠地朝他吐了口唾沫:“艹你娘的,你敢害我!” 一百块钱啊!他刚从阿叔那里拿到的这个月的钱,就没了! 都是这个为了女人发癫,不长眼的臭小子! 郑保国恐惧地向后退:“我不知道……瘦子哥,我不知道她是你们的人……啊!!” 瘦子哥恶狠狠地猛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把他一脚踹飞撞到墙壁上! 郑保国惨叫出声摔在地上。 看着瘦子哥提着刀过来,他捂住肚子求饶:“不……瘦子哥,我救过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瘦子哥顿了顿,把玩着刀子,嗤笑出声:“对啊,你救过老子,老子也不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本来该弄死你,现在换成要你一只手吧,反正你为了女人啥都干!” 郑保国瞳孔一缩:“不……不要……不要!!!” 他不能没有手!! …… 巷子里传来男人被捂住嘴的痛苦闷哼声。 宁媛脚步一顿,死死咬了下唇角。 这个时代秩序与混乱并存,严打之前,甚至严打里什么乱象都有,以后她要是继续做买卖,少不得要和黑白两道都打交道。 她大步流星地赶到巷子外面,果然,瘦子哥带的人都撤了。 几个男生相互搀扶着,徐花儿一边哭一边帮搀扶着被打得最惨的欧明朗:“欧明朗,你怎么样了?” 宁媛匆匆赶过去,一看欧明朗软趴趴靠人搀扶才能站着的情况,马上道:“去医院!走!” 欧明朗上下打量她,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哑着嗓子笑:“你没事就好。” 看见宁媛脱线,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一起去医院处理伤势。 好在除了欧明朗因为打架厉害,肋骨骨裂,其他人都是皮肉软组织挫伤。 宁媛给大家缴纳了医药费,还在两个男生和徐花儿要回家的时候,给他们各分了15块钱。 15块对他们来说都是“巨款”!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一个月生活费也就是5块到10块钱! 看医生没住院,几个人就花了三四块不到,还是宁媛给的,哪里能要这么多钱! 宁媛叹气:“你们收下吧,这是一点……赔偿,你们是被我牵连的!” 欧明朗见状,知道宁媛这钱有来头,也劝着其他人都收下来了。 几个人这才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的收下来,然后离开了医院。 但,轮到宁媛把50块钱塞欧明朗手里时,他却干脆地拒绝了—— “你知道我不缺这点钱,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以后你做什么买卖,都算我一份。” 宁媛愣了下,干脆地点头:“好!” 欧明朗本身只是想要让宁媛不要愧疚,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为他后来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流”。 也成了两人一辈子友情的纽带。 荣昭南带着陈辰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正说着什么,气氛融洽。 他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只走到了宁媛身边,拉起她打量:“你受伤了吗?” 宁媛摇摇头:“没有受伤!” 话音没落,就被他一把抱进怀里:“没事就好。” 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抱了个满怀,宁媛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可他身上熟悉又清洌的草木气息,让她心底有些奇异的暖意,压下心里的那些凉意—— 她再表现镇定,也差点被人砍了手,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怕呢? 第152章 我们都不清白了,你还想跑去哪里 宁媛闭了闭眼,轻轻地伸手拍拍他的背,轻轻松了口气:“我没事,放心。” 荣昭南看着怀里的姑娘安然无恙,心里的焦灼才缓和了些。 欧明朗看着宁媛被荣昭南抱在怀里,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荣昭南,正好对上那双幽暗冰冷如深渊的瑞凤眼。 欧明朗僵了僵,下意识地低头避开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但别开脸后,少年顿时又很羞耻和懊恼,明明想好要帮宁媛摆脱荣昭南的,可他居然会害怕那个男人! 荣昭南看着少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闪过嘲讽的光。 连他眼神都接不住的小子,呵呵……不自量力! 他松开宁媛,温和地道:“我们回去吧,阿婆和唐老听到你进医院了,都很担心。” 宁媛下意识地看向欧明朗:“可是我同学……” 陈辰立刻上前搭着欧明朗的肩膀,嘿嘿一笑:“我来送这小同学回去,小嫂子你就先和荣队回家吧!” 欧明朗深觉得丢脸地推开陈辰,闷闷地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一会家里人回来接。” 宁媛没想那么多,只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明天你要不舒服就请假吧。” 荣昭南环着宁媛的肩膀,将她干脆地带走。 欧明朗看着他们的背影,郁闷地躺回了病床上。 少年陷入一种自暴自弃的郁闷里,觉得自己很没用—— 保护不了好朋友远离那些流氓,也没法把她从这段不合适的“婚姻”里拉拔出来。 他和荣昭南那个老男人……差距太大了! 宁媛和荣昭南回了家,为了不让夏阿婆和唐老担心,她只是说同学们和小混混打架。 二老还是吓了一跳,一边赶紧给他们上菜,一边仔细宽慰询问才把他们放回房间。 吃完饭简单洗漱才回到屋里,她疲倦又纳闷地坐下来,自言自语—— “你说柳阿叔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化那么大?” 荣昭南给她倒了一杯热花茶,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他们需要你手里的古董货源。” “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宁媛小眉头一拧,接过茶喝了一口。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魅力和本事让对方从想杀她,到把她奉为座上宾。 哪怕她手里有不错的古董货源。 “也许下次,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要试探一下。”宁媛若有所思。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这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荣昭南眼神微闪,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顺势伸手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 “还有一个月要高考了,你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宁媛浑身一悚,下意识就想从他大腿上起来。 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都没坐过男人的大腿,这感觉太奇怪了…… 可禁锢在她细细腰肢上的健硕修长的手臂略一用力,她就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毕竟,为了让你安心参加高考,阿婆每天都给我熬清补凉的下火汤,你是不是也该专心一点?” 荣昭南指尖慢条斯理地穿过她的长发,像在抚摸小动物一样抚摸她。 他的距离太近了,呼吸就这么轻轻洒在她发鬓与软嫩的耳边,让宁媛浑身轻颤。 “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她抱着茶杯,小声又僵硬地道,想站起来。 “……”荣昭南看着她有些闪避自己的样子,眼底闪过冷意。 都被他亲过和抱过了,她心里还是没有认命,还是想着从他这里跑掉?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火气上涨,忽然扣住她的后脑,低头一下子生涩地亲在她小嘴上,舌尖试图撬开她的小嘴。 宁媛再次僵住了,他就像生气的阿黑,圈着阿白一样,学着阿黑舔咬她,笨拙又急躁。 这是第二次了!而她依然无力拒绝! “唔……你说好……说好了……不动我……”宁媛使劲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笨拙又强势的吻,亲咬得浑身发软,大大的眼睛都红了。 好一会,荣昭南才闷闷地喘着气儿把娇小的姑娘按在自己怀里,咬牙低声道:“宁媛,我们都这样了,早就不清白了,你还想去哪里!” 宁媛只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按着脑袋,在他怀里窒息了。 她脸和脑子,都热得发晕。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给你时间,好好接受这件事,不是让你想着怎么从我这里跑掉的。”他亲吻她的耳朵,嘴唇热情,声音却很冷,不容置喙。 到这天晚上,他也没动她,甚至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在她自己的被窝里睡觉。 可宁媛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容忍。 …… 宁媛的平安无事,让林娟子有点怕又很烦躁。 尤其是她和欧明朗几个人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们都知道。 可就算他们知道又怎么样,他们没有证据! 可是为什么郑保国没有叫人对宁媛动手,不是说好了打断她的手,让她参加不了高考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高考在即,林娟子还是没看见郑保国对宁媛动手。 宁媛甚至在高考前的第三次模拟考又夺回了第一名,甚至是县城联考的文科第一名! 甚至,她都没有看见郑保国! 林娟子咬着指甲,怨恨恼火地在郑保国平时出现的学校国营小卖部门口转来转去。 “蠢货!蠢货!郑保国那个蠢货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在等郑保国对我动手?”一道冰冷清脆的女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娟子悚了一下,转头看见宁媛和徐花儿背着包走过来。 林娟子尖酸的冷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浪荡的有夫之妇,怎么,今天不和你的姘头走在一起了?” 自从确认欧明朗不可能喜欢她之后,林娟子连欧明朗一起厌恨上了。 宁媛冷眼看着她:“小心你的狗嘴,郑保国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也想吗?” 其实林娟子其实根本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欧明朗。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随便诋毁他的。 对林娟子而言,欧明朗就像商场里漂亮的裙子或者什么怀里的装饰品一样。 只是因为欧明朗家世好,长得不错,又是沪上来的这份洋气,让她觉得他很配自己。 林娟子听到郑保国已经付出代价的话,顿时又是一悚:“你把他怎么样了?” 宁媛冷冷地道:“想知道,你自己去看看他不就知道了。” 说完,她没有再搭理林娟子,和徐花儿一起骑车走了。 没几天要高考了,她现在不想节外生枝,等到高考结束,她非狠狠收拾林娟子一顿不可! 看着宁媛和徐花儿走了,林娟子心里越发地慌张和不甘心。 不行,她得去找郑保国,绝对不能让宁媛顺利参加高考! 第153章 自食恶果 林娟子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她没注意的是,宁媛和徐花儿的车子又停下了,目送了她离开。 “你说,她真的会去找郑保国吗?”徐花儿问。 宁媛点点头:“她忍不住了,一定会去找他。” 这也是她为什么刚才专门点了一下林娟子的缘故。 徐花儿胖胖的脸上浮现纳闷来:“可是郑保国那么喜欢她,会为难她?” 宁媛轻哂:“郑保国不会为难她,可他家里人就不一定了。” 她给郑保国家里寄了一封匿名信,把郑保国为什么会受伤都说了。 这么些天了,郑保国的家里人都没来找过自己的麻烦。 大约是欺软怕硬,不敢朝着她这个有“黑道”背景的人发泄怒火的。 那她就送个‘罪魁祸首’让他们泄愤吧。 至于郑保国家里人会怎么为难林娟子,那就是她不能预料的了。 她是暂时抽不出手来找林娟子麻烦,就先让郑保国家里人和林娟子狗咬狗好了。 宁媛大眼里闪过冰冷的光,朝着徐花儿笑笑:“咱们走吧。” …… 就如同宁媛猜测的一样,林娟子去找郑保国了。 林娟子知道郑保国住在哪里。 她记得他爸是卷烟厂的职工。 物质匮乏的时代,卷烟都是高档货里的高档货。 卷烟厂的正式工人在这年头就已经是个好活儿了! 他爸郑三功还是个生产小组长,那简直是给个副县长干都不换的金饭碗。 所以郑保国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初中毕业还能进厂当了工人不用下乡,恢复高考后,他爹还能把他塞进学校读书。 学籍那么紧张,可他哪怕留级了两年,在学校打架惹事,照样屁事儿没有。 郑保国手里还有不少零花钱和各种票,这也是他身边能聚集起学校一帮小混混的缘故。 林娟子身为校花舔狗不少,她明明很看不上他这个二流子,却愿意给他点好脸色的原因之一就是郑保国肯供她花销。 毕竟自己是家庭条件不错,不缺肉吃,但想随便吃吃喝喝,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买头花,却是不能够的。 可现在郑保国这条舔狗不见了,他身边的小弟也不见了,更别说帮她完成收拾宁媛的活了。 今天宁媛的“挑衅”,让林娟子忍无可忍地找上门了。 “这是郑保国家吗?” 郑保国的家很好打听,林娟子上门来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头发挽起来,长了一张圆脸和显得刻薄的三角眼的中年女人。 女人穿得挺体面的,的确良的连衣裙,看起来是个坐办公室的。 只是她脸色很憔悴,见林娟敲门,她脸色阴沉:“你找我儿子干什么?” 林娟子看着问对了,立刻道:“我是他同学,看他没有来上学半个月了,我和其他同学都很担心他,特地派我来的。”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非得见到郑保国那胆小鬼浑蛋不可! 女人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漂亮姑娘,冷哼:“我家保国受伤那么久,也没看你们来探望,而且谁上门,居然不带礼品?!” 这么嘲讽着,但她还是开了门让林娟子进来。 林娟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哪里想过要给郑保国送东西。 只有郑保国送她东西的份儿! 一进门,林娟子就发现这屋是县城卷烟厂的三室一厅,在这年头,是很不错了。 她自己家也才两室一厅! 林娟子心情又好了点,舔狗家里条件好,意味着舔狗能上供的钱就多了。 看起来这家子是要准备吃饭,饭桌上摆着两荤一素的饭菜,还坐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头。 大约是郑保国的爸爸和爷爷。 林娟子见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甚至在看见她的时候有点不耐烦。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呢? 而且也没有见到郑保国,他们也没有邀请她坐下来吃饭或者拿出饼干糖果招待她。 甚至一杯水都没有给她倒的意思。 林娟子心里不高兴,郑保国的家里人真是没礼貌,她皱了下眉:“郑保国呢,他在哪里?” 除了要问清楚他为什么不动宁媛,她最近手头紧,点心票、布票和钱都没有了。 宁媛最近老穿新裙子,在她面前“炫耀”,她也要去百货大楼买! 郑保国的妈妈——张娜见她一个孩子,却那么没礼貌,也没好脸色地指了指最左边的房间:“保国在房间里。” 林娟子推开了门,就看见郑保国果然在里面,正坐在床上发呆,脸色惨白,眼圈凹陷。 他的一条手臂整个裹在石膏里,可以看见露出来的手指尖紫黑肿胀。 “你……这是怎么了?”林娟子失声问。 郑保国寻声看见林娟子,一愣,恍惚地道:“娟子……林娟子,你来看我了?” 张娜一听见这个名字,瞬间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你就是害我家保国废了一只手的林娟子?” 林娟子一愣:“我什么时候害他废了一只手!” 张娜怨恨地看着林娟子:“不是你戳窜他去打同学,他就不会招惹上坏人,现在一只手都被人家废了,你说你要怎么负责!” 自家儿子看起来是个街头小霸王,其实是个痴情的蠢货。 被送进医院都不肯说到底怎么得罪了人。 如果不是她收到一封匿名信,都不知道儿子手废了的真相! 林娟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郑保国的手:“你的手……是被宁媛弄断的?” 郑保国脸色也很难看,不肯说话:“……” 瘦子哥看在他救命的份上,没有直接砍下来他的手。 可是被硬生生挑断了手筋,医生说接不上,以后自己右手就废了! “你果然是个废物,一个女孩子你都废不了,还被人打成这样,就知道你靠不住,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林娟子气得直跺脚。 难怪宁媛敢在她面前那么嚣张! 郑保国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林娟子骂完了,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却被张娜拦住了,她阴着脸:“林娟子,你害我家保国成了这样,你打算怎么赔偿?!” 林娟子抬起白皙的脸冷哼:“关我屁事,是我们班那个叫宁媛的废了他的手,你找宁媛去啊,她有钱着呢!” 还想叫她出钱?做梦! 说完,她就想越过张娜离开。 但下一刻——“啪!” 张娜一巴掌甩在林娟子清秀的脸蛋上,硬把她打得踉跄了几步。 她恶狠狠地看着林娟子:“你这个小贱人,吃我家保国的,用我家保国的,还害他成这样,你拿不出一千块钱,你别想走!” 第154章 要试试生米煮成熟饭吗 独生儿子一辈子都成了残废,他们郑家却不敢报警。 一旦报警,等于把那些亡命之徒得罪了。 那个宁媛的女学生有那些亡命之徒撑腰,他们哪里敢去报复宁媛? 而且是自己儿子先找人去废宁媛手的,只怕查下来,儿子也得蹲局子! 张娜一肚子火没地方出,见到林娟子这个罪魁祸首,哪里能让她随便走。 林娟子从小被家里娇宠,长大了身边一群男生哄着,哪里被人打过,气得跳脚尖叫—— “你们打我,你们竟然敢打我,还想叫我给钱,你们做梦!你们得赔我钱!” 张娜脸色阴沉:“小贱人,你要没钱,就给我家儿子当媳妇儿!” 林娟子气得不行,捂住脸指着郑保国骂:“他配吗?一个干啥啥不成的废物,现在又成了残废,嫁给他?做梦!” 她看上的男人至少像欧明朗那样的出身,可惜欧明朗眼瞎! 郑保国脸色越发惨白:“娟子,你当初说过要和我谈对象的!” 林娟子简直要气笑了:“你撒泡尿看看镜子,你也配和我谈对象,我给你和我说话的机会,你就是祖上积德了!” 她今天得让这舔狗一家子清醒一点,少来纠缠她! 郑保国的爸爸——郑三功也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郑保国:“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喜欢的姑娘,她只把你当蠢货耍着玩!” 郑保国眼神阴沉到狰狞,能动的手捏紧了被子:“你骗我,林娟子!” 林娟子却没有察觉到危险,只冷哼:“让开,我要回家了,以后少来烦我,废物!” 可她才想走,却被张娜狠狠一推,一下子将她推到郑保国的床上:“没钱赔,你别想走!” 林娟子气坏了,爬起来骂:“你们干嘛!” 可下一刻,张娜居然顺手拿了边上放着的一捆尼龙绳扔给郑三功:“他爹,把小贱人捆上!” 郑三功一顿,眼底闪过狠辣的光,拿了绳子开始捆林娟子的手。 张娜冷冷地道:“林娟子你老实一点,让保国和你圆房,你们结婚了,我们也不要你赔钱!” 林娟子吓坏了,死命挣扎:“不要……你们疯了,这是犯法的!” 可她没想过,能把郑保国养成这种混不吝样子的爹妈能是什么特别尊重法律的人。 张娜冷笑,上前和郑三功一起动手,把林娟子捆了个结实,扔在郑保国床上。 张娜看着自己有些惊慌的儿子,露出个宠溺的笑拍拍他肩膀:“保国啊,你不是喜欢这个校花吗,提前洞房,妈帮你娶媳妇儿了。” “知道你手不方便,现在人给你处理好了,女人啊,就是欠收拾。” 郑三功冷哼一声,和张娜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林娟子吓坏了,愤怒又恐惧地瞪着郑保国—— “郑保国,你要敢对我做什么,我一定报警,你都是残废了,要坐牢你这辈子可就完了!” 郑保国这二流子一家怎么敢这么对她,真是恶心死她了! 如果林娟子肯放下她被捧惯了的傲气,好好哄郑保国一下,也许郑保国还真不敢对她做什么。 毕竟在他心里,林娟子一直都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可林娟子此刻眼里的嫌弃、恶心和厌恶像火焰一样激怒了郑保国。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窄巷子里宁媛冰冷又怜悯的目光—— “你真的觉得林娟子会喜欢你,和你谈对象吗?” 郑保国这一刻终于清醒了。 不,林娟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他谈对象,她只是把他当一条狗,一块抹布! 没用了,他就会被扔掉! 看着在床上叫骂不停的林娟子,郑保国眼底闪过愤怒与戾气。 他直接欺身而上,扭曲着脸,用还完好的左手撕扯林娟子的衣服—— “臭婊子,我爸妈说的没错,你就是欠收拾的贱货,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也该还了!” 林娟子被捆得严严实实,只有腿能踢动,可只是恰好给了郑保国掰开她腿的机会。 女人的力气又怎么抵挡得住男人,还是发怒野兽一样的男人。 很快,房间里传来林娟子凄厉的哭叫声。 …… 房间外,郑保国爷爷冷着脸:“一会让外头人听见了,怎么不把嘴堵了?” 唯一的大孙子成了残废,郑保国全家都恨上了林娟子。 张娜端着饭碗,得意地笑着道:“不怕的,咱们家在最高的六楼呢,隔壁和楼下都还没搬新人进来。” 郑三功皱起眉头:“那死丫头去报警的话,怎么办?” 张娜冷哼着夹了块肉:“她都已经是破鞋了,报警了,全校都知道她是破鞋,我还要闹到学校去,看她怎么做人……” 她顿了顿,三角眼露出狞光:“何况那么多人都知道林娟子和咱们儿子‘谈恋爱’,她经常和保国混一起,吃保国的、用保国的,大把人看见!” 只要咬死这一点,怕什么! 她收到匿名信后,专门去问过那帮和儿子厮混的学生们关于林娟子和自己儿子的事儿。 结果发现儿子在当冤大头,给她气死了。 可好处就是很多人都知道林娟子在吃和用儿子的,还有些人以为他们在谈对象。 这也是张娜今天突然发作把林娟子捆到儿子床上去的底气。 她原本就想着儿子手废了,要么让林娟子嫁过来,要么赔一千块的巨款。 最初的打算是等儿子再好点,她就闹到林娟子家里和学校去。 没想到林娟子这小贱人今天还敢找上门,张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儿子把林娟子办了! 生米煮成熟饭,看这小贱人还能跑? 郑三功想了想:“据说这林娟子家里条件不错,舅舅是学校教导主任,父母也是市粮油站的,倒也算门当户对。” “哼,等咱们保国多弄她几次,肚子大了,让她自己准备三转一响十六条腿的嫁妆,再嫁过来!” 张娜听着房间里林娟子凄厉的哭叫,美滋滋地盘算着。 一分钱不出弄到个儿子喜欢的女人当媳妇儿,也是赚了的。 …… 第二天,宁媛发现林娟子没来学校。 接下来,一直到临高考,宁媛都没看见林娟子。 叶诚心说林娟子请了长假,休学了。 宁媛有些奇怪,郑家人到底对林娟子做了什么,缠得林娟子都不能来学校? 是把林娟子暴打一顿,还是讹林娟子一大笔钱,吓得林娟子甚至一副不参加高考的样子? 荣昭南见宁媛好奇,找人打听了一番,告诉了宁媛——林娟子家和郑保国家在准备他们的婚事。 听到林娟子居然在准备婚礼,正在喝茶看书的宁媛愣住了:“他们这是找林娟子给郑保国负责?林娟子也愿意?”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睁着水亮大眼睛的样子,淡淡地道:“生米煮成熟饭了,她不愿意大概也没办法。” 宁媛愣了好一会,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就为这,她真的要嫁了?” 这算什么?自食恶果? 林娟子整天利用郑保国,现在是真被郑保国缠上了。 能养出郑保国那种二流子的家,果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林娟子这个“生米煮成熟饭”怕是她自己不愿意的。 她打算让林娟子和郑保国狗咬狗,没想到这俩还真“咬”得那么彻底…… 荣昭南垂下幽暗的眼眸,看着她:“不是谁都像你这一脑袋西化思想,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宁媛有些窘迫地别开眼,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咳咳咳……我们还没有‘煮’!” 荣昭南忽然伸手,用修长粗粝的指腹轻蹭过她的柔软小嘴上染的水光,声音温柔喑哑—— “那要现在试试夫妻之实或者生米煮成熟饭?” 宁媛涨红了小脸,抱着书低声喊:“后天马上……就……就高考……夏阿婆会打你!” 他自从挑破那层窗户纸后,一时说要冷静让她高考,一时又想起来就来撩她。 简直比两广的天气都捉摸不定! 第155章 他改变了对她的策略 荣昭南看着被他困在书桌前紧张的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忍几天?” 宁媛憋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荣昭南看着她小脸又羞又窘想说什么又不敢,只能憋着的样子,他心情就很好。 “就好好看书,别东想西想,等你高考完,我教你一些合适姑娘的防身术。”荣昭南干脆地捏了下她的小圆脸。 他或许真是坏心肠,越来越喜欢欺负卷毛兔子。 宁媛低着头:“你别……老弄我,我就不会东想西想……等等,你说你要教我防身术?” 她一下子抬起小圆脸,惊讶地看着荣昭南:“真的吗?” 做买卖,确实很需要学习一点防身术,哪怕只有几招,都能在最危急的时候,救命啊! 荣昭南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去看书吧,我去给你准备宵夜。” 他话语里的宠溺让宁媛不禁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正低头看着她,眸光深邃,像能溺毙人的一泓湖水。 宁媛颤了下,垂下眼睫,他生得太俊美,冷的时候拒人千里之外,温柔的时候让人无处可逃。 就像此刻,他的温柔不带任何情欲,像一个单纯的大哥哥宠溺着妹妹,更让人无法拒绝。 “好。”她小声地道。 看着她不自在的样子,小耳朵绯红,荣昭南心情不错地转身离开。 卷毛兔应该会上勾…… 老徐说得不错,对付姑娘得温柔一些,要给些甜头,要宠着点,不能一味地逼迫。 比起陈辰那憨货,还是老徐那只狐狸懂得多。 …… 高考前一天,所有的学生都要去拿准考证。 宁媛刚停好自行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来。 “宁同学,成绩好,不代表做人好,人品差的人,考上大学也没用,你说对吧?” 宁媛转头就看见有些秃头的王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校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宁媛眯了眯乌黑的大眼:“王主任说得对,你说有些人,欺负霸凌同学,把别人当傻子,结果反而害到自己没书读,早早嫁人,你说是不是活该?” 王主任脸色瞬间变了变:“你……” 宁媛懒得理会她,锁好车,转身背着书包离开。 “哼,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王主任把脑袋上的那片特意留长的头发,抚向有些秃的地方。 随后,他转身阴着能滴水的脸上楼回自己办公室。 教导处的办公室桌子上堆满了准考证,高三的老师们正在点算核对准考证。 王主任眼前闪过自己的外甥女林娟子和他姐姐抱在一起哭的样子。 “你就这么看着你外甥女被你们学校的女流氓欺负,被男流氓强娶,什么都不干,你当什么教导主任?!” 姐姐指着他鼻子骂。 他揉了下自己头顶有些秃的毛,看了一眼正在点算准考证的几个班老师。 他眼底光芒闪了闪,不动声色走过去,走到了装高三二班的准考证的篮子边上,叶诚心正在点算准考证。 “叶主任,你们班很有希望出县二中的状元啊。”王主任笑了笑,拍了拍叶诚心的肩膀。 叶诚心被他贴过来油腻的样子恶心了一下,站开了点,别开脸:“承您贵言。” 就是那么一瞬,王主任已经把写着宁媛名字的一张准考证拿走,换了一张写着同样名字的准考证进去。 随后,他迅速地离开。 办公室里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然后一个专门负责发放准考证的老师点了点那一叠高三(二)班的准考证对叶诚心交代:“叶老师,你们班的准考证三遍点齐,可以签字拿走。” 叶诚心跟着几个老师已经仔细地盘点了三遍,才签字领走了准考证:“好。” 看着叶诚心拿着准考证离开,王主任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哼! 他要看看,宁媛拿着假的准考证,怎么参加高考。 叶诚心拿着准考证去了高三二班,把每一张准考证发给学生们,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明天,就是启航的第一天,也是千军万马冲杀独木桥的一天!考验你们的时候来了!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兴奋又紧张地把手里厚厚的试卷与教科书抛向天空——“有!!” 宁媛看着漫天纷飞的试卷,手里捏着准考证,心潮澎湃。 也许几十年后的学生们无法理解,他们无比厌恶压力巨大的考试,在几十年前是几百万人期盼着改变命运的机会—— 参加高考是讲家庭成分和祖辈出身的,要推荐也要学籍的。 家庭成分但凡有些不好的都没资格参加高考。 前生她家庭成分还可以,但刚进工厂,工作不满五年,车间不给推荐,她也没有学籍,参加不了高考。 可很多工作满五年的人,已经超过了25岁参加高考的年龄……也没资格参与。 加上刚恢复高考的那些年,大学没有扩招,录取率低得可怕。 真能考上就是天之骄子,国家包分配工作,还包分房。 这辈子,她盼啊盼啊……终于有机会参加高考了,还有唐老这么个厉害的复大老教授帮她备战。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拼出个人样来! 领到了准考证,宁媛出了班级门。 结果,她就看见了朱利副校长正站在走廊的尽头。 她一愣,随后走了过去:“朱副校长。” 朱副校长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怎么样,有信心吗?” 宁媛也弯着大眼睛笑了笑:“我只能回答我会拼尽全力!” “我相信你会为学校争光!”朱副校欣慰地点点头,宁媛这个姑娘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顺便从口袋里拿了一张准考证出来递给她。 宁媛接了过来,看着那张准考证,上面的准考证号和自己之前拿到的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 她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把这张准考证收好:“看来王主任还是动手了。” 王主任作为林娟子的舅舅,她必须防着,早早就找好了人监视这“隔壁老王”。 在走廊上看见朱副校长的时候,她就猜测到了——王主任没忍住换了她的准考证。 “隔壁老王”果然会干坏事儿。 朱副校长脸色冷沉:“果然如你所料,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居然为了一己私怨,连学生的准考证都扣下来。” 宁媛轻哂:“他那种人要当上正校长,真是二中学生倒霉的开始。” 她虽然只在县二中读了几个月的书,可这里就是她的高中母校,不能被王主任那种人祸害。 “你还是学生,先专注高考,这边的事,我会和朱副校长一起向上反馈。”叶诚心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她脸色很严肃,没想到王主任真的从她手里偷换学生的准考证。 宁媛不光提前找了朱副校长,还找了班主任叶诚心。 孤证不立,这件事肯定必须有两个见证人。 “这个给你,叶老师。”宁媛把王主任的那张假的准考证交给叶诚心。 如果王主任不干坏事,她提前安排了朱副校长和叶诚心也没用。 现在,有了人证、物证,王主任这个教导主任干不久了。 第156章 他看她像块牛肋排 1979年的高考时间是7月的7、8、9三天。 这时候还没有分区域高考,而是全国统一考试,教育部统一命题。 文科科目:政治、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外语! 夏天酷热,宁媛连考三天,每天夏阿婆和唐老爷子都给她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但不让她吃冰的,生怕自家丫头拉肚子。 就连荣昭南都肉眼可见地变得严肃,不但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甚至像个哥哥一样,怕她紧张和睡不好,还教了她一套道家的清心口诀。 宁媛觉得这小哥哥真是个神人,十六岁不到就进了军队,却懂不少‘资本主义’的东西。 还懂道家这种‘封建迷信’的玩意。 不过荣昭南教的口诀确实有用,晚上睡觉和紧张的时候念一念,心念就平静了许多 高考三天,夏日炎炎。 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地在教室里走着,时间粘稠又缓慢地向前流淌。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奋笔疾书,有人趴在桌子上彻底摆烂。 三天里,除了数学依旧让宁媛头疼,让她清楚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是理科学渣。 她只能用唐老教的做题技巧,投机取巧勉强不让数学拖太大后腿。 但其他科目,宁媛都很从容。 到了第三天最后一科英语,检查了三遍英语的卷子,她甚至还有时间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 七月,这几十年前尚没有大面积空气污染过的天空,碧蓝如大海。 知了在窗外嗡嗡嗡地叫着,老旧的三叶风扇在晃荡着,带来一些凉风。 宁媛有些恍惚,时间的河流……仿佛真的从指间流淌而过,就像这一切不过是她梦中妄想。 直到交卷铃声“铛铛铛”的响起,才将她的神智拉回来。 交了卷子,宁媛走出考场。 周围都是考完了最后一科的高考生,大家伙脸色各异,有高兴的,有不安的,有哭丧着脸的。 宁媛一眼就看见那颀长的骑着车来接她的人影,那种真实感才重新回来。 荣昭南啊…… 他一身白衣蓝裤的警服,宽肩窄腰,生得又那样扎眼,往那里一矗,就是一个标杆。 这三天,整天神出鬼没的荣大佬,都每天早晚接送她去考场。 “考得怎么样?”看着宁媛走过来,荣昭南照旧从车篮筐里拿出夏阿婆熬的陈皮绿豆汤递给她。 宁媛有些疲惫的拿手绢擦了擦汗,接过来喝了:“问题不大!” “喝完了,上车,唐老今天亲自下厨,做了牛排。”荣昭南像个大哥哥一样揉了下她的脑袋。 宁媛闻言,顿时很高兴:“真的啊!” 唐老除了会做西服,还会做好几道不错的西餐。 只是以前谨慎起见,在自己家破茅房都不敢做这种资本主义的东西,现在环境宽松多了,唐老偶尔就会下厨。 宁媛高高兴兴地跳上了荣昭南的车尾,抓紧了车尾座:“走吧!” 荣昭南淡淡地道:“抱好,别摔了。” 宁媛一愣,前两天,她不抱着他腰,他也没说什么啊。 可……瞧着他大长腿撑着地,完全没有打算动的样子,宁媛只能咬咬小嘴唇,妥协地抱住了他的修腰。 荣昭南感受着姑娘修软的手臂贴着自己的腰肢,轻笑了下:“走了。” 树荫摇晃,自行车穿行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喧闹街头,一阵阵夏日傍晚的凉风迎面而来。 街头都是刚刚下班的人们,大家说说笑笑。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蓝、绿、黑、灰白的工装,可却已经有些其他鲜艳色彩。 像沉寂的老树在渐渐焕发生机,一如这个古老的国度重新出发,向不确定,却充满希望与生机的未来走去。 真好啊…… 宁媛喜欢这种感觉,一如她这样努力让自己重新生长。 她抬头看着摇晃的扁桃树影,忍不住露出个灿烂的笑,也无意识地环紧了身前人的腰肢。 荣昭南能感受到宁媛的喜悦,他微微挑眉。 这姑娘是考得很好吗? 两人一起到了院子里,夏阿婆和唐老早早就准备好了晚饭。 晚餐有阿婆拿肉票换的牛肋肉,让唐老拿平底小锅细细煎成了四份外酥里嫩的牛肋排。 还有两毛钱去市场里买的没人要的牛尾巴加上土豆,和院子自留地里的西红柿炖了一锅浓稠酸甜的西洋式牛尾汤。 没有黄油卖,唐老加了点牛奶和自己煎的牛油下去调味,照样喷香。 然后是蒸的奶香土豆泥和南瓜泥,撒上黑胡椒,再摆盘。 桌子上四个印着生产建设的搪瓷缸里都装了自制气泡水或者咖啡。 夏阿婆郑重其事地拿了四条手绢出来,要求每个人都塞在领口,当餐巾。 荣昭南看着那条印着花花绿绿牡丹花的半旧手绢,在夏阿婆严厉的目光下,沉默着把它塞在警服领口。 宁媛看着他一脸不情愿又忍耐的样子,强行忍了笑。 桌子碟子边上放着四把……不知道夏阿婆去哪里捡来的水果刀。 叉子……叉子是不会有的。 但是有勺子和筷子,中西合璧一下。 MISS夏站起来,没有玻璃杯,老太太拿着勺子敲了敲搪瓷缸,清了清嗓子—— “ Ladies and gentlemen,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小宁高考成功!” 宁媛有一瞬间的纳闷,她好像在几十年后某个叫《X时代》的电影里面看见过这一幕。 只不过主人公在华丽的宴会厅里,他们坐在地上跑着带崽母鸡和狼的院子里——MISS夏养了鸡,阿黑和阿白成了牧鸡狼。 “她成绩还没出来,庆祝太早了,万一成绩不理想……”荣昭南同志蹙眉。 作为一个前军事指挥官,他很事实求是地指出MISS夏的错误。 然后话没说完,迎来了MISS夏的两记不讲道理的勺子暴击脑门—— “呸,你个小崽子说什么衰话,看不起我家老头子?我家老头子的关门弟子能落榜,能考不上好学校!” 荣昭南按住自己红了的额头,精致的眼角带着火气直跳:“……” 还好他警帽没脱,不然怕得多挨好几下。 宁媛强行忍着笑,乖乖巧巧地坐着,举杯:“唐爷爷,阿婆,你们放心,这次应该考得还不错!” 她被名师高强度特训了一年,什么水准,她自己心里有数。 今年的题目整体难度和第二次、第三次模拟考试难度差不多,整体都还在她能掌控的范围。 粤省的中大……应该是能上的! 唐老欣慰地看着宁媛:“我相信我们囡囡。” 宁媛弯了大眼笑:“嗯!” 一家子,这顿奇奇怪怪的西餐在院子吃得开开心心。 谁说她没有家里人为她开心呢。 像自己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一样的唐老和夏阿婆,甚至最近表现得像大哥哥一样宠着她的荣昭南…… 都是真心为她打算和开心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可她私心小小地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里人。 当然…… 如果荣大佬偶尔扫过她的幽幽眼神不要像看着牛肋排,也许她会觉得更暖。 …… 夜色降临。 宁媛磨磨唧唧地呆在夏阿婆和唐老的房间里,缠着他们说话,不敢回房间。 第157章 做就做,谁怕谁! 夏阿婆看着宁媛在那跟着自家老头儿练字的样子,她暗自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想法和脑子好像不在一个世界。 小宁未必是对小南没有感觉,只是观念不同。 南小子想要很传统的——下班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的工作注定了老婆得多顾家。 但小宁…… 那姑娘思维模式倒是有点像她年轻时在英国读书,遇到那个放弃深爱自己的贵族未婚夫去当战地护士的大学女导师。 她们似乎都不觉得爱情和男人应该是生命里必须存在的东西,只想追逐自己的梦想。 但南小子强势,想要的一切,他都会千方百计达成目标。 这是他作为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指挥官“太岁”的本能。 现在他想要小宁。 他虽然是个很聪明厉害的孩子。 可他不会和姑娘相处,两人结婚又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合作。 他干脆又习惯地用实现“战略战术”目标的方式去对待小宁。 可是,爱情不是这样的…… MISS夏叹气,只是希望两个孩子之间,终会达成一致,互相包容与妥协,他们该是般配的一对儿。 宁媛发现夏阿婆难得地没有赶着自己走。 只是眼看十点半了,唐老强撑着犯困的样子,宁媛哪里能忍心看着二老不舒服呢。 她还是自己走了,磨磨蹭蹭地回了自己房间。 黄色的灯光下,荣昭南还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资料,桌上的袋子卷宗写着“绝密”。 见她回来,他头也没抬起来,淡淡地道:“去洗吧,水在炉子上热着,一会早点休息。” 宁媛听着这话,感觉像在说——猪,把自己洗干净,一会好开宰。 “好。”她咬咬牙,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她一个经历过后世开放年代的人,还结婚过的人,还能怕这童子鸡,做就做! 他长得那么好看,非得把他第一次给她,她也不亏! 怕个屁! 宁媛一提气,转身大步流星地提着热水壶去外头洗澡房沐浴去了。 荣昭南看着宁媛那视死如归,提着水壶出门的背影,他有些忍俊不禁,扶着额低笑出声:“呵呵……” 这傻卷毛兔跟奔赴刑场似的,他有那么像刽子手吗? 荣昭南放下手里的绝密卷宗,若有所思地看了下手里的文件,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把卷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只在上面放了一个本子,压着“绝密”两个字。 …… 宁媛洗头洗澡完了之后,已经是快十一点了。 院子里点了蚊香,她坐在柿子树下擦头发,漫天的繁星是几十年后在大城市里看不见的。 阿黑和阿白黏黏糊糊地贴在她脚边蹭她,越来越像狗了,也不知道荣昭南怎么收伏这俩野狼的。 她摸了摸两只毛茸茸的家伙,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房间的灯光。 他在等她吧? 宁媛低头擦头发,小脸发烫,等擦干了到头发也快十二点了。 灰姑娘这个点都魔法都散了,得,进去看看大魔王打算怎么办吧! 她一咬牙,起身抱着脸盆进了屋子。 谁想到一进屋子,她就愣住了,(⊙o⊙)呃… 床上一道安静的人影,闭着眼的人呼吸声很平静。 她以为磨刀霍霍的大魔王……不,荣昭南同志居然上床先睡了?! 他们当室友也有一年了,她知道荣昭南身体很好,呼噜都不打。 所以他此刻的规律平稳的呼吸,意味着他已经进入深睡。 宁媛松了口气,又有些纳闷,他不是打算高考后“宰”了她吗? 是今晚他困了,累了,就先懒得动她,明天或者后天再说? 宁媛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感觉就像一头待宰的小猪仔,明知道即刻要上屠宰场做烤乳猪的,结果屠夫大哥喝大了……在猪仔身边睡着了? 这下好,又得“等死”,那才难熬呐,还不如痛快点! 宁媛坐在桌子边上发呆了一会,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卷宗,她眉心拧了拧。 这小哥还是部队退役的,怎么能把这些涉密文件就这么随便地扔在桌子上? 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明天得提醒他一下! 宁媛把荣昭南的警服全堆在那卷宗上,权当暂时遮掩。 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家小院能有啥坏人躲得过阿黑和阿白两只看门狼,进来偷东西。 宁媛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干脆转身拿搪瓷缸喝了点水,关灯也上床去了。 黑市里淘换来的二手风扇摇摇晃晃地送来凉风。 她躺了一会,忍不住悄悄地看着身边安静平躺的男人。 高考结束了,她现阶段最要紧的目标完成,终于有时间来……嗯,东想西想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了。 荣昭南连睡觉都四平八稳的,安安静静,充满禁欲的气息。 晦暗里,她依然能看见他完美高挺的鼻尖与流畅线条分明的侧颜。 年轻的荣大佬长得真好看啊…… 她有时候看见他又高又挺的鼻子,真羡慕得想摸一摸。 而且,除了偶尔“月精不调”喜怒不定,他人其实挺好的,温柔和对人好的时候,更让人无法拒绝。 不是很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和她当真夫妻呢? 是……因为他喜欢她吗? 宁媛因为这个猜测,心情忽然有些波动。 下一刻,她又叹了口气,可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更没有说过爱。 她忍不住把两人相处的这一年想了一遍,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宁媛忍不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睛。 高考结束了,既然他今晚不动她,也许,明天该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 现在的荣昭南还不是后世那个荣大佬,他还是个年轻人,冲动了。 宁媛慢慢陷入睡眠呼吸开始平稳的那一刻,身边安静的人影却睁开了幽沉的眼。 荣昭南忽然侧身,手撑着额侧,垂下眸,清冷深邃的目光扫过宁媛安静的小脸。 她刚才没有动那些印着绝密的卷宗,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让他很满意。 她还把他的警服都盖在了上面做了最简单的遮掩。 这样第二天,他拿警服的时候,就能看见藏在下面的卷宗。 她在为他考虑,这很好。 荣昭南眼底闪过笑意,心情很好地用修长的指尖撩起身边姑娘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卷发。 她有一头天生的漂亮光泽的卷发,平时编成两个辫子,看不出来。 现在散落下来,就像曲卷的乌黑丝绸。 卷发小圆脸,大眼小嘴,身边的姑娘像个洋娃娃一样躺在薄被子里。 但她睡相一直不好,四仰八叉的,所以睡大床的时候,她一直尽量远离他。 此刻,薄被子卷到了她的肚子上,小腰半露,连宽松的睡裤都翻卷起来,露出雪白的小腿。 朴实的背心睡衣领口微张,能看得见她胸前一小片皙白单薄的隆起。 荣昭南眼神深了深,他忽然伸手将她拢到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慢慢地将她越拢越紧。 高考结束了……他想要个真媳妇儿了。 第158章 我们可以圆房吗? 宁媛原本心里就紧张又有事儿,才陷入睡眠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压着自己。 她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就对上一双黑暗里,狭长漂亮的幽深瑞凤眼。 那双眼睛里面压抑与跳跃的火焰让暖宁媛浑身紧张起来。 他的眼睛,像能把她烧起来一样,哪里有半分之前的温和。 她僵硬又紧张地看着身上的男人,喉咙的声音都变得艰涩:“你……” 要……要开始了吗?他不是睡了吗? 他轻弯了下眸子,慢慢俯身下来,吻落在她的唇上。 宁媛红了脸,轻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荣昭南……我们先谈谈……” “嗯,谈什么?”他温淡地问,曲着长腿,压着身下姑娘,低头慢条斯理地亲她。 老徐说对姑娘不能太粗鲁,也不能用军队里那套对小子们的手段。 像以前砸柿子欺负人的方式,只会把姑娘欺负哭。 要温柔与耐心…… 宁媛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他强行压着她的时候,更多是害怕。 可他忽然变得这样温存,依然带着点不熟练的生涩。 她反倒是心脏狂跳。 “荣昭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宁媛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穿着薄背心,入手就是属于男性的肌理结实,起伏如山的宽肩,炽热又光洁的肌肤,满是逼人的力量感。 她像被烫到一样,却不敢松手,只口齿不清地问:“你……到底为什么想和我做真夫妻,你喜欢我吗?” 荣昭南的动作停了停,声音喑哑隐忍:“我们的结婚证本来就是真的,本该向对方负责。” 宁媛迷离的眼神慢慢清醒,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她以为,他至少是喜欢她的吧……只是出于负责吗? 他的吻开始落在她的脖颈上,宁媛却有些恍惚,想起前世她看过他的那些专访。 是的,他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男人,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庭。 他恢复了一切待遇,以他的家世和能力,不要秦红星那种女人,京城本也有很多好家世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可出于与她有过亲密的接触,所以他要对她负责。 而且,不容她拒绝。 她也是这个时代走过的人,能理解他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保守又正常的男性思维——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这个年代的好男人理解的爱护尊重女性是—— 我碰过你,我要对你一辈子负责,对你好,给你一个家。 何况他们已经结婚,又有过亲密的接触,他已经把她划入他的领地范围。 宁媛闭了闭眼:“……” 荣昭南的手还停在身下女孩子的小背心里。 衣服里的那一副属于女孩的身体,羞涩又柔软,却像一团又香又柔软的火,撩得让他难以忍耐。 可她却心不在焉,哪怕的他们这样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他的手掌握着她娇软的身体,随时可以占有她。 他的手顿了顿,心底闪过烦躁与压抑,忍不住捏紧她的细腰:“你还是不愿意?” 宁媛沉默了一会:“荣昭南,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发生关系。” 她发现有点糟糕的事儿——从自己并没有完全、彻底抗拒与他发生关系这件事来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真的被他吸引了。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从未对他有过妄念。 可荣昭南这样的男人,要喜欢上他,太容易了…… 哪怕抛开他的身份背景,他都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 他遵从道家养性之道,极其自律,偶尔点了烟也基本不抽,只偶尔在老战友相聚的时候喝上两杯,说不喝就不喝。 身上气息都很干净清爽如雪松清湖,不像那些总沾染烟酒的臭男人那样一身浊气。 更别说,他是个极其负责有担当的男人,光这一点就能碾压70%以上的男人。 还有那副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好相貌。 她慢慢地道:“但我不会成为你想象中那种让你随时回家有热饭菜,永远等你回家的好妻子,荣昭南。” 他未来的工作性质与路途,注定了他需要的是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他的妻子要顾家,要照顾孩子与家庭,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就像他上辈子的妻子,一直都是全职夫人,门当户对,支持他的工作。 可上辈子她做够了别人身后的女人。 这辈子,哪怕这个男人能让她衣食无忧,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做谁背后的女人。 宁媛淡淡地道:“我也没有打算读大学或者大学毕业就生孩子,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看我想看的风景。” “直到我觉得时机到了,准备好成为一个母亲。” 她轻叹,看着他:“也许那时候,我已经是三十岁,甚至四十岁,你可以接受吗,接受的话,我们就睡吧。” 成年人,不是单做一夜夫妻的话,至少应该在互相交托上床前,做最基本的沟通吧。 糊里糊涂睡了就是脑子进水的傻子。 荣昭南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姑娘,昏暗的月光透过窗外落在她圆润清冷的眼眸上。 她就这么看着他。 可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身下的人,平时明明像个做事有些毛躁又大胆的小姑娘。 这一刻,她却像一个比他冷静成熟许多的大人在看着一个小孩儿。 比他小六七岁的姑娘,却纵容他像个孩子在她身上予取予夺,哪怕拿走她最珍贵的贞操。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呼吸都跟着沉冷下去:“…… 荣昭南幽暗的眸子睨着她:“宁媛,你的想法很自私,就不怕我们睡了以后,很快会有孩子吗,有了孩子,你会改变想法的。” 他的手一路扯开了她的裤子,把手探了下去揉她。 宁媛浑身一紧,却没有抗拒他,把手放环在他肩膀上,隐忍无奈地笑了笑。 “荣队长,你真的很天真。” 是啊,现在的他才27岁,不,还没过生日呢,26岁。 第159章 你就这么不想当我老婆? 他还不是后来那个杀伐果决,手段老辣沉稳,纵横捭阖于国际风云间的大人物。 他还很年轻,讨厌她嘲弄他天真。 像个生气的大孩子硬要证明什么,在她身上不得其法的乱摸一气。 没折腾出什么结果,他自己倒是喘着粗气儿地红了精致的眼角,连高挺的鼻尖儿都红了,羞愤又巴巴地看着她。 宁媛并不怜悯他,忍着被他胡乱弄出来的奇异感觉,低声道:“就算有了意外,荣队也知道的,医院有流产手术……唔!” 荣昭南一僵,另外一只手忽然捏住她的下颌,眼底都是冷戾的光:“你敢!” 宁媛被他捏疼了,闷哼一声,却眸光清冷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不敢,荣昭南,你以后的工作大概率也不能经常盯着我,不是吗?” 她顿了顿,有些嘲弄地问:“又或者,你要利用你恢复了的工作和人脉,把我关起来呢?” 就像几十年后那些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爱上我,一言不合就玩非法囚禁的游戏?! 荣昭南森冷地盯着身下的姑娘,她就这么平静地回望他。 她怎么能在他身下这样的时候……冷酷地说会打掉意外来的孩子。 明明是她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可却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他在她面前,像面对成熟大姐姐没有任何心理优势的毛头少年。 哪怕战场上面对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他从未感觉过这种挫败。 唯一一次这种感觉,来自他被迫离开队伍退役的时候! 荣昭南咬牙:“宁媛,你可真是厉害,大家都在想着当贤妻良母,你倒是把自私自利贯彻到底了,连孩子都能不要!” 当他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有什么不好?他会养她一辈子,让她衣食无忧一生。 宁媛淡淡地问:“俗话说大丈夫志在四海不在小家,如果只想去拼搏和成就自己是自私的话,那大部分男人们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为什么到女人身上就要被指责呢? 荣昭南冷道:“那不一样!” 宁媛弯了弯乌黑的眼眸:“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女人长了子宫,天生要承担生儿育女的角色,所以必须一切为家庭和生儿育女让道?” 荣昭南气笑了:“怎么,你要现在这种时候跟我讨论人生道理?” 宁媛看着他忽然挑眉:“你知道1942年新华报有一篇《论“贤妻良母”》的文章吗?” 那是一位一生没有孩子,可离世时让民众们站满十里长街哭泣送别的伟人,发表于1942年的文章。 荣昭南脸色冷沉地看着她没说话,他当然知道。 宁媛淡淡地道:“早在1942年,他就在文章里愤怒地抨击过“贤妻良母”这个词,认为这个词意味女性首先必须服务于家庭和男性,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独立个体,这是封建枷锁。” 伟人几十年前就能明白的道理,可惜即使到了21世纪,依然有大把男人不懂,要求女孩当贤妻良母。 荣昭南支撑起身体看着身下姑娘,神色明暗不定—— “宁媛,上床还要跟我谈判,甚至引经据典,你真厉害,你是懂怎么让人下火的,比什么凉茶都好用!” 他是极敏锐的人,看得出她对他也有心动,否则也不会想彻底做真夫妻。 可就是她明明有感觉的时候,还能在床上,跟他做之前谈条件? 他从她身上抽出手,松开了她,自嘲地冷嗤:“我他妈说不过你,你实在不想跟我就算了,我还没下作到强逼你跟我过一辈子!” 说完,荣昭南一转身起了床,面无表情地转身扯了警服和文件就离开。 “砰!” 大门摔上,扑簌落下灰尘。 宁媛僵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当她的面说脏话。 她默默地把自己被扯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心情复杂黯然地轻叹。 宁媛2023年的这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对于生活在1979年的荣昭南来说,一定很难接受。 可是,她就是这样现实世故。 对喜欢和欣赏的男人,上个床,她照样和他谈条件,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条件她提了,接受不接受,是他的事。 1979年的荣昭南大约是只会觉得她这2023年的想法奇葩离谱又下头吧。 让男人下头,好过自己对男人上头—— 如无头苍蝇,飞鸟投林一样爱就爱了,喜欢就燃烧自己,不管不顾,被男人哄几句,不带套就睡了。 大肚子再打胎或者生孩子这种青春疼痛文学,是看多了言情小说,喜欢感动自己的单蠢年轻女孩才干的事。 可惜她宁媛只是徒有外表年轻单纯,皮下却是一颗苍老而成熟的心脏。 她已经被生活教训了一辈子,干不出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脑残事。 宁媛闭上眼,扯了下唇角。 …… 夜色沉沉,荣昭南曲着大长腿坐在陈辰宿舍的屋顶上,面无表情地问他:“有烟么?” 陈辰困死了,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边上,给他递烟点火。 队长这是咋了,半夜跟炸膛了的炮一样,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了,见鬼了,居然大半夜来找他抽烟?? 是京城那边又出啥事儿了? 荣昭南接过烟,抽了两口,忽然觉得烟的味道有点潮。 他眉心拧了拧,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烟,白色的烟身染着一点水渍。 那是他指尖和手上有水露才染上去的……属于宁媛年轻干净又诱人的味道。 他也是在她身上才第一次真正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知道原来男人的欲念燃起来的时候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荣昭南盯着自己的修长还沾着湿意的手指,眼神里翻腾着阴郁的火焰与不得纾解的欲念。 难怪说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可是那个女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到底是谁把她教成那样的!! 生了一副天真稚弱的外表,却一肚子算计,一脑子冷酷的资产阶级思想和现在的姑娘完全不一样! 荣昭南冷冷地抽了一口烟。 她提出那些条件,呵……难道要他当爷爷的年龄才看儿子吗?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捏灭了手里沾着宁媛味道的烟。 既然,不想当他的妻子,那就——算了! 第160章 她就是如此现实又世故 荣昭南这一次离开,只让人捎来信说有事要处理,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眼看到了八月初,连高考分数出来了,宁媛考了414.5分,这个分数是整个县,不,是市文科状元! 全省总排名第六! 一年下来,她从学渣到这个成绩,没有辜负这一年头悬梁锥刺股的拼搏,没辜负唐老尽心竭力的辅导! 哪怕知道自己考得不会差,宁媛激动得忍不住红了眼,差点哭出声来! 她终于实现了上辈子做梦都想实现的梦想! 但这还不是让她最激动的时候! 而且没多久,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 宁媛这次接到了三封录取通知书,一所省内最好的高校,一所中大,还有一所…… “复大?!!”宁媛不敢置信地翻来覆去地看那封邮局送来的录取信。 上面盖着鲜红的复大招生处的章。 她把复大放在了第二志愿,中大第一志愿,正常来说,复大这种牛逼的大学很少会录取把他们当第二志愿的学生。 可唐老却推着眼镜,并不意外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你前面几位都去了清北和交大、中科,你的成绩足以让复大愿意录取你。” 他查过了,1979年上海的大学(含大专)线是文科274分,理科258分,重点大学线则是文科310,理科300分。 复大最低录取分数线为380,宁媛的分数超过了足足30分以上。 复大的招生老师会心动不足为奇! 宁媛看着中大的录取通知书和复大的录取通知书,心里波澜起伏,激动得手都发抖! 妈呀……我出息了!!我真他妈出息了!!!我是个人才啊!!!! 解放区的天!是艳阳天!!啊——哈哈哈哈哈!!!我要上大学了,还是清北复交之一!!! 宁媛娇小的身子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爬柿子树上去仰天大笑!! 不行,不行,我是活了两辈子的老人儿了,我要从容,我要镇定!!! 宁媛深呼吸,可还是忍不住抱着唐老和夏阿婆又哭又笑的。 两辈子梦圆啊,怎么能不激动!!! “好孩子,慢点、慢点,我这老腰可经不住你蹦跶!”唐老忍不住也跟着笑,厚厚镜片后是他自豪又骄傲的目光。 他老人家可厉害吧! 把个小学渣教得拿了两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其中一所还是他的母校! 宁媛忍着激动,朝着唐老和夏阿婆深深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夏老太太干瘪的脸上也带着笑,忙扶起她:“嘿,你这小丫头跟我们客气啥,走咱们买菜搞好吃的去!” 唐老推了推眼镜,笑着道:“是啊,要我还在沪上,这时候快上大闸蟹了,给你们做一道花雕醉蟹试试!” 宁媛顿了顿,唐老这是在试探呢—— 秋风起,蟹脚痒,螃蟹十月才肥,大闸蟹也一样,哪里能八月初就吃上了。 试探她能不能别去中大,去他的母校复大。 唐老从国外回来,在复大教书了很多年,对沪上和复大都有很深的感情,他想回沪上,也可以理解。 而且复大……是比中大学术力量更优秀,未来各种综合排名也高于中大。 宁媛犹豫了,可自己一直的目标就是在粤省读中大,才有更好的机会做买卖,好分一杯改革开放头啖汤。 再加上,粤省靠近港府……她也想查宁家的消息。 “唐爷爷,你让我想想,到底要去哪里读书。”宁媛也不跟唐老打哑谜,认真地道。 唐老见宁媛这也敏锐,知道自己心思瞒不过她,轻叹了一声:“好,我也就是提个建议,你的未来,当然你决定。” 宁媛笑了笑:“好!” 随后,她开开心心地提了篮子,挽着夏阿婆:“阿婆,我们买菜去,听说今天市场上有新鲜海鱼呢,我找章二哥换了点票,咱们今天吃不了花雕醉蟹,就吃海鱼!” 他们所在的小县城离海有几个小时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夏天大量海产上市的时候,会有一些送到县里的市场。 夏阿婆笑着点点头,和宁媛戴了草帽出了门。 八月酷暑,可一路祖孙俩似的一老一小说说笑笑,心情好,也不觉得热了。 只是…… 夏阿婆像不经意地提道:“小南这一走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赶回来送你去大学。” 宁媛顿了顿,沉默了一会:“阿婆,他是被我气走的,就算不回来,也不奇怪。” 夏阿婆和唐老一直没有过问他们的事儿,这是第一次问。 她得给他们一点心理准备。 夏阿婆眉心拧了拧,看着宁媛:“小宁,你真的不打算跟小南过了?” 那天晚上,南小子摔门走了,他们其实知道,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很明显,他这次走和上次出差不一样。 宁媛淡淡地道:“是他不愿意跟我过了,我们的三观不合适。” 夏阿婆一愣,看着宁媛,眼神复杂:“小南已经恢复了待遇,你知道如果你跟了小南,以后可以衣食无忧,很多事都不愁吗?” 宁媛笑了笑:“我知道,您就当我作吧。”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跟着他一辈子,也不会差。 她要是抢占先机当他的第一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就算最后他最后还是会遇到前世挚爱的女人,与她离婚。 以他的责任心和本事来看,孩子和自己也会得到妥善安置。 不管在国内国外,她都可以一生衣食无忧,想买什么都不愁。 可她偏要和他谈上床和真夫妻的条件,果然,他接受不了,气走了。 夏阿婆皱眉:“为什么,你要真想婚后工作,让小南给你安排一份轻松的办公室工作,又能顾家,不好吗?” 小宁不是个作的姑娘,她一直理智又现实,可在感情上,她却有一种古怪的坚持。 小南跟她和老头子提过对小宁未来的安排,听起来小南的安排不是很好吗? 毕竟小南的工作很重要,是得有个人在背后顾家。 宁媛顿了顿,是的,是挺好的。 大学毕业,给她找份安稳轻松的办公室工作,怀孕生子,工资不高,但能顾家养孩子照顾外头拼搏的老公。 但,这条路她上辈子走过了。 上辈子李延想要孩子的时候,最后还是把她从纺织厂调出来当个木材厂的小出纳。 这工作不忙,工资当零花钱,有时间顾家顾老公。 宁媛淡淡地笑了笑:“他安排的没问题,但不是我想要的,我那么努力考大学,不是为了成为谁的老婆,是为了我自己。” 依附人当菟丝子的路,她上辈子走过了。 她懂得当菟丝子也要有强大的心脏,要去容忍丈夫脾气,婆家的刁难,甚至容忍其他女人的气度。 如果这辈子还走老路,无非是从处长李延换成未来大佬荣昭南,换个男人依附而已! 还是得靠着“好”男人的“良心”而活。 说来,上辈子李延也很有‘责任心和良心’的没和她离婚,也算与她‘白头偕老’。 夏阿婆愣了一下,看着宁媛眼神复杂:“你,不相信男人对你的好能持续一辈子是吗?” 宁媛自嘲地笑了笑:“我胆小,运气也不多好,哪里敢赌一辈子,唐爷爷那样的人毕竟是个例。” 前些年大混乱里,夫妻互相检举出卖反目的事儿多了。 这个世上,最不值得相信的就是男人对你的——“好”。 因为这种好,是他们的赐予,可以随时收回去的,对你好,你什么都有。 不想对你好了,你什么都没有。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惟独人心与太阳不可直视。 夏阿婆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叹了口气:“小宁啊,你有时候让我觉得你一点不像二十岁的小姑娘。” 小宁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南小子知道吗? 宁媛目光闪了闪,转眼地看着远方:“我不想再依附男人活着,从他们身上找安全感,他接受不了我的想法,彼此不耽误是好事。” 她上辈子没本事,没学历,靠着一颗“强”心脏,依附丈夫看他脸色过一辈子。 这辈子,她有学历了,有重生的机遇,为什么不去时代的浪潮里扑腾,还要走上辈子那条菟丝子的路? 就算她作吧! 可哪怕在这时代的浪潮里输了也是她自找的,失败也服气。 总好过上辈子那样,失败和成功全靠着丈夫的赐予和定义! 至于荣昭南啊…… 她垂下眸子,悄悄捏紧了手里的篮子。 他是让自己动心了的男人,这一年的相处,细细想,好像连艰苦都有一层暧昧甜蜜的光。 可她都活了两辈子了,知道喜欢的人不一定要得到,否则三观不合就成怨偶,何必呢? 她早就算好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愤怒,他厌恶她,两人不会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会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但…… 自己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才会那天在床上说那些话。 即使他们不在一起,可就凭着他下放时,她三番几次从红袖章和村里人手里护着他这段往事。 他就会记她曾经帮他的这份人情。 哪天她真有什么大难处,只要开口,他一定会伸出援手,还她人情。 宁媛慢慢地拨了下自己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眯了眯幽暗乌黑的眼眸。 瞧,她就是这么现实世故的女人,呵…… 第163章 我买你一年零四个月 宁媛听着他冷淡的话,就像她是个陌生的人,心里不由沉了沉:"好。" 荣昭南起身,离开了房间。 宁媛目光落在他修长挺拔的背影上,暗自叹了口气。 她利落地穿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想了想,拿两个搪瓷缸子倒上在家里一直备着的气泡水。 然后又加了薄荷与冰块进去,她记得他挺喜欢喝气泡水的。 宁媛打开门,看见荣昭南在院子里,阿黑和阿白正小心又讨好地绕着他身边。 狼总是对比自己强悍很多的存在,抱持着臣服的姿态。 “那个……我收拾好了。”宁媛端着气泡水出来,有些不自在地递给他。 她很久没有看见他在院子里和阿黑、阿白一块玩了。 她承认看见这一幕,是怀念的。 荣昭南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只是进了房间放在窗边,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坐吧。” 他身上的气势,让宁媛不由自主地乖巧在他面前坐下。 “两件事。”荣昭南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没什么情绪地道。 “第一、我们的婚姻关系按照原定计划到明年底解除,有其他意见吗?” 宁媛大眼睛里闪疑惑,按照他做事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一旦决定放弃她了,会安排尽快和她领离婚证。 但他为什么依然按照最初的计划维持两人的婚姻呢? 宁媛想了想,问:“这个安排……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荣昭南眉心拧了下:“工作需要,希望你不该问的不问。” 他语音里的不耐烦,让宁媛一顿,还是垂下眼:“好。” 荣昭南继续说:“第二,除非我允许,你在这段时间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婚姻状况。” 宁媛愣住了,眉心微凝地看向他:“你这是打算……隐婚?这也是工作需求?” 她心里有点不太舒服的怪异感,既要保留婚姻,又要隐藏她这个妻子的存在,为什么呢? “隐婚?”荣昭南没有听过这个词,但很快就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 隐婚——隐藏结婚状况。 他淡淡地道:“是,工作需求。” 宁媛忍下心底的疑问,叹了口气:“我们结婚这事儿,身边也有好些人知道,你要觉得不影响你的工作,那我听你的。” 荣昭南起身,没什么表情地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时间到了,会有人把离婚证给你。” 宁媛:“好……” 也就是说,他甚至不必亲自出面,就能解决掉他们的婚姻关系。 荣昭南交代完事情,便起身往门外走。 宁媛看着他修挺的背影,忍不住问:“等一下,你这就要走吗?” 荣昭南脚步一停,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嘲弄地轻扯唇角—— “对了,跟你合作是要条件的,这段时间你会有工资,放在你那里的一千九百块,就是你这段时间的报酬。”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宁媛咬了咬小嘴,忍着怒气看着他。 这半年时间,他放在她的钱越来越多,已经有一千九百块了,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 荣昭南冷漠地道:“字面上的意思,一千九买你一年四个月,你需要遵守的规则只有一条——别在外头跟别的男人闹出什么不好听、不好看的出来,让人抓到把柄!” 他不在两个月,她和欧明朗过得挺开心的。 宁媛脸色白了白,捏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 “荣昭南,你一定要怎样说话吗?我们不是敌人,我只是想说,唐老和夏阿婆都记挂着你,难得回来,至少和二老吃顿饭。” 荣昭南听到夏阿婆和唐老,冷淡的面容上才略有动容:“知道了。” 宁媛垂下乌黑的长睫,径自站起来,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去:“我去买菜。” 她拿了布挎包,也不多看他一眼就出门了。 等出了院子,她才忍不住红了鼻尖,边走边用手背擦泪。 虽然早已经知道再见面,不会太愉快。 她以为自己很能忍,可心里还是会因为他刺人的话难过。 为什么呢? 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坚持自己的本心,一没为了好处吊着他,二没脚踏两只船。 两个人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他不接受她那些条件,她也没逼他负责,他凭什么对她说那些话?! 就像她是什么为了钱什么都干、不自爱的女人! 八月底中午的烈阳晒得人眼眶发涩。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把所有的酸涩和难过都压进心底深处。 一开始把话说清楚,果然是对的,她会无条件配合他的工作,就当她欠了他的。 到明年底,他有他的鹏程万里,她有她想去看的海潮涌起。 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几十年。 宁媛捏紧,轻嘲地一笑,向市场走了过去。 …… 唐老和夏阿婆从百货大楼买东西回来,已经在吃过了午饭。 进门忽然看见荣昭南回来,二老都很高兴。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呀,小宁都要去复大读书了,才回来!”夏阿婆拍了他背一下,没好气地冲他翻白眼。 荣昭南眼神微动:“她第一志愿不是去粤省中大吗?” 唐老扶了扶眼镜,有点小得意:“我的关门小弟子当然跟去我的母校!” 当年他去牛津前在复旦读了一年,后来也是在复大当的老师。 荣昭南似乎被提醒了,他回房从取了一份文件递给唐老:“说到您原来的单位,这个给您。” “给我的?”唐老爷子有些纳闷地接过来,打开看了下。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看了一下文件:“这是……我们单位给我……恢复待遇的文件?!” 荣昭南温淡的一笑:“是的!” 夏阿婆一听,顿时踮起脚尖,探头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待看清楚文件上的字,她激动地抓着唐老爷子的袖子:“老头子!老头子,你真的恢复待遇!” 唐老爷子拿着那些文件的手颤抖起来,忍不住笑出了:“这是真的?” 随后,他忽然拿下眼镜,抱着头慢慢地蹲在地上老泪纵横:“等到了……等到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夏阿婆也红了眼,蹲下来抱着自家老伴一个劲地掉泪,呜咽出声:“等到了,咱们等到了!” 看着两个抱头痛哭的老人家,荣昭南清冷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当然理解这种感觉。 等两个老人家稍微发泄了一点心里的情绪,他才伸手扶唐老:“您不能太激动了,心脏本来就不好。” 夏阿婆也赶紧反手去搀扶自家老伴:“老头子,小南说得对,咱好日子还在后头,别太激动了!” 唐老被搀扶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反手拉着夏阿婆看向荣昭南:“我家阿夏……她有没有可能……” 荣昭南看着夏阿婆,沉默了下去,似带着无声的歉意。 夏阿婆见状,擦了眼泪,反手拍了一下唐老的胳膊:“嗨,你能恢复待遇就是天大的好事儿,扯别的干什么呢!” 唐老一愣,忙点头,拿袖子蹭了蹭眼泪—— “对的,对的,南小子难得回来一趟,给我带回来那么大好的消息,咱们今晚做好吃的!” 荣昭南温淡地笑着:“嗯,很久没有吃上夏阿婆的手艺了。” 夏阿婆擦干了泪,还是没忍住看着他问:“小宁打算带我们一起去沪上,你这次回来,会跟我们一起去沪上吗?” 第164章 她总是很容易让他失去忍耐力 沪上是老头子待得最久的地方,他熟得很。 原本小宁打算带着他们一起悄悄回去,找地方住下。 现在老头子恢复待遇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了,那小南怎么办? 一个人留在这里工作? 荣昭南神色淡然地道:“我这边有别的安排,宁媛去买菜了,爷爷、阿婆先去午休吧。” 老太太只叹了口气:“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们老人家也不好插手。” 南小子的工作是不好随便问的。 可远距离谈对象,很容易散伙啊。 也许他们需要时间,让彼此慢慢磨合与成长。 夏阿婆和唐老都去休息了。 荣昭南也回了房间,快两个月过去,房间里还是当初离开时的样子。 宁媛没有把那张合拼的大床分开。 他的枕头和薄被也好好地摆在那上面。 荣昭南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宁媛方才换衣的样子闪过眼前。 她身上白雪红梅一团……纤软背上漂亮细长的脊沟一路向下…… 他忍不住眉心紧拧,那女人进门也不注意,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衣服。 荣昭南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那个女人,似乎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让他失去引以为傲的忍耐力。 …………………… 宁媛买菜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大眼弯弯含笑的样子。 唐老和夏阿婆已经起床了,瞧着她神色自若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一起下厨去了。 荣昭南不会光看着二老做事,自然也要帮忙洗菜或者劈柴或者堆煤的。 阿黑和阿黄撵着小鸡仔满院子跑。 一时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不是一家子,却胜似一家子在乡下的日常。 宁媛心里百味杂陈,却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晚餐是牛杂煲、紫苏香煎小黄鱼、鸡蛋炒西红柿、蒜蓉菜心等时令菜。 外加一碟炒花生米加上气泡水,一顿饭倒是吃得还算平和开心。 只是宁媛和荣昭南几乎没有任何眼神接触。 饭后,荣昭南帮着收拾了碗筷,并没有留宿,老徐还过来他帮收拾了行李。 “小嫂子。”老徐提着自家队长的行李从房间里出来,尴尬地对着她笑了笑。 这也算他业余时间的雇主,一个月还能领十五块呢。 宁媛没有迁怒他人的习惯,捧着洗完的衣服出来,朝着他笑了笑:“辛苦了。” 荣昭南背着包,提着行李出来,见宁媛正在院子里晒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他淡淡地看向老徐:“走吧。” 宁媛目送他离开,知道他带走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房间里空了不少。 她垂下长睫,没什么表情地继续晒衣服。 两个人闹得不开心,还要同床共枕,共处一室,是一种煎熬。 夏阿婆看着荣昭南,又看了眼宁媛和他的房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只是看着空了不少的房间,完全没了他存在过的踪迹。 宁媛重生的晚上第一次失眠了,她念了清心咒助眠,却发现…… 这也是他教的。 她望着窗外的月光,自嘲地轻哂,凡走过必留痕迹。 他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湮灭的痕迹。 可一切都会过去的。 走,就走了吧……她相信所有念念不忘都会被时间淡化。 …… 第二天下午,宁媛按照计划,要去学校最后办理调档手续。 朱校长希望她和这次成绩优异的学生们一起留一张合影。 小县城出个市文科状元,全省第六不容易,原本县教育局还希望她坐拖拉机敲锣打鼓“游街示众”呢。 宁媛坚决地拒绝掉了。 但二中是她母校,看在朱校长的面子上,还是同意学校和几个考得好的同学轮流戴着大红花拍“状元”照。 “今晚咱们带同学们去县招待所吃饭,我开好介绍信了,酒也买好了!”朱校长非常高兴。 朱副校长已经成了朱校长,有了叶老师和作证,加上那个假的准考证当证据。 王主任因为个人恩怨,偷换学生高考准考证的事儿,板上钉钉。 王主任别说要竞争校长的位置,连教导处主任的位置都没了,直接被开除! 朱校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手下出了这次高考是市文科状元,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他和叶诚信几个老师一合计,决定一起凑钱,带考上大学的学生们吃顿好的! 欧明朗和几个男生也都很高兴:“今晚不醉不归,女同学也要喝!” 其余几个女生也都答应了,徐花儿一叉腰:“怕你们啊,状元都是我们女的!” 只有宁媛无奈地摆手:“我是真的不能喝,白酒一杯晕头,两杯倒,酒精过敏。” 她大概是对酒精毫无抵抗力,一两白酒扑街,而且因为李延以前总爱喝酒。 自己非常厌恶喝醉的感觉,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 其他几个男生们一听,都闹哄得更起劲,非要宁媛这状元喝! 徐花儿不客气地撸袖子道:“你们欺负小宁不能喝算什么本事,我替她喝!” 另外一个今天来照相的干瘦女生眼神闪了闪,忽然帮着宁媛说话:“小宁不想喝,就算了呀。” 徐花儿酒量出名的两斤不倒,见她目光炯炯地扫过大家伙,男生们还真有点怂。 看着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朱校长和一向严肃的叶老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向县招待所的烤鸡腿出发!” “出发!出发!!” 夕阳西下,穿着裙子的年轻姑娘和穿海魂衫的小伙儿们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出了学校大门。 学校门口还懒洋洋地趴着一只灰白色的大狗,一见有人出来,它就站起来。 “嚯!这狗狗长得真好看!”有人忍不住惊叹。 灰白大狗兴奋地跑到宁媛面前摇尾巴,宁媛亲昵地揉揉它,给它戴上狗绳:“阿白,一会咱们去吃饭!” “这大狗是宁媛家的啊!”朱校长惊讶地问。 宁媛冲着朱校长笑了笑:“是的,阿白是我家的。” 自从上次被郑保国带着柳阿叔的人堵了一次,她要出门晚回家都会带上阿白,以防万一。 荣昭南上次说会教她一些保命的简单招式,看来是不可能指望他了。 等到了复大的时候,再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找人教点防身术。 没有人留意,他们离开之后,一道消瘦的人影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你说过,只要我答应你所有条件,你还是会帮我报仇,对吗?" 男人有点不安,但还是咬牙:"好。" …… “队长,你个人的新档案都已经做好了。” 老徐给了荣昭南一份资料过目。 荣昭南打开仔细看了看:“做得不错。” 但看到职业一栏,他眯了眯眼,点了点那个位置:“你弄的?” 老徐笑笑:“这是工作需要,也是为了队长考虑嘛,怎么,难不成队长要改?” 荣昭南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以后不要自作聪明。” 老徐见自家队长最终还是没拒绝,笑了笑:“好!” 说这,他伸手揽住荣昭南的肩膀:“队长这次帮了我们单位的大忙,上头今晚安排了去县招待所送行宴!你都要去沪上了,这次可不能拒绝我!” 荣昭南眉梢挑了挑:"县招待所?怎么。想灌醉我?" 第165章 和他有一腿的不在乎他 “嘿,谁敢灌咱们队长啊,这不得挨揍!”老徐嘿嘿一笑。 以前还有人敢仗着领导身份逼他喝酒,结果被他捏着脖子,拆了下巴,灌酒灌得进了医务室。 武力值太凶猛,性格又狠又冷的“太岁”,被关了禁闭。 但别说陈将军护犊子,就当时他的背景和战功,谁会为了喝酒这种事,真为难他? 从此后,谁敢都不敢招惹荣队。 谁都知道队长那说一不二的个性,说不喝的时候,谁也劝不动,谁的面子也不给。 老徐抱着自家队长的肩膀,眼神不舍到拉丝—— “就是想你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队长。” 荣昭南伸手,把他的脸推远点,面无表情:“没事别学陈辰说话,恶心。” 这帮家伙,早早就发现打不过他,学会了恶心他。 成天一副对他深情不舍的样子,像自己真跟他们有一腿似的。 曾经真跟他有一腿的,连个“想”字都没说过。 呵…… 老徐嘿嘿一笑:“走走走,县招待所这个点该上菜了!” …… 这头宁媛和一帮同学刚进县招待所,章二就朝她眨眨眼,指了指边上的几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包间—— 以前县招待所食堂是没有隔间的。 但是宁媛建议章二拿屏风搞几个,不然各单位领导来这里吃饭,有时候谈事儿不方便。 或者容易撞见不想撞见的人。 章二觉得也不费事,就弄了屏风把靠墙的几桌都单独围了起来。 效果果然很好,隔间很抢手,他还被主管领导夸了——会来事儿,考虑事情周到。 宁媛看着章二给自己打的手势,使眼色,她有些纳闷地看向他指的包厢。 结果就透过隔间看见了好些身穿白衣蓝裤制服的,坐在上首的是她熟悉的修长淡冷的身影。 依然是制服笔挺,帽檐压在漂亮的眉骨上,掩了额角的疤痕。 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一身凛冽又禁欲的气息。 两人目光对视一眼,荣昭南淡淡地听着边上的人说话,略偏头,就着边上人手上火柴点了根烟。 就像完全没看见宁媛,不过是个陌生人一般。 服务员点菜完毕,拉好屏风,隔绝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宁媛眉心拧了拧,心情有些烦闷,怎么又撞见了? 她跟着同学们坐下,阿白跟着章二乖乖地去了招待所的门卫室里蹲着当看门狼。 一般人本来就不太会分辨狼和狼狗,加上阿白一身灰白的毛和漂亮的脸,又乖巧得很,更不容易被看出来是狼了。 “大家都是未来的栋梁,今天校长和老师们请大家吃饭,以后不管去了哪里,都记得县二中是你们的家!” 朱校长和男老师们倒了宋河大曲,又让人给准备了五星啤酒给学生们。 大家一起高兴地举杯庆祝。 县二中七个班级,也就六个人考上了本科和大专,三个本科,三个大专。 又出了宁媛这个状元和欧明朗这个榜眼,是全县考上大学最多的学校。 朱校长和老师们都很自豪,这次开了介绍信又凑了钱和票,非得和大家伙吃顿好的。 宁媛不喝白酒,也不喝啤酒,喝的是县城招待所的气泡甜水。 欧明朗喝完了啤酒,看着宁媛那杯气泡水,很纳闷。 “我听说你把这配方给了章二哥,你以后不是打算在沪上也卖这气泡水吗?这样不会对你的规划有影响吗?” 当初她连他都不告诉气泡水的配方! 宁媛笑了笑:“配方给了章二哥,没关系的。” 反正这东西也没什么大技术含量。 现在信息不发达,章二在小县城卖气泡水,也不影响她去沪上或者别的地方干这卖气泡水的营生。 她受了章二哥不少人情,还他是应该的。 而且……这也是她对章二哥的一个小考验吧,毕竟以后能一起做事情的人,人品很重要。 宁媛没有细说,欧明朗也不多问,只是看了眼屏风的方向:“你家里那位好像坐在里面……你们吵架了?” 他刚才可是看见了他们像陌生人一样,而且荣昭南好像很久没有出现在宁媛身边了。 宁媛要去上大学了,他们是要分开吗? 宁媛垂下眼眸:“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明朗,以后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要提这件事。” 他今天说了,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知道他打算处理其他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但是明朗这边,她会处理好,就算……配合他工作。 欧明朗一愣,看着宁媛,眉心拧了拧:“行……你确定吗?” 虽然她摆脱了那段临时婚姻是好事,但他总觉得小宁说话模棱两可的。 “是。”宁媛淡淡地点头,没有多说。 欧明朗见状,也识趣地不问,给她夹菜:“那我祝贺你恢复自由身,天高任鸟飞,多吃点儿。” 宁媛看着他给自己夹了个鸡翅,哭笑不得,这是祝她单飞嘛? 隔间的屏风后,荣昭南隔着屏风间的空隙,能看见宁媛和欧明朗还有其他同学老师说说笑笑。 似乎一点没有受昨天他们对话的影响。 他捏掉手里一口没抽过的烟,冷淡地别开眼看向徐力:“老徐,什么时候结束,我还有事。” 老徐轻咳一声:“待会吧,还有几个人没来呢。” 他也不知道今天就那么巧,小嫂子也会在这里啊,队长也才刚开始吃吧! 荣昭南没说话,喝了一杯他们递来的酒。 …… 这头倒是宁媛一组八点多就先散了——因为朱校长喝大了。 或者说几个老师太高兴都喝了不少,走路都不稳当了。 欧明朗几个男学生只能负责送他们回去。 他扶着朱校长,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宁媛和徐花儿、李芳三个女孩:“你们自己回去没事吧?” 李芳就是在校门口帮着宁媛说话的干瘦姑娘,她眼珠转了转,拉着也喝了挺多的徐花儿:“不怕,我们三个人呢。” 宁媛牵着阿白,笑着拍拍阿白的狼头:“对啊,我带着阿白呢,现在也才八点!” 一行人分头行动。 宁媛一手牵着阿白,一手挽着走路都踉跄的徐花儿,李芳在另外一边也挽着徐花儿,三个人一起走。 结果衬衫长袖被徐花儿的胳膊蹭上去一点,顿时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 “你这是怎么了?”宁媛一眼就看见了,眉心微拧。 李芳马上拉下袖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色:“我……我爸喝醉了打的。” 宁媛见状,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很多父母把孩子当成自己所有物,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年头流行的是——不打不成器。 “小媛,我们先送李芳回家吧!”徐花儿很同情她,难怪李芳总是穿着长袖。 “那不行,你喝了那么多,我不放心,先送你!”李芳马上拔高了声音。 拗不过李芳,宁媛也担心走路有些不稳的徐花儿,还是同意了李芳的话,先和李芳一起把徐花儿送回家。 快到李芳家附近了,她忽然捂住肚子,对宁媛道:“宁媛我去上个卫生间,肚子不舒服,你帮我拿包等我一下。” 宁媛摸着阿白,朝她点点头:“你去吧,我等你。” 李芳看了眼阿白,皱皱眉,低头匆匆进了公厕。 但是过了一会,她忽然站在公厕门口对着宁媛探头—— “宁媛,你能帮我把包拿进来吗?我的卫生纸在里面……我……我突然来例假了,裤子脏了。” 第166章 伥鬼的出现 宁媛一愣,公厕的恶臭和里面满地爬的蛆,她实在不想去。 平时在外头,她都是能忍就忍,除非在学校或者百货大楼这种有相对干净公厕,唱冲水的地方,她才上。 但是李芳已经消失在厕所里。 宁媛没办法,只能拍拍阿白的头:“你在厕所门口等我。” 这年代来例假,城里女人都是用卫生带的,一块小布裁剪开,四角都有带子固定绑在身上。 小布垫上面垫着厚厚的卫生纸,湿得差不多就换纸。 简陋得很,难免有可能纸张湿透了透出卫生带,弄到裤子、裙子上。 都是女孩子,她能理解李芳,何况她们还是同学,总不好看着自己同学尴尬地弄脏衣服。 阿白点点头,它也很嫌弃人类厕所的臭味。 这些人怎么肥事,比狼都脏,狼拉了都没那么恶心! 宁媛提着李芳的包进了女厕所,忍着不去看脚下,只就着昏暗的厕所灯泡看她在哪个隔间:“李芳,你在哪……卫生纸给你。” 李芳伸出一只手朝她打招呼:“这里!” 宁媛刚要走过去,路过一个隔间时,忽然感觉后脑有风! 她遇到过几次危险了,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一下子避开。 就看见一个棍子擦着她后脑勺砸下去,敲在厕所墙壁上,“当”一声,真是能叫人脑袋开花! 宁媛眼神一凛,转身就从兜里拿出辣椒粉往身后洒! “小心,她用辣椒粉了!”郑保国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是见识过宁媛的手段的。 连瘦子哥的人都中招,还好他见过,早有防备! 拿棍子打她脑袋的人马上就闪开,避开了辣椒粉,但下一刻,他胳膊上就顿时一痛! 那人低头一看,自己胳膊上一个血糊糊的眼,宁媛手里拿着把染血大剪刀,又朝他肚子上狠地上扎来! 她可不光有辣椒粉! “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退开,宁媛转身就要跑。 可下一刻,郑保国猛地扑过去勒住了宁媛的脖子就把她往外后门拖—— 这个厕所是他专门挑选过的,还有后门! 而且后门就是一片林地! 宁媛个子娇小,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嘶哑着嗓子喊——“阿白!” “嗷呜”一声,一道影子嗖地一下蹿进厕所,朝着郑保国扑去! 但立刻又有两个人冲过来,拿着棍子朝着阿白砸去:“打死恶狗!” 阿白是山里的狼,哪里可能随便被打到,它敏捷地跳开,遵从狼的本性一下子向打它的男人咽喉咬去! “啊——!”对方被咬了个正着,一下子和狼滚在一起,另外一个男人拿着棍子扑上去救他! 这头郑保国马上仗着自己高大把宁媛勒着脖子拖了出去。 他朝着站在一边的林娟子和李芳低声喊:“人抓到了!” 看着宁媛拼命挣扎,郑保国要拼力才能把宁媛制服。 林娟子立刻给边上的李芳手里手里塞了一瓶东西:“灌她!” 李芳呆了一下:“你们不是说我只要把她骗过来就行吗?” 林娟子阴狠地看着她:“李芳,让你干就干,怎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 李芳惨白着脸一咬牙,拿着那瓶子朝着宁媛走过去:“这是白酒……你喝了睡一觉就行。” 宁媛被勒住脖子,她一边死命挣扎,一边难受地盯着李芳:“李芳……为什么?” 谁想到一直和自己无仇无怨的同学会突然害自己? 李芳把她喝白酒一下子就倒的消息告诉了林娟子他们! 李芳不敢看宁媛,拿着瓶子颤抖着道:“宁媛,你别怪我……他们威胁我的,如果不能卖掉你,被卖掉的就是我了……” “我还想上大学的……你……你都结婚了,到时候就算卖到山里,也就是换个丈夫而已,没关系的!!” 说完,李芳颤了一下,一咬牙捏着宁媛的嘴,把酒瓶塞进她嘴里:“对不起了,别怪我,我也是被打怕了!” 宁媛猝不及防,喉咙被酒精腌得生疼,疯狂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郑保国感觉怀里原本拼命挣扎的姑娘往地上滑,没了力气挣扎,他才松了口气,松开宁媛。 宁媛果然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酒精带来的痛苦得她秀气的五官都拧在一起:“李芳……你被威胁……你可以报警的……” 胃里火辣辣的疼,这东西比迷药对她都有用! 她顿时整张小脸都涨红,喘着气一下子瘫软下去,眼神一下子就迷了。 “呵,她可是郑保国的老相好了,郑保国不娶她要娶我这种事,她都能忍,挨打都抱着保国的腿,你觉得她会去报警?” 林娟子看着痛苦的宁媛,慢慢地走到宁媛面前,嘲弄地笑了起来。 宁媛红着眼,一边咳嗽,口鼻都在往外冒酒,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芳。 林娟子这话什么意思,李芳她不是被郑保国和林娟子殴打威胁的吗? 李芳狼狈羞耻地别开脸,咬着唇,木然地不说话。 宁媛见状,顿时明白了,居然是真的,酒精让她太阳穴突突跳! 怎么会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全校都没有人知道,李芳居然和郑保国早就混在一起了,而且还很喜欢郑保国,被殴打都不离开郑保国! 李芳疯了吗?帮着林娟子这个她和郑保国之间的第三者做事? 她是打算靠舔林娟子,取悦郑保国,让郑保国不要抛弃,打算给郑保国做婚外情人? 宁媛完全不理解李芳脑子是怎么长的! 林娟子却阴狠地盯着宁媛:“宁媛,你害我什么都没有了,多么不公平!” 如果不是宁媛和她作对,她也不会招惹郑保国那种垃圾,明明是宁媛害郑保国废了一只手,最后被强奸和强娶的却是她! 林娟子得意地嗤笑了起来,她弯腰托起宁媛的脸—— “宁媛,我和郑保国都帮你联系好了,听说那山沟里一家子三个老光棍,上次买的那个女人被他们锁在地窖,关了三年,生不出儿子,活活打死了。” 她可是曾经的纺织厂文工团天之娇女,是县二中的校花。 美貌一直让她无往不利,她该嫁给一个家世很好的男人,比如欧明朗。 可一切都因为宁媛毁了! 那她就毁了宁媛,要这个丑女百倍品尝自己的痛苦! 林娟子粗鲁地拍着宁媛的脸—— “但他们这次花三百块买你一个大学生可真下血本了,听说是想选个好货给他们生儿子,虽然你是已经结婚了的烂货!” “但是给他们几个人轮流上很合适,处女可能还受不了被三个老光棍玩,我相信他们不会打死你的。” 郑保国这个废物垃圾,居然追求她的时候,还跟李芳厮混,还敢强娶她。 但唯一的好处是,他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他不敢去惹瘦子哥,可却认得一些人贩子。 宁媛这贱人就该一辈子被锁链锁在地窖,当个专门下崽的母畜,生八个十个老光棍的孩子! 被那些没文化的老男人活活折磨成疯子! 宁媛捂住火辣的喉咙,红着眼眶,冰冷地看着林娟子和李芳:“亏……咳咳……你们也是女人。” 这世上,为虎作伥的女人比很多恶心的男人更让人齿寒! “郑保国,把她装麻袋里去!!”林娟子下令,看向厕所。 刚才那两个来接货的人贩子不知道怎么在厕所里没动静了。 她扭头,忽然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腥臭的风朝着她脸上扑来。 满是獠牙的大口一口往她脖子上啃,千钧一发,林娟子猛地扭开脸。 那凶猛的兽口一下子咬在她的脸上,硬生生撕下林娟子一块脸! “啊——!”林娟子瞬间惨叫了起来。 第167章 谁动了他的女人 “娟子!”郑保国心神俱裂,一下子朝着林娟子扑过去扶住他。 结果正好就着月光看见她被撕裂的脸,血肉模糊,露出右边脸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别说美貌不在,狰狞可怖的样子,吓得郑保国惊恐地跌坐在地:“啊——!” 血腥味道再次激发了阿白身为狼的兽性。 它荧光绿的眼里闪过凶光,转身就朝着染了林娟子血的郑保国扑过去! 李芳早就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宁媛早已在阿白动手的时候,咬破自己的嘴唇,争来一分清醒,向林子里跌跌撞撞地走去。 外头靠近公厕一定有人贩子接应,公厕里那两个陌生的男人就是人贩子! 她不知道刚才在厕所里发生了什么,阿白到底有没有完全制服那些人,但依照她曾经遇到人贩子的经验。 他们那帮人应该不止两个人,她不能往外走! 只有进了树林,藏起来才有机会逃脱魔掌! 宁媛忍着被灌了满肚子酒的头晕目眩和恶心呕吐感,扶着树干踉跄着往里走。 这里…… 这里好像是县城人民公园的后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不会像村里乡下靠近大山有大型野兽,也就是个山林公园,也许最多有点蛇。 宁媛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臂,眼底迸射出不屈的光。 她要藏起来,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天亮了,就安全了! …… 公厕边上 “找!你们去找那小婊子,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她,我一分钱不要你们的了,她的狗咬死了你们的人,你们不想报仇吗?!” 郑保国双目狰狞发红地抱着失血晕过去的林娟子。 娟子说她怀了他的孩子,一定是个儿子,他必须送娟子去医院,可他也不能放过宁媛那个贱人! 四个身上都有伤的中年或者青年男子,提着染血的棍子,互看一眼,眼神狠戾。 他们这次还没遇到过那么棘手的“货品”! “姓郑的,你居然没有告诉我们她身边的狗是狼犬,连老韦的咽喉都被它咬碎了,这笔账我们稍后再算!!”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恶狠狠地朝着郑保国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们确实要找到那个小贱人,把她弄得生不如死! 但是郑保国也必须付出代价! 郑保国瑟缩了一下,忽然指向李芳:“你们别找我,我把她赔给你们,她也是大学生能卖个好价钱!” 李芳被血腥的场面吓得手脚发软,郑保国忽然卖了她,她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郑保国:“保国……你……怎么能……卖我?” 他在学校门口带着小弟吞云吐雾,朝她邪魅一笑,调戏她问她有没有对象的时候! 她就为他和那些只会读书的呆头男生不同的流浪邪魅气质折服! 后来,他在学校天台上脱她裤子的时候,说了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她才同意他解自己裤腰带,就在那简陋的地方要了她第一次!! 他说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为林娟子掏心掏肺花钱。 她找他闹,他嫌她烦,打得她浑身伤,她为了留住他,也忍了! 知道宁媛伤了他的手,她甚至愿意和林娟子那个只有脸的骚货一起联手帮他报仇! 她想着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谁最爱他! 结果,他现在要把她卖给人贩子?? 郑保国心虚地瞪了她一眼:“娟子……有我的孩子了,你不是你说爱我吗,能为我做一切,那你帮我赔偿这几位大哥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他就抱着林娟子匆匆转身就跑了。 几个男人睨着瑟瑟发抖的李芳,眼底狞光四射。 还没抓到那个贱人,先拿这个抵债,虽然都是破鞋,但也是大学生,值钱! …… 县招待所门口 一帮白衣蓝裤制服的在一起低声笑着说话。 荣昭南靠着军用吉普,长腿交叠,一手插在裤袋里,慵懒地看了眼自己手表。 九点半了。 老徐单位的领导顾局又掸了掸烟盒,给他递烟,一脸不舍得—— “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合作,不是你帮忙,还抓不到那些潜伏的浑蛋!” 老徐在一边顺势接下了他递来的烟,顺手别在耳朵后:“顾局,您可得加把劲,把我老队长捞进咱们单位!” 自家队长在这场送别宴上,点了别人敬的几根烟,却只是夹在指间,一口没抽。 他那样清冷克制的人,只在应酬场合上接烟,但基本不抽。 自家队长如果要抽烟,就说明有人要倒霉! “你小子以为我不想吗!”顾局没好气地白了徐力一眼。 几人说笑间,荣昭南忽然眯了眯眼,敏锐地看向街道另外一头,有血腥味! 果然,他一转脸就看见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踉跄地朝着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阿白?”大老远,就着昏暗的路灯和月光,他都看见了身上皮毛染血的自家宠物狼。 “呜呜呜……”阿白狼狈地冲着他呜咽出声,咬着他裤腿就要往外扯。 它一以对五,咬死了一个坏家伙,咬伤四个坏家伙! 可拦不住他们去找小铲屎官,它只能来他这个人形大杀器了! 荣昭南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阿白一直跟着宁媛,它现在这副样子,只意味着——宁媛出事了! “队长,怎么了!”徐力和其他人都看见了那只身上染血,腿瘸了的“狼犬”。 徐力是认得它的,这是队长家的宠物! “是嫂子出事了!”徐力也跟着眉心一拧,整个人一惊! 荣昭南单手就把阿白拎上车,面无表情地看向徐力:“老徐,你带着兄弟们帮我查一下谁动的手,见血了,不用留手。” 阿白都伤成这样,可见恶人必定没有留手。 徐力和领导对视一眼,顾局朝他神色严厉地点点头:“对咱们同志家属动手,就是恶性案件,严打严查!” 徐力立刻从拔出枪,干脆利落地道:“是!” 周围的白制服们都听到了是家属出事,迅速地拔出配枪来。 这段时间执行特殊任务,他们配枪是不需要上交的。 一部分人去查线索,一部分立刻跟着荣昭南一同去找人。 第168章 荣狗,你怎么才来! …… 有嗅觉敏锐和记仇的阿白带路,要找人一点都不难! 深夜里,树林里几声枪响。 被包围还试图顽抗的四个歹徒,两死,两重伤。 众人也找到了女厕所里的尸体——一共五个歹徒,死了三个。 徐力拿着对讲机,深恶痛绝地看着那几个被扔在地上歹徒,向荣昭南报告自己刚才听到兄弟们查到的消息—— “队长,他们是在宁南流窜作案的人贩集团,不知拐卖了多少孩子和妇女,不听话就直接弄死!” 自己家里也有孩子和姐妹,人贩子都该死绝! 说话间,又有其他兄弟匆匆抱着一个昏迷过去、衣衫不整的女人。 “荣队,这个姑娘……”他们脸色迟疑。 徐力一看,马上道:“不是嫂子,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徐力这么一说,抱着李芳的白制服才敢道—— “刚才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已经晕了,看起来是被这些畜生欺负过,很可能是犯罪份子手里的其他受害者。” 荣昭南看着李芳的惨状,他忽然目光森冷地看着被他踩着胸口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这家伙已经在刚才动手过程里,被他一腿踹断了四根肋骨。 “说,还有一个姑娘,你们弄到哪里去了?”荣昭南面无表情地脚下用力。 那中年男人瞬间惨叫了起来:“没……没找到……我说的实话,她……她在树林里不见了!” 荣昭南目光冷酷阴沉地脚下继续用力:“你们碰她了?” 一看见刚才那个姑娘衣衫不整,混身青紫的样子,想到宁媛要是这副样子…… 他心底就涌上暴戾残酷的杀意,想用一切手段招呼脚下的这群人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也许是因为她终究算他名义上的妻子。 仍在他的羽翼下! …… “没有!真的没有……那小贱人……那姑娘太厉害了……只是被灌了白酒,她泼辣……又能跑……咳咳……不知道去哪里了……” 人贩子一边咳一边拼命求饶,刚才他听见这帮穿制服的说什么小嫂子。 居然是家属,难怪那么多人围堵他们! 荣昭南冷着脸松开了腿:“交给你们,送医院抢救,问清楚他们过去犯的事,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是!荣队!”立刻有人把奄奄一息的人贩子拖走。 荣昭南看向公园的树林深处,眼神深沉,宁媛不能喝白酒,甚至啤酒都不怎么能喝。 灌了她酒,她现在只怕站都站不稳,能去哪里? 公园的山林前面还有人工湖,万一看不到路乱跑…… “我带兄弟一起去搜,按着咱们以前战场追踪侦查的经验,嫂子要在山里,一定能找到!”徐力沉声道。 人失踪得越久,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越高。 荣昭南沉声道:“辛苦你了。” 徐力带着人立刻散了出去。 荣昭南却转身回了车上,抱下来正舔伤口的阿白,眼底隐着焦灼,一字一顿—— “阿白,带我去找她,我知道你可以的。” 阿白瞥了一眼他—— 哦豁,这个人形杀器怪物居然会露出自己被他抓走时,和阿黑一样的表情。 它才不是给这个狗面子,它是要找到它和阿黑的铲屎官,不然哪里不用打猎就蹭吃蹭喝,哼! 阿白转身拖着尾巴,冲着空气嗅嗅,一瘸一拐地往山林里走去。 荣昭南狭长清冷的眼底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阿白一路嗅闻风里的气味,很快在……山林脚下几个堆满垃圾的大垃圾箱边站住了。 它冲着垃圾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爪子也去刨垃圾桶。 荣昭南一愣,看着那几个大半人高的大垃圾箱。 公园是免费的,所以,每天都有很多老人来晨练,晚上也有很多情侣来这里谈朋友。 人一多,垃圾就多,环卫工一般第二天才会把垃圾箱运走。 难道…… 他闻着垃圾箱传来的恶臭和看着到处爬的蟑螂,眼神复杂。 她如果藏在这里,难怪找不到。 她确实挺狠的! “宁媛!是我,你在里面吗?”荣昭南略拔高了嗓音,唤了几遍。 但是垃圾桶里除了跑出来好几只大老鼠,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阿白仍然不走,冲着中间垃圾箱“呜呜”喊。 荣昭南眉心一拧,她不会出事了吧?酒精中毒是会死人的! 他直接上去冲着垃圾桶一脚。 “哐当!”其中半人高的一人宽的沉重垃圾桶被他一脚踹翻。 里面的垃圾瞬间滚了一地,又蹦出好几只受惊的老鼠,垃圾的恶臭扑面而来。 荣昭南被熏得下意识地眯起眼。 下一刻,忽然有一道黑影朝他扑过来。 他身形都没动,反手修长手指如鹰爪一般瞬间扣住对方的手腕,干脆利落地一折、一扭! 对方闷哼一声,手被迫一松——“哐当!”一声,用来扎人的敲碎了一半的啤酒瓶就落地了。 对方却不死心,另外一只手就往他胯下狠狠抓去:“去死!” 荣昭南眼底冷光一闪,身形后撤。 他反手捏住娇小黑影的肩膀一提一扯,咬牙道:“宁媛,你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谁!” 她出手就抓他下体,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被她废了! 被他抓住混身臭烘烘的女孩挣扎不休,却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一抬头,就着昏暗的月光,被酒精熏得迷迷糊糊的眼对上面前那张俊美冰冷又隐着焦灼的面孔。 宁媛呆了片刻,然后忽然手一松。 她一下子掉了泪,眼泪汪汪:“你是荣狗……” 荣昭南俊脸瞬间黑了黑。 荣狗?! 这死女人给他起的什么外号! 但是他还没来得生气,下一刻,女孩忽然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地捶他—— “荣昭南……你怎么这时候……咳咳……才来,阿白……阿白去找你了……你好慢!” “以前你在村里被人围着欺负……我哪次不是第一时间救你的……你浑蛋!!” 荣昭南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气,明明迷迷糊糊,但骂人条理清晰的狼狈姑娘,眼神复杂幽暗。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主动地抱着他。 心脏不知怎么好像被揪了起来。 原本心底的怒与冷似都被她的泪水浸透。 他伸出手,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她的背后轻拍:"别哭了。" 他利落干脆地将已经晕头转向站不住的姑娘拦腰抱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第169章 他帮她沐浴洗澡 老徐看见自家队长抱着人过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愣了。 这一身磅臭的……头发上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果皮、瓜子壳? “躲在公园那几个垃圾桶里,不是阿白,都发现不了。”荣昭南淡淡地道。 老徐看着荣昭南怀里的姑娘,都忍不住“嘶”了一声:“小嫂子真是个狠人。” 树林又那么深,一般人宁可往深处草丛什么的去找,也想不到,或者不愿意去搜那几大个垃圾桶。 “通知其他弟兄们收队,你开车,我带她和阿白去医院。”荣昭南抱着宁媛上车,阿白自己爬上了车。 老徐立刻点头,用对讲机通知了自己人收队,立刻开车带着他们去了县人民医院急诊部。 医生给宁媛抽血和做了初步检查,摇摇头:“问题不大,一些软组织挫伤,一些皮外擦伤,还有就是被灌了酒,酒精反应比较大,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目光落在宁媛和荣昭南身上,很有几分忍耐的样子—— “我的医疗建议是给我开些药,你们先回去洗个澡免得伤口感染,然后给她上药,观察一天,有问题及时医院。” 这两人怎么能那么臭,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吗? 荣昭南看了眼阿白,它已经被老徐带去找了熟悉的值班医生帮忙处理了伤口。 他点点头,抱着怀里的姑娘往外走:“谢谢。” 老徐把他们和阿白都送回了小院子,低声道:“一会我给你送一套换洗的衣服来。” 之前队长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走了,院子里没换洗的衣裤了。 荣昭南顿了顿,还是点头:“行。” 夏阿婆和唐老看见荣昭南抱着昏昏沉沉的宁媛进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荣昭南只简单地说宁媛遇上了人贩子,躲在了垃圾箱里,阿白则跑来找了他带人去救人。 夏阿婆气得一边拍着腿大骂人贩子杀千刀,一边赶紧去烧水,给他们俩洗澡。 阿黑心疼地直舔自己老婆的伤口,眼底凶光毕露的,下次教它看见谁伤了自家老婆和铲屎官,非咬死他们! 唐老忙给阿白拿了肉干和鸡腿,抚慰自家功勋狼,又给宁媛和荣昭南去准备浴巾。 不多久,几锅热水都烧好了,三人一起动手灌满了淋浴用的大水箱,温度也调好了。 他们现在洗澡间非常有档次、刷了油漆,还有淋浴头——那是唐老利用自己的理科天赋自制了个超大水箱和简易淋浴喷头。 夏阿婆一边扶着宁媛去洗澡间沐浴,一边交代荣昭南:“我带她去洗干净,小南你等会……啊哟!” “阿婆……我告诉你有坏人,快跑……”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宁媛就脚一歪,整个人迷瞪瞪地朝她压了过去。 夏阿婆干瘦,甚至比她还小只,一个不防,两个人就朝着边上倒下去,吓得夏阿婆叫了一声。 好在荣昭南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他们俩。 唐老赶紧上来搀扶自家老太太:“阿夏,你没事儿吧!” 老人家上了年纪最怕摔了! 荣昭南索性再次一把将宁媛抱在怀里,取了自己的帽子递给夏阿婆:“阿婆,她被灌醉了,你弄不动她的,我来吧。” 她全身上下,他该碰过的都碰过了,没必要矫情。 夏阿婆接过他的警帽,扶着差点闪到的腰,看着荣昭南把宁媛抱进洗澡间,还顺手拖进去一张凳子。 她看向自家老伴:“这……合适吗?” 小宁和小南两人不是要分开吗? 唐老推推眼镜,斯文地笑了笑:“有什么不合适,孩子们吵架,有啥睡一觉就好了,当初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夏阿婆老脸一红,拍了自家老头子一下:“一把年纪了,瞎说啥,不害臊,亏你还是大学教授!” 唐老扶着夏阿婆慢慢地向房间走去,眼神都是岁月沉淀的温柔:“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害臊啥,阿夏,慢点。” 那头老两口甜甜蜜蜜。 这一头荣昭南抱着自家小媳妇儿就不那么愉快了—— 怀里的姑娘酒精上头,跟个无尾熊一样攀在他身上,双腿圈着他紧窄的腰,嘀嘀咕咕—— “荣狗……有贼……有人贩子,咬……你和阿白一起咬他们!咬死他们!” 荣昭南清冷狭长的眼里闪过恼火,一边托着她的屁股,一边咬牙切齿:“宁媛你给我下来,脱衣服洗澡!” 她真把他当狗还是狼?还让他咬人! 宁媛当然是不肯的,她迷迷糊糊地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棵“树”,正在往上爬,躲人贩子! 荣昭南发现怀里的人突然伸手抱住他脑袋,然后……准备手脚并用地顺着他爬上墙!! 荣昭南白皙额头上青筋直冒:“……” 这醉鬼上辈子是猴子变得吧! 以前在村里跟踪他被野猪追也是蹿树上! 他忍无可忍地一伸手就把她从自己身上薅下来,然后压在洗澡间的凳子上。 随后,他利落地把自己上衣脱光,露出肌理性感的上身,又三下五除二地把宁媛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他们身上都太臭了,尤其是她! 荣昭南打开淋浴的喷头,温热的水顺势而下,给她洗头。 热水和身边熟悉的气息,似乎让宁媛感觉到了安全感,小脸嫣红的姑娘终于不再闹腾。 她就这么乖乖地靠着他坐着,只是眼神没有任何焦距,都是酒精的雾气。 看着小醉鬼没有闹腾,荣昭南略松了口气 宁媛的头发又长又卷,不算好清理里面的垃圾和臭水。 荣昭南知道这姑娘不喜欢身上有味道,他自己本身也有洁癖。 热水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他足足给她洗了三回,从发根到发梢,清理得干净。 随后,他拿了宁媛自己用皂角之类的植物做的纯天然沐浴露揉了泡沫,拿了毛巾笨拙地替她搓澡。 他这辈子都没有帮人洗过澡,只能当她是武器一样擦拭。 小圆脸、鼻尖儿、耳朵、细细的脖颈、肩膀……桃子一样的胸和细细的腰肢…… 他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走神。 宁媛皮肤娇嫩,不一会就被他擦得皮肤泛红。 荣昭南从没有见过宁媛这样乖巧的样子。 她长长的乌黑卷发散落在皙白的身体上,像一只被主人捡回来清洗的人偶娃娃一样。 只从身体偶尔的摇晃看得出她有些坐不住,老往凳子下滑。 每次她向下瘫滑,他就扶住她细腰往自己身上提一提。 那些带着花草芬芳的泡沫顺着她细白的脖颈、锁骨一路滑下,一起洗干净了她纤细柔软雪白的身体。 然后,在姑娘并拢的腿窝中间积了一汪幽暗惑人的水窝。 荣昭南捏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喑哑着声音道:“宁媛,张腿……” 第170章 另一种占有的形式 两辈子第一次“被喝醉”,宁媛脑子完全被酒精和热水烘成一团泥。 只知道他是在帮自己,他不会害她,于是乖乖地朝他张开纤细雪白的腿。 荣昭南就这么看着,清幽的眼神越来越暗,他知道自己不该盯着看。 但是……视觉冲击比曾经只是单纯的触碰更直观。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彻底地看清楚她的身体构造,之前都是衣衫半褪,甚至已经关灯。 他舌尖抵了下后槽牙,闭了闭眼,蹲下来,拿着毛巾继续伸下去粗鲁地替她擦洗。 保养和擦枪,她最多算一挺漂亮的轻机枪……苏制AK……德制MP5……以色列乌兹冲锋…… “疼……荣昭南……我疼……毛巾擦着……你把我擦疼了……嗝……疼!” 软趴趴没意识的姑娘忽然挣扎起来,捶他的肩膀喊了起来。 酒精放大了情绪,抑制了理性,她疼得恼恨地边瞪他,边扭动着身体,想要逃脱椅子。 荣昭南倒抽一口气,浑身僵硬。 他手腕被她的大腿夹着,瞳孔微缩,清冷狭长瑞凤眼里早就染了自己都不曾察觉野性欲念。 她大大的眼睛没了焦距,湿漉漉的都是泪光,一点威力都没有,倒是显得可怜兮兮的,激出人心底的凌虐欲。 他咬牙再次闭了闭眼,她才不是什么耐造的轻机枪,娇气得要命,毛巾擦洗一下就哭了! 荣昭南一把扣住她雪白的后腰,不让她挣扎到地上去,喑哑地道:“行……我不用毛巾擦。” 是他糊涂了,忘了她那就是一团嫩豆腐,不耐造。 她迷瞪瞪地低声道:“你……你……保证……不疼……轻轻的……” 荣昭南闭着眼,沙哑地哄:“我保证,轻轻的。” 宁媛乖乖地抱着他的肩膀,打开腿,把脸靠在他结实光洁的肩膀上,闭上眼:“困……我好困……荣昭南…… 他忍耐着,放了毛巾,换了自己的手伸下去半她清洗身体,尽量放轻动作。 简单的清洗沐浴露泡沫而已,最多几分钟,他却觉得无比漫长,耳根似都热得能发烫。 他性感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起来,艰难地抽回手:“好了……还疼吗?” 宁媛靠在他肩膀上,只半闭着眼,眼神迷离无意识地呢喃:“不疼……荣昭南……” 她细细的、温热呼吸喷在他敏感耳边,荣昭南忍不住猛地一下子站起来。 他隐忍得额头上血管直跳。 荣昭南清冷的眼角忍得都红了,不敢看怀里的温香软玉。 他是正常男人,不是太监! 荣昭南深吸一口气,干脆抽出自己皮带把她背着手跟捆凡人似地捆在椅子上,免得她滑到地上。 他喑哑地道:“你乖一点坐着,别再招惹我,我先洗个澡,再给你洗脚,一会抱你出去休息。” 说完,荣昭南转身过去解开自己的裤扣,利落地连把外裤和内裤都扯下来。 顺便,他还调了下阀门,把另外一个冷水箱的冷水放出来。 夏夜的凉水也不算太冷,可足够让他能稍微冷静下来,不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 趁人之危,他做不来。 宁媛迷迷糊糊地被皮带把背着手捆在凳子上,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为什么她又被捆住了…… 她到家了……荣昭南救了她……不对……是小白救了她……她刚爬了树……一棵大树…… 宁媛胡乱挣扎,竟就着手臂上的沐浴露把手从皮带里挣脱出来。 她差点摔了,本能地四下一顿乱抓,好险抓住了边上一根粗粗的钢管,才勉强稳住自己没一屁股摔地上去。 然后,她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阵似痛似畅快的闷哼声。 宁媛也被落下来的冷水冷得一个激灵。 她迷瞪瞪地抬起眼,就着晕黄的灯光,看见水滴掠过男人俊美恼火又凛冽的眉眼、鼻尖、紧抿的薄唇、锁骨一路向下经过充满力量的胸肌与壁垒分明的腹肌、人鱼线。 然后……嗯,钢管! 她一边扶着钢管,一边试图坐好,呢喃:“钢管那么那么粗还那么烫……花洒怎么还出凉水呢……嗯……热水器坏了……坏了……报修……报修……” 要报修……找人上门。 宁媛又说出了一个奇怪的词——热水器,可荣昭南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记得这个。 “宁媛!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眼神全都变了,一向清冷的眸里此刻满是怒火或者说欲焰。 宁媛不解地歪着头呢喃:“好冷、好冷……怎么只有不出水的热钢管……” 看着她居然打算伸手扭折“钢管”,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拎起宁媛扣在自己身上。 他真是疯了,居然对一个醉鬼说人话! 荣昭南眯了眯眼,索性将淋浴的阀门调到热水,粗鲁地把湿透的刘海地拨到脑后,完全露出精致锋利的轮廓。 他垂眸看着怀里茫然懵懂打着酒嗝的姑娘,工笔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乌沉清冷的眼里此刻全是侵略性的火光。 “宁媛,这是你自找的,趴好了,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 他把怀里软趴趴的姑娘背对自己按在刷着油漆的墙壁上,并起她的腿,整个人粗喘着狠狠压了上去。 另外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卡住她的下巴,让她扭过头来。 他炽热又带着点生涩的吻落在她唇上,一路带着愤怒与无奈,攻城略地。 姑娘哽咽呢喃的声音弥散在水汽氤氲的洗澡间里。 …… 热水早已没了,荣昭南拿着毛巾包着早已沉沉昏睡去的姑娘回了房间。 他给她穿上睡衣,这才留意到她手臂上都是一个个深可见血的牙印—— 荣昭南眼底闪过一点刺痛,那是她为了在酒精下保持清醒才咬出来的痕迹。 第171章 占了便宜就跑的荣狗 她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活泼灵动,朝气蓬勃,甚至鲁莽,完全是年轻稚嫩女孩该有的样子。 不,甚至更张扬,像一株拼力张开自己叶片的小树,比谁都坚韧又坚决地向着太阳生长。 可某些时候,她却像受尽生活风霜一生的女人,灵魂受过刻骨铭心的伤害,不管是来自生活还是感情…… 得了再世为人的机会,再不肯让自己软和下去,从此目的导向性明确,沉稳世故到无懈可击。 荣昭南放下药盒,轻哂笑一声,替她包扎好。 真是被她感染都变糊涂了,怎么可能有这种奇怪的事。 荣昭南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他眉心拧了拧,一边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一边若有所思。 她的原生家庭也许不好,父母偏心刻薄、重男轻女也是这年头常见的。 可却绝不至于给她带来这种完全和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人生经验和气质。 调查了她那么久,他很确定过去曾经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只有李延,是他么? 但李延和她最多也就是一开始有些交往,他们绝没亲密的接触,他对这一点很确定。 自己必定是她第一个男人,她那细小得自己都摸不到,揉得粗鲁一点就能哭。 既然没有亲密接触,现在的李延不该让她这样奇怪。 再结合她的见识和眼界与偶尔吐露的奇怪词汇,她就像一个古怪神秘的矛盾体。 荣昭南这辈子前二十来年上过战场、下放劳改、见过京城权力的风是这样凛冽,也见过国外月亮并没有比国内圆。 见过将生的希望留给战友,为了信仰与守护燃尽生命的人性高点。 也见过最卑劣的构陷与出卖、背叛,许多人几辈子都未必有他的经历丰富。 荣昭南擦干她的头发,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女孩漂亮安静的眉眼。 太岁之所以是太岁,因为他善于观察敌人,从有限的资料里解构对方,迅速掌握对方弱点,然后——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击必杀! 可宁媛却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动用了所有能力去查她的所有过往都无用,也无法用战略分析能解构的人。 没有相符的背景,像一个诡异的存在。 荣昭南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自己却在对她多疑的研究里,失控了。 他这辈子最讨厌失控和上瘾这两种感觉。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宁媛,她要是简单点,和时下姑娘一样,就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队长。” 荣昭南起身,向门外走去。 老徐站在门口,递给他一套衣服,又低声道—— “医院那边抓了两个主犯,都是宁媛的同学,一个是学校一霸读高二,一个和她同班。” 荣昭南眼神冷了冷:“都是学生?有生死大仇?” 宁媛人缘很好,但和学校个别同学关系不好,他是知道的,但怎么就到要被人置于死地的地步? 老徐低哂一声:“是啊,没有生死大仇,都那么狠,我退役干了这行才知道,那帮几十岁的犯罪分子,生孩子间谍其实没那么可怕,最可怕的……” 他顿了顿:“是那帮十几岁二十岁左右混社会的小青年,冲动不顾后果,对法律毫无敬畏,手里有把刀,被人怂恿一下,热血上头,谁都敢捅,而且是下死手,什么都敢干。” 比如那个叫郑保国的学生,就是这种类型,居然能勾搭上流窜的人贩子集团卖自己同学! 老公安都说过,普通人遇到这种混混类型的人,最好别和对方起正面冲突。 事后再想办法算账和追究。 “那女的是什么回事?”荣昭南眉心拧了起来。 这种恶性案件里,一般女的都是从犯,怎么到了这里是主犯? 老徐摇摇头,嘲讽地道:“那女的,听说是什么校花,小嫂子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这种女的欺凌人,可能是因为同学成绩比她好,或者抢了她风头,这次就是这个林娟子要求男的拐卖小嫂子。” 这种类型的女欺凌者,会在学校里拉帮结派。 如果老师不管,她们就变本加厉传流言、欺负辱骂和孤立同学,彰显她们的厉害。 如果是老师管得严,她们就会在学校外头拉帮结派,找个‘小混混’大哥当背景。 在校外殴打甚至人身伤害同学,扒同学衣服,甚至让混混强暴自己同学。 “我家媳妇儿也是中学老师,她也说这帮读书的孩子,好的是真老实,坏的是坏的比大人没底线多了,要有孩子,一定得从小教孩子怎么保护自己。”老徐叹气。 少年人与孩子的天真无遮掩的作恶,是能让成年人都觉得齿冷和不可思议的。 老徐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个咱们兄弟救下来的李芳,她其实也是郑保国的帮凶。” “后来被那帮人贩子霍霍了,纯属于人贩子没想到小嫂子这么厉害,损失惨重,又和郑保国起冲突,他们拿她泄愤。” 荣昭南转身看向宁媛,眼神幽沉,她防备心一直都很重。 如果宁媛和其他单纯的高中生一样,不曾如此世故又谨慎,也不会走哪里都带上阿白。 落在她那三个同学手里,怕是生不如死。 可她不但保住了命,挨到了阿白来找他救人,还绝地反击,那三主犯都落不到好。 他俊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 宁媛所有的过去成就了今日这样的她…… 那他最开始想要那个成为自己妻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她? 老徐看着自家队长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低声道:“队长,刚才回局里,接了电报,有件事……” 荣昭南听着他说完,眉心拧了拧:“也就是我要提前动身?” “上头是那个意思,我在外头等你。”老徐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队长又要离开了。 “行了,以后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荣昭南淡淡地一笑,拍了拍老徐的肩膀,两人抱了一下。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老徐,荣昭南回到自己房间。 他蹲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一会,修长的手指挑开她脸上细碎的长发。 “上次答应你教你防身术,没教,算我食言了,以后我会安排人教你。” 他顿了顿,站起来,把制服穿好,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垂着清冷的眸—— “至于咱们的事儿,你说的对,是该想清楚你我之间到底合适不合适……” 今晚在洗澡间发生的事儿,她怕是明天酒醒就不记得了,如果记得,那也无所谓。 她反正不在乎……和他做过什么! 荣昭南凉薄哂笑一声,戴好大檐帽,把帽檐压在漂亮的眉骨上,转身利落干脆地离开。 第172章 我们的婚姻太贪心 宁媛没有如他想的那样,第二天就醒来,而是足足睡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才被尿憋醒。 她捂住又痛又晕的脑袋想要坐起来,结果又一下子摔回去。 “哎哟,臭丫头,你可算醒了!”身边传来夏阿婆熟悉的声音。 宁媛努力睁开浮肿的眼皮,瞅着夏阿婆,有气无力:“阿婆……我这是病了?” “不是病,也差不多了。”夏阿婆给她把脉,眉心拧了拧,朝外头喊了一声:“老头子,拿药过来。” 他们一直给小丫头拿小炉子热着药呢。 宁媛一听,嘀咕:“我想去厕所……” 夏阿婆见她那样子,只能扶着她去洗手间:“你小心点。” 这丫头的宿醉反应太大了,或者说这更像是酒精中毒的副作用。 宁媛去卫生间,回来喝了夏阿婆开的药。 她又按照她的吩咐,喝了不少温水,歪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才恢复了些精神。 宁媛坐在柿子树下,喝唐老给她煮的养生粥,又看着阿白包扎的伤口,心情不是很好:“郑保国他们抓到了吗?” “抓到了,他和他那个未婚妻听说最少十五年起,如果赶上抓典型,枪毙都有份。”夏阿婆一脸解气。 她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骂:“还有你那个啥叫李芳的女同学,你好心送她回家,她居然为了讨好一个抛弃她的贱男,来阴你,她也要蹲大牢。” 宁媛沉默了一下,捧着粥碗说:“我听过一个其他省的案子,有个怀孕的女人,当初嫁给丈夫时不是处女,丈夫总是打骂她,嫌她是二手货。” “那个孕妇决定给丈夫重新找个处女抵她的债,于是在学生放学的路上假装摔了。” “一个路过17岁的高中女孩好心扶着她回家,然后她骗女孩喝了有安眠药的奶,让丈夫奸杀了那个女孩。” 这是发生在几十年后非常轰动的真实案件,她的同学李芳和那个孕妇一样,都是愚蠢而恶毒的人。 以前她看刑侦剧,知道奸杀和泼硫酸毁容在犯罪心理学上意味着—— 某些男人认为这代表自己永远地支配和占有一个纯洁的女孩的生命和人生。 夏阿婆愣住了,只觉得不寒而栗:“看来孤身女人遇到有人求助的事,能找警察就找警察,真是的……" 她喃喃自语:"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恶意,那个林娟子醒来之后,还对警察说她恨你,她死了也会诅咒你下地狱。” 十几二十岁女孩子之间的口角,怎么就到了这样恶意满满,不死不休的地步。 宁媛闭了闭眼:“是我不够谨慎。” 不患寡而患不均,恶意这种东西本身来自心理不平衡,是不讲道理的。 现在这还只是单纯来自嫉妒的恶意,以后她想做那么多事,学防身术,势在必行。 说到防身术…… 宁媛迟疑了一下:“荣昭南他……走了吗?” 她是酒精中毒了,很多事断片了,但还是记得在垃圾堆里,是他找到了她,救了她。 “南小子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只说会给我们寄信的,以后也还会见面的。”夏阿婆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我……本来想当面谢谢他的。”宁媛沉默了下去,她想找他应该挺难,他的本事想找她却很容易。 所以,他是想清楚了,决定彻底放弃了吗? 原本想和他再坐下来谈谈的,看来……不必了。 他没说过,但她还是相信他对她除了责任,也许还有些喜欢的……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谁离开谁过不了,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来。 宁媛很想笑一笑,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她笑起来一定很勉强。 她抿着唇,眼底浮出一点雾气:“阿婆……我以为我很洒脱……可心里还是因为他走了难过,我是不是很没用?” 上辈子,她疲惫地做完所有家务,等着丈夫从小三身边回家的时候就靠看书和各种社交媒体过日子。 那时候,她真羡慕那些微博和小红书里那些新时代高学历的小姑娘们看了世界后的自在与自我。 她们渐渐挣脱传统的桎梏,看的多,学历高,眼界让她们在感情里更清醒,哪怕渴求爱情也明白爱人先爱己。 所以这辈子,她对自己的规划一直很清晰—— 她想和她们一样努力上学,好好做事业,再不想去处理什么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更不要忍气吞声和男人磨合,忍受他的臭脾气和习惯。 也不想担心老公出轨离婚却很难,担心私生子分走自己孩子的财产。 是的,再过几十年,就会有离婚冷静期,还允许私生子继承财产。 爱情很好,但事业和钱却实打实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假如遇到哪个男人自己真挺喜欢,她也不排斥一段没有结果的恋爱,有了孩子,月嫂,育儿嫂,钟点工她有钱还养不起吗? 所以她一开始不曾奢望过与荣昭南有什么。 可他忽然逼她和他当真夫妻的时候,她终究开始考虑为他和自己人生规划之间找一个平衡。 到底是因为…… 她……或许比她想的更喜欢他。 “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那么早告诉他我的想法?”宁媛红着眼睛,看着夏阿婆。 夏老太太看着面前因为生病,难得露出脆弱与不知所措的姑娘。 她心疼地伸手将宁媛揽进自己怀里—— “傻姑娘,你没错,两个人的底线和人生规划在哪里,本来就该决定一生一世在一起前说个清楚明白。” 爱你的人,会爱的是原本的你,而不是伪装驯服的你。 夏阿婆温柔地摸着她的背:“如果他喜欢的是你甜蜜伪装,装不下去那天,就是你们矛盾爆发离婚的那天。” 宁媛靠着阿婆,疲倦无奈地闭了闭眼:“是……我们都因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 几十年后,离婚率为什么逼近50%? 不就是因为太多男的、女的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恋人面前。 荷尔蒙的刺激下,修成正果,然后彼此……都没必要也装不下去。 开始忍耐不了对方身上自己不喜欢的地方,生气对方做不到自己的要求。 男人的懦弱、自私、妈宝男、油瓶子倒了不扶,没几个男人会带孩子,做家务,赚几千块钱在家里当大爷…… 女人的唠叨、扶弟魔、不求上进、多疑、刻薄、不会赚钱却逼丈夫赚钱…… 最后一方会出轨或嫖娼,每个人都有了自己隐忍麻木的心事。 芸芸众生,她也曾不过那些平凡女人里一员,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是,她可以重头再来一次。 宁媛看着远处的蓝天,轻吸一口气:"阿婆,我真羡慕你和唐老,此生长情,包容扶持,可遇不可求。” 是的,她是自私,却没有错。 婚姻应该是一场求同存异的两国外交,一开始就该划出彼此的底线,接受才在一起。 不该伪装忍耐,等到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最后谁都忍耐不了谁,再成为怨偶,荣昭南不接受,她也该接受他放弃自己。 夏阿婆拍拍她的背,淡淡一笑:“我和你唐爷爷也不是都一帆风顺的,收拾收拾心情,过几天咱们也该出发了。” 宁媛抬起头看着柿子树叶里落下细碎的下午阳光,轻声道:“好!” 她闭上眼,承受阳光的抚慰。 是的,时间长河奔涌向前,昨日之日不可留。 她允许自己沉溺悲伤的情绪不可以超过半个月。 她摸了摸自己的腿,裙子下的细腿间还有青紫的指印,加上今早她上卫生间时看见腿上没那些干涸的液体痕迹。 唔…… 他妈的,荣昭南这个狗! 她还病着,他个凉薄的王八蛋占了便宜就跑! 他这辈子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她非踹死他! …… 一转眼,夏去秋来,沪上的十月桂花儿香,国庆将至。 外滩上一片红色的旗帜招展! 沪上各大高校都在准备排练迎国庆的节目。 复大校园,女生宿舍,经管系314房 “宁媛,你看这裙子是不是我穿特丑啊!”一道字正腔圆的京腔很嫌弃地响起。 留着齐肩短发的高挑北方女孩穿着一件及膝红裙子冲着门口走廊晒衣服的娇小女孩儿问。 宿舍靠窗的上铺,一道娇软柔和的女声响起—— “我看呀,侬这样的大块头,穿什么都伐好看的啦!” 第173章 相爱相杀 身高172的京城大妞严阳阳瞬间柳眉倒竖,冲着上铺的女孩骂:“楚红玉,什么叫我那么大块头穿啥都不好看!别以为你说沪上话我听不懂!!” 一道纤细的人影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蚊帐后面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娇软面孔。 楚红玉托着下巴看她:“我说的就是普通话,侬听不懂就算了呀。” 她已经为了将就她们,说了一口洋泾浜沪不沪,普不普的调子了! 门外的娇小女孩拿着个香蕉进来,看着两人剑拔弩张。 她一边剥皮一边挑眉:“你们一南一北怎么又开始了相爱相杀了!” “闭嘴,小两广,吃你的猴子香蕉去!!”两人冲她一起翻白眼。 这个小两广不知道说的什么生造词儿——相爱相杀个屁! 宁媛大眼弯弯一笑,啃了一口:“好勒,二位姐姐继续!” 三楼314六人间,目前只分了四个人住—— 一个爽利泼辣的京城大妞、一个娇软的典型沪上美人,年纪都比她大一岁。 加她一个两广猴子妹,还有一个据说生病推迟报道的灵南省来的妹子。 未来四大超一线城市,北上广深暂聚一堂! 虽然她是小城来的,她也必须厚脸皮地代表广深! 京城大妞和沪上美人,从入学那天为了抢靠窗的上床位,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了。 加上京城大妞嫌弃沪上美人说话娇滴滴装相。 沪上小囡嫌弃京城大妞粗放又凶巴巴不像女人还来挑剔她。 两人嘴上吵得厉害,但是吧……比较像欢喜冤家。 就像现在…… “侬穿这条长裙子参加节目,看起来就正常多了,伐要丢我们经济一班的脸哦。”楚红玉随手把一件自己的裙子丢在严阳阳的脑门上。 她说话总是软和的,说普通话也一口吴侬软语的调调。 宁媛觉得啧啧,这腔调……emmmm骂人都怪好听的。 这要和外省人吵架,岂不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哪像她们两广,一脚人字拖,两手叉腰跨腿,叼个牙签,下巴朝天,气势如虹—— “我叼……死扑街,你冚家铲啊!” 那可真是古惑仔压倒性的气势! 只有东北大妞和大哥“你瞅啥,瞅你咋地!”可以跟咱申请一战! 宁媛扔了香蕉皮,乱七八糟地想。 严阳阳长得英气漂亮,一双大长腿。 班里发的及膝裙,她穿起来就成了蝴蝶结背带短裙,看起来就像个偷穿小孩子的智障。 她没好气地扯下楚红玉丢在自己脑门上的背带樱桃红长百褶裙,对镜子比了比,发现果然好多了。 严阳阳哼了一声:“裙子多少钱,我不白拿你的,我有钱有票!” 虽然节目表演里女生要穿红裙子,但可没说只能穿班级发的! 楚红玉抬手把长发挽起来,也哼了一声—— “侬看我像缺钱的?还想把我的裙子穿跑,节目结束了,洗干净了要还我的呀!” 宁媛羡慕地,噢哟! 这俩都是不缺钱不缺票的主儿,家里条件好,爹妈疼爱就是不一样。 严阳阳被迫领了这个人情,没好气地边穿裙子边嘀咕—— “辅导员真是脑子有坑,让我们准备的国庆节目居然是《让我们荡起双桨》,从小学唱到插队下乡,再唱到大学,真是没谁了!!” 经典曲目《让我们荡起双桨》很好听,可…… 这是一部早年儿童电影《祖国的花花》的插曲! 所以经济一班的女孩子和男孩子都要打扮得‘活泼可爱’,女生发了及膝裙。 他们这帮大一新生,最小的17岁,最大的25岁,这特么还要带红领巾扮演儿童? 不,那是扮演弱智! 宁媛大眼弯弯,换上了学校发的背带蝴蝶结红裙:“让我们荡起双桨……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不是很好听吗?” 一直传唱几十年的经典歌,其实挺好听的! 楚红玉也拎着及膝背带裙子换了起来,娇软地轻哼:“辅导员没让我们唱电影主题曲《我们的祖国是花园》提着裙摆转圈圈就很好了。” 三个人一想一群成年人穿着背带裙提着裙摆,摇头晃脑活泼可爱地转圈圈,齐唱—— “娃哈哈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大姐姐你呀快快来、小弟弟你也莫躲开……娃哈哈娃哈哈……” 她们顿时虎躯一震,脸色一绿。 这是智障到能骂脏话的程度! 隔壁宿舍的女生们走过门口,探头朝宁媛打了个招呼:“宁媛,你们宿舍换好裙子没,一会要排练,听说今晚国庆节目后,要停课军训一个月!” 宁媛是经济系一班三个宿舍里人缘最好的。 她一听,眼睛就亮了:“军训终于来了?!” 她还以为这年代上大学不用军训呢! 楚红玉往自己发鬓边别了个红色发卡,睨着宁媛:“宁宁,侬又想趁着军训卖什么呀?” 她就没见过那么沉迷于拣摊儿的小姑娘。 新生刚报到第二天,就不知道她哪来的门路,倒腾来了好些被子、床品摆在新生宿舍底下卖。 本来以为这年月大家读书都自己背铺盖卷,没人买她的东西,结果卖得还不错—— 总有人不想要旧铺盖或者没来得及买的! 过几天,宁媛又开始在宿舍上下卖文具甚至卫生带。 她甚至被保卫科逮住一次,又让一个退休的老教授保出来了。 不但保出来了,她当小贩,只要不钻男生宿舍,宿管和保卫科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楚红玉想,噢哟,两广小妹背景不简单啊。 宁媛裂开小嘴儿一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楚红玉亮晶晶的亚克力发卡:“看破不说破,红玉姐,你的发卡哪里买的呀,新世界百货商场?” 楚红玉比宁媛大一岁,曾经在银行工作,后来又考了大学才辞职。 她和严阳阳这个死对头,都喜欢逼着宁媛叫自己姐姐。 谁让这丫头脸太嫩,个子不高,叫姐姐的时候声音甜得很。 楚红玉顺手摘下来,别在宁媛发侧:“这是外贸货,侬没门路是进不到货的啊。” 宁媛一扭小圆脸,看着镜子笑了起来:“真好看!” 要是能仿制就好了。 可惜现在的粤省工厂还很稀少也没技术,沪上的工厂有这技术,做出来也不会内销。 现在外汇吃紧,好东西都得出口换外汇。 楚红玉瞧瞧宁媛,忽然伸手把脑后的她大辫子拆了,绑了个半扎发的公主头,再强行给她小嘴上点了些口红。 她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看,洋气的呀,你以后有空,要把头发多放下来,像外国的洋娃娃!” 宁媛看着镜子里自己—— 大波浪的乌黑卷发散在肩膀上,半扎了头发,大眼睛小嘴巴、背带蝴蝶结小红裙,还真有点像……上辈子小姑娘们管这种叫啥…… 哦,洛丽塔风格。 她很不习惯:“怪怪的,我还是扎辫子吧!。” 自己心理一把年纪了,被楚红玉倒腾这造型还真不习惯! “不许拆,是洋气好看,现在都开放了,这么打扮又不过火,多好看!” 严阳阳又难得和楚红玉意见一致一次,大喇喇地伸手环住宁媛的肩膀。 她就喜欢宁媛这种生机勃勃,爱钱直说的坦率性子,对京城大妞的胃口! “走啦,集合了!要彩排了,今晚我们就要登台唱儿歌!” 严阳阳和楚红玉就这么半架着半拖着宁媛去了礼堂。 她们几个算来晚了,一进大礼堂,就看见整个大一新生都齐聚在这里。 还有礼堂第一排除了几个眼熟的系领导、老师、辅导员,还有……一整排军绿色。 “听说是咱们明天的教官,咱们今晚也会表演给他们看。”几个人坐下,严阳阳热切地看着那一排军绿色。 她也是大院出身,特想去军校。 家里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娃娃,当然不会同意,除非去文工团。 严阳阳坚决拒绝参加都是娇小姐的文工团,最后也来了复大。 宁媛也没在意,拿着小本本盘点自己开学后赚的钱,点点头:“哦。” 直到…… “彩排开始前,让我们欢迎总教官上台发言,展现他们的风采,同学们鼓掌!” 戴着黑框镜片的系主任激昂地道。 “同学们好。”掌声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宁媛下意识地猛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高挑清冷人影站在讲台上。 第174章 卖相很好的总教官 她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荣昭南?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在复大?! 讲台上那道高挑的人影淡淡地道—— “接下来一个月,是军训时间,我不希望有人迟到,否则你们会见识不守时的后果。” 明明说着威胁的话,他的声音却清冷平和,让人想起炎热夏季里清凉的薄荷与冰块。 没有这年月常见的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鼓励或者训斥,一句话却让所有学生都噤声。 私下闹哄哄的学生们却齐刷刷地看着上面的男人。 随后,大家听见他们的总教官轻描淡写地道:“讲话完毕。” 荣昭南直接走了下台。 胖乎乎的系主任有点呆滞,呃,这就完了? 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简洁有力”的发言,咋一点气氛都不带捏! 可是那位总教官下去片刻之后,全礼堂慢慢地响起了掌声,而且吧……很热烈! 天下苦领导又臭又长、自我感动的发言久也! “卧槽,咱们总教官真特有范儿,我就爱这劲劲的样儿!”严阳阳很激动地鼓掌。 宁媛回过神,轻哂了一声:“什么劲劲的样子,那是狗样!” 周围有些吵,严阳阳有些纳闷:“你说啥?” 楚红玉倒是听见了,斜眼妩媚地瞧着宁媛:“怎么,侬认识咱们这位老漂亮的总教官?” 虽然隔得远,又戴了帽子,可她瞧见了那台上那冷冰冰的总教官。 啧啧……卖相老好了。 宁媛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小本子:“不认识,就是觉得他长得怪。” 楚红玉把玩着手里的头发,桃花眼弯了弯,软声道—— “哦~~侬是说他长得比女人还好吧,姐姐告诉侬,可不是非得浓眉大眼才叫卖相好,像咱们总教官,这小脸蛋,那要是在旧沪上,可以去做拆白党呢。” 宁媛:“……” 姐姐,您这确定是夸人吗?拆白党不是骂吃软饭骗女人钱的旧时代沪上渣男吗? 不过…… 别看荣昭南现在这人模狗样的,还真吃过她的软饭! 宁媛想想就乐了一下。 终于轮到经济系一班上台表演。 这届一个班二十九个人,这次一共到了十五个男生,十三个女生。 本来是男女搭档表演以及分声部合唱,但是因为宁媛宿舍一个女孩还没报道,多出来的两个男生,刚好凑一块了。 宁媛本来想着当荣昭南的面上台,会紧张,或者表情僵硬。 结果搭档是一个津市来的,只有十八岁的小男生。 他瞅着宁媛板着小脸的样,笑了:“哟,宁姐姐,我也没作奸犯科啊!” 宁媛听他说话腔调跟说相声似的,也捧哏:“这怎么说?” 小男生叹气:“你这表情严肃的,我还以姐姐不是来跟我跳舞,是来枪毙我的!” “噗嗤……”宁媛忍不住笑出声,让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得,津市人人会说相声的人设立住了。 不过这么一闹腾,她也不紧张僵硬了,权当看不见台下的人,正常走位、排练交谊舞和唱……儿歌。 啊,真不知道辅导员小小的脑瓜怎么想出如此奇葩的搭配! 荣昭南坐在下面,看着台上的女孩,还是熟悉的小圆脸,大大的眼睛,但她穿得更洋气了。 背带红色及膝裙,长到腰的卷发半束,其余的打着漂亮的卷落在肩膀上。 发髻边别着同色系的发卡,嫣红的嘴唇衬得肤色皙白。 他眯了眯眼,她看起来过得不错,跟身边的男同学关系也很好。 荣昭南轻扯了下唇角,他就知道她不在乎和他有过什么。 荣昭南淡漠地垂下眼,对身边的人问:“金阳,我记得你是负责经济系一班的教官?” 边上年轻的军官点点头:“是,荣队。” 荣昭南淡淡地道:“这次多增加一个女子防身术,你来教。” 金阳一愣,随后点头:“是!” 排练结束,宁媛松了口气,赶紧下台。 虽然她告诉自己淡定,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荣昭南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 算了,不管他为什么在复大当什么训军总教官,她反正有事儿,离他远点好了。 “你去哪里,今晚七点有表演啊。”严阳阳看着宁媛背了挎包和单车钥匙,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很不放心。 虽然宁媛只比自己小一岁,可她娇小又是面嫩,她和楚红玉这死对头都把她当宿舍老小看着! 宁媛摆摆手:“我还有事儿,晚上六点肯定赶回来!” “你小心点……”严阳阳还想说什么,宁媛已经跑远了,她嘀咕—— “真是的,表演完了,法律系的师兄们说好要咱们班女生联谊的,这丫头都不等我说完!” 荣昭南经过的时候,扫了严阳阳一眼,联谊? 随后,他看向她娇小的背影,也转身离开。 宁媛骑着新买半个月的女式自行车,在下午三点的飘荡着床单和衣服的弄堂穿梭着。 二十几分钟后,她骑到了一处小楼门口。 小楼里住了好几户人家,一楼是一间个人裁缝店。 宁媛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进了店里。 一个四十多岁、脖子上挂着皮尺的消瘦中年男裁缝正在烫衣服,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响。 他抬起头,一看宁媛,熟稔地招呼:“小宁,又来买布头啊,上次那一批被子卖光了吧?” 宁媛却对他弯着眼,笑了笑:“方阿叔下午好,上次的被褥都很好卖,不过大家都已经基本入学完毕,这次我是来卖阿叔东西的。” 听着宁媛的话,男裁缝一顿,抬起头看了看宁媛,眼底精光微闪。 他笑着道:“是吗,那跟阿叔来吧。” 说着,他看了一眼裁缝店里的伙计,对方点点头。 方阿叔转身向里间走去,宁媛也不害怕,径自跟了进去。 穿过一个看起来像客厅的房间,最里面还有一个里间。 里头老旧的柜台里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旧货,看着像个杂货铺子或者说杂物间。 泛黄的玻璃柜子上,放着一樽琉璃罐子,里头装着七彩的水晶糖,泛着漂亮昏黄的光。 方阿叔拿下眼镜,看着她笑了笑:“小宁啊,你要卖什么,你知道阿叔很少收东西的。” 宁媛从包里,拿出一个手帕小包,打开之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第175章 我也是背后有人! 方阿叔眼底精光再现,却只把目光停留在那只镯子上。 他拿出单眼目镜,举起镯子对着光细细地端详:“金镶伽楠香木嵌福字手镯……" 好一会,他放下镯子看向宁媛,眼神幽深:“这跟以前宫里清太后的金镶伽楠香木嵌寿字手镯竟是一对儿,老柳还真是没说错,你手里货源很不一般。” 宁媛甜甜地笑了笑:“方阿叔客气了不是,您看在柳阿叔的面子上,又是给找做被褥的货源,又是找文具的货源,我总要对得起你的信任。” 从去年底开放的文件下来,私人做小买卖越来越多。 总有能耐人收购到布票、棉花和那些文具。 方阿叔就是柳阿叔介绍的门路很多的杂货铺老板,他什么都卖。 她离开县里之前,柳阿叔手下的矮胖子找上门,还想爬墙进来,结果差点被阿黑咬死,吓的屁滚尿流。 她才知道,柳阿叔想她走之前一面。 她去了。 一处干净的小院子里,柳阿叔拿个四角桌摆了茶台,给她倒茶。 他说:“之前一直不知道小妹子你叫什么,是我之前想岔了,今后如果小宁你愿意,我把你当亲妹子,咱们以后要常来往合作。” 虽然他用的是普通的瓷壶、茶也是粗茶,但四个搪瓷缸茶杯摆着,看着这架势还有点眼熟…… 宁媛秀眉拧了拧,想起来了…… 柳阿叔这样子有点粤省或者港府那边摆赔罪功夫茶的感觉。 就是他根本不懂,完全这照猫画虎,嗯,不伦不类。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茶杯,心里有了猜测…… 看来柳阿叔上线的上线只怕是粤港那边的人。 宁媛接过茶,却没喝,突然手腕一横利落倒在树下—— “柳阿叔,工夫茶不是这么冲的,要治器、纳茶、债茶、冲茶、刮沫、淋罐、烫杯、洒茶!” 她上辈子为了帮李延招待同事领导,没少做功工夫茶,当然懂。 柳阿叔虎躯一震,看着宁媛眼神更带忌惮。 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一副对这套港府社团“喝赔罪茶”架势很熟练的样子? 她到底什么背景!? 宁媛不晓得柳阿叔正在脑补,她直接地问:“柳阿叔,你之前不是挺恨我坏了你谋划的事儿,逼你大出血么?” 她一直纳闷这件事。 柳阿叔盯着宁媛,只觉得她大眼弯弯,依然是初见那个衣衫破旧的“单纯”小姑娘。 就像他自己也不过是个简简单单,旧货市场摆摊儿收廉价古玩的普通小贩。 但是,他不是普通的二道贩子,她当然也不是那个单纯的姑娘。 面前姑娘出手就是好货、古玩上的见识、敢逼他大出血的胆子还有……那个杀气深重让人无力反抗的黑影。 她明明该是个跟他一样混社会的,居然是高考文科状元,还是穿制服的家属? 她甚至还懂港府社团的赔罪茶的手法! 想不到小小县城居然藏着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还是个姑娘! 不,她肯定不是一个人,一定有深不可测的一群人!! 他们为什么找上他? 柳阿叔谨慎狠辣也多疑,一瞬间就脑补了一大堆“水深不可描述”。 他眯了眯细长的眼,示意胖子拿了一份卷宗过来,放在宁媛面前—— “这是阿叔的诚意,小宁看了就懂。” 有实力有背景有心机,这种人只宜结交,不好得罪! 不过他本来邀请她来喝赔罪茶,就是为了结交她! 宁媛不知道她已经在柳阿叔的疯狂脑补中,成为“背后有人”、深不可测的人物! 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大叔不回答她的问题,却来送诚意,他想干嘛? 她接过了卷宗打开一看,瞳孔微缩! 居然是那个勾结郑保国,警察在追捕的人贩子集团所有资料! 甚至连他们潜藏在什么地方,上下线都是谁,手里绑架拐卖来的“货”关在哪里,居然一清二楚! 柳阿叔笑着端了搪瓷缸喝茶:“这帮外省的蠢货,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还敢对小宁出手,我当然义不容辞要肃清风气!” 宁媛合上卷宗,按下心里的狐疑,微笑看向柳阿叔:“柳阿叔,你说句实话,到底为什么这么帮我?” 宁媛很清楚,面对柳阿叔这种人物,不能露怯。 露怯说不定就能被看似憨厚亲切的大叔带人乱刀砍死! 柳阿叔眉心拧了拧,她这是觉得觉得这点东西不够结交的诚意,又问这个问题?! 柳阿叔看了眼胖子,胖子又恭恭敬敬地将一个信封递给宁媛:“这是孝敬宁姐你的。” 宁媛莫名其妙:“……” 大哥,你都快四十了吧,叫我姐也太顺口了。 宁媛打开信封一看,是沪上一些联系方式和地址。 柳阿叔露出憨厚亲切的微笑:“我知道小宁妹子不缺钱,我把沪上的人脉介绍给你,需要什么,他们都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手,你要卖什么,他们也能收!” 宁媛:不……我缺钱,有严重的金钱缺乏恐惧症! 为啥她每次一问柳阿叔为什么讨好她个路人甲,这帮人就如临大敌? 仿佛她是什么地主恶霸,逼他们这群杨白劳送东西! 虽然不知道柳阿叔到底在搞什么鬼,但他的讨好是真的。 最终,她还是微笑点头:“那就谢谢柳阿叔了,我年纪小,认你当大哥不合适,你就把我当侄女儿吧。” 这些沪上人脉,等她慢慢谨慎辨别,也许真有用处。 “好嘞,那柳阿叔祝福我乖侄女未来前程似锦,发达了别忘了阿叔!”柳阿叔亲切地站起来,朝她伸手。 宁媛也热情:“一起发财!” 荣狗……荣队长并不知道自己冲冠一怒,让宁媛“深不可测”,宁媛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背后有人“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握手宛如亲人,阴差阳错,各怀鬼胎。 …… 到了沪上之后,宁媛按图索骥,找到了方阿叔,方阿叔看了柳阿叔的信,接待了她。 据说解放前方阿叔的家族曾经阔气到青红帮都要给面子。 虽然现在家族早就没了,他也就是个老裁缝,但门路很多很牛,用沪上话叫老懂经。 前面两次,她请方阿叔只是帮忙弄一些日用品来拣摊儿,他果然都做到了。 他们也算钱货两讫,但是这次…… 宁媛大眼睛闪了闪,看着面前的方阿叔,笑容更灿烂了点:“方阿叔,你看这镯子能换什么?” 方阿叔看着她,敏锐地发现她不是问多少钱,而是问能换什么,不过东西倒是好东西。 他推了推老式圆眼镜,也笑:“你这个小宁啊,想换什么?” 宁媛说:“我想换能用正常价格从沪上日化厂拿到食用香精的渠道。” 方阿叔脸色变了变:“你知道这些东西都得有上头批条才能拿到的吗,不是个人能弄到的!”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这类化工原料,尤其是食品化工原料本来受大运动影响产量就低。 这几年刚恢复过来,虽不是战略物资,但也只有批条才能拿,绝对不是个人能弄到。 宁媛笑了笑:“就因为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我才来找阿叔!” 方阿叔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要这些干什么?倒卖一般的吃喝拉撒的东西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倒卖化工原料是实打实的犯罪,会蹲大牢!” 第176章 她的身世线索 宁媛看着方阿叔,一脸无辜:“放心,阿叔,我就是倒腾吃喝的,开小店需要一些食用香精而已,量不大。” 现在生产力和生产技术不行,这些化工原料都得有批条才能拿。 胆敢倒卖这些,抓到了确实会被重判。 方阿叔眉心拧了拧:“你倒腾什么吃喝,你一个外地人能在哪里开店?” 一点食用香精那也是化工原料! 虽然已经开放了,但还是国营店的天下,个人想要开店,执照下不来。 大部分人都是和宁媛一样干个体——摆地摊儿,这是叫人看不起的二流子、无业游民才干的。 很多人想补贴家用,又住一楼,最多偷偷在自家门口挂个牌子做点活儿,就当店铺了。 宁媛轻咳:“我虽然不是沪上人,但我爷爷是沪上人,他分的一楼宿舍能卖点东西。” 她当然记得沪上第一个营业执照是1980年,不会现在去出这个风头。 唐老是沪上人,他们回国后在沪上住了很多年,又一起下放阿婆老家改造。 现在恢复了待遇,学校给分了一套两居室,还在一楼呢,不利用起来多可惜! 听到宁媛的话,方阿叔眉心皱了好一会,又看着手里那一枚手镯。 宁媛不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昏黄的房间里,空气里的灰尘静静在光束里跳跃。。 台上的三五牌台钟滴滴答答地走过了十五分钟,方阿叔这才把手里的镯子放在桌上。 他盯那镯子好一会:“你先把东西收回去,我要能弄到批条,再告诉你。” 不出宁媛的意料,他愿意帮忙想法子就是好事。 她收好了那只伽楠香的古董手镯,又指了指那一只翡翠玉辣椒:“那这个您帮看看,是个什么来头?” 方阿叔心神早被宁媛先拿出来珍贵的伽楠香古董手镯牵制住了。 这时候,他心不在焉地瞥了眼那枚翡翠辣椒,随手拿起来,戴着目镜看了一下。 “这翡翠玉辣椒,雕工精致,葡萄肉色,水头好到已经起了刚性,荧光十足,是……镯子改的?” 方阿叔见多识广,背景复杂,能一眼看穿翡翠辣椒是断镯子改的,很正常。 宁媛点头:“没错,是的,据说镯子断了三截后改的。” “如果镯子还在,倒是值挺多钱,可断了三截,做成雕件,价格至少跌一半甚至更多。”方阿叔摇摇头。 宁媛可不是让他收翡翠的,只笑了笑:“我瞧着翡翠辣椒上雕工精巧无比,想问是哪个派系雕工师傅做的,值钱吗?” 方阿叔闻言,又戴着目镜细看了下:“这……玉辣椒叶子上头有个非常细小的钟形雕刻,是一代雕工大事钟令的作品啊!这倒是还真值钱!” 宁媛大眼睛一亮,自己身世的线索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问:“这位钟令大师是怎么回事?” 方阿叔淡淡地道:“旧上海出奇女子,你是知道的,被徐志摩嫌弃没文化抛弃的原配张幼仪后成了高学历银行家,这个钟令大师,原本叫钟玲,原本也是豫省的山区出来的文盲。” 钟玲生得美貌被地主抢来当小妾,怀孕后,差点被地主夫人打死,孩子也没了。 正好遇上战事天上扔炸弹,一家逃难,钟玲趁机卷了地主不少家财跑路来了上海滩。 宁媛伸出大拇指:“厉害了,是个聪明人,还会卷钱跑了,后来呢?” “后来她凭着美貌成了青帮闽区混混头目的女人,她开始沉迷读书识字,还喜欢上了雕刻。” “当时全国玉雕行当都没有女人干的,玉工大赛都不允许女人参与,她改名为钟令,以男子身份参与,夺魁之后才露真身,轰动了整个玉雕界。” “她当时夺魁的雕件叫梁红玉破,被英大使拍下献给当时的国王,从此钟令大师名扬海内外。” 宁媛听着这旧上海风云往事,忍不住感慨—— “旧上海当初是全国最开放的地方,女人眼界开阔了就不一样,那后来这钟令大师在哪……” “那个青帮混混头儿后来死了,她就去了两广,听说投奔了当地豪门,姓……”方阿叔忽然看向宁媛。 宁媛大眼弯弯一笑:“是不是姓宁,我是当初宁家佣人的孩子,这东西,是我外婆从主家手里拿的。” 方阿叔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宁媛—— “是吗?但钟令大师到宁家后就收山了,宁家只有家主收到过她两件作品为回报,听说宁家老爷子爱如珍宝,你外婆是什么身份,能拿到这东西?” 宁媛心里一动,宁家家主才收到过钟令大师的作品,爱如珍宝? 但……外婆说这东西对宁家来说也不算昂贵,所以她推测自己是宁家破落户旁支赴港时,扔下的累赘。 宁媛心里复杂,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弯着大眼笑—— “外婆是宁家主家小少爷小姐的奶妈子,那时候赴港很混乱……就顺手拿了点东西傍身,你懂的。” 方阿叔挑眉,没再说什么,送宁媛离开。 但回来,他又拿出纸笔慢慢地把自己看见的翡翠玉辣椒描绘下来,若有所思地放进抽屉。 伙计提着烫斗进来,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蹙眉问—— “师傅,那个小丫头每次来都要这要那,这次要的批条很难搞,这不是占便宜吗,要我说,您何必把手镯还给她,不如……” 伙计眼底闪过凶光,比了个刀子的手势。 方阿叔却淡淡地道:“老柳说了,这小丫头有古怪,背景深不可测,她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的人马,不要轻举妄动。” 何况,那只伽楠香桌子,确实值老钱了! 再加上钟令大师的翡翠雕件,也许能看摸出宁媛的背景。 想到那只镯子,方阿叔眼底闪过贪婪的光。 …… 宁媛踩着点,骑车冲回了学校——刚好五点半! 她用五分钟洗把脸,对镜子瞧瞧自己,大卷长发公主头没乱,至于素颜——哎呀,唱儿歌,随它去吧! 吃饭要紧! 宁媛匆匆赶到学生食堂,左右一看,就往男生最多的地方冲了进去。 果然,楚红玉和严阳阳就坐在那吃饭呢—— 有楚红玉的地方,周围就少不得一群男生找机会尽量坐得离她近点,谁让她妩媚漂亮呢。 当然,也有冲严阳阳去的。 她是另外一种时下非常流行方圆脸沉稳正气的美,嗯,还有大长腿。 也挺受欢迎。 一见宁媛,楚红玉就软声招呼:“宁宁,在这里呀,饭已经打好了,今天有炸小黄鱼,你喜欢吃的!” 严阳阳白了她一眼,夹了个两个四喜丸子进宁媛饭盒:“小宁是两广人,吃炸的多了容易上火。” 楚红玉也翻过妩媚的白眼:“哼!侬就是矫情!” 宁媛赶紧陪着笑坐下:“我都喜欢,都喜欢,姐姐们最好了!” 宁媛韩静嘴里塞四喜丸子,一道修长的军绿人影,却忽然在宁媛面前坐下。 然后,对方给她面前放了个饭盒:“你喜欢什么?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紫苏肉饼。” 宁媛猛地看向面前那张清冷的俊脸,他也正淡冷地看着她。 她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又滑稽,很想把嘴里的丸子吐他脸上。 不是,大哥,你有病?! 你不是说要保密我们是夫妻的关系吗,现在一副跟我有奸情的样子是干嘛? 宁媛看着荣昭南,不知道为啥有。 一种……嗯,他要开始狗了的不祥预感。 第177章 荣大佬又开始作妖 宁媛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僵在那里,咬着个四喜丸子不知所措。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毕竟这位总教官今天中午的发言真是让人“印象深刻”,何况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就很扎眼。 荣昭南却似乎没有看出她表情古怪和尴尬,淡淡地道:“多吃点。” 说着,他顺手把自己饭盒里的紫苏肉饼,在众目睽睽之下夹进了她的碗里。 周围一阵倒抽气的声音,看宁媛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而充满猜测。 楚红玉桃花眼一弯,目光在荣昭南和宁媛之间打了个转,软声笑了:“呀,宁宁,不介绍一下你和总教官的关系?” 不认识还给你分自己做的饭?还给你夹菜? 复大学生食堂可不会做什么紫苏肉饼! 宁媛只能勉强把嘴里的四喜丸子咽下去,目光漂移:“那个我……我和他……是……” 她盯着荣昭南,你大爷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跑来搞这一出!? 见他像没有回答的样子,她一咬牙豁出去的:“他是我舅舅……” “我是她表哥。”清冷悦耳的男音也跟着响起。 宁媛差点被噎着:“……” 荣狗,你个渣渣,是故意的吗?我就知道,口供对不上,会出纰漏! 严阳阳纳闷:“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表哥和舅舅这不是一个东西啊。” 宁媛咬牙切齿,对,他就不是个东西,是个狗! 她就知道他要开始狗了,果不其然! 宁媛皮笑肉不笑地夹起一块紫苏肉饼,跟夹着荣昭南肉一样:“我话没说完,他是我舅舅的儿子,当然是表哥啦!!” 荣狗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瞬间有些哗然,原来总教官的表妹也是今年他们大一新生啊! 荣昭南看着宁媛啃着肉饼,像吃他的肉,小圆脸气鼓鼓的,挑眉:“好吃么,我亲自做的。” 宁媛:“呵呵……好吃!” 不要脸,装你妹,夏阿婆的手艺,她会品尝不出来? 荣昭南一看宁媛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心底可劲儿地骂自己。 而且骂得……嗯,挺脏的。 他心情不错地微笑:“晚上表演完,早点回家,别让爷爷他们担心。” 宁媛忍着气,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楚红玉看着这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她桃花眼闪了闪,笑眯眯:“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宁宁说和总教官不认识?” 荣昭南看着宁媛,微微挑眉:“我们不认识?” 宁媛懒得看他,低头扒饭:“那是因为他要给我们当总教官,我不想人家说我仗着关系,军训不认真!”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放心,我不会徇私,越是自己的亲人,越该多操——练。” 宁媛筷子一顿,面无表情:“……” 你大爷的!为啥她觉得他话里有话,她品出了两种不怀好意……一种叫公报私仇,还有一种……很无耻。 是她的错觉吧,好聚好散,未来的大佬,不至于跟她一个女人计较。 “总教官真是铁面无私!”严阳阳本来中午就很欣赏荣昭南的气质性格,立刻崇拜地看着他。 宁媛唇角直抽抽,假象,一切都是泡沫的假象! 荣昭南看向严阳阳和楚红玉:“你们是宁媛的室友,辛苦了。” 严阳阳立刻大马金刀地抱住宁媛的肩膀:“对的,总教官放心,我们会照顾宁宁的。” 楚红玉桃花眼还在荣昭南和宁媛身上来回。 啧,这表妹表哥气氛真特别,像闹别扭的小情人。 她笑吟吟地道:“宁宁是我们宿舍老小,应该的,今晚有和法律系大二师兄们的联谊,我们会看好宁宁不被欺负的,表哥放心。” 宁媛差点被呛着:“咳咳咳……法律系的联谊?!” 她怎么不知道? “本来中午排练完就要跟你说的,结果你一溜烟就跑了!”严阳阳一边扒拉饭,一边吐槽。 宁媛:“行吧。” 荣昭南一边吃饭,一边淡淡道:“当学生的,最要紧的是抓紧学习,建设四个现代化,不要早恋。” 宁媛涨红了脸:“咳咳咳……” 荣狗,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之前干的那些事儿,你是忘了,还是我记错了?! 算了!她常常因为不够无耻而觉得与他格格不入! 楚红玉眉眼弯弯地看着宁媛调侃:“表哥也管得太宽了,比伊妈妈都管得宽呀。” 荣昭南给宁媛夹菜,慢条斯理地道:“宁媛是我从小看大的,她妈没空管她,是不是?” 众目睽睽下,宁媛咬着筷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她桌子下,忍无可忍地踹了他小腿一脚! 适可而止! 荣昭南一顿,扫了宁媛一眼,只朝着他们微微点头:“慢用,我还有会议。” 说完,便起身离开。 目送荣昭南离开的背影里,有好些女大学生不舍的眼神—— 板正硬气的军装绿与帽子,让他的容貌少了柔和多了冷冽,加上那笔挺的身姿,更显出俊美冷酷来。 他一走,周围好些女生就借故过来和宁媛热情地说话。 宁媛又不是傻子,知道这八成是冲着荣昭南去的。 她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继续吃饭,心里有些烦闷。 算了,关她什么事。 晚上迎国庆的表演很是热闹,红旗招展,年代味十足。 宁媛在一边站着,看着朝气蓬勃的一大群同学,唇角也忍不住弯起笑来。 她是第一次参加大学的活动上,上大学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年轻的歌声飞出了礼堂,飘向繁星点点的七九年的夜空。 新生迎国庆活动圆满结束散场。 法律系大二的师兄们早早就等在礼堂门口。 看着小师妹们进来,男生们都露出了灿烂的笑伸手招呼—— “经济的师妹,这里,我们在操场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复大是一所理科综合性大学,理科一般都是女生少,男生多,狼多肉少! 今年各系的新生里,经济系一班的漂亮姑娘最多,他们接新生的时候,就看好了,先下手为强! 经济系一班的女生们互看一眼,都带着害羞又期待的笑,跟着师兄们去了学校的操场。 操场上有一块地方早早就点了很多蜡烛、还有许多时鲜水果甚至……咖啡、面包和奶油小蛋糕。 看见楚红玉几个最漂亮的,法律系的大二男生们更热情地围过来,又是递蛋糕又是递水果。 楚红玉一瞧,挑眉悄悄在宁媛耳边道—— “师兄们这是下血本了,去淮海中路的公泰果品商店和哈尔滨食品厂买了不少东西,宁宁,可不要被男生这种小恩小惠骗了。” 宁媛边点头,边心不在焉地想,荣大佬那种绝色,那种身材主动献童子身都没钓上她老人家。 何况这帮青瓜蛋子! 她边啃奶油小蛋糕边大眼睛四处转:“嗯……姐,知道咱们教官们都住哪里吗?” 不过,她得找个机会去问问荣昭南这个狗在搞什么鬼! 第178章 乱七八糟的荣狗 …… 楚红玉笑盈盈:“怎么,想见表~哥~了~” 宁媛翻个白眼:“不,我想打狗!” 楚红玉:“???” 狗狗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打狗狗? 她没听明白,还是道:“教官他们好像和数学系住一起。” 宁媛一愣:“那……不是咱们宿舍斜对面的楼吗?” 最近男生宿舍有一栋楼有点问题,正在重新加固,一栋楼都搬到女生宿舍最前面新起的楼里。 “你们在聊什么,要开始跳交谊舞了!”严阳阳凑过来,又给宁媛塞个橘子。 宁媛叹气:“聊狗窝里怎么打狗不被咬。” 严阳阳:“???” 狗狗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打狗狗? 没听明白,但她也没时间问,法律系的师兄们已经殷勤地凑过来,邀请她们三个跳交谊舞了。 经管一班314宿舍的三姑娘,一副明艳妩媚,一个英气漂亮、还有一个娇俏可人。 最受欢迎! “一个真骚气、一个装大气、一个假可爱,政治经济一班新生里,没几个是想来大学学习的,在男生面前搔首弄姿!” 不远处的看台上,一个戴着眼镜的朴实短发女生嫌弃地看着被男生们围着的宁媛几个,冷哼。 “就是,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没心思学习,卢主席,咱们经济系学生会今年不给新生一班名额进学生会。” 另外一个扎两个小辫子的女生也义正言辞地附和着,同时讨好地看向站在中间的女人。 中间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抱着书,淡淡地看了一眼操场:“你们还小了,不要随便给人下定义,要多观察。” 刚恢复高考,学生年龄三十五岁的都有。 见自己的提议被反驳两个女生却不但不尴尬,反而一脸崇敬地看着女人:“卢主席的教导,我们记住了。” 三人消失在操场。 另外一头,热闹的联谊继续进行着。 女生们悄悄地议论着哪个师兄唱歌好听,谁的诗朗诵更有意境。 其实都是在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男生。 宁媛对这些都没兴趣,除了开场跳了一支交谊舞,拒绝了过来攀谈的其他的师兄。 她坐在草地上,摩挲着脖子上的翡翠辣椒吊坠,琢磨着今天听到的消息。 如果这个东西是宁家的家主爱物,那为什么在她身上? 是外婆偷的,还是捡到?又或者外婆没有说实话? 这件事暂时急不来,过两年口岸开放得更松弛一点,她得找机会去一趟鹏城,甚至……香港。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需要荣昭南出手帮忙。 宁媛想起这事儿,心底就有点闷闷的。 “宁媛同学,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宁媛身边响起。 宁媛转眼一看,身边坐着一道穿着白衬衫的人影,看起来文质彬彬,给她递了一个蛋糕。 法律系大二法律1班的班长靳边疆,也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风云人物。 在这个联谊会上最受欢迎的男生,嗯,长得像年轻版靳东,沉稳斯文。 是个靓仔! 他往她这一坐,顿时招来同班好几个女孩的目光。 宁媛客气地接过蛋糕:“谢谢靳师兄,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想参与的。” 靳边疆笑了笑:“是没有感兴趣的人吧。” 宁媛顿了顿,这师兄倒是挺有意思的,她笑眯眯:“怎么,师兄对我感兴趣?” 靳边疆:“咳咳咳……” 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小师妹也太生猛直率了。 宁媛继续笑眯眯说完剩下的话:“……我看也不像啊,师兄刚才不是一直在阳阳姐身边溜达,眼神都没下来过?” 本来以为找上她接近室友的男生,首先应该冲大美人儿楚红玉去的。 没想到先来了个看上严阳阳的! 靳边疆脸色有些红,轻咳一声:“小师妹眼神真好。” 宁媛眨巴眼:“靳师兄,你长得挺好的,但阳阳姐可能不喜欢你这种风格。” 严阳阳完全不吃他这个斯文风格,严阳阳喜欢当兵那种飒爽英气。 她在联谊会聊得来的,也是法律系里头那两个看起来体育很好的—— 嗯,法律系黑皮体育生,衬衫外的胳膊结实有力! 荣狗是因为有了军装加持,气质英挺冰冷,不然他的小白脸爱也不会得严阳阳夸。 靳边疆倒是也干脆,笑了笑:“我欣赏阳阳师妹,小师妹愿意帮我的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严阳阳师妹确实不太搭理他。 “那我有啥好处呀?”宁媛嘿嘿一笑,这年轻版的靳东,还真有风度。 靳师兄这是对阳阳大长腿一见钟情啊,要曲线救国地接近阳阳姐了? 靳边疆轻咳给她递了一块都是奶油的蛋糕:“小师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宁媛大眼弯弯,接过啃了一口香甜的奶油:“那就……成交,我最多帮你带带情书和吃的、喝的,不过要抽成!” 这时候的奶油都是动物奶油,货真价实,又香又甜,她特喜欢吃。 师兄还真细心这都看出来了哦。 “没问题,给中间人好处是应该的。”对于宁媛雁过拔毛的行为。靳边疆含笑点头。 接下来的后半场联谊会,宁媛也没和别人说话,复大年轻靳东也大部分时间只跟她说话。 引得众人侧目,包括楚红玉也挺纳闷的,她家宁宁不是有个卖相很好的表兄吗? 还有…… “宁媛,还没回宿舍?” 清冷秀挺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操场,他淡淡地示意跟着自己的一队教官先离开。 宁媛嗑瓜子的手一僵,这货怎么又当众冒出来了?! 严阳阳眼睛一亮,然后跑过来,一把揽住宁媛的肩膀,看向荣昭南—— “总教官晚上好,我看着小宁呢,没有乱七八糟的垃圾影响她的!” 宁媛瞪着大眼看向严阳阳,啥玩意,这你就成了荣狗的眼线? 我起码还收了师兄的好处才卖你,你啥也不要就卖我,这不是扰乱市场价格吗? 荣昭南幽沉清冷的目光扫向站在宁媛另外一边的靳边疆:“那这位……一直和小宁相谈甚欢的……” 不也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大大咧咧的严阳阳扫了眼宁媛边上站着的靳边疆:“靳师兄?” 她对荣昭南爽朗一笑:“靳师兄不是乱七八糟的垃圾,他挺牛的,配小宁还是可以的。” 荣大佬噎住了:“……” 第179章 敏感关系 宁媛身边总有人能让他顶心顶肺,以前的招待所厨师、朱校长,现在的她室友! 荣昭南看着严阳阳甚至一副邀功的样子,微笑着深吸一口气—— “宁媛还小,刚进大学,家里人都不希望她那么快恋爱,先适应和专注学业,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可以吗?” “是!总教官!”严阳阳立刻严肃地敬礼。 宁媛:“……” 她的语言是无语。 荣狗一贯会利用人! 她实在没忍住,一把拽了严阳阳去边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 “姐姐,你不会是看上我表哥这个狗了吧!他是长得人模狗样,但心黑手狠,而且他不是当兵的,他就是个临时工!” 荣昭南自己到处说早就退役了,压根没归队! 严阳阳瞬间眉毛拧起来,抬手就夹住宁媛的脑袋——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不要用庸俗的爱情玷污我对教官的崇敬,我在大院长大,他身上那种气质,绝对是身经百战才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临时工!” 严阳阳虽然是京城大院子弟,但她从小就被压着学舞蹈,小小年纪就一直住校练舞。 没见过荣昭南这当年打遍大院子弟无敌手,到处惹是生非的“风采”。 宁媛差点被严阳阳有力的胳膊夹死,她忙道:“行行行……咳咳……我错了,我错了!” “反正你还小,大一不许恋爱!”严阳阳这才松手,揪着一脸郁闷的宁媛走回来。 宁媛:“姐姐,我20了……” 自己的舍友才见荣狗两面,就成了他的死忠粉丝,还帮他监视自己,见鬼了! 靳边疆见状,淡淡地笑了笑:“总教官说笑了,我和宁宁只是聊得投机,很有眼缘,以后会当妹妹照顾。” 靳边疆听说了这次军训的总教官有个亲戚在新生里,没有想到就是宁媛。 他是想通过宁媛曲线救国接近阳阳,但并不想让她误会。 听着靳边疆叫宁宁,还当妹妹照顾,荣昭南危险地眯了眯眼。 呵……宁媛和自己都睡了一张床,几乎什么都做过,现在还叫自己表哥。 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第一次见宁媛,就一见如故到叫妹妹? 宁媛防备心那么重的人,居然没有拒绝…… 荣昭南看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宁媛,剑眉拧了拧:“爷爷和阿婆让你回家一趟。” 宁媛已经完全懒得说话,只点点头,懒洋洋轻哼:“知道,表哥。” 靳边疆敏锐地感觉到总教官对他的冷漠不喜。 也许是家有小妹初长成的男人,都怕小姑娘被猪拱了。 何况宁媛确实是可爱又生机盎然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姑娘。 他朝着宁媛和严阳阳几个笑了笑:“明天你们都要军训了,总教官说得对,九点钟了,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靳边疆本来就是学生骨干,他这么一说,这一场联谊会也就散了。 反正这个点儿了,该诗朗诵的、该唱歌的、该跳舞的都走完了。 真有师兄师妹对上眼的,这些时间也够约了第二次见。 宁媛跟着荣昭南往教师宿舍去了。 严阳阳冲着荣昭南用力挥挥手:“总教官,辛苦你送宁媛回来,我们明天见!” 楚红玉扭了她的腰一下,轻哼:“男人婆,你还在这里扎台型呀,回宿舍了!” 扎台型是沪上话出风头的意思。 严阳阳白了她一眼:“没你今晚风头出得厉害!” 今晚起码一半的男生都是冲楚红玉去的。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拎着师兄们塞的各种点心往回走。 另外那头,宁媛跟着荣昭南一路往教师宿舍的方向走。 复大路上种满了树木,梧桐叶在风里摇摇晃晃,路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算算,其实他们有三个月没见,就是宁媛出事那天晚上见了一回。 荣昭南也当夜就离开了。 身边熟悉的人影与气息,让宁媛原本沉静的心慢慢地跳得有些乱。 “你,还好吗,伤口还疼吗?” 夜风夹着小湖的气息掠过两人之间那似远又近的距离,他终于先温淡地开了口。 宁媛沉默了一会:“嗯,都好了。” 那些软组织挫伤和皮外伤好得很快,因为这件事,夏阿婆还要求自己必须开始跟着她学医。 起码要会基本的自我保护。 教师宿舍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快走到地方的时候,宁媛顿住了脚步。 荣昭南转身,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怎么不走了?” 宁媛抬起娇俏的小脸,忽然问:“荣昭南,我想知道你今天折腾这出戏到底怎么回事,你……” 她顿了顿,垂下浓密的长睫,掩掉眼底的艰涩与复杂—— “你……不是说明年底我们要离婚吗,为什么又忽然出现在复大,还说是我的表哥?” 光线太昏暗,荣昭南看不清楚面前姑娘眼底的情绪。 只觉得她并不愿意他这旧爱再出现,打扰了她的联谊! 荣昭南声音冷了下来:“怎么,这么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你迫不及待地要去寻找能答应你那些条件新思想的新欢?” 宁媛有些难堪,他说的什么话,就像她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荣昭南,你……” 荣昭南冷冷地道-- “我已经和你协商过,明年底我任务完成前,让京城那边的人不再妄图用婚事控制我,我们婚姻持续到明年底。” “钱我已经付了,你也同意不闹出绯闻让他们抓住把柄,联谊这种事,你觉得你合适参加?” 一想到那些男生围着她献殷勤的样子,他心底就忍不住烧着一把冷火。 这所大学,从成立之初,都曾经是全国新思潮思想的火炬与旗帜竖起之地。 她想在这里寻找思想契合的新伴侣,还真未必找不到。 宁媛捏紧拳,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 “好,是我考虑不周,但是荣昭南,你总这样情绪上头,说话带刺,我们以后都没有交流的必要!” 她说完,转身就走,越走越快。 一整天因为他波动的情绪全都化作难受,见到他的那些悄悄的喜悦。 全都成为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听他说话……不想! 但下一刻,一只手干脆利落地一把扣住她肩头,向后一带,硬生生制住了她的脚步。 第180章 荣大佬不舍得放手,又挖了个坑 荣昭南狭长幽暗的眸里隐忍着冷怒:“宁媛,你站住……” 结果,他一扯住她,就看见面前姑娘冰冷的脸上,却有湿漉漉的水光。 她哭了…… 他一下子愣住了,她脸上的泪水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 宁媛面无表情地伸手擦掉的泪,冷冷地道—— “明年底我们离婚前,我不会再参加任何联谊会,不传绯闻,无条件配合你的工作,现在你可以放手了?” 荣昭南眼底一沉,呼吸都有些窒闷:“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水性杨花,耽误你工作,对不起,需要我鞠躬道歉都可以,现在,你放开我!!” 宁媛深吸一口气,保持着镇定,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想要离开。 一直觉得成年人的分手也该体面的。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还会因为他的话,牵动情绪,不体面的样子。 可原来所谓的体面,破防也不过一瞬间。 荣昭南眼底刺痛,没有松手,沉声道:“宁媛……你冷静点。” “你放手,别让我抽你!!” 一直被禁锢钳制无力挣脱,宁媛终于忍无可忍低喊着。 她狠狠地踹了他小腿一脚,气得眼泪直掉:“滚——!” 她踹得用力,荣昭南只觉得她的眼泪让他胸口窒闷的痛,比腿上更疼。 他依然没松手,反而定定地看着她,喑哑地轻声道:“对不起。” 宁媛一愣,冷冷地别开眼,拿衣袖蹭了把脸上的泪—— “总教官不用道歉,你哪都不会错,只有我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活该被骂。” 荣昭南低头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涌动的情绪:“对不起……我不该用自己的情绪,去伤害自己的同志和朋友。” 宁媛别开脸,不说话,也不想看他,只继续去掰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 他看着她,忽然自嘲地轻叹:只是不甘心,我的喜欢都落空。” 宁媛一愣,有些怔然地看着他:“你……” 荣昭南狭长清冷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喑哑地慢慢道—— “我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没有骗我的感情,也没有吊着我,只是我的不甘心,让我口不择言地伤害她,来证明我在她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刀刃应该对准敌人,他却用来对准一直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姑娘。 还是他喜欢的姑娘。 宁媛一瞬间完全不知所措。 她从没有想过他这样骄傲的男人会向自己道歉。 更想不到,面前的男人会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上次问他,他却不回答。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因为这个年代特有的责任感和男人的占有欲,才要和她在一起。 原本难过又空荡荡的心脏里好像在这一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他说这些干什么,她才不会原谅他那些刻薄的言辞! 她忍不住又红了眼,低了头,眼泪顺着睫毛落下:“……” “怎么样,你才能不哭……”他清冷的声音里带了点慌张与无奈,想要伸手擦去她的眼泪。 宁媛面无表情地别来脸,推开他的手:“谁哭了!滚!” 可……她却一直胡乱地拿衣袖擦脸上湿漉漉的水光,甚至忘记自己还有手帕。 看着面前倔强的姑娘,他狭长的瑞凤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的眼泪,就像最锐利的武器,一下就能瓦解他所有的武装。 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无力又煎熬的滋味,丝毫不像平时的自己。 他忽然伸手一把抱住她,喑哑地再次道歉:“抱歉,你没必要承受我的情绪带来的伤害,是我欠揍,还要再踢我吗,那就踢!” 宁媛被他抱着,鼻尖儿都是他怀里那熟悉的青草香气,她哽咽着,狠狠捶他胸口一下—— “荣昭南,你浑蛋,你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 她烦闷自己会因为他三言两语为他欢喜也难过的心。 所有的情绪都像被他牵动。 荣昭南慢慢地拍着她的背,清冷幽暗的眼里都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他轻声地在她耳边哄:“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在一起……” 宁媛闭了闭眼不说话,也没有挣开他的怀抱。 他心里却满是忐忑,固执不愿松开她地抱着她。 好一会,宁媛才平复了些情绪,哽咽着轻声道—— “荣昭南……你知道不行的,我们……太多不一样,何必两败俱伤,我也耽误不起你。”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伸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慢慢地推开他。 他的使命与人生像宏大的程序,她却像命运的病毒,纠缠太久,不知会影响他到什么地步。 荣昭南却利索地抓住她的手,闷声道—— “我知道我们有很多不一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我大很多,在情绪稳定的你面前,我的情绪波动得像个幼稚的毛头小子。” 怀里的姑娘,看似嬉笑怒骂的年轻姑娘,可那内核与原则稳定到冷酷。 宁媛微微一僵。 他没有察觉,只捏着她的手不松开,抱紧了怀里娇小的姑娘,喑哑地道—— “至少到明年底,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一点时间,宁媛……这段时间我们就像以前在村里一样相处,就……” 他顿了顿,轻声道:“就像同伴和家人,好不好?” 明明那些和她一起艰苦劳作、下厨、煮饭、打猎,一起去唐老、夏阿婆家过年的时光。 是他痛苦里最美好的时光,却因为他想要的得不到,都成了不甘心。 然后去伤害她……伤害那个娇小又果决勇敢一次次挡在自己面前,安慰自己的姑娘。 宁媛听着抱着自己的青年,放下他的自尊,像个大孩子抱着心爱的宝物不肯放手,也求她别放手。 是啊,他还这样年轻,哪怕经历了那样多血与火的磨难…… 可在感情上,他还是这样的青涩直白,他还不是后来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冷酷深沉的大人物。 宁媛闭了闭眼,她以为自己会拒绝,可最后却听见自己说:“好……” 她终究是贪心的,他的味道与气息从未轻易从她心底散去。 荣昭南愣了一下,清冷的眼底跳跃起了火焰,忽然伸手捧起她的脸:“你答应了!” 宁媛垂下长睫,不去看他的眼睛,鼻音沉闷地低声道:“……反正你已经告诉所有人我们是表兄妹。” 荣昭南深深地看着她:“隐婚是因为我有特殊任务要完成,不是因为想要伤害你。” 宁媛一愣,心情复杂。 他的性格,不屑也没必要在这种感情的事上说谎。 荣昭南自嘲地轻哂:“我想来想去……还是表兄妹最合适,能光明正大看着你,不然我还能怎样?” 他顿了顿,眼神幽暗深沉:“如果明年底我们终究选择各奔东西,我会真把你当妹妹,你想要什么,能力范围内我都答你。” 以退为进到这个地步,卷毛兔再不跳坑,他只能再想第二套方案了。 第181章 荣大佬也不是总那么狗 宁媛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那我们平时……” “平时对外就说兄妹,至于私下,我们没有正常的处过对象……其他人怎么谈对象的,咱们就怎么谈对象,行吗?”荣昭南似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利索地道。 宁媛看着他,他清冷狭长的眼眸带着一点笑意,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见她抬头看他,他轻咳一声,淡淡别开眼:“那个……只要你不愿意,我尊重女同志的选择,绝不强迫。” 他看起来情绪很镇定,可他修长的脖子都有些泛红的尴尬。 自己被他抱着,她能感觉到他拉住她手腕的手背骨节都因为紧张有点泛白。 傻子偶尔的聪明和以及……他这样聪明人偶尔的笨拙,总是意外地惹人心软。 宁媛心里有些软,轻声道:“好……” 她于情感上是谨慎也自私的人,终究还没有放下,给自己一个机会吧,顺心而行。 话音才落,他愣了一下,静静地盯着她好一会。 忽然,他一下子狠狠抱住她转圈,清冷的眼底都是笑意:“不许反悔!反悔的人是小狗!!” 宁媛忍不住脸都憋红了,头晕眼花,伸手捶了他腰子一下:“你……荣昭南你又转圈,你只有三岁吗……放我下来!” 还什么——反悔的是小狗! 他一个都要27岁的老爷们,平时一副高冷高智的样子,说这话不觉得蠢到崩人设吗! 这一次,荣昭南没像过年时那样拎着她转圈不放手。 他把她放下来,低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宁媛本来就小脑不发达,受不了这种转圈圈,虽然这次只转了几圈,但还有点晕乎,直接来了句:“你瞅啥?” 荣昭南眼里染了一点笑意:“瞅你怎么了?” 他忽然俯身下来,宁媛一下子浑身紧绷起来。 但下一刻,那个吻却落在她的额头上,温柔又带着点隐忍。 “你……”宁媛一愣,抬起大眼睛看着他。 他以前亲她那两次,那次不是长驱直入,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先亲了再说么? 荣昭南清冷俊美的面孔上满是隐忍和尴尬,抬手就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窘迫。 他闷声道:“……别看我,要正常处对象,亲人不得从脑门开始吗?” 宁媛脸埋在他身上军服间,鼻尖儿蹭着他胸口的扣子:“……” 所以,现在,他是在“补课”吗? 忽然觉得心里越发软和,荣大佬也不是总很狗的。 …… 夏阿婆在屋子里等得心焦:“老头子,那两孩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在路上打架吧?” 唐老正坐在一边仔细地拿大锅把一个个竹筒杯子用开水烫过:“阿夏,你不要太操心了,小南品性是个好孩子……” “好啥,那小子大事儿上奸得很,小事儿又蠢得要死,一把年纪的童子鸡还不听劝,没和姑娘相处过,只会拿对敌人、队友那套和宁宁相处,那他干嘛不去睡敌人和队友!” 阿婆白了唐老一眼。 唐老手里的竹筒都掉了,老脸一红:“你个为老不尊的说什么呢……” 荣昭南沉默地站在门口。 他是进门呢,还是不进呢? 宁媛听着夏阿婆的吐槽,忍不住直想笑。 还是唐老先看见他们,站了起来:“小宁和小南回来了!” 夏阿婆扭头就看见他们站在门口,虽然没有牵手,但是荣昭南的肩膀和胸膛是贴着宁媛后背站着的,姿态亲密。 “阿婆,有宵夜么?”荣昭南淡淡笑了笑,一如在乡下劳作回来的时候,招呼了进门。 夏阿婆白了他一眼:“晚上吃宵夜伤胃气得很,不懂事的崽子,只准吃一点润润口!” 虽然这么骂着,但夏阿婆还是进了厨房,十分钟后居然端了一碗雪菜黄鱼煨面出来,还有两只小碗和两双筷子。 “老头子最喜欢我做的雪菜黄鱼面,晚上我们吃剩下一点,你们两个小的分了吧!” 宁媛看着这一碗面,做法和平时国营饭店的沪上黄鱼面不一样,夏阿婆把去骨去尾的黄鱼煎了下,大块的鱼肉最外皮色泽金黄,可里头鱼肉雪白。 浓稠滚烫的黄白色汤汁上,飘着雪菜和细碎的碧绿小葱,鲜甜的味道飘散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剩下的,分明是夏阿婆备着料,给他们现下的面条。 联谊上,本来吃了一肚子水果点心,她现在觉得还能吃点! “快吃吧,老婆子做的这个黄鱼面一点腥味都没有,最嗲了!”看着两个小的好像和好了,唐老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 荣昭南分了两小碗,他的面条多点,她的那碗黄鱼多点。 夏阿婆看着荣昭南这做派,眯了眯老眼,没说什么。 两个人都吃得很香,汤汁鲜浓,鱼肉外焦里嫩,雪菜和葱的香气混在一起,把面的鲜甜全部激发,好吃的得让人眯眼睛。 可惜夏阿婆坚决拒绝再煮一碗,宁媛主动拿了碗去厨房洗。 夏阿婆坐在凳子上,拿着扇子一边晃,一边盯着荣昭南:“说吧,你小子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荣昭南喝水的动作顿了顿,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和好了。” 然后,他简单把自己和宁媛的约定说了一下。 夏阿婆还没开口,唐老就点点头,赞许地道:“小南这次做得对,这爱情与婚姻,少一个步骤都不行,迟早要“补课”的。” 夏阿婆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荣昭南—— “虽然鲁迅说过,身体碰撞太早的话,灵魂就很难碰撞了——身体上过早发生接触,那么精神上的深入共鸣就很难建立。” “但你小子突然转变这么大,抽风了,还是有阴谋?” 唐老再次老脸一红,皱眉:“你一个老太太,荤素不忌地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东西干什么,而且鲁迅没有说过……” 夏阿婆斜眼:“你再说一次……” 唐老低头咳嗽:“是我记错了……是周树人没说过,但鲁迅确实说过这话。” 荣昭南:“……” 他放下陶瓷杯,轻咳一声:“我只是觉得小宁这个媳妇儿挺好,以前是我着相了,您老就当我醒悟了罢。” 夏阿婆眯了眯老眼,道家说着想是指的修行中,执着于外相、虚相或个体意识而偏离了本质。 这小子是看了道家的典籍悟了? 也不对啊,道士虽然可以成婚,但道家也没啥典籍教人谈对象啊! 夏阿婆冷哼一声,顺手从边上拿个绣花鞋底出来敲了下荣昭南的脑门—— “你小子老实点,谈对象这事儿,可不是你行军打仗,有谋还得有心,好好地和小丫头磨合去吧,下回你再着相了,老婆子我就拿鞋底给你抽醒!” 荣昭南揉了揉被敲红脑门,无奈的一笑:“知道了。” 宁媛在厨房后面磨叽了好一会,听着里头“审讯”完毕,她才出来。 “很晚了,宁宁啊,你是在这里睡,还是回宿舍?”唐老摸着阿黑的脑瓜子,温和地问自家小弟子。 宁媛摇摇头:“明天军训第一天,我还是先回去吧,早上八点要换军服集合。” 学校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套军服。 夏阿婆睨着边上的荣昭南:“那就让你表哥送你回去,就是克制点,有些举动可不是表哥能对表妹干的,叫人家看见,宁宁不要做人了。” 第182章 看完拿不下老婆,就当太监 宁媛忍不住红了脸,荣昭南则是别开清冷的眼,轻咳:“阿婆放心,我明白。” 这回荣昭南送宁媛回去,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沉默。 仿佛两人是真刚开始谈恋爱一般,手都没牵。 别人是谈恋爱,然后再结婚,他们俩这是先结婚,突然一个月里差点成了真夫妻,下一刻直接“闹离婚”。 最后,再把谈对象这课补上,情绪起伏如过山车。 宁媛望着漫天星子,默默地想—— 先婚后爱,还真不是这么好谈的。 越靠近学生宿舍,晚归自习的学生越多。 快到女生楼下,她顿住脚步,轻声道:“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这个给你。”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也没多说什么,却忽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绒布袋来。 宁媛一愣,接过来打开那只绒布袋一看,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女式手表。 宁媛自己就是古董研究爱好者,一眼看出这不是时下流行的简约上海牌表,甚至不是梅花表。 荣昭南垂下眸:“我跟家里关系不好,你知道的,下放之前,我把家里看着还算值钱的都拿了,一件都不给我爸的女人。” 宁媛:“啊?” 他这么叛逆的吗?这哥看着高冷,当年内心主打一个叛逆,不按牌理啊! 叛逆哥继续淡定地说:“这大概是几十年前的老东西,我也戴不了,拿去卖也不方便,我看你一直没舍得买手表,这个你戴着吧。” 宁媛看着那块表…… 白金色编制风表带,同银色的凸起白金华丽罗马数字,表盘里有一圈碎钻,老玫瑰式切割的钻石昏黄的灯光下都泛出柔和的光。 看得出这表有有些年份,不是新表,但是那种有了岁月历史的古董风格,让这块表看起来异常别致。 细细看去,表盘里有一行英文字——PATEK PHILIPPE? 这是哪个外国牌子?看着应该是瑞士老手表。 她觉得牌子有点眼熟,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可是这个表看起来很贵。” 宁媛还没来得及细想,荣昭南已经拿了表就给她戴上,温淡地道—— “一块旧表而已,上次我拿去上油,钟表匠说这东西时间太久了,再不用,大概就要坏掉扔了。” 听着他这么说,宁媛也没有再拒绝,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现在已经开放了,这块手表戴着也没有当初那么扎眼。 这是他送她礼物里,最合她心意的,她本来就喜欢这些古董。 荣昭南看得出她眼底的波动与喜欢,他轻轻握了下她手腕,就松开了:“回去吧,早点睡,明天别迟到。” 宁媛回了宿舍,荣昭南才转身离开。 他住的离宁媛挺近的,和其他学生不一样,他一个人单独一间宿舍,其他教官则同是四人间。 回了宿舍,他随意地解开武装带,抬手松开领口,把外套和帽子脱了,拿衣架挂起来。 等到冲了冷水澡回来,他才坐回床边,从床底隐秘处,翻了一个笔记本和两本封面有些卷边的旧书出来,书的封面用繁体字写着—— 《女人心、海底针,想要拿下爱人必备宝典!》 《恋爱三十六计,看完拿不下老婆,就当太监!!》 书上封面相当浮夸都是港风美女头像,他看着那封面,清冷漂亮的眼底闪过嫌弃。 这次帮老徐抓了一帮特务,清缴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禁书,其中包括这两本。 剩下的时间说白了,也是他休假时间,没什么事。 反正老徐单位时不时会有一些这类材料拿来培训人。 单位里确认了这两本书只是某个潜伏的特务打发时光的书,没有其他问题,他就要了过来。 虽然很嫌弃这种浮夸的封面,但荣昭南还是沉默地翻开了书。 《恋爱三十六计,看完拿不下老婆,就当太监!》首页是目录—— 第一计——不舍得就退一步,给彼此一个机会,逞强容易当太监! 第二计——送女人小礼物的大学问,不当太监! 第三计——嘴巴不要犯贱,不用当太监! …… 然后,他打开记了好几页的笔记本,顺手拿起了笔。 也没别的意思。 林则徐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他只是想要看看敌人们最近的思想状况——而已。 作为一个指挥官,他一直是与时俱进的,一直保持着学习的习惯的。 确实,没别的意思。 …… 第二天一早。 八点不到,所有的大一新生换了65式的老军服,但没有红领标,齐聚操场之上。 宁媛站在政治经济一班的队伍里,159-160左右的个子,站在女生第二排。 她没看见荣昭南这个总教官,正在暗自嘀咕那人去哪里了。 却忽然听见一声严肃的喝声:“全体都有,立正!” 周围有女生嬉笑着回“是!” “是!”宁媛也下意识地回一声,她习惯了吆喝卖东西,嗓门清亮压住了其他人,一下子就被教官注意到了。 他们政治经济一班的直属教官姓金,也是个年轻的副营长,据说也是沪上人。 他看了一眼宁媛:“你,出列!” 宁媛:“啊?” 她有些心虚都出来了:“是!” 不会触了教官霉头,要挨罚吧? 第183章 我还从来没有抓过男人的桃啊! 金教官看了一眼是个个儿不高的姑娘,眉心拧了下:“个子不高,怎么嗓门那么大?” 宁媛:“……哦,我插队的时候,我们这些大山的子民都要一边插秧种菜一边唱山歌,比如《山路十八弯》。” 总不能说,她靠着拣摊儿,吆喝卖货练出来的清亮好嗓门吧。 难道她嗓门响亮,有罪? 众同学:山路十八弯是什么山歌?山区人民欢乐多! 金教官:“呵呵,你挺能扯,怎么不说吃饭拉屎你们也唱《刘三姐》呢?” 宁媛惊讶:“金教官怎么知道!” 去年电影《刘三姐》爆火全国,全国人民都以为山区人民说两句就开始唱起来。 金教官噎住了:“……” 他危险地瞪了宁媛一眼:“行,我记住你了。” 随后,金教官继续看了向方阵里,目光在严阳阳的身上停了下,最后还是点了一个宁媛个子差不多的:“你,出列!” 那个女孩也出列了,同样有些忐忑地看着金教官。 “你嗓门也不小,不会也是山里唱山歌唱的吧?”金教官问。 另外一个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家那不叫山,叫黄土高坡,我打小唱秦腔的……” 金教官:“……” 众同学都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金教官:“得,齐活了,你们两个就是经济系女生方阵的领队,以后听我的安排,负责喊口号!” 宁媛和被叫出列的另外一个女生:“……” 原来是看上她们的大嗓门了,而且标兵要求得高矮差不多! 方阵分各院系和男女生,也就是正常训练摆臂、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的队列。 表现好的,能早点休息,表现差的,就在太阳底下晒着。 秋老虎的威力还是很大的,不多久,学生们的军训服背后都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男生们的衣服甚至开始结盐霜。 但这年头的大学生和后世娇滴滴的少年少女不同。 大部分都是知青,下乡插队在田里插秧和秋收抢收的时候可比这辛苦多了。 每年县里武装部和乡里民兵队都会组织军事演习,大家伙也有走过队列,甚至拿木枪练习刺靶的经历。 大部分人都只觉得这军训还是挺轻松的,更像一种活动。 直到下午,金教官突然宣布,加练一套擒敌拳势。 大家伙也没怎么放在心里,以前民兵们也教过大家伙一些打拳的套路,就是摆架势罢了,练整齐就挺有气势。 “听说以前都是选择两个方阵的男生们出来练习,大检阅的时候,打套路拳好看,但这次金教官说大家要一起练习,真奇怪。” 坐在树荫下休息,楚红玉懒洋洋地拿帽子扇风,她被太阳晒得有点蔫。 严阳阳边拿军用水壶大口灌凉水,边怼楚红玉:“凭什么女生不能练拳,我就想练拳,不想练跳舞!” 楚红玉给了个懒得理她的表情:“男人婆是这样的呀!”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金教官让所有的女生围坐一圈,然后他领着隔壁新闻系的一个教官过来了。 金教官负手而立,冷冷地环顾周围:“我们开始演练,你们看好了,这次是你们女生方阵负责检阅时的擒敌表演!” 女孩子们顿时面面相觑,什么?她们表演打拳? 也有像严阳阳这样感觉很兴奋的:“太好了!” 金教官才不管女孩子们什么表情,直接和另外一个教官过招起来。 踹腿锁喉、砸面击肋、抱腿顶摔、挡抓抱摔……几乎是拳拳到肉,各种杀招频出。 精彩程度,引来许多跑来围观男学生们的喝彩!! 宁媛从一开始的小激动到后来的越看越不对劲,这怎么有点……几十年后,她刷手机,看到国外无限制级地下格斗的样子! 她看着那两个教官哐哐地拳脚刀肉的声音,心惊肉跳的。 插队时候的军演可都没这样的,她们要考核这个?无限制级格斗?! “宁宁啊,我……我们要学这个吗,他们刚才……好像有抓裤裆的动作呀?”楚红玉脸色有点发白。 她这辈子,自己男朋友的桃子都没抓过,现在要她去抓别的男人的桃?!册那!! 宁媛也很慌:“艹,我……我也不知道啊!!” 无限制地下格斗,那是柔术、柔道、拳击、泰拳、擒拿、散打、截拳道、以色列马伽术……等等一系列搏击术综合使用。 然后,不限技术、不论生死的搏杀! 在后世很多国家的特种部队里使用!可她们是普通大学军训! 而且,她也没抓过荣昭南的“桃”…… 惟独严阳阳蠢蠢欲动,激动得两眼放光,大声喝采:"抓他喉咙!抓他桃!打起来!打起来!" 她捏着拳头,恨不得去抓对面教官的桃,不对,是厮杀一番! 终于,金教官一头大汗地结束了演练,严肃地整理好自己的帽子和军法—— “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不要求大家跟我们一样,但是基本的反关节技巧、攻击要害的技巧必须要会,这能让大家在面对歹徒侵害时有逃跑的余地!” 他是理解荣队要求女生里选个方阵练习搏击技巧的,不光为了好看,现在治安不太好,拐卖抢劫不少,关键是能防身! 宁媛和楚红玉都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果然,抓男人的“桃”什么的,还是太刺激了,教官也不敢轻易尝试! 严阳阳很失望,这也学得太浅了,她也想把教官过肩摔! 金教官扫了一眼,目光瞥到宁媛,点了她:“你,起立出列。” 宁媛瞬间移动到了严阳阳身后: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种时候,教官点名,必有灾殃,何况她刚才还和教官顶嘴! 金教官看着宁媛兔子一样敏捷的蹿到另外一个高个儿女生后面……不见了?隐身了?! 他不知道宁媛当初在市场卖货躲红袖章,一如几十年后地摊儿小贩们躲城管一样,练出了能在各种阴影里藏身的技术! 金教官先是惊了一下。 然后,他气笑了:“标兵1号,你给老子出列,不听指令,全部人都陪你跑操二十圈!!” 众妹子瞬间虎躯一震!二十圈?!这操场一圈四百米,岂不是要跑马拉松?! 严阳阳麻溜一个回首掏,就把宁媛从咯吱窝下夹出来,大声报告:“报告教官,标兵1号在这里!” 宁媛咬牙:“你大爷……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当革命叛徒!” 她迟早要把严阳阳卖掉!! 众目睽睽之下,宁媛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出来:“报告教官,标兵1号出列。” 金教官没什么表情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南方小土豆,个子小,难怪挺能躲的。” 宁媛:“???” 南方小土豆??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184章 我为教官哐哐撞大墙! 金教官是鲁东省的汉子,个高187往上,宁媛和他面对面站着,就像土豆与大葱! 大家伙忍不住哄笑了起来。 金教官伸出手一只手,背过手:“现在,小土豆,来打我试试,我只用一只手挡你!” 说着,他背过另外一只手,又酷又帅的样子,惹得严阳阳顿时眼睛发光:“我就喜欢金教官这劲劲的样子。” 楚红玉:“……这话我好像在哪听过……你是见个当兵的都劲劲地喜欢。” 宁媛垂下眼,慢吞吞地道:“教官,我阿婆说过不能打人……” 金教官微笑着诱惑:“只要你这小土豆打到我,下午你们都不用站军姿!” 宁媛面无表情地盯着金教官,要求加码:“……那也不用跑操场!” 教官要拿她来当示范的小丑是吧? 你等着,东山大葱! 金教官挑眉,还敢讨价还价? 鲁东省的汉子干脆地答应:“行!” 宁媛低着脑袋走过去,用一种电影慢动作的速度伸手,软绵绵地他袖子是拍了一下:“这……这样打?” 金教官看着她不敢动手的样子,皱眉:“这不是你和同学打闹,你得攻击我,踢打踹随便!” 宁媛还是犹犹豫豫地举手,伸在半空中,要打不打,要伸不伸的样子:“打人不好吧?” “标兵1号,这只是个动作示范,不是打人!”金教官眉心拧得更紧了,他最烦软趴趴的女学生,还软趴趴的。 似乎被他吓到,宁媛又怯生生地抖了抖,手伸在自己跟前,却不敢动的胆小样子,看得金教官窝火极了。 他忍不住一步上前,发火地扶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回事,用手攻击人都不会吗!” 话音没落,宁媛原本伸出去的手,忽然握拢,拳握凤眼,然后一下子寸劲发力,朝着他期门穴狠狠一拳击出! 金教官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猛地后退格挡,但是宁媛的距离站得太近了。 他一下子就感觉肋骨处爆发出剧烈的锐痛,宁媛一击得手,转身就跑。 金教官作为侦察营副营长,被攻击后,本能地一腿就要扫出去。 眼看雷霆万钧的一腿就要扫到宁媛后腰,他发现不对,马上就要强行卸力收腿。 但下一刻,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腿,然后反掌一拍,竟瞬间就卸掉了侦察兵副营长这开金裂石的一腿。 宁媛同时也被一道清冷的人影揽住腰转了一圈,避开了腿风。 “你真是谁都敢招惹,胆大包天。”男人清冷的声音在宁媛脑门上响起。 宁媛拍拍胸口,一副兴奋的样子,冲着男人大眼弯弯一笑:“富贵险中求,是教官说了,我要能打中他,下午大家就不用站军姿和跑操!” 其实,她也蛮开心的,阿婆教她认了中医穴位,还有寸劲发力,用拳握凤眼的击打穴位的方式果然有效! 居然击中了侦察兵副营长! 周围围观的学生们目瞪口呆,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我们赢了!小土豆赢了教官!!” 太牛了,一个女学生居然打中了教官! 宁媛:“……后面那句小土豆大可不必!” 听着欢呼声,还有同教官们的错愕眼神下,金教官捂住发疼肋部,恼羞成怒:“你使诈,刚才不算数,我被你骗了!” 荣昭南冰冷狭长的目光扫过金教官:“金阳,兵不厌诈,刚才要面对的是拿刀的真敌人,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金教官话才出口,其实就已经后悔,身为军人,输了就是输了,他不该狡辩。 “对不起,总教官,是我的问题。”金阳立刻羞愧地低头。 荣昭南幽沉的目光地扫过刚才观战的所有教官:“不要轻视任何人,哪怕是女性和儿童,哪怕对方看起来娇小、柔弱、无害,敌人身上所有让人放松警惕的特质,都是致命的武器。” “是!”所有的教官齐齐严肃并腿敬礼。 他们是真的上了一课! 教官们严肃的气氛,让学生们也不敢欢呼说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位总教官明明看起来年轻又清冷,长得也俊美清秀,没有其他教官疾言厉色。 但他身上那种莫测深沉的气质就是让人害怕,不敢高声语。 荣昭南松开了宁媛,眉心拧了拧:“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万一刚才一腿真扫出去了,你得医院病房里躺一个星期!” 宁媛乌黑的眸子微闪:“就算总教官你不出手,金教官也不会真的打中我。” 她看向教官们淡淡地道:“如果说教官的防御反击是他的本能,但保护无辜民众更是他们骨子里本能的信念!” 荣昭南当初在乡下,村里有谁比他拳脚厉害?还是他避不开王三姨的牛粪? 可他额上留下了挨打的疤痕,忍耐了王三姨的牛粪。 金教官一愣,倒是没想到宁媛算得那么远。 他当时确实已经收腿协力了,保护民众确实是碾压他自保本能的……信念。 荣昭南眯了眯清冷的幽眸,抬手轻敲了下她脑门:“就你奸诈。” 虽然他动作不算太出格,可教官们还有学生们都愣了下。 总教官和小土豆这姿态也太亲昵了吧……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总教官是经济系小土豆妹的表哥。” “难怪了……明知道没有危险,还忍不住霸气护妹。” “啊,总教官虽然秀气了点,可身手好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 宁媛有些不太自在,尴尬地站在那里。 荣昭南看向所有的学生:“学员全部先原地休息,其他教官集合!” 教官们一听,立刻各自去通传没过来围观刚才“南方小土豆大战北方大葱”一战的战友。 说话间,严阳阳已经两眼放光地凑过来,看着荣昭南:“总教官真厉害,刚才一招就把金教官的腿劲歇了,就这,宁宁还说你是临时工,不是兵……” “嗯,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临时工。”荣昭南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宁媛。 严阳阳呆住:“啊?临……临时工?” 荣昭南轻描淡写地道:“嗯,我退役了,这次只是临时来帮忙的临工。” 宁媛默默地想,对呢,他不光是军队临时工,还是警察临时工、安全单位临时工…… 下次不知道是什么临时工。 有望竞争吉尼斯世界纪录最牛临时工。 第185章 他的钱都在表妹那 严宁宁还是不可置信:“这……可是其他教官都听你的……总教官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其他教官是现役的啊! 荣昭南神色平静地道:“没开玩笑,我是临时工,退役后,最多算民兵。” 他的个人档案本来都已经调出了军队,不知道怎么会在陈将军手里,也才有了这次沪上行。 就当帮老领导一个忙,也是帮他自己。 至于复职和归队,现在暂时都不在计划内,他现在确实到处“打零工”。 毕竟,想要脱离自家老头子的掌控,他必须有足够能与老头子抗衡的资本、人脉。 何况京城某些人当初大约是想将他骨头踩碎在泥巴里,所以在乡下的时候才没下死手弄死他。 谁知形势变了,一日清风起,吹散雾霾见明月,这时候见他没死在乡下,怕是很后悔吧。 荣昭南垂下长睫,掩去幽暗的眼底闪过冰冷深邃的光。 宁媛敏锐地察觉他情绪有点不对,有些纳闷。 楚红玉看着宁媛一个劲地瞅着荣昭南。 她柳叶眉一挑,忽然笑着问:“那总教官为什么要来咱们学校做这份临时工呀?” 荣昭南抬起眸子,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因为我缺钱,工资都在小媳妇儿手里,我要交工资,还要给她买裙子。” 周围人瞬间忍不住发出起哄的笑声:“总教官真可怜,身上都没钱啊!” “呵呵……”宁媛眼观鼻,鼻观心,听你扯淡,明明是因为有你自己的任务。 楚红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宁媛:“你们懂什么,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宁媛小圆脸开始有点发热,这……她自己非常认可这句话。 荣昭南的钱,倒是都在她那里,不过都是——投资,嗯,投资! 楚红玉托着下巴,含笑道—— “啧啧,总教官这是告诉大家他有媳妇儿了,叫其他人不要来纠缠的呀,很拎得清嘛,有点我们沪上好男人的样子呀!” 总教官这一当众宣布他有媳妇儿了,原本用倾慕目光看着他的女生们瞬间都失望了。 “不对,总教官这是咱们川渝的耙耳朵——俗称怕老婆!”一个川渝的女生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咳咳……”宁媛咳了起来,被撩到了。 心里莫名地有点像大夏天吃了冰激凌一样,又凉又甜。 荣昭南瞧着她小耳朵也跟着红了,低头看脚尖,轻笑一下。 他对女学生们的戏谑并不为意,只是淡淡地宣布——、 “安静,你们是检阅时,唯一参加表演的女生方阵,我会亲自盯着你们,你们的陪练,是各位教官!” 说完,荣昭南走了。 楚红玉从容调侃的笑容僵在脸上。 老天,陪练是教官们?!她们这帮姑娘不得跟面粉团一样被摔摔打打! 宁媛看着荣昭南的背影,心情却有些异样,他是在履行当初说要教她防身术的承诺。 这个男人要么不说,要么说了,就对一定会做到! 宁媛心情有点复杂,对着楚红玉和严阳阳道:“你们等着,我给你们弄好喝的!” 说完,她就朝着足球操场边上一路小跑过去了。 操场边上停着一辆手推车,手推车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休息的军训学生围得满满的。 不为其他,就因为老阿婆和爷爷卖的冰凉清甜又爽口的——水果薄荷气泡水! 甜蜜多汁的南汇水蜜桃、脆爽甘甜的松江水晶梨、金黄香甜的奉贤黄桃,都切了丁和片儿。 一竹筒杯的气泡水,有冰,有薄荷,酸酸甜甜,还能按照学生的喜好,加上一小块水果点缀。 虽然不多,但是飘在气泡水里漂亮又充满食欲,卖相很好!很有腔调! “爷爷,给我一杯!” “阿婆,我要黄桃味的!” 学生们挤挤挨挨地举着手里的硬币和一毛钱的票。 “慢点,慢点儿,孩子们,还有呢,不着急啊!”唐老爷子一边打着气泡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学生们。 夏阿婆则忙着一边收钱一边嘀咕:“还好当初宁媛坚持把竹筒杯子弄来了。” 一开始她还嫌上火车运几百个杯子,真是又重又麻烦,还得靠章二托了关系,花钱送上火车。 现在发现,生意太好,可能还不够用呢。 宁媛这时候挤过来了,笑眯眯:“没关系,我买了那种打酱油的勺,明天开始,咱们也可以按勺卖,让同学们自己带杯子就好了!” “好主意!”夏阿婆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主意,还省了她们洗杯子了和找押金的麻烦! 宁媛现在的水果气泡水,是改进版,一杯八分钱,可还是比一毛五的普通汽水便宜了一半! 军训热得要死,大学生们还是舍得买上一杯冰冰凉,透心凉的! 名声出去了,算上其他三个年级的学生、研究生和老师们。 宁媛保守估计,每天都能卖上三四百杯,哪怕生意差点儿也有两百多杯! 一天进账少的十几块,多的三十多块,一个月下来,刨去成本开支,少说四百多块! 1979年年底,一个正式大学老师工资才几十块钱,唐老这样的老教授退休加上一些补贴,也就一百多块一个月的退休工资。 国内改开后第一批万元户全部都是曾经人人瞧不起的万元户! 宁媛心情很好地一口喝了一杯气泡水,又给楚红玉和严宁宁都打了两杯! 要想财富自由,果然还是得靠做买卖! 宁媛交代夏阿婆:“阿婆卖气泡水的时候,要记得宣传你也在教师宿舍一楼开了小店,让大家常去!” 这就叫引流! 得让这些‘客户们’知道她们产品固定售卖点在哪里! 夏阿婆心领神会,点头如捣蒜:“放心!” 宁媛笑眯眯地端着气泡水去找楚红玉和严宁宁了。 楚红玉其实早就看见了那小推车在卖东西,可人太多,她不想去挤,宁愿喝凉白开。 这下,宁媛送过来,她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真好喝!” 宁媛弯了眼睛:“我爷爷和阿婆卖来补贴生活的,以后会在教师楼一楼的家里也卖,记得多照顾他们的小买卖啊!” 严阳阳一边喝一点大力点头:“放心,肯定去的!!” 楚红玉媚眼含笑地打量着宁媛:“宁宁,你爷爷就是上次保你的退休老教授吧?学校也是很给面子,不是谁都在军训的操场边上卖东西。” 宁媛也没想过能瞒楚红玉这个精明的沪上囡囡,坦率地一笑:“对!学校这是照顾的,退休再就业,发挥余热嘛! 学校当然不会允许谁都能推个小车或者摆地摊卖东西的,不然这还叫学校吗,这叫市场! 但唐爷爷的好些学生现在就在学校当领导,对于自己的老师当年的事儿,他们心里有愧。 加上校内小店也确实满足不了学生军训的需求。 所以,保卫科的人才允许唐爷爷和夏阿婆这一个月的军训期间卖气泡水。 楚红玉想了想:“平反退休的教职工不少,这种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它的教职工家属说不定会有想法。” 宁媛一愣,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没想到这点。” 楚红玉到底是大城市出身,又工作过,眼界不同,提点到位。 赚钱的营生,谁不嫉妒? 只是没想到,嫉妒的冲击来得那么快。 …… 军训的第二周的周五下午,阿婆和唐老的小车一直没有出现在操场边上。 学生们更无精打采了,大热天,就盼着有口便宜又好喝的冰气泡水! 宁媛心里纳闷,可军训中又不能离开,荣昭南这总教官几天要去别的地方办事,不在学校。 她也只能心神不定地完成所有的训练。 军训一结束,楚红玉家里人直接把她接回家了,宁媛和严阳阳匆匆忙忙地往教师大院赶。 果然,才走近,宁媛一眼就看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里面吵吵闹闹的。 “凭什么这两老不死的能去操场卖饮料,我老于就不能去操场卖面?” “对,我爸也是从乡下平反回来的额,学校不给个说法,今天他们就休想出摊!” 宁媛一靠近,就看见她专门找人做的小推车被踹翻在地。 水果、杯子和饮料倒了一地,新买的大陶瓷缸子也碎了。 一个剪着刘胡兰头的五十多岁干瘦女人,穿着灰色短袖工人装,像个斗鸡一样瞪着眼,叉着腰挡在自家门口。 背后还跟着两个二三十岁的男人,也跟着叫嚣—— “就是,大家评评理,就他们家能卖东西赚钱,公平在哪里!” 第186章 她要茶!上——绿茶!! 夏阿婆拿着个扫把挡在唐爷爷面前。 唐爷爷的眼镜都被打掉了,一脸心疼又无奈的样子,看着手里断了一脚的眼镜。 宁媛乌润的大眼里闪过冰冷愤怒的光。 严阳阳瞬间撸起袖子,恼怒地就要冲上去干仗:“你大爷的,一群人欺负两个老人……” 她今天就要试试教官教的本事! 但下一刻,她衣服就被宁媛一把拽住了:“别去,你刚入学就跟人打架,会被记过的。” “什么啊,他们欺负爷爷和阿婆呢,他们是你亲人,你就这么看着?!”严阳阳皱眉,不敢置信。 宁媛眯了眯大眼睛:“我有别的办法。” 乡下有乡下的玩法,城里有城里的套路,不能像乡下那样纯当泼妇。 说完,她对严阳阳低声说了几句话,严阳阳将信将疑,但还是马上离开了人群。 宁媛自己则从人群里钻过去,扶住了夏阿婆:“阿婆,你们没事吧?” 夏阿婆一见宁媛,眉心拧了拧:“我没事,就是你爷爷刚才被推了几下眼镜掉了,你这丫头可别冲动!” 说着,老太太就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生怕她一激动冲出去跟人打架。 毕竟宁媛在乡下一言不合就动手,“战绩”彪炳。 可那时候宁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她是大学生,何况对方还有两个男的。 邻居们也隐隐站在对方那边…… 夏阿婆一想到周围邻居们隐隐的敌意,她就眉心紧拧,怎么都没想到才做了不到半个月的生意,却把领居们都得罪了。 以后,他们要在这里养老的,这可怎么处? 见唐爷爷也担心地看着自己,宁媛笑了笑:“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真,她转脸看向一脸尖刻相的中年妇女,好声好气地问:“田姆妈,我爷爷和阿婆做错了什么?” “你是聋了啊,刚才没听见?你们一家子不事生产,退休工资一百零几块钱还要挣学生的钱!” “我家老于上班一个月才七十块钱,你们休想仗着学校关系欺负人!” 田姆妈一见宁媛就翻个白眼! 一个乡下来读书的毛丫头,也想来给两个老东西撑腰? 宁媛瞬间眼圈泛红,咬着唇软声开始当绿茶女:“学校同意我爷爷和阿婆去操场卖东西是因为爷爷他们身体在下放的时候坏了。” “他纪又很大了,无儿无女,一月工资吃药看病还要养我这个捡来的孩子,可于老师你们不一样啊,一家子都是年轻力壮的,怎么欺负人呢?” 宁媛一个小姑娘,小鼻子小嘴、乌黑的大眼濡湿,可怜巴巴的。 加上两个老的狼狈地站在那里,地上一片狼藉,连原本一蹿三尺高的凶老太太看着都像“虚张声势”。 一家子又老又病又残还有个不事生产的捡来的小孙女,可怜巴巴的。 大家伙见状就开始有点心软和心虚了,他们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邻居们大部分都是老师或者后勤的家属,不是文化人,也跟文化人沾边,还是愿意讲理的。 “田姆妈,不要那么凶,吓到孩子了,好好说话嘛……”当下就有人开始打圆场。 “唐教授一家子确实可怜,退休工资是高可得养三个人……”还有人小声地嘀咕。 宁媛两句话瞬间扭转了邻居们一半敌意,她看着田姆妈脸都气绿了。 她认得这家人,是住在2单元楼一楼的人家,男主人也是老师,当年也是一家子下放。 回来之后,男主人姓于恢复了工作,老婆田姆妈是家庭主妇,两个儿子年纪最大的都快三十了,小的也有二十出头。 大的在教学楼停车点帮学生们和老师看自行车挣钱。 另外一个没事儿干,一天到晚在外头瞎混,经常半夜喝多了回来,摔酒瓶子,吵吵闹闹的,让人睡不成。 教师家属区的人都嫌弃得很,可这次却似乎隐隐站在这家子身后,竟没有人帮着爷爷和阿婆说句话。 真是挣钱惹所有人眼红,爷爷和阿婆要在家属院里养老,当然不能正面硬刚! 她要茶!上——绿茶!! 田姆妈见自己拉来撑腰的居然那么多人倒戈了,气到挥舞着扫把指着其他人骂—— “可怜个狗屁,你们是忘了自己打算摆摊,保卫科的人到处赶人的样子?” 宁媛眯了眯眼,忽然蹲下去伸手一拉那被踹倒在田姆妈身边的推车。 田姆妈正打算再踩几脚那推车出气。 这下一脚踩空,瞬间就失去平衡,直接跌个狗吃屎:“哎哟!” “妈!”于强和于军两个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拉她。 田姆妈捂着摔疼的膝盖被儿子扶起来,瞬间尖叫:“册那,这下作的小娘皮打我,你们就看着你们娘挨打?” 于强瞥着宁媛怯生生似乎有些惊慌失措的,小脸俏生生的,很好拿捏的样子,他心里动了动。 但他弟弟于军是个混子,本来就是来找茬的。 老娘吃亏,他马上冲过去一把揪住宁媛的衣领,就要手:“小娘皮,你他妈的……” “住手!” “等一下,阿军!” 两道阻止呵斥的声音同时响起。 穿着白衣蓝裤的警察领着保卫科的人出现了,为首的警察冷冷一把扣住于军:“你干什么?打人?” 宁媛看着站在警察身后的严宁宁,悄悄眨了眨眼。 严宁宁这大长腿果然跑得快,这么快就找到电话把警察叫来了。 于军一见警察,瞬间惊慌失措地挣扎:“没,我这还没打啊!” 于强见势不妙,来递烟道:“同志,同志都是误会!” 夏阿婆马上喊:“误会什么,大家都看见了他要打我家小孩子!” 说着,她暗戳戳地一扭宁媛腰上的软肉。 宁媛“啊”地一声,酸爽得红了眼圈,开始掉泪:“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打算茶死这家欺负老人的混账们,可夏阿婆这也未免太上道了。 疼死了! 第187章 “表妹”进了派出所 她本来就因为练习防身术酸痛的老腰,这下真是雪上加霜! 宁媛一边眼里含泪,一边顺势把衣袖拎了下,刚好露出胳膊上练防身术摔青的一块! 警察一下子就看见了,眉心一拧:“你手上的伤是他们打的吗?” 于军也急忙分辩:“没有,没有啊!” “……”宁媛不说话,像吓到了,就往夏阿婆背后躲,低头揉着腰肢做委屈小白花状。 田姆妈阴着脸盯着宁媛:“你个小娘皮,真是能装,说话,我儿子打你了吗?” 她不等宁媛回答,又看向周围的邻居:“邻居们,大家来看看,这就是碰瓷,你们都看见了我家阿军没打这个小娘皮!” 周围邻居们面面相觑,刚才于军暴怒,冲去揪住那小姑娘的样子,大家伙都吓一跳。 哪能真动手打女孩子啊! 可到底打没打中,两人距离近,这可不好说。 大家都不说话,在警察眼里,就见田姆妈咄咄逼人,把个小姑娘都逼得不敢说话。 警察冷声道:“一把年纪,嘴巴放干净点,你是警察,还是我们是警察,轮到你审讯人?” 田姆妈憋住了,脸憋得通红,恼火地盯着宁媛。 警察环顾四周,一看这满地狼藉,地上的推车还有水果、饮料什么的全洒了一地。 他眉心一拧:“刚才复大的学生来报警,说有人打砸抢,这里的东西是谁砸的?” 田姆妈瞬间不去盯宁媛了,她心虚,那还真是他们砸的。 于强皱眉,暗中看向跟着来的保卫科崔干事和几个保安。 他爸可是说了,已经和保卫科崔干事打好招呼了,这事儿他们不插手的! 崔干事也脸色不好,他也不知道学生会报警,警察突然就来了。 这年头,没死人,没断胳膊断腿的,谁没事儿报警?最多找居委会调解一下! “咳咳,警察同志,也就是邻里纠纷,不知道哪个学生报警的,这不是败坏学校名声么,你告诉我,我会好好处分他们!” 崔干事咳嗽一声,说着,他冷冷地盯着宁媛。 报警就会惊动学校领导,这女学生分明是故意给他找麻烦! 警察眉心一拧,还没来得及说话,夏阿婆就冷笑起来—— “于家这帮人他们找我们麻烦一个下午了,闹成这样,你们是瞎了吗,还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一直不出现!” 崔干事心里咯噔一下,随后脸色黑了下去:“夏阿婆,你说话要有证据,别以为你们背后有人,你们就能在学校随便卖东西,还乱说话!” 宁媛见他把黑锅甩回来,她幽幽地道: “都说了是学校可怜我爷爷和阿婆才破例让他们卖东西补贴一点生活,如果我们真的是背后有人,还能让于家这么欺负,保卫科的人却不管?” 这话一说,周围邻居们都面面相觑,好像,是这个理啊,闹了一下午,保卫科的人真的一直没有出现。 邻居们心里越发地多了点愧疚。 “你——!”比嘴皮子利索,崔干事还真比不过做小买卖的宁媛,顿时脸色难看。 夏阿婆本来就不是好惹的性格,见形势一片大好。 她马上乘胜追击,朝着警察老泪纵横的道—— “警察同志,他们上门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的,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这是旧社会的恶霸吗,叫人没活路了?” 这帽子扣得就大了! 警察见夏阿婆白发苍苍满面凄凉的样子,顿时胸中正义的怒火燃烧:“放心,阿婆,这是新社会,不会叫人欺负无辜的人!” 说着,他一下子就给于军扣上手铐,冷声道:“既然你们这帮打砸闹事的,在学校里说不清楚,全部都跟我们回派出所!” 田姆妈瞬间慌了:“不是……我们就是邻居之间有点口角,怎么就要抓人去派出所!” 这可不在他们的计划内!这年头被派出所带走可不得了! 不就是砸了无儿无女,捡了个边远山区小丫头养着的老东西们的摊子吗? 万一他们真的被抓,就完了!! 于强当机立断地向一边的唐爷爷好声好气地道:“唐教授,我妈也是一时气头上,您和我爸都是学校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做到这个地步?” “这……”唐爷爷犹豫了起来,他是读书人,很少因为这种事跟人这样呛起来。 宁媛轻轻地拉了下唐爷爷的衣角,不让他说话—— “就是因为田姆妈心里有气,所以我们才要去派出所说清楚,和稀泥只能大家心里都憋着气,不如把话说开。” 敢上她家又打又砸,还想动手打她的人,不出点血,不受点罪,怎么能行? 说完,宁媛看向其他邻居,温淡地道—— “大家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都去派出所,请警察同志和学校领导在场,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起反馈。” 事儿都闹大到派出所去了,校分管领导肯定得出面,她要一次性解决掉隐患。 宁媛垂下浓密的长睫,眼底闪过莫测的光,如果这次事儿处理得当。 她除了让于家吃个大教训,杀鸡儆猴,叫人知道就算他们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却不是好欺负的。 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她盯了很久的大好处。 见宁媛甚至邀请了自己,其他邻居们面面相觑了一会,都纷纷答应了。 唐教授每天推车卖气泡汽水赚不少,谁不想也这么赚钱! 这下田姆妈和于家兄弟,甚至保卫科崔干事都傻眼了,不想去派出所都不行。 他们想闹事,可没想到闹那么大。 …… “宁媛一家子去派出所了?” 荣昭南周五晚上刚坐着吉普车回到学校门口,才刚下车,就听到金教官来跟他报告。 金阳有些愧疚:“抱歉,荣队,我当时在开会,知道这件事有点晚了。” 荣队离开学校前,委托他帮忙看顾一下他表妹一家,有什么事照顾一下。 他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土豆是宁队的表妹。 荣昭南拧眉:“我先去一趟派出所。” 能闹到派出所去,事儿不会小。 一想起宁媛上次在县里出事,荣昭南心里咯噔一下。 说完,他又利落地直接跃上车,对送他回来的司机道:“走,去伍角派出所!” 第188章 她要开始捞钱、捞钱! 另外一头,去派出所的路上,宁媛一路悄悄跟夏阿婆嘀咕了一轮。 夏阿婆有些惊讶地看着宁媛,眼神有些异样:“你个小丫头倒是会趁火打劫的。” 宁媛弯着眼笑了笑:“这不叫趁火打劫,叫合理要求。” …… 伍角派出所 最大的办公室里,挤挤攘攘地坐了不少复大家属院的家属。 一个斯文的中年男人无奈地说着—— “我们学校领导确实是考虑过唐老教授对学校做出过的贡献。” “他刚回沪上,身体差、年纪大,无儿无女,还要赡养妻子和抚养读书的养孙女,确实有生活困难。” 学校办公室主任都这么说了,认可了宁媛的理由,大部分老师的家属们都偃旗息鼓了。 于强一看,这哪能行! 如果就这么算了,他们家岂不是白闹了一出,什么好处都没有,还要坐实了带头闹事的罪名。 尤其是弟弟于军,搞不好还得被抓! 自己看学生自行车的活儿说不定也要丢! 他站起来笑道:“主任,您说的没错,可咱们学校也有不少困难的老师和家属,特殊照顾不合适吧?” 这引诱的话一出,就有人像于家那样不服气的嘀咕—— “就是,这年月,谁家不困难!” “是啊,我儿子都结婚了,学校都没分到房,还住单身宿舍!” 这年月还是房屋不许私人买卖的时候,一切是国家公有。 只有深城特区才开始试行房屋买卖。 见有人响应,于强马上朝着心慌的田姆妈使了个眼色,田姆妈立刻哭天抢地—— “就是,他们两个老东西仗着有关系都分了两房一厅,我们老于才分了个一房一厅,我们可是四口人,到时候我儿子结婚了怎么办啊!” 楚主任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田姆妈等人:“田姆妈你说话尊重人一下,按照规定分房也要考虑个人贡献,学校是公平的!” 说着,他看向其他人:“唐教授是咱们经济系奠基人之一,你们要能为学校做出贡献,你们也可以!” 他也是唐教授的学生之一,当年不敢帮助自己的老师,看着老师落难。 现在能帮一把,也是学校同意的,合理合规! 这话一出,其他家属也暂时找不到理由再说什么,面面相觑。 田姆妈恼火得很,阴着脸:“行,学校分房子有学校的理由,但让他一家去操场卖东西就是不对,就是违反规定!” 她必须让自己打砸的行为合理,只有咬死了这点,儿子才能顺利脱身。 宁媛给唐老和夏阿婆递了热水,慢吞吞地道—— “那行,我们可以不去操场卖气泡水,可你儿子打我,你家打砸我家的恶霸行径,应当受到严处!” 夏阿婆立刻道:“对,我们要人民警察为我们做主!” 不就是抓对方的痛脚吗?谁怕谁! 田姆妈气坏了,站起来指着她们:“你们……” 于强赶紧朝着崔干事打眼色,他们可是给崔干事送了烟,自家堂姐还是崔干事的对象,他可不能不管! 崔干事眉心拧了拧,在楚主任身边低声道:“主任,于老师他也是五十岁的老教师了,把人家儿子老婆都扣在派出所这也不好啊。” 他摇头叹气:“您不能光顾着退休老教授,寒了现任老师们的心。” 这帽子就扣得有点大了。 楚主任目光有点异样地看了崔干事一眼。 之前听别人来汇报情况时,提了嘴今天保卫科居然不出面的事。 看来崔干事还真是在偏袒于家。 不过,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偏袒于家,有一点是说对的—— 于伟岸老师确实也是学校的老教师,还是下放回来的,学校也不希望这事闹得太难看。 那这事…… “这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除非于家跟唐教授他们取得谅解,派出所这边才能按照邻里纠纷处理。”楚主任淡淡地道。 崔干事是保卫科的,当然也知道是这么个流程。 他眉头拧了拧,拉了于强和田姆妈两个说了。 田姆妈恼火极了:“他们两个老东西和一个小赤佬,你都收拾不了?” “楚主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你们要考虑一下怎么让唐老头他们松口吧,不然我们也帮不了你们。”崔干事有点烦。 他刚谈了于家的堂姑娘一个对象,就被要求办事,惹了一身骚。 于强倒是挺精的,马上对崔干事低声道—— “崔干事,你看,能不能让楚主任去问问唐教授他们,咱们刚才闹得太不愉快了,只怕人家不愿意理我们!” 崔干事这会也想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打算把话传达给楚主任,自己就溜了。 楚主任知道了之后,皱着眉头,还是单独在走廊上和唐老、夏阿婆转达了于家的意思。 他也转达了学校的意思,还是希望唐老能网开一面,毕竟都是一个学校的前后辈。 唐老淡淡地道:“这事儿,我听我家老婆子的,主任是知道的,沪上男人多听屋里厢的话!” 楚主任:“……” 行吧,他能说啥,说自己觉得这个不对?那要传屋里头母老虎那,今晚要跪搓衣板! 他只能看向夏阿婆。 夏阿婆捏了捏一边乖乖站着的宁媛的手,按照她交代的—— “我们是可以和于老师家和解,但是他们打了我小囡囡,又砸了我家摊子,这总要有个说法。” 楚主任会意,说法就是要于家出点血——赔钱! 他点点头:“您看赔多少合适?” 夏阿婆笑了笑:“不多,就一百五十块钱。” 楚主任一听,不过分,也就是于老师两月的工资:“行,我找他们说去!” 他们又打又砸的,该赔! 宁媛心里动了下,歪歪头,做小白花担忧状:“可是田姆妈他们好凶,怕是不愿意给主任这个面子。” 楚老哥怕是不了解那一家子都是破落户,一百五十块钱是大出血了,先给那家子上点眼药,嘿! 楚主任脸色一沉:“他们要不肯掏,我来说!” 第一个目的达成,夏阿婆立刻乘胜追击,做为难状—— “我们也愿意为学校着想,以后都不在教学楼或者操场附近卖饮料了。” 听着夏阿婆居然主动提出来,这个让楚主任和学校领导们极其为难的事。 楚主任不敢置信地推着眼镜,有些小激动:“真的?果然还是唐教授您有思想觉悟!!” 之前学校同意让唐老和他老伴去操场卖东西,是没有想到后来能闹出现在的事! 现在他拿出来的理由,让家属院里的其他老师和家属嘴上就算不说什么了,但是怨气还是很明显,还不知道以后生什么事儿。 如果夏阿婆和唐老他们能主动放弃,那最好不过了! 夏阿婆老脸皱巴成一团:“可我们的生活确实有困难,领导们是知道的,我们也得给自己和小囡囡找个活路不是?” 楚主任马上小心地问:“您有什么要求,先提?” 夏阿婆笑了笑:“学校后门,政明路那里,不是有学校的一些小楼吗,您看学校能租一间临街的给我们吗?” 现在所有的商铺都是公家的,学校后门一溜小楼下头其实都是各种国营商店门市部。 楚主任一听,眉头拧了拧:“行,我会向上面反馈。” 现在后门政明路的一排低矮小楼基本都是一些国营单位的门市部,卖啥的都有,起码还空了三分之一。 学校这两年才恢复生机,忙着下十里力气搞教学,也没什么时间管理那些铺子。 租给唐老,也算是一种补偿。 宁媛一听楚主任没拒绝,就猜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她忍不住心里乐开了花,复大后门政明路的店啊,从她第一天逛复大,就对那眼馋得要命! 过几年会值大钱,就是现在冷情,但没门路和特殊情况根本不会租给个人! 可得谢谢于家这个“特殊”情况! 第189章 难道总教官在打自己学生的主意 楚主任回了派出所办公室内,这次把田姆妈和于强叫了出来。 走廊里,田姆妈气坏了,当场就尖叫:“一百五十块?那两个老不死的怎么不去杀人,去抢银行?!这是勒索!” 她家大儿子一个月看自行车打零工才三十四十块,老于一个月才七十多块,一个月一百多块养四口人! 现在沪上娶媳妇儿最少最少都要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 条件好的要四大件——冰箱、电视机、洗衣机和录音机! 她攒的那点钱要给儿子娶老婆的! “我不管,要钱一分没有,要命一条!”田姆妈指着自己脖子。 楚主任被田姆妈的尖叫,吓了一跳。 他还没反应过来,田姆妈拿着脑袋就往自己胸口凑:“来,来,杀了我给那两个老不死的赔,让他们拿钱去养乡下小娘皮!” 于强假装手足无措,让自己妈去撒泼,还想要钱,做梦! 楚主任被她顶得脸色涨红,这田姆妈自己还好意思骂大学生小姑娘是山区来的乡下人。 她自己明明也是乡下来的没什么文化的妇女,也不知道于老师怎么娶了这么个泼妇!! 派出所走廊的警察还有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甚至还有人打开办公室看看,是谁在派出所“勒索”! 之前把田姆妈和于强一帮人带进派出所的警察走了出来。 他一看见田姆妈的那个样子,就皱眉道:“你在干什么,不许在派出所打闹,想跟你儿子一起蹲羁押室吗!” 田姆妈一看见警察就怂,马上老实了点,于强还想狡辩:“同志,我妈即使激动了点,没闹!” 楚主任却因为丢脸至极,忍无可忍地推了田姆妈一把:“田姆妈,你们要是这样,学校就再不管你们的事,交由警察同志处理了!” 果然,宁媛那姑娘说得对,这一家子根本就是泼皮无赖。 学校为了他们息事宁人,他们砸东西打人这点钱都不肯拿来赔! 田姆妈僵住了,学校不管?那就是阿军要被抓进去蹲? 蹲了班房,出来更找不到媳妇儿给她生孙子! 于强见势不妙,马上皱眉想要威胁:“楚主任,你不能撒手不管,我爸可是学校正式职工,学校要是不管,我们就要去学校讨说法了!” “楚主任,我就说了,于老师一家是不会给您和学校面子的。”宁媛扶着夏阿婆出来,顺便好声好气地——拱火。 楚主任一听,火气儿都起来了,冷笑着对于强和田姆妈道:“怎么,你们还想要到学校去撒泼,你家老于工作不想要了吧?” 敢威胁他,真是见鬼了! 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做了这么多年,从大运动到现在,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会怕他们?! 果然,田姆妈心理防线瞬间就垮了,慌张地道:“不是……楚主任,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家阿强只是着急乱说话!” 老于工作要没了,他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负责案件的警察听着于强居然敢当他面威胁要去学校搞事,脸色也很差—— “你们要是在大学闹事,那是破坏教学秩序和公共秩序,全都要蹲大牢!” 这下于强和田姆妈全都彻底蔫吧了。 于强发现自己一激动竟得罪了楚主任,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该赔的,我现在马上回家拿钱赔!” 田姆妈还想说什么,却还是垂头丧气地忍了下来,把钥匙给了于强:“去拿钱来。” 两人灰溜溜地各自分开,田姆妈怨毒地看了宁媛和夏阿婆、唐老一眼。 日子还长着呢,她迟早要把这笔账算回来! 看着这边的事儿算是勉强“和解”了。 楚主任这才松了口气,真是晦气! 他想起什么,又专门去问夏阿婆和唐老:“你们想要在那边卖饮料吗?” 夏阿婆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不一定,看看吧,可能卖点布头、做做缝纫什么的。” 这年头还管得不严,没有非要营业执照的一说,搞个门面先支棱起来。 楚主任一听,皱眉问:“学校租金是按年缴的,一个月十块钱,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钱,三年起缴,你们行吗?” 国营的门市部交钱都很干脆,毕竟是公家的钱。 宁媛早就打听过这事儿,三年也就三百六十块,按照后世的说法简直是白菜价! 她点头笑眯眯:“主任放心,我们家里还有点储蓄,我同学也答应借给我,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现在的山区娃的人设,还有唐爷爷和夏阿婆的人设都不能崩! 楚主任见状,点点头:“行吧,那门面的事儿,我帮老师想想办法。” 私下,他还是称呼唐老为老师。 这时,一道修长的人影匆匆赶来:“宁媛!” 宁媛一抬起眼看着荣昭南,有些惊讶:“你回来了!” 荣昭南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确认她没事,又去看向唐老和夏阿婆:“是,刚回来,出了什么事闹到派出所?” 宁媛简单地把事儿说了,荣昭南清冷的眼底闪过冷意,看向坐在办公区里的田姆妈。 正好看见田姆妈眼底的怨毒与恼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眼:“……” 楚主任是认得这位军训总教官的,他皱眉打量着宁媛和荣昭南:“荣队,你们这是认识?” 这总教官怎么那么关心他们的学生? 就算是教官,这亲昵的程度,越界了吧! 难道他在打自己学生的主意? 楚主任很有点警惕。 宁媛笑了笑:“主任,荣队是我表哥。” 楚主任愣了一下:“啊……小宁,你不是孤儿吗?你是有姨妈的呀?” 荣昭南不咸不淡地道:“我妈去世了。” 楚主任那像母鸡防备黄鼠狼一样看着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第190章 清冷高贵的荣公子的“气球”(三更求票) 楚主任一呆:“啊……啊……这样啊,抱歉。” 随后,他心里顿时生出同情和歉疚来。 这两孩子真惨,一家子长辈都没了,留下两个表兄妹,大点的却在军队,照顾不上另外一个更小的! 所以,小表妹被唐教授收养了,他的老师还是那么善良 宁媛一看楚主任这唏嘘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奇怪的苦情戏。 她忍着笑也不解释悄悄去看荣昭南,楚主任的同情是她现在需要的。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清冷的眼底却隐着幽暗的光。 如有实质的目光,让宁媛被他看得身上发热,别开眼。 荣昭南见她不自在,这才轻挑了下眼角,用温和的口吻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陪爷爷和阿婆,我去问问这件事的处理情况。” 宁媛轻“嗯”了一声。 荣昭南和楚主任都去了派出所二楼。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于强带着钱回来了,周主任和办案的警察也都出来了。 双方写下一个简单的调解赔偿书,了结这件事儿。 田姆妈数钱给宁媛的时候,眼底那怨恨的光,几乎能把派出所都烧了。 宁媛一点不怕他,甚至还冲灿烂一笑,差点把田姆妈气得心梗:“你别嚣张,贱……” “妈,算了。”于强近距离地看着宁媛娇俏的脸,却忽然出声阻止自家老娘。 宁媛没搭理他们,却忽然看向楚主任,温声问—— “主任,我爷爷想知道,不能在教学区和操场卖东西,那能不能在咱们教师家属区卖呢。” 唐老爷子早已得了提点,也点点头—— “小楚,你跟学校反馈一下,咱们学校收取一定的管理费,派人做好卫生,既方便学生们,也能解决一些老师家里的困难。” 楚主任见唐老发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认真地点头:“我会和学校反馈您的意见,稍晚几天答复您。” 一众其他教师家属们听到,瞬间眼睛一亮,都无比感激地看着唐老爷子:“唐老,谢谢您替我们提意见!” 他们暗中帮着于家闹唐老教授,可他却还会为大家生计着想,他们真是惭愧啊! 宁媛心里满意,悄悄瞥了眼于强和田姆妈难看的脸色。 她特意提出来这法子,让唐爷爷、夏阿婆给周围邻居们送个人情,也算和解了,毕竟有时候有点什么事儿,还是远亲不如近邻。 只剩下于家这个挑事儿的,不足为惧,呵! 田姆妈气得发抖,这群邻居简直一点用都没有,还谢那两个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楚主任见她那副表情,他没好气地推推眼镜—— “田姆妈,唐老大人有大量,你们再找唐老家的麻烦,要想想你们老于现在有个稳定的工作容易吗!” 田姆妈瞬间咬牙低头。 这是在威胁他们如果敢找两个老不死的麻烦,她家老于会丢工作?! 于强虽然觉得憋屈,也忙道:“楚主任,和唐老这都是误会、误会,我们懂得!” 荣昭南看向负责办案的警察,对方点点头,拿着笔录递给于强,冷声警告—— “签字,你们下次再闹事闹进派出所,学校作保也不会这么容易放人了!” 于强和田姆妈只能垂头丧气地签字。 一出闹剧结束,天色也已经黑了。 所长后依然认识荣昭南,交代食堂的大师傅特地炒了几个菜,四个人就在派出所食堂吃了点东西。 晚饭后。荣昭南直接让司机开车把唐老和夏阿婆送回了家,他再送宁媛回宿舍。 宁媛瞅着吉普车里居然还有两箱子荣昭南的书:“我先帮你把书送上你宿舍吧。” 荣昭南瞧着她软软的脸,卷毛兔子愿意跳到他窝里,哪里有不愿意的。 他温淡地道:“刚好,我也扛不了那么多。” 开车的年轻士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 荣队刚才一个人就随随便便扛了两箱重重的书,怎么现在一见小表妹,就“娇弱”了呢? 但他也没多问。 车开到了楼下,两人下车,一人一箱子书。 荣昭南抱了最大、最重的那箱子,还从宁媛那箱子里拿了好几本大部头堆在自己抱的箱子里。 宁媛抱了剩下小半箱子书,两人一起上楼——荣昭南的宿舍子在二楼。 就着楼梯昏黄的灯光,她瞅了眼箱子里的书,纳闷得很。 “好像全是英文原版书,看着像是很专业的东西,你看得懂?” 她就勉强看懂封面什么《国际地缘政治与经济》《世界知名枪械构造》……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贼专业的东西,全是专业名词。 荣昭南在前面领路,波澜不惊地道:“我母亲是沪上人,还在襁褓之中,就被我母亲带到了英国,我母亲去世后,我十三岁才回的国。” 宁媛下巴差点掉到胸口:“什……什么?!” 就是上辈子,她都从来没有在荣昭南的公开就职履历里看见过这段小时候的经历! 宁媛瞅着荣昭南修挑清冷的背影,一时间很难想象他在国外生活的样子!! 可细细的回想…… 初遇的时候,她偶尔也觉得,他即使穿着破旧,可安静地坐在窗下看旧报纸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海派民国公子的感觉。 清冷,斯文,又高贵…… “啪……”荣昭南捧着的箱子,大约是承受不了被他加了一堆厚书的重量,箱子下面直接散开了。 楼梯上掉出来一堆书和一大堆七彩缤纷一片片、比硬币大一些薄薄的塑料小包。 宁媛瞅了一眼那少说两百多个印刷着国外美女头像或者各种奇怪外国字的小包。 她是认出来了俄文、日文、还有些蚯蚓一样的像阿拉伯文。 当然,也有英文——Condom! “这几百个小包包是什么?”宁媛沉默了一会,仿若无知地微笑着问。 啥玩意,几百个?你用得完吗你个狗,还各种款式! 清冷,斯文,又高贵的荣公子沉默了一会,斩钉截铁地道:“气球,彩色气球!” 第191章 荣公子准备昭告天下,自己是变态 宁媛继续微笑:“是吗?” 荣公子淡定地蹲下去捡书:“嗯,怎么不是呢?” 宁媛:“……”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荣狗,你要撒谎的时候,耳朵不红,这副假模假式,还是很能取信人的。 荣公子捡起来好些大部头书,搁了两本在宁媛箱子里,顺势把她瞅地上各种款式的“气球”的视线挡住—— “跟我先上楼,进房间放东西,剩下的,我来拣。” 宁媛微微挑眉:“行。” 她抱着书跟他上了宿舍,放了东西。 荣昭南从宁媛怀里接过箱子,把里面的书利索地往桌子上一倒,拿了箱子转身再次出了门:“你等我一下。” 宁媛看着他敏捷的动作,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男人还真都是一个德行,他还说慢慢当谈对象一样处着,互相了解看看,合适才在一起。 结果套子准备了几百个,还搬到学校宿舍来了,他也就只当一个月教官,这是有什么大病?! 她也没发现他脑子不正常啊? 荣昭南到了楼梯上,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森地拿了箱子开始拼命地装满地的——避孕套。 他迟早会被老徐和陈辰这两个神经病逼疯!! 前些天,那两个家伙说是在粤省出差,办完了事,在海关要销毁的仓库里发现好东西。 他们决定,把那些“好东西”和自己交代他们搜罗的一批国外原版书一起,一共两箱子,托了铁路的同志给他带到沪上来! 他今天刚好办完了事儿,回学校顺势就去铁路派出所给领回来了,还没来得及细看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两大箱子全是书。 谁知道其中大半箱居然是世界各国的——套子! 还当着宁媛的面全撒出来了! 如果是在铁路派出所的人面前撒出来,他就别做人了! 沪上的铁路派出所因为时不时接触外国人,可是唯一配备了会说英文警员的派出所! 荣昭南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地开始琢磨下次见到陈辰和老徐要怎么收拾他们了! 所幸,宁媛应该不认识套套的英文——condom! 虽然她英文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他很确定现在所有的英文课本都没有这个词儿,更别说唐老会教导宁媛这个词儿。 否则自己好不容易才挖好了坑,卷毛兔子才跳进去,自己还在观察期。 叫她以为自己是个脑子里除了想睡她就没别的事了。 还是想一个月睡她几百次的大变态,她就直接跳出坑跑了! 功亏一篑! 荣昭南把最后一个避孕套粗暴地塞回箱子里,确认没有遗漏之后,面色阴沉地起身回了宿舍。 要送这种东西,也得等他把卷毛兔腿套得差不多了! 走到宿舍门口,他顿了顿,脸上阴森杀气的神色迅速隐匿。 只剩下一身制服“清冷”“高贵”“斯文”的荣公子。 他抱着箱子进门,随意地一边把箱子往边上一放,一边问:“你想喝点什么?上次学校送了橘子汽水和一些茶来。” 宁媛看着他,笑了笑:“喝凉白开就行,晚上还要睡觉呢。” 嗯,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荣昭南觉得这个词儿,卷毛兔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倒了一杯凉白开。 宁媛也没多说,她接过凉白开,喝了一口,打量着宿舍:“你住的地方,永远都是这么简约。” 或者说简单到没有人气,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是这样。 荣昭南语调淡然地道:“临时住的地方,没必要太复杂。” 宁媛想了想:“可我觉得还是要有点点缀才好。” 荣昭南想起在乡下的时候,她总是很有心思,把牛棚小屋点缀得充满生活气息。 穷的时候,哪怕是一个别人不要破瓦罐,她捡回来,装满乡间的野花。 “你想点缀什么,我帮你,但现在很晚了,明天再去采花?”他清冷的眼眸看着她,声音温和地道。 书上说了,谈对象的时候,姑娘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都答应。 宁媛笑了笑,转身去抱了他随手放在边上的箱子过来:“这不是有气球吗,还是进口的!” 荣昭南看着一箱子花花绿绿,精致的眼角猛地跳了下:“气球……这要不算了?” “别算了啊,我还没见过国外的气球呢。”宁媛拿了一个印着阿拉伯文的出来,拆了。 她把里面的塑胶“气球”倒在手里,看了看,一副不解又期待的样子递给他:“好奇怪的颜色,还有点油,你会应该会吹吧?” 荣昭南沉默了一会,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拿过来:“行。” 书上说了,谈对象的时候,不要拒绝姑娘的简单要求。 所以,他面不改色,忍耐着吹了…… 一个一股子油味的半透明体白色“气球”,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 他才拧好“气球”的头,准备递给宁媛。 一转头,就看见宁媛手里拆了二三十个…… 荣昭南:“……” 这辈子,他出生入死好些年,见了无数大风大浪,很少有场面能吓着他。 现在算一个! 宁媛正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些气球包装五颜六色,里面都是一个色系,浅白、淡黄?” 荣昭南拎着“气球”,额头直跳,微笑着道:“陈辰和老徐寄过来的,都不好看,跟上坟一样,扔了吧。” 说着,他利索地拿来了垃圾桶。 宁媛却笑了起来,利落地把拆好的全部递给他—— “国外气球这么设计一定有道理,我也喜欢浅色系,帮我吹起来好不好?” 荣昭南看着宁媛,只在她眼里看见无比的期待:“……” 再次默念——书上说了,谈对象的时候,姑娘说什么,不是要命的,都答应。 现在宁媛说她喜欢他吹“气球”。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来,力持淡定:“行。” 半个小时后,荣昭南把最后一个“气球”递给宁媛,看着自己窗口和房间四处装点着的“套套气球”。 诡异地浪漫温馨…… “好看吗?”宁媛将最后一个套套气球和其它几个一起装在他枕头边上。 他脸色已经很难形容,勉强挤出两个字:“好……看。” 床头、尾有、桌子到处有就算了,为什么窗口也有,从外头一眼就能看见。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还是准备昭告天下自己是变态。 第192章 各怀鬼胎 宁媛满意地看着荣公子脸色诡异的样子。 他一贯是清冷又从容的,使坏都坏得一副高冷样,难得看到他这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听说,很多国外的婚礼都是装饰白色气球,你看你的房间,像不像国外的婚礼房间?”宁媛大眼弯弯。 荣昭南笑容有些阴沉:“……我还是喜欢中式婚礼的红色。” 他的婚礼如果到处是散发着润滑油味道,飘扬的乳胶气球,他宁愿一把火烧了婚礼。 宁媛喝着白开水,感慨:“可我喜欢国外的白色鲜花婚纱,白色气球,我宿舍人多不好挂气球,你这里挂着好不好,我有空就来看看。” 摆了某人一道,宁媛心情很好地回了宿舍。 是的,荣昭南猜测得对,宁媛这辈子的教科书里没英文,上辈子她更没学过英文。 但这辈子唐老不教,可MISS夏教! 当初两人在乡下的时候,MISS夏不知道他们只是婚姻搭子。 老太太生怕宁媛新婚怀孕,耽误她参加高考,专门偷偷教了宁媛不少“避孕”和“生理”知识。 其中当然包括套子的存在、全面使用方法和英文,甚至俄文的说法。 荣昭南脸色阴沉地看着四处飘扬的套套气球。 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他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面无表情地反手就要把剩下的一百多个全倒进垃圾桶里。 但最终,看着缤纷多彩的一包包"进口气球",他顿了顿,没倒。 …… 和于家“和解”差不多一星期,楚主任就带来了好消息——学校同意把店铺租给唐老。 宁媛的授意下,唐老选择了一间一百二十平方左右的店子。 面积比原本楚主任预计的要大了些,那就一个月得三十块,一年三百六十块。 宁媛直接选择租五年,还要求加了一条优先续约权,五年以后优先继续租给她。 五年那就得一千八百块钱! 楚主任很怀疑唐老到底能不能拿出来这笔钱时,宁媛把楚红玉带到了办公室。 她表示不够的钱,问好姐妹楚红玉借到了! 楚主任一看楚红玉,干笑一声,二话不说,麻溜地代表学校签了字,盖了学校的章。 他和楚红玉虽然都姓楚,勉强算八百年前是一家。 但自己就是个大学办公室主任,这姑娘家里老爹是银行行长,她自己以前也在银行工作。 能借出个千儿八百也不出奇! 而且看说不定这店铺她有份参与,不然唐老能要一百二十平方那么大?!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尽量去考好大学的缘故,因为好大学里的同学们都是你的人脉! 大学读得越好,你未来人脉就越好是个真理,出来混社会说白了就是混人脉,大家互相搭台。 楚主任感慨,但能好成宁媛这样,才入学就捡个那么大方的室友,也是难得。 唐老师做好事,捡回来的山区小囡囡还是有福气的! 楚主任一向擅长脑补,他已经麻溜地推测完了过程。 宁媛看着他那副感慨的样子,心里好笑。 出了校办,楚红玉似笑非笑地戳戳宁媛的小圆脸—— “啧啧,深藏不露的资产阶级小富婆啊,挺有钱,还得借我的名义。” 一千八百块说拿就拿,她爸妈可以做到,但她自己一下子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宁媛大眼弯弯地勾着楚红玉的胳膊:“红玉姐教的,财不外露,而且,做生意要借势,不借姐妹的,借谁的?” 她是信得过楚红玉的人品的,这姑娘出身沪上好条件的干部家庭。 看着一身骄傲又娇气的小姐作风,可其实脑子拎得起,又非常有原则和边界感。 楚红玉果然不但不反对,还挺欣赏地看着宁媛:“店面要了不小,就打算做卖气泡水的生意?” 她欣赏一切有真本事的人,他们宿舍的老小是个能折腾的! 宁媛弯了弯眸子:“光卖吃喝那就太浪费了,我有别的规划。” 楚红玉见她没细说,也笑笑不追问,她很想看自己的室友能走到什么程度。 宁媛垂下含笑的眸子,暗自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翡翠玉坠。 收拾于家,让唐老和院子里的邻居们和解,最关键拿到了她想要的铺子。 她该趁着好势头,去一趟裁缝铺子见一见方阿叔了。 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背景”的人,跟她合作,他不会“亏的”。 这么久了,不知道他打听翡翠辣椒和港府宁家的消息怎么样了。 还有她想要的食用香精的渠道…… …… 宁南市 “你说什么,宁媛那个小贱人带着翡翠辣椒去了沪上读大学?!” 宁锦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男人。 宁竹留面无表情地倒了一杯小酒,把手里的报纸放在桌子上—— “两个月前的报纸,上面写了今年省里各市状元的采访,其中一个就叫宁媛。” 宁竹留恼火地冷眼看着她:“年龄和地点都对的上,如果不是今天我们车间的老李拿来讽刺我家出了大学生不摆酒,我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小妹也不会跑!” 宁锦云马上拿起了报纸,看着上面的一小块报道—— “……县二中出了事市高考状元……” 宁锦云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 她声音越发尖锐:“那个小贱坯子居然敢不经过我们同意,去考大学!” 她像只愤怒的母鸡满地打转:“老我本来都和葛主任说好了,她儿子和宁媛的婚事成了,卫兵以后就是厂里正式干部了!” 去村里找不到宁媛,她和儿子都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出院。 连那个叫秦红星的傲慢京城女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半路上被几个妇女当狐狸精打了一顿。 一身好看的衣服都被扯烂,结果那几个妇女打到一半发现打错了,就跑了。 警察也没办法,秦红星就鼻青脸肿地哭着地回京城了。 没了秦红星牵线安排,葛主任那边的事儿当然也黄了。 宁竹留冷冷地看着她:“葛主任的那个儿子喜欢喝酒打人,打残废了两个老婆,其中一个是被活活打流产,你觉得小妹会嫁给那种人?!” 宁锦云脸色难看:“男人喝酒打老婆不正常得很吗,她一个捡来的贱丫头,能嫁入干部家庭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冷哼:“等生出来孩子了,熬到孩子大了,她福气还在后头呢,我是她妈,我能害她?!” 宁竹留看着自己老婆那刻薄的嘴脸,恼火地道:“你说谎说多了,自己都信了,当初我怎么说的,别把小妹当傻子!” 如果不是宁锦云,自家就能出厂里第一个考上复大的学生! 宁竹留的目光,让宁锦云瞬间窒了下,闷声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我们一起请假去沪上,你亲自去向小妹道歉!”宁竹留冷冷地道。 宁锦云一想起请假要扣工资,就心疼,但一想到宁媛身上的翡翠玉辣椒。 她眼里贪婪的光芒一闪,那个东西必须要回来。 宁锦云眼珠子转了转:“好,我这就托人去买火车票。" "你说,复大的人知道她是那种不孝顺父母,乡下插队乱搞男女关系的小骚货,会不会开除她?” 凭什么,那个贱丫头能读大学,还是鼎鼎有名的复大? 自己亲生的卫兵和美美都没有能读,宁媛在这个家里有什么资格越过卫兵和美美? 第193章 宁媛是大姐和老公的私生女 “大姐说你不长脑,你还真一把年纪不长脑,我警告你,少给我再打歪主意。”宁竹留脸色阴沉地道。 “小妹现在和以往不同,我另有安排!” 宁锦云看着宁竹留的样子,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尤其是对方提了白锦! 她忍着怒气:“小妹无非不知爬了什么人的床拿了个大学名额,有什么不同,你和大姐一直护着那小贱人!” 当年,她为了拿到老太婆藏着的宁家钱财,抢在白锦前面先从自家老娘那里要了小妹回来养。 白锦从北大荒回来后,还发了好大脾气。 宁竹留处处帮着大姐说话,试图让她把宁媛送回给白锦,她心里就很不得劲。 家里那么穷,她自问对一个没血缘的孩子,有口饭吃,读完小学,还不是仁至义尽? 既然不是亲生的,家里有好东西吃,有书读,有钱花,她先留给自己亲生的,有什么错? 宁媛又不像收养的老大——宁卫桓,带着烈士遗孤的名头,每月有津贴能补贴家里。 那丫头就是个赔钱货! 白锦倒是做出一副高尚的样子非要给钱送宁媛读初中、读高中,甚至还说过支持宁媛高考。 宁竹留还在背后偷偷给宁媛糖,宁媛偶尔挨了她打骂,他也背后安慰。 他们俩分别在不同方向去做好人,倒显得她这养母不是好东西,叫她怎么能看宁媛顺眼? 何况她都养了宁媛了,本来该拿到自己老娘藏的宁家钱财了吧? 结果呢? 自家老娘突然猝死,别说钱财的下落,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宁锦云骂骂咧咧:“养了小妹那么大,对家里什么贡献都没有,还拿了我们的翡翠辣椒,犯贱跟男人跑了,你要我去给她鞠躬道歉?” 宁锦云见宁竹留闷着不说话,在那喝酒不想搭理自己。 她越说越火大,口不择言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妹是你和大姐私生女,借着我妈的名义弄来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看上的是我大姐,可她看上的是宁家二少,可瞧不上你个端茶倒水的下人!” “啪!”忽然一酒瓶狠狠地抽在了宁锦云的脸上。 宁竹留手里的酒瓶无比粗暴,又没留手。 “啊!”宁锦云惨叫一声,一下子被那酒瓶抽得眼冒金星,踉跄几步,摔在凳子上。 她痛得半张脸都肿了,唇角都是血。 宁锦云半天才勉强支撑起自己,瞪着宁竹留:“你……你……” 宁竹留提着酒瓶阴沉沉地看着她:“我什么,你自己也清楚,男人喝酒打女人很正常。” 他顿了顿:“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管好你的嘴,再给老子惹出事,别怪我不念着这么多年夫妻情分。” 说完,宁竹留摔门而去。 宁锦云抚着自己肿了的半边脸,尤其是摸到自己空空的后牙,浑身颤了颤,眼泪就下来了。 她迅速爬起来,到了窗边,看着宁竹留扔了酒瓶,又对着保安室门口的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出了门。 他去的方向是她大姐白锦住的方向。 宁锦云一咬牙,随便拿了个口罩戴着,又戴了帽子匆匆地下楼,跟了出去。 果然,她亲眼看着宁竹留进了一个街道的老楼里—— 那是她亲妈去世后留下的房子,她大姐白锦如果从乡下回来,就会住在那里。 包括这次也是,白锦受伤后一直没回乡下,从医院出来,就在这里住着。 宁锦云进不去,也不敢进去,就躲在楼栋停自行车的地方后面藏着。 从天色刚擦黑,她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多,快十点,才看见白锦送宁竹留出来。 宁竹留和白锦在楼栋门口说话。 宁锦云都站得脚麻了,肚子也饿的直叫。 可这不耽误她清晰地看见宁竹留出来时,路灯下他和白锦说话时,脸上表情是轻松的,眉梢眼角甚至隐约带着一点笑。 白锦似乎不放心地低声再三交代:“……这次去沪上盯牢锦云,她没脑子,不把小妹当女儿,但你我都知道小妹的真实身份。” 宁竹留点点头:“我懂,这次不会叫那蠢婆娘坏事,这么多年我们等了,不能功亏一篑。” 宁锦云不想再听,木然地从楼道后面的另外出口走了。 她就知道自己多年的猜忌是对的,宁媛那小贱人果然是宁竹留和白锦生的私生女! 为什么白锦和宁竹留对宁媛“特别”,一切似乎都有了解答。 答案就是—— 自己老娘都在帮大姐骗自己,让她抢着养了自己男人和大姐搞破鞋生的小贱种! 晚上,宁竹留回家,发现宁锦云早早就上床睡了,儿子宁卫兵又去喝酒了。 他皱皱眉,还好在白锦哪里吃了。 也没打算再叫宁锦云,宁竹留洗漱后,上床睡了。 宁锦云听着身后的鼾声响起来,她才慢慢地转身,然后盯着宁竹留。 十月天还热,宁竹留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呼呼大睡。 宁锦云就着外头的月光和路灯的反射,她看见了宁竹留脖子和肩膀上有几个红印子……像虫子咬的。 宁锦云已经很久没有和宁竹留有夫妻生活了,那这些印子谁留下来的? 她捂住自己痛肿的脸,眼底的恨意与恼怒越来越浓烈。 白锦和宁竹留想要让他们的“野种”好好地上大学,压过自己孩子一头?休想! ……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晚没睡的宁锦云,起得特别早。 她甚至没做早餐,就匆匆去上班了。 宁竹留起床看见没有早餐,恼火地盘算着回来再收拾宁锦云一顿,也只能忍着气去上班。 只有宁卫兵继续呼呼大睡。 宁锦云到了卫生院,数着到了上班的点,拿了个电话给葛主任打了过去。 葛主任接到电话的时候,一时半会还没认出来宁锦云是谁。 毕竟她的工作在那,一天到晚求她办事的人太多了。 她不耐烦地正想挂电话,宁锦云就提到了秦红星的名字。 葛主任立刻想起来了,原本这是京城的秦小姐给她介绍的亲家,可惜最后那小丫头跑了,没成。 葛主任耐着性子,听着宁锦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半个小时后,葛主任才挂了宁锦云的电话,略一沉吟,反手就拨了京城的电话。 …… 五六天后,秦红星坐车去找何苏,是一个秋日的下午。 “红星来了呀。” 二楼的落地窗边,穿着合身白衣蓝色长百褶裙的女人,短发齐耳,别着简单的蓝色亚克力发卡。 整个人妩媚温柔又干净,像一支百合花,一点看不出已经三十九岁。 秦红星想起来,何苏在文工团的时候就跟了荣文武,十八岁生了荣向东,这么多年也经历了不少风雨。 可何苏看起来依然妩媚温柔得像个大姐姐,所以大院所有人都叫她何苏姐。 不叫她姨。 “何苏姐。”秦红星开口。 哪怕她当初和荣昭南订婚了,也不太习惯改口。 “坐吧,今朝怎么有空来看我,要不要吃饼干,美国的曲奇。”何苏含笑坐下。 改开后,渐渐地开始有除了苏联外的国外商品进来了。 秦红星抿着唇,没心情吃饼干,眼底却隐着兴奋:“荣伯伯不是找不到昭南哥哥吗?” 何苏眉梢一挑:“怎么,你有消息?” 今天这个十三点竟然变聪明了,老头子都找不到他儿子,这十三点能做到? 秦红星冷哼着往桌子上扔了一个档案袋子:“我找不到昭南哥哥,可是找到了那个和他结婚的乡下女人,她就在沪上!” 何苏一愣,乡下女人怎么去了沪上? 她含笑问:“怎么,你想用那个女人把昭南逼出来?” 第194章 她不喜欢宁媛这个“儿媳” 秦红星眼底带着一点不掩饰的恶意:“你说,那个女人要上不了大学,昭南哥哥怎么都得出来吧?” 何苏顿了顿,端起茶喝了一口。 …… 一个小时后 送走秦红星,何苏开始看秦红星拿来的资料,里面都是宁媛的材料。 看完后,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景色。 他们住的附近有个小湖,阳光下波光粼粼,晃得何苏眯起妩媚的眼。 她先给秘书室打了个电话:“老荣最近胃不好,喜欢吃鱼片粥,你帮我准备下材料,晚上我亲自做。” 秘书室应了。 何苏又换了线,打了个电话去沪上。 不久,电话那头接起来了。 “喂,是我。”何苏换了沪上本地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原来是荣夫人,好几年没有联系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何苏点了一根美国烟,慢条斯理地吐出烟来:“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一个文工团出来的,有好事当然想着老朋友。” 男人在电话里笑问:“什么好事,劳阿拉荣夫人大老远记挂?” 何苏微笑地随意看着手里的一张照片—— “你还喜欢小姑娘吧,我这里有个一看就合你口味的嫩菜,要是能吃下,你帮我吃下去,不会亏待你的。” 黑白照片里,是宁媛毕业时在县二中的状元照。 照片里的姑娘,一双招人的明眸大眼,圆圆的小脸,小嘴,乌溜溜的大辫子,笑得灿若夏花,娇嫩又灿烂。 男人似乎有点兴趣:“你想要我怎么吃?要死要活?” 何苏温柔地道:“你能把她生吞活剥了最好,做不到,死的也可以,资料我会叫人电传给你。” 电话那头的男人啧了一声,笑了:“这么狠,怎么得罪荣夫人了?” 何苏弯了眸子:“婆婆看媳妇儿不顺眼,给她立规矩,要理由吗?” 秦红星那个十三点做事又废,手段又嫩。 只是想要让乡下姑娘的养父母去闹一场,让那姑娘读不成书。 可要逼她那个漂亮又聪明厉害的继子失态,这点手段怎么够呢? 何苏很久没看见他那双精致的瑞凤眼里满是怒火,却在自己面前隐忍的样子了。 男人哑然:“……” 最后,他诡沉地笑:“你倒是信得过我,你也是命好,没婆婆,一来就是当家女主人。” 何苏垂下眸子冷冷地看着照片里的宁媛,红唇却含笑地看着自己纤细不沾阳春水的手指—— “我们一个文工团出来的,信不过你,还能信谁,你说得对,我就是命好!” 她命好,当然就有人命不好了。 比如她的“儿媳”。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宁媛请了楚红玉吃饭,楚红玉干脆地答应帮忙,找了人去装修后门政明路上的店。 不用太复杂,简单刷白墙和铺砖,剩下,宁媛有自己的规划。 复大教师家属院里的小摊儿都支了起来,卖面的、卖馄饨的、卖文具的…… 学生们也习惯了军训或者下课后结束往小院跑。 当然,天热,生意最好的还是夏阿婆和唐老的气泡水铺子,宁媛顺势多配了些不同类的水果和小料。 煮得软糯的薏米、木薯小圆子、绿豆、红豆,冰糖水泡着……一勺子一分钱。 新鲜的吃法,叫老师学生们点面、点馄饨的时候都忍不住来一碗,反正8分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学校睁只眼闭只眼,保卫科还是派了保安去盯着。 唐老和夏阿婆都挺高兴,和邻居们关系好了不少,小买卖又红火。 宁媛却不太开心,眼看军训这几天就结束了,她一个多月很努力地练防身术,但是吧…… “啪!”宁媛小脸朝下,被荣昭南按翻在地板上,五官都扭曲。 她只能拼命拍地板——表示认输! 荣昭南把她像只兔子一样从地板铺着的席子上拎起来才松手。 宁媛揉着脸,不服气地瞪着他:“为什么我能把金教官摔过肩,可在你手下一招都走不到!” 真是让人生气,而且这个浑蛋一点没留手,动不动就把她脸朝下按着,脸都要扁了! 荣昭南清冷的眼底带笑:“你知道的,金阳他们也是让着你们。” 宁媛很怄,很气:“我也没想着要能赢你们,哪怕就是让你退一下,我起码能有机会逃生!” 防身术不是为了击杀,而是为了防身保命。 荣昭南看着她不服气的样子,挑眉,隐着挑衅:“我给你个机会再来一次,你能让我退一下,我亲自带你打靶。” 宁媛大眼睛一亮,瞪着他:“行,我要能让你松手,你带我打手枪靶!” 他们军训要练习打靶,几乎每天都有瞄靶的练习,但是正经打靶是明天,可也只能打老式步枪! 荣昭南轻哂,翻了袖子,露出修长漂亮又肌肉结实小臂:“行,你要输了,替我刷背。” 就这丫头,能让他退一下,除非他放水。 宁媛一愣,瞬间有点涨红脸,这人是在占她便宜么,这也不是这保守年月,普通对象之间能干的事儿。 可荣昭南眼神清正淡然,像个清心寡欲的道士。 仿佛宁媛脑补过度,见色起意。 给宁媛憋住了,这个狗,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奇怪的烂招,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宁媛眯了眯眼,目光掠过窗边,那里早就没有了她挂出来的那些套套气球的踪影。 而且是第二天就没了,她假装不高兴地质问他。 荣公子非常淡定地表示——那些进口气球质量不好,一晚上全部爆掉了,他只能把所有的气球都处理掉了。 真是理由非常充分! 可是嘛…… 宁媛收回目光,忽然一躬身,握拳就朝着荣昭南冲了过去。 第195章 荣公子,你是不是不会用套 宁媛一伸手就往荣昭南脸上抓去,一点没留手,也不怕把他漂亮俊美的脸抓坏。 “我可以先让你两次!”荣昭南剑眉挑眉了一下,丫倒是挺狠的。 他记得她很喜欢他的脸,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某人完全不记得自己几十次把宁媛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只随便一侧身,轻飘飘的,跟鬼似的一下子就从宁媛面前不见了—— 人的双眼的水平视角最大可达188度,他就这么在她双眼前消失不见! 虽然宁媛早已很多次见识他的身手,可还是忍不住心惊! “轻功”甚至"忍术"这种浮夸到完全违背常理,只存在小说里的词语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里。 好在经过一个月的摔摔打打,她下一个反应是瞬间蹲下来,向后一个扫堂腿。 天知道她练这招把自己练得腿抽筋。 果然,身后抓向自己的风声变了! 宁媛逃过再次被他按着脑瓜砸在地上的命运! 下一刻,宁媛直接就地一个乌龟翻,然后原地打滚,不叫对方能抓住自己。 她听见某人低笑出声来:“呵……” 宁媛暗自气哼了一声,她所有的招数都是为了保命的“王八拳”,只管有效,不管好看。 但对方下一刻,一脚朝她踹了过来。 腿风凌厉如鞭子,真要踹中了,哪怕他收了力道的,她也会被踹出去,肋骨疼上好几天。 荣昭南下手有分寸到像个顶尖的刑讯官,让她疼,软组织挫伤,却不会真的让她骨头裂开要进医院。 她挨了起码五六次了,身上的、腿上的到处都是淤青。 以至于她一度觉得那个浑蛋是在借机报复。 可宁媛也在短短一个月就被锻炼出了敏锐的反应,一整个突然鲤鱼打挺,干脆地跳上边上的桌子。 要知道,她一个月前也就能跳上凳子。 然后,她看都不看反手拿了桌子上满是水的搪瓷杯朝着身后的人劈头盖脸就砸! 他说过的,她打他,可以拼尽全身力气怎么下死手怎么来,当八辈子仇人杀。 因为不这样,她怕是第一下就被他打趴了。 他的身手和她打架,完全是后世《三体》小说里外星三体人对地球人的降维打击! “咣当!”一声大响—— 她手里的搪瓷缸子砸空了,里面失散泼洒的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溅到。 他就又一次当她的面瞬间又消失了! 宁媛立刻张嘴:“你是不是不会用避孕套!” “咚!”下一刻,她终于看见了他迟滞的人影,在左边的衣柜上! 这货到底什么时候跟个蜘蛛侠一样蹿衣柜上去蹲着了!见鬼! 宁媛一转身又拿了自己搪瓷水缸朝他砸了过去,这下差点砸中了! 柜子上半蹲的人影为了避开她的袭击,利落漂亮的后空翻下地! 宁媛不给他落地的机会,大喊一声:“我看见你吹套套气球前,翻套子的时候,方向反了!!” 果然—— 那道绿影落地的时候,直接劈叉! 宁媛还有时间感慨,这一劈叉立刻显出来,荣公子腿是真长,差点劈叉摔跤,也很帅气! 但是下一刻,帅气的荣公子面无表情单手撑地,一蹬地,直接猛地朝她抓了过来。 宁媛看见他眼底的羞恼,麻溜地反手抄了桌上的《国际地缘政治与经济》《美国经济发展史》……一本本的大部头书朝着他劈头盖脸砸过去。 “砰!砰!!砰!!” 没一个砸中,她紧接着猛喊了一嗓子:“你把出储液囊翻里面去了,吹出来的几十个套套气球都有个凹陷的肚脐眼!!” 那道逼到她面前的人影,瞬间迟滞,宁媛甚至可以看见他涨红的白脖子。 就是现在! 宁媛不趁机跑,反而猛地朝他迎上,直接朝他裤裆狠狠顶去,表演一个——猴子碎桃! 不过下一刻,她的膝盖直接被一只钢铁一般的大手握住。 她一抬眼就看见一双泛红又隐着羞耻的漂亮瑞凤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宁媛不管手腕的痛,继续作大死:“话说,你吹了一嘴的套子油啥味道啊?” 空气都在一瞬间凝结,宁媛却瞬间拳握凤眼,一下子朝着他胸口的穴道袭去! 一声闷响,他闷哼一声! 宁媛大喜过望,还是上次打金教官的方法——这次打中了三体人,不对,打中了荣昭南! 荣昭南整个僵了一下。 宁媛偷袭得手也不磨叽,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她一缩脑袋直接从他腋下钻过去,仓皇鼠窜!! “砰!!” 她身后一记重击声响起! 宁媛惊得回望,质量不好的墙壁上“扑簌、扑簌”直掉灰,墙壁上面还有凹陷!! 她目瞪口呆,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 她差点就被他一脚踹扁在墙壁上,从立体的人被他一脚“二维化”成一张扁平的壁画! 这怪物一样的家伙对她而言,是《三体》里一心烦,随手把地球和侵略地球的三体人一起拍扁成一张纸的歌者文明才对!! “荣昭南,你自己的说打架和作战一样,攻心为上,你是不是输不起,想要杀人灭口!!”宁媛大怒又恐慌地瞪着他。 谁知道人家比她更恼火! 荣昭南瑞凤眼和皙白的脸都是红的,羞耻和恼恨把他原本清冷漂亮的眼睛都填满。 他就这么抿着薄唇瞪她。 然后……他闷声不响地一扭头,转身出门走了。 宁媛:“……” 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是个大流氓欺负美人,耍流氓耍到把美人羞辱跑的错觉…… 这一刻,宁媛站在荣昭南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心里多了一种感觉,叫——心虚。 她站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开始给他收拾房间。 每次他给她开小灶加练完了,都是两个人一起收拾房间。 可收拾完了荣昭南的房间,宁媛也冷静下来。 他离开县城那夜在她腿上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没觉得羞耻,她忽悠他吹几个“气球”倒是羞耻还委屈上了。 他还说在追求她呢,哼…… 宁媛也关上门跑了。 她是荣队“表妹”的事儿,这层楼的教官都知道,对她出现在荣昭南的房间,大家伙也见怪不怪了。 金教官甚至交代她告诉同学们打实弹靶的集合时间。 …… 宁媛回了自己宿舍,撞见严阳阳和靳边疆一起回来。 哟,复大朱一龙终于复大美貌大马猴拿下来了? 嗯,自从严阳阳每次跟教官对练的时候,一落下风就使贱招“猴子偷桃”,某一次还真把一个教官掏中。 她兴奋得直接原地各种芭蕾跳、芭蕾转,像个兴奋的猴子,从此就得了个——美貌大马猴的外号。 但是严阳阳却觉得很骄傲,这是个证明她有习武天赋的外号—— 她身高腿长,却像猴子一样敏捷! 宁媛和楚红玉对此表示不忍直视。 严阳阳一看宁媛有点鼻青脸肿的,顿时一拧眉:“你又让总教官给你开小灶加练了,这不公平。” 宁媛皮笑肉不笑:“……这么想挨打,你也去认个表哥呗。” 第196章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养父 靳边疆斯文地笑了笑:“阳阳喜欢练习防身术,我可以介绍我家表哥,他是沪上散打代表队冠军。” 严阳阳顿时眼睛一亮,狠狠一拍靳边疆的背:“师兄,你表哥就是我表哥,什么时候请表哥吃饭!” 宁媛看着靳边疆被“啪”一巴掌狠狠拍得肉眼可见的唇角抽了下,可却从容点头:“好。” 宁媛暗自摇头,啧,师兄为了追求严阳阳真挺能豁出去的。 这背后怕是没少挨打! 当然,她也暗中给师兄输送了些自家舍友的情报。 三人正说话,宁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尖刻女音:“小妹!”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身后。 宁锦云和宁竹留背着大包小包,提着行李站在女生宿舍楼下。 宁媛僵在那里、心里瞬间一凉,还是被找到了…… 一种古怪的慌张和无边的烦闷一下子抓住了她,就像被上辈子的命运抓住一般。 宁媛面无表情,严阳阳纳闷地看着两个中年男女,又看看宁媛。 倒是靳边疆若有所思地看着表情不对的宁媛:“师妹认识他们吗?需要叫保卫科吗?” 上回家属院的事闹到了派出所,他是有所耳闻的,怕又是什么人因为嫉妒来找宁媛麻烦。 靳边疆的话语似乎让宁锦云变得恼怒,她拖着行李走过来,沉着脸:“宁媛,你真打算叫保卫科的人来赶我们走,我们是你爸妈!” 话音才落,靳边疆和严阳阳瞬间都愣住了。 他们和班级里的同学都记得宁媛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下乡被学校老教授收养的。 但就算是一向大咧咧的严阳阳都没有马上问宁媛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宁媛闭了闭眼,淡淡地道:“他们是我的养父和养母。” 这一次,宁锦云却没有像在乡下那样闹起来,非说自己是她的亲生父母。 宁锦云只是一脸悲凉地看着她:“我知道你考上了大学,就不想认我们了,是我们这些普通工人配不上复大的学生。” 她忽然把自己手里的橘子和一个手绢包往宁媛手里塞,颤声道—— “但用全家之力地供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爸和我还是担心你一个人在沪上不适应,来看看你就走,拿着吧。” 宁锦云趁着宁媛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松开手。 手绢包掉在了地上,滚出来了一堆零零散散几块、几毛钱,零零总总看起来也有几十块。 宁锦云马上蹲下去捡起:“对不起,小妹……是妈没拿好。” 宁媛站在那里,没动,和眼里含泪、狈捡着满地零钱的宁锦云比起来,她看起来冷酷又无情。 这个点本来就是要吃晚饭的时候,周围学生们人来人往,一下子就将这—— “骄矜养女考上大学,不认苦命养父母”的戏份看在眼里。 顿时,所有人都对宁媛投去冷淡又厌恶的眼神,复大怎么有这种品德败坏的学生。 宁媛眼角余光都能隐约看到一不远处楼,新闻系宿舍有学姐拿出了学校的相机对准他们的方向拍。 这年头,自己学校出了人渣败类,有正义感的学生们怎么会放过批判与警示的机会? 宁锦云颤抖着手,把重新捡好的帕子包递给宁媛。 完全是一个深爱孩子却被孩子嫌弃+抛弃的养母模样。 宁媛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些零散的钱,最少有宁锦云一个月工资。 这是两辈子宁锦云递到她面前最多的钱。 但她如果没猜错,下一期校报就会有文章出来批判复大有她这种资产阶级只认钱,六亲不认的大一新学生,到底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了。 宁媛又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宁锦云,她的养母进步了啊。 不是之前那样对自己动辄骂小贱货,喜欢扭她的肉,偶尔还会拿衣架抽她的宁锦云了。 宁媛忽然一抬手“啪”地一声,直接一巴掌再次打掉了宁锦云手帕里的钱。 硬币和零散的旧钞票掉了满地。 宁媛听见众人不满的低声议论,也听见相机快门咔嚓声把这一幕拍下来。 宁媛对上宁锦云错愕的脸,她冷冷地道:“妈,你这次又收了谁的钱,上次你想把我卖给活活打死三任媳妇儿的老男人,是为了帮你的亲儿子换一份工作!” “这次你打算把我卖给谁,是给你们亲女儿换嫁妆,还是换工作?” 宁锦云脸色一僵,这小贱人怎么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马上下意识地反驳:“你……瞎说,葛主任的儿子哪里有打死三任,也就两任……” 宁媛利索地打断她的话:“打死两任对吧?” 扯瞎话,谁不会呢?而且看宁锦云的脸色,她就算没有完全猜不中,也八九不离十。 上次看见那个葛主任,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宁媛心里很冷,也很想冷笑,可她垂下眼,心里闷闷的。 这反转,让周围的同学们脸色瞬间变了! 这哪里是攀高枝的养女抛弃含辛茹苦的养父女,明明是养父母拿童养媳换钱、换工作的封建压迫! 宁锦云想反驳。 宁媛听着快门咔嚓声,直接戳了下自己肋骨淤青处,再抬起眼,明亮的眸子里已经满含泪水。 “从小到大,你亲儿女有的,我都捡剩的,我不怨,因为我不是亲生的。” “你不让我上学,让我替你亲女儿下乡插队,我同意了。” “插队时,唐爷爷可怜我,资助我,辅导我考大学……可是你三番两次要卖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放我一条生路,妈?” 宁媛一声比一声高,最后这一声妈,百转千回,无奈又痛苦,又茫然。 因为,那是她唯一带了真心实意的情绪。 周围已经有女同学忍不住红了眼圈。 严阳阳忍不住上前一把拉着宁媛挡在自己身后,对宁锦云怒目而视—— “大清朝早就亡了,你是她的养母,她却不是你的奴隶和仆人,你没资格做她的主!” “买卖人口,和强迫婚姻,都是犯法的,希望这位女士掂量一下。”靳边疆也上前站在宁媛身边,冷淡地发挥起自己的法律系专长。 更别说周围已经围过来的女大学生们,都愤怒地看着自己。 宁锦云简直百口莫辩,终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宁媛,你个贱……” “啪!”她话音还没口就被宁竹留一巴掌抽在脸上,抽得消音了。 宁竹留难过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宁锦云:“住口,你看看你刀子嘴豆腐心,让孩子误会你误会成什么样了!” 宁媛看向养父宁竹留,他刚才一惯呆住的老实巴交样子,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这么干看着。 可现在,宁锦云处于劣势,就要暴露真面目。 他上来打了宁锦云,这是养父第一次为她打了宁锦云。 可宁媛第一次对宁竹留,心里有了怪异的感觉。 爸,是真的为了她吗? 第197章 她也希望世上至少有人爱过自己 宁媛看着自己的养父。 他一双旧的解放胶鞋,灰色的夏季旧工装,他沟壑纵横的脸是疲惫与生活的痕迹。 看起来和所有这个年代的中年工人没区别,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一如她前世今生的记忆,是个老实而局促的父亲。 她从未曾怀疑过他。 宁媛垂下眼睛,掩盖掉眼底的复杂,声音仿佛也温和了下来—— “对不起,爸……我知道我是你们捡回来养大的,该孝顺你们的,别卖我,我工作以后赚了钱,都给你们。” 不管怎么样,她不会允许自己被扣上假装孤儿不认父母的恶毒养女帽子。 更不许唐老和夏阿婆被自己连累! 周围的人看着宁竹留夫妻越发的不满和谴责,宁锦云捂住脸气恨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说什么。 宁竹留脸色阴沉了一瞬间,一脸难过地道:“小妹,一切都是误会,爸只是想来看看你……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宁媛看着他们的大包小包,淡淡地道:“爸、妈,你们还没有落脚地吧,我带你们去住学校的招待所,给你们买饭吧?” 说着,她转身向宿舍外走去。 宁竹留忙点头,狠狠拉了一把边上的宁锦云:“还不走!” 宁锦云什么都没说,她这辈子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但这次,她面无表情地跟着宁竹留走了。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低声道:“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宁竹留和宁锦云脸色都不好看,有些事自己可以做,别人说出就让人不好受了。 …… 严阳阳目送宁媛离开,然后,转身马上匆匆往教官宿舍走! “你去哪里?”靳边疆一把拉住她。 严阳阳皱起英秀的眉:“我得去找宁媛的表哥,我不放心宁宁一个人跟他们走,万一他们绑架宁宁卖掉她怎么办!” 她神经粗糙,小暴脾气,不代表她没脑子,知道这是家事,外人不好掺和。 靳边疆:“……” 他叹了口气,展现未来法律人的严谨:“首先,学校招待所不远,他们一对外地夫妻很难光天化日在复大绑架一个大活人,其次……” 靳边疆顿了顿:“宁媛是父母都不是亲生的,那荣总教官这个表哥又是哪里来的,你贸然去找合适吗?” 严阳阳一愣,摸了摸头:“这……也许宁媛的亲父母早逝,孩子给了养父母,结果养父母不是个东西。” 她越说越肯定:“但宁媛的亲表哥还是个东西,退役了回来找宁宁?” 靳边疆:“……” 大姐,你都把故事缺漏的地方自动编圆满了,我能说什么? “行吧,我陪师妹去。”靳边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宁媛这个小师妹看起来有很多秘密,但那个姑娘取财有道,从不遮掩,不像心不正的人。 宁媛陪着宁竹留和宁锦云一起到了学校的招待所。 有了探亲介绍信,房间很快开好。 趁着宁媛去帮他们拿热水瓶的时候,宁竹留警告性地看着宁锦云—— “你最好不要在小妹面前再瞎扯话,不会说话,就忍着别说,闭嘴!” 他刚才没挡着宁锦云演被抛弃养母的戏,是因为他不知道小妹心里对自己,对这个家还有多少情分。 如果小妹翅膀硬了,那总得有能拿捏她的东西才行,名声对大学生来讲当然很重要。 但宁锦云这蠢货明显嘴硬,脑子不够用。 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小妹跑来沪上,是被她这无良养母逼得的! “知道了!”宁锦云垂下眼,眼里都是冰凉的恨意,没让宁竹留看见。 她没有按照原计划那样,在宁媛的同学面前喊宁媛插队就跟男人乱睡觉,搞破鞋、偷翡翠辣椒。 还不够忍耐他和大姐生的贱种吗? 宁竹留继续皱眉叮嘱:“还有,小妹以前结过婚的事,她既然谁也没说,你也不准提,我先探探情况!” 宁锦云像是被他打老实了,面无表情地道:“好。” 两人刚说完话,宁媛就已经提了热水壶出来:“房间在二楼,我们上去吧。” 宁竹留点点头,宁锦云习惯性地要把自己包袱塞宁媛手里,让她拿。 宁竹留一眼瞪过去,宁锦云僵硬地收回了包袱,自己提着。 “走吧,小妹。”宁竹留温和地转头看着宁媛。 宁媛把他们刚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神闪了闪。 养父,似乎并不一直像自己印象里那样,总被宁锦云欺负。 她没说什么,领着他们上了楼上的房间,把东西放进去:“你们先住着,我给你们打饭上来。” 宁竹留放下东西后,却摇摇头,把宁锦云刚才那包钱硬塞在她手里—— “小妹,爸知道,你妈一直不着调,她偏心眼偏得没处说,你委屈了,以后爸不会再惯着你妈的臭毛病。” 宁锦云盯着那些钱,脸色愈发阴沉。 宁媛没像以前一样露出感动的表情,只是把钱放在桌子上轻声道—— “爸,你不容易,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天我在勤工俭学,你们住招待所的钱,我来结。” 宁竹留听在心里,觉得她只是对宁锦云寒心,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信任、依赖。 他温和地道:“住招待所和我们吃饭的事儿,你不要担心,爸这里有朋友,钱账会挂在他名下。” 宁媛一愣:“朋友?” 宁竹留怎么会有沪上的朋友,还能让复大招待所挂账? 她两辈子都没听过。 正说话间,忽然一道沉稳高挺的人影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宁师傅,原来你住的这间房,叫我好找!” 宁媛看向门口,一个大约大眼、高鼻三十岁左右的俊朗斯文男人站在门口。 他左手提着一个尼龙布袋子,右手一网兜水果饼干。 对方一见她,还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笑了笑:“这就是宁师傅家在复大读书的姑娘吧?” 宁竹留有些局促地迎上去:“对,这是我小女儿宁媛,小唐,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还没吃饭吧?” 说完,他朝着宁媛迟疑了下:“那个……小妹,快叫人。” 宁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长得斯文俊秀的男人:“唐……” 唐钧却摆摆手,有点无奈的打断:“别叫我唐叔啊,我可没结婚,叫我唐大哥就行。” 宁媛没说什么,淡淡地道:“唐大哥。” 唐钧笑了笑,就像一切成年人没有太多兴致和读书的小姑娘说话,他径自看向宁竹留—— “宁师傅,我爸还在的时候,就说宁师傅难得到沪上,一定要把您当恩人招待。” 说着,唐钧把手里的袋子晃了晃:“这时节吃大闸蟹最合适,我拿了些来请招待所的厨房做了,还带了绍兴黄酒。” 宁媛看着对方这架势,是要在复大招待所请他们全家吃饭。 唐钧看着宁媛,客气地问:“小宁今晚有晚自习吗?吃了,再去上晚自习,还是现在先忙?” 宁媛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宁锦云。 她坐在那,根本不看自己,可那种憎恨自己的感觉愈发浓烈。 宁媛一直都知道宁锦云从小不太喜欢自己,可现在宁锦云那么恨自己还压抑着,为什么? 仅仅因为自己考了好大学? “好。”宁媛大眼闪了闪,点点头。 复大的招待所吃饭的地方比小县城的要好很多,毕竟经常接待来访的国内外学者和宾客。 唐钧选择了一个包房,方便聊天吃饭。 宁媛吃饭前,说肚子疼,去了一趟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已经上了好些菜,主菜是唐钧拿来的大闸蟹,只只看起来个大满黄。 吃饭的时候,唐钧和宁竹留在说话,或者说主要是唐钧在保持场面不冷场。 宁竹留一个老实巴交的工厂工人没什么见识,巴巴地听的多。 唐钧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如沐春风的人,说话有分寸,听得出谈吐博学。 他没有丝毫看不起宁竹留一家子从小地方来的意思,礼貌地尽地主之谊。 宁媛吃完了,说了句先走,他也客气地点点头。 宁竹留送她出来,看着宁媛欲言又止。 宁媛看着他的样子,明眸微闪:“爸,有事,你就问。” 第198章 你……为什么会用套 他迟疑地问:“你那个乡下领证的男人,听说他恢复了工作,而且工作在京城。” 宁媛点点头:“嗯。” 宁竹留眉心拧起来:“小妹,你在这里上学,他在京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婚礼是不是该补办?” 宁媛沉默了一下子:“我们没有打算生孩子,更不会有婚礼。” 宁竹留愣住,和所有女儿被辜负的老父亲一样,捏紧了拳头:“他回京城了,就不认你这个乡下结婚的对象了?” 宁媛垂下眸子,斟酌了下词语:“是我不认他。” 她说的都是实话,至于养父怎么想,不在她控制范围内。 宁竹留有点生气:“那种陈世美,就不该认他,小妹你值得更好的!” 宁媛这次不说话了。 宁竹留以为她伤心,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小妹,我知道最近让你伤心的事情太多,你要专注学习。” 宁媛低着头说:“嗯,我去上晚自习了。” 宁竹留叹了口气,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叠零钱来:“你读书不容易,这是我偷偷攒的私房钱,一共三十二块六毛,你妈不知道,她是糊涂人,你别怪她。” 宁媛看着那一叠零散的票,想起小时候,宁竹留偷偷给她吃糖的样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次,她接了过来:“谢谢爸。” “去忙吧,学业重要,爸最希望的就是你开心。”宁竹留疲惫地叹气。 宁媛点点头,转身慢慢地走了。 她知道宁竹留在背后看着自己,像所有担心女儿的老父亲。 宁媛走到一个转角,就看见招待所附近的路灯下,站着一道清冷的人影。 也许是为了避免扎眼,他没穿军装,白衬衫,下身是一条墨蓝工装裤,整个人看着清凌凌的,像一株极清朗漂亮的树。 看见宁媛过来,他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宁媛走到他面前,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普通的吃饭。” 荣昭南淡淡地道:“你要有事,他们也出不了招待所的门。” 宁媛垂下浓密的长睫,叹了口气:“连着养大自己的人,我都防着,我是不是刻薄寡恩?” 她吃饭前,趁着上厕所的时机,去找人给荣昭南带话,让他到招待所等着她。 结果才到招待所后门,就看见荣昭南已经站在那里。 她猜,八成是严宁宁去找的他。 荣昭南悠悠地道:“不奇怪,我家父子反目,互相坑对方,都很正常。” 宁媛无语又有点想笑:“……” 这种事到底哪里正常了? 可是……居然她觉得和荣昭南同病相怜,心里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走吧,我送你回去。”荣昭南从一边推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出来,看着她。 宁媛点点头:“好。” 两人都似乎忘记下午那一场“不愉快的防身术练习”,没人提这茬。 她利落地跳上自行车座,也没矫情敌抱住了他的腰肢。 “今晚我养父有个朋友过来了,姓唐,据说是沪上教育厅的一个科长,包了我养父养母所有在沪上的开销。” 荣昭南清冷的眼里闪过一地暗光:“沪上教育系统,姓唐?” 宁媛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嗯,叫唐钧,怎么,你认识?” 他怎么走哪里都有认得的人? 荣昭南想了想,边骑车边说:“不认识,但沪上的唐家,这些年在教育系统和外事办里还是有些人脉和成绩的。” 宁媛轻哂:“我的养父养母,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宁南,也没离开过工厂,那位唐先生说是他爸曾经在宁南当工程师,我养父救过他。” 这是她今天非要吃这顿饭,打听到的消息。 荣昭南淡定地道:“你不信你养父?” 宁媛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但现在的我,没信心。” 荣昭南干脆地道:“行,这几天我会找人查这事真假,你别跟任何人走出复大的校园,直到你养父母回去。” 宁媛也利落地答应:“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宿舍或者跟着你。” 这话让荣昭南的唇边浮起一点笑:“你倒是越来警惕,在村里的时候,你还没现在机灵。” 宁媛看着头顶的月色,和他们在村里看见一样明亮又清冷。 她慢慢地道:“你想说我越来越多疑是吗?” 荣昭南轻哂:“信任只给值得的人,而信任需要经历考验。” 多疑,大概没有谁比他更多疑,如果卷毛兔知道,在他想要与她关系进一步前,都在测试她是不是小特务。 她大概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宁媛抬手抚下自己被吹散的发丝,弯着眼眸:“你是会安慰人的,荣队!” 自行车穿过夜晚的林荫树道,身后的姑娘抱着他的腰,手臂柔软纤细却也坚韧。 荣昭南淡淡地道:“不客气,宁同学。” 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所以夏天晚上的风还是凉的。 宁媛忽然觉得,好像他们还在回村里的小路上。 风里还有树叶青涩味道,和荣昭南身上清爽的薄荷香皂味——那是她做给他的。 他和她还是当初在村里是“同伙”的样子,互相帮衬,偷偷摸摸搞事,努力把日子活好了。 她忽然冷不丁地问:“还生下午的气吗?” “吱嘎。”自行车停下,荣公子的大长腿也撑着地,背着对她:“到宿舍了,下车吧。” 宁媛看不见他的脸,但抱着他腰肢的手臂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僵硬,还有…… 嗯,昏暗路灯下都能看到他后脖好像有点红,这就是皮肤太白的坏处了。 宁媛跳下车,慢吞吞地叹气:“你真的不会用……” “宁媛,你闭嘴!”荣公子到底没忍不住,转头板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宁媛看着他的眼睛,他修长乌沉的眼睛里满是恼羞成怒的光,上翘的眼尾细长精巧,像工笔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 可惜,因为羞耻红了的皙白面容,没了平日的冷酷气势,倒是显出一种少年人的局促与恼火。 宁媛心里动了动,笑了起来,忽然伸手摸了摸荣美人那张极漂亮的脸:“啧,那我回去了。” 像哄小狗。 她能感觉他被自己摸得僵了一下,宁媛想笑,她要松手。 荣昭南却忽然扣住她的手腕,闷声闷气地问:“为什么你会用……用……那个。” 她用过吗……和谁用?他这辈子几乎没有不敢做的事,但现在他不敢问。 宁媛明知故问:“用哪个?” 荣大佬居然也有结巴的时候。 第199章 原来你是为了和我一起使用计划生育用品 荣昭南看着她,不说话了。 就按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那么红着眼睛直勾勾地、定定地看着她。 宁媛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你吹了好多个气球的套……” “宁!媛!”荣昭南气急败坏,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来,恨不得捏死她。 他以为他自己跟平常逼供敌人时一样,目光森冷瘆人,气势逼人。 可惜他现在因为想到某些不该想的事儿,眼角、眉梢和鼻尖儿都泛红,连嘴唇都跟着红。 偏他又是冷白皮肤,皮肤比宁媛这姑娘都白两度那种。 昏黄路灯下,荣公子一整个白里透红,比起凶,看起来更多是…… 气愤羞耻,还有点儿委屈! 宁媛也不再撩虎须,再撩过头了,荣公子真能咬人。 宁媛弯着眸子笑了:“《公共卫生知识手册》1968年修订版,学校图书馆有。” 荣昭南愣住了。 宁媛慢条斯理地道:“书上说咱们国营厂现在生产的乳胶套现在都是用完了洗洗,晾干再撒上滑石粉保存,但我看了你拿回来的国外产品……” 她顿了顿,眸子弯弯:“我猜啊,以后应该会和国外接轨,用油,而且这种计划生育用品,要一次性使用保持卫生。” 这个年代的高傲小处男真有意思,荣公子也不是没对她一通乱来过,虽没得逞,也没瞧他害羞过呀。 结果一点正常性用品的东西,他能羞耻成这样。 宁媛说一句,他的俊脸就多红一分,宁媛说完了,她掌心下他脸热得跟着火一样。 好像他已经用了似的…… 卷毛兔子没有跟任何人用过计划生育用品的事儿,让荣昭南心里瞬间松了口气,甚至高兴。 偏在宁媛揶揄的目光下,骄傲的荣公子也不肯服输,也不松手,就按着她的小手,冷哼—— “你……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你总不会要卖那个才了解吧?” 宁媛若有所思:“其实这些计划生育用品确实非常有市场……可惜,这东西现在也是卫生部门管制品,私人弄不到大货。” 国内产业链缺失就是这样了,这时候的轻工业太不发达。 她上辈子看公众号文章,说国内还是1980年左右靠A国支援了一套几百万美刀的生产设备,我国的避孕套产品才慢慢跟国际接轨。 荣昭南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简直气笑了,她一个大姑娘还真考虑上卖套子了!! 他没好气地哂笑:“你真是想钱想疯了,我每个月工资都给你,还不够?” 他从他爹那骗来的钱,可也都在她手里。 宁媛纳闷:“还有人嫌钱少的?” 荣昭南眯了眯眼:“……” 他忽然很担心,她有一天会为了钱,作奸犯科。 宁媛一眼看穿他的表情:“收回你脑子里的想法,我没那么目光短浅,我赚钱是为了花钱!” 她没好气地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是为了让你把我送进监狱,然后拿着我的钱去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的。” 能赚大钱的路子都在今年刚颁布的第一部《刑法》里写着呢,可赚钱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她最后一句话,让荣昭南心情很好,忽然垂眸,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这次轮到逗小狗的宁媛脸上微热,轻咳一声:“我管你跟谁双宿双栖。” 荣公子眼神闪了闪:“那你看《公共卫生知识手册》干什么?” 宁媛看着他,就在他以为她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她却轻描淡写地道:“女孩子会读书识字后,就该好好学习性生活的知识,免得万一和对象真有性生活,出事伤身。” “毕竟你们男人一哆嗦爽就完了的事儿,女孩子要用刮宫刀子戳进身体里,活生生刮下自己器官里一层肉,还有一堆后遗症。” “咳咳咳……”荣公子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呛得好不容易已经不红的小白脸,又跟熟透的桃子一样。 她可懂得真多,比他懂得多多了。 宁媛用另外一只手给他拍拍背。 他咳得脸红,清冷狭长的瑞凤眼里都是咳出来的泪光,眼神闪烁地问:“咳咳……所以你看这个是为了跟我……过夫妻生活?” 不是说了,还要互相了解之后,看看合适不合才……那什么。 他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敌方突然投降,他赢得有点不踏实。 宁媛:“……” 姐姐我说了老长一句,你是会抓你自己想听的重点的。 宁媛没好气地戳他脑门:“假的,你脑子里能有点别的么!!” 说他男儿本色吧,连性生活三个字都得改成文绉绉的夫妻生活才敢说出来,还会脸红得不行。 说他“清纯”吧,他脑子里就会抓“夫妻生活”这重点,当初也是想扒她衣服就扒她衣服! 荣公子欢喜落空,倒也不算太失望,意料之中——“敌人”一直狡猾,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一场攻坚战! 他不客气地反手捏住她戳自己的手:“我事业对象两手抓,两手不耽误!” 他就知道,卷毛兔子没那么好忽悠。 宁媛挑眉:“荣队这么厉害,你先去把《公共卫生知识》手册好好看完,别连套子怎么用都不会,我要回去宿舍了。” MISS夏说过一个真爱女朋友的男人,可不会顾着他自己爽就完事了。 起码基本性卫生知识要有,要会保护女方。 荣昭南僵了僵,垂下浓密的长睫,得,吹气球这事儿过不去了! 宁媛看见荣公子还是不肯松手,也不看自己。 但他望着别处的狭长清冷眼睛里,分明含羞带恼火,抿着薄唇,闷声不说话。 她不免心里动了动。 他要硬邦邦地逼她,她也有法子气跑他,可平时嚣张的人,这副闷闷又羞耻的样子…… 宁媛心里软了软,谁让他长得好看呢,美人总是有优待的。 “行了,回去早点睡,明天晚上咱们去阿婆家吃饭,我给你做烤串儿。”宁媛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岔开话题,不再取笑他。 荣昭南抬起眼看她,他不太确定,她在哄他? 他忽然开口:“今天,你能主动找我帮忙,我很高兴。” 第200章 原来她主动亲他是这个感觉 宁媛一愣,有些不自在:“还有人喜欢别人给自己找麻烦的?” 荣昭南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清幽:“分人,是你,我就喜欢。” 宁媛心跳有点加速,今天不狗、不犯直男病的荣公子嘴很甜,甜得她脸热。 她别开大眼睛,轻咳:“那什么,咱们认识的时候就说了会互相帮衬的,你该回去了。”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小脸粉融,不客气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对象告别,会有晚安吻?” 书上说了——Goodbye Kiss。 资产阶级的东西,也未必都是不好的,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宁媛被他一抱,小圆脸一红,紧张就要推他胸口:“这里是宿舍下面,你还是我名义上的表哥,要点脸!” 他一个七九年末,八十年代初大直男,从哪里学来这些?!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就学了这套? 荣昭南没松手,反而按住她纤细的腰,不让她跑:“这是宿舍后门的小路,附近没人。” 宁媛感受着他坚实如铁箍的手臂,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小狗不吃点甜头,哪里会放手。 她轻咳一声,忽然:“那你低头,闭眼。” 荣昭南心情很好地闭上眼低头,不一会,就感觉眼睛和脸颊上都有湿润软嫩的触感。 姑娘的嘴唇又软又香,能亲到人心底,四肢百骸都是奇怪的轻飘飘的感觉。 荣公子被亲得像被施了定身法。 宁媛趁机推开他,一溜烟跑了,免得小狗变狼! 只留下荣公子在神游回味。 许久,他轻飘飘地骑车回了宿舍,洗澡完了躺在床上,手里的原文书都看不进去。 索性把书盖在脸上,油墨的香气蔓延,薄唇边弯起的弧度都没下来。 原来,被姑娘亲两口,是这种感觉! 虽然他逼着卷毛兔给自己亲的那两次的感觉也很好。 可她主动又温柔亲他的时候,感觉更好…… ………… 没两天,是全员打靶训练日。 大部分人打百米靶都是直接脱靶,能上靶就不错了! 惟独宁媛和另外两个男生直接十发子弹,都拿了九十环以上的好成绩。 那两个男生都是退伍的,惟独宁媛,直接连教官们都震惊了,怀疑她到底怎么打的。 宁媛说了以前插队那几年,跟着村里民兵打过靶,那时候她打枪的成绩就不输给民兵。 这是大实话,打小她眼睛就好,能看到视力表最后一行! “你这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倒也没白长,天生瞄准器。”金阳很有些感慨。 很多行当要天赋的,宁媛倒是个好苗子,不过谁也不会让一个复大娇滴滴的女学生去当狙击手。 这事儿大家伙感慨一下也就完了,只有宁媛扭头悄悄抬起眼朝着靶场山上某处眨了眨眼。 一直在山高处冷眼看着靶场,统计学生打靶总成绩的荣总教官,轻扯了下唇角,这卷毛兔倒是真没骗她,她确实打靶有两下子。 那老式退役破枪都能打出90环的成绩。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教她打短枪速射了,找个时间吧。 日落西山打靶归。 宁媛打靶回来才洗完澡,就听楚红玉娇软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宁宁,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养父母去了教职工楼,他们回不回去找唐教授去了?” 宁媛眉头皱了下,只能匆匆擦了下头发,换了一件裙子准备下楼。 他们去找唐老和夏阿婆想干什么! 楚红玉看着她匆匆忙忙头发有点乱的样子。 她随后拿了之前那一枚红色亚克力发卡别在宁媛潮湿的发鬓边,“小姑娘要有腔调,不要乱了自己阵脚。” 校报上已经有了新闻系学姐写的——恶毒养母逼卖复大养女之类的批判文章。 楚红玉和严阳阳作为她身边的好友,更不会对宁锦云他们有什么好脸色。 宁媛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知道了。” 宁媛匆匆出门,直接踩了自行车就往教职工宿舍楼去。 果然,她冲到教职工楼下,匆匆停车,正打算去找唐老,就差点撞着个人。 “小心点!”对方一把扶住了她胳膊。 宁媛一抬头,就看见于强,他站得太近了,近到能让宁媛觉得不舒服。 可他堵在楼梯口,她进不去。 宁媛退开一步:“抱歉,你能让一下路吗?” 于强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姑娘,她今天没扎头发,一头及腰的长发打着漂亮的大卷散下来。 还有点湿漉漉的,他这个距离就能闻见她嫩生生的身体、长发都有一股很好闻的植物花香。 姑娘耳边的红色发卡和紫白格子苏联式布拉吉连衣裙,都让她看起来像一朵新鲜娇软的花朵。 于强有些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小宁啊,又来找唐老和阿婆啊?” 宁媛忍着不耐烦:“是。” 于强忽然笑了笑:“小宁长得漂亮,但态度不要这么差嘛,有空去我家坐坐,我家阿妈做的生煎包很好吃,也卖得很好。” 宁媛面无表情地看着于强有些长的马脸:“你们又想干什么?” 于强叹气,一点都没让路的意思:“小宁啊,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么说可不好呀,我们一家都希望你们能去我家做客。” 宁媛有点恶心,危险地眯起眼,真是给他脸了! 忽然一道清越的男音响起:“是宁媛吗?” 然后于强就被人从背后扯了一把,一个踉跄,被迫让出楼道来。 宁媛这才看见站在他身后,穿着蓝色条纹衬衫,文质彬彬的俊朗成熟男人。 她一愣:“唐科长?” 唐钧冷冷地看着于强,朝她点点头:“你爸爸、妈妈已经在唐老教授这里等你了。” 于强看着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盯着自己,也不确定对方什么身份。 “哼!”他冷哼一声,又看了宁媛一眼,转身向二楼走了上去。 宁媛对着唐钧客气地道:“谢谢你。” 唐钧眉心拧了拧:“那个人是谁,你爸爸、妈妈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吗?” 宁媛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摇摇头:“他家住在二楼,跟唐爷爷和夏阿婆起过冲突,不过这是学校,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唐钧有点不赞同:“你一个女学生还是要小心点,最近治安不是太好。让宁师傅知道的好点。” 宁媛不咸不淡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说着,她皱眉看向唐钧:“唐科长为什么会在我爷爷这里?” 唐钧说:“宁师傅想来感谢唐老教授,我以前也是复大的学生,就带他们来了教师楼。” 说着,他有些好笑又无奈:“你小小年纪,就不要叫我什么唐科长了,你又不求我办事,还是叫我唐大哥吧。” 他爽朗感干脆,倒是叫宁媛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才给自己解围,也是一片好心,年纪身份也在这里。 “唐大哥。”她轻咳一声,然后跟着唐钧进了门。 第201章 按摩(三更) 宁竹留和宁锦云果然坐在客厅里,夏阿婆板着脸叉腰站着,像个门神。 唐老倒是还算客气地陪着坐。 宁媛看见桌子上放着之前唐钧拿来的饼干糖果,又多了几个罐头。 宁竹留看着他们进来,无比担忧地起身:“刚小唐听见外头有吵闹,就出去了,才发生什么了?” 宁锦云坐着没说话,像没看见她进来。 唐钧皱着眉把事儿说了,附加了一句:“我总觉得楼上那邻居对宁媛同学不怀好意。” 夏阿婆脸色沉了下去,抓了扫把,鞋都没穿好,龙卷风一样就要往外冲:“姓于的一家子这是蹬鼻子上脸,还敢觊觎我家小囡囡!” 宁媛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着她:“阿婆,你冷静冷静,他没把我怎么样!” 老太太可不能冲动! 如果不是于强眼神和语调都很油腻,满是性骚扰的味道,单纯看他说的话是没问题,而且是在“求和”。 夏阿婆冲出去打人,倒是显得咄咄逼人。 唐钧也忙机灵地把门关了。 这时候,坐在藤凳上的宁锦云翘着二郎腿,冷不丁地嗤笑—— “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不去骚扰其他姑娘,偏偏骚扰她?还不是她小小年纪穿得那么骚,打扮成这种样子,怎么能怪男人?” 宁媛刚进门的时候,宁锦云差点没认出来,面前的洋气姑娘是自己那灰扑扑的小女儿。 从小到大,宁媛辫子上唯一的装饰,就是小学跳集体舞时,老师发的两根红色头绳。 可现在的宁媛一身都像沪上的洋气姑娘。 宁锦云心里就更像心里有把火在烧—— 这个自己丈夫和大姐的野种还真是攀了高枝,认了老教授当爷爷才有这些好东西! 凭什么!啊?凭什么! 夏阿婆面无表情地忽然转头盯着她,宁锦云被盯得一悚:“你干嘛……” 她的“干嘛”两个字还没说完,夏阿婆突然脚丫子一翘,反手操起拖鞋就几步冲到宁锦云面前,抬手就抽—— “啪啪啪啪!” 宁锦云被左右开弓,狠狠抽得尖叫起来,狼狈地躲闪:“啊啊啊——你个死老太婆干什么!” 夏阿婆叉腰冷笑:“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我这不是一个人都能抽你脸啪啪拍作响!” “你!”宁锦云狼狈地噎住了,脸又肿又痛,心里恨毒了。 她忍了又人呢,最终忍不住恶狠狠地瞪向宁媛—— “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看着你妈被外人打,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我就该趁着你还小,掐死你个贱种!” 宁媛要是死了就好了,小贱种死了,宁竹留和她大姐白锦的算盘都落空,一定会很痛苦! 宁媛已经不会再被她的态度伤害,只冷漠地看着她:“那真遗憾,我长大了,让你失望了。” 宁锦云又被噎到了:“你……” 宁竹留已经气得胸口喘大气儿,直瞪宁锦云:“你怎么当妈的,闭嘴!” 早知道就不该带这蠢货来,这是来和解的吗,这是来结仇的! 唐老已经冷了脸看向唐钧:“我们家不欢迎欺负我孙女的人,希望唐科长以后不要随便带人来我们家。” 唐钧一愣,俊朗成熟的脸上满是尴尬:“唐老……对不起,学生只是以为你们是亲戚。” 面对德高望重的退休老教授,唐钧习惯自称学生。 唐老一点不客气,冷淡地道:“你姓唐,老头子我也姓唐,我们是亲戚吗,小宁和这位宁女士一个姓,你看她们像母女?” 唐老修养非常好,轻易不怼人,怼人就往死里怼。 唐钧僵住了,叹了口气苦笑:“是学生我考虑不周,唐老见谅,不会有下次。 宁竹留一惊,还想说什么,夏阿婆已经撸袖子对着宁锦云冷笑:“当初在村里,给你这脸了是吧,上赶着找抽,狗东西,再敢来老太太我这里犯贱,滚吧!” 说着,她瞬间蹿过去要去薅宁锦云的头发,拿着拖鞋就要继续抽! “啊!!”宁锦云尖叫着想往房间跑,结果一拉开另外房间的门。 阿黑、阿白猛地冲出来,一下子扑到宁锦云狂吠:“呜呜——!! 它们自从来了这个小房子,天天被关房间,现在可以燥起来!哦豁!燥起来!! 唐钧和宁竹留都吓一大跳!好大的两条狗! 一时间鸡飞狗跳! 宁竹留惊慌狼狈地看向宁媛求救:“小妹,小妹,你妈嘴臭,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快把狗拴起来。” 宁媛扶着唐老站远点,阿免得黑阿白撒欢撕扯宁锦云时候,撞着唐老。 她淡淡地道:“爸,阿黑和阿白有分寸的,叫宁锦云别乱动就行!” 听着宁媛已经直呼宁锦云的名字,宁竹留就知道宁媛已经彻底不认宁锦云了,他脸色难看,却只能叹气。 …… “最后阿黑、阿白把人全都赶出教职工楼了……” 夜晚,教官宿舍附近攀藤架子的金银花开了,清香的味道弥散在房间里 宁媛坐在荣昭南的书桌上。 她屈起一边的腿,一边揉自己今天跑累的小腿,一边很有兴致地给荣昭南说今早的事儿。 “如果不是因为有唐钧这个外人在,唐老不让乱来,阿黑、阿白要把宁锦云的裤子都扯烂,哈!” 想起宁锦云又怕又吓得快吐白沫的狼狈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荣昭南看着她另外一只白皙纤细的小腿和脚丫子,耷拉在桌边晃荡, “你那样的按法,效果一般,要放松得按穴道。” 他坐下来,自然而然地把她的腿捞起来,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大腿上,拿了按摩油,准备替她按穴道。 隔着一层军裤,她的脚心也能传来男人身体的热度和大腿肌肉的坚硬。 宁媛一下子僵住了。 她像被烫着一样,就把自己的脚丫子往后缩,尴尬地拉下裙摆想要藏起来:“我……我自己来就行,我的脚不干净。” 宁媛顺势还岔开话题:“对了,你帮我查唐钧的事儿,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结果,虽然他看着没什么问题。” 今早,唐钧也就是一开始帮她怼走了于强,然后就没搭理过她了。 但她总觉得宁竹留能认识这种层次的人就是问题。 荣昭南抬起狭长的眼,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不让她缩回去:“你不是洗澡了么,刚才上来的时候,也用凉水肥皂洗过了脚。” 宁媛不喜欢夏天脚上黏糊糊的,特别是穿塑料凉鞋的时候,出汗总是黏黏的,总是喜欢洗脚。 第202章 第一次有男人会留意她舒服不舒服 宁媛僵硬又不自在地小声地:“我脚……不好看。” 常年在地里做农活,她连手都是考上大学后才热水加厚敷凡士林,终于剥了老茧,才变得细软。 哪里顾得上保养脚丫子。 她的脚除了穿鞋不见阳光,还算白,她的脚是又大又皮糙。 小小个子,却有一双38码的大脚丫! 荣昭南倒了按摩油,轻哂:“脚是走路的,功能才重要。” 他顿了顿,长指一曲,捏向她的脚心的涌泉穴:“我觉得也没不好看。” 麻酸痒的感觉一下子顺着小腿爬上来。 宁媛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没忍住哼唧了一下:“唔……” 姑娘细细软软的闷哼,让荣昭南的动作顿了顿,莫名其妙地有点烦躁。 他垂下狭长幽暗的瑞凤眼,一边替她揉脚上的穴道,一边说—— “我已经收到电报,关于唐钧的消息,他父亲确实曾经是最早一批沪上电力工程师,支援过各地的电力建设。” 宁媛一愣,她问唐钧的事只是……随口岔开话题。 毕竟她向他提出帮忙的请求,也才几天,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后的华夏,有发达的通讯、天眼监控和网络系统, 可他居然就查到了! 荣昭南指尖按上她纤细的小腿,只觉得女孩子的皮肉嫩软得过火。 他眼神暗了暗:“他父亲也的确曾在59年和65年去过宁南市支援建设,但是没有查到你养父到底和他父亲有没有交情。” 宁媛只觉得小腿酥麻,他粗糙带着剥茧的有力长指,像有细微电流。 她轻咳一声:“那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我养父有没有救过他父亲。” 现在是不好查,不像几十年后,微信、手机通讯、社交媒体都会留下痕迹。 宁媛尴尬地把原本支在桌子上的腿都放下来。 毕竟他这么在她面前凳子上一坐,她穿着裙子呢,再这么高高支着另外一只腿。 裙子就全堆在两条腿根上了,太容易走光。 但放下来的另外一只脚,她也不好意思也不敢去踩他大腿。 荣昭南却顺手,随意地把她另外的一只脚也放在自己结实修长的大腿上。 宁媛越发有些不自在,小圆脸有些泛红,这样的姿态太亲昵。 两人之间也算是袒裸相见过,甚至一起当室友同床共枕都有一年。 却从未见得有这份属于情人的亲昵。 荣昭南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羞涩,只淡定地问:“如果交情好,你应该看见过他们有信件往来?” 宁媛逼自己思绪聚集在正事上,她想了想,摇摇头—— “小时候,家里的信,都是我负责代收的,我印象里沪上来的信,只有我大哥会寄来过。” 这次来沪上读书,她都一直没有去找过大哥,一是不知怎么跟大哥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 二不想让大哥牵扯进她和宁家这摊破事里,夹在中间难做人。 荣昭南替她按小腿穴道,随意:“我叫人查了唐钧的履历和个人经历,他没有结婚,但谈过两个对象,前未婚妻意外去世之后,他受了打击就再没谈过对象了。” 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一份履历,但是…… 他眯了眯清冷的眸子:“既然你不放心,就别和他往来,我还会找人再细查,还是那句话,你养父母走之前,别出复大。” 因为宁媛的养母宁锦云见过他,他这几天都很低调,从来不在宁锦云面前出现。 宁媛点点头,朝他眨眨眼:“放心,我很机灵的,你都被我使贱招,打中过!” 荣昭南眉梢一挑,一按她膝下的阴陵穴:“你一贯有小聪明,也不知道像谁,从哪里学来的一套。” 她还真就乱拳打死老师傅。 宁媛被按得小腿儿发软,咬着牙去拍他的手:“轻点……” 她像谁?像她自己…… 不,她和上辈子自诩懂事大度实际怯懦优柔的自己并不像了。 人重生之后就会从蠢变聪明,耳聪目明,无往不利吗? 不是的。 她除了最开始买酒买糖买饼和老支书一家套近乎那套,是上辈子她就会的人情世故。 她有今天,是因为有唐老、有夏阿婆从学业到各种知识和眼界的谆谆教导。 有一年来每个夜晚的挑灯拼搏到深夜,第二天还要上工。 有荣昭南在边上,耳濡目染地学他的为人处世。 有前世的噩梦今生的紧迫感,让她硬生生地一步步打破自己的底线。 从优柔寡断又矜持的知青变成了村里,敢和人当众打架,不要脸面的泼妇。 上辈子,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这辈子她逼着自己去拣摊儿,去抛头露面。 从不敢叫卖,到最后练得厚脸皮,张嘴就来的话术,练到炉火纯青。 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被人骗过,也骗过人,甚至招惹过柳阿叔那样的危险人物。 从此,学会做事,学会用心带眼看人。 看,人是要逼的,逼自己走出舒适区,才不会重蹈覆辙。 重生回来,她每一天都努力“杀死”前生的那个自己! 甚至因此,她开始怀疑警惕对自己“很好”的养父,明明宁竹留到现在什么都没做。 “说出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冷心冷肺。”宁媛轻叹。 到现在,她都希望,至少……那个家里有一个养大她的人,是真心对她好的。 荣昭南看着她,淡淡地道:“热心热肺只给值得的人。” 宁媛对上他的深邃狭长的眸子,莫名其妙地就脸上一热:“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荣公子挑眉,长指发力,一捏她足底涌泉穴:“怎么,我不值得?” 宁媛浑身一绷紧,那麻痒痛差点让她扭到地上去,忙点头:“值得!你最值得!!” 荣昭南轻哂,手劲略松,把她的脚尖儿抓在掌心:“虚伪。” 宁媛抿抿小嘴,不说话。 正经话题说完,一时间房间陷入静默,只有清凉夜风吹来金银花的芬芳。 宁媛只觉得脚下男人的掌心温热,手指坚韧有力,酸麻痛过后,揉得她通体舒服。 她心里有一种微妙奇怪的感慨……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男人会留意她舒服不舒服,疲惫不疲惫。 第203章 他性感得一塌糊涂 上辈子,和李延在一起,那时候治安不好,自行车总被偷,一辆车就是一个月工资。 她被偷了三次车,以后,干脆每天都是自己吃力地把自行车扛上楼。 结婚前有一天,李延送她回家,她问能不能帮她把自行车扛上楼。 李延皱眉不解地问:“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看隔壁刘婶儿都自己挑几百斤煤,一个自行车,你自己不会扛吗?有手有脚的,难道我要每天都帮你扛吗?” 虽然那天,李延还是帮她把自行车扛上楼了。 可宁媛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反而很难受,甚至屈辱,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往后余生,她再也没有张口叫李延帮自己干过什么,哪怕成了夫妻。 因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跟自己说道理。 他也总是很有道理的,说的道理也没有错。 是的,她有手有脚,能下地插秧干活,能拼命抢秋收扛稻谷,当然也可以自己扭开瓶盖,可以自己扛自行车…… 可是…… 她是女人,总会想要在恋爱与感情里,偶尔也依赖一个人和被照顾。 心情难过的时候,也有人帮分担,可她的情绪永远只能自己消化。 因为丈夫说女人不要太作,他工作很忙,没时间听她的负面情绪。 可是,一个女人什么都自己做完了,情绪也不需要分享和开解。 生活里有男人没男人都一样,她又为什么要谈恋爱和结婚呢? 图找个男人当自己主子,伺候他吗? 她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是不是犯贱,可惜,上辈子有很多很多问题,她找不到答案。 所以终其一生,她都无法让自己逻辑自洽,最终陷入痛苦与抑郁的深海,无力自救。 这辈子,她拼了命地换个活法。 却没有想到……有人会用行动为她解答了前生的这个问题。 还是荣昭南这样一个天之骄子。 “荣昭南,你不觉得……为女人按脚是个掉份儿,有损男子气概的事?”宁媛忽然问。 李延觉得当众牵手都是掉份儿,影响不好。 他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为她揉脚捏腿,仿佛不过是一件小事儿。 荣昭南眼角一挑,似笑非笑:“什么叫有男子气概,当初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算不算?” “在地里插秧干活,牛棚里刷牛、铲粪、堆肥算不算?” “一枪在敌特的脑袋上开洞,算不算?” “骗我老子的钱给女人花,算不算?” 荣昭南大长腿就这么嚣张地岔开着,懒洋洋地揉着她纤细滑腻的小腿,慢条斯理地说—— “不管是拿枪,还是给我的女人洗内裤,老子想做什么都因为老子想做。” 他清冷的笑里却满是张扬:“不因为任何人的眼光,更没人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你说这叫不叫有男子气概?” 他说一句,宁媛的心就轻轻地跳快一拍。 酥麻酸软的感觉顺着他粗粝修长的指尖一路从敏感的皮肤攀爬上心脏。 面前的男人,就是会用清冷禁欲的语气,让人看见他骨子里最嚣张放肆,无法无天的东西。 偏偏——性感得一塌糊涂。 阿弥陀佛!他没脱衣服,她却觉得自己有点热了,忍不住咬了唇角。 荣昭南自然察觉了她有些怔然隐着热意的眼神,微微弯起薄唇:“怎么,不赞同?”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卷毛兔子……也有对他动心动念的时候。 宁媛明媚大眼弯了弯,忽然朝他倾身。 这一次,柔软的嘴唇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不,很赞同,恭喜我们之间又达成一项共识。” 瞧,慢慢来,你我才能知道,原来我们有很多理念不同。 可,我们也有很多合拍的地方。 荣昭南眯了眯眼,忽然一把利落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退开。 他薄唇在她小嘴唇前停了一会,却没有亲下去。 荣公子非常忍耐地舔了下后槽牙,勾起唇角:“下一次,达成共识,换个地方亲,嗯?” 她轻轻地抽了口气,心脏狂跳。 …… 于家 “阿强,你到底在想什么,干嘛去招惹那两个老不死养的小妖精?”田姆妈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生煎包,瞪着自己大儿子。 夏阿婆可不是个好惹的,虽然没有直接骂上来,但是在一楼骂骂咧咧叫人撒泡尿照照镜子云云。 田姆妈卖生煎包,在边上听得不对劲,一打听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于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煎包,一边喝了口搪瓷缸里的茶:“妈,我都三十了,阿军都二十五了,你觉得咱们还能娶上沪上本地的姑娘?” “你也知道你和你弟娶不到本地姑娘,这怪谁,当初回到沪上,我叫你们回学校读书,你妈自己不读书,就惯着你们一个个不读书!” 于老师从厨房端着炒小白菜出来放下。 他年纪也有五十了,这年月的人都瘦,他也不例外,两鬓斑白,愈发显得脸色不好。 田姆妈听着丈夫的话,瞬间跟打鸡血一样,叉腰怒骂—— “好啊,我就知道侬不是好东西,嫌弃我没见识,侬当初伐要娶我啊,还不是当初我家有钱供你读书!” 于老师和田姆妈算是青梅竹马,媒妁之言。 于老师家里穷,田姆妈家以前是苏北富农。 一家供出来个大学生女婿,凤凰男,哪里有不得意的,习惯性拿捏他。 于老师恼火:“你闭嘴,我欠你一辈子啊,不可理喻,娶了你还不够还债!!” 上次为了摆摊的事儿闹到公安局,保卫科的崔干事把他私下阴阳怪气了一顿,他已经觉得很丢脸。 田姆妈气疯了,扯着于老师的衣领就要骂:“你个没良心,儿子三十岁了,娶不上沪上本地姑娘,你怪我……” 于强没好气地一拍桌子:“够了,你们不要吵了,我娶不了沪上的姑娘,我娶得到复大的学生,不也行吗?” 田姆妈一愣:“啊,你真看上那个山区乡下来的小妖精了?” 于老师冷笑,没好气地道:“这时候,还在做梦,我们学校姑娘会嫁给你一个没正式非作,看自行车的?!” 他没心情跟老婆儿子吃饭,转身拿了布包就走了。 田姆妈站在门口气得叉腰大骂:“你有本事出去,有本事这辈子别回家!” 虽然差点被男人气死,田姆妈板着脸转身看向自己儿子,烦躁:“你真看上那个乡下来的小妖精?” 于强吃着生煎包,长眼一眯:“妈,你想想,唐教授和他老伴退休金可有一百多,学校还分了一套两居室。” “这我知道!”田姆妈不耐烦。 于强塞了生煎包进嘴里:“大学生包分配工作,我要娶了她,她以后的工资、两个老东西的房子和退休金不都是我们家的了,更别说他们搞的那个糖水铺子和买卖。” 田姆妈一听,瞬间眼睛就亮了:“没错,到时候让他们拿钱出来给阿军买个工作指标,让阿军能娶上媳妇……” 但下一刻,她说不下去了,没好气地翻白眼—— “你爸说话不中听,那个姓宁的一个村丫头也配不上你,可她是复大的,还认了唐老头的当爷爷,拿乔得很,你怎么娶她?” 于强拦着宁媛说两句话,都被夏老太婆堵门骂人。 田姆妈可不信于强能娶到宁媛。 第204章 吃绝户(三更) 于强眼神闪过阴险:“女人嘛,想办法睡到了,不就是我的了?她一个小地方来的,失身还敢闹出去?“ 他淫邪一笑:“多睡两次,她肚子就大了,两个老无儿无女,能怎么办?” 田姆妈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你难道想……” 于强舔了下嘴唇,像是回味自己今天看见宁媛时,她的味道:“妈,我心里有数,你帮我就行。” 田姆妈还是很担心:“阿强,妈听说她有个表哥在当总教官,万一……” “表哥还能管表妹头上?何况现在军训马上就结束,所有教官都要走了。”于强阴险一笑,他早就算计好了。 田姆妈一咬牙:“行,妈听你的,两个老不死上次坑咱家一百五十块,就当买他们孙女的彩礼了!” 田姆妈耿耿于怀那么多钱就被楼下两个老东西抠走了,她要卖多少生煎包啊! 忽然,身后有人冷笑一声:“算盘打得不错啊。” 田姆妈和于强瞬间一惊,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田姆妈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锁好门,门口此刻被人推开。 该死! 于强一见到来人,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你听到了多少?!” 田姆妈直接慌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幕幕闪过自己在派出所里看到的犯人被抓的样子。 对方轻蔑地嗤笑:“都听见了,听见你们母子打算怎么恶毒地算计人。” 于强咬牙切齿,冷笑:“哼,你没证据,你想怎么样!” 他不承认,对方又能怎么样! ………………… 时间一晃,军训结训日很快到了,大一新生全员参与检阅。 这一次宁媛班级在检阅上的列兵式表现一般,因为她们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训练队列,而是训练擒敌拳。 可她们在检阅仪式上的表演,实打实和男生班一对一地捉对厮杀,获得了满堂彩。 最后一个动作收尾,宁媛作为标兵站在操场里,擦着汗,看着天上灿烂的十月秋阳,笑得灿烂极了。 她的大学生活,有了一个让人喝彩的开端! 就是吧……开心和烦心的事儿,常常成双成对来的—— 宁竹留和宁锦云两个人居然请了半个月的假,她军训都结束了,他们还要十天才能回去。 也不知道怎么工厂和卫生院会允许他们休那么长的假。 复大校园再大再美,宁竹留和宁锦云前几天也逛腻了,不可能一直蹲在复大不出去。 作为唯一的女儿,宁媛似乎就是最合适带他们出复大,去沪上到处走走的人选。 但宁媛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她淡淡地在桌子上放下了三十块—— “爸,不好意思,我也是才来复大两个月,没出过学校,对沪上也不熟悉,刚进学校也忙,就不陪你们去逛街了。” 宁竹留给她三十六块,她还三十回去,留六块算收到养父的心意。 多的,她也不会给,免得让人以为她多有钱,可以被“吸血”。 宁竹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锦云已经一把将三十块钱收了起来,冷笑—— “什么刚进学校忙,不能接待我们,你不就是怕给我们花钱吗?有钱打扮自己,没钱给我们用,白眼狼!” 宁锦云一边收好三十块,一边嫉妒打量着宁媛身上的确良凉贝壳扣白衬衫、红色百褶格子裙。 这是小贱人穿的,都自己女儿宁美美都没有穿过洋气裙衫! 宁媛只当她是空气,朝着宁竹留说:“唐大哥是沪上本地人,他对沪上了解多了,你们不妨跟他走走,也回请他吃个饭。” 宁竹留看着宁媛,眼神有些难过和复杂:“你还是跟爸生分了。” 宁媛笑了笑:“爸,别多想,我先去上课了。”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走了。 看着宁媛的背影,宁竹留眼神复杂。 他转身森冷地看了一眼宁锦云:“把钱给我,再坏了事儿,我要你好看。” 宁锦云一僵,还是不甘不愿地把三十块拿了出来。 没两天,宁媛就收到了宁竹留和宁锦云去沪上玩一圈之后,送给她的一件深蓝色确良碎花连衣裙。 复大教职工宿舍里 “真不知道你这对儿养父母葫芦里卖什么药!”夏阿婆一边擦嘴,一边有些嫌弃地看着那长袖秋季连衣裙。 这料子倒是不错,就是款式怎么看都像四十五十岁的人穿的,小姑娘穿太老气! 宁媛帮着唐老收拾碗筷,耸耸肩:“我猜是我养父要给我买裙子,他不会选,让宁锦云选,她就故意选了一件她年纪穿的咯。” “她估计你不会要,然后她就能拿走穿了,奇葩!”夏阿婆听得越发嫌弃对方愚蠢。 宁媛干脆地点头:“没错,不过我没让她得逞!” 想到自己干脆收下裙子时,宁锦云不甘心和恼火的眼神,她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自己就算不穿,拿去送人,也不会如了宁锦云的意! 唐爷爷摇摇头:“小宁,再忍忍,只要这几天不闹什么幺蛾子,他们回了你老家就好了。” 宁媛老老实实点头:“我知道的,爷爷。” 她和荣昭南倒也都是这么想的,希望他们别再出幺蛾子,还能维持面上和平。 吃了晚饭,才六点,太阳挂在西边,彩霞漫天。 风已经有些凉,南方十一月初才开始换季,家家户户趁着周日都在顶楼晒了被子。 宁媛上楼帮唐老和夏阿婆收被子,远远地能看见教官们已经打包好了东西,正在上车准备离校。 她一边踮着脚尖收被子,一边看向远处的橄榄绿,忍不住弯起小嘴。 她眼尖,远远就能看见站在最前面指挥人上车的修挑人影。 真奇怪,大家都穿一样的军装,她却能第一眼看见荣大佬…… 她抱着被子,哼着小曲儿,匆匆下楼。 约好了,他完了点人上车,去操场见他一面的,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宁媛心里有些失落。 楼道里还没亮灯,昏暗发黄的墙壁上都是不知哪家小孩儿拿钥匙刮出来的乱七八糟图画。 宁媛下到二楼的时候,抱着两床被子两个枕头,看不到二楼右边的门忽然“咚”的一声被人打开。 她直接被门撞了个踉跄,差点把怀里的被子、枕头弄掉。 她下意识伸手去抱被子,正恼火:“你们……” 下一刻,忽然四只手伸出来,一把将她粗暴地强行拖进了二楼的房间。 “砰!”对方一下子把铁门关上。 第205章 囚禁和侵犯 宁媛愣了一秒,眼底闪过惊慌和愤怒。 下一刻,她忽然双手一举,被子向后一甩! 趁着对方被被子盖了头的瞬间,她左边脚马上一勾铁门的栏杆。 七八十年代初的铁门很简单,几根竖栏杆,中间横焊着一片铁皮方便安锁头。 宁媛脚丫子伸进栏杆之间一横,不让他们把自己彻底拖进房间,有机会关上木门。 有了着力点,她一扭身,就看见田姆妈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关门。 勒住自己的自然就是于强了! “阿强!捂住她的嘴!”田姆妈低声喊,伸手就要去拉宁媛的脚。 于强扣住她的细腰和胸,淫笑着就往后扯,顺势去捂她的嘴。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你们在干什么!” 于强和田姆妈僵了一下。 抓住这个空隙,宁媛以栏杆为支点,整个脑袋突然向后狠狠一撞——“咚!” 她脑壳撞得嗡嗡的,可身后的人也被她一脑壳撞得痛呼一声:“啊——!” 宁媛感觉勒住自己的手臂松开了,她忍着头痛眩晕,反手扣着身后人一只手臂! 她曲背、扭腰、侧身一气呵成,狠狠一个过肩摔! “砰!”一声,房间本来就小,对方直接摔在茶几上,瓷杯水壶砸了个粉碎。 碎瓷片上瞬间见血! “啊——!”这次是惨叫声! 宁媛敏捷地扑上去,照着这一个月跟荣昭南过招教的法子,一个凶狠的膝击撞压! 她的膝盖和大半身力量直接砸在了于强的胸骨上,一点没有留手! “咔嚓!” 宁媛喘着粗气,明显能感觉到身下人骨头碎裂的感觉。 “扑哧——!”于强直接眼睛凸出来,嘴里血都喷了出来。 田姆妈瞬间呆滞,然后尖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啦!” 而外面的铁门也在同一时间被人撞开——“砰!” 一道高大的人影撞进来,对方似乎也被面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几步冲到宁媛身边:“小宁,你没事吧?” 劫后余生,宁媛浑身都有些发僵,好一会才抬起眼看向对方成熟稳重的俊脸,慢慢地道:“我没事……” 有事的也不是她,而是于强。 唐钧扶着她起来,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厌恶地看了眼于强和一边扑过来抱着于强大喊大叫的田姆妈。 他看向身后的女人:“黄老师,你能不能帮忙报警,然后给医院打电话,看有没有救护车。” 宁媛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个三十岁左右的戴眼镜,扎着一个大辫子,穿着工装的女老师。 女老师马上点点头,一下子跑下了楼。 唐钧看着宁媛问:“能走吗,咱们先下楼?” 宁媛点点头,镇定了不少:“我没事,就是一开始有点被吓到了。” 她捡起来被踩脏了的枕头,皱皱眉:“就是我爷爷和阿婆的被子和枕头脏掉了,今天才晒好的。” 唐钧有点无语,失笑:“你还能惦记被子,看来没什么事。” 田姆妈看着两人向外走,顿时放下于强,目眦欲裂地扑过去要撕扯他们:“你们不能走……你们杀人了,你们都要偿命,你……” 唐钧眉心一拧,将宁媛挡在身后,一把推开田姆妈—— “住口,明明是你们图谋不轨,试图绑架伤人,还敢诬陷人,有你们这样的家人,于老师是不想要工作了吧!” 田姆妈一下子摔在地上,颤抖又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们:“不、不能这样……” “一会警察和医生就来了,你们自己跟警察解释去吧!”唐钧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不想再多说。 他替宁媛捡起来被子,带着抱着枕头她一起离开了于家。 宁媛抱着两个枕头和唐钧下楼到了夏阿婆和唐老家。 楼上又是喊又是摔摔打打的,当然惊动了一楼。 夏阿婆一看宁媛有些狼狈地抱着脏枕头下来,老脸白了白,又看向陪着她的唐钧:“怎么回事!” 唐钧放下了被子,把自己看到的事儿说了一遍:“……我猜测的果然没有错,于家果然在打小宁的主意。” 唐老沉默地听完,一向斯文的老头儿突然返身去了厨房,拿了菜刀闷声不响就往外走。 宁媛和唐钧、夏阿婆都呆住:“???” 宁媛反应最快,大惊失色地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爷爷,你要干什么,不能拿刀!” 打人是一回事,拿刀子又是另外一回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刑事案件了。 这种动手的角色不是都该是夏阿婆的风格吗?怎么唐爷爷那么冲动? 唐老拿着菜刀气得浑身发抖:“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害了我和阿夏,他们害我,我不计较了,可还要来祸害我家囡囡,我老了活不久了,枪毙又怎么样!” 宁媛眼圈发热,心里暖暖的,谁说世上没有亲人在意她呢? 唐老和夏阿婆都是真正疼爱和在意她的亲人,对她很好、很好…… “爷爷别瞎说,你会长命百岁……可是,什么叫害了爷爷和阿婆?”宁媛听出来了一点不对劲。 “唐老别冲动!”唐钧看准机会赶紧把唐老手里的菜刀抢下来,给了夏阿婆。 夏阿婆赶紧接过菜刀,瞪了摆明气狠了还拉着脸的唐老一眼:“姓于的也是我家老头儿的学生,当年就他整我家老头子最厉害,差点没把我家老头子整死!” 宁媛眼底闪过怒火:“什么,你们怎么不早说,早知道……” “早知道,你拿菜刀剁了他儿子,还是杀了他,做不到的事儿,说来干嘛?”夏阿婆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 宁媛:“……” 不是,夏阿婆为啥连她也怼? 夏阿婆把菜刀拿去收好,冷哼:“姓于的王八蛋也没落好结果,后来自己也被他的学生整得下放了,这就叫——害人者,人恒害之!” 没多久,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整个家属院都被惊动了,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 宁媛烦闷地看着吵闹的院子,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是来不及跟荣昭南见一面了。 “小宁,我想这事儿还得告诉你爸妈一声。”唐钧给她递了一杯热水,以长辈的身份沉声道。 他知道宁媛和养父母关系看起来并不太好。 宁媛敷衍地道:“不用了,免得叫他们担心。” 她接过热水杯,看向不远处正在和警察说话的女老师,有些纳闷:“唐大哥今天为什么会在我阿婆和爷爷宿舍楼这里?” 唐钧也看向不远处的女老师,似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 “我也是而立之年了,学校以前的老领导给我介绍了黄老师,我和她接触了两次,今天本来是要一起吃晚饭的。” 宁媛明白了,黄老师是住在四楼的单身女老师之一,跟唐钧正在谈对象。 “今天的事儿,我要怎么谢谢唐大哥?”宁媛认真地道,唐钧带着他女朋友刚好路过,确实帮了他的忙。 唐钧摆摆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我本来在楼下,主要是黄老师先发现的,喊了一声,我才上来的,你想谢就谢她吧。” 他顿了顿,成熟的俊颜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无奈笑了笑:“我不上来,你也把对方打倒了。” 没有邀功当恩人,也没有什么浮夸油腻的言词。 黄老师站在远处,忽然朝他招招手,唐钧马上站起来走了过去。 宁媛默默地目送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她想太多了么…… 第206章 倒打一耙 警察来了以后,把他们都带去了派出所做笔录,昏迷吐血的于强送去了医院。 其他现场证人和当事人各自分开做笔录。 “就是你把人打进医院的……怎么又是你?!” 派出所审讯室门一开,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警察,拿着笔录本。 宁媛一看那警察,也笑了:“啊,又是你啊,警察同志,真是有缘。” 原来这次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察又是上次处理于家和自家矛盾的警察。 应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还是很难相信于强那么重的伤是她打的。 他眉头一拧:“别套近乎,跟警察有缘的只有死人和犯人。” 上次应刚觉得他们一家老的老,弱的弱。 所以处理和调解他们和于家矛盾的时候,多少有些同情分在里面,支持了唐教授家的诉求,让于家赔偿了不少钱。 但是这次现场的人都证明是这个小姑娘把于强打进了医院,她一点都不弱。 他就忍不住猜测上次的事,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 应刚没什么表情地坐下:“现在开始做笔录,老老实实说话。” 宁媛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不着急,捧着茶杯,乖乖点点头:“好。” “你……”应刚才要开口,审讯室的门忽然又打开来。 应刚一看自家所长站在门口,他忙站起来,但是派出所长则摆摆手:“不用起来,你们继续,我安排一个兄弟单位的上级同志旁听讯问而已。” 说着,他略一侧身,让出身后的修长清冷人影。 宁媛正喝水呢,她睁大了眼,差点一口水呛死:“咳咳咳……咳咳……” 白衣、蓝裤,戴着大檐帽,兄弟单位的同志,不是应该跟车队走人的荣队长,是哪位! 他又来派出所当临时工了! 应刚也愣住了,表情有些古怪,眼底闪过怔然。 所长说完,就走了。 荣昭南淡淡地一笑,拉开凳子坐下:“应刚同志,你们继续,我只是旁听。” 应刚目光在宁媛和荣昭南身上溜了一圈,然后默默地坐下,开始做笔录。 涉及到了刑事案件,讯问的过程自然是无比详细的。 宁媛说到被强行拖进房子里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荣昭南虽然表情淡淡,可浑身散发的气息瞬间变得阴沉森冷。 连应刚都不自觉地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悄咪咪瞅了眼荣昭南。 应刚眉心拧了拧:“你说于强和田姆妈将你拖进房间,他们倒是承认了,包括门口的痕迹和你身上的痕迹,也显示你确实曾经被拖拽。” 宁媛知道他话没说完。 果然,应刚继续说:“但是田姆妈不承认要对你欲行不轨,她说你们起冲突发生了拉扯。” “上次你和夏阿婆在院子里诬陷她儿子耍流氓,她和于强只是找你要说法。” 宁媛冷笑一声:“他们倒是聪明得很,突然变得很有脑子了啊。” 田姆妈这样的说法,等于他们自己的行为不是绑架或者欲行强暴、拘禁之类的刑事重罪。 顶天算寻衅滋事之类的治安罪名。 甚至可以说只是普通的邻里冲突,连普通的违法可能都够不上。 但她却对于强下了狠手,把人打进了医院,那该坐牢的应该是她! 应刚皱眉:“你指证他们的罪名不轻,但是现有证据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宁媛忽然接过他的话:“而且由于我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就算警察找到了他们确实试图对我犯罪的证据,也是犯罪未遂,是吗?” 应刚一愣:“你这姑娘懂得的法律常识还挺多的。” 宁媛垂下眸子,她能懂得不多吗? 之前在电影院附近卖气泡水,怕被郑保国那些混混找麻烦,她还成为派出所普法教育宣传摊子的“赞助商”。 每周末从早到晚地听警察各种普法宣传,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卖一年气泡水,都能把复大法律学位拿下了。 “所以,这件事,非但可能追究不了他们的责任,我还有可能因为防卫过度被抓?”宁媛凉凉一笑。 真是可笑!!她明明是受害人,却因为痛击了罪犯,成了嫌疑人? 应刚沉默了一下:“1979年颁布了第一部《刑法》,规定正当防卫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是会负刑事责任的。” 他顿了顿,又目光锐利地看着宁媛:“但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是真相,我们就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宁媛皱了下秀气的眉,从现实里听到电视剧里常常听到的话,有一种奇怪的荒谬感。 她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荣昭南,随后轻声道:“如果我有证据呢?” 应刚一愣:“什么证据?” 荣昭南一直没有做声,抬起眼看她。 宁媛指了指胸口:“胸口,衣服里面。” 应刚一愣,瞬间端正的面孔有点红:“什么……” 话音还没落,他身边的人瞬间“腾”地一下站起来,周身气息森冷得如有实质。 实打实见过血的人,身上的杀气让应刚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马上站起来:“我先去叫女警。” 说完,他转身就匆匆离开。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顺手反锁了审讯室的门。 他走到宁媛面前,淡淡地道:“能让我先检查一下吗?” 宁媛抬起大眼睛,看着他清冷瑞凤眼里压抑的情绪。 她点点头,没矫情地伸手开始解衬衫扣子。 这个时候派出所的审讯室,还没有和国际接轨。 所以既没有监控,也没有看起来像墙壁,其实后面站个人能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的镜墙。 随着她一颗颗的扣子解开,荣昭南的眼神就越来越深,隐忍着的是欲望——杀人的欲望。 姑娘雪白如嫩桃的胸被布内衣包裹着,几道粗暴鲜红的指印在上面无比鲜明,有两道印记还破了皮! 宁媛说:“我不会放过他们!” 明明她才是差点被性侵的受害者,却要被倒打一耙,泼脏水,绝对不忍! 第207章 你该学会利用我 荣昭南脸色森冷,一句话没说,抬手帮她把衣服合上。 然后,他开始帮她一颗一颗地扣扣子:“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宁媛一愣,心里有温热的暖流淌过。 两辈子都没有人跟她说过类似让她不必烦心,他会处理好的话。 她抬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谢谢你,荣昭南,可你不会无时无刻地在我身边帮我解决问题和麻烦,只要我还想做买卖,总会遇到麻烦的。” 上辈子,她的好脾气和忍耐是因为想躲着麻烦和问题。 因为大部分时间,她在婚姻里上有老下有小照顾家庭已经很累了。 没有人能帮她解决和分担问题。 可这辈子,决定了要走闯社会这条赛道,那就一定会遇到麻烦,会遇到挑战。 所以最好换一种思维,把每一次麻烦,当成学习和成长的机遇。 “我总要会从痛苦和愤怒里得到一点经验,以后再遇到一样的事,才知道怎么处理。”宁媛声音很平静。 荣昭南看着面前娇小的姑娘,眼神深了深。 那种她是比他年长姐姐的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狭长的眸光幽沉:“如果是这样,那你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我,学会利用有优势的人去达成你的目标,是你做买卖里最应该学会的一件事之一。” 宁媛一愣:“你让我……利用你?” 这世上还有人喜欢被人利用的? 荣昭南慢条斯理把她领口最后一颗扣子扣好:“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会无时不刻地陪在你身边。” 这次来沪上,也算是个巧合,他的任务对象很快就要到沪上来。 荣昭南抬起她的脸,让她目光看着自己—— “但不管我是你的情人,还是你的普通朋友,既然我在这里,你都该想着怎么利用我。” “就像当初我利用你帮我挡着那些为难我的红袖章一样。” 荣昭南顿了顿,眯了眯眼:“孤狼不成军,有时候想要打赢战争,你没法光靠自己,要善于变通和利用一切能为你用的东西和人。” 他发现她有时候谈吐和心态冷静得不像这个年龄和环境能有的。 可是,她又过“独”,尤其是对他。 宁媛沉默了一会:“普通朋友是不会让人随便利用的,人情债可不好还。” 荣昭南淡淡地道:“那就展现你的价值,毕竟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在互相利用价值,互相搭台之间成为朋友或者合作者,所谓交情就是这么来的。” 荣昭南顿了顿:“你想好听点,也可以称之为——伟大的友谊。” 宁媛沉默了一会:“好朋友之间不需要这样。” 荣昭南忽然轻笑了起来:“怎么,你一辈子有几个能有知心好友,不都是阶段性好友么?” 宁媛沉默了:“……” 荣公子还这样年轻,有些道理比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看得还透。 所以他两辈子都是大佬。 宁媛挑眉:“那我和你算友谊?什么友谊?”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人,忽然眼角微挑,微笑清冷:“当然算,床上的友谊更容易天长地久。” 宁媛:“……” 人生无常,如大肠包小肠——正经不过三秒,荣大佬就变成了荣狗。 …… 宁媛在女警验伤之后,很快就在严阳阳和楚红玉的陪伴下离开了派出所。 她们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派出所接她。 楚红玉也看了她的伤,妩媚的眼里闪过了冷意,出了派出所之后,忽然问。 “要不要我帮忙?” 宁媛一愣,这是今天第二个说要帮她的人。 楚红玉一定是看了笔录,她家里在沪上不俗,有她的关系和办法。 宁媛挽着她的手臂,温和地摇摇头:“我们回宿舍吧,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们不要担心我。” 严阳阳揉着拳头,脸色难看:“等那个狗东西出了医院,有本事他别回复大宿舍住,不然我准备好麻袋和棍子,没事儿就套头给他再打进医院!” 宁媛:“……” 楚红玉朝着严阳阳翻个白眼:“你还知道给人套头套,不让人知道是你这大马猴挠的他呢,学了点防身术就找不着北了!” 严阳阳也朝楚红玉翻白眼:“怎么着?跟你似的,当个学了一个月防身术,大检阅时,还靠男生自己假摔表演的软脚废物?” 楚红玉气结:“侬骂哪个软脚废物?!” 看着宿友互损,宁媛有些想笑,可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她们吵吵是怕自己情绪低落,闹闹腾腾地转移注意力。 也许好朋友与知己是阶段的,可那一地段人生里,她们是真朋友,就够了吧。 三个人一起闹腾着回了宿舍。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瘦瘦的,耳边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站在房间里。 或者说站在宁媛睡的下铺面前,身上还穿着宁媛原本挂在床边的裙子上,在照镜子。 三个人都顿住了脚步,本能地齐齐看了眼宿舍门——314。 没错啊,这是她们的宿舍,没走错。 “你谁啊,为什么在我们宿舍?”严阳阳是个直肠子,顿时皱眉瞪着她。 那女孩子一见她们回来,镇定自若地开始脱裙子,羞涩地笑笑—— “你们是住314的同学吧,我叫丁兰,也是经济系一班的,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推迟了两个月入学。” 三个人这时才想起来,对了,班里还有一个女生因为生病延迟了入学。 宁媛看着她手里自己的裙子,眉心拧了拧:“你为什么拿我的裙子?”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或者说谁的东西被别人不问自取,心里都会不舒服。 丁兰有些怯怯地把衣服放回宁媛床上:“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这衣服很好看,我家穷,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裙子。” 三个人这才注意到丁兰身材个头和宁媛都差不多。 连长相也属于可爱娇小型的,只是宁媛眼睛更大,五官更精巧一点。 一个寝室里,楚红玉身高167,严阳阳更是172,她们挂着的衣裙哪怕料子款式更时髦。丁兰也穿不了。 只有宁媛的,丁兰能穿。 但丁兰已经道歉了,宁媛只是拧了下眉心,上前收好裙子——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动我东西,下次想试,先问过人。” 这是唐爷爷给她做的新裙子,她自己都还没穿过。 丁兰眼睛一红,抽抽鼻尖:“嗯,我知道……了,是我不配……” 第208章 女大不中留啊 宁媛本来今天遇到事儿,心情就不算好。 她实在没兴趣看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委屈,冷淡地把衣服收进柜子:“我没说你不配,是不应该不问自取!” 丁兰僵住,眼睛更红了,蓄满了泪水,小小声道:“我只是……只是……” 楚红玉冷眼旁观,端着杯子喝了口水:“怎么就哭了呀,看起来像宁宁欺负你了似的。” 丁兰小脸有些病弱地发青,捂住胸口:“知道了,对不起……” 说着,她转身去了自己床位,抱了脸盆,低头含泪匆匆出了门。 严宁宁莫名其妙地摸摸鼻尖:“和宁宁有点像,但怎么那么娇气又矫情,我不喜欢她。” 楚红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软声嘲弄:“你这脾气还是离人家远点,磕着碰着,小心都是你的错。” 说完,她转身拿了东西也去洗漱。 出门就瞧见隔壁宿舍的几个女同学在宽慰正在抽噎的丁兰。 楚红玉挑挑眉,转身走了。 …… 多了一个室友,还是个“病美人”,寝室气氛有点沉闷生疏。 那天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宁媛也没往心里去。 她心里惦记着派出所的事儿—— 事情交给荣昭南之后,她没有再被传唤过。 田姆妈和于强也没有再能回到教室宿舍。 至于于老师则愈发地羞愧,回宿舍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 小儿子于军是个混不吝的倒是撒泼找茬了两回,甚至闹学校去了。 保卫科来了两次,楚主任直接警告,如果他再不老实,他哥的看自行车的活就不给他。 于军一听大哥的活自己有份了,顿时心动了。 于老师也怕影响到自己工作,回去难得揍了小儿子一顿,威胁一分钱不给他。 于军彻底老实了,他喜欢喝酒,没钱怎么喝酒? 至于大哥和老娘? 他们当初想搞大学生当媳妇的时候,也没考虑分他一份儿,他管他们干嘛? 然后于军就心安理得地接了自家大哥在学校看自行车的活,下班就拿钱买小酒喝去了。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来了警车和救护车。 学生中间难免有了些传言,说是经济系大一有个女学生,好像被人强行拖进房间。 传来传去,传到最后就成了经济系有个大一女学生被囚禁和强暴。 学校保护学生信息保护得挺好,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谁。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天,就有消息指向了当事人就是宁媛。 这年头,出现性犯罪,被指指点点的还是女人。 哪怕是在比较开明的沪上和校园里,或者说尤其是校园里,流言更没处躲。 传闻总是更容易让人戴有色眼镜。 宁媛心理一贯强大,该上课就上课。 对于偶尔偷偷看自己同情或者指点,甚至猥琐的目光,只当不存在。 倒是严阳阳已经私底下跟人打了好几架。 而宁竹留到底还是知道了消息。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小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爸说!” 宁媛削着苹果,不咸不淡地道:“爸,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派出所已经把坏人抓了,我也没事。” “你没事,外面的人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自己骚浪贱,害得我们当爹妈的跟着一起丢脸!” 宁锦云怒气冲冲地道。 宁媛上下打量她,一点都不惯着宁锦云,轻蔑地嗤笑—— “宁阿姨,你都烫了个那么洋气的卷发,像大城市的人了,怎么张嘴还比公共厕所都臭呢?” 宁锦云在沪上这些天,到处玩,还买了三身衣服,烫了大卷发,看着洋气不少。 可一张嘴却比乡下的旱厕都恶心,对自己的敌意完全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宁媛秀气的眉头拧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上辈子可没这回事! 宁媛张嘴叫自己阿姨,却叫宁竹留爸,让宁锦云更觉得宁媛是宁竹留和白锦的私生女了! 她脸色更难看了:“你个贱……” “够了,你这张嘴除了会喷粪坏事,还会干嘛!”宁竹留脸色阴沉地盯着宁锦云。 当初他就不该娶这蠢货! 宁锦云僵了一下,不甘不愿地闭上嘴,眼底的怨毒更深。 宁媛懒得再看宁锦云,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宁竹留,淡淡地道—— “爸,这事儿,你具体可以问唐钧大哥,他应该清楚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顿了顿,说:“流言的事,你也不用管,这些流言传不回宁南,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坐车回老家。” 宁竹留看着她,憨厚的脸上有些黯然无奈:“是爸没用,保护不了你。” 宁媛轻叹:“爸,你们好好的、平安安回老家,就是保护我了。” 她这一语双关的话,也不知宁竹留和宁锦云能不能听懂。 宁竹留一愣,宁媛已经站起来,又放下二十块钱—— “爸,这是我勤工俭学的钱,我明天有课程,不能送你们去车站了。” 宁锦云伸手就拿过钱,冷笑着对宁竹留说:“我就说了你养个白眼狼,你背着我对她再好,甚至千里迢迢来看她一趟,她送都不送你。” 宁媛不为所动,反正他们回去之前,她就是不会出复大,随便怎么说。 “我先走了,你们早点睡。” 看着宁媛离开的背影,宁竹留眼神里闪过复杂,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 宁媛离开招待所,直接去了荣昭南的宿舍。 他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搬离的“教官”,也没有人来催他。 荣昭南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额侧的刘海有些潮润地贴着额,疤痕若隐若现。 他精致到锐利的眉梢眼角都隐着水汽。 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锁骨,又淌在没扣好的扣子漂亮胸肌上。 宁媛看得愣了愣,有点脸热。 他一向严谨,很少这样衣衫不整的,明显是听到敲门,匆匆从洗澡间出来给她开门 荣昭南擦着头发,随意地问:“你洗澡了吗,没洗去洗,洗完我给你上药。” 他在的宿舍是新起的学生宿舍楼,也可以住六个人,有单独的浴室。 宁媛轻咳:“那什么,我洗过了,以后,我自己上药就好。" 自从她受伤,这几天,荣昭南都亲自盯着给她上药。 她知道他担心,就同意了,但这几天都结疤了,也没什么事儿了。 荣昭南却已经拿了药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声音淡然却不容拒绝地道:"过来坐下。" 宁媛迟疑了一下,这几天她都让他上药了,现在再矫情好像又有点……没意思。 她还是走过去,在荣昭南面前坐下,开始解胸口的扣子。 第209章 他在钓她 “坐桌子上吧,方便点。”荣昭南擦着头发道。 宁媛想了想,也对,她个子娇小,坐高点方便。 她索性坐在书桌上,一颗颗解扣子,雪色春光渐渐外露。 虽然这几天她都同意他给自己上药,可还是有些不自在,悄悄看了一眼他。 他岔开长腿,坐着擦着头发,垂着眼眸去看一边放着的碘酒。 似习以为常,并没有多留意眼前春色。 宁媛稍微松了口气,两人之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点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 好像很容易会发生点什么,打破两个人之间“慢慢来”的约定。 她总觉得他在钓她,是错觉么? 宁媛暗皱皱秀气的小眉毛,解开最后一颗口子,把身体调整方向对着他,方便他上药。 她解开了所有的扣子,裹在内衣里,白粉桃子似的胸前好几道抓痕。 其中最深的两道破皮的伤已经结疤,其他原本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了。 荣昭南终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目光深了深,随后又下移,停在她的细细腰肢上。 胸口下方的,还有一道从胸口中间一路断断续续抓到腰侧的指甲抓出的细疤。 荣昭南每次看见这些伤痕,清冷的眼底就忍不住泛起戾气。 宁媛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软软的:“碘酒消毒刚开始是挺疼的,但是已经结疤了,就好很多了。” 这年头可没有碘伏那种几乎不疼的消毒剂,只有含有酒精的碘酒。 胸口皮肤娇嫩,她自己下不去手,本来想去医院,但被荣昭南硬按着上了几天药,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荣昭南拿了棉签蘸满了碘酒擦在她的伤口上,不辨喜怒地问—— “就跟你自己说的一样,自己闯社会,这种伤少不了,擦碘酒你就娇气得喊疼,万一抢劫挨几刀,你怎么办?” 冰冰凉凉的药带着酒精的味道擦在敏感刚结疤的伤口上。 宁媛皱了下秀气的眉:“怕疼很正常,该干嘛不也得干吗,只要不死,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荣昭南神色淡淡地给她擦药:“你还真是死犟死犟的。” 宁媛弯了大眼睛,低头看他,小嘴一抿:“你认识我的时候,不就这样么,我要变得温柔敦厚又听话,你还喜欢我吗?” 荣昭南的手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她。 是的,从第一天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人,奇怪又矛盾的姑娘。 只要不死,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她这种坦率又不服输的生命力,是一开始吸引他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她变得温柔敦厚,又听话的相夫教子,还是自己一开始看上的姑娘吗? 他垂下浓密的长睫,在白皙清冷的面孔上落下阴影,忽然换了个话题—— “于姆妈和于强都出不来了,具体判多少年,要看他们的案件定性。” 宁媛没想到他的效率那么快,这才几天呢。 “田姆妈坚持是她和我厮打,但于强指甲里一定有我的皮屑,他们的口供一定对不上,而且抓的部位那么敏感,他一定跑不了。” 宁媛看着他,轻声道:“再加上有你坐镇,没人能窜供。” 荣昭南拿着棉签沾了药,眼神里闪过幽暗森冷的光:“大学校园里的这种恶性案件容易引发恐慌,当然要从严从重判罚。” 宁媛看着他,好一会才轻声道:“谢谢你。” 其实,就算荣昭南不出手,自己身上的伤,也足以让他们出不了派出所。 荣昭南要接手这件事,是因为他不希望她去一次次地回忆被拖进房间里不好回忆。 他是她的对象,他想要保护她。 荣昭南抬起眼,看着她,忽然问:“伤口还疼么?” 宁媛一愣,他问过了,她还是再次摇头:“不疼了,真的!” 荣昭南放下手里沾了药膏的棉签:“检查一下。” 宁媛纳闷:“怎么检查?” 她疼不疼,是她自己才知道的呀。 他淡淡地道:“这样检查。” 说完,他忽然倾身,一抬手扣住她的细腰,低头亲吻在她柔软胸前的伤口上。 宁媛瞬间浑身一僵,整个人像过了电一样,瞬间背后一阵颤栗。 伤口刚愈合的新皮这样敏感娇嫩,温热的嘴唇印在柔软的皮肉上,那么清晰又灼热。 她忍不住眯着眼轻吟一声,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荣昭南………” 她想要推开他,可手在他肩膀上,却没有动作。 他没有抬头,清冷的声音染了喑哑的味道:“疼吗?” 宁媛的眼睛也变得濡湿,咬着唇,呼吸都紊乱:“……不疼。” 心脏都像被亲吻的感觉,有谁体会过……那种浑身都发紧的滋味。 “这样检查,好像会把碘酒和药膏都蹭掉……一会再给你上?”他薄唇还在她的胸口,声音愈发喑哑飘渺。 像隔了一层雾气,敲在她的耳膜上,是撩人的轻震。 宁媛还没来及的说话,他却忽然已经松了手,站起来,去拿药。 宁媛只觉得怀里一空,竟有一种诡异的失落感。 “你……”宁媛看向他抽身离开的背影。 他淡淡地问:“怎么了?” 他就站在那里,狭长清冷的眼睛没有笑意,衣领开到胸线下。 他是冷的,空气潮湿炽热又粘稠,他就足够像诱惑本身。 宁媛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忽然很确定,他确实在钓她! 她心脏跳得像一条被扯上河岸的鱼,真有上钩的欲望…… 第210章 他是他们选择的女婿 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伴随着男人的问话声:“荣队,荣队,你在吗??” 一瞬间,炽热粘稠的空气瞬间像玻璃被敲碎一样。 宁媛发热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一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半撩起来。 胸口自然不必说,衣扣全开,半裸! “把衣服整理一下,我去开门。”荣昭南倒似没有受任何影响,转身去开门。 宁媛马上跳下桌子,慌张地整理衣服。 只是荣公子转身的一瞬间,清冷漂亮的眼睛瞬间沉下来,盯着门,闪过一丝近乎凶光的恼怒。 但也只是一霎那而已,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扣好了扣子,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样子。 一开门,一个高大壮实的影子就朝他扑了过来:“队长!队长~~呜呜呜,想死我了!”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在他抱住自己的一瞬间,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脑袋往后一推:“少沾边,陈辰!” 陈辰一下子就踉跄了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高个捂着脑门,委屈:“队长,两月不见,你都不想我!” 一边的应刚看着这一幕,表情诡异。 荣昭南没搭理陈辰,看向应刚:“应刚同志,你好,是来送材料的吗?” 应刚点点头,立刻把自己带来的几叠厚厚卷宗递过去—— “是的,荣队,上级让我来送材料,以后我会协助你们工作。” 他隐约知道这位看着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临时工”身份不凡,连所长都称他荣队。 是上级单位来的人。 荣昭南打开几个卷宗,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要的东西。 这时候,陈辰仗着个子高,忽然看向房间里,惊喜地叫:“嫂……” “嫂什么,去扫地去,既然你那么有空,就把走廊扫干净,为人民服务。”荣昭南忽然冷冷地打断了陈辰叫宁媛的话。 陈辰张大了嘴:“啊?我刚下火车……” 为什么啊,他千里走单骑,来到他亲爱的队长身边! 队长一见他,就让他大半夜去扫地为人民服务! 荣昭南没搭理他,看向应刚,应刚自然也已经看见了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宁媛。 应刚当然认识他负责案件的当事人,但是这么晚出现在荣昭南房间,他脸色顿时又诡异起来。 之前在派出所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两位认识,气氛还奇怪的亲密。 荣昭南这才让开半边身体,淡淡地道:“介绍一下,宁媛,我表妹。” 应刚一愣,挠挠头:“啊,原来是咱们自己人啊,难怪荣队当时那么生气。” 陈辰嘴巴已经惊讶地张得能装下一个鸭蛋:“啊……啊……表……表……” “表哥说了,让你去扫一下楼道,陈辰大哥,扫把给你!”宁媛干脆地拿了个扫把塞进陈辰手里,也打断他的话。 陈辰看看自家队长大人,又看看宁媛,大个子委委屈屈地提着扫把去为人民服务了。 队长嫌弃他就算了。 嫂子也嫌弃他,那以后是不是没好吃的了? 真是心碎! 宁媛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陈辰最大的好处就是,荣昭南指哪打哪,叫干啥,他就干啥! “那个,你们谈,我先回宿舍了,表哥。”宁媛转头轻咳一声。 荣昭南眉心拧了拧:“你养父养母明天要回去了吧?” 宁媛这才想起来找他除了上药,还是有正事儿要谈,被某人当鱼钓,她脑子真是差点成鱼了。 荣昭南若有所思:“我送你回去,路上谈。” 宁媛看了眼应刚,马上道:“放心,我不出复大,给了他们钱,他们明天在招待所吃完午饭就走,我到时候吃完午饭,来找你,你先接待应刚同志。” 说完,宁媛一溜烟就走了。 差点被熟人撞见她和自己“表哥”的“奸情”,尴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她只想马上乘风一去三千里不回头! 荣昭南看着她背影,眸光动了动,随后看向应刚:“有事要谈么,进来坐?” 应刚听到他想送“表妹”回宿舍,都没有走,一直站着,说明有要紧事要和他谈。 应刚神色变得严肃:“关于荣队你要的那些资料,我们确实有事要谈。” 两人进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上了半天课。 午餐时分,宁媛去了招待所,看着宁竹留和宁锦云几个已经收拾好。 三人一起去了招待所的小包房吃饭。 一份香煎黄鱼、一份红烧肉还有一份青菜加上一个汤,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丰盛。 这些天,宁竹留和宁锦云在这个包房吃饭都能挂唐钧的帐。 宁锦云哪怕出去逛街,溜达,都要中午回来吃饭,免得自己花钱。 她看着宁竹留,淡淡地道:“爸,吃完午饭,我就不送你了,你们一路顺风。” 宁竹留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她,忽然依依不舍地问:“小妹,你以后假期或者过年还会回宁南吗?” 宁媛沉默了一会:“大哥这次出训练任务,不在沪上,过年他会回家的,家里还有二姐和三哥,唐老和夏阿婆身边只有我。” 宁竹留有些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好,那你好好学习,以后有出息了,能当个国家栋梁。” 宁媛听着这充满年代气息的口号式鼓励,轻轻地点头:“爸,你们保重自己,我会给你写信的。” 宁锦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吃饭,什么也没说。 不多久,宁竹留和宁锦云就吃完了饭,离开了招待所,坐上车,去了火车站。 服务员们进去收拾包厢,看着桌上的饭菜最少还剩了一半。 有一个人忍不住摇摇头:“真是的,太浪费了,平时那对父母也不这样啊。” 另外一个则纳闷:“就是,那姑娘的饭才动了两三口。” …… 这年头,沪上的小汽车虽然不多,但也还算常见。 宁竹留和宁锦云坐在车上,表情都有些僵硬和阴沉。 宁锦云尤其不安,四处张望,像是被拴着腿的蚂蚱。 唐钧坐在前座,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微微一笑:“怎么了,锦云姨,头一回坐小轿车,紧张?” 宁锦云浑身一悚,马上僵硬地坐好:“没……没有……我就是有点怕,咱们这么把人弄走了,万一被人发现……要不……还是算了?” 唐钧哂笑一声:“宁宁不是你女儿吗,你带她走,有什么问题?” 宁竹留冰冷狐疑地看了宁锦云一眼:“你现在后悔什么,唐钧科长不是你介绍的咱们未来女婿吗?" 当初在宁南市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宁锦云居然认识了沪上的唐科长这么一号人物。 宁锦云说小妹虽然不能嫁给陶主任的儿子,但是陶主任知道小妹在沪上读书。 马上还介绍了唐钧给他当女婿。 唐钧身份地位能给的好处,只比陶主任多,绝对不比陶主任少。 连他自己都能从工人转干部,还能分房,唐科长还答应给他一千块娶小妹的彩礼。 但是小妹倔强,不听话,所以他们夫妻得听唐科长安排,才能有机会带走小妹。 果然,在沪上这些天,小妹真是油盐不进,不出复大一步,逼得他们出此下策,铤而走险。 第211章 灭口 宁锦云面皮僵硬,手放在膝盖上:“我只是觉得在复大把人弄出来是很危险的事,有点紧张,怕那边老师报警!” 宁竹留冷冷地看着宁锦云:“你还知道咱们是铤而走险?不是你和小妹关系闹得那么难看,哪里需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如果不是葛主任和唐科长认识的人是宁锦云,他就不该带着宁锦云这拖后腿的蠢货来沪上。 唐钧很大方,还没见面,就已经寄了钱给他们,一见面还包吃包住包玩,这些天花的都是唐钧的钱。 而且,唐钧给的条件确实非常好,不光他一家子,连白锦一家子都能得好处。 在宁南的时候,白锦和他商议过,小妹这条件要嫁人,得正经地上嫁这样的人家,才能给他们一家子带来持久的好处。 他也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最后竟搞得要把小妹弄晕绑出来。 “搞这么麻烦,还得把小妹绑出来,到时候她醒了,不得连我这个爸爸都记恨上?”把小女儿成功弄出了复大,但宁竹留心情并不太好。 来了沪上之前,本来计划得好好地,宁锦云这个当妈的低头哄回小妹。 然后他们创造机会,让小妹和唐钧在外头玩的时候喝点小酒,把小妹灌醉,让他们过夜睡一晚上,就能成事儿。 一个离婚过的姑娘,又和其他男人睡了,有他们当爹妈的督促,除了赶紧和男人打结婚证,还能怎么样? 这个计划多简单,又能跟小妹缓和关系,以后那姑娘还会惦记着娘家。 以后大城市有人好办事,有好东西也都能往娘家划拉。 为了这事儿,他还专门请人吃饭,才换了半个月的假期,就指望能把小妹的婚事一次性办妥了。 结果呢? 宁锦云这蠢货,压不住脾气,让小妹警惕和逆反到这种地步,根本不给他提和唐钧相亲结婚的机会。 小妹一步都不肯出复大,哪怕陪他们吃饭,不出半个小时,就有同学来找。 导致他们无从下手,只能铤而走险,最后还得用了强硬手段才把小妹弄出学校。 宁锦云被训斥,脸色僵硬地道:“就她那臭脾气,见我都不叫妈,倔得要死,你觉得她会乖乖听我们的话,跟唐科长处对象?最后还不是一样得用手段?” 宁竹留表情阴沉。 是的,这次小妹到了沪上之后,性格脾气变了很多,再不像之前那样绵软。 他试探了好几次,小妹与自己都疏远了不少。 自己最终下决心配合唐钧是昨晚,小妹过年放假都没有回家的打算,他就知道完全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他掌控了。 这绝对不行!他养了小妹那么久,不能白费了! 他才下决心,怎么都要把小妹和唐钧的事,在他们离开沪上前,办成了! 宁锦云见宁竹留难得不说话,像被她怼住了。 她心里得意:“你也知道小妹当初跟了那个京城男人,擅自结婚,结果那男人真的不要她了,一个被抛弃的烂货。” 说着,她又看向唐钧:“也亏唐科长心善愿意要她,一见小妹的照片,就很喜欢,是她的福分,对吧?唐科长?” 宁竹留脸色黑了黑,这宁锦云真是嘴上没把门的蠢货,怎么能当唐钧的面,提小妹以前结婚的男人? 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未来老婆心里有其他男人? 而且张嘴闭嘴就是烂货,这是在说唐钧捡了别的男人不要的? 唐钧透过后视镜看着宁竹留和宁锦云,哂笑一声:“是啊,我一看小妹的照片,就很喜欢她,不介意她结婚过。” 他的表情竟是一点不介意的样子。 宁竹留心里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古怪,真有那么大度的男人吗? 但他憨厚一笑,对着唐钧道:“小唐,你别听宁锦云的,小妹不是对前夫念念不忘,她上次结婚是被下放分子骗了,这才钻了牛角尖。” 他叹了口气:“说什么这辈子不嫁人结婚的傻话,我这当爸的才采取这种下策,都是为了孩子好,可怜天下父母心!” 唐钧转动方向盘,随意地看了眼后视镜,确定没有人跟踪:“嗯。” 宁竹留见他态度有些敷衍,他眼神闪了闪。 他用完全是担心女儿的老父亲的口吻忽然问:“小唐啊,你知道我家小妹是大学生,不能没名没分地跟着男人,但小妹之前和那个男的领过证,你们还能再领一次证?!” 要是唐钧睡了小妹,又不给小妹身份,不领证就没法拿捏唐钧。 更别说落实以后给他们一家子工作、钱、房的好处了! 宁锦云见宁竹留一直在东问西问,心里恨,就那么关心那个和白锦生的小贱人? 还做让小贱人跟唐科长领证的春秋大梦呢? 唐钧淡定地道:“不用担心,她之前领的结婚证,我能让人取消掉,我对小妹一见钟情,肯定会领证,彩礼都准备好放在家里,就等叔婶你们去拿了。” 宁锦云为了打消宁竹留的疑虑,也笑道—— “就是,唐科长要是不喜欢小妹,当初能威胁于家搞那么一出事儿,好让他英雄救美,这得兜多大的圈子,结果还失败了!” 宁锦云这嘴本来就不会说话。 唐钧成熟的俊脸瞬间冷了冷:“于家那二流子对小妹图谋不轨,迟早会动手。” “我听到他们的阴谋,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提前动手而已,是我草率了。” 宁锦云有点担心:“唐科长,于家那个二流子和他妈会不会供出你是当初逼他们提前对小妹动手的人?” 唐钧一扭方向盘,车子颠簸了一下:“我当时就警告过于家两母子还想要保住于老师的工作,就别会乱说话,而且……” 他顿了顿,微笑:“以后,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张嘴牵连我。” 宁锦云一听,就放心了,笑眯眯地拍马屁:“不会因为宁媛那个小贱人连累唐科长就好,还是唐科长有本事。” 宁竹留在一边听着,却只觉得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唐钧他这话里……于家母子不会张嘴是什么意思?怎么像灭口了似的。 还有自家蠢婆娘的表现也很奇怪,唐钧是他们未来女婿,她怎么像供着领导一样,一口一个唐科长? 从来不像自己一样把唐钧叫做小唐。 第214章 你跟了荣公子真是浪费了 不一会,她堵嘴的抹布都渗出血来,只能痛苦又恐惧地死命看向宁竹留求救。 可宁竹留却像被阿忠的狠辣残忍吓到了,竟吓得一下摔在地上。 他瑟瑟发抖地看着宁锦云被打得奄奄一息。 …… 另外一边。 唐钧提着鞭子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宁媛缩在床上。 那姑娘似乎刚醒来,眼神迷离又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被捆绑的手脚。 他微微一笑,问:“醒了啊?” 他就看见面前的姑娘猛然抬头,乌黑如葡萄一样的大眼里一下子升腾起警惕和防备。 唐钧心情似乎好了点,把鞭子放在一边,顺手拿了搪瓷杯,拉了凳子在她身边:“喝水吗?” 宁媛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唐钧怜悯地伸手托着她下巴:“你养父母把你卖给我了,你这么聪明的小姑娘,应该知道不要反抗会少受罪吧?” 宁媛抬起被绑着的手一下子推开他的托着自己下巴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我不反抗,你最后也会杀掉我吧?” 唐钧却反手扣住她被麻绳捆住的手腕,将她一把硬生生地拽到自己面前,淡淡地道—— “死也有舒服的死法,和不舒服的死法,被绳子一下勒死和活活被玩死是不一样的。” 他满意地看见身前娇小的姑娘一下子僵硬起来。 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有害怕,有怒火,亮晶晶的,像凶悍的小动物。 唐钧伸手粗鲁地扣住她的脸,笑了笑:“你这双大眼睛哭起来一定很好看,荣公子倒是有点挑女人眼光。” 宁媛没表情:“给你全家哭坟更好看!” 唐钧笑着,忽然手腕一翻,手里的搪瓷杯里的热水一下子就狠狠泼在宁媛的脸上。 猝不及防,她被淋了一脸,还被呛到:“咳咳咳……” 还好那水不算滚烫,只是热而已。 水顺着她的脸和细细的脖子一路流淌下来。 宁媛穿着一件秋装薄针织开衫,里面是白衬衣,一下子就湿透了。 她薄衬衫上隐约透露出的肉色曲线和她脸上屈辱的表情,让唐钧心情很好。 他眼底闪过诡异的快意:“瞧,我就是说满脸泪会很好看,荣大公子把你艹哭过吗?” 宁媛恶心得不行,冷冷地问:“你也不缺钱,大费周章的把我抓过来,你总不至于真的看上我了,到底是谁要你来杀我?” 让他再继续这种艹不艹的话题,只会让这变态爽到。 唐钧看着她潮湿的小脸上的怒气和厌恶,唇角一勾—— “你说你一个好好小地方的姑娘,嫁谁不好,没背景没人撑腰,也敢嫁给荣大公子,啧,天生的炮灰命。” 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反手就扯下她的毛衣开衫。 宁媛没管,只盯着他:“是京城的人?荣昭南的敌人,还是他身边的人?” 唐钧的手勾上她的衣领,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怎么,你跟了荣大公子在一起,也要学套话了?” 宁媛一僵,冷冷地道:“我只是不甘心,既然我是要死的,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 唐钧指尖又勾开了她第二颗扣子,嗤笑—— “行,那我们交换情报,你先说说看,你的防身术,是大学军训教的,哪个教官那么厉害?” 宁媛照样不为所动:“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荣昭南教的。” 唐钧解开了她第三颗扣子,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脸:“你在上大学之后,没见过他?” 宁媛不说话,转开脸。 唐钧不耐烦地揪住她头发向后一扯,逼着她抬起脸:“说话!” 宁媛小脸涨红,恨恨地瞪着他,大喊:“是,他走了之后,我没见过,那又怎么样?怎么样,是我不要他的!!” 唐钧一愣,看着宁媛愤恨的大眼睛里泛红,浮出泪光的样子。 好一会,他忽然嗤笑:“哈,你这恼羞成怒,是因为荣大公子不要你了?” 原来是因为被抛弃,所以才不想回答吗? 唐钧彻底放心下来,那天,他忽然发现宁媛会的防身术招式已经超过正常防身术有的范围,实在不像军训能学会的。 虽然何苏说他们都没找到荣昭南的下落,但一刻,他忽然心里有一种诡异预感—— 如果是荣昭南教的,那会不会他就在宁媛身边? 要是荣昭南就在宁媛身边,那么,他贸然动手,就危险了。 “啧啧……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低谷时,还像个人,等到回到自己的位置,哪里有半点人样?” 唐钧感慨地解开宁媛衬衫上最后一颗扣子,近乎怜悯地感慨。 却不知是在怜悯宁媛,还是怜悯他自己。 唐钧的目光,停在她被扯开衣襟下只着内衣的雪白纤细身体上。 他微笑:“荣大公子不解风情,你跟了他,可真浪费了这具又嫩又软的身体,看你这么乖,今天第一次,我会温柔一点。” 唐钧把她被捆住的手向上一举,满是欲望凶光地低头朝着她软嫩的胸口咬去。 但他头才低下去,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蓦地一惊,就看见宁媛手里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 她一抬眼,突然两只手各勒着绳子交叉,左右开弓直接狠狠一勒! 唐钧被勒得一惊,反手就去扯自己脖子上的绳子,另外一手直接朝着宁媛的脖子掐去! 但宁媛似乎演练了许多遍一样。 在他动手之前,忽然整个上半身蹿起来,猛地向他鼻子狠狠一撞——“咚!” 这一撞,几乎是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该死!啊!”唐钧的鼻梁骨几乎在一瞬间被她撞断,痛叫一声,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宁媛忍着同样的头晕目眩,马上一拉手里绳子,借着勒住唐钧脖子里支撑,一下子翻身而起! 刚才她就已经几乎把捆住自己的绳索割断了。 但唐钧忽然进来,她就只能努力镇定,真真假假地和他周旋拉扯,不敢贸然行动。 毕竟她没当过兵,没有长期训练和对敌经验。 荣昭南这师傅再厉害,她也是个才开始锻炼! 荣昭南也只能尽量在一个月里,把特别有用的、几招近身格斗的保命招数让她练熟了。 她身体此刻比脑袋反应更快,谨记荣昭南的教导—— 极近距离的攻击中,突然以前额和后脑勺当武器,狠撞敌人脆弱的鼻子和眼睛! 会让对方短时间内失去反应能力! 于强就中招过! 她忍耐唐钧这个变态到现在,也是为了卸下他的防备——一击即中! 一招得手,宁媛没有去死勒他脖子,拼力气,她是拼不过男人的。 她趁着唐钧头晕眼花之际,反手就抄起刚才自己看好的一个暖水瓶朝着他头上狠狠砸去——“砰!” 暖水壶在唐钧头上砸开,里面的水银内胆都爆了。 半壶滚烫的热水淋了唐钧满头! “啊——!!”唐钧惨叫出声,宁媛利索地转身就朝着外面跑。 第215章 荣狗啊,再不来你就没老婆了 宁媛刚才在房间里听见唐钧在办公室里吩咐阿忠去杀宁锦云和宁竹留了。 从她被带到仓库附近和进入仓库之后,除了宁锦云和宁竹留,就只有唐钧和阿忠两个人的动静。 她判断,现在办公室应该没有人! 果然,她一出房间,就看见办公室是空的。 宁媛扭头一反手就把门关上,利落地去扯开门插销上的大锁头,一扭一扣—— 锁死!! 宁媛把还在哀嚎的唐钧瞬间反锁在门里! 她这才颤抖着一边扣自己的衣服,一边凑到办公室门口。 深吸一口气,宁媛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窗,紧张又小心地向外看! 大仓库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 她并没有真的被迷晕,中午那顿下了药的饭,她就没吃几口。 所以,刚才被扛进来的时候,就暗中睁着一条眼缝一直探查周围的环境。 宁媛等了几分钟,都没有看见任何人出现,仓库很安静,只有仓库外隐约似乎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传来。 听着身后房间里,传来的撞门声和骂声。 宁媛一咬牙,不能再等了,得离开这里! 她打开门朝着仓库里跑! 虽然,她不熟悉仓库的路线,但起码还有基本的方向感,能大概记得大门的方向。 她才在仓库里跑出了一小段,忽然听见两声枪响——“砰!”“砰!!” 一声枪响在身后,一声枪响在仓库外。 宁媛脚步一滞,只犹豫了片刻,马上不再朝门口跑,扭身就朝着杂物杂乱的仓库其他地方钻! 第一声枪声响在仓库里,表示唐钧身上有枪,他缓过来后打碎了门锁脱困! 另外一声枪响在仓库外。 如果不是荣昭南带人来了,就是那个叫阿忠的在外头开枪杀人! 保险起见,她还是先藏起来,不能贸然冲出去! 还好这个仓库够大,乱七八糟的东西够藏身! 果然,宁媛才闪身躲进仓库的杂物之间,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哐当”一声狠狠踹开。 有踉跄的脚步声出来。 唐钧愤怒嘶哑却带着笑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灰暗的仓库里—— “小妹啊小妹……咱们今天可是要洞房,你下手那么狠,看来和我是同路人,床上都不喜欢温柔,喜欢粗暴的?” 听着唐钧那变态用那种声音亲昵地叫自己小妹,宁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恶心得不行! 这时候,仓库的大门也被打开。 但,响起来的却不是荣昭南或者警察的声音。 “唐哥,怎么回事?”阿忠提着枪从仓库门外,一身杀气地匆匆进来。 他跑到唐钧身边,一眼就看见唐钧的脸上身上全湿透了,鼻梁歪了,嘴巴都是血,原本俊朗成熟的脸都烫红了一整片。 而且头上伤口的血染得他满衣领都是,像被人暴打了一顿! 唐钧正一只手拿枪,一只手拿着冰袋压着红肿的脸和伤口,避免被烫伤的地方起水泡。 他忍着剧痛,脸色阴沉又暴躁地问:“小丫头跑了,还把我锁在房间里,你那边怎么回事?为什么开枪?为什么不用消音器,把人招来了怎么办!” 枪声太响,这里不是大码头,附近没有什么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还是不会用枪的。 阿忠脸色也不好看:“我把那个女的装麻袋的时候,一下子没看住,那个男的跳了江,所以我才朝着水里开枪,一时间没来及装消音器。” 唐钧阴沉地问:“死了没有?” 阿忠有些不安地低头:“女的已经扔下去了,但是男的……看见有血,但是人没浮上来!” “废物!”唐钧恼火地抬手就把冰袋砸在阿忠头上! 阿忠被砸得唇角出血,只敢低着头,哪里敢说大哥,您不也放跑了一个吗? 唐钧冷冷地道:“先不管老的了,那丫头跑了,但没跑出仓库,我们先把她搜出来,她是重要人质!” 阿忠立刻点头。 头脸传来火辣辣的痛苦和眩晕,让唐钧眼底闪过狰狞与暴戾。 他一向以自己的面孔为傲,靠着温文尔雅的外表迷惑了不少人,却被宁媛那个小贱人毁了! 唐钧咬牙启齿地补充了一句:“抓到了那丫头,不留活口!” 阿忠表情同样狰狞:“是!” 宁媛躲在不远处的杂物里,捂住嘴大气不敢出,心里忍不住把荣昭南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荣昭南,你这死祸水还不带警察来,这是狗到哪里去了啊!! 好不容易才重生一回,这回又死在男人身上了?! 宁媛又想杀人又想哭,悄悄地猫着腰朝着杂物深处躲得更远。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尤其小心地注意脚下和周围。 可千万、千万别学上辈子电视和小说里的女智障,永远会踩着响动,碰掉东西叫坏人发现。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咻!”“砰!!” 一声破空和重物砸落的声音同时响起! 宁媛脸色瞬间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猫着腰,僵在那里! 不是吧,她也智障了?! 但是随后不远处唐钧的喊声响起——“阿忠!” 宁媛瞬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智障,是外头追杀她的智障不知道碰倒了什么! 宁媛赶紧趁机小心地继续往仓库深处继续躲,还顺手藏了生锈的大扳手当武器。 荣狗靠不住啊! 说好了他会带人在后头跟着的! 现在姐姐我都要死了,你连个狗影都不知道在哪里! …… 唐钧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阿忠的尸体。 他们刚准备分头搜宁媛,突然之间,阿忠浑身一震,猛地瞪大了眼,没来及叫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此刻,阿忠后脑勺上开了一个洞,猩红和白色缓缓流了一地。 唐钧扭头看门口,猛地举起手里的枪,对准门外。 一个白衣蓝裤,腰上束着武装的警察领着五六个警察,举着枪走了进来,声音冰冷:“唐钧,放下枪!” 唐钧在看见为首的警察那张俊美清冷的面孔之后,脸色变了变:“你是……荣昭南?” 在发现宁媛会防身术,又怀疑荣昭南有可能还在宁媛身边之后,他向何苏要了荣昭南的照片。 第218章 宁媛,其实我也是个人渣 宁媛愣住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升腾起一种怪异感。 没错,她是说过这句。 但她才刚刚脱险,他提这种要求什么是意思? 而且他提起来的态度和语气…… 给人感觉好像……他介意到,即使自己说唐钧根本没侵犯到自己。 他也不相信,所以想要她用自己的贞洁证明她还是干净的。 而不是像那一件被抛在垃圾桶里的衬衫一样“脏”了? 她忽然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扯下自己头上毛巾,不让它挡住自己的眼。 如果是她在荣昭南眼里被别的男人碰了,就是一件脏掉的衬衫…… 她要他亲口说出来。 可是毛巾才扯下来,她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盈满了压抑、隐忍、茫然以及……满是自我厌恶的眼睛。 就是没有欲望。 他想要她是什么样子,她见过的。 宁媛皱眉:“荣昭南……” 他瞬间别开脸,语气却还是平静的:“不可以吗,可是我想要。” 宁媛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忽然看着他裤子:“荣昭南,你是想要吗,你想要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她平安脱险,他协助警方抓到唐钧这个潜伏的特务,宁家夫妇不能再来找她麻烦。 虽然过程很惊险,一切都很顺利,他到底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她就觉得他怪怪的,一直不怎么说话。 荣昭南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淡淡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坐下来吧,我先给你上药。” 宁媛眯起大眼:“你要不回答,我只能猜测你是因为嫌我脏,不相信唐钧没有碰我,所以想要用上床来证明我还是……” “住口!”荣昭南忽然转回来,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不让她看自己,也不让她说话。 宁媛鼻尖都被撞得发麻,只感觉他浑身都是紧绷而僵硬的。 她不为所动,垂着眸子,问:“你在生你自己的气,对吗?” 她相信他是一个七八十年代在男女关系上负责保守的男人。 但绝不该是一个浅薄粗鄙的男人。 荣昭南修长的身形僵住了,像是被踩着了尾巴,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他起身松开手就背过身去。 宁媛叹了口气,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背身:“荣昭南,我没事。” 荣昭南闭了下眼,忽然整个身体半弓起来,把整张脸埋进怀里娇小的人儿颈窝里,不说话。 他抱着她力气大得就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按进他的怀里,融为一体。 她轻轻地拍着他肌肉紧绷得像石头的结实脊背,像哄孩子一样:“荣昭南……我在这里,在你怀里。”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她被那么用力的拥抱,骨头都有点疼,可却有一种奇怪的被在意的安全感。 宁媛说:“那天晚上,你和应刚来我宿舍找我,是我自己愿意配合这次行动的,你们没人逼我。” 应刚希望她能作为诱饵,引蛇出洞,毕竟唐钧隐藏得太好,从未露出过马脚。 许久…… 荣昭南没从她身上抬头,声音幽沉:“昨天晚上,应刚给我看过唐钧的资料——他除了是个特务,于家母子在看守所突然分别意外死亡,大概率是他指使灭口。” “他曾有两任女友,全都是你这种类型的小姑娘,一个被玩弄得留下残疾,一个被玩弄到自杀。” 他顿了顿,声音喑哑而潮湿:“但,我还是带着应刚去了你宿舍下面,带他见你,让你配合抓捕唐钧的计划。” 唐钧是个人渣。 可有一点说对了,她喜欢他,他将她当做完成任务的诱饵,送到了人渣面前,让她冒险。 而且他并不仅仅是把她当诱饵送到最危险的人渣面前,甚至…… 宁媛轻叹:“这确实是一次冒险,也是最好的机会,就算我不去,唐钧利用不成宁锦云他们,也会找其他机会来害我的,我想永绝后患。”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她不想如履薄冰,猜测对准自己的刀什么时候砍下来。 他闭着眼,把脸在她颈窝埋得更深,沙哑地自嘲—— “今天下午,我就在外面,明知道他正在对你动手,却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看见阿忠突然把宁锦云他们推出仓库,唐钧却不见人影的时候。 他就清楚地猜测到唐钧在对她干什么,她在遭遇什么…… 他却在仓库里外带着人去拆炸弹。 那种炸弹很特殊是最先进的一众,威力极大,番外一炸连爆,地皮都能掀出来。 所以他没有任何动作,冷静地任由她被欺负,只为在拆弹结束前,不打草惊蛇。 这辈子他从来自诩对敌冷静谨慎,计划都是最优方案。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冷静得——恶心到极点。 某种程度上,自己比唐钧更人渣,只是披着正义的皮! 宁媛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是,今天他进房间来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 荣昭南闭着眼,浑身紧绷,心脏因为这一句"害怕",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却没资格感觉痛。 宁媛轻声道:“荣昭南,我最恐惧的时候,确实也生气过——” “明明我们之前都计划好了,找到他们的窝点后,你就带人冲进来救我,可为什么,我最危险的时候,你不见人影。” 她声音其实没有一点责怪,他却呼吸愈发粗重,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 因为一句"对不起"都太单薄。 他知道自己不该也不配抱着她。 可身体像有自己的思想,双臂紧紧地抱着她纤细娇小的身躯。 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宁媛顿了顿,伸手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脊背:“但是谁能想到唐钧还会在仓库埋炸弹,唐钧敢在仓库里只放着阿忠,他就有恃无恐,不惧死亡。" "可我们有顾忌你要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衣服,你要对得起你带去仓库的那些弟兄。” “那些炸弹要是炸了,怎么办,大家一起升天去见马克思?” 她每说一句,荣昭南身上就僵硬一分,像一张弓绷紧到要断掉。 因为…… 他的决定对得起所有人,可他的选择对不起她。 如果她不是军训这个月学过两招,如果不是她脑子还算灵活。 如果不是她又不是有那么几分运气,拖到他们把炸弹都拆了。 最后那半个小时内,她早就被唐钧那个人渣侵犯了。 比起被侵犯这种事,最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 她是因为信任自己会来救她,所以才会拼命反击唐钧,激怒了他,提了枪追杀她。 荣昭南一想到只要稍有差池,怀里温软娇小的姑娘就会背后中弹倒下,不再醒来的样子…… 他一向清明冷静的脑子里就没法正常思考,一片眩晕,全身僵硬发冷,像得了无法医治的病,冷汗一层层地渗出来。 上一次,这样,还是他十三岁那年,失去母亲的时候。 “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直到宁媛清脆又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要不是知道唐钧轻视我,而且色令智昏。” “要不是跟你学过保命的招数,练习的时候被你按在地上搓磨过那么多次。” “要不是我知道你肯定在外头,我也不会贸然动手。” 宁媛强迫他从自己颈窝里抬起脸,认真而平静地道—— “荣昭南你有很多"如果",我也有很多"要不是",我从来不是只靠你保护的菟丝子。” 第219章 荣昭南,你很会嘛 荣昭南眼底怔然,喑哑呢喃,心情复杂:“宁媛……” 宁媛却弯了弯大眼睛,打断他的话:“高考结束那个夜晚,你说要我毕业后生儿育女,在家当贤妻良母支持你的工作,等你回家。” “我说我要出去闯社会,生不生、什么时候生我说了算,同意这些条件我才会跟你一条心,不然有了孩子,我也不会要。” 荣昭南清冷狭长的眼深深地看着她,他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他转身就下床走了。 恨她明明就动了心,却还能上床前都提条件,张嘴就是条件不合适也可以一晌贪欢,但不要他的孩子。 他认定她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女人,不肯像时下的女人一样,为家庭当个贤妻良母。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有什么必要继续? 说来也可笑,两个月后,回头的那个还是不甘心的他—— 不甘心为什么她可以那样洒脱放手,是她先招惹的她,亲的他! 宁媛捧着他的脸,拉长了声音,慢慢地笑:“呐,呐……我这个人,就像你说的,自利又自我,连跟喜欢的人上床都要讲条件,也许天生就是奸商的料子。” 荣昭南心情复杂,明明一模一样的话,在那个晚上,他只感觉愤怒和心凉。 但这一刻,他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地紊乱,只因为面前的姑娘眼睛里像有淡然又灿烂的光。 让他看见自己的不堪,却也让他冻结的神智与阴冷的心脏都回暖。 宁媛平静坦率地回视他—— “所以,我这辈子做的决定,都是那一刻,是我衡量利弊得失后的选择。” “不管是那个晚上对你提的那些条件,还是今天配合你们的行动计划,都是我的决定,出了意外又怎么样?” 她顿了顿,温淡而坚定—— “我喜欢你,但每个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错了我也承担,你不必愧疚,更不必补偿。” 荣昭南清冷的眼眸,与她对视良久。 她淡然得仿佛昨天差点要了她命的行动不是什么大事。 过去了,就过去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明明受伤害的是怀里的姑娘,可应激了的是自己。 还要她来安抚…… 他曾多厌恨她的"自私自利",就有多明正是她的"自私自利"成就一个可以跟他并肩而战的姑娘。 明明是活泼又莽撞的年轻姑娘,却心态成熟得让他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偶尔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明明他比她年长好几岁,在某些方面她才是那个引领他的姐姐。 荣昭南忽然深深闭了上眼,倾身低头,就着她捧着自己脸的手,将柔软的薄唇印于她细嫩的掌心。 细碎的刘海落在他精致到锐利的眉梢之间,长睫也于冰冷俊美细白面容上落下温驯的阴影。 高大男人的姿态像凶猛骄傲的兽王,臣服——也只臣服于自己的训兽师。 “宁媛……”他闭着眼,喑哑地道。 “我之前说的那句,依然有效——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宁媛一愣,有些无奈:“你在歉疚什么?不要勉强你自己做不开心、不甘心的事。” “不要因此打乱你人生的规划,我不怪你,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离开你。”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抚慰他的应激反应和自责,感情都白说了? 时代差异几十年的三观和人生理念,是短短几个月就能磨合接纳的吗? 他还是愧疚到想要用人生的妥协来补偿她! 荣昭南睁开眼,清冷的眸子此刻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却沙哑而温柔。 “没有勉强、没有妥协,是因为你让我看见——” “你的能力做出的决定和策略,是正确而且有可行性的,不是随性冒进,你不但有能力为自己善后,还能为同伴掌旗。” 这一次,换他捧着她的小脸抬起来,低声问:“我说过,孤狼不成军,我们可以结伴吗,以后,生活上我听你的,宁媛同志。” 宁媛愣住了,眼底神色如潮水波动。 明明是听起来和情话毫无关系,像评价战友…… 不,是冷酷像评价商业合作方的话语。 却让她心脏整个像被人一把抓住了一样。 于她而言,是这重生的人间里最温柔动听的情话。 太岁低头,虎嗅蔷薇! 他不再将她视为只需要听话、保护的可爱又可怜的所有物,而是将她当成独立的“人”,是可以信任,一字并肩的战友与伙伴。 宁媛认真地看着他许久,忽然灿烂地笑了。 你问我一生何求,无非前路有知己,恰好,还可以一生同行做伴侣。 她一伸手,一垫脚尖儿,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荣昭南同志,合作达成!!” 荣昭南被怀里娇小的姑娘一抱,眼底的碎冰也都能被她融化。 他闭上眼,唇角慢慢地浮出一点笑,有力的长臂紧紧地抱着她。 她是他的寒夜春阳,大概也是他要一生都不舍得放开的卷毛兔小姑娘。 或者,还是他的“小姐姐”。 …… 拥抱有时不够多。 要亲吻与拥抱同行,要成为对方身体里的一部分,或许才圆满。 贴得那么近,宁媛明显地感觉到他因为自己那一抱,就这么有了反应。 南方十一月清冷的空气变得暧昧。 她微微松开胳膊,抬起大眼睛,悄悄看他,他也恰好在看她。 他清冷漂亮的眼睛里清冷而专注,倒映着她的模样:“我还是想要你。” 他还是想要和她身体亲密到负距离。 宁媛没说话,就是这么安静地看他,没有拒绝。 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也许是气氛够好,亲吻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有了前几回曾经的经验,他的吻不再那么生涩。 他撬开她的唇,温柔地一点点探进她柔软的口腔里,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 唇齿相依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托起她放在自己腰上,沙哑地道:“我还没洗澡,陪我?” 宁媛一愣,红了小圆脸,环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嗯……你……你挺会的嘛,哪学的。” 啊,第一次要在洗澡间那么刺激吗? 可是洗澡间……没有淋浴啊,要怎么做? 荣昭南托着她的小屁股,像抱孩子似的地向洗澡间走去,贴着她小朵耳吩咐:“帮我脱衣服。” 第220章 这是情趣,情趣,知道吗 荣昭南一看就知道宁媛上次被灌酒了断片,完全记不得浴室发生过什么。 他眼神幽深,轻笑了下。 宁媛趴在他肩膀上没动,人家求欢,都是帮姑娘脱衣服,哪有姑娘去扒男人的衣服? 然后,屁屁上就被捏了两下。 宁媛涨红了脸,习惯性地支起身体瞪他:“你捏我那干嘛,不要脸!” 话出口,她就觉得自己说了智障的话 他们一会还要做更不要脸的事儿。 荣昭南似笑非笑地轻蹭了下她的小脸:“帮我解扣子。” 宁媛轻咳一声,嗯,再客气,就不礼貌了。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垂下眼睛,稍微支撑起身体,伸手去帮他解开衬衫的扣子, 居然还有点紧张,解了好久,手心出汗,手滑得都没解开第一颗。 宁媛听见头顶男人轻笑:“怎么,我以为你能床上引经据典,不会紧张的。” 宁媛被取笑了。 她小脸通红,这输人不输阵啊! 稳住了!她好歹有前世记忆的半个老司机,他可是啥也不会的弟弟!! 宁媛故作淡定:“这是情趣,情趣,知道吗?” 说着,她终于解开了一颗,然后努力奋战第二颗扣子。 荣昭南闷笑,没说话,带着她进了浴室,刚才解开第二颗扣子。 荣公子把她放下来,揉小孩子似的揉了下她脑袋:“等着。” 宁媛被揉得有些尴尬,还没来得及在荣公子面前展现自己“老司机”的镇定。 不一会,她就看见他出去,然后没一会,提了一张不知哪里的小课桌进来往洗澡间一放。 又提了两桶热水进来。 然后他就把她提小动物一样提到了课桌上了,分开她的腿,低头看着她微笑:“这样你好动手一点,也比较有情趣。” 他这么把她一摆,刚好是身体对接“完美”。 宁媛瞬间感觉他警裤拉链怼着自己腿根。 她瞬间小圆脸开始发燥,抿了抿小嘴,故作镇定地伸手去继续解他的衣服:“你也懂很多嘛。” 她想笑,又觉得破坏氛围。 这次很顺利。 一颗、两颗、三颗…… 剩下的扣子都解开,露出他起伏的胸线肌理与壁垒分明的腹肌。 宁媛盯着他漂亮的像雕刻出来的身体肌理起伏。 唔,果然全身都白的人,小点点甚至都是粉色的…… 宁媛就一个念头,然后忽然开始脑子不受控制地散发思维,如果胸口是粉色的,那警裤里面…… 打住!打住! 要开荤吃小鲜肉也不能那么过火,有前世记忆的老司机要淡定,要矜持,要姿态有腔调! 下一刻,他忽然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淡淡地道:“想摸就摸吧。” 宁媛:“……” 去他妈的腔调!荣弟弟好会! 她整个手都软了,原来男生这种肌理分明的手感真是……烙铁包丝绒! 宁媛忍不住动了下手,有些蠢蠢欲动地想往上移。 “别客气,在村里我知道你想很久了。”荣昭南垂着清冷的眸子,声音却戏谑地道。 宁媛僵住,涨红小脸,结结巴巴:“你知道个屁……你什么意思,我才没有!” 学习累了,她是会偶尔不动声色地偷看他刷牛或者干活时,还有洗澡出来没穿上衣的样子。 那时候,她也就当消遣了,毕竟他确实好看啊,包括身体,看看不犯法吧? “你那时候就想碰我了,我说错了?”荣昭南轻笑,把她想要拿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和他初见的时候,就没掩饰过对他外表的欣赏。 毕竟他虽然长得扎眼,但不穿军装的时候,大部分人并不认为他“俊”。 而是“好看”,这“好看”甚至带着“娘们唧唧”的骂人味道。 陈辰那种才是“俊小伙”。 只有她,夸他好看的时候,完全是欣赏的眼神,直白又坦率,还会偷偷看他没穿上衣的样子。 她以为她的目光掩饰得很好。 可她忘了他是最优秀的侦察兵出身,这点目光都察觉不了,他就不用混了。 宁媛整个涨红了脸,原来她偷看,他一直都知道! “帮我解开,想看什么都可以。”荣昭南垂下眼,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拉进自己的衣服里,放在自己的皮带扣上。 她偷看自己的时候,他并不讨厌,甚至有点骄傲开始,他大概就对这只卷毛兔子上心了。 宁媛告诉自己,镇定,要镇定,怎么可以输在荣弟弟手里! 荣公子虽然是童子鸡,但看他这身段和聪明好学的脑子,他迟早是个“能干”的人物。 可如果真睡一块了,他才是需要她负责的最传统那个人。 他传统到——哪怕几个月前他气得不行,也只是在她腿上留下他的子孙,都没真的动她。 也就是这年代才会有荣公子这样“又纯又欲”的极品了,坚定睡了就要负责一辈子。 想想,荣公子挺招人疼的…… 那一刻,她仿佛有了心理优势。 于是学着《甄嬛传》里华妃勾着四大爷腰带的姿势。 她伸出指尖勾住他皮带,往自己身上拉了拉:“怎么,现在紧张得连皮带扣都不会解了?” 她这一动,荣昭南眼神有些异样,精致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嗯。” 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的浴袍松了,娇软雪色晃得扎眼。 宁媛看着他居然这么老实承认了,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自己拿捏住了。 她轻咳一声:“那我帮你。” 拿捏个屁,他们像两个未成年在蠢笨又激动地探索彼此的身体,还要装老司机。 明明之前,他对她都又摸又抱过了,虽然不得章法。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想压对方一头,却菜鸡互啄的感觉。 也许是…… 因为他们这是互相驯服,敞开心扉地把自己交给对方,真正的第一次。 “叮当……” 浴室里只有他们的呼吸,以及皮带扣清脆的铁质敲击的声音,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发热。 宁媛手有些发软,到底还是解开了他的皮带,又帮他解开裤子扣和拉链。 但是往下拉的时候,她有些迟疑。 荣昭南喑哑地问:“怎么了?” 他清冷悦耳的声音压抑了欲望,变得微妙而惑人。 第221章 她不敢上他的“车” 宁媛到底没拿捏住姿态,轻咳一声,红着脸嘀咕:“要不,接下来的,你自己来吧,我……没看过。” 他诚实,她当然也没必要再硬撑。 荣昭南一顿,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轻笑起来:“行,但是,你看过的。” 宁媛一愣,皱眉重申:“不,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偷看过你洗澡!” 她就看过他没穿上衣的样子,还是他自己干活时候不穿,或者洗澡完了,嫌热走来走去! 面前衣衫不整的娇小姑娘绯红着小脸在那努力申辩的模样,完全是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荣昭南眼睛一眯,索性低头吻住了她的小嘴:“不记得也没关系,一会让你看个够,以后就不会紧张了。” 宁媛迷迷糊糊地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可她很快没得想了。 他的吻比上一次更热烈,更熟练,却还是带着忍耐的意味。 宁媛却整个人都要化在这种与以往他粗暴炽热不同的温柔热烈里。 连尾椎骨都在清冷又炽热的空气里战栗,皮肤起了细细的小疙瘩。 不由自主地要靠着他,才能没软得滑下桌子。 但荣昭南很克制,忽然抬起头,捧着她发软迷离的面容,沙哑地道:“等我。” 说着,他松开了她,拿着毛巾转身开始往热水桶里兑冷水。 宁媛好一会才稍微清醒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动作。 没了皮带,松开了裤扣的警裤松松垮垮地落到了小腹的位置。 他漂亮清晰的人鱼线,甚至结实的腰臀线都随意地露在外头。 宁媛看得有点怔然。 原来男人不白斩鸡,没大肚腩,锻炼出来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起伏蜿蜒,性感得一塌糊涂。 是她上辈子都没有见识过的异性“风景”。 就是……他身上隐约可见的伤疤和弹孔愈合痕迹,让她忍不住瞳孔一缩,心里一疼。 荣昭南似乎察觉了她在看自己,他也不遮不掩,干脆地退下裤子。 他背着身,拿洗脸盆兑好了凉水,搁在一边开始沐浴:"怎么了?" 宁媛看着他的结实劲瘦腰肢上隐约可见的刀疤,宽阔背后的弹孔。 "你受这些伤的时候,一定是很危险的情况。”宁媛轻声问。 其实之前住一块的时候,她就看到过了。 但那时候,要么不好意思直接盯着他伤疤问,要么太暧昧,问了容易擦枪走火。 忽然之间,她就对他今天的应激反应有些理解了。 荣昭南忽然转身过来,拿了水盆当头把水浇下来,随意地道—— "在战场上不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挣命么,但像你说的,过去的已经过去。" 说完,他抬起眼,朝她淡淡一笑。 明明他人生得高冷,笑容也清冷,却愣是让她看出了“勾引”的味道。 宁媛瞬间“唰”地一下涨红了脸。 她知道自己还要脸的话,就别看,可又觉得这时候别开脸,也太装了。 可这么坦诚一相见…… 宁媛脸色从红到白,再到瞬间不太妙的前世记忆回到脑子里也不过是一瞬间。 上辈子的记忆里,她就不太喜欢这种事,没有什么舒坦可言。 除非生孩子,否则干嘛要受这种罪。 这还是李延比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的程度的情况下。 可容昭南他……他……简直……体现了人和人的差距之大完全不能比! 她这个小身板,能遭得住吗?! 宁媛开始脑仁发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和漂亮凶猛小狼狗亲亲抱抱、粘粘糊糊的确实是很好的体验。 但真正上床……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特么又不是小说,哪能新手上路,就天赋异禀把车开得很顺的?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上辈子看的某卫健委公众号里,关于房事新手上路翻车的推文。 除了文章里满是医生们的吐槽,不少新手上路翻车翻到医院去的。 底下成千上万的网友留言自己第一次翻车的奇葩经历,让她一个老阿姨都笑得不行。 现在轮到她要上新手车了。 荣公子他别说驾驶执照都没有,他还是个“驾校实习生”! 人世间的道理都是互通的—— 交规要求教练车上要有教练跟车带人,还要贴个“实习”真是有道理的! 尤其是他这种新手,你说他天生是个正常“五座小轿车”,自己也就忍忍完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但,荣公子上来就是自带悍马、装甲车,如此“重型武器”,还血气方刚,怕是上车就超速啊! 这不是妥妥的马路杀手是啥? 自己上辈子就不喜欢这档子事儿,自己哪能带得动他这个新手啊?! 荣公子出浴图,可谓美色当前,水声哗啦啦的。 可惜宁媛现在满脑子都是—— 万一翻车进了医院,几十年后,她说不定会成为医生写进公号里的奇葩病例: 想当年,我有个病人,她翻车了,啧啧,那车祸出得哟,撕裂得老惨了! 宁媛变幻莫测的诡异表情终于引起了荣昭南的注意。 她的表情可不像是之前意乱情迷的样子。 他洗完了,抖了抖头上的水,直接扯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怎么了?” 明明还是漂亮得像雕塑的修长身体,但这么走了两步过来。 看在宁媛眼里——一辆“重型装甲车”要碾她脸上来了。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战术后仰,结果差点直接掉下课桌。 荣昭南一把抱住她,却发现怀里的姑娘打了个哆嗦,有点僵硬。 “冷到了么?”他眉心微拧,随意地将浴巾在腰上一遮,拦腰就把她抱出浴室。 书里说了,初次之前,可以一起沐浴,互相熟悉一下彼此,保持卫生,也拉近亲昵氛围。 这叫做“前戏”。 今天也不算太冷,但卷毛兔子好像还是凉到了。 宁媛被荣昭南抱出来,放在腿上,拿薄毯子包着她,顺手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 “要喝热水么?”荣昭南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温淡沙哑地问。 宁媛下意识地紧绷身体:“那什么,荣昭南……我们要不……慢慢来。”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他动作一顿。 下一刻,他顺势捧起她的脸,危险地眯起眼:“为什么,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嗯,宁指挥官?”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又怎么了? 枪弹上膛,各兵种协同作战,后勤都已经就位,她这个“指挥官”告诉他,这仗,她不打了? 宁媛窒了窒,在他锐利又炽烈危险的目光下,选择一闭眼,说实话—— “我怕你不行,让我这个指挥官血溅三尺……” 第222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一瞬间,空气里落针可闻。 荣昭南表情僵住,眼底冒出荒诞的情绪来。 他还是第一次从军后,被质疑——能力不行,指挥官怀疑这仗他会打得一塌糊涂! 这不是荒谬是什么!男人不能说不行! 宁媛一瞬间就能感觉到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那是他压抑的不爽。 她垂下眼,伸手干巴巴地拍拍他的胸口:“我不是说你不行,我是说你那方面是新手,所以可能不行……” “但这种不行,也许是可以通过学习改善的……就像你开吉普车,一开始上路,要小心,要学习交通规则!” 她刚才洗澡才一窥他全貌,才知小伙子长得漂漂亮亮、清清秀秀的,却是身怀大器,重装甲车出马。 她这三级小公路,遭不住他这新手开着重装战车莽撞上路啊,稍有不慎,这路都得裂开! 她绞尽脑汁的解释,让荣昭南俊美的面容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红。 跟那火山上的调色盘似的——颜料开锅! 荣昭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嗯,这是他没有打过的仗,攻过的阵地。 指战员对他这个作战前锋能力不理解,他要理解。 “主要是我觉得我这小身板子,你贸然开战,万一你不行,那我可能也不行了……” 可面前“指战员”的一句句的“不行”,让荣昭南终于忍无可忍。 何况她动来动去试图临阵脱逃,身上的大毛巾早就掉了大半,整个人乌发如云,白雪红梅一团在那晃来晃去。 他理解个——屁! 他扯了扯唇角,危险地问:“上次在县城里,你都同意让我上阵的,怎么,现在又要找借口?” 宁媛挪着小屁股试图往后退,嘴里呢喃:“那不是你非要把我办了么,而且那时候我又没看见你过全貌!” 要她知道他人不可貌相到这种程度,必须不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果然——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荣昭南没什么表情地把她抓回来,一翻身按住她—— “我十四岁,第一次开军用吉普,第三天我就能自己开车上路,还带人从京城去了北河。” “重装卡车和59坦克我会开、直升机、战斗机我都有综合超过580个小时的训练时间!”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危险又满是胜负欲的火焰—— “而且宁指挥官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学过,还请指挥官信任我,总要一战摸底才对。”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低头堵住了她的小嘴,免得她再吐出什么“侮辱”他人格的话。 “不是……等……唔……”宁媛想喊——救命,哥,你十三岁上路,那是违规啊。 你仗着那时候法规不完善,而且出事有人给你兜底,未成年开车! 可我现在这小马路不是很想给你的重装卡车兜底啊! 我给你兜底,谁给我兜底? …… 可是…… 他好像还真挺会的,比如这亲亲吧。 他其实也没亲过他几次,可是现在就很熟练的样子,从一开始青涩得像只大狗狗只会咬她嘴巴和舌尖儿。 现在都……唔……一个亲吻,似乎都能着火。 宁媛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被他扣着后脑,彼此唇齿相接纠缠,她原本清明的眼神都跟着渐渐迷离起来。 他身上清新干净的肥皂味道弥散在鼻间。 充满力量感的拥抱,肌肤熨贴在一起,从她迷离的眼神看去,他坚硬结实又宽阔的臂膀宛如山峦起伏。 他将她压在身下,几乎能将她压成一团柔软的水。 “我们试试,宁指挥官,要信任自己的同志。” 他抬起头,吻过她的鼻尖、轻咬她的嘴唇,再到纤细的脖子,一路向下。 宁媛整个人都麻了,低头看着身上的人。 他狭长的眸里专注到焰火燃烧,清冷的眼角都染了压抑的殷红,高挺的鼻尖轻蹭着她的皮肉与灵魂。 明明姿态邪气到极点,连心脏都被他咬住,却又俊得要人命了。 好像,她不说话,不同意,他真的不会动她。 非常地“尊重”她这个“指挥官”的一切决定。 宁媛为自己好歹有两辈子的记忆,不该再为色所迷,至少色迷眼,不迷人。 可是……食色性也! 算了,这样的极品靓仔,就由他去吧。 荣公子,摆明是别人家的娃,天才美少年再到战场的太岁爷,既然上得战场,开得飞机。 说不定他无师自通,她这小破县城三级路,说不定他驾着重装装甲车第一次上路也能开得顺当。 不会有太多痛苦呢? 色不迷人,人自迷,何况荣美人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虽然明显动作不那么熟练,又生疏。 可他这一般亲揉,都叫她脑子揉成了浆糊。 她小手搁在他手感很好的胸肌上摸了两把,迷迷瞪瞪的:“那你……开枪要……轻点,慢点,我怕疼……” 得了准许。 渴盼她太久,想要得太多,荣昭南唇角笑容难以自控。 他清冷的眼底彻底被焰火笼罩,炽热的吻落在她肩膀被唐钧撕扯抓出来的红痕上:“我会的。” 小小的教官宿舍里,燥气与欲念缭绕,斜阳从窗外落下。 让高大与娇小的身影在墙壁上,交织成缠绵又唯美的倒影。 纠缠那么久,终究是他要攻城掠地,炮火连天。 第223章 啥也不是的荣公子 “我艹你大爷……痛痛痛痛!!荣昭南!不是那里!!!” “唔……” “啊啊啊——不对!!不对!!痛——死了!!” “阿宁……你小声点……” “我小你大爷,你自己肚子捅一刀,你还能不叫……啊啊……啊啊!!不对,错了,也不是那里!!!” …… 两个小时后 宁媛板着小圆脸,面无表情地披着一件警用外套,坐在一边的凳子上。 她叉着腿,手里拿着一本书敲着桌子:“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边修挑的人影,坐在床边,沉默地低着头,手里抱着个医药箱。 男人一惯淡定清冷的面容上此刻难得浮现出心虚和隐忍:“我……真的有看教材,不然能留着这些?” 说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在战前有专门进行战术学习,又从席子下摸出七八个塑料薄片包装的避孕套。 “你知道我计生用品都准备了,刚才也没用错……”他轻咳一声。 他上次被她刺激之后,回来认真看了说明书,也自己尝试过几次怎么用了,绝对戴的是对的,型号也没试到最合适的,XL号。 话音没落,“啪!”一本书砸在了他高挺的鼻尖上。 ………… 一本《女人心海底针,追靓妹必备宝典!》正正砸中荣公子漂亮高挺的鼻尖,又掉在了他腿上。 宁媛冷笑:“你就看这个当教材?” 真是要气死她了! 刚才在床上妖精打架,折腾了两个小时,没有顺利通关,她差点裂开就算了,还给她发现了这种港府来的奇葩书。 随便翻翻,扉页寄语就是张爱玲在《色戒》里经典名言——征服女人要通过她的下体 里面还记了不少心得感想。 好的不学,学坏的,怪不得这些天,她老觉得他在钓她。 荣大佬倒是挺会学的,呵呵…… 宁媛又生气,可一想到他一脸认真地坐在老台灯下对着这书做笔记。 她又忍不住想要笑,真是一笑又觉得某处那伤要裂开了! 宁媛的小圆脸又扭曲了…… 可就这,他都要把她创飞了,结果还是没成事儿! 谁说女人没有色心,只是没遇到那个让你有色心的男人罢了。 她完全且深刻体会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的真谛! 她怎么就信了他一个新手第一次开装甲车上县城小路不会翻车?! 荣昭南揉着发疼的鼻尖,脸色也不太好,他今天一激动,忘记枕头下还藏着“禁书”。 他被踹下床,自己现在还憋得疼! 可这次“战败”失利,是他自负轻敌,忽视了“战场环境”。 他垂下眼,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公共卫生知识手册》放在桌子上:“我全部都看了。” 宁媛看着他垂下眼的样子。 他俊秀阴沉的脸蛋上除了明晃晃的烦闷、恼火、羞耻。 瑞凤眼的眼里还隐着点委屈和挫败…… 也对,荣公子骄傲了二十几年,顶顶厉害的,除了被自家老爹坑下放。 估计基本没遭遇过这种自尊心上的重大挫折。 荣昭南把书翻开到生育健康的部分,就一页上,他专门用红笔涂出来—— 第一、男性和女性夫妻生活之前要清洗,保持健康与卫生习惯。 第二、夫妻生活之中不宜太激烈,造成双方伤害。 第三、夫妻生活之后,也要清洗,避免造成女方感染。 然后,嗯,没有然后了。 宁媛:“……” 行吧,说得也都对,但是三句话这也太简单了。 然后荣昭南再翻开那本《追靓妹必备宝典》,里面反而详细点,起码说了要调情和前戏。 但具体也就说了个——吃饭、洗澡当前戏。 起码比国内的教材好一些。 宁媛揉着眉心,行吧,是她冤枉爱好学习的荣公子了! 忘了这年代保守,没有专门教导夫妻生活的教材。 别说79年了,就算是2024年,多的是人谈性教育变色。 宁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荣昭南见状,立刻站了起来,拿毛巾给她盖在头发上,蹙眉:“你头发还没干,小心着凉。” 宁媛一看他没穿衣服的雕塑一般修长高大身躯,这具真是又白、又悍、又靓。 生猛过头,她脑袋更晕了。 她别开泛红的小圆脸,没好气地扯过毛巾自己擦头发,把眼睛也盖住:“还不是你,我头发没擦干,你就非要胡作非为,快把衣服穿起来!” 太生猛了……她还是看不习惯! 荣昭南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没什么表情的状态:“我去冲洗一下,你先擦头发,出来我给你上药。” 他身体这么个剑拔弩张的状态,是不合适。 宁媛胡乱地点头:“嗯嗯……” 荣昭南随意地拿了一条睡裤就转身进了洗澡间, 宁媛这才松了口气,但又瞅着手里的书发愁。 第一次失败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很多没有经验的第一次体验都不会太愉快。 但是吧…… 以后怎么办呢? 荣公子说了生活上都听她的,但他可不像是能跟她睡素觉的纯爱战士。 谁见过老虎和狼吃素的? 何况他们之间有合法吃肉证,不是,是合法一起睡觉证…… 宁媛发愁地去翻医药箱。 又不能让他出去找别的女人磨合,更不能找男的磨合…… 但每次自己亲自上阵这样“磨合”一次,伤一回,她可受不了! 这时候,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一溜七八个花花绿绿的印刷着外国文字的套套上,忽然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能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还有这些外国的“好货”,是不是也能搞点别的来? …… 洗澡间,荣昭南直接拿冷水冲了几回,但效果不佳。 只能自己动手一边解决自己剑拔弩张的问题,一边烦躁地把手臂撑在墙壁上,脸色阴沉。 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那么丢人,不熟悉路况,怎么都没找到地方。 把卷毛兔弄得又哭又骂,痛地咬他,自己一紧张和激动还直接交代了。 那种尴尬和丢人,能让他脸燥得能滴血。 虽然没一会又马上发车上路,但一看看她缩在自己身下痛得掉泪的样子,他就不敢下狠手,怕她出事。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小时。 最后,直接被她忍无可忍地踹下床,还骂了他一句----啥也不是! 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多天生厉害,后面就被打脸打得啪啪响。 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动作快了起来。 连这专属于他的阵地,他都不能顺利拿下,他以后出去也别混了! …… 荣昭南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在他的坚持下,宁媛只能由着他给自己上药。 他看着她肩膀上、胳膊上、还有腰上都有淤青,一时间几乎分不清楚到底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还是之前宁媛被绑架塞进轿车后车厢里,或者跟唐钧搏斗弄出来。 荣昭南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忽然心脏紧了一下。 他明知道她今天死里逃生受了惊吓,还有受伤,怎么能今天一激动就非得要她。 这和禽兽有什么区别,甚至还给她留下新的伤痕。 宁媛正等着她给自己背后上药油,却见他半天没动作,纳闷地想转头:“怎么……” “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荣昭南幽沉清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宁媛一愣,看着他用药油给她服敷腰上的淤青,清冷的眼里带着复杂与歉疚。 她大概就明白了,索性趴在被子上,让他给自己按揉伤处。 宁媛懒洋洋地道:“算了,是我色迷心窍,才被你迷惑,厮混的,纣王自己败家,还要怪妲己吗?” 荣妲己:“……” 这种话不是什么好话,可为什么,他觉得心情很好,还有点骄傲…… 第224章 荣大佬可怕的直觉 荣昭南心情很微妙。 要是刚才被她引导着找到地方的时候,管她身体是不是疼得厉害,心狠点硬要了她,她也没空说风凉话了吧。 但也就这么一想,才进去一点她就火烧火燎地疼得脸发白,浑身僵硬, 他到底下不去狠手。 荣昭南眉心拧了拧,决定换个严肃话题,让非常不满意自己表现的宁指挥官转移下注意力。 他一边为她按揉肿疼的地方问:“今天在仓库里,唐钧说了什么,有得到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线索么?” 宁媛果然被正事儿吸引了注意力。 她马上精神一振:“他非常狡猾,我也曾试探着从他嘴里套话,但只能知道大概是京城的人要整你。” 她想了想,又补充:“我被关在那个铁皮隔出来的房间,铁皮隔音功能差。” “所以我能听出地听到办公室里面的动静。” “唐钧抓到我后,对阿忠说他要回房间打电话,打了至少十分钟。” 宁媛非常纳闷:“可奇怪的是,我却完全听不到他打电话的内容。” 铁皮屋隔音很差,她原本想要去听唐钧说什么,哪怕能听到几个字眼也都是线索啊! 可即使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都没有办法听到唐钧到底在他房间里说了什么! 荣昭南若有所思:“那只说明一件事——唐钧的房间有完善的隔音措施,作为潜伏多年的人,他的房间肯定不可能让手下人能随便窥视和听见。” 唐钧如果是这种大傻子,他就不可能让警方盯了他八年,都找不到窝点 一直不露破绽。 宁媛坐起来,让他给自己揉肩膀,想着上辈子在刑侦剧里看到的情节。 “那查他的座机记录,有没有可能查到他给谁打电话,或者谁打过他的电话?” 荣昭南顿了顿:“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侦办案件的手段,应刚他们都懂,不用担心。” 宁媛看着他,忽然的眉毛皱了皱:“你是觉得应刚他们不太可能那么轻易查到这次事件的主使者?” 他似乎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荣昭南用掌心捂热药膏,轻描淡写地说:“电话用加密线路已经是最基本的谍报保密措施,何况还有很多方式能避免被追踪。” 宁媛叹气,任由他替她敷药:“是我想简单了,专业的事,交由专业的人去查吧。” 是啊,还是那句话,唐钧和那主使者要能是个蠢货,早就暴露了。 她顿了顿,忽然大眼一亮,瞅着荣昭南—— “不过能指使得动唐钧的人,在京城一定有势力。” “关键是,主使者还能知道我是你妻子,不多吧?” 这么一用排除法,至少能缩小嫌疑人范围! 荣昭南一边给她揉腰背,一边淡淡地道:“现在应刚还带了很多人在仓库搜查证据,晚饭后,我会和应刚他们一起讨论,明天你还得做个笔录。” 那个仓库绝对是一个区域性大型谍报窝点。 这三天之内,警方和安全单位都要掘地三尺,在里面寻找唐钧上线和下线的线索。 还要整理证据链和做各种笔录与排查线索。 这些繁琐的善后工作,不是他擅长的,他才单独带着宁媛回来。 宁媛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嗯!” 宁媛今天确实很累,精神和身体也算是被压榨到了极点。 荣昭南手掌宽大,按摩的力道又恰到好处。 她身上的不舒服也都消散了很多,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荣昭南替她拉了拉被子,看见床单上有几滴梅花似的血印,他眉心拧了下。 他基本也就进去了一点点,就已经伤到她见血了吗?是她太娇嫩细小还是自己太过粗暴…… 他从没有过其他女人,也没人教过他,无从比较。 荣昭南眼神幽沉地看着她睡着,似乎很有些不安的样子。 沉睡里,姑娘秀气的眉头紧拧地在床上翻了好几下,甚至半蜷缩起来。 她嘴上再无所谓,但终究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样极端的生死危机。 荣昭南闭了闭眼,到底是他连累了她。 他坐在床边,伸手过去按住薄被,为她拉好被子。 不多久,陈辰就敲响了门,送来了一个大包袱。 “队长,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荣昭南接过来,忽然开口:“京城那边,除了向家,何苏、荣向东还有秦红星最近有什么动向,找人帮我盯牢了,查查他们都见了什么人。” 陈辰一愣,俊酷的面容瞬间严肃起来:“队长,你是怀疑这次的事不是向家就是……” 陈辰顿了顿,还是用了还算客气的尊称:“老领导身边的人,有证据吗?”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指控,这是怀疑何苏跟潜伏敌特有染,一个不好,连队长都会被牵连。 毕竟这种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昭南眼底闪过莫测森冷的光:“直觉而已,我要有证据,就已经把某些人的脑袋和证据一起送给老头子。” 陈辰沉默了一会:“好,我会让人查。” 队长对危险很敏感,那种直觉在战场上救过弟兄们很多次。 “我或者你小嫂子要出事,哪一方收益最大,谁就有嫌疑。”荣昭南打开包袱,检查里面的东西。 陈辰看着自家队长,叹气:“是!” 趁着荣昭南打开包袱的时候,他仗着自己一米九几的个子,伸出脑袋去瞅荣昭南的宿舍里面。 果然就看见了床上被子里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打着大卷儿落下来。 “眼睛不想要了?”荣昭南跟脑门长眼睛一样,没抬头就知道他在干嘛。 陈辰朝着自己队长嘿嘿一笑,揶揄:“没啥,就看看咱们表妹好不好。” 荣昭南抬起清冷的眼看着他:“你很闲。” 陈辰一看见自家队长的眼神,麻溜地摇头:“不是,我一会还有事儿呢,那谁……对了,应刚叫我去帮忙。” 说完就要跑,但下一刻,就被人从背后揪住了衣领。 自己队长清冷的声音响起:“唐老怕阿黑和阿白出来吓着学生,在家里关久了,没活动,胖了很多。” 陈辰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225章 宁家人出现了 陈辰瞬间拉了脸:“队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刚从山里训练回来到沪上没几天……” “砰!”门已经关上。 陈辰:“……” 他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队长,果然不爱他了。 他爱表妹去了! …… 荣昭南把一套年轻姑娘的新秋装放在宁媛枕头边。 看着她安静、红扑扑的安睡小圆脸,他心情变得温柔而平静。 荣昭南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随手从一边随手拿了一本大部头的原文书。 然后,开了台灯坐在床边的书桌前看了起来。 宁媛这一觉直接睡了三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向桌子前的人影,他安静学习看书的样子一下子就跃入眼帘。 宁媛愣愣的,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醒了,宁媛同志,睡得还好吗?”荣昭南放下手里的书,温淡地看向她。 昏黄的旧台灯在他俊美英气的面容上烙下温存的阴影。 宁媛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软软的,有一种前生后世都没有感觉过的安心感。 他坐在那里,就让她觉得安心,哪怕经历了早上的惊险,却也能安睡。 “嗯。”宁媛看到了床边的一整套衣服和棉布内衣裤。 蓝色薄呢的长裤和花边衬衫,还有一件浅蓝菱格纹羊毛开衫,胸口一颗颗的纽扣也是塑料珍珠的。 款式精致好看,一看就是高端外贸货。 衣服边上还有一盒白色印刷着红色花体英文字母的精致大铁罐饼干。 宁媛一看那上头熟悉的Danisa Butter Cookies一行字,就愣了愣:“丹麦皇冠曲奇?” “这个点了,先吃几块饼干垫垫肚子。” 荣昭南对于她认得现在这种少见的进口饼干,眼神深了深,但没追问。 话音刚落,宁媛的肚子就响起来了——“咕噜” 她小圆脸瞬间有点窘,伸手打开了饼干盒:“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一起吃吧。” 一大盒子饼干,打开就黄油奶香扑面而来,五种形状各异的曲奇摆在里面。 她选了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香甜酥脆的味道蔓延在舌尖。 好吃得她忍不住眯了眯大眼睛:“你去哪里弄到这种进口饼干?” 1979年能吃到沪上万年青饼干,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种丹麦皇冠曲奇就算进口回来,也绝不会流落到市面普通百货大楼里。 新鲜鸡蛋和浓郁的黄油,精心烘焙成金黄色,有着浓浓黄油香味和松脆的口感,比万年青好吃! 荣昭南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淡淡地道:“天猫商城。” “扑哧……咳咳咳……咳咳咳咳……” 宁媛被碎碎的饼干呛到,直接喷了出来,忍不住疯狂咳嗽。 荣昭南皱着眉头,拿了搪瓷缸装了水给她喝,帮她顺气:“怎么吃个饼干都能呛着。” 宁媛呛得大眼睛都有点红:“咳咳……天……猫,现在有天猫商城……咳咳咳……” 她怕不是幻听了,又或者有哪位大佬也重生回来,抢在马爸爸之前把天猫淘宝开起来了吧? 荣昭南若有所思:“怎么,你也知道这在杭城和沪上新开的商城,只出售各种出口精品和进口外贸货。” 宁媛:“……” 得,一听就知道,一般人怕是没法进去买的百货商城,招待外宾,只卖高档货。 马爸爸也是杭城人,他这个时候大概十几岁吧,难不成也在这个天猫商城里当过暑期工售货员? 改开后,搞出来天猫纪念曾经的经历…… 宁媛继续塞了两块饼干,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这些东西不便宜吧,荣昭南同志。” 也不知道荣公子又用了什么关系,才在这个……什么……什么天猫商城买得到这些高档货的。 荣昭南微微一笑:“那怎么办呢,宁媛同志,我还有点私房钱也藏不住了,都在我那贪财好色的媳妇儿身上了。” 宁媛抬起大眼睛瞧他,忍不住抿嘴一笑:“去你的!” 荣大佬嘴巴不坏的时候,让人心里都能甜起来。 她低头伸手拿了内衣裤进被子穿起来。 明明他们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虽然最后还差一点儿才真正结合…… 但还会在他目光下——不好意思。 说来上辈子她结婚过,孩子也不是没生过。 但和李延在一起,因为他个性的缘故,他们不会有亲吻拥抱之类的亲密动作。 而且她一直觉得亲吻交换口水都是很恶心的事。 尤其是李延经常应酬,抽烟喝酒,那味道当然不会好。 生下唯一的女儿之后,李延没多久就有了红颜知己,他们分房几十年。 和荣公子在一起的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又新奇,她第一次体会心跳过速是什么感觉。 才知道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亲亲抱抱的事,也会让人快乐。 荣昭南看着她穿上衣服,也放下书,起身:“我们去唐老家吃饭吧,这个点学校的食堂没饭了。” 宁媛一惊,忍不住赶紧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吐槽荣昭南:“都是你,下午瞎折腾,我睡过头了,唐爷爷和阿婆该急死了!” 本来她在学校,每天吃了午饭或者晚饭都要去看二老的,现在这个点了,还没出现! 唐老他们一定会很担心自己! 荣昭南躬身去拿酒的手微僵,这卷毛兔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瞎折腾……可不是瞎折腾么。 她穿戴好,就看见荣昭南手里用网兜提着一瓶酒。 宁媛一看那包装,不禁纳闷:“你哪来的飞天茅台,而且拿酒干嘛?” 飞天茅台很多年都是白瓷瓶包装,出名的酱香国宴专用酒,几十年后要几千块一瓶。 就算是现在,也得一百多一瓶,沪上好工作的人,也得花一个月工资呢! 荣昭南同志怎么最近开始那么奢侈,一年前,他可是一身补丁,饭都吃不饱! 荣昭南淡淡地看着她:“刚才让人从天猫商城一起买的出口货。” 宁媛:“……” 一听到天猫商城,她就非常出戏,总有一种非常玄幻的感觉。 真的不是谁重生了或者直接就是马爸爸重生了? 荣昭南淡定地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拿白酒,你不是不能喝白酒么,一会灌醉你,晚上你像上次那样醉趴了,我怎么样,你都不疼,对我也没感觉。” 宁媛僵了僵:“你……能说点人话么?” 又开始狗,不做人了,偏偏她还听出来一点幽怨感——他做啥,她都没感觉。 荣昭南轻哂:“怎么,不满意?我特意选了最好的飞天茅台,就为了书上说那叫什么来着……” 他轻轻笑了下,眉梢眼角多了又渣又帅的邪气:“嗯——仪式感。” 宁媛瞪了他一眼,有些心慌:“你就扯淡吧!唐爷爷和阿婆才不会让你灌醉我!” 但好像……这也是个法子,可是她今天已经受伤了。 荣昭南一眼就看出来,卷毛兔子眼神闪烁,居然认真在想这个问题。 “行了,我没那么人渣,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荣昭南不客气地一把将她抱起来。 他要尽快在这几天解决夫妻同房的问题,但不代表会用禽兽不如的方式解决! 她酒精过敏,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快放我下来。”宁媛突然失去平衡,吓了一跳。 两人正闹着,忽然房间里座机响了起来——“铃铃铃……” 荣昭南在她小脖子上亲了一下:”我接个电话。“ 宁媛被他亲得痒痒的,心里也软软的:“嗯。” 荣昭南的宿舍里前两天突然装了座机,这东西现在基本都是公用的,私人家里是没有的。 而且,他的座机还和一般的转拨盘电话不同,是需要他输入密码,才能接打的电话。 摆明是加密线路。 宁媛疑心他这是要一直都待在学校。 当然,她不认为荣昭南是个不管不顾的恋爱脑,为了自己才蹲在学校。 果然荣昭南接起电话后,不过片刻,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是,我明天就去机场!” 放下电话,他看向宁媛。 宁媛笑了笑:“走吧,去爷爷家找饭吃。” 不该问的不问,是作为荣临时工家属必备的素质。 但荣昭南却看着她说:“我明天会去机场接港府宁家的人。“ 宁媛呆住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在查宁家的消息,还以为要好几年才有机会去港府。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能直接听到港府宁家人来沪上,这样的消息。 荣昭南走过来,淡淡地道:“他们,就是我这次沪上行的——任务对象。” 宁媛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第226章 我不是情色间谍 宁媛看着他问:“你把这个任务泄露给我合适吗?” 荣昭南曾经答应过帮她查宁家的事,但他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回馈,没想到一回馈就回馈了个大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荣昭南这次来沪上的目标竟然是——港府宁家人。 目前,荣昭南参与的那些事,她能知道的,都是一些大案要案。 难道港府宁家……牵涉到什么不好的案件里了?! 宁媛的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一阵冷一阵热。 外婆只说过她是在祠堂捡回来的。 可今天在宁竹留和宁锦云的对话里,外婆却对宁锦云说过她是主家的孩子。 她还没来及把这个消息告诉荣昭南。 现在荣昭南却对她说,宁家是他这次来沪上的任务对象! 宁媛无意识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他:“那我呢……你是不是……” 荣昭南看着她犹豫又防备的眼神,风轻云淡地说:“你猜测得没错,你也是我任务对象。” 宁媛心里瞬间像被浸入冬日冰冷的水里,心凉如水,她轻声道:“啊……这样啊……那你牺牲还挺大的,还得献身啊。” 荣昭南见她小圆脸瞬间褪去血色,大眼睛里的明亮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声音却很平静。 他一愣,马上一把抱着她:“我开玩笑,话意思是你是宁家人这个巧合,也算任务对象之一。” 宁媛垂下浓密眼睫:“哦……” 荣昭南看着她垂下眼睛的样子,剑眉拧起来,有些急了:“想什么呢,我就算为国捐躯,也不可能这种“捐躯”法!” 他之前想勾搭……不对!是想让卷毛兔当真媳妇儿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基本有成算,虽然她很奇怪,但不会是真特务。 只是多年侦查兵的职业习惯,让他忍不住对奇怪的姑娘试探又试探。 宁媛抬起大眼定定看着他好一会:“……” 荣昭南叹了口气,把她的脑瓜按回自己胸口—— “别这样看我,我会接这个任务,是因为前老领导的提议,也是因为刚好牵扯到了你。” 上次和她吵架之后,他去山里以编外教官身份,帮着陈叔训练自己以前的大队。 陈叔专门把他叫过去,给了他的那一份任务文件。 内容就是这次的任务——接待港府宁家主家到沪上的人。 当然不只是单纯接待而已,涉及一些机密特殊的事件,上头是不方便出面的。 陈叔认为他这个已经退役好几年,三不属于的临时工,是最好的人选。 “具体任务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宁家人是被邀请过来的。”荣昭南轻轻拍着怀里的姑娘,认真地说。 宁媛心里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也就是说,宁家不是犯事儿了,而是可能和内地有什么特殊合作,才会被邀请。 她大眼一眯,忽然踢了他小腿骨一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刚才的玩笑。” 荣昭南“嘶”了一声,把她抱得更紧了:“你就那么信不过我,真当我是克格勃的乌鸦么?!” 乌鸦是苏联克格勃男性色情间谍的俗称。 宁媛看着他,大眼闪了闪:“我要说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查宁家的消息,你会喜欢这个玩笑吗?” 荣昭南一愣,好一会,才抱着她,贴着她额头:“不喜欢……” 他确实不该拿这种事儿逗她,看着她小脸苍白的样子,慌的还是自己。 “但我没开玩笑,一开始决定跟你合作,确实是为了查宁家的消息和自己的身世。”宁媛却忽然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能感觉荣昭南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宁媛扯扯唇角,这算是——来呀,互相伤害呀吗? 不,这是坦白局。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哪天会恢复工作,但是大概知道你是京城子弟。” “也许有一天能帮到我,所以一年前唐珍珍带着红袖章抓奸的时候,我没跑……” “而是不惜自毁名声,被人孤立也要承认跟我这个下方分子在谈对象,甚至不惜成为离婚妇女,也要跟我这种人领证。” 荣昭南的声音在她头上不辨喜怒地响起。 他初见时觉得她目的不纯,别有所图的判断是对的。 宁媛叹气儿:“嗯只是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合作,最后会掺杂了那么多个人情感。” 这确实是她最后没有预料到的。 她顿了顿:“你要很介意当初我别有所图,那……” “那什么,你又要说那也无所谓,我要不高兴,就跟你分开?” 荣昭南不冷不热地打断她,抱住她细腰的手臂却狠狠一勒。 宁媛被勒得一下子抬起头来,仰头看着他清冷幽暗隐着怒火的眼眸,忙说:“我不是这意思……” 下一刻,男人忽然凶狠地压下来,她嘴就被堵上了,然后被他粗鲁地撬开了小嘴。 他的吻像要吃了她,炽热粗鲁、带着怒火,却也有无奈。 宁媛小腰被他搂得死紧,嘴又被堵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掠夺,差点被亲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她脸涨红得要窒息一样,他才半含半咬着她的小巧的下唇,冷冷地警告—— “少拿这张嘴说惹火我的话,你知道下午我是心疼你,才没让你第二天见不了人,别让我现在不心疼了。” 或许下午,他就不该心疼她! 宁媛瞳孔缩了缩,喘着大气儿,闷声道:“知……知道了……” 男人的怒气与欲望同行,她不敢招惹现在一身危险气息的荣公子。 看着她难得乖巧地趴在他肩膀上,荣昭南眼神幽暗,拍了下她的屁股,喑哑地道—— “我的女人,在不损害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可以利用我,这句话永远有效。” 宁媛心脏一软,像被什么狠狠地撩着了酥软处。 她忍不住攀紧他的肩膀,轻声道:“荣昭南,谢谢你。” 嗯,好的……这关算是过了! 老阿姨上辈子看小说,就非常讨厌霸总小说里的不长嘴女主。 两个人成长环境不一样,本来磨合就不容易,不赶紧找机会把两人之间的隐患解决一个算一个。 还喜欢假装哑巴,没事制造什么让自己倒大霉的误会。 随后,宁媛把自己可能是宁家主家孩子的事儿,也告诉了荣昭南。 南方姑娘说话大多数天生软和,荣昭南听着她无所保留地跟自己说事儿,心情好了不少。 他松开了环住她的结实臂膀:“我知道了,走,再晚点儿,阿婆他们得睡了!” 宁媛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不少,挽着他胳膊:“好。” 可才走了两步,她就僵住了——胯里有些扯着疼! 宁媛一低头,也看见了床单上几点血色:“……” 难怪他说下午心疼了她,没硬上,毕竟真成功就这样了…… “怎么了?”荣昭南见她不走。 宁媛扯扯唇角,往前走:“没什么!” 走一走,才发现屁股也疼,有个生瓜蛋子一开始粗暴地闯错门! 可能怎么办,是她自己禁不住诱惑,怪不得人! 荣妲己勾得她色迷心窍,她明知道自己酒精不耐受,刚才还被他一句话调动了思绪打算喝酒! 没走两步,她忽然感觉腰上一紧,就被他一把拦腰抱起来,淡定地道—— “行了,别逞强,下楼梯扯着胯比走路更不舒服。” 第227章 万一让人看见怎么办 宁媛红着脸,捶了下他的胸口:“放我下来,万一让人看见怎么办!” 这一层楼虽然没有人住了,可楼梯是公用的! 荣昭南挑眉,理直气壮:“哥哥抱一下受伤的表妹下楼,怎么了?” 他抱自己媳妇儿,怎么了? 宁媛只能摸摸鼻子随他去了,顺带问:“你把你的任务告诉我了,这合适吗?” 荣昭南一边抱着她下楼,一边淡淡地道—— “这次任务,我有充分的自主权,我清楚哪些能跟你说,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帮助,你是宁家人不是么?” 宁媛一愣,捏住他的脸,哼了一声:“难怪你要告诉我,原来你也在利用我。” 荣昭南挑起眼角:“彼此、彼此,咱们这应该叫战友同志之前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下楼之后,荣昭南还是放了她下来,免得太招人眼。 走过操场的时候,宁媛忽然见不少女学生们都在围观什么。 她有些纳闷,抬头看过去。 就见一道穿着工人白背心、绿军裤的高大身影,正举着一只大狗在操场上呼哧、呼哧的奔跑。 操场的灯不太亮,但也不影响昏暗灯光下男人刚毅的脸孔和一身腱子肉,在操场上挥汗如雨。 也顺便吸引了一群女大学生和羡慕的男大学生在假装锻炼,一边偷偷看。 毕竟这年头,大家吃饱饭都不容易。 能长到一米九的大高个,还那么健壮有男子气概,真是完全戳在男男女女们的审美点上。 大家都很满意看到整个画面。 除了被他扛着的大狗……嗯,大黑狼被颠得七荤八素,舌头都伸出来了。 背后还跟着一只大白狼,一脸恼火地追着大高个屁股嚎叫—— 嗷嗷嗷,放下我的男狼! 宁媛一脸无语,这恐龙扛狼的画面很眼熟:“……” “很好看?一身石头一样的肌肉,抗打,可惜不够灵活,爆发力也不如自小修过道家内法的我。” 一道不辨喜怒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宁媛看了一眼他,轻嗤:“你家陈辰知道你在背后贬低他抬高自己吗?" 他在吃什么飞醋?明知道她喜欢的是他这种小白脸。 荣昭南不咸不淡地道:“实话实说而已。” 宁媛懒得理小心眼又傲娇的男人:“陈辰怎么又把阿黑扛起来到处跑了,阿婆都说它们夫妻俩不合适出门的!” 分到两室一厅虽然让学校很多老师羡慕,可对于山野里的阿黑和阿白来说,活动场地太受限制。 荣昭南淡定地道:“他想妈妈的时候,就会抽风,他一贯没有眼力劲,看不懂人眼色。” 宁媛:“……是吗……好吧,反正他在不会让阿黑和阿白伤人就行。” 她都忘了陈辰是个妈宝了。 去了唐老家,荣昭南一进门就牵住了她的小手,把提来的飞天茅台往老木桌子上一放:“这是给唐老的。” 夏阿婆一看,挑挑眉:“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你小子一副拿喜酒来的样儿?” 平时,这两个小东西可没有当他们二老的面这么亲密过! 宁媛没敢告诉唐老和夏阿婆今天发生的危险。 她只是垂下脸,轻咳一声:“我们两个决定做真夫妻了。” 既然彻底决定在一起,这事儿怎么都要告诉阿婆和爷爷一声。 她知道他们一直为她和荣昭南之间担忧。 宁媛的话瞬间让正在拿着茅台闻的唐老眼睛一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吗?” 荣昭南伸手环住宁媛的肩膀,含笑:“真的,今天下午谈很久,做的决定,所以忘了吃饭,爷爷和阿婆这还有吃的吗?” 两个小孩之间亲密的气氛,和之前半尴不尬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唐老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啊,好啊,当然有,你们赶紧坐,我去煮小馄饨,地道的沪上小馄饨,今天下午包的!!” 看着两孩子圆满了,他心情就好,赶紧招呼宁媛和荣昭南坐下。 他自己麻溜地去窗台的花盆摘了几根自己种的小葱就去厨房了。 夏阿婆,瞅瞅荣昭南,又瞅瞅宁媛。 她忽然凑到宁媛边上,斜眼睨着荣昭南,用大声的“窃窃私语”—— “怎么,就决定这么原谅那臭小子不告而别了,不再吊着他一段时间了?” 荣昭南:“……” 宁媛干笑,阿婆是见过她为了荣昭南掉泪的。 她伸手摸了摸一边她专门找人买的厚棉胎裹着的冰棍箱子—— 那是用来装每天买来的冰块的,但慢慢天冷了,就不用乐。 “他也没真对不起我,就是理念不合,他现在愿意在生活上听我的,今天我们把话说开了。” 夏阿婆插着腰撇撇嘴:“行吧,丫头你想好就行,男人就不能惯着,得立规矩!” 说话间,两碗香飘飘的馄饨上桌了,皮薄如纸的一个个拇指大的小馄饨。 馅料是阿婆在学校湖边摘的野荠菜切碎和剁的碎肉加了各种调料。 汤头是唐老专门用碎肉熬的汤,猪油煎出的香味浓郁,再直接加了胡椒就是鲜辛的味道。 上头还卧了个煎得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蛋! 这味道,让宁媛忍不住直咽口水,几块曲奇饼干也填不了真饿。 她不客气地坐下来,拿了勺子舀了小馄饨往嘴里送。 荣昭南看着她吃得香,给她多舀了几个小馄饨。 宁媛大眼闪了闪,朝他一笑。 唐老笑着看两个孩子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不知多高兴了:“馄饨管够呐,小南不用让。” 真正和好就好。 夏阿婆却一直皱巴着老脸,看看宁媛,又看看荣昭南。 一直到两个人吃完馄饨,又把阿黑、阿白牵回来,又离开了教师宿舍。 老太太都板着脸瞪荣昭南,瞪得荣昭南如坐针毡。 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多嘴问老太太干嘛不高兴,不然可能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 第二天,宁媛去做了笔录。 荣昭南也一起陪着去,随后直接开车去了机场派出所。 机场派出所门口,早就有好些人在等他。 “队长!”穿着便衣的老徐朝着他露出个笑来,捏灭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领着人上前。 荣昭南停好车,上下打量了他:“这身中山装倒是挺合适你的。” 老徐拉了下领子,嘿嘿一笑:“哪有队长这身皮夹克好看,我还以为会很久见不到你!想不到上头让我来了沪上,跟你干!” 荣昭南看了眼机场:“宁家的人来了?” 老徐点头:”飞机马上落地,出关还要一点时间,这次来的是宁家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宁家大少——宁秉宇。“ 第228章 大家都是生意人 荣昭南想起自己看到的资料,点点头:“行,咱们也该进去了。” 一行人都穿着便衣,走特殊通道直接进了进了贵宾室等候。 贵宾室里已经有三道人影在坐着喝茶,桌子上放着的是描山绘水的白瓷茶杯。 见荣昭南进来,两个年纪大点,另外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孩子拿着笔记本,看着像翻译或者书记。 那年轻人一见荣昭南愣了一下。 但荣昭南目光也只是在他身上一扫,仿佛没见一般,最后落在那个站起来的四十七八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穿着国内少见的宽肩西装,戴着玻璃金属框眼镜,方长脸,看着温文尔雅,眼底却有坚毅深邃的光。 “这是荣队长吧,久仰大名。”中年男人微笑着朝他伸手。 荣昭南一笑,也伸出手:“您一定是欧司长,少时不懂事,看来在京城闯祸的名声都传到您这里了。” “哪里、哪里,荣家长子天纵英才,一向是我们拿来教育自家小孩子的榜样。”中年男人笑了起来。 这年轻人看起来也不是传闻里那样桀骜不驯让人头疼啊。 荣昭南淡淡地一笑:“是么?” 说着,他清冷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边的年轻书记员。 年轻俊朗书记员别过脸,眼底闪过恼火。 欧司长赞赏的看着面前的高挑沉稳青年:“我可以叫你昭南吗?这次接待香港宁家的事,咱们还得通力合作?” 荣昭南点头:“当然可以,我是晚辈,又只是临时工,还请您多指教。” 欧司长招呼着荣昭南坐下,意味深长地道:“也别叫什么司长不司长的了,咱们这次来是为了‘私事’,不是公务,昭南叫我欧叔就好。” 荣昭南心里明白,是的,这次接待活动必须是也只能是——“私事”! 他颔首:“欧叔。” 欧司长坐下来和荣昭南,打开标着“绝密”的文件,两人开始商议事情。 一直跟在边上的年轻俊秀的书记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自己一句都插不上话。 他低下头,心情不佳都写在了脸上。 欧司长拿茶杯喝水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皱皱眉,继续和荣昭南说话。 半个小时后,有礼仪人员忽然,匆匆过来,打开了贵宾室的门,说:“报告,客人们到了。” 不一会,一道大约178高的身影在几个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男人三十四五岁左右,穿着风衣、里面一件阔肩西装、皮鞋精致、戴着茶色墨镜。 优雅沉稳、完全是典型港风绅士派头。 欧司长含笑起身,走了几步:“欢迎宁秉宇先生从港府来到沪上参观访问。” 宁秉宇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主动伸手,含笑用一口清朗的粤语说:“辛苦各位,多谢晒!” 这个时候,港片还没有风靡国内,沪上基本没人听得懂粤语,更别提会说了。 但一直跟在欧司长身边的年轻书记员却忽然开口,用标准的粤语向宁秉宇说:“秉宇哥,很久不见了。” 宁秉宇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喺唔喺……阿朗……欧明朗?你咁大个仔了?!” ——你是阿朗吗?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充当书记员的欧明朗笑着道:“喺啊,我长大咗了,宇哥!” ——是啊,我长大了,宇哥! 一段熟稔的寒暄,彰显欧明朗和现任宁家大少爷曾经有好交情。 荣昭南在边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如果没记错,欧司长曾在香港的办事处呆了几年,欧明朗也跟了过去。 难怪这次迎接宁家主家代表的特殊场合,欧明朗这毛头小子能参与。 欧司长听得懂粤语,但不会说,只用普通话含笑道:“看来宁大少,还记得我家明朗,犬子小时候给你们添麻烦了。” 港府那边不兴说同志,欧司长用了那边人对宁秉宇最常用的称呼。 有了欧明朗出现这么一打岔,宁秉宇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客套,含笑道:“多年不见,Uncle欧你还是这么龙马精神!” 一行人有说有笑,荣昭南并不插嘴,安静站着像个门神。 但除非他刻意隐藏,人群里他从来都是不会被忽略的那个。 很快叙旧结束,宁秉宇看向荣昭南,微微一笑,主动伸手:“这位应该是荣生了。” 他如果没有猜错,这位穿着皮夹克和工装裤,长得能用一个—— “靓”字形容却身上气势如隐藏利箭的年轻人,应该是这次交易的主要执行人。 荣昭南微微颔首,与面前的港派优雅绅士握手:“你好,欢迎回到内地,期待咱们这次投资合作愉快。” 荣生,港人喜欢将先生简称为生,加上姓名,便是对一个绅士的称呼——荣生。 “那是肯定的,我们港府人做生意,都讲究一个生意兴隆,大家发财。”宁秉宇神色从容。 也同样一句话也将他这次参观访问定性在“投资生意”上,不牵扯其他。 荣昭南眸光幽沉地看着宁秉宇:“是的,大家发财,生意兴隆,宁大少不必客气,可以叫我阿南。”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依照港府的规矩来,用能拉近彼此关系的称呼。 面前这位,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上道的人物。 难怪能成为宁家年轻一代的领头人,被派来内地接洽保密级别那么高的“生意”。 当然,能出现在如此特殊场合的,哪个不是聪明人,相视一笑,齐齐向外走去,分别上车向沪市内开去。 一辆辆的保镖车也悄无声息地各自暗中开道。 宁秉宇的车上前排是他的秘书,后排坐了他和荣昭南。 宁秉宇上了车,戴上了金丝眼镜,拿出了一个索尼相机,微笑—— “几十年前,我祖父也曾在沪上任教过,如今祖父年迈卧床,不能再回内地,我能否拍些照片回去?算不算违反纪律?” 荣昭南点头:“不算,这里不是军事区,沪上也常有外宾,宁大少自便。” 宁秉宇含笑一路拍了许多照片,感慨:“内地如今真是生机无限,想来再过些年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着,他一边牌拍照一边不经意地问—— “我们宁家原本在宁南和羊城都有祖屋,阿南听得懂粤语,是因为你曾在宁南附近工作过?” 第229章 加特林机关枪无差别扫射 宁秉宇问话让人总觉得如沐春风,温文尔雅,连下放改造都说成工作。 荣昭南言简意赅地回:“是。” 他目光扫过宁秉宇深邃俊朗的浓眉大眼与高鼻。 宁媛并不太喜欢她自己的长相—— 占据三分之一脸的乌黑大眼睛、小圆脸、小嘴还有不太高的鼻子,是典型偏幼态的长相。 导致她都二十一岁了,看起来还像十五六岁左右的未成年少女。 除了鼻子不像,她柳眉大眼与偏深邃的眉骨起伏与宁秉宇几乎如出一辙。 只是宁秉宇眉目更凌厉,但一样漂亮。 荣昭南以为宁秉宇还会继续问什么,但是对方只是笑了笑,继续拍照。 …… 另外一辆车上,欧司长推了推眼镜,皱眉看着自家小儿子:“你今天怎么回事,对着荣队那种态度,你在县里的时候认识他吗?” 自家小崽子和荣昭南唯一可能的交集就在西南那个小县城里。 欧明朗懒洋洋地道:“没什么态度,就是看他很嚣张的样子,不顺眼。” 欧司长莫名其妙:“人家哪里嚣张了,我看你脸色倒是嚣张,而且人家有人家嚣张的本事!” 欧明朗扯扯嘴角,不说话。 欧司长头疼:“这次的任务你一个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能参与,纯粹是上头认为你小时候在港府宁家住过,关系不错,不代表你真有本事,人家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战功耀眼……” 欧明朗讽刺地道:“行了,行了,知道了,我哪都不如荣昭南那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行了吧!” 宁媛和荣昭南闹掰了,他还以为那家伙抛弃好友去京城了,想不到又来了沪上。 欧明朗心烦。 入学几个月,他除了自己在交大正常课程以外,还忙得飞起来——去飞行学校封闭学跳伞和开飞机。 一直没空去看看宁媛,就给她写过几封信,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欧明朗看着窗外碧蓝的天出神。 这次参与老爸的“活动”,他应该有机会去复大找宁媛玩了! …… 这一次,他们一行人下榻沪上专门接待外宾的锦江饭店。 欧明朗和荣昭南也被安排了房间。 宁秉宇住的是套房,他把自己的外套递给秘书,随后看向欧明朗笑了笑:“阿朗有空吗,到我这里坐坐?” 欧明朗正准备进房间,闻言抬了抬下巴:“好啊,宇哥。” 说着他径自穿过走廊,像没看见荣昭南一样跟着宁秉宇和他的秘书进了房间。 欧司长尴尬地道:“这小子……” 荣昭南不咸不淡地道:“没关系,小孩子叛逆一点正常。” 欧明朗正关门,听到他的话,顿时气得白皙的俊脸铁青,什么叫小孩子! 他这年纪,都能让宁媛怀孕生小孩子气死荣昭南了! 但荣昭南已经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欧明朗气呼呼地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宁秉宇看着欧明朗,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和那位荣Sir关系不好?” 香港把警察叫做阿Sir,宁秉宇觉得荣昭南身上很有阿Sir的气质。 他猜测,对方或许是公安便衣。 欧明朗虽然不喜欢荣昭南,但是也不会拖后腿,只说:“没什么,我爸老拿我和他比较。”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宁秉宇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阿朗仔是最好的。” 欧明朗更心塞了,拍掉他的手:“……阿宇,我已经快二十岁了,不是当年那个七岁的阿朗仔了!” 哥,你别这副哄小孩子的样子,我并没有被安慰到! 宁秉宇坐了下来,优雅地卷起袖子,拉松领带:“是啊。阿朗仔长大了,能帮阿宇哥一个忙吗?” 欧明朗纳闷地问:“什么忙?” 宁家在香港是四大豪门之一,业务遍布香港和海外,能让宁秉宇请他帮忙的只有内地的事。 宁秉宇说:“你还记得吧,我母亲生了我们兄弟五个,其实我应该还有一个小妹的。” 欧明朗愣住了:“什么?!” 宁秉宇叹了口气:“我们是分批走的,母亲因为怀孕的胎像不稳,一直卧床静养到最后才走。” “不得不走那天,她却忽然发作,在祠堂里生下了最小的妹妹。” 宁秉宇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窗外:“当时府里发生了意外,我父亲的奶娘带着小妹先躲出府外。” “但是要赶离开的船,父亲最终只能强行带母亲先走,本来想先在香港安顿好,再回来找小妹。” 他苦笑了一下:“谁知道这一去,关口就关了,这么多年,我们就没能回内地。” 欧明朗忽然明白了:“所以阿宇哥,你这次回来不光是为了和内地‘投资合作’,还是为了找你的小妹。” 宁秉宇点点头:“外祖父已经卧床多年,希望一家团圆,还有母亲,她每天吃饭都会给小妹摆一副碗筷,家里永远按照小妹的年岁,备着小妹的衣服。” 他轻声道:“家里少了一个孩子,生死也要有个下落。” 欧明朗很有些唏嘘,问:“阿宇哥,你为什么不找我爸呢,他比我更能帮你!” 宁秉宇沉默了一下:“这次我回来是为了公事,找欧叔的话,就会成为公事,家里的意思大要张旗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欧明朗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想办法。” 这次宁家带过来的“投资合作”很特殊,所有人都要越低调越好。 宁家的顾虑是对的。 宁秉宇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我到时候让薇薇安把这些年我们能查到的线索都给你。” …… 荣昭南这接到了宁秉宇,一行人就忙了三天,全窝在警戒森严的锦江饭店里,哪里也没去。 眼见着就进入了十二月。 第四天,他在锦江饭店接到了陈辰的电话。 “京城那边来消息了,向家倒是挺多小动作的,也确实往宁南那边伸手过,但没有直接证据。” “何苏、向东那边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只有秦红星,她接过几个宁南市的电话,其中……” 荣昭南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陈辰的电话—— “也就是说,他们都有嫌疑,但都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谁和唐钧勾结?” 陈辰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嗯……” 荣昭南眯了眯瑞凤眼,在电视柜边上取了一盒中南海,抽了一根出来点燃。 陈辰没有挂电话,安静地等着下一个指令。 荣昭南这次,难得地不是单纯燃着烟,而是抽了两口,烟雾模糊迷离了他森冷戾气的眼睛—— “那就告诉阿恒,帮我给他们每方送一个冬至‘惊喜’,反正他们都不冤!” 陈辰倒抽一口凉气,啊,队长这是直接加特林机关枪,无差别扫射吗? 第230章 昔年下放前的往事 荣昭南波澜不惊地道:“既然当初他们谁都没能搞死我,就该知道有这一天,有什么疑问,让阿恒给我电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荣昭南挂了电话,去打开门。 “阿南,还在忙吗?”宁秉南站在门口,温淡一笑,眼睛下有点乌青的影子。 宁秉南看着没有三天前那么商业大亨的精英感了。 他的衬衫领口打开了两颗扣子,头发也没有梳在脑后,有些散乱地垂下却多了一种慵懒从容的感觉。 荣昭南看了一眼宁秉南手里刚打印出来的资料:“接个电话而已,宁少手里的活干完了?” 宁秉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这一本资料—— “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货物目录刚整理完,已经确定全部的货船运出发时间,你再看看货到港的时间和接应的时间有没有问题。” 荣昭南接过厚厚的一本资料,跟着宁秉南往走廊另外一间套房里走。 他随意地翻了一下,里面果然各类“货品”分门别类—— 装什么吨位的船,从哪个国际港出发,什么时候到港,全部清晰明了。 他看了下其中一项,忽然蹙眉:“这品类你们要以零件的形式运回来?” 宁秉南叹了口气,也有点无奈:“这类特殊飞机和很多你们想要的很多设备,对方是不可能出口的,只能拆了……” 荣昭南抬手,示意他打住:“荣少,是我不该在走廊提问商业机密,我们一会进了会议室再商讨。” 宁秉南微微一笑:“好,阿南顾虑周全,涉及商业机密还是谨慎一点。” 这条走廊上全是他们的人,每天都有金属探测器来检查有没有人安了窃听器。 所有人不许离开酒店,还这样谨慎。 荣昭南领着宁秉南进了一间大套房,里面一股浓烈的烟味和茶水味。 一大堆“商务”人士个个跟吸毒八天没睡觉一样,顶着黑眼圈在一堆堆资料和零件图纸里埋头苦干。 还有一堆人在声嘶力竭地打电话要数据,甚至吵架,好好的高端饭店,跟菜市场一样。 看见荣昭南和宁秉南进来,他们前两天还会起来敬礼或者起身礼貌叫人。 现在不管男女全都只当他们是空气,全都一副样子——莫挨老子,精气已经被吸干,有事烧纸。 荣昭南和宁秉宇都有些好笑,但也习惯了。 荣昭南微笑着扬了扬手里厚厚的品类目录:“各位同志,来活了,宁先生已经把品类整理完毕,变动比较大,辛苦了。” 一瞬间,大套间里面瞬间安静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他们。 下一刻,荣昭南和宁秉宇都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压迫感。 宁媛要在场,想必要感慨,啊,这啥压迫感,这是哪个时代都有打工人的怨气! …… 京城荣宅 “什么!你说向东怎么了?他要被强制退役?为什么!” 何苏不敢置信地抓着电话拔高了声音,温婉的面孔瞬间变得扭曲!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不行……他马上就要去军校了,你们不能这样,我家老荣……” “哐当!”她话还没落,电话就被一只大手瞬间按断了。 荣文武严肃冷厉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你想要用我的名义做什么,何苏?” 何苏见状,一颗心瞬间被紧紧地抓起来。 自家男人什么样,她一清二楚。 荣文武从来不肯动用关系帮自己人谋一点私利。 否则当初就不会连最看重的长子说舍弃,就舍弃了。 明知道那时候如果荣昭南退役下放,很有可能就被人报复整死。 可荣文武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不是自己儿子,她不心疼,还能利用老头子的性格来逼荣昭南下放。 但向东是她亲生的!她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儿子前途被毁,她的向东才是荣家的未来! 何苏咬着唇,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却没有落下来—— “老荣,我那么小就嫁给你,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用你的名义对外招摇过?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越是泪光盈盈,越显得她心酸无助。 看着温婉妻子难过的模样,荣文武表情也软了些。 这些年,满大院的人,谁不说何苏美丽,又性格温柔低调,是一等一的贤内助和好母亲。 前些年,大院里谁家有点困难,求过来,何苏二话不说都会帮忙。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性格温柔软和,容易被人挑唆,去犯纪律错误!”荣文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何苏见他态度变化,眼泪瞬间落下来了,悲伤地靠着他肩膀温软地哽咽—— “老荣,向东是我难产生下的孩子,他现在才二十岁,他靠着自己拼命拿到了军校的推荐,没沾过咱们家一点光,难道你要看他一辈子毁了吗?!” 荣文武却没有因为妻子的温柔而动容,反而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将何苏推开,眼底带着严厉的怒火—— “如果不是他干了缺德混账事,作风败坏,会被强制退役?你这个当妈的怎么教的,让我的老脸在部下面前都丢尽了!” 何苏被骂得浑身发僵,深吸一口气辩解:“那个军区医院的小护士怀孕流产而已,这种男女关系的小事,需要拿向东的前途……” 荣文武听着何苏的狡辩,气得打断她的话—— “什么叫做小事,他一个普通士兵服役期间看病违反规定,致人怀孕,还抛弃那姑娘致人流产!” “这叫做无视组织纪律,道德败坏,他有什么资格留在队伍里?!” 何苏瞬间表情难堪起来:“老荣,他是你儿子……” 荣文武被气到了:“你也知道他是我儿子,他现在二十了,当年犯事儿,还能说他十来岁年纪小,昭南为了他退役下放,不也二十出头吗!” 何苏眼见自己的求情,却换来丈夫的一顿好骂,心里越发难受又难堪—— 她像说不下去了,泪光盈盈捂住胸口坐下来:“你果然还是在怨我和向东!” 她惨白的脸色愈发显得凄凉伤心,呢喃着说—— “但当年向家那孩子出事的时候,昭南本来就也在现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向东还是个崇拜哥哥的十来岁孩子啊,他能有那本事也没那胆量把向家那孩子推下楼!” 她提起当年的事,说一句,荣文武脸色就难看一分。 第231章 荣、昭、南……你可真狠! 何苏含泪拉着荣文武的手,说:“当年向家那孩子废了,向家闹得厉害,也是老荣你提出来让昭南退役下放赎罪的。” “我还阻挡过你,你忘了吗?昭南恨我,你也恨我就算了,别牵连向东!” 以往她身上心口不舒服,老荣就会软和下来。 但这一次,荣文武冷着脸:“我没有恨你,当初决定让他退役下放,是我的决定。” 他顿了顿,严肃地道:“但昭南能因为犯错退役下放,向东犯错,为什么不能退役,别慈母多败儿!” 何苏僵住了:“难道是我不愿意教孩子吗,我跟着你被下放西北学习,就留着向东十几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服役!” 她哽咽着泪如雨下:“他喜欢一个女孩当精神寄托有什么错,不就是分手流产吗?“ “那个女的就要举报他玩弄女性、道德败坏,毁了他一辈子的前程,这种恶毒的女人,不活该流产?谁敢娶进门?” 何苏温婉美丽的面容哭得梨花带雨,让人于心不忍。 可惜这次,荣文武眉心紧拧,脸色更难看—— “向东十几岁在军中就是孤苦伶仃,那昭南在情势最不好的时候,却退役下放改造是什么!” 何苏僵了僵:“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荣文武脸色肃穆冷厉:“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荣文武丢不起这个脸!“ “他从部队滚回来,给老子下炼钢工厂基层锻炼去,我没发话谁也不许让他回京城!” 说完,他转身摔门离开。 何苏这下真是不必装都脸色惨白地靠在沙发上了,又气又恨,手都气得发抖。 大门一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却比何苏看起来大不少的秘书模样的女人端着药进来。 她一见何苏的摇摇欲坠的样,马上奔过去,放下托盘和药物,抚拍着何苏的背后—— “苏苏,你平静下来,深呼吸,你有哮喘心悸,不能太激动,小心犯病!你可不能倒下!” 说着,她把何苏搀扶进了不远处的书房。 赶紧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一瓶进口药给何苏嘴里喷了一下。 何苏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复了些,呼吸也稍微顺畅了:“徐姨……我不会倒下的……有这么个父亲,向东和朝北只能指望着我呢!” 她疲倦地在凳子上坐下来,支着额头,红着眼圈咬牙道—— “当年那个女人刚生下荣昭南就和荣文武离婚,带着孩子到国外去了,是我陪了他这么多年,甚至下放学习吃苦受罪的!” 何苏深吸一口气,眼泪到底没忍住落下—— “他性子急躁,是我在背后周旋,做好人,他却一点都不念着我和两个孩子一点情分!!” 她恨恨地道:“就是一点男女关系的破事,他不肯帮向东周旋就算了,居然要向东去当工人,这是什么父亲?!” 身为何苏的私人秘书,也是她的亲姨妈,徐姨眉心拧了拧—— “苏苏,你不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吗,那个小护士流产都没有说出来,现在都分开半年了,却突然抖出这件事?” 何苏一愣,冷静地想了想。 是的,这件事突然爆出来,怎么都透着点古怪。 简直像是冲着要毁了向东的前途来的,要知道向东好不容易才考上军校! 也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她刚才在对付荣文武的质问时,情绪上头和荣文武硬碰硬了。 才把局面彻底搞砸成现在这样! 否则以她的手腕,就算向东实在没办法留在部队,荣文武也会愧疚,帮向东找个好单位或者送向东去读好大学。 哪里至于让向东去工厂当工人! 何苏眉心拧了起来:“难道是有人针对我,还是针对向东,又或者整个荣家……” “铃铃铃……”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来了。 何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向书房的电话。 却发现不是书房的电话响,而是刚才她和荣文武吵架的起居室里电话响。 荣文武嫌何苏的书房太女气,到处都是花里胡哨的装饰、悲春伤秋的各种文学,没有半点意义,从来不会进来。 工作人员里,只有徐姨被允许进来打扫她的专属书房。 所以,何苏干脆让徐姨私下找了关系,安装了仅属自己的加密私人线路电话。 她用书房这个电话联系任何人,都不会被追踪到,很方便。 但起居室的电话则是大院统一安装的。 何苏起身,让徐姨扶着自己到起居室的电话边,拿起了话筒。 电话那头传来秦红星哭泣的喊声:“何苏姐,我清大的学历要被从档案里取消了,你快救救我!” 何苏一愣:“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红星是典型的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不是考上清大的,是靠着推荐上去的。 很多人可能高中都没读过,就成了清北之类重点大学的学生。 但现在恢复高考了,也没听说要取消工农兵大学生的学历呀! 何况秦红星都毕业一年了,大学里怎么就突然查什么作弊,要取消学历? 何苏很疲倦地揉着太阳穴,怎么她、向东和秦红星都在走霉运。 秦红星抽噎着道:“我……我大学考试和毕业论文作弊了……我上课又听不懂。”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不是考上来的学生,有几个能听懂课程啊,大家不都这样吗,老师也不管,现在什么意思?!” 何苏冷笑,那是老师不管吗?是老师压根不敢管吧! “你不要急,跟你妈说了吗,秦家也是有脸面的人家,找找关系!” 何苏闻言软语的问,眼底都是不耐烦。 自己的事儿还棘手,她原本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十三点,如果不是必须维持善解人意的大姐姐面具。 秦红星哭着摇头:“我爸去世后,她也叫不动人了,我妈听教育单位的人说,以后可能会不承认工农兵学历……” 她现在急了,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短板了——父亲去世后,秦家早就大不如前,还树敌颇多。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和荣昭南订婚,她也没有工作单位这个推荐名额上清大。 她的学历被从档案里划去,她最骄傲的资本之一就没了! 大院、工作单位,人人都嘲笑她,甚至鄙夷她! 想到这点,她就很崩溃! “你必须帮我!那些人是欺负人!”秦红星大喊。 何苏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气到,柳叶眉拧了起来。 她绵里藏针地冷笑:“我,我能帮你什么,我自己都焦头烂额……”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马上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秦红星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 “不知道,我在办公室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说什么,今天是要送我一份冬至礼物。” “然后单位办公室主任就过来告诉我学校那边接到我论文和考试作弊的举报,要取消我学历,还要从我档案里划掉我的学历!” 何苏一听,整颗心忽然就掉进了冰水里,她“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女人温柔美丽的脸一瞬间扭曲,咬牙切齿地道:“荣、昭、南……你可真狠!” 徐姨一愣:“你怀疑是荣昭南的手段??” 第232章 谁都没我命好 何苏苍白着脸冷笑,颤抖地捏紧了拳头——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唐钧失联后,我和秦红星就接二连三地遇到这些坏事!” 釜底抽薪,直戳她们的软肋。 徐姨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苏苏,难道荣昭南已经知道是你让唐钧对那个村姑动手的事了?” 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急了:“十年前你就知道唐钧不是好东西,是敌特,你当初不举报他,还跟他联系,难道你……” “徐姨,我有好好的荣夫人不当,蠢到去当特务么?这么多年,我没出卖过任何消息给他!” 何苏冷冷地打断了自己小姨的话。 她做什么特务,她又不是没脑子,放着大好前途不要! 徐姨心急如焚:“你不给这种人好处,他凭什么帮你,就凭你当初和他同在一个文工团?” 何苏优拿了帕子擦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地道—— “就凭我当初他年幼从唐家走失,没有我劝团长收留他,没有我照顾,他未必长得大。” 何苏轻描淡写地道:“这一次,他只是还我在文工团暗中照顾他的人情罢了。” 她只是恰好在十年前发现唐钧的私人电台,拿住了他的把柄,又一直没举报他而已。 这不代表她会蠢到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被唐钧利用当特务。 荣文武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不是傻子,她要有出卖他的异动,就被他抓了。 所以,只有唐钧被她利用的份儿。 徐姨不放心:“唐钧失联了,也没去他工作单位上班,说明他暴露了,行动失败,他万一出卖你……” “没有万一,他是为了我宁可死,也不会出卖我。”何苏淡定地道,顺势给自己上了口红。 徐姨一愣,很是狐疑:“苏苏,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何苏看向镜子里自己美丽温婉的面容,冷冷地道—— “我看上的男人,都要到手,我看不上,却看上我的男人,都会为我死心塌地。” 唐钧,不过是其中一个。 从他十四岁偷看她洗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自己的裙下臣。 虽然,那时候她看上的男人是正值壮年,相貌堂堂,曾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前途无量的荣文武。 那时候她在台上慰问表演,一眼就看中荣文武,打听到他离婚了几年,前妻出国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好机会来了。 哪怕知道荣文武心里从未放下过离婚的大家闺秀前妻,她也用尽手段捕获那个男人! 比起荣文武,唐钧只是区区沪上唐家一个旁支的小毛头而已。 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怎么配得上她这文工团的舞唱双绝的台柱子?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照顾大的少年偷看自己恶心,大大方方地洗,让他看。 她喜欢在台上风光无限,喜欢台下无数男人们看着自己的迷恋与爱慕。 对男人们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会为她所用的! 唐钧,更是亲情和欲望的交织,会让他煎熬,会让他舍得为她去死! 何苏看着镜子自己美丽温婉的脸,露出冰冷的笑容。 徐姨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心情复杂:“你既然那么确定唐钧没有出卖你,那为什么荣昭南会对你和秦红星出手?” 何苏拿脂粉扑了下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我是加密路线,无法追踪,唐钧干这种掉脑袋的活,肯定也是用加密路线。” 她慢慢地分析:“我没有与唐钧见面,留下任何证据,纰漏肯定不出在我这里!” 徐姨皱眉:“你是怀疑秦红星那边走漏了消息,可她根本不知道你要杀荣昭南那个乡下媳妇儿,逼荣昭南现身。” 何苏嘲讽地勾起唇角,眼底都是厌恶:“除了她还有谁?!” 唐钧和她一起待过的那个文工团早就解散很多年,更何况唐钧当时在文工团甚至都不叫唐钧。 他是唐家走失的孩子,回到唐家才改了大名,跟自己又很久不联系了,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认识! 何苏咬着牙,眼底都是复杂汹涌怨恨—— “只有秦红星最开始的时候,跟宁南那边的人有过几次联系,她那个十三点,大蠢货,怕是被荣昭南查到了。” 徐姨担心:“万一到时候他找了秦红星逼供,秦红星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何苏并不在意:“你也说了她压根不知道的任何计划,荣昭南能问出什么来?” 何苏冷冷地道:“他最多就是查到秦红星找过我,给过我宁媛的资料,他要有任何我跟唐钧联系的证据就不只是对向东下手……” 何苏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就算当着荣文武的面,我那位心狠的继子都会毫不犹豫地对着我脑袋开枪!” 他没有证据,单纯就只是怀疑而已,都会狠狠捅了她和秦红星的软肋一刀! 果然是属虎狼的男人! 徐姨叹气,拿了梳子给何苏梳头。 “苏苏,既然荣昭南没死在乡下,至少暂时先不要招惹他,他在暗,你在明,万一再动手,就容易抓到把柄!” 何苏强忍着心头的难受与恨意,咬牙笑了—— “放心,对付男人,我一向很有耐心的,我会先把老荣哄好,不会随便再出手,徐姨!” 就像毒蛇对付自己的猎物,很少咬第二口。 不中则退,再积蓄毒液和力量,潜伏下去。 徐姨略放心了些:“你是聪明人。” 何苏看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抚着脸,忽然问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你说是我那漂亮的继子长得好看,还是我长得更好看?” 徐姨沉默了一下:“你一直都是最好看最聪明的,才能成为荣家的女主人!” 何苏轻笑着对镜子自言自语:“是的,所以她永远跟我比不了,谁能想到当年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辈子都回不了国,还死得那么早。” 她叹了一口气:“从此,丈夫也是我的,儿子也到了我手里,这就是他们母子命不好,让我命好!” 她会用尽力气,让自己一直命好下去! 这次没弄死那个村姑,是唐钧太无用,又命不好地影响到了自己。 “好了,我要去给老荣熬汤了。” 何苏再站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波澜不惊,温柔纤细又美丽大方的好妻子。 她叹气:“他啊,最近喜欢广式龙骨莲藕汤,要汤头鲜美的,我昨天刚买了点瑶柱,学了粤式汤的做法。” 徐姨担忧地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却能读得懂里面强行压下的愤恨。 …… 大院里,荣文武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怔然地看着树上的叶子。 “领导,您还好吗?”董秘书给荣文武递了药。 荣文武脸色像是苍老了许多,接过药:“儿女都是债啊,有昭南的消息吗?” 董秘书看着自己领导,推了推黑框眼镜:”您说了不让我们追查他的下落,所以如果荣队不给我们消息,我们也找不到他。“ 荣文武哂笑:“那小子有的是护着他,为他抱屈的人,我想找,还未必能找他。“ 看着自家老领导仿佛苍老疲惫了不少的样子,董秘书忍不住低声道—— “您为什么不跟荣队解释清楚,您当年的用意,让他一直误会您!” 荣文武没说话,好一会才哂笑:“他不会听我说的,解释就是掩饰,这句话还是我教他的。” 董秘书沉默了下去。 荣文武想了想:“你把我补发那些的工资算算,拿一半给陈辰寄过去。” 董秘书愣了下:“荣队最近没有再问我们要钱了。” 荣文武摆摆手:“就放陈辰那吧,以防万一。” 董秘书没有再说什么:“是。” 荣文武看向头上的梧桐树。 这种法国梧桐树,在沪上到处都是,他遇见那个人的时候。 她家的轿车就停在霞飞路的梧桐树下,她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他一眼。 …… 此刻何苏那“命不好”的儿子——荣昭南终于完成了大部分繁忙的“商务工作”。 他能从锦江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整整十天后。 他开着车回到复大,已经快九点了。 荣昭南把车找了个地儿停好,往宿舍走。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窈窕娇小的人影提着个老式保温桶站在宿舍外头的路边等他。 荣昭南幽暗的眼里闪过亮光,正要过去。 却看见有几个回宿舍的男学生看见那娇小的人影,交头接耳了一下,就走了过去,围住了宁媛。 荣昭南清冷的眼眸眯了眯,快步走过去。 第233章 荣公子也是有点疯批在身上的 才走近,他就见有男学生腼腆地问:“师妹,你是哪个系的,能认识一下吗?” 被几个男学生围住宁媛愣了一下:“……”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哎?她两辈子也没见过主动向自己搭讪的男性! 改开后,大学里的男孩子们原来是奔放热情,但又很客气礼貌的,他们并不叫人讨厌。 但是她有喜欢的人了,刚想拒绝:“我……” “你们想对我小妹做什么?”荣昭南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几个男大学生一愣,转头一看荣昭南,莫名其妙地在对方阴森眼神下就有点慌。 “没……没什么。”几个人慌张又腼腆地赶紧转头跑了。 宁媛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朝着他弯着大眼睛:“哎呀呀,这是谁呀,这不是我那一出差就十天的表哥吗?晚上好啊!” 荣昭南没好气地冷道:“我忙得很,看来你这十天也很忙,你跟我上楼!” 说完,他迈着大长腿就拖着她朝着自己宿舍走。 宁媛看着他清冷又气呼呼的背影,实在想笑。 进了宿舍,荣昭南刚要兴师问罪,就感觉背后一道娇娇小小的人影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他腰。 “你想我了没,我想你了哦。” 荣昭南只觉得背脊一僵,酥麻感觉差点让他没站住,就想把身后作怪的姑娘拽过来狠狠亲一顿。 他这么想了,也是这么做的,一转身就抱住宁媛的腰背,低头就亲。 宁媛没挡着他,他的吻也不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热烈,呼吸交织在一起,舔舐过她软嫩口腔里每一处。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他在品尝她,品尝她的味道,品尝她的……身体。 啊,好色气又变态! 宁媛被亲得面红耳赤的,拍了他一下:“你……你亲就亲,亲得那么……那么不要脸干什么。” 色气十足,这人真是,骨子里哪里像脸上的高冷! 荣昭南看她躲开,也没有再继续,只是微微喘着气,眯了眯眼:“咱们不要脸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 宁媛无语:“等等,打住,你让人给我打电话叫我等你,难道是为了做不要脸的事?” 就不能先“久别重逢、小意温存”一下吗? 十天不见,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荣昭南刚想说话,就看见面前的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疑惑—— “话说,你这十天除了忙生意接待客人,还有时间去学习夫妻之道,我看你忙得头发都没有剪?” 荣昭南僵了一下,别开眼睛,轻咳一声:“已经在找人要‘教程’了。” 宁媛看他那心虚的样,又瞧着他白皙眼下的乌青,也没戳穿他。 荣公子现在对男女情事,处于又菜又爱玩,但是偏偏前些天没空玩,连找资料都没空的状态。 宁媛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应刚说,他们已经完成对唐钧藏身仓库的探查,抓了一批潜伏的上下线,让你有空的话去一趟他们局里。” 荣昭南点点头,抱着她在床边坐下:“知道了。” 宁媛坐在他大腿上,打开保温桶,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水来:“这是阿婆让我拿给你补补的。” 看着荣昭南接过来,宁媛给他递了勺子,认真地说—— “我只是那些人用来对付你的祭品,他们的目标还是你,这次没有成功,你我都要小心。” 她在复大还好,人员流动单纯,他在外头面对人员复杂得多,那就危险了。 宁媛话音才落,荣昭南的手就顿了顿,清冷的狭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他放下手里的红糖鸡蛋水,看向她:“宁媛,很抱歉!跟我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顿了顿:“以后也许还会有针对你的阴谋或者袭击,我会尽一切所能保护你!” 宁媛愣了一下:“我知道。” 荣昭南清冷的瑞凤专注地盯着她:“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说好了,谁也不许反悔。” 宁媛一愣,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最后这一句话,孩子一般。 又倔不安。 宁媛说想什么:“荣昭南……” 荣昭南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自己自私,但狼一生都只会选择一个伴侣,这辈子,我就选你了!” 宁媛看着他那看似清冷淡定,却隐着火光炽热的眼。 年轻的荣昭南,他还不是电视上那个沉稳冷漠、威势深重的大人物。 可他眼底固执到偏执的压迫感,已经让人不敢也无力拒绝。 宁媛叹了口气,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荣昭南,你知道做买卖的人,最要紧就是信守承诺,我既然答应和你当真夫妻,就不会随便因为一点危险和困难就反悔。” 这小哥哥身上是有点疯批的,但隐藏得很好的。 也对,不疯魔不成大器,能走上那样的高位,他的人性底色怎么会是软弱与好说话呢。 宁媛弯着大眼睛笑了笑:“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毕竟咱们是革命伴侣,得一起建设四个现代化!” 跟他在一起是很危险,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换个角度自我安慰一下——他上辈子的老婆不也没死吗? “而且,我的店后天就要开业了,我自己想去闯社会做买卖也会遇到危险,就当虱子多了不愁。” 宁媛耸耸肩。 这年头,不少枪支和弹药还在民间,更没有什么管制刀具的说法。 危险程度是几十年后的年轻人从未感受过的。 1979年出台第一部《刑法》到1983年触发全国大严打,那段时间城乡治安真的很不好。 早已不是前些年夜不闭户的时候。 可就像灿烂的朝阳跃出翻涌的大海,这是个最好也是最坏的时代,机遇与危险并存。 荣昭南看着面前的姑娘,心情复杂,又像心底有沸腾的热水,她就是点火的人。 他眼神慢慢地变得深沉,忽然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仰头吻着她的唇。 宁媛只觉得自己的背脊被他修长的五指扣住,这个吻没有任何掠夺的意味, 他就是温柔得让她脊背都软了。 好一会,两人才分开。 宁媛嘴儿小,都被他亲得红肿,亮晶晶的。 两人呼吸都是乱的,也能察觉肌肤熨贴的炽热与荷尔蒙的悸动。 宁媛小圆脸也是红的,喘得厉害。 荣昭南声音喑哑,清冷俊美的面容和精致的眼角都是欲望的殷红。 可他垂下长睫,轻吸一口气把她放下地:“今晚你早点回去,我没准备好,就不留你了,不打无准备的仗。” 宁媛愣了下,想笑,又怕惹恼耳朵红红的某人。 第234章 他急了!他急了! 宁媛到底没忍不住笑出来,荣昭南脸色一下子僵住,皙白的脸开始发红,咬牙捏紧她的小腰:“你笑什么,我……又不是不会,是怕你难受!” 宁媛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他急了!他急了! 看着他又恼又窘的样子,她越想憋笑,越忍不住:“啊……哈哈……对……谢谢。” 荣昭南恼羞成怒,一掀她衣服下摆,就去亲她的胸和小肚子:“不信,我们今晚就试试!” 宁媛站在他面前,被亲得拱起身体,也忍不住红着脸拍他的肩膀—— “真的不行,我明天八点有课,还要去准备开业,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去医院!” 她已经不是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也不是上辈子依靠男人活着的隐忍妇女。 生怕男友或者丈夫不舒服,自己不舒服也要勉强承受。 荣昭南僵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忍下来躁动,别开脸:“嗯……” 他明明决定放她走,被她激了一下,就又忍不住了,真是疯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重欲的人,也最讨厌失控和上瘾。 可她却总能让他自己没什么底线,特别是两个人差点彻底圆房之后。 荣昭南低头把脸埋在她软软的小肚子上,跟只狼蹭肉似地蹭了蹭。 男人喑哑地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然后去洗冷水澡。” 明明在锦江宾馆白天忙得无暇多思,可睡觉的时候,晚上都会做梦梦到她,想要得小腹和骨头都会发疼。 他厌恶自己这种发情兽类一样的状态,理智都不可控。 他闷闷地从鼻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要怎么样,这症状会好点?是不是我们当了真夫妻就好了。” 宁媛看着怀里俊美的男人跟只大狗狗一样蹭她。 他头发长了点,乌黑像有流光一样的柔软发丝蹭着她的身体。 柔软又酥麻,直接撩到她心底的痒处。 明明杀伐果决的男人,却像十几岁的少年一样,连眼角都因为渴求自己变得微微发红,真是…… 哪个女人受得这样啊了? 看着他眼底的隐忍与压抑,都是为了自己,宁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既然……你都能弄到港府的书,国外的计划生育用品,那外头的录像带什么的,你有机会看得到吗?” 荣昭南一愣,马上问:“什么片子,我有退役的战友在海关,也许可以找找?” 她终究是心疼自己的,这个认知让荣昭南心情很好。 宁媛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电影名字,大概是港府绍氏电影公司出的。” “专门拍男女关系的片子……嗯,就是未成年不能看那种片子。” 她记得,这个时候,港府应该已经有了风月片,以绍氏的风月片名气最大。 用这种片子给荣公子做启蒙,其实和几十年后,青少年从岛国A片上学习两性关系一样蠢。 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国内压根没有这类书,自己对国外又不了解! 看着荣昭南同志认真地听着,还从桌子里拿了个笔记本出来。 宁媛脸色都窘得发红,干巴巴地道:“哦……对了……还有一种夫妻房事用品东西叫做润滑油的。” 荣昭南咬开笔盖,认真地记录了下来,说:“行,给我几天,我给羊城的老战友打电话。” 宁媛呆滞:“啊,你……你找老战友要这种东西不会很奇怪吗?” 她光自己说都能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了。 上次问杭州的老战友要女人内衣裤,现在是打算问羊城的老友要风月情色片…… 人家会不会认为自家队长去了农村几年,终于发疯,成了心理扭曲的变态? 荣昭南放下笔记本,很是淡定:“我当然有我的说法。” 宁媛想起了,哦,对了——他是各种临时工,找点啥工作需要的借口。 看着宁媛漂亮的眉眼,荣昭南忽然一边放下笔记本,一边说—— “我见过了宁家这年轻一代的掌门人——宁秉宇,他眉眼和你很像,后来我让人找了宁家主家两房子女的照片。” 宁媛一下子捏紧了拳头,看着他:“怎么样?” 荣昭南略沉吟:“主家两房三代人,他们不分男女都是乌眉大眼,眉眼极其俊秀,只是男的眉粗,女的眉细的区别。” 荣昭南说着,看向她的眉眼,“如果单纯从眉眼来说,你的眉眼就是典型宁家主家人,我猜测,你确实和他们有血缘关系。” 宁媛愣住了,她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不太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戴着的那一枚翡翠辣椒。 看着她呆呆茫然的样子,荣昭南眼底闪过复杂与怜惜。 他干脆地伸手抱住她:“先不着急,宁家大少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月,我先探探口风。” 宁媛好一会,才轻轻点头:“如果可以,能帮我查查荣家内部的情况吗?” 宁媛顿了顿,嘀咕:“随便认亲,我怕我还没享受到亲情,就先踩坑里了。” 荣昭南有些惊讶,随后眼底倒是不掩饰对她的赞赏:“你这贪财好色的家伙,没被泼天的富贵冲晕头,也是难得。” 宁媛白了他一眼,戳戳他肩膀:“这泼天的富贵,不是人人都有命可享受的。” 上辈子看过的小说和TVB的豪门剧,甚至各种港澳豪门八卦都告诉她—— 这种豪门,少不了各种内部钩心斗角,争权夺利,出人命都正常,某些豪门甚至原配一房死绝! 再说了,万一跟那种狗血虐文言情小说一样—— 宁家还有个被她养外婆掉包,在豪门千娇万宠、金尊玉贵长的假小姐,全家都看不上她个大陆土包子亲女儿呢? 宁媛嘀咕:“万一假小姐还是我亲兄弟爹妈的宝贝,又有什么鬼白血病、肾衰竭,要把我抓去抽血、割腰子、抽骨髓给假小姐怎么办?” 荣昭南愣住,皱眉:“你……去哪里看来奇葩狗血的传闻?器官移植是随便抓个人就能用,不用配型的?” 宁媛有点怨气地冷笑:“我在地摊上看的,哼,还要花不少钱呢。” 上辈子干完家务,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言情小说! 一不小心在就被这种狗血虐文吸引,甚至去微信里充钱,就为看个追妻火葬场。 结果火葬场个屁,不但自己越看越上火,乳腺堵了,还为充钱看小说这事儿和李延吵过架! 更抑郁了! 荣昭南揉了下太阳穴:“你没有富贵迷眼是对的,但也大可不必思维发散到脑子失踪的地步。” 宁媛叉腰:“……别以为你拐弯骂我没脑子,我不知道!” 她冷哼:“我就开个玩笑,这是现实世界,我肯定要先探探宁家什么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认亲,你帮帮我呗?!” 荣昭南戏谑地勾起唇角,捏捏她小屁股:“我现在也是生意人,宁老板想要知道宁家的情况很简单,不给点什么当报酬,比如亲一下?” 第235章 荣大佬,你是不是闷骚 宁媛大眼眨了眨,这才想起来——对哦,荣昭南既然是负责接待宁大少的人。 按照他的个性,怎么可能没查过宁家的情况。 她一倾身,大大方方地在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上“吧唧”亲了一下。 想了想,她干脆又“吧唧”“吧唧”“吧唧”给他俊脸上左右开弓外带脑门各亲一下:“呐,报酬加倍。” 荣美人这副几十年后能当娱乐圈顶流的一张小白脸,她亲了也是她赚不是? 亲完,她就看着荣昭南被亲得有点懵,愣了好一会,然后居然耳朵红了。 宁媛:“……” 靓仔,你抱我去浴室看你脱光光洗澡,你扒拉我裤子的时候,也没瞧你脸红,肆无忌惮又骚气得很。 亲你两下,你在脸红个毛线? 莫非阁下是闷骚那一挂的,自己主动撩人压人都可以,别人主动撩你就受不了? 荣公子果然别开了脸,一副——哎呀,她居然真亲过来了的样子! 他维持镇定高冷的样子,轻咳一声:“宁家两房,老爷子瘫痪前是荣家掌权人,生了有两个孩子,也就是现在荣家两房。” “长子宁正坤六十岁,现在是荣家的实际掌权人,生了一子二女,次子宁正廷是港大校长,生了五个儿子。” 他顿了顿:“但是宁正坤的小儿子宁秉风,却没有被他选为荣家下一任接班人,反而选了老二宁正廷的长子宁秉宇栽培,当下一代接班人。” 这也是为什么宁秉宇会来沪上的原因。 宁媛听得秀眉紧拧:“这……一听就感觉宁家内部很复杂,怕有争产风波。” 不培养自己儿子,反而培养弟弟的儿子当接班人,谁会这么大公无私? 荣昭南点头,神色淡淡地说:“宁家从解放前就在海外有生意,到现在遍布海内外。” “北美的码头、中东的油田,港府的地产……这么庞大的利益面前,别说兄弟了,父子相残也是正常。” 宁媛心情是既高兴又担心。 刚才一直和他胡扯八道什么小说情节,其实是因为她心里挺没底的,情绪有些混乱。 盼了两辈子了,她死都死过一次了,现在可能马上就找到亲生父母,却又忍不住想—— 为什么他们遗弃自己,是因为不想要女孩吗? 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不得已?他们真的会喜欢她这个没有在身边长大的女儿吗? 宁媛心情复杂,欢喜与忧伤都看在荣昭南眼里。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那些所谓的港府豪门之中情势复杂,我会帮你再打听清楚,宁家之中有什么矛盾或者麻烦没有。” 宁秉宇人都已经在沪上了,不着急。 就算宁秉宇回港府了,以后自己也会经常和宁家打交道,主动权在自己和宁媛手里。 优势在我方,不打无准备的战役! 宁媛心情缓和了不少,点点头:“嗯!” 荣昭南吃完了红糖鸡蛋糖水,随后就送宁媛回了她的宿舍。 宁媛站在自己宿舍楼下,看向荣昭南,大眼弯弯:“我和爷爷阿婆的店后天开张,你来吗?” 荣昭南清冷的眼底闪过温柔:“不忙的话,我会去。” 他不但会来,还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不过现在暂时保密。 …… 宁媛第二天又找时间去了一趟方阿叔的裁缝铺子。 她之前其实跟方阿叔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方阿叔家门口就是一个公用电话亭。 宁媛在学校公用电话打出去,都是他的人接的。 这次方阿叔终于派了两个伙计驮着一包包的东西,踩着三轮车把宁媛送回了学校。 那只伽楠香古董手镯子就留在了方阿叔手里。 也算大家皆大欢喜。 到了新店开业前一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宁媛站在门口的一面贴在墙壁的镜子前,左右转了下自己的小圆脸。 然后,她开始尝试用楚红玉送的口红涂嘴巴—— “阳阳,你说我要是妆化浓点的话,会不会能像红玉姐一样成熟漂亮?” 明天她的门店开业的日子,她试图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 严阳阳正在背英文,看了她一眼,摇头:“不,你这样只会丑得别具一格。” 宁媛:“……严大姐,你老爱说这种大实话,好吗?” 说着,她转身打算问楚红玉的意见。 谁知道楚红玉刚好拿着衣服准备到镜子前换上,宁媛一转身,两人撞一块。 眼前的细腰丰胸的压得让宁媛一惊,差点鼻血都要出来,她是女的都受不了这诱惑啊! 楚红玉一边换上衬衣,一边瞧着直勾勾看自己胸的娇小姑娘,懒洋洋地笑:“侬看什么呀?” 宁媛老老实实地羡慕:“楚玉姐,你身材真好,波涛汹涌。” 不像她,打牌一对A,再挤挤,勉强算一对B的小桃子。 楚红玉看着她自己涂了个大红唇,一挑弯月细眉:“咱们每一个小姑娘,都各有各的腔调,晓得伐?” 她顺手拿了手帕替宁媛擦掉嘴上过多的口红膏体—— “你长得娇小可爱,不合适涂得那么浓,再过些年你就知道,男人们都喜欢单纯又嫩的长相。” 宁媛扯扯唇角:“我管男人喜欢什么,但我喜欢像你和阳大姐一样,美得看起来很不好欺负。” 男人们喜欢的娇小、幼态、单纯三个词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 兄弟们,这女的看起来又好骗、没社会经验,好拿捏,好欺负、好控制,谁弄到手赚了! 比如于强母子,怎么会选择她下手? 他们也见过楚红玉和严阳阳这样不同风格的大美女经常和她一起出入唐老家。 按理说于强母子一直比较喜欢沪上本地姑娘,认定女大学生被强暴了不敢声张。 他们在根本不知道楚红玉背景强大的情况下,楚红玉这个沪上的姑娘,才是他们最应该选择的目标。 于强母子却本能地就先排除了楚红玉这个本地人,直接对自己下手了。 无非就是楚红玉长了尖下巴一张妩媚艳丽,却不好惹的美人脸。 鬣狗们都知道看人下菜! 楚红玉一愣,左右开弓地揉着宁媛的小圆脸—— “宁宁倒是清醒,不过单纯、可爱、幼嫩这几词在特定时候也很有用,比如你——扮猪吃老虎的时候。” 宁媛的小脸被她揉成一个包子脸:“哦!也对!” 到底是楚红玉,提醒了她一件事——单纯无害天真可以成为自己的掩护色! 当初在县里她不就是靠这个骗过了柳阿叔吗? 扮猪吃老虎,做买卖的时候只要自己不是猪,而是猎人就好了! 楚红玉松了手,拿了化妆品帮宁媛描画:“不同的美,有不同的效果,要善用所长。” 不一会,宁媛就看着镜子里自己小圆脸皙白细腻,眉目精致,大眼红唇,长卷发散下来,竟有点邱淑贞的港风美人的范儿。 她忍不住对着镜子左右看看,感慨:“红玉姐的手艺真好,明天开业我就化这样的妆这样去!” 她两辈子除了会涂点口红,完全不会化妆。 楚红玉伸手给宁媛看自己手里印刷着英文的精致铁盘—— “这个明天借你,它叫粉饼,是外贸货,比扬州国营二厂的盒装鸭蛋粉好用,这粉压实在小铁盘里不会散出来。” 说话间,丁兰抱着干衣服进门。 她眼睛一亮,伸手就从楚红玉手里拿过了那个盒子:“红玉姐姐这是什么好东西,可以给我试试吗?” 她自来熟地打开盒子,拿了里面的粉扑对着镜子擦了起来,惊叹——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粉,又轻又薄,红玉姐你有钱,送过宁媛发卡和裙子,能把这个用过的擦脸粉送我吗?” 说着,丁兰眼巴巴又看向宁媛:“宁媛,你说对不对?“ 第238章 啊,闻见了奸商的味道 宁秉宇笑了笑,从善如流:“宁宁,那你可以叫我阿宇哥。” 他轻轻推了鼻梁上的眼镜—— “阿南我的好友,他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早知宁宁今天店铺开业,我定会送来开业贺礼。” 荣昭南的妹妹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唯一相同的,也许只有她也能听懂粤语。 宁媛大大方方地笑道:“阿宇哥客气了!” 如果宁秉宇真是自己的大哥,也难怪能越过大房子女,成为宁家的下一代掌门人。 未来能执掌商业帝国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温柔人物。 可宁秉宇只要愿意,就能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但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基础技能她也会! 宁媛大眼弯弯地笑着:“你们人能到我们店里就已经是礼物了,叫我不甚荣幸!” 宁秉宇不过是因为看重荣昭南,才对她这个荣昭南的‘亲妹妹’刻意显得亲切罢了。 宁秉宇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大眼睛弯弯,明丽又灿烂,让人心生好感。 他温和赞赏地笑了笑:“宁宁很会说话。” 一副年轻单纯的大学生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老道得八面玲珑。 或许是错觉吧…… 他莫名其妙地嗅闻到了一种自己身上同样熟悉的——奸商气息? 荣昭南朝着宁媛微笑:“宁宁,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店铺?” 宁媛也对站在身后的楚红玉和严宁宁笑眯眯:“走吧!看看我的铺子?” 她不担心严宁宁和楚红玉发现她和荣昭南对话里的奇怪之处。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荣昭南确实是宁媛的“哥”嘛,而且大家都喜欢叫她宁宁! 他们可没对宁秉宇撒谎~是他自己误会他们是亲兄妹的。 “好啊。”楚红玉上前挽着宁媛的胳膊。 宁秉宇看了一眼宁媛身边的姑娘,眼底闪过一点惊艳。 港府这年代正是各种绝色美人争艳的时候—— 妩媚妖娆如楚红,美艳英气如青霞、出尘脱俗似祖贤、恃靓行凶的之琳…… 他自己交女朋友不是世家女,就是这类绝色影视明星。 但楚红玉这一款下巴尖尖,狐狸大眼睛上挑,皮肤雪白,标致到妖艳,乌黑长发随意地束脑后。 穿着简单的毛衣灯芯绒长裤,就既美艳又清纯风格的,他也是头一回见。 宁秉宇淡淡的目光,楚红玉也注意到了。 他微微一笑,朝她点点头,眼神里除了欣赏,并无一点低俗。 楚红玉也大大方方地也朝着和内地男人不一样的英俊港派绅士略颔首微笑。 他们两个人,一个见惯身边美人如云,一个见惯男人追随自己目光。 这简单交集之后,并没有再多留意对方。 众人的目光都被面前的店铺吸引——一间咖啡店。 这间咖啡店没有墙壁上的窗,而是现在从来没有见过的两扇大落地玻璃。 站在外面就看见咖啡店里面的模样。 现在国内和香港的高档咖啡店和餐厅,流行的是那种暖色调——木柜、桌子、墙砖,连地板都铺红色地毯。 墙纸花纹华丽、吊灯华丽,全然欧式的华美,或者百叶窗南洋风格。 但宁媛这间咖啡店完全——冷色调,墙壁做了防水后就简单油漆刷白。 也和时下咖啡店多用暖色调沙发不一样,店里的凳子和桌子就是普通简约的橡木打造,刷了清漆。 然后扶手懒人凳上放了一个棉麻原色的厚棉垫子。 窗帘是浅绿色,桌布则是深绿色,窗台上或者桌子上放着一个陶罐,里面插着新鲜的一把把野花。 看起来简约扑簌又野性……却莫名的有一种油画的意境 整个咖啡馆唯一华丽的就是那一盏盏白玉兰造型的照明灯。 还有其中四面墙壁上的油画—— 大片大片的森林、湖泊与雪山,森林的叶子飘散着,雪山是白色的,所以墙壁会有大片留白。 站在咖啡店里,就像——站在栩栩如生,如梦似幻的森林之中,看得见冰雪湖泊上的雾气,闻见泥土分的芬芳。 墙壁边上和桌子上都有原木书架放着一些英文和中文的经典著作。 宁秉宇都看得愣了一会,脑子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样的地方不像咖啡店,倒像是哪个国外画展艺术空间。 但浓郁的咖啡香气飘散开来,让他忽然很有兴致坐在窗边,边喝咖啡,边欣赏这油画森林与雪山。 就像自己在瑞士滑雪时坐在山下喝咖啡。 “这油画是哪位两名家手笔?”宁秉宇赞赏地看向宁媛。 宁家人从清朝开始发迹,到了解放前已经是两广有名的世家。 世家当然从不吝啬对子女的艺术鉴赏力培养——琴棋书画乐酒棋。 不管是提升个人品味和兴趣,还是商业应酬,都有其必要性。 宁秉宇自己就在国外拍过不少名家的作品收藏。 宁媛轻咳:“想不到阿宇哥眼光这么厉害,这是上戏的两位油画系教授的作品,如果您有兴趣,我也可以介绍给您。” 画家是很少合作一幅作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骨。 可是风骨在1979年末,是吃不饱肚子的。 一帮子下放回来的艺术大拿们就算领了补发的工资,一家子老小也捉襟见肘。 更何况……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几个学生可以带。 他们自己也就靠着画一些宣传四化建设、除四害之类的招贴画过日子! 马克思在上,画画真他妈填不饱肚子啊!! 宁媛找唐爷爷去上戏的熟人那一打听,就捞到了两个教授。 她一人一百块钱又免费提供颜料和吃住。 未来一幅画随便拍百万起的油画大拿们麻溜地带着铺盖卷就来了,吃住睡都在店里。 她还忽悠两位大拿买一送一——额外一人送她一幅画,等几十年后升值。 宁秉宇:“……” 听着宁媛如何‘剥削’油画大拿,宁秉宇想,他刚才闻到的那味还真没错——奸商味! 宁秉宇有些好笑地看着小自己十几岁的姑娘:“那这咖啡店叫什么?” 咖啡店的名字被一块红布包住,看不见店名。 宁媛笑了笑:“我的咖啡店叫——纪元之心。” 宁秉宇愣了一下,这间咖啡店是与众不同,尤其是在这路上全是灰扑扑国营门市部的地方。 甚至在沪上和港府,他都可以说这咖啡店很特别,但也仅仅是特别而已。 可宁媛给咖啡店取的名字却像国外大型商厦,还很有艺术风格。 小小咖啡店,格调起得那么高,可见这姑娘野心不小。 虽然他不觉得卖咖啡能卖发达,但面子是要给荣昭南的。 宁秉宇笑了笑:“好名字,那是不是要请我们喝咖啡?” 宁媛笑颜如花:“当然,今天咖啡和茶点,我包。” 她主动推开玻璃门,宁秉宇一行人还没进咖啡店,就闻见一阵浓郁的咖啡香气。 宁秉宇闻了闻,轻声道:“espresso?” “还有cappuccino, latte, skinny latte, Americano and restretto……客人喜欢哪种,都是现磨手冲。”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老派咖啡匠行头的咖啡师站在柜台后抬起头。 他一边带着三个勤工俭学的学生磨咖啡,一边朝宁秉宇笑了笑。 听到标准流利的英式英语,宁秉宇茶色镜片后闪过一丝异色,看了过去。 宁媛朝着老咖啡师笑眯眯:“唐爷爷,这是港府过来的客人。” 第240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楚红玉白了严阳阳一眼,低声骂:你干脆把正准备往资本家方向奋斗的宁宁一起抓去枪毙算了!” 宁媛纯洁地微笑:“不要误会,诸位舍友,我只是想先富带动后富,为建设美好和谐社会贡献自己微小的力量!!” 说完,她指了指正在看夏阿婆打气泡水的宁秉宇—— “所以,我要钓一下来自港府的资本家,让他跟我合作,为建设四个现代化,发光发亮!” 严阳阳一本正经点头,塞了一块奶油水果夹心饼进嘴里:“原来是这样!” 荣昭南站在她身后,听着宁媛在那满嘴跑火车。 他到底没忍住低笑了起来:“行,那我陪你一起去剥削一下资本家?” 宁媛没料到他站在自己背后偷听,冲他翻个小白眼—— “你下次有啥事打算前,能跟我通个气就很好了,可不指望你帮忙呢!” 她还没确定自己百分百是宁家人,他又今天突然把宁秉宇带过来,还没打招呼。 不是她机灵,怕要露馅! 看着宁媛转身出了咖啡店们,荣昭南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严阳阳打算跟过去看热闹,却被楚红玉拉了一把。 楚红玉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点心:“你干嘛去,吃你的东西!” …… 走到咖啡店门口,荣昭南小声低笑,拉住宁媛的手:“我今天给你送个惊喜过来,你不谢我,还生气?” 宁媛脚步站了一下,瞪他一眼:“是惊喜还是惊吓?” 荣昭南挑眉:“你不是想要找人跟你一起投资这个气泡水吗?我把现成的肥鱼送到你面前,不感谢我?” 宁媛气笑了,忽然假装脚下一歪路,趁着荣昭南下意识扶着她的时候。 她伸出两只手指悄咪咪地捏住他腰上的肉一扭—— “你信不信,就算不是宁秉宇,就凭着纪元之心,我也迟早能捞着合作伙伴?” 纪元之心以后有唐老坐镇,以后会成为类似当年文化沙龙一样的地方。 接待的都是复大每个月一批批的参观访问学者、富有的华人华侨,为她未来拉投资搭建桥梁。 这也是她要在学校搞咖啡馆的原因! 荣昭南听着宁媛的话,轻“嘶”了一声,握住她扭自己的小爪子—— “嗯,我忘了,你是个小奸商,大费周章花那么大的代价搞这咖啡馆,能一箭三雕,绝不好事成双。” 她舍得把夏阿婆给的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一分钱不要。 拿去方阿叔那里换了搞咖啡馆的物资,甚至包括香精类的化工原料。 所图的肯定不只是一间咖啡馆赚的钱! “昭南、宁宁,我可以试试这个水果气泡水吗?”宁秉宇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媛和荣昭南这才发现他站在不远处的夏阿婆摊位前,正淡淡地朝他们俩看了过来。 宁媛下意识地就要推开荣昭南——完了,她和荣昭南凑一块,好像有点太黏糊了! 但是下一刻,荣昭南却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朝着宁秉宇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淡定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谁说兄妹不可以粘糊?别做贼心虚!” 上回,她当诱饵抓捕唐钧脱险,他就是心里有鬼,才束手束脚。 反倒是外人自自然然地想揽肩膀就揽她的肩膀,想抱她就抱她! 宁媛就这么被他半夹半搂着肩膀到了宁秉宇面前,微笑着说:“当然可以,宁少不必客气,宁宁请客。” 说着,他看向夏阿婆:“阿婆,能先给我们几位客人各打一个口味的水果气泡水吗?” 夏阿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看见他带人插队,瞪了他一眼。 但还是和勤工俭学的学生一起麻溜地打了好几杯不同口味的气泡水放在柜台上。 宁秉宇的秘书操着生涩的普通话说了句“多谢阿嬷”,然后把几杯气泡水先递给宁秉宇。 等他选了一杯之后,其他几个人分了剩下的几杯。 宁秉宇选的是柠檬口味的,他看着荣昭南和宁媛,微微一笑:“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在那双和自己很相似的眼睛注视下,宁媛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心虚。 但是荣昭南却神色自若:“就这么一个妹妹,不疼她疼谁?” 宁秉宇似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复杂,轻叹:“是啊……” 宁媛看着宁秉宇的样子,仿佛随口不经意地问:“阿宇哥家里有几个妹妹啊?” 宁秉宇顿了顿,随意地道:“我没有亲妹妹,我们兄弟五个,但我有一个堂姐、一个堂妹。” 宁媛垂下眸子:“哦,是这样啊。” 他没有承认宁家大房和二房有孩子走失。 不过这也不奇怪,没有人会随便透露家里情况给第一次见面陌生的人。 宁秉宇看着面前娇小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有些黯然。 但下一刻,宁媛抬起眼来,却是一派从容淡然的样子,换了话题—— “不知道宁大少觉得这个气泡水味道怎么样?” 宁秉宇已经喝过了,若有所思地道:“这东西其实就是汽水,不过你们卖得很便宜,八分钱一杯。” 而且里面添加了新鲜的水果和薄荷,口感比单纯的汽水要层次丰富得多。 宁媛笑了笑:“是的,这就是我家做的进阶版汽水,不知道宁少有没有兴趣投资我,在内地一起投资建立水果气泡水店?” 宁秉宇挑眉:“汽泡水店?我只听过汽水厂。” 宁媛笑了笑,邀请他进店里坐一坐:“一起聊聊?” 宁秉宇看着面前小姑娘落落大方的样子,点头跟了她进去。 找了一张周围没有人的桌子坐下,宁媛点了点他们面前的咖啡杯—— “咖啡目前接受的人不多,但是汽水便宜又香甜,我们内地人接受度很高,市场够大。” 宁秉宇淡淡地道:“我知道内地已经有了冰洋、冰峰、正广……等等一系列本土大品牌汽水。” 他顿了顿,微笑:“而且可乐去年底回到国内,在京城建了厂,宁宁,你打算拿什么跟他们竞争,你有什么渠道值得我去合作?” 他说话虽然温和,但内容却很尖锐,完全商人本色—— 说这么多就一句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第241章 没人求你办事,别搞错了 宁媛笑了笑:“是的,不光你说的大品牌,各大炼钢厂为了让炼钢工人补充体力,也有自己的汽水厂。” 她顿了顿,认真地道:“可就是因为汽水厂多,他们的味道成品的味道也都大差不差,我们口味却不一样,层次更丰富。” 宁媛指着门外排队的人:“您可以看到了,很多人喜欢。" "只要汽水配方比合适,在内地大些的城市,都可以开像我们这样的连锁水果气泡水小店。” 她点了点竹筒杯:“而且这样的现打汽水,成本低廉,制作过程也吸引好奇的顾客。" "价格和各品牌的瓶装汽水一样就有市场!” 宁媛早就考虑过奶茶店了,但那东西成本高,鲜奶储存不佳,容易出卫生问题。 完全不合适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这个时代。 但连锁奶茶店的模式,完全可以应用在气泡水小铺。 水果气泡水水这玩意,只要现制、新鲜、好喝、低廉,销量就不会差。 宁秉宇挑起剑眉:“你说的没错,内地市场很大,那我为什么不自己现在投资一个汽水厂,要跟你合作?” 宁媛闻言,笑了起来:“因为你不蠢,长了脑子啊。” 一句话,瞬间让宁秉宇周围的人脸色都黑了下来。 荣昭南看了宁媛一眼。 坐在宁秉宇身边的秘书薇薇安冷了脸:“这位小姐,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要和宁少谈投资的事情吗?” “如果你不是荣先生的妹妹,你以为你有资格坐在宁少的对面?” 一直没说话的荣昭南却岔着大长腿,懒洋洋地抬起眼看着她—— “那你知道什么人才有资格跟宁宁坐在这一张桌子上么,你不是宁大少的秘书,你只有边上站着的份!” 薇薇安僵住了,脸色涨红。 宁秉宇轻轻推了下鼻梁的墨镜,抬手示意薇薇安不必多说,微微弯起唇角—— “是我平时没有教好薇薇安,让她口出妄言,来内地办事,也没有办事求人的样子。” 他明明是在批评薇薇安,但是宁媛听出来了。 他是在点她的名,说荣昭南这个“哥哥”没有教好她! 宁媛按住了荣昭南的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她只弯了弯眸子,仿佛很无辜:“宁大少生气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宁家离开大陆几十年。” 她从桌子上拿走一只咖啡杯,然后敲了敲桌子—— “就像离开的杯子,要想重新回到旧桌上——在内地投资赚钱,要懂在大陆的玩法,没那么容易的。” 宁媛顿了顿,在他和秘书薇薇安异样的眼神下。 她一脸无辜地就着咖啡喝了口:“我敬重宁大少,大少也不要把我当傻子来试探呀。” 这次宁家回国和荣昭南搞的这单“特殊生意”,和真正在内地投资做买卖不一样。 他们只是帮运货的运输商罢了。 内地现在刚开始开放没几年,政策法规都还在完善之中。 可乐公司有本事在京城建厂,那是两国之间合作的项目之一,有特殊象征意义的。 宁家可能没上升到这个层面,又不了解现在内陆的形势,哪里敢随便投资建厂? 宁秉宇这话是像试探她而已。 宁秉宇凉薄地一笑,轻轻敲敲桌面:“宁家就算想找合作方,也会找有内地有实力的饮料厂。”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下宁媛,并不掩饰他温文尔雅皮下的淡漠—— “你一个开小店铺的学生,有钱?有实力还是有成熟的销售渠道和模式,能懂什么玩法?” 宁媛笑眯眯地点头承认:“对啊,我就是个开小店的学生,可宁大少怎么就不想想——” 她拉长的声音:“那些国营的大饮料厂,他们会买你的账吗?” 宁秉宇准备放咖啡杯的手顿住了,看着宁媛。 宁媛耸耸肩,叹气:“国营厂家在内地什么地位?那可是在里面工作的工人都是香饽饽,厂长们更说一不二。” “您就算投资了,又能有多少话语权,能让那些大厂长听你的生产安排?” 宁秉宇确实看过内地国企的资料,他脸色冷了下来,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小姑娘说的这点是对的。 宁媛笑了笑:“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个小角色,您可以拿我来内地市场试水探路。” “您看,生意失败,下次您就知道内地做生意有哪些坑了。” 她握住拳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您下次再进军内地必定能大赚,这一波不亏。” 宁媛努力地给宁大少爷画大饼—— “如果您投资我这次生意做起来了,您有了成功经验,发展更多行业的生意也是水到渠成!” 她很认真地感慨:“您啊,非但不亏,还是双赢,赢麻了!” 秘书薇薇安都忍不住扯扯唇角:“宁宁小姐,这说得好像投资你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老板都赚到了?!” 宁媛朝着薇薇安比出大拇指:“靓女,我说那么,不如你一句话总结到位!” 看着宁媛一副——啊,咱们真是知音啊的样子! 薇薇安噎住了:“……” 这小丫头还会打蛇随棍上! 宁秉宇眯起眼看了宁媛好一会,忽然有些嘲弄地哂笑—— “宁宁小姐,你确实有一张很巧的嘴,让我都心动,但……” “那就心动不如行动,我家囡囡一直都很厉害!” 一道苍老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宁秉宇看向身后,就见唐老正端着一壶咖啡过来,给他们加咖啡—— “从乡下插队时,我们一家子差点饿死,靠她卖山货养活,到现在她开上这一间咖啡店,也不过一年半。” 唐老的话让宁秉宇愣住了,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这咖啡店不是唐老你的……” 唐老笑着摇摇头:“按照你们港府的说法,我家囡囡才是真正的话事人,这间店铺大大小小全是她操心操办!” 话事人——真正的老板。 宁秉宇看着宁媛,眼底闪过若有所思和惊讶。 宁媛乌黑的大眼含笑:“我刚才跟我哥说过,这次跟您合作,是因为看您跟我哥关系不错。” 她耸耸肩:“宁大少你不投资我也没有关系,有这间专门负责接待华人华侨和国外学者领导的咖啡店,我以后迟早会找到投资商的。” 宁秉宇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她并不是在求他非投资不可。 宁秉宇看着她一会,忽然轻轻扯了扯唇角:“是我小看宁宁你了,我道歉。” 他顿了顿,轻轻抿了口咖啡:“关于投资的事,我会交由薇薇安来跟你对接细节。” “如果项目真的合适,我是很高兴与你……” 宁秉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用了一个他从宁媛这里听到的新鲜词汇—— “与你一起合作双赢!” 宁媛看着面前的商业大亨,他竟能轻易向自己一个小姑娘认错。 叫她心中暗惊这位宁大少的沉稳机变与圆滑。 薇薇安不敢置信地看向宁秉宇:“大少……” 这也太草率了! 不光她,周围宁家的高级商业投资幕僚们都皱眉。 第242章 风月片,你要问我这种港府人才对 宁媛笑眯眯地摆摆手:“哎呀,薇薇安小姐不必着急,宁大少也只说了他会考虑,可没答应给我这小角色投资。” 薇薇安和一干高级商业幕僚下意识看向宁秉宇,见他表情冷淡。 他们瞬间脸色都有点尴尬—— 啊,衰! 他们一紧张就忘记自家大少性格最不喜欢把话说死! 宁秉宇放下手里的杯子,轻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宁宁小姐,生意兴隆。” 薇薇安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子上。 宁秉宇淡淡地道:“我知道内地开业没有送开业礼金这样的规矩,但……” “谢谢大少,感恩大少,大少发财!财从四方来!!” 宁媛没等他说完,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红包揣兜里,抱拳做感恩。 桌上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已不见红包踪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抓财手吗?! 宁秉宇本来用来展现风度劝她收红包的那句“但是……”就接不下去了。 荣昭南撑着额,肩膀轻颤:“噗……” 宁秉宇深吸一口气,继续维持自己的绅士风范,微笑:“宁宁小姐很有个性,让人惊叹!” 宁媛大眼弯弯:“谢谢,大家都这么觉得呢!” 宁秉宇:本少爷并没有真的在夸你!! 算了,再跟这丫头呆下去,他怕是要戴不住自己的绅士面具了。 他起身看向一直在忍笑的荣昭南,挑眉:“阿南,我先走一步。” 宁媛也站起来,笑容灿烂:“那就我哥送一送各位,我就不送了,这边还有很多客人要来。” 这时候宁秉宇八成也不想看见她这个刁钻的女人。 荣昭南放下交叠的大长腿,起了身把他们送出了咖啡店门口。 “宁大少,我就不陪你们回去了,宁宁这边今天比较忙,还有朋友要来。” 宁秉宇看着他眉梢眼角都含笑的样子,轻轻推了下自己的茶色墨镜,忽然问—— “很少见阿南你笑,不知道你是看到女朋友笑得开心点,还是看见你妹妹笑得开心点?” 荣昭南心情不错,随意地道:“都开心。” 他现在知道香港那边把对象叫女朋友。 宁秉宇微微一笑,另外一个男幕僚马上上来,把一个手提袋递给荣昭南。 荣昭南接过来,微微挑眉:“这是?” 宁秉宇随意地点了根雪茄:“昨天用火车转运到沪上的,打开看看,不违反你们的纪律。” 荣昭南略一顿,伸手接了过来。 那男幕僚见状,就领着薇薇安和其他人先去路边等车,把空间留给宁秉宇和荣昭南。 荣昭南淡定地打开了手提袋,想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可袋子才打开,他一看清里面的东西,瞬间就迅速合上袋子,脸色僵硬地看向宁秉宇:“你……” 宁秉宇似笑非笑地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们的规矩,送你点礼不值钱的录像带,让阿南你了解一下港府电影业的发展。” 荣昭南俊美皙白的面孔一下子泛红,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难得看见他失态的样子,宁秉宇的心情大好——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位年轻的荣Sir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一起合作的时候,那面有争执,常难缠地叫宁秉宇头疼。 他意味深长地道:“我们邵氏影业的片子发行量大,票房很高,有助于增进男女朋友之间的感情。” 荣昭南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仿佛手里不是提了香港风月片的录像带,而是提了个炸弹! “你什么时候看了我的笔记本……”荣昭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闷声问。 难怪宁秉宇突然问他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 宁秉宇仿佛和他成了“莫逆之交”,揽住他肩膀—— “你放在房间桌上的笔记里,写了需要邵氏风月片和……嗯,某些特殊用品,那天我收资料的时候也是无意看见。” 宁秉宇,似笑非笑地吐出烟雾:“还以为阿南没有女朋友,啧……这种东西,你需要的话,该问我这个港府人才对。” 那天自己和荣昭南在他房间为了某些产品拆不拆机吵了一架。 自己恼火之中把桌上资料和荣昭南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一起挥到地上去了。 荣昭南像个渣男一样不为所动,淡定地让他冷静一下,就干脆地出门去了大套间。 他冷静完了后,捡起来资料和笔记本。 无意间见摔开的笔记本首页上有字——需要邵氏风月片和某些……嗯,情趣用品。 荣秉宇这才意识到那是荣昭南……嗯,私人物品。 荣昭南脸色像开了调色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秉宇心情好得不得了,一副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懂的样子,非常体贴地说—— “我已经让人把日本最新的播放机和彩电放在你饭店的房间,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在70年代末,日本家庭录像带的出现带来了全新的时代,淘汰了老式手摇或者电动胶片机。 现在港府大户人家,全都时髦地配备了成套的日本播放机、彩电,完全可以自己在家看录像带。 不用去和普通人去挤电影院。 荣昭南咬牙低声道:“宁大少……” “哦,播放机和彩电都不是给你的,录像带不贵,但这一套播放设备换算人民币也要六千块,是我捐献给内地的礼物之一,用完了记得上交。” 宁秉宇抽可口雪茄,微微一笑,随后拍拍他肩膀,转身上了来接他们的车。 只留下荣昭南一个人站在路边,像个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头桩子。 宁秉宇坐在车上,心情愉快—— 身为一个锱铢必较的奸商,这两兄妹一前一后叫他吃瘪。 不找回场子,他白当这个宁家未来家主了! 薇薇安看着自家老板脸上笑容真了不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她轻咳一声:“大少,我们在港府和国外并没有直接参与过饮料食品的生产,但我们是臣屈氏的大股东之一。” 宁秉宇的目光扫过窗外,正好看见宁媛从门外出来,跟几个穿白衣蓝裤制服的警察熟稔地打招呼。 那个宁宁倒是挺有能耐,交游广阔—— 他看得很清楚,那些警察先打招呼的是那个叫宁宁的姑娘,而不是荣昭南。 说明,那几个警察是冲着那个宁宁来的,和荣昭南无关。 薇薇安继续说:“如果大少有意参与内地饮料行业,我们几个刚才商量了一下,可以跟请欧司长出面帮忙联系饮料大厂的主管领导……” 宁秉宇淡淡地道:“你说够了?” 薇薇安跟着他好些年,瞬间感觉不对劲,马上转了话锋:“大少……我们这帮底下人,只是担心那个北姑嘴巴太厉害。” 北姑——是这些年港府人对内地女孩子取的外号,虽然不如捞女这词语难听。 但也带着轻蔑内地姑娘是土鳖的味道。 第243章 宁大少可不好惹 宁秉宇随意地拿剪切器切掉雪茄燃烧的部分—— “薇薇安,荣昭南的那个妹妹都知道我刚才不过在说场面话,没有答应投资她,你跟了我五年,却不如她一个小时看得明白?” 薇薇安脸色瞬间白了白。 他随意地收起雪茄:“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内地现在穷,但是别忘了宁家也是内地过去的。” 港府四大豪门,祖上几代,没有一个是港府本地人。 薇薇安一僵,忙低声解释:“大少,你们不一样……” 宁秉宇哂笑:“没什么不一样,在商言商,当初阿爷没去美国和英国,选择留在香港。” “就是因为它背靠大陆的国际港的位置好赚钱,并不是因为这里的人生而高贵。” 好的商人,眼光才是第一位的,最忌讳戴有色眼镜,一叶障目。 宁秉宇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回内地,是因为老爷子故土难离,更是因为内地终于开放,潜力无限。” “你们收起看不起人的嘴脸,如果引发内地朋友误会,误了正事,你们知道后果的。” 黄浦江的风吹过男人的发梢,让他优雅深邃的眉宇显得冰冷又莫测。 薇薇安心里一颤,她是宁秉宇身边的亲信,知道自己这位老板只是看着温文尔雅,从不口出恶言。 但不代表他好惹。 他宁大少收拾人,从不亲自动手罢了。 宁秉宇是那种和他做对的敌人突然有一天“失踪之后,生死不明”,他还会上门给人家妻儿送慰问金的“大好人”。 薇薇安马上低头认错:“是,大少,我们错了……我们只是担心董事长那边,您不好交代。” 宁家现任CEO是宁秉宇,但董事长却是宁秉宇的大伯父宁正坤。 宁董事长最是严厉不过,如果知道大少居然去投资什么内地穷学生开汽水铺,这么掉档次,只怕要找大少麻烦。 宁秉宇眯了眯眼:“薇薇安,我记得你是港大金融系的,我们的明德公益基金会,一直有资助港大金融系、经济系学生的创业投资金。” 港府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公益基金会,除了可以避税,还能出钱资助有潜力的港府名校生创业项目。 项目如果成了,作为大股东,家族业务得到拓展,还能收获一批为自己效力的人才。 如果失败了也无所谓,这点钱对大家族来说九牛一毛,还能赚个好名声。 薇薇安诧异:“您刚才不是说没打算投那个小北姑吗,她连个商业策划书都没有……” 宁秉宇慵懒地靠在真皮车座上:“我是不投,让明德基金会在复大设立和港大一样的创投金项目,在她身上试试水,也算助学援教了。” 这也是和内地合作更紧密的一种方式,不管是大伯还是爷爷,都不会有意见。 宁秉宇眯了眯眼,看着窗外:“荣昭南那个妹妹刁钻得很,但她有一点没说错。” 他顿了顿:“内地现在的商业全在国营单位手里,没有行政干预,不管是饮料厂还是别的什么厂长,都不会听我们这帮港府‘外来和尚’的。”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商业玩法。 在欧洲的时候,他就见识过某些地方当局的效率低下—— 办个证件要跑几趟,人家边喝下午茶边聊天,吃完蛋糕到点走人,管你是不是等了几个钟头。 在非洲和印度开矿设厂,他也见识了当地吃拿卡要的工作人员和想来就来,上班来吃完早餐就理直气壮旷工走人的员工。 他还没有亲自在内地下场投资建厂合作的时候,确实对内地的了解仅限于资料。 是应该先在内地市场洒点“鱼饵”下去看看能钓上来什么“鱼”。 薇薇安推了推眼镜,点头:“让明德基金和复大合作,比我们亲自投资更不失身份,格调更高,也促进我们和内地的关系。” 她能跟在宁秉宇身边,不是蠢货。 看得出宁秉宇被那个北姑的胆大妄为引起了兴趣。 作为一个落后地方出来的小北姑,那个女孩子虽然浮夸轻狂。 但言词间也确实也还算有点见识。 “我晚点会和明德的同事联系,把方案做好给您,让他们来投资那位宁宁小姐。”薇薇安点头道。 顺势把“北姑”的称呼也改成了“宁宁小姐。” 她只希望这个“宁宁小姐”是真的想做生意发财。 而不是和那些港府女明星们或者大少身边的女人一样,搞点特立独行的言论行动。 就为了勾引大少嫁入豪门或者捞一笔钱就走。 那“宁宁小姐”注定要失望,毕竟大少一向喜欢明艳美人,而不是她那种看起来像未成年少女的。 …… 纪元之心咖啡厅 宁媛接待了派出所过来“视察治安”工作的应刚一行人。 一帮小警察都兴致勃勃地试试喝咖啡。 怪怪的苦味,让应刚马上呲牙咧嘴,放下咖啡,拿点心塞嘴里。 下一刻,他看向那几面落地玻璃窗,忽然愣了下。 应刚走过去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宁宁,这样一大片的玻璃不会撞一下很容易就碎,碎片玻璃还容易伤人。” 小姑娘就图个好看可不行。 宁媛却轻咳一声:“不会那么容易碎的,这是耀华厂的特种玻璃。” 下一刻,应刚果然又看见了玻璃角落的标签,有些错愕:“这真是……耀华厂的特种玻璃,你怎么弄到的?” 沪上耀华厂和秦岛的耀华厂在六五年开始生产军用特种钢化玻璃。 特种钢化玻璃不容易碎,就算砸破了,也不会散下来伤人。 现在,可是需要批条才能弄到的货! 宁媛轻咳一声:“嗯,那什么,托了关系搞的……人家单位不要的货。” 她当初问方阿叔要香精进货渠道,但方阿叔考虑了几天不同意,说必须从他手里走货,因为他不放心批条外流。 宁媛知道方阿叔是想拿捏住香精渠道,过他手捞一笔,雁过拔毛。 她也没跟方阿叔怼,只提了想换镯子,就还要别的货。 比如咖啡豆、手磨咖啡器……钢化玻璃什么的。 谁知道方阿叔两手一摊,表示一般钢化玻璃没有。 倒是有一批因为规格出了问题,某单位不要了的防弹玻璃堆在耀华的仓库里几年了,他有关系能拿到。 就是价格比一般钢化玻璃都贵不少,爱要不要! 她一听都傻了,卧槽,咖啡店用防弹玻璃?!现在银行柜台都没奢侈地用防弹玻璃呢! 再加上方阿叔说堆了几年,大概也知道方阿叔又要趁机帮人出库存—— 他这个中间商好冲买家、卖家两头都捞一笔! 但自己一咬牙,还是勒紧裤腰带,拿下了,毕竟她也没得选。 而且,现在还没开始严打,治安确实不算好,防弹玻璃贵点就贵点,关键时刻说不定真有用! 方阿叔还真是神通广大,让人拿板车运来了玻璃,还找了耀华厂的技工私下来帮忙,帮她装起来了! 她这间咖啡店,开在几十年后到处枪击案的美利坚,也是很有档次地! 宁媛也是暗暗地小骄傲过。 应刚瞅瞅宁媛,又瞅瞅荣昭南,默认这是荣昭南给他表妹搞的“好东西”。 他拍拍荣昭南的肩膀:“你也太宠你表妹了,这都舍得花钱给她装。” 荣昭南:“?” 他看了眼宁媛,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背下这个锅。 荣昭南看着应刚领着几个同事去吃点心喝水果气泡水了。 他走到宁媛身边:“对宁家大少印象不好么?你刚才对他说话轻狂,不怕认亲路不顺利?” 第245章 你需要她 楚红玉:“宁宁说得有道理,如果那个香港资本家真的投资你了,我也想参一份股,宁宁。” 宁媛一愣,看向楚红玉:“红玉,你怎么……这不合适吧?” 楚红玉看着她,淡淡地道:“我是沪上人,我知道哪里开这类小门店合适。" "我也能租到店铺,包括账目,我以前也是银行的,能管账,不会多贪一个子。” 宁媛无奈地举手做投降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红玉愿意跟她合伙一起做小生意,她当然求之不得。 她只需要抓产品的品质和想着怎么做策划,楚红玉执行力一流,能帮她把想法落地实现。 但……楚红玉读大学,她工作的银行还每个月给她发工资! 这也是为什么楚红玉手头能那么宽裕的缘故! 但楚红玉带薪读书,意味着大学毕业肯定要回银行工作的。 这年月做个体户和有正式工作是冲突的—— 工作单位不允许职工当个体户! “我读书还有四年呢,咱们这里都是自己人,总不会有人向单位举报我吧?”楚红玉笑了笑,目光扫过他们几个。 严阳阳撇撇嘴:“谁稀罕举报你,我最讨厌革命叛徒,既然你个娇气包都参股了,我也要参股,我力气大,能踩三轮车送货!” 刚才她就说过,希望宁宁把店子开到京城去,就先在沪上开几间小铺练练手! 宁媛看着两个好友,心里暖暖地伸出手:“好!!” 严阳阳马上把手放在宁媛手背上,楚红玉哂笑一声:“幼稚!” 可她也把手放在了严阳阳的手背上,三个姑娘相视一笑:“成交——!!” 三个年轻的姑娘,许多年后再回首,这一天普通又寻常,却原来是彼此风云征途的开始。 而荣昭南看着三个年轻的小姑娘跟过家家似的在那叠手背,你笑我,我瞪你。 他轻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小媳妇儿,兴致勃勃的,那就……纵着呗。 荣昭南同志看了下那个黑色手提袋,心情又好了点。 既然他们“兄妹”相处时间不多,那就必须加快进度,还得谢谢大舅哥。 希望日后,宁大少不会太郁闷今天给他送的豪礼。 很多年后,关于宁大舅哥,有个词叫做——大冤种。 …… 此刻大冤种宁大少刚从锦江饭店的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了欧明朗站在自己门口。 “阿宇哥,你去哪了?”高大阳光的年轻人笑着迎过来。 宁大少把风衣交给一边的秘书,悠悠一笑:“刚去参加阿南亲戚的咖啡店开业。” 欧明朗皱皱眉:“哦。” 他好像隐约听过荣昭南亲生母亲的家族也是沪上的大户人家。 “找我什么事?”宁秉宇带着他一起进了房间坐下。 欧明朗给他看了一封电报:“这是我找宁南熟人查的,说您父亲的那位奶妈以前的邻居说,她好像去世好些年了。” “虽然他们一家已经搬离了锦头巷,但老邻居见过奶妈的女儿,还穿着卫生院的工作服。” 宁秉宇立刻取下墨镜,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我奶妈的女儿在宁南市的某间医院工作?那就说如果我小妹活着,就应该在奶妈女儿的手里!” 欧明欧点点头:“没错,但是我还没查出她在哪家卫生院工作,我再找找人!” 卫生院算不上医院,但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正式工,这年月正式工是不会随便调动的。 “阿宇哥,你要不要去一趟宁南?”欧明欧问。 宁秉宇眉心微拧,他放下电报,沉默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我这次来是‘做特殊生意的’,按你们内地的话叫——时间紧任务重,保密级别高。” 所以,他不能擅自离开去其他地方。 欧明朗想了想:“阿宇哥别急,既然有了线索,就方便了,我再让人查查,有具体消息再通知你。” 宁秉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过两天就是元旦,我也要先回香港,我等你的消息。” 欧明朗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都已经等了那么些年,也不怕再等一两个月。” 最多两个月,他相信就有消息了。 宁秉宇笑着摸摸他脑袋:“阿朗果然长大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欧明朗无语地拍掉他的手:“我喜欢你,行吧?” 好烦,一个两个都用问小孩的语气跟他说话。 宁秉宇成熟性感的俊脸上闪过笑意,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哦,那我换换口味,也不是不行。” 欧明朗一身恶寒地站起来:“少来,阿宇哥!!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复大找我同学玩了!” 活都干完了,他可以去找小宁了! 看着欧明朗落荒而逃,宁秉宇忍不住支着额,低声笑了起来:“呵呵……” 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铃铃铃!” 宁秉宇起身,一边拉松了领口,一边去接电话。 “阿宇,找到你小妹没有?”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 宁秉宇脸上的笑就慢慢淡了下去:“有线索了,大伯。” 电话里的男人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平静地下令—— “找人用心一点,你知道的——大伯一直很看重你,找到小妹,宁家和你都需要她。” 宁秉宇沉默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大伯。” …… 黄昏,复大外的街道。 刚吃了晚饭,宁媛和荣昭南并肩往学校走,她想了想,忽然问。 “元旦之后,没几天就放寒假了,我想放寒假的时候去一趟羊城,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 第246章 我想拯救那个无能的自己 荣昭南脚步顿了顿,看着身边的姑娘,笑了笑:“好。” 宁媛左右看看,见都是散步和下班骑车行色匆匆的人。 她弯起一点笑,悄悄伸手过去,拉住他的修长的手:“谢谢!” 荣昭南顿了顿,低头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朝他弯弯笑着的眼,明丽地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点晚霞。 那一抹亮色,像燃在他心头暖暖的火光,像能燃一辈子。 他看了一下不远处吃饱饭,正在溜达的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和大叔。 他轻轻别开脸,却忍不住握紧了她的小手,嘴上轻哂:“谢什么,你是我媳妇儿。” 宁媛低头,唇角忍不住弯起笑来:“我是要去进货哦,你要给我当搬货工嘛?” 第一次知道,原来书上写心里像喝了蜂蜜水,是真的存在的。 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喜欢的人手牵手,不会被嫌弃,反而会很开心。 第一次知道,被人在乎和宠着的感觉,是这样甜和容易上瘾…… 荣昭南暖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没问题,只要宁老板付得起报酬。” 宁媛大眼一闪,慧黠地看向他俊美清冷的脸,忽然冲他勾勾手指:“没问题,我先给你个定金,好不好?” 原来,正常的恋爱是这样的…… 上辈子那一段所谓的婚姻,原来不过是一个合法生子程序,与她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她的心都变得像个真正的二十一岁的姑娘,不再覆满时光与年月的尘埃。 她就是二十一岁的宁媛! 荣昭南一愣,明知道她要使坏,却还是被她那双漂亮得过火的大眼睛勾引得低头:“什么定金……” 话音刚落,就感觉脸上传来柔软濡湿的轻触感觉——“吧唧!” 香香软软的吻落在他脸上。 大街上,荣昭南瞬间僵住,感觉好像周围的人都在看过来。 只有面前的姑娘在发出小老鼠偷到油一样得意的窃笑。 然后,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妈尖锐的暴喝—— “前面那两个小年轻干什么的,当街牵手亲热、耍流氓啊!败坏风气,跟我去居委会!!” 荣昭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宁媛边笑边往前拽了:“傻啊,还不跑!!” 荣昭南俊美的脸一僵,下一刻便反客为主,拽着宁媛的手往前狂奔,两个人一路向前跑了起来。 “还敢跑,抓住那两个小流氓!” 居委会大妈、大叔们骂骂咧咧地追了起来,小年轻也变成了“小流氓”! 1979年的冬日街头,当街拉手又亲脸蛋的姑娘和小伙儿,不是当众耍流氓是什么? “扑哧……哈哈……怎么样……满意你收到的定金吗……小流氓?”宁媛跑得上气不接,却忍不住大笑着问。 “宁媛——!”荣昭南边跑边咬牙切齿。 这辈子他都是追敌人的份儿,被自己人当流氓追得这么狼狈,当真是第一回!! 可冰冷的夜风吹过,行人惊诧的目光下,娇小姑娘圆脸跑得通红,笑得那么开心,裙角飞扬:“哈哈……” 明明被狗撵似的狂奔中,可她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无比开心的事。 荣昭南只觉得,那笑声好像都感染了自己,维持不住恼火,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唇角。 “你个女流氓……还好意思说!”他低声骂了一句,却拽她拽得更紧,半挟带着她跑。 两个人像使坏了的中学生一样,一路拖拖拽拽地往前跑。 在1979年的沪上街道一路牵手狂奔,像跑了许多年的时光…… “下次别让我们抓着你们两小瘪三!叫你们学校给你们处分!” 大叔大妈们远远地看着那对儿小年轻冲进了复大后门,一下子就没了影子,气得躬身喘着大气地跳脚。 虽然嘴上骂着,可到底没有追进去。 复大的学生啊……真是的,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 算了,学生不懂事,要真被记过进档案也是不好。 大叔、大妈们摇头嘀嘀咕咕地走了。 …… 荣昭南拖着宁媛,一路跑进学校的小树林里。 宁媛到底受不了,气喘吁吁:“呼……别……别跑了,他们不追了。” 荣昭南这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宁媛弯着小腰,靠着树撑着膝盖大喘气,偷眼看着荣昭南泛红的白皙脸颊还在瞪自己。 她就忍不住笑:“哈哈……你瞪我干嘛……定金你可收了……咳咳!” 哎哟喂,可跑得她腿软,亏她穿着小皮鞋和裙子呢! 荣昭南跑这一段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喘了一会,可看着她那要往地上坐。 他就忍不住上去把她抓起来:“刚长跑冲刺完了,不许往地上坐,军训都白学了你!” 宁媛却顺势忽然攀上他的腰,抬起头看他:“我脚疼,荣昭南。” 真是不公平啊,他也跑,她也跑,都是百米冲刺地狂奔。 他居然就是脸红了一会儿,喘了两下,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荣昭南身体比脑子快,清冷的眉宇一蹙,下意识地蹲下去摸她的脚踝:“是扭到了?鞋子脱下来……” 可宁媛却没让他弯下身体,反而捧住了他的脸,忽然说:“荣昭南,谢谢你。” 荣昭南一怔,看向她,树林里光线太晦暗,她又背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她的声音有些喑哑,仿佛蕴藏了许多、许多的情绪。 他瑞凤眼里闪过不解,轻轻环紧了她的腰:“宁媛……” 下一刻,他就感觉她的手顺着他的脖子抚上他后脑勺,然后把他往她的方向压了一下。 然后薄唇上就是姑娘唇间柔软芬芳的味道。 她伸手环着他的脖子,有些笨拙地亲吻用力与拥抱他。 谢谢你,荣昭南。 不管未来会有多少变化,是否能风雨兼程到白头。 可至少,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我是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拯救上辈子那个被困在晦暗时光里的二十一岁宁媛。 让那个她知道原来一段好的爱情是能成就彼此,让人变得快乐和美好的东西。 那是苍老的宁媛也曾经憧憬过,却一生不知道滋味,晦暗与更加寂寥的东西。 让那个她走出晦暗压抑的婚姻与人生。 我们大部分人,也许终其一生的奋斗,不过都在拯救过去平凡与无力对抗痛苦的自己。 第247章 甜甜蜜蜜 荣昭南不过愣了一会,清冷幽暗的眼底闪过复杂和温柔,环在她的腰的双臂慢慢收紧。 他略一侧脸,吮住她柔软的舌尖,热烈地回应怀里的姑娘的吻。 她开心着不开心的事情…… 这句话也许很难理解,却是他莫名的感受。 如果亲吻与拥抱能让她开心,他并不吝啬用自己让她开心。 ………… 荣昭南把宁媛送回了宿舍,两人又在宿舍底下瞅了对方好一会,东扯西扯了好一会。 碍着“表哥、表妹”的身份,到底没好意思抱在一起黏糊。 宁媛上一层楼,就探头下去看一下他走了没有。 他在楼下就这么含笑看着她。 跟幼稚的小学生一样,一层层地直到三楼,宁媛再次探头出去趴在走廊上朝他挥挥手。 但她还没挥一会儿,就被楚红玉伸手一拎,提着后领子给拖回了宿舍。 荣昭南看她还不忘伸出小爪子朝他挥挥挥,忍不住低笑一声,才转身离开。 却不想一转身,就看见陈辰盯着他,跟见鬼一样:“队长,你怎么笑得痴呆一样?” 卧槽,他们高冷睿智的队长脸上为什么会露出那种痴笑的可怕表情?! 荣昭南一僵:“……” 他瞬间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冷眼看着陈辰:“你来干什么?” 陈辰:“……” 他忽然有点头皮发麻,队长好像心情不太好,他说错话了吗? 可是他还要说一点不太好的消息…… “呃……队长,上头的意思,是让你这两天收拾一下,跟宁秉宇去一趟港府。” 荣昭南想到今天才答应了和宁媛去羊城的“二人旅行”,脸色瞬间更冷沉。 但也不过一瞬间,他淡淡地道:“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陈辰硬着头皮跟上去,低声道:“队长,那个京城那边,邱秘书给我打了几千块……”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哪怕对老领导来说都不算少了。 荣昭南脚步一顿,痞气地扯了下唇角:“怎么,心疼他小儿子,想让我放过荣向东啊,挺舍得的?” 陈辰挠挠头,乖觉地给荣昭南递给了根烟—— “咱也不好猜测老领导的想法,但荣向东退伍了,秦红星被清大把学历也取消了,向家那边的……有人贪污受贿,被撸了下来,怕是要枪毙。” 荣昭南略侧脸,就着他的手点了火:“阿恒倒是出手利落,这下他们应该忙着自救,这段时间能少自找麻烦。” 除了第一口点燃烟的需要,他并不抽,就只是看着烟雾燃烧烟,就像冷漠地看着他的敌人在燃烧。 “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陈辰小心地点头:“好。” …… 宁媛被楚红玉拎着往宿舍走,她斜眼睨着宁媛:“怎么,打算让一个宿舍的人都知道你和总教官有奸情啊?” 宁媛:“(⊙o⊙)…呃……” 楚红玉翻了个白眼:“得了,你们那副样子,摆明是刚谈没多久,生怕别人不知道呢,下次注意!” 宁媛干笑:“知道了。” 楚红玉眯了眯狐狸眼:“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你们谈对象还要假装表兄妹,但总教官喜欢你是真的,看好他,别叫人趁机挖了墙角。” 荣昭南那一身气质看着就不是寻常人,怕是从事特殊的工作,才必须做出没有直系家累的样子。 说话间,宁媛往前看,就看见了丁兰正端着两个水壶从宿舍出来。 一看见宁媛,丁兰马上热情地过来:“宁宁啊,我帮你打热水呗,你今天搞开业累了吧?” 楚红玉懒洋洋地笑:“这就不用了,宁宁有手有脚的。” 宁媛也马上婉拒,伸手要去拿热水壶:“谢谢,不必。” 但是丁兰麻溜的提着热水壶就跑了:“哎呀,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客气什么?” 宁媛:“……” 楚红玉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道:“不用管她,爱献殷勤就献殷勤。” 宁媛叹气:“我这不是怕她下毒或者干点别的吗?” 丁兰这种牛皮糖的热情是那么好享用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她可不想自己宿舍搞出一个马加爵灭舍友案,或者让复大投毒案提前发生几十年。 楚红玉一脸狐疑:“不至于吧?” 宁媛叹了口气:“我也是看地摊杂志上写了好些类似舍友不合杀人的案子,总之不要考验人性,谨慎总是没错的,丁兰的性格太……特别。” 楚红玉搓搓手臂起了鸡皮疙瘩:“你说得也对,咱们是得防着点。” 两人进了宿舍,严阳阳正在信纸上些什么,见她们进来,就抬头认真地道:“我联系了靳边疆学长,他法律系的,答应帮我们起草一个股权合作的合同。” 楚红玉和宁媛都没意见地点点头:“好。” 亲兄弟明算账,和朋友合作,有一点很重要—— 要权责分明,丑话说在前头,以文件合同固定下来。 否则以后因为利益争执,朋友都没得做。 楚红玉迟疑了一下:“我参股这个,能不能写我对象的名字?” 宁媛一顿,有点无语地看向她:“红玉姐……你平时怎么教我不要恋爱脑的,你出钱写你男人的名字?” 是的,楚红玉其实有对象了,而且算是青梅竹马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她身边那么多追求者,她却不多看一眼的原因。 她十五岁的时候就遇到了刚刚大学毕业分到她父亲身边工作的年轻俊朗的秘书。 那个男孩子当初其实也才二十岁就清大经济系毕业,也算是个天才少年了。 如今楚红玉二十二了,当初的男孩子二十七岁,也是平步青云,年少有为,当上了银行正科股长。 加上清大的学历,没结婚就分到了房。 如果不是楚红玉执意要考大学,他们大概已经结婚了。 楚红玉叹了口气:“我没那么傻自己掏钱,钱还是他出,我只是帮着做事。” 宁媛说的这个“恋爱脑”新鲜词,她听过之后,觉得很精辟。 但是,她的情况不一样…… 她苦笑:“我爸对他提了很多刻薄的要求,明知道他家里农村根正苗红,居然要他买东芝的彩电和录像机……几千块一套当彩礼。” 她父亲就算是银行行长,工资都买不起六千块一套的东芝录像机加彩电,那些东西也才刚刚进入港府豪门。 宁媛沉默了一下,这听起来是有点刻薄了。 有点像后世某些地区,明明很穷,却要万紫千红一片绿,最少三十万、五十万起的彩礼。 她和严阳阳这才明白,为什么楚红玉忽然决定冒险也要参股做生意的原因。 宁媛沉吟了一会:“让我想想吧,要不你把你对象叫来,咱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严阳阳马上英气的眉一拧:“对,叫人来,我们给你这个沪上娇气包掌掌眼!” 这一次楚红玉没跟严阳阳吵嘴,只点点头:“好。” 说话间,忽然宿管阿姨走了过来,敲敲门:“317,叫宁媛的,楼下有人找!” 第248章 你在找宁家失踪的小女儿 宁媛有点纳闷,看了下自己的表。 这都八点半了,谁来找她?难道是荣昭南有事儿? 她一想,就开开心心地往门外跑:“我下去一会,可能我表哥来了!” 楚红玉瞅了她一眼,娇软地叮嘱:“和表哥注意点影响。” 宁媛干咳一声:“行,我知道。” 然后,麻溜地出去了。 严阳阳叼着支圆珠笔,纳闷地问:“咋了,她表哥打宁宁啊,还注意影响?” 楚红玉翻个白眼:“大马猴,你没救了,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就这神经大条的家伙,亏得靳师兄能忍耐她。 严阳阳被对怼,麻溜反击:“谁说我嫁不出去,我在操场看上了一个很俊的兵哥哥,身手可好了。” 楚红玉一惊,瞅着严阳阳:“你不会看上的是那个天天在操场锻炼的大熊吧?” 学校里唯一能跟当兵的沾边的除了荣昭南,就是那个在操场每天炫耀肌肉,190以上的大个子。 而且每天都能收到害羞女生的情书! 严阳阳嘿嘿一笑:“对,他长得可俊了,比总教官俊多了,我也给他写了情书。” 楚红玉揉太阳穴:“……你们这班人什么眼光。” 和全国其他地方不一样,沪上姑娘相对喜欢斯文海派绅士是解放前就有的审美了。 否则靠着小白脸骗女人倾家荡产的拆白党不能在旧上海那么猖獗。 楚红玉忍不住问:“那个大熊每天都收到好多姑娘的情书,可没听说他喜欢谁!” 她要为同斯文小白脸风格的靳师兄掬一捧同情了泪。 严阳阳眼睛发亮,摩拳擦掌:“嘿,那也没关系,听说他大队在京城,有一溜这样的兵哥哥,我就不信以我的身手抓不到一个。” 楚红玉:“……你是女强盗吗?还打算抢的?” …… 这头宁媛刚刚跑下一楼就看见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那里。 不是荣昭南,是更年轻的男孩子。 他穿着就算是沪上也很难得一见的进口牛仔裤、球鞋和牛仔外套,丹凤眼、高鼻薄唇。 头发也是天生偏浅的深棕色。 长得完全像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嗯,韩国演员李钟硕。 不是她好几个月没见过的欧明朗是谁! 不过这个时候,这位交大“李钟硕”对面还站着一个宁媛熟悉的人影——丁兰。 她正一脸害羞地低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宁媛一挑眉,略提高了声音:“欧明朗!” 欧明朗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看见一道娇小的人影朝着他走过来。 黑色的丝绒长裙,红色的玛丽珍小皮鞋,乌黑的及腰长卷发、白皙的小圆脸和大大的眼睛和小嘴。 就像新世纪百货商场里那些进口漂亮的欧洲偶人娃娃。 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惊艳的光。 “发什么呆呢,你小子终于舍得来找我了!”宁媛不客气地朝他胸口就是一个黑虎掏心锤! 锤得欧明朗捂住胸半蜷了身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是宁媛?” 他实在是没办法把面前洋气如西洋人偶姑娘和印象里两条大辫子、灰色旧格子补丁上衣加上灰蓝旧工装裤的淳朴女孩联系一起来。 但是对方那一记黑虎掏心拳,捶打在他胸口上,让他觉得自己没认错。 欧明朗错愕:“你……你化妆了?!” 宁媛看着他那一副你怎么化妆前后两个人的样子,拳头又硬了。 她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意思,我以前很丑吗?” 她今天因为开业是让楚红玉帮忙化妆了,可也不浓啊,就是淡妆! 欧明朗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忍不住摇摇头,很诚实—— “你以前也好看,不过现在更好看,两种不同的风格,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了。” 宁媛瞬间心情好了不少,拍拍他的肩膀:“说实话的好孩子,有前途。” 看看,都是大院子弟,荣大佬那种武大院出来的北方大直男,嘴巴又臭又别扭。 文大院出来的欧明朗小哥,就会说话多了。 欧明朗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谁是好孩子!我都二十了!” 刚在飞行学校过完生日的欧明朗同学心情很不爽,最近总是走到哪里都被当小孩子。 “宁媛,他是你的朋友吗?”丁兰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欧明朗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看向丁兰:“抱歉,同学,我不小心撞坏你的热水壶,不知道有没有烫到你,我给你赔钱吧。” 说着,他就掏出来了十块钱。 宁媛看向欧明朗和丁兰之前的地上,果然有一把热水壶,还是丁兰那把摔在地上。 水印的壶胆坏了,热水洒了一地。 哦豁,还真巧啊,丁兰有需要的时候,总是恰到好处地和人发生意外。 难怪这家伙说给自己打热水,却半天没有上楼呢。 这年头一把热水壶也就五块钱,欧明朗给十块钱,是怕麻烦。 就是不知道…… 宁媛淡淡地瞥了眼低着头,小脸泛着红晕,一手提着她的热水壶,一手揉着衣角的丁兰。 就是不知道这丁兰是图钱,还是图人了。 她也挺好奇的,丁兰在盯上荣昭南,开始对自己这个“表妹”大献殷情后。 会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对欧明朗暗送秋波。 丁兰低着头,小声地对着欧明朗道:“我不要紧的……这钱太多了。” 她仿佛被惊吓到的样子,脸泛出红晕来,惹人怜爱。 欧明朗却没有多大感觉,干脆利落地把钱往丁兰手里一塞:“拿着吧,别客气,是我不对。” 说完,他一转身,就拉着宁媛的胳膊往外走:“走走走,我还没来过复大呢,跟我逛逛去。” “哎,你拉拉扯扯的干嘛!”宁媛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丁兰看着欧明朗和宁媛说着话,完全当她不存在地走了。 她咬着唇,眼底闪过恼恨地一跺脚,但却难得地没厚脸皮地跟上去。 真烦啊,荣教官和这个交大的欧同学怎么都和宁媛有关系呢? 倒是不好叫她两头吊着了。 可要选一个下手,可两个男的看起来条件都很不错,叫她不知道怎么选择。 算了…… 她把十块钱小心又美滋滋地收在贴身的内衣袋里。 十块钱不少了,这下又有大半个月饭钱了。 慢慢地想吧,她可以再考察一下,看哪个好下手,哪个花钱更大方。 丁兰愉快地打着她的小算盘。 欧明朗这头和宁媛直接去了学校后门,她今天开业的纪元之心。 是的,这个点,纪元之心还没打烊呢。 拿两个洋人学者回去,又把复大所有的国外交换学者、外教一共七八个人全招呼到这里来了。 一帮人美滋滋地喝了个够,晚上都舍不得走,把咖啡单上的全点了一遍。 早上开业时的咖啡点心免费,但是到了下午是要钱的,可老外们不缺钱。 别说买咖啡和点心给钱了。 这帮老外给勤工俭学的学生和唐老小费。 上来就是一美元、一美元的给,每个人都能拿上几个美金。 唐老直接收到了比他一个月工资都多的相当于两百块人民币的二十美金! 在纪元之心的勤工俭学的几个学生们高兴疯了—— 今天打工一天就挣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外汇太特么地好挣了! 欧明朗坐在咖啡桌前,还是有点很不真实的感觉。 “明朗同学,好久不见。”唐爷爷给他做了一杯少糖的摩卡咖啡。 夏阿婆下午卖完气泡水就先回去休息了,他作为主咖啡师,还在这里坐镇。 欧明朗也非常礼貌地用沪上话说:“谢谢爷爷,爷爷好。” “哎,这孩子是真乖。”唐爷爷也笑着用沪上话说,还拍拍他肩膀。 欧明朗直接僵了一下,算了,爷爷是可以叫他孩子的,也没错。 “你这是哪里发财了,搞出来这么一间咖啡店,抢银行了?”欧明朗喝着摩卡咖啡,忍不住问。 他最近跟宁秉宇混一块时间长了,说话里也带了港人口吻。 宁媛喝着白开水白了他一眼:“你能想我点好么?是唐爷爷开的。” 上辈子她重度抑郁症躯体化的症状就是晚上总是不吃药无法入眠。 这辈子虽然睡得很好,但坚决杜绝一切可能会导致她晚上睡不好的东西入口! 欧明朗对宁媛的话其实也不太相信,他是见过宁媛这个钱串子的样儿。 但他一向有边界感,既然好友不愿意说,他也不多问。 “你知道……”欧明朗迟疑着想问宁媛,知道不知道荣昭南也在沪上。 可最后,他想了想,算了,现在宁媛过得很好,又何必让她徒增烦恼。 “知道什么?”宁媛看着欧明朗欲言又止的样子,干脆地问。 欧明朗索性换了个话题,遮掩下自己的话头——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宁南那边,姓宁的多不多,这个姓好像出了宁南也不多,挺少见的。” 宁媛不以为意地道:“不多,宁姓在宁南就两支,一支邕江内的锦头巷宁家。” “一支邕江外白沙宁家,两家现在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三百年前一个族谱的,拜一个祖宗。” 欧明朗一愣,开始时没多想,就调笑道—— “你懂得还挺多,宁家是宁南望族,难不成你是锦头巷宁家的小姐,还是白沙宁家的小姐不成?” 宁媛马上在胸口比了个叉:“可拉倒吧,马克思在上,我可是成分很好的,我外婆是奶妈、父母都是宁家的佣人,我才姓宁的!少给我扣帽子!” 成分现在还是挺敏感的一件事。 她虽然不想评先进,也不想分配工作,但也不想无端招惹口舌是非! 至于撒谎了,马克思的棺材板盖不盖得住,她管不了那么多。 欧明朗却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近在咫尺,就有和宁家有关系的人。 也是他灯下黑,竟没有认真细想,宁媛……也姓宁。 而且,她外婆竟然也那么“巧合”地是宁家的奶妈!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外婆是宁家的奶妈?” 宁媛打量他:“怎么了?” 她敏感地发现自己不过随口几句话,好友却似乎对宁家颇为感兴趣。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他跟自己奇怪的那一场相亲。 可之前在县城里,她和欧明朗一起卖东西,又一起上学那么久,旁敲侧击。 她也没发现欧明朗看起来像是会去宁南跟一个有对象的绢纺厂女工相亲的样子。 欧明朗陷入了一种纠结的困境——他要不要跟宁媛说实话呢? 宁秉宇交代过他,这件事是宁家隐秘,不希望大张旗鼓,怕遇到那种为钱冒认亲人的事。 就算真的找到遗失的宁家小姑娘,也要打探清楚再说。 可宁媛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不想骗她。 电光火石之间,宁媛狐疑的目光下,欧明朗笑了笑——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在县城里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的爸妈和外婆他们。” 他最终还是决定—— 他要自己先找人查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宁媛或者宁秉宇。 宁媛淡淡地道:“没什么,外婆早就去世了,我爸妈和我关系不好而已,我们断绝了关系。” 她觉得欧明朗没说实话,所以决定试探一下。 欧明朗:“断绝了关系,为什么?亲生的父母怎么舍得随和自己的孩子断绝关系?” 除非不是亲生的。 宁媛看着欧明朗思索的表情,想起他以前说过他在香港住过一段时间。 她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欧明朗回来沪上这小半年。 怕是接到了港府那边熟人的什么消息,托他来查访宁家奶妈。 加上上辈子那一场奇怪的相亲,欧明朗的外婆家也在宁南,还有现在正在沪上的宁秉宇……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件事—— “欧明朗。”宁媛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淡淡地问—— “是否港府这一代的宁家大少或者港府宁家什么人在托你查访宁家当年有一个小女儿丢在大陆,没带走的事?” “咳咳咳……”欧明朗正在喝咖啡,一下子呛得疯狂咳嗽。 他狼狈地拿出手帕擦嘴,抬起眼看向宁媛,却对上一双明亮幽暗的大眼睛,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穿透力。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面前的好友,看起来真的和阿宇哥很像。 …… 元旦的当天 1980年终于来了,八十年代更接近宁媛记忆里那个改开的春天。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下午我去港府的飞机,但我争取你在羊城的时候,接你下火车。” 荣昭南清冷的眉宇此刻是难得的温柔。 他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冷哼一声:“欧明朗和你一起坐火车去羊城的话,你要小心他一点。” 第249章 原来她是妖物 宁媛憋着笑。 他在县城里表明想要和她当真夫妻的那天开始。 她才明白荣公子之前对欧明朗这个大白鹅的敌意哪来的——狗子哪里有不护食的。 他那时候就把她当成盘中肉,就觉得隔壁大白鹅想把她叼走。 宁媛弯了眼,很有些好奇地戳戳他的腰:“说说看,你什么时候对我上心的呀?” 以前在村里和县里那一年,她最多就是垂涎和欣赏下荣昭南的美色和偶尔露出来的身体。 但那也就是看见好看的异性有的反应,和后世那些追星族差不多。 她也一直记得荣昭南这性格大部分时间是超越年龄的清冷又沉稳的,但偶尔会有异常的——变态或者别扭。 比如他拿开山刀宰杀山里野兽的时候,那实在不像正常人的战斗力。 比如偶尔和她吵嘴的时候,把她拎起来满天飞转大圈,砸她一脸柿子的行为,也不像正常人。 就是没见过他和她暧昧,勾搭她的时候—— 要知道,高中的时候,她也是收到过班里男生的情书的——邀请她一起高考完了,共同建设伟大的国家。 这人当初别说写情书,连个喜欢都没说过啊。 怎么突然大半夜莫名其妙地就想要睡她,和她当真夫妻了呢? 这一问瞬间让荣昭南憋住了,一张高冷俊美的面孔从脖子开始往耳朵爬上红色。 宁媛看得简直“友邦惊诧”——我去,这哥在害什么鬼羞~~ 她不就问了个正常问题而已! 荣昭南捏住她戳自己的手指,把她手捏在掌心,别开脸,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一开始就是监视个奇怪的小特务而已。 后来监视着、反复试探着一整年,就生出好奇来——她确实不是特务,也不像正常人,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动用了特殊机关和人脉,都查不到她异常的原因,那基本说明她奇奇怪怪,但对社会没有危害性。 既然没有物理学上的危害,他就基本上放心了。 可这一确定没有物理上的危害,他脑子里就多了别的想法…… 虽然马克思在上,他一直高举唯物主义大旗。 可他从一岁开始,就师从母亲给他在流落在国外的道门宗师,修的真炁和武学,当了道门弟子。 早年看多了道家典籍和‘封建迷信’的杂书,回了国才开始读马哲,成了唯物主义者。 但遇到这种无法以物理学解释的情况,荣昭南总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读的朝代的《志怪》《XX斋》,里面总有主人公被山精狐妖吸引。 他也没救过兔子,宰过兔子倒是不少。 按理说也不会有什么兔子精来报恩,救他于下放的茅屋牛棚之中,还跟他领证。 按照他执行任务时吃了不少兔子的程度,真有兔子精,弄死他差不多。 半夜,趁着她睡死了,他还摸过她鼻尖和胸口,看看她有没有人的呼吸。 奇奇怪怪的念头,让他越来越对她上心,这上着上着,就下不来了。 具体怎么回事,他也没明白,就是动了把她私有化的念头—— 查不明白的不明生物,那就圈禁归自己看着,当真媳妇儿就行。 按着那些封建迷信的杂书里,不明生物一般就是套了个人类皮囊,留得男子真阳,揣上崽子了,就会真的成为女人留下来,不会消失。 他不愿意直面自己古怪封建的‘邪恶念头’,只告诉自己就是要负责。 管她是什么东西,反正是个雌的,又亲了自己! 这年头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正经男人就是得对女人负责! 可是这只卷毛兔子精,思想却和时代格格不入,凉薄得让人生气。 也因为这样,才会和这只卷毛兔闹得了半年各种不开心。 后来才知道,哦,那种把卷毛兔私有化的念头,是喜欢…… 最后,先不甘心放手和低头的还是自己,反手还是想要把她抓回来。 既然卷毛兔子对社会没危害性,再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说法和念头,他都只一听,记下来,但不会再追问—— 反正追问和追查也都没结果,在一起久了,她总会有说实话的一天。 好在是,她到底对他不是真那么凉薄,到底也是沉迷在他的美色里,动了心——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副精致脸孔,原来也不错。 特别不好的是,跟了他的女人,会遇到很多危险。 他也趁着和她亲热,摸索了个遍,稍微用力一点就哭得要死的奇怪兔子精到底只是思想精怪! 却一副肉体凡胎,会死会伤! 大概是因为红旗镇压下——建国后不许成精! 荣大佬这游离于理智之外的非常离谱又极端的“封建迷信”阴暗心思,当然是不能讲给宁媛听的。 他只抓住宁媛戳自己的手指,一脸高冷地低声道:“我说了很多次,别没事戳男人的腰,不像话。” 宁媛被他那副别扭的样子搞得心里痒痒的,踮着脚尖,仰头贴着他下巴,笑问:“哦,我只听过不摸男人头,女人腰,那我可以戳哪里?” 他们两个钻在复大的操场后的树林里,其实周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小情侣在窃窃私语—— 虽然这里也常有保卫科的红袖章巡逻,但是总好过没有树林遮蔽的街道上,让人一眼被看见。 宁媛知道他要走,所以格外坏心眼地恶作剧。 果然自己攀附的修长身躯顿时一僵,扣住自己细腰的手也一紧。 “宁媛!”他低声闷哼一声,将她娇软的身躯密密实实地压在自己身上。 宁媛一下子就感觉,嗯,他拔枪了。 她忍不住红了脸,抱着他的脖子,没动。 “我教材看得差不多了……等我琢磨透,在羊城等你。”他压抑着声音,温淡地道。 宁媛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他用温柔清冷的声音,说着类似——老子枪擦好了,在羊城等着毙了你的话。 好一会,她红着脸轻咳一声:“行了,你一天天的说大话,还不知道你那时候有空没有。” 荣昭南没说什么,静静地抱着她:“现在治安不好,你去羊城,要小心。” 宁媛轻声道:“你也要千万小心。” 她也不再招他,两人就这么抱着一起很久。 直到荣昭南听到林子外,有陈辰的咳嗽声。 荣昭南才和宁媛一前一后地出了小树林。 陈辰瞅了眼荣昭南的表情算不得好,冷冷地一眼扫过来,他麻溜地转身就跑:“我去开车过来接队长去机场。” 陈辰跟被鬼追一样跑了,宁媛有点想笑,又想去戳荣昭南的腰。 但到底忍住了,他小腰修窄和宽肩搭在一起,好看得很,但也敏感得很,算了。 荣昭南有点无奈地揉揉她头发:“你就欺负我吧。” 说话间,忽然听见欧明朗的声音:“小宁?” 宁媛一愣,看向不远处,欧明朗正和严阳阳、靳边疆三个人居然凑到一块,走过来。 她这才留意到,他们刚才心不在焉走出来的小路,直通宿舍楼的后门。 严阳阳和靳边疆表情还好,欧明朗表情却不太好,眉心紧紧拧着,冷眼看着荣昭南。 荣昭南清冷精致的眉宇里闪过凉薄的笑,忽然伸手抱了抱宁媛:“我先走了。” 第250章 骗一骗,十年少 宁媛有点无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行了,表哥,走吧。” 陈辰的车其实停得一点都不远,就在不远处等着。 荣昭南转身,朝着欧明朗几个人淡淡地点头:“辛苦你们照顾宁媛。” 严阳阳点头如捣蒜:“总教官出差放心,我们肯定照顾好宁宁的!” 荣昭南对着欧明朗笑了笑,转身上了陈辰开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扬长而去。 欧明朗眉心拧了拧,看着宁媛:“小宁,你怎么……” 他看了眼一边的严阳阳和靳边疆没说话。 倒是靳边疆非常识趣地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问严阳阳:“我想起来你们的合同还有些地方要再和你单独确认一下。” 严阳阳是个直性子,点点头:“行,前面有个小凉亭,坐那先看看。” 说着和宁媛打了个招呼,就率先带着靳边疆过去了。 靳边疆看着严阳阳目送远处的军用吉普车消失,他笑了笑:“你很喜欢军人?” 虽然那位总教官说他早就退伍了,但严阳阳对他总多有赞美。 严阳阳嘿嘿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刚给总教官身边的大哥送了一封情书,他好像没认出我。” 靳边疆拿着资料的手一顿,转眼看着她,慢慢地问:“你喜欢他?” 严阳阳想了想:“陈辰大哥身手很好,人也高大精神,没人不喜欢那样的汉子,可惜他情书收得太多,都不认得我。” 说到最后,严阳阳有些无奈。 靳边疆勾了下唇角:“那是挺可惜的,而且,看样子,他是总教官身边的人,不太可能常呆咱们学校。” 严阳阳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抱着胸,叹气:“是啊,看样子我的爱情不容易实现,要多找几个目标才行。” 她常年练习舞蹈,不缺吃喝,个子高,身条一看就是舞蹈生,哪怕做出这种粗鲁的动作,都自有一种洒脱舞蹈感。 靳边疆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目标,非要军人不可吗?或许我能帮你?” 严阳阳认真地点头:“我想参军,家里不让,那我只能找个当兵的。” 靳边疆想了想自己参军的可能性,再想想自己八百度的近视和自己已经25的‘高龄’,基本等同于没希望。 他随后笑了笑:“一辈子的事儿,你可真草率,何必非要找个当兵的,你自己也可以去当兵,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可笑吗?” 严阳阳性格要强,但此刻却叹气:“我自己就是文工团出来的,我家里卡着呢,不让我去。” 靳边疆略沉吟了片刻:“那如果我能帮你呢?” 严阳阳马上眼睛一亮,伸手就抓住靳边疆的手:“师兄有办法,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靳边疆挑眉,清朗的眼睛弯了起来,眯着眼笑的时候有点像志怪画册里的狐狸书生:“真的,什么都答应,绝对不后悔?” 严阳阳马上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靳边疆看着她这幼稚的行为,可眼睛里都是认真,伸出手指和她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严阳阳笑得很开心,师兄真是好人! 靳边疆也笑得很开心! 但下一刻,靳边疆忽然反手将她手指全都扣在手里,十指相扣地按在桌子上,微笑着问—— “师妹要反悔的话,我会自己来拿报酬哦,你知道我是学法的,最讲究公平。” 靳边疆眉目弯弯,笑容温存得让严阳阳觉得有点脊背发冷,也没注意被人抓住手的姿态多暧昧。 但下一刻她挺直背脊,一拍胸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靳边疆笑容恢复了平常温和的样子:“好的,我们先来看一下你和宁媛她们的这份合同需要增加的细节吧。” 严阳阳同志完全没想到未来法学界大佬其实是个坏人,于是干脆地应了个不平等协议。 …… 那头一只狐狸在骗大马猴,这头欧明朗单独和宁媛呆一块,他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小宁,你不是和荣昭南分开了,怎么又和他搅合到一块了,他不是好人!” 宁媛轻咳一声:“其实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呢……” 这年代的大部分人都还算淳朴简单,荣队也就是想找她当媳妇儿而已。 “小宁,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同一个坑,他就算没坏心思,他家也是个火坑。”欧明朗真是心焦。 宁媛心里挺暖的,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拍拍他胳膊:“别担心,我没嫁进他家,是他入赘我家的,他名字还在我户口本上呢。” 她当然知道和荣昭南在一起很危险,之前差点小命完蛋,不过她自己身上的麻烦也不少。 还能咋地,将就着过呗,而且主席说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都会被打倒! 宁媛认真地看着欧明朗:“我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明朗,你是我朋友,咱们有一起创业的交情,我不求你喜欢他,但不要诋毁他,除非你有证据,证明他对不起我。” 没人规定自己的朋友必须喜欢自己的另一半。 欧明朗看着她,心情有点复杂,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复杂。 只知道好友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换了一种语气。 和以前在县里不一样了。 欧明朗无奈地揉了揉脸:“行吧,我尊重朋友的决定,去羊城的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本来是来你宿舍找你的,刚好楼下撞上你舍友和师兄了。” 也算巧合,他在楼下托舍管阿姨叫人的时候,遇到宁媛舍友下楼来见她师兄。 然后走了一会,就看见她和荣昭南钻小树林出来。 几乎所有的大学都有小树林,交大也不例外。 一看他们钻出来那眼神拉丝的样子,是个人就知道小情侣在里面干嘛来着。 他心里有点闷闷的,但很快就把这种闷闷的感觉归纳为——嗯,怕好友被骗了。 “谢了,不过你真的要跟我去羊城吗?”宁媛有些纳闷。 上次和欧明朗谈妥了,让他不要把自己可能是宁家当年遗失小女儿的事告诉宁秉宇,同时提了一嘴要去羊城的事儿。 欧明朗麻溜地就说他跟她一起去,作为隐瞒她身份的条件。 第251章 当嫂子好,还是当情敌好? 欧明朗皱着眉:“我姐姐嫁到了羊城,本来就是过年要去一趟的。” 他看着宁媛,忽然有点不高兴:“你这什么对象,一个小姑娘带着钱去羊城进货,他又不跟着你,亏他也放心!” 现在的火车上,拐子佬、偷钱的简直再常见不过。 甚至车匪路霸抢劫了车厢杀人抢钱也不是没有。 宁媛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一个人,他叫了退伍的战友关照我的。” 荣昭南不是做事不谨慎的人,知道不能陪她去羊城了,交代了火车上当乘警和列车长的老战友关照她。 他参军早,执行过的任务多,到了退伍的时候,天南地北都有他战友。 很多还是他一手从绝境里拉拔出来的过命交情。 陈辰满心满眼都是他,“痴情”得要命。 就是不止一次在尸山血海里,看着自家队长翻手云雨,如神兵天降救起自己或者战友。 电影里女主角被救了一次就要以身相许,何况被从死亡线拽出来了不止一次的陈辰—— 那种死境里永远有靠得住的队友,是希望与救赎。 所以他托付老战友们的事儿,没有不尽心的,甚至尽心尽力过头的—— 比如买内裤和内衣……比如提供港台小教材。 感觉自己被荣昭南事业线又压了一头,欧明朗瞬间脸色也不太好。 他固执地说:“列车长和乘警不用干活啊,天天坐你边上,他考虑得一点都不周到!” 宁媛:“……” 欧明朗挑眉看着她:“而且,你不想知道宁家的事吗,咱们火车上可以慢慢聊。” 他顿了顿,嘀咕:“我也想知道你在宁南那些家里人的情况,不然到时候我也不好对阿宇哥交代。” 宁媛想了想,也确实有道理:“行吧,那到时候咱们细聊。”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会儿欧明朗:“但你最好穿得低调点,这副样子不是告诉人,你是肥羊吗!” 欧明朗看着宁媛,高兴地笑了笑:“行!你放心!” “啊,你不是欧明朗同学吗?”一道细细的女音忽然带着惊喜响起来。 宁媛一顿,转眼看向抱着书跑过来的丁兰,皱了下眉。 丁兰却像看不见她的冷脸一样,亲亲热热地伸手就挽上她的手臂—— “宁宁,你好朋友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咱们都那么熟了,一块吃个午饭吧?” 宁媛麻溜地把自己手臂抽出来:“不太熟,你也只和我朋友见过一面,我们自己吃就行!” 宁媛这毫不留情的拒绝,让丁兰僵了僵。 可她迅速地恢复了正常,转眼看向欧明朗,可怜兮兮地道—— “欧同学,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你上次给的钱太多了,我不请你吃饭,心里过意不去。” 宁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不是给多了吗? 丁兰自己那只旧的热水壶打碎了,欧明朗赔偿十块钱够买两只新的。 丁兰这神人第二天却不知道去哪里忽悠了人送她只二手热水壶,心安理得地用着,十块钱就成了零花钱。 关键是丁兰上次打碎的那个旧的热水壶也是她去其他系宿舍哭来的,一分钱没花的。 宁媛是针对这极品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甘拜下风! 丁兰要是晚生几十年,想必能横扫缅北,成为缅北诈骗女王,座下无数人的——腰子!够她吃炒腰花的! 当然,这事儿她也毫无保留地对欧明朗说了。 可是很多同学其实也知道丁兰搜刮的厚脸皮德行。 但她生得无辜小白花脸,又很擅长——哭技,嘴皮子又软,脸皮又厚,也不怕人骂。 你骂她,她就哭,她就道歉,还要凑上来黏糊你,跟你当“好朋友”。 男女同学都容易对这么块狗皮膏药心软。 她们宿舍三个已经算是“铁石心肠”了。 丁兰这雁过拔毛的搜刮精居然会请欧明朗吃饭,摆明就是——图欧明朗人了! 宁媛忍不住把去看欧明朗,看他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丁兰心软。 欧明朗看着丁兰可怜温软的样子,他顿时露出个好看的笑来:“不用那么客气,不过丁同学要请客,也可以呀。” 丁兰顿时大眼闪过亮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值得庆祝的大事:“真的吗?” 下一秒,她仿佛又害羞得忍不住低下小脸:“偶同学,那……那你想吃什么?” 不得不说,丁兰这副含羞美少女的样子,确实好看的。 宁媛叹气儿,完了,大白鹅也遭不住搜刮精的魅力。 然而,下一刻,欧明朗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对着丁兰笑:“小宁是我对象,你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吧,一会就让你破费了。” 这话一出,宁媛和丁兰的脸色都变了下 欧明朗看着宁媛,朝她眨眨眼,宁媛这才忍了。 丁兰眼神在欧明朗和宁媛之间转了几圈,她花欧明朗的钱请欧明朗吃饭是拉近关系,看能不能捞他做裙下臣。 可请宁媛…… 丁兰看着宁媛冷冰冰像能看穿她所有目的的眼神。 她最终还是低头,小声地道:“你难得来复大找宁媛,我还是不要当电灯泡了。” 丁兰说完,看了眼欧明朗,留个欲言又止的哀怨表情,才走了。 她一转头就忍不住咬指甲,唉,得想想怎么办才行。 自己宿舍那三个都不好打交道,不像其他宿舍的,如果她贸然把欧明朗勾到手,得做换宿舍的打算。 可是总教官看起来也挺大方的样子,送宁媛的裙子一看就很贵。 再加上宁媛还奸诈地认了退休老教授夫妻当爷爷、阿婆,开了那么大一家咖啡馆。 如果有这么个有钱的小姑子,那自己也能捞不少。 丁兰很纠结—— 她到底要给宁媛当表嫂呢,还是当情敌呢? 啊,这可真让她为难的世纪难题呢! 丁兰一走,宁媛瞬间就把欧明朗的肩膀甩开:“你大爷的,谁是你对象,你又坑我!” “我这不是釜底抽薪吗,不然一来找你玩,就看见你那个舍友的嘴脸,很恶心。”欧明朗眼底闪过厌恶。 他十五岁开始就遇到无数向他暗送秋波的女孩,还能看不出这点把戏? 这丁兰在他眼底,也就是聪明点的林娟子而已。 宁媛翻了个白眼:“釜底抽薪也不是这么个抽法,叫人听了误会怎么办。” 传到荣昭南耳朵里,他得咬人! 欧明朗哂笑,一脸嫌弃:“你是怕荣昭南那个小心眼的误会吧,他可真是想多了,谁会喜欢你这矮冬瓜、小土豆!” 宁媛气结,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再说一次,谁是矮冬瓜、小土豆!” 欧明朗嘿嘿一笑:“谁生气,谁对号入座就谁是矮冬瓜和小土豆!” 说完,他就跑,气得宁媛在背后撵了一路:“你个大白鹅,给老娘站住!”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期末考试就结束了,寒假来临! 此间,宁媛除了复习、考试,还和楚红玉、严阳阳一起签订了合作协议,合同是靳边疆起草的。 还过了法律系教授的审核,但教授表示这份合同基本没有漏洞,甚至有些细节非常周到公平,夸了靳边疆一通。 于是在边上听着教授花式夸奖靳边疆的严阳阳,放心地私下和靳边疆额外签了一份两个人之间的合同。 简单说就是靳边疆会在两年内想办法实现她当兵的愿望,然后严阳阳则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 这种合同叫宁媛看来直接就是——显失公平的无效合同。 奈何严阳阳同学虽然是大学生但没法律常识,兴高采烈地签了,给自己埋了个大雷。 还没告诉自己宿舍的姐妹们。 至于雷什么时候炸,谁知道呢? 寒假一开始,宁媛就和夏阿婆、唐老爷子协商好了咖啡店管理的事儿。 然后,她揣上两千块巨款和欧明朗一起搭上了去羊城的绿皮火车。 应刚亲自送宁媛和欧明朗进站,顺便帮他们还对接上了那趟列车的乘警。 乘警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豫省小伙子,叫王致和。 这个和知名臭豆腐乳品牌同名的高壮小伙,很热情地亲自把宁媛和欧明朗送上了车。 第252章 我是精神病,有什么冲我来! 王致和只能指了指前面:“表妹,这边就是卧铺车厢,你们过去就行,一会我让乘务员过来找你们。” 队长给他打了招呼,说是表妹和同学要去羊城进货,队长的表妹就是他表妹! 他马上给自己关系好的几个乘务员打了招呼,照看着点。 宁媛笑着谢过:“谢谢。” 王致和一走,她就朝着欧明朗嘿嘿一笑:“怎么样,我就说他会找人帮忙保护我安全的。” 难得换了一身灰蓝色工人装,外罩着薄棉衣的欧明朗轻哼一声:“我看是找人盯着我,不放心咱们一个车吧?” 说着,他提着自己和宁媛行李进了卧铺车厢—— 他这样的少爷身子,远行一定要找关系买卧铺票的。 宁媛这是重生回来第二次坐绿皮火车,上一回她就坐的硬座。 这回走的铁路京广线,得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才能到羊城。 快过年了,人更挤得走不动路,餐车都坐满了。 看着好些人从窗口爬进车厢,然后再转身把同伴、孩子或者鸡鸭从窗口拖进来,又一顿骂骂咧咧。 宁媛就想起了印度火车神乎其技的车顶都坐人的开挂模式。 还是咱们的高铁好啊…… 像现在冬天一冷,绿皮车就得关车窗。 闻着一车的臭脚丫子和食物、人身上几天不洗澡的汗味、厕所尿骚混合而成的味道。 宁媛一阵恶心,只能叹了口气。 重生回到这个物质不发达的时代,哪怕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都觉得不舒服和便利。 那么多人牺牲奋斗几十年,就是为了让后来人的日子活得舒坦。 也不知道那些梦回民国浪漫军阀姨太太的人是什么样的智障儿童。 哪怕夏阿婆和唐老遭遇过那么多折磨,他们也绝对不会想要回到血肉横飞、人命如草芥的民国时代。 欧明朗其实也很少坐火车,他坐的最多的还是飞机。 闻着那些难闻的味道,他忍了忍,还是按着票找到了自己和宁媛的位置——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结果他才到了地方,就看见属于他们的下铺上坐了一家子—— 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双胞胎男孩子,还有媳妇儿。 对面的下铺也坐了一个男人,看起来是这家的儿子。 一个中铺上放了一堆脏兮兮的行李。 另外一个中铺和上铺空着,剩下一个上铺睡着一个姑娘。 欧明朗皱了皱眉,看着那老太太和中年女人:“你好,这是我们的位置,能让一下吗?” 老太太正在剥橘子给自己金孙吃,嫌弃地瞥了欧明朗一眼—— “没看到这里坐着老人和小孩子吗,你妈没教你要尊老爱幼?想坐去对面跟我儿子坐着去。” 欧明朗愣了一下,脸色冷了下去:“我们花钱买的卧铺票,就是找个位置,为什么要让给你们?” 这次是年轻点的媳妇开口了,皮笑肉不笑:“我们只买到了中铺和上铺的两张票,带着孩子和老人不方便,跟你们换一下好了。” 欧明朗皱了下眉:“我们买下铺和中铺,就是方便下床出入,不打算换,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坐一下可以,但我们来了,麻烦让一下。” 说着,他看了一下这一家子:“你们一家子五个人,才买两张票不够吧?” 话音刚落,那老太婆六七岁的大孙子就扭动起来:“我不嘛、不嘛,我不要去上面坐,我就要在下面坐。” 另外一个双胞胎男孩也跟着尖叫着在卧铺上跳来跳去:“不换、不换就不换!” 宁媛看着他穿着脏兮兮的鞋子在床上跳来跳去,踩出来一堆脚印。 她脸色阴沉下去:“你的孩子把我们的床踩脏了!” 她换了一身旧的军绿色薄棉袄加灰蓝色的工人裤和解放鞋,梳回了两条大辫子。 看起来越发显得年纪小得像未成年。 欧明朗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都是看着好欺负的。 老太婆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哎呀,咱家金宝就是活跃,蹦蹦跳跳多讨喜!” 年轻媳妇不以为意地道:“你那么大的人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把卧铺换了不就行了。” 宁媛没笑,指着那跳来跳去的孩子:“我说我介意呢,让你们家熊孩子下来!” “你介意能怎么着,你想怎么着!” 坐在对面下铺磕瓜子的三十来岁男人听到自己孩子被骂熊孩子,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宁媛推开想挡在自己面前的欧明朗,抬头上下冷冷地打量着男人:“果然爹熊熊一窝,有生没爹教的!” “你他妈活腻了!”男人被骂的脸色难看,抬手就去抓宁媛的衣领,抬手就想抽她耳光。 却不想耳光没抽着,手才抓住宁媛的衣领,就被宁媛一把扣住了手腕,反关节技一压一拽一折—— “咣当!”三十多岁一米七五的男人就被娇小的宁媛直接按趴在火车的桌子上。 宁媛直接拽着他头发,粗鲁地往桌子上撞得“咣哐”响,笑容灿烂—— “我也还是个孩子,还是有精神病的孩子,大叔,你可别跟我计较!” 这车厢附近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老太婆,她瞬间尖叫了一声:“啊——打人了,你个小骚货敢打我儿子!” 说着,她就要冲过去抓宁媛的脸。 一边的媳妇儿也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扯宁媛的衣服:“放开我爱人!” 这气氛到这了,宁媛瞬间梦回四塘村插队拳打同队知青,脚踢王三姨的泼妇时期。 她一把粗鲁地反手又推开欧明朗,喊了一嗓子:“哥,你别拦我,我发病了,我要打人!” 男人掺和这事儿,就变质了! 欧明朗又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脸色古怪又忍耐:“你……” 宁媛松开了那哀嚎的男人,反手一巴掌就甩在老太婆的脸上,笑容灿烂:“你看我活蹦乱跳,多讨喜啊!” 啊,不用在大学里当斯文人守规矩的感觉——真好! 第253章 发疯文学很好用 老太太被宁媛一巴掌甩得眼冒金星。 那男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大嚎一声:“妈!” 然后就要返身来打宁媛。 但是地方狭窄,他奋力转身不灵活,宁媛正准备准备提膝狠顶他胯下。 叫他知道什么是男人不可承受的痛。 可欧明朗比她动手还快,一把勒住了男人脖子,往后拽。 欧明朗笑容冰冷:“哎呀,大哥,对不住,你受伤了,我看看你的伤!” 他虽然不理解宁媛怎么突然发疯不顾后果地动手打人。 但也不能看宁媛一个姑娘对阵一家人! 宁媛和欧明朗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她反手一把揪住差点抓到自己衣服的那个媳妇的头发。 宁媛抓着她脑袋就朝着卧铺的架子上一撞:“砰——!” 那个女人瞬间脑门上肿了老大一个包,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尖叫:“啊啊啊——” “我的儿!”老太太眼冒金星地,没搭理媳妇,要扑过去抱自己儿子。 宁媛反手又一个巴掌举起来朝她抽过去:“奶奶,你干嘛呢,你怎么不看我,你不是喜欢孩子活蹦乱跳吗?” 老太太瞬间捂住脸,尖叫着躲到角落去了,哀嚎:“打人了、疯子杀人了,叫警察!叫警察!” 两个七岁的双胞胎彻底惊呆了,只会尖叫哭泣。 边上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你这个人怎么连孩子都想打……” 欧明朗机灵地冷笑:“我妹妹犯病了,谁惹她,她打谁。” 宁媛一转身,阴恻恻地盯着说话的男人,嘴里却说:“哥,我想吃水果,给我水果刀……” 欧明朗勒着男人,摇头:“法律上精神病杀人不用坐牢,我怎么敢给你刀子?” 下一刻,众人惊恐万状地看着宁媛从行李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她小圆脸上笑得可爱:“啊,哥哥不给我,我还是找到了,让我看看哪个苹果可以削皮了。” 说完还在那一家子脸上扫了一圈。 那一家子瞬间浑身一悚,被抽肿脸的老太太马上拉着自己的一个金孙就往走廊出溜。 另外那个女人也马上紧紧抱着另外一个男孩贴着卧铺床走,害怕得脸色铁青地捂住他的嘴往外走。 欧明朗得了宁媛的眼神,这才放开了那个被自己勒住的男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差点吓尿了,返身就尖叫着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一家子全跑去叫乘务员和乘警了。 宁媛也懒得理会,反手就把中铺的邋遢行李全部扯下来,丢在地上。 但除了那一家子,周围的人也会害怕又警惕地盯着宁媛——疯子杀人不用负责! 而且还是个未成年的疯子。 欧明朗倒是笑了笑,对周围的人说:“我妹不被刺激的时候,是正常的,刚才是被那个要打她的男人刺激了,才发病。”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才没那么紧张——不刺激就不发病,那还好。 欧明朗看向宁媛,眨眨眼:“妹妹,把水果刀给我,我给你削水果,有水果吃,我妹妹就正常了。”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又死盯着宁媛。 宁媛大眼弯弯地笑了笑,很乖地递给了欧明朗:“好的呀,哥,我要吃苹果。” 周围人这下终于放心下来,心里也忍耐不住骂刚才那个男人混账—— 你他妈刺激一个未成年的神经病干嘛? 还好,那个小姑娘看着现在不发病了,只盯着她哥手里的苹果,还挺乖的样子。 “呐,小妹,先擦擦手,再吃果果。”欧明朗丹凤眼含笑。 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给宁媛递了一个手帕,然后才开始削苹果。 宁媛看着他眼底的揶揄。 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声道:“别得寸进尺,你比我小,看着比我老,我才让你假装哥的!” 没办法,是让她长成这副软啪啪的样子,以前劳作皮肤黑,还成熟点。 现在她自己把自己养得白嫩了很多,更显得像未成年人了。 欧明朗噎了一下,什么叫看着比她老!! 他压低声音不爽滴递给她半个苹果:“那荣昭南不长得更老!” 宁媛:“可是他长得好看,特别标致,身材也很好!” 欧明朗撇撇嘴:“什么审美,喜欢标致的小白脸,你要在旧上海,肯定被拆白党骗光家产!” 宁媛斜眼睨着他:“你不也是小白脸吗?只是长得没他标致!” 欧明朗觉得自己胸口瞬间中了一个“回旋镖”加“一箭”,没好气地道:“我那是比他有男子气概!” 宁媛大眼弯弯,笑着啃苹果:“他是战场上的太岁,你连战场的边都没摸过的小毛孩,说这话不亏心?” 欧明朗再次中了一箭,咬牙切齿地换话题:“你刚才就这么把人打跑了,他们一家子不会善罢甘休!” 宁媛慢吞吞地继续啃脆甜的苹果:“怕个屁,现在不在学校,不用怕记过、不怕被人记住脸,我自有办法。” 在哪个环境就要遵从哪个环境的游戏规则,少给自己找麻烦。 不然,她早就把丁兰那女人抽一顿了,不是觊觎她男人,就是觊觎她朋友! 约莫半个小时,乘警和乘务员艰难地从人群间挤过来。 “谁,是谁在这里拿刀打架?” 宁媛看着他们拼命把自己从过道上挤挤挨挨的人群里拔出来。 豆腐乳王同志帽子都歪了。 宁媛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科技还不发达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半个小时才能挤到案发地,真有受害者,黄花菜都凉了。 王致和带着人千辛万苦地挤过来,就看见明明那么拥挤,但宁媛和欧明朗周围却没啥人。 这两人正在把自己脏掉的卧铺上的枕套、被套全拆下来。 最上面的一个卧铺,一个姑娘整个人在上头老老实实地缩着。 王致和忍不住纳闷:“这是怎么了,表……” “刚才有人要打我。”宁媛趁着他那个自来熟的“表妹”两字吐出来前,打断了他的话。 这种时候,可不能和乘警攀关系,否则那一家子能给王致和惹麻烦。 欧明朗也看向王致和,礼貌地道:“是的,刚才那个男人要打我妹妹,把她的精神病激发作了,不信您可以问问周围人。” 王致和呆滞了好一会:“发病?” 队长没说他妹有精神病啊,而且那小伙子和表妹不是同学吗…… 但周围人陷入欧明朗的语境引导里,想想刚才确实是男人先动手,也都点头:“是的!” 欧明朗继续有条理又礼貌简单地两句话说了事情经过。 王致和在火车上工作什么人没见过,这会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他冷眼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家子:“你们别没事找事,管好自己的孩子!” 那老太太忿忿不平地朝周围人喷口水:“他们这帮杀千刀的都在放屁,就是嫉妒我家有双胞胎金孙!” 第254章 天下无贼 …… “他们这帮王八蛋都在包庇这个女神经病,警察快点把这个神经病抓起来!” 如果老太太是个聪明的,这时候煽动周围人把宁媛个“精神病”赶下车。 还能对宁媛造成点麻烦。 可她偏偏一句骂人的话得罪了周围的所有乘客! “放屁,谁包庇了,你们先占人家位置!” “那小孩穿脏鞋还在人家枕头床上跳来跳去!” “就是,占位了还想打那小姑娘!” 周围人冷嘲热讽。 但老太太战斗力很强,也不管自己脸上肿痛,扯着老嗓子尖叫—— “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就是包庇神经病,不要脸!” 王致和非常不耐烦地冷了脸:“闭嘴,谁再吵吵打打的,都跟我去车尾和那些小偷、拐子一块铐起来,蹲着!”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再吵吵了,毕竟警察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 王致和皱眉扫了眼两个鹌鹑一样的孩子:“你们不教自己孩子做人,就会有人替你们教孩子做人!”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被自己儿子给拉住了。 没人想和小偷、拐子铐起来蹲一起。 “你们要还想在这里就老老实实地坐着!!”乘务员没好气地抱起那些枕套、被套摔摔打打。 她一看那些换下来的被套枕套就头痛自己工作量增加! 还是宁媛这个“精神病”在一边帮忙,她脸色才稍微好一点。 那一家子哪里还敢在这里和宁媛坐着,生怕脑袋被当果子削皮,不甘不愿地要求换票和换座。 卧铺肯定是没人愿意换,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年头有人心大,占便宜的心态占了上风。 还真有人愿意用坐票换这个卧铺票,哪怕知道这里有个“未成年精神病”。 抱着忐忑的心态,换过来的两个人,都是男的。 看着宁媛这个“未成年精神病人”一副“老实”“淡定”的样子坐着。 偶尔和边上长得俊秀的年轻哥哥低声说话的样子,没有“发病”的模样,看着还挺乖。 他们虽然不敢和这对兄妹说话,但慢慢也稍微放心下来了一点。 车上铺的姑娘也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但也不敢下来。 接下来的路程,列车员们受臭豆腐乳同志所托,每次卖东西都会过来,看看宁媛和欧明朗。 见他们老老实实地坐着,便点点头,一路吆喝着走了—— “花生、瓜子、鸡蛋、肉包子、热水……有要的吗,前面的脚下收一下。” 接下来的路程也很顺利,周围包厢打牌吵嘴唠嗑。 但宁媛他们这个卧铺小车厢却没有人说话。 明明快春运了,那么多人站在过道熬着,也没有人提出来跟他们挤一挤。 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太愿意和“精神病人”呆一块的。 到了晚上,欧明朗睡下铺,宁媛睡中铺。 呼噜声四起,欧明朗睡得并不踏实。 半夜时分,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就感觉好像床脚对着的过道有什么人影一晃而过,可仔细一看,却没看见床脚边有人。 他正准备闭眼,却忽然一抬眼。 “艹……”他看见宁媛站在床头边拿着水果刀,笑容阴森地露出一口白牙地—— ……削苹果。 欧明朗差点吓得尖叫,赶紧周围看了看,发现车厢里的人都睡着。 他勉强把心压回去,忍不住低声吐槽:“你干嘛呢,大半夜的,吓死人!” 宁媛却笑了笑:“我饿了,想吃苹果。” 然后带着苹果和水果刀上了床。 欧明朗又莫名其妙又有点心悸,然后迷迷糊糊了大半夜,快天亮才睡了。 到了第二天,他是被周围卧铺包厢人的尖叫声和怒骂声、哭泣声惊醒的—— “钱!我的钱不见了!” “我的粮票也不见了,有小偷!” “那是我给我娃治病的钱啊,杀千刀的贼!” “……” 一节车厢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和哭嚎声。 欧明朗一下子坐起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包和衣服口袋。 完好无损。 再一抬头,一个包厢里的其他人全都惊醒,四处摸索,但没有丢失钱。 众人面面相觑,正在懵逼中。 只有他们这个包厢的几个人没有丢东西! 为什么呢? 欧明朗却看了一眼正在啃饼干,仿佛很乖巧的宁媛,忽然想起昨天半夜她那异常的举动。 他趁着周围喧闹,低头小声地问—— “你昨天闹这么大一出,除了挤兑那一家子,是不是也防着这一出?” 她昨晚是不是也发现了有贼! 宁媛慢慢地“嗯”了一声,给他塞了几块饼干,没有多说,继续扮演“乖巧精神病患者”。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越靠近过年,火车上的贼越活跃。 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要让人远离自己——包括贼。 欧明朗有一点说得对——列车员和乘警,都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自己。 欧明朗也是聪明人,看着宁媛这样,略一思索,就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干了。 他瞬间出了一背后的冷汗。 昨晚,他的感觉没错,在过道晃动的,确实是贼影! 而宁媛身上有那么多钱,她当然睡不安生。 怕是老早就听到异常动静了,于是下来拿着水果刀……削苹果。 那些贼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精神病人半夜拿着刀削苹果,还冲他们笑的阴森灿烂。 吓都吓死了,麻溜地走人了,于是一节车厢,只有他们包厢和穷得没有钱能被偷的人幸免。 “你……昨晚没有叫破,惊动其他人,是怕他们强抢?”欧明朗小声地继续问。 心里也说不上是佩服还是惊讶,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她做事,真让他觉得老道和大胆得不像个才二十岁的姑娘。 宁媛轻声道:“穷则独善其身,我们只能顾着自己安全。” 其实这一招,也是她上辈子看到《知音》里一个采访。 跟里头一个护送公款智斗车匪路霸的主人公学的招数。 她昨晚也是冒险试验。 但自己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见义勇为,只能自保。 八十年代,火车贼和抢匪的转化只在一瞬间,几百块就能抢劫杀人,然后趁着绿皮车车速慢,转眼降速时跳车逃跑,屡见不鲜。 她身上可是带了两千块的巨款! 坏人也想抢一笔回家过大年,关键是这个年代的坏人真有各种违禁刀和枪! 列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 忽然到了一个小车站,列车停了下来,听着广播,是临时停车。 车窗下有叫卖烤红薯的孩子。 宁媛决定下车溜达一下,买两个红薯,吹下山间冷风,也稍微放松一下一晚上紧张的精神。 欧明朗在车上看着行李。 只是她才称了两个红薯,就听见身后疑惑的声音:“小妹,你怎么在这?!” 第255章 突然出现的大哥 宁媛愣住了,才给了钱,捧着红薯一扭头,就看见一张剑眉星目的帅气面孔。 尤其是对方还穿着一身军装。 和荣昭南不一样,宁卫恒就是典型俊朗英武高大,像国旗护卫队的军装帅哥。 能上杂志封面当宣传片那种。 宁媛看着那张熟悉俊孔,呆愣了好一会,眼神有些恍惚。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手里的红薯一下子掉在地上。 宁媛却顾不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扑进对方怀里,抱着他眼泪都掉下来:“大哥——!” 上辈子唯一真正疼爱她的人,还早早就在二十九岁就牺牲了的大哥。 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还是青春年少的样子,她怎么能不激动。 宁卫恒被她扑过来,差点撞了个踉跄,但还是稳住了,一把托住她的细腰。 他眼底闪过深沉的温柔,轻轻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大哥在呢……” 宁媛听着这熟悉的劝哄,一串串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小时候,惹了宁锦云心情不好,被拧着耳朵的责骂; 或者做家务不利挨了白锦的暴打体罚。 就是宁竹留也只摸摸她脑袋,给一颗糖,叫她好好反省,不要惹妈妈和大姨生气。 也只有在大哥怀里,她才能哭一哭自己的委屈和难过,亦只有大哥会帮她上药。 可这么好的大哥,最后却因为自己,娶了唐珍珍,但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和睦。 在二十九岁那年抗洪抢险时,大哥牺牲了。 比起可能有真血缘关系、活得金尊玉贵的陌生商业大亨宁秉宇。 有一起长大,又庇护自己情谊的宁卫恒,在宁媛心里才是真正重要的大哥。 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和唐珍珍翻脸,除了为自己,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大哥。 后来和宁锦云闹翻的事,也不是在信里能一两句说清楚的。 到了沪上,她一直想着要和大哥见一面,可宁卫恒一直都不在驻地。 留信也只能靠单位的人转交,甚至宁竹留来了,也没 谁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大哥啊,活着,还活着的大哥!! 宁媛八爪鱼一样抱着宁卫恒,哭得稀里哗啦。 宁卫恒抱着怀里的姑娘,纳闷地拍着她的背:“这是怎么了?” 然后,他尴尬地看向后面一排来送自己的战友。 七八个战士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营长抱着个娇小的姑娘。 这姑娘还没成年吧……营长这小对象好嫩,不会犯错误吧? 宁媛压根没注意宁卫恒背后一溜人,就抱着他哭。 在一溜军装小哥的后面不远处的人影更黑着一张极标致俊美的脸,阴沉沉地看着这一幕。 跟在他身边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脸煎熬,想说话,又不敢说。 那标志性的男人最后沉着脸,转身上了火车。 身边的同伴赶紧跟了上去。 他一路暗自念叨——卧槽,队长这时隔大半个月,被偷家了啊?! “营长……那个……乘务员在催上车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结巴地响起来。 宁媛忽然从宁卫恒的肩膀上看过去,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排军装绿。 她顿时一僵,脸色尴尬地张红:“哥,你带着人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宁卫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给我时间,让我说了吗?” 他一看自己底下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但他也没纠正手下人的想法,让他们猜去。 毕竟他知道手下帮糙家伙的德行,这帮小子知道他有个还没嫁人的漂亮小妹,定会起想法! 听着火车呜呜催促上车声响起。 宁卫恒拍拍宁媛的背后,温和地问:“好了,小妹,你是坐这趟车来的吗,咱们有话上车说?” 宁媛赶紧松开抱着宁卫恒腰的手,这才留意到他还背着军用背包。 她赶紧吸了吸鼻涕:“嗯,咱们上车说!” 看见还活着的亲人,喜悦盈满心头,一时间有点忘形。 宁卫恒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把她当成当初那个怯懦的小妹。 他一转身,神色肃冷起来。 温和的哥哥成了严肃的宁营长。 一排穿着军大衣的年轻靓仔原本伸着脑袋看着自家营长的八卦。 此时瞬间立正,身姿挺拔地听训。 宁媛巴巴地看着自家大哥,不晓得自己“着迷”的样子落在另外一双冰冷精致的瑞凤眼里。 宁卫恒打发走了非要来送行的手下一帮人,带着宁媛和自己另外一个同伴上车。 “大哥,你这次是去哪里出任务吗?” “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插队吗?” 火车一开,两人就已经等不及在车门的空间同时问出声来。 宁媛没犹豫,还是自己先回答了:“我今年在信考上复大,所以来读书了。” 宁卫恒愣住:“你……考上复大?” 自家小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她学习在初中也只是中上游,还只是普通初中! “为什么爸妈没有告诉我,上次你来信说不用给你寄钱了是怎么回事?”宁卫恒眉心拧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上次收到宁媛的信还是半年前,她只写了对他的思念,并强调不用寄钱。 而养父母来信什么除了问他要钱,更什么也不说。 宁媛看了一眼宁卫恒身边的年轻军人。 这次跟着宁卫恒一起上车的,只有一个连长。 他原本以为自家营长的春天来了,结果听着营长和那小姑娘说话,却不像这么一回事。 分明是亲人~ 年轻的军人暗自叹气,看来自家营长春天没来。 见宁媛看他,他识趣地避开听营长家事:“营长,我去找我们的座位,荣队他们应该已经在位置上等我们了。” 宁卫恒点点头:“好。” 倒是宁媛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了! 嗯,容兑?容什么对?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宁卫恒已经剑眉拧起:“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媛掏掏耳朵,大概是她听错了,荣昭南这时候就算不在港府,也该在羊城或者深城。 怎么会在去粤北的小镇。 第256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宁媛到底没多想,简单地把这半年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宁卫恒说了。 主要说自己家里发生的事,至于荣昭南…… 宁媛想起荣昭南现在对外的身份是没有直系亲属的孤儿 ——无爹、无妈、无儿、无女、无亲兄妹。 她只说自己在乡下认了个干爷爷、干阿婆还有个干哥哥。 不过为了不叫人非议——对外称表哥。 宁卫恒还沉浸在知道宁媛不是养父母亲生女儿,双方断亲的震惊中。 陡然听到这一点时,眉心紧拧。 下意识就觉得宁媛是不是太缺爱和关怀,被这帮所谓的新亲人蛊惑,不认养父母了。 尤其是那什么干哥哥,怎么听都觉得不像好人,对小妹图谋不轨。 但下一刻,听到养父养母牵扯到间谍大案里,养母死去,养父跳了黄浦江下落不明。 宁卫恒彻底震住了,心中百味杂陈,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 他十一岁亲生父母因公殉职,被收养之后,宁竹留和宁锦云对他可以说用很好形容。 几乎和对独苗宁卫兵一样好。 那时候他已经很懂事了,知道养父养母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能带来好处。 可他依然是感激的——有人愿意对他好,当他的家人。 所以宁卫恒发现他有肉吃,穿着破烂的小妹妹却只能在边上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 他心里就不自在,给小妹妹一块肉,结果被养母看见。 下一刻就见养母冲过来拧着小妹妹的耳朵,几乎扭着耳朵把她提起来骂。 小女孩耳朵都要揪下来的凄厉哭叫声,让他更受煎熬。 只能背着养父母偷偷给小妹妹吃东西,给她被扯裂的小耳朵上药,抱着她哄。 这样的事总是在家里重复发生,小妹也越来越依赖他。 宁卫恒从小就觉得是因为自己来了这个家,抢了小妹妹的爸爸妈妈,她才那么苦。 后来,他十七岁按照政策去入伍,想着家里少了一个人吃饭,又多给家里寄钱,补贴养父母。 小妹就能不那么苦了。 谁知道,小妹的处境并没有什么改善,没读成书,顶替二妹去插队了。 他以为这是养父母重男轻女,可又无法解释为什么父母对二妹比小妹好。 他只能顶着养母的念叨怨愤,减少了寄回家的钱,偷偷给乡下小妹寄钱、寄吃的。 可怎么都没想到,养父母居然不是小妹的亲生爹妈,还做下那么多足以被枪毙的罪行。 宁卫恒整个人简直三观重塑,脸色都有些苍白。 “大哥你放心,他们也不是你亲生父母,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前途。” 宁媛知道宁卫恒一下子接受那么冲击性的东西,接受需要一些时间。 宁媛想了想:“但我建议,你还是改回原来的名字会更好,你的父母和你都不该牵扯间谍案嫌疑人。” 大哥的亲生父姓卫,他本名姓卫恒。 本来不该改名的,但宁竹留、宁锦云为了控制宁卫恒,要他一辈子记他们养他六年的恩情。 所以连哄带骗,让十一岁的宁卫恒改了名字,叫 宁卫恒沉默了一会,闭了闭眼,喑哑着嗓音:“好。” 父母在西北的基地奉献了一生与年华,他不能让父母光辉的名字被污染。 宁媛弯着大眼笑了笑,眼底却都是认真与坚定:“卫恒哥,你这辈子都会好好的!” 他不需要再顶着宁锦云赐给他的“宁”姓,这是在玷污他! 她的心里,甚至觉得就是因为宁这个姓,才害大哥早死。 “啊,对了,我要去我车厢那跟我同学打个招呼,你去我那里坐吗?”宁媛说。 她站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车门口,已经看见欧明朗站在走廊上不放心地朝车门看。 她站在车门和人说话的样子,被大白鹅看见了。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行李,看见和她说话的穿军装,警惕的大白鹅就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了。 宁卫恒点头:“我是和几个战友一起去执行任务的,我陪你过去一趟,然后还是得回自己座位上的。” 宁媛知道他不能多说,也知道他一贯操心自己,要看看到底自己跟谁来的。 她点点头:“好。” 宁媛领着宁卫恒去了自己的卧铺车厢。 看着一个俊朗的军人跟着宁媛这个“未成年精神病”,周围人都对宁卫恒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还是子弟兵厉害,见着个想拿人当苹果削的精神病也不怕不惧! 宁卫恒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一堆赞赏的目光,心里纳闷。 转眼就看见自家小妹身边多了个高大白皙洋气的沪上男孩子。 大概是气质养得好的缘故,欧明朗是那种就算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很显洋气好看的人。 宁卫恒一看欧明朗,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下。 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起去羊城进货…… 欧明朗已经知道宁卫恒,不,卫恒是宁媛的大哥了。 他笑了笑,朝着卫恒伸手:“宁媛的大哥就是我大哥!” 宁卫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客气地跟他握手,坐了下来。 只有包厢里的其他几个客人,有些纳闷,这未成年精神病人怎么到处都是哥哥? 这两哥哥看起来还不太熟的样子。 卫恒看着宁媛,旁敲侧击地问:“珍珍也在沪上,她最近在家休养,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叫上她一起去羊城呢?” 小妹不和好朋友一起去羊城,却选择了一个男同学,他们是不是在谈对象? 卫恒看着欧明朗的眼底就带上了审视。 宁媛刚才简述里没有提到和唐珍珍决裂,但此时,听到卫恒提唐珍珍的语气,竟没加姓。 她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哥,你和唐珍珍有联系?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辈子,大哥和唐珍珍会在一起结婚。 是因为回城后,唐珍珍忽然从沪上来宁南,专门找她玩。 结果那时候大哥也从沪上回来探亲,唐珍珍就看上了大哥。 回了沪上,唐珍珍就开始倒追大哥,但大哥并不喜欢她。 到了年底元旦的那天晚上,宁锦云一家子都去白锦家里过节了。 家里只有回来探亲的大哥和她,还有…… 唐珍珍突然大包小包地出现在她家门口,给她一个“惊喜”。 于是,那天晚上就成了三个人一起过元旦。 结果,吃饭时,她被唐珍珍灌了一杯白酒,就醉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大哥和唐珍珍莫名其妙地睡在了一张床上。 大哥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娶了唐珍珍。 两个人也确实好好过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如同寻常新婚夫妻。 可后来,唐珍珍对自己的敌意几乎不再掩饰,对她冷嘲热讽,使绊子,两人彻底闹翻。 唐珍珍坚决要求大哥和她这个没血缘的小妹断绝往来。 大哥怎么会同意呢? 最后,他们夫妻感情也受影响了,唐珍珍不肯随军,夫妻聚少离多。 大哥长期在部队,参加抗洪抢险,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九岁。 最后连个孩子都没留下,葬礼之后,唐珍珍第二个月就转身嫁给她的领导。 当时,唐珍珍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对外说是大哥的遗腹子,还捞了不少国家对烈士遗孤的补贴。 只有她知道,大哥都半年没回家了,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大哥的种! 宁媛眼神阴沉,她不明白。 这辈子,她都提前和唐珍珍决裂了。 为什么……唐珍珍还会和大哥搭上关系! 她给大哥寄的信里,是提到过自己有个好朋友叫——唐珍珍,是沪上人。 难道唐珍珍就这么厚着脸皮,一回沪上就去卫戍军队,找她大哥? 要知道,这时候,唐珍珍和大哥可从来没见过面! 第257章 你喜欢谁,大哥? 卫恒看着宁媛态度不对,一愣之后,才说:“我出任务之前一段时间,她家里弟弟想参军,所以她拿了你的信来找我。” 然后就那么认识了。 宁媛一听都气笑了,笑自己曾经愚蠢。 重生后竟不记得唐珍珍看上大哥寄来的信上的漂亮邮票和信封,强行要过一封信去。 信上当然有大哥的地址。 宁媛看着卫恒,表情微妙:“你不会和唐珍珍谈对象了吧?” 卫恒一愣,眉头微拧,表情有些不自然:“嗯……任务完成后,我会去她家提亲。” 他已经是营长了,可以在驻地恋爱,也能结婚。 宁媛差点跳起来,心里发凉:“你找什么人不好,找她?!” 疯了吗? 这辈子怎么和上辈子一样,这两怨偶还是搅合在了一起! 在卫恒和欧明朗不解的眼神下,宁媛干脆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过去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尤其强调唐珍珍曾挑唆王建华在自己第一天去牛棚小屋路上强暴她。 卫恒表情异样,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原本宁媛塞给她的水果,关节泛白。 他冷声道:“你放心,这种人品的姑娘,我也要不起,回沪上,我就跟她说清楚,分手。” 宁媛看着他这么干脆,心里暖暖的。 大哥果然还是家里保护她的大哥。 不过…… 她看着卫恒的表情,并没有半点煎熬和难过的样子,只有厌恶。 宁媛想起上辈子唐珍珍的手段,有些迟疑地压低声音问—— “大哥,你和唐珍珍怎么会在一起,难道她已经把你身子玷污了……” 如果是大哥和唐珍珍真的睡了一个被窝,唐珍珍不会善罢甘休! 卫恒瞬间俊朗的脸扭曲了一下,赶紧四周看,生怕别人听见。 “你这丫头,别瞎扯,什么叫我……我……被……我没有!” 小妹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口无禁忌! 卫恒也压低声音强调自己的清白,脸色涨红:“我是清白的!” 这么说着,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越发不自在。 宁媛这才放心下来,唐珍珍还没来得及玷污她哥的身子。 她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也不问她怎么把你搞到手,你们没有实质关系就行。” 算算也有一年了,唐珍珍找个不要脸的,和她闹翻了,还敢厚着脸皮去找大哥帮忙。 又看上了大哥的美色。 不过这辈子,唐珍珍还没下狠手,把大哥睡了。 不然真的有点恶心。 宁媛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帮唐珍珍的弟弟入伍了?” 卫恒浑身不自在:“没有,她弟弟条件不符合,差距太远,我不会假公济私。” 宁媛有些好奇:“怎么个条件不符合?” 唐珍珍有个弟弟,她知道,唐珍珍夸得天上仅有的靓仔。 卫恒皱眉:“她弟弟是个瘸子,身高也只有160,不合适。” 宁媛瞬间无语,160的瘸子能有啥靓仔的?还想塞进军队,疯了吧! 她皱皱眉摸着下巴:“我会帮你想办法摆脱她,唐珍珍不是个能好聚好散的。 一直没作声的欧明朗忽然却说话了—— “大哥,你说的这个唐珍珍是不是住在虹口区的经济局大院,然后家里挺多人在教育系统的?” 卫恒一愣,看向欧明朗,然后点头:“是的。” 宁媛也纳闷:“你认识?” 待忽然想起教育系统……唐家……唐?! 她瞬间跟个猫炸毛一样,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卧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唐家吧? 欧明朗点头:“唐家也算沪上的书香世家,建国在静安区有祖屋,和我外婆家算一条街的邻居。” 解放后泯然众人矣。 也就是因为读书识字的直系旁支人多,捞了不少教育系统的工作。 后来大混乱时期,有那么一对原本是高中老师的唐家兄弟,趁机斗上斗下,搅风搅雨。 踩了不少人,做了不少坏事,爬得挺高。 但拨乱反正之后,他们一个进了监狱,一个被扔到小学当科任老师。 欧明朗说:“我只知道那个当小学老师的有一儿一女,女儿去西南插队,儿子是个矮小的瘸子,不知道是不是……” 宁媛干脆地说:“八成就是了,对了,明朗你知道唐家曾经走失一个叫唐钧的孩子吗?” 但不知道这个唐珍珍和唐钧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真有什么牵连,她倒是挺开心的。 一窝送去枪毙! 欧明朗一愣,随后记起了什么:“听过,可能勉强算堂兄妹吧。” 宁媛扯扯唇角:“堂兄妹啊……堂兄妹好啊。” 她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一副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看着宁媛摸下巴,一副老油子的样。 卫恒心里难受,越发觉得单纯内向的小妹被刺激得性情大变。 “小妹……”卫恒温柔地摸摸她脑袋:“你跟我去那边坐坐,我也是去羊城的。” 欧明朗一看就知道卫恒大概有话要跟宁媛说,笑了笑:“你们去吧,我看行李。” 卫恒就带着宁媛起身。 两个人往卫恒的车厢去。 越靠近终点站,人越少,站得越松快点,到了两节车厢交界处。 卫恒看着自己车厢要到了,忍不住拉住了宁媛,眼神有些黯然。 “我以为唐珍珍和你是好朋友,她给你当嫂子,也会善待你,却没想到中间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后有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宁媛一愣:“哥,你难道不喜欢她……” 卫恒垂下眼,淡淡地道:“结伴过日子,合适就行,这年头不都这样,喜欢不喜欢……不重要。” 宁媛心里一暖,又有些难过,想起哥哥上辈子也是这样。 以为找了她的“好朋友”当嫂子,也能照顾她,结果二十多岁就去世。 她伸手抱住卫恒,认真地道:“哥,要去找你喜欢的姑娘,不要因为我放弃你自己喜欢的人。” 卫恒一愣,看着怀里明显变得漂亮张扬多的姑娘,眼底闪过复杂深沉。 喜欢的人……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小妹,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我会保护你。” 第258章 哥哥多了也不是好事 此时,卫恒身后传来一声淡冷的声音:“宁营长,午饭,你要吃什么?” 卫恒一僵,尴尬地松开抱着宁媛的手:“什么都行。” 可宁媛却忘记自己还抱着人,从卫恒嘎吱窝下面猛地探出脑瓜,去看那把熟悉的声音。 这一看,就对上一双冰冷漂亮的眼睛,盯着她,仿佛抓奸的奸夫。 …… 看着那张标致的俊美冷脸。 宁媛嘴巴张了张,荣公子怎么在这里? 可她却不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应该叫他什么。 宁媛朝荣昭南眨了眨眼—— 老公?表哥?荣昭南?总教官?我家那口子? 荣昭南看着她那样子,白了她一眼。 看在卫恒眼里就只剩下奇怪,为什么荣昭南对自己翻白眼? 生气了?是因为自己过来晚了? 他轻咳了一声,解释:“荣队,我刚才遇到我家小妹,了解了下家里的情况,劳你来找。” 荣昭南看着卫恒淡淡地道:“没什么,咱们回位置吧,我去抽根烟刚回来。” 说着,他站在边上,让卫恒拉着宁媛走过去。 只是他的目光盯在宁媛和卫恒拉在一起的手上。 宁媛经过他身边时,却没有闻见荣昭南的身上有烟味,只有好闻清爽的肥皂味。 在这浑浊的空气里简直是一抹涤荡呼吸的清风。 她悄悄竖起指尖一下子戳在他武装带和扣眼之间的空隙上。 隔着衬衫,当然是戳不到他腰间漂亮的皮肉。 但是已经是最贴他身体的地方了。 荣昭南面不改色,转身做避让状,睨着别的老地方,神色淡淡,不想搭理她。 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军装衣摆进来一只手,偷偷捏住了他的…后臀?! 荣昭南浑身一紧,冷冷地睨着宁媛,结果她朝他眨眨眼,好像很回味地捏自己臀尖。 这个死兔子! 荣昭南最终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先去打点热水。” 然后,他转身往车厢连接处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卫恒似有察觉,但再转头就看见宁媛朝着他弯着眼睛笑。 卫恒心里一软,拉着她往位置走,低声道:“那是荣队,我的战友,你别看他长得好,但是脾气不好接近。” 宁媛一愣,轻咳一声:“知道了。” 眼看将要到位置,宁媛忽然捂住肚子往后退:“哥,我肚子不舒服,想去卫生间。” 卫恒只能点点头:“小心点。” 宁媛麻溜地点点头,捂住肚子往荣昭南的方向去了。 可是,到了火车车厢连接处打水的地方,却没有看见人。 宁媛知道他谨慎,看了厕所没人,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节车厢,才在另外一个火车连接处被人一把揪住了领子往车门拽。 这个车门链接处比较宽,高高堆了好些纸箱。 宁媛就被人揪到了这些纸箱后面,整个人都压在男人穿着军装的坚硬胸膛上。 她也没反抗,只抬起眼睛,看着他挑眉一笑,戳他胸口—— “哎哟,表哥,你不在羊城,也不在港府,怎么在这里呀,又来打临时工啊?” 明明可爱白嫩的小姑娘模样,但却看着像个旧社会老鸨的样子。 荣昭南眉目清冷,捏住了她的爪子,把她扶正:“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有几个能够搂搂抱抱的好哥哥?” 他身上穿制服的时候,是不会跟她当众拉拉扯扯的。 宁媛叹气,换个手戳他胸口:“你明知道他是我大哥,还说这种话,瞎吃什么醋!” 说着,她忽然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他:“说个实话,你咋跟我大哥搭上线的,你撩他干什么?” 荣昭南看着她大眼睛清凌凌的样子:“我已经见了一个亲的大舅哥,也该见见这位你最记挂的大哥。” 最开始,怀疑宁媛是小特务的时候,他着人查了宁媛全家。 宁卫恒因为身在军中,是最被他怀疑的。 但宁卫恒没有问题,宁媛也没有问题。 “这次任务也需要把货运到沪上,从沪上调人本来也是计划内,我顺势点了他的名,一起跑一趟羊城。” 荣昭南淡淡地道:“因为各种原因,我们说好在这里见面。” 他提前从羊城来这里,也是为了能早点见到这个小没良心的。 甚至点了宁卫恒,除了对方确实合适执行这项任务,也因为宁媛心里一只牵挂着他。 “结果一来,就看见某人眼里只有她大哥,又抱又哭,完全看不见我就站在后面。” 荣昭南垂眸,危险地睨着面前的姑娘。 宁媛被他看得心虚,啊?他刚才就站在大哥身后吗? 她是真的没有看见啊。 她赶紧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我这不是两年没见大哥了吗,一时太激动了。” 这荣大佬,也忒能吃醋了。 宁媛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那现在要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叫你啊,咱们还是隐婚状态!” 荣昭南听完她是怎么向卫恒介绍自己的,略一沉吟:“还是叫我表哥,可以告诉卫恒我就是。” 宁媛沉默了一会:“咱们要隐婚到什么时候,你这到处打临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她问完了之后,却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叹气—— “算了,我不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和工作。” 荣昭南轻轻地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喑哑:“对不起。” 宁媛倒是笑了笑,低头反手握紧他修长的手:“我喜欢的男人很出色,所以才会有很多人需要他。” 嘴上说着拍马屁的话,肉眼可见高冷荣大佬眉目眼神都温柔下来。 宁媛垂下的大眼里,咕噜噜转,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哦豁,荣大佬这醋精掠过了吃老醋的环节。 …… 说定一会要怎么在卫恒面前解释。 宁媛跟着荣昭南直接往他们的座位去了。 卫恒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过来,就站了起来,俊朗的眉心拧了起来:“你们这是……” 宁媛看了眼位置上的其他人,轻咳一声,简单地说了一遍当初在乡下的事。 只是隐去了她和荣昭南已经领证的事。 唐珍珍大概怕卫恒一气之下去乡下找自己,揭穿她的真面目。 也没有说自己在乡下其实已经嫁人的事儿。 这是卫恒不是傻子,想想刚才两人一前一后消失了挺久的事。 这两个人没有暧昧,才奇怪了。 他眉心拧得能夹死蚊子。 卫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荣昭南:“看来荣队这次点我一起工作,是早有谋算。” 荣昭南就着搪瓷杯喝了一口热水,淡淡地道:“宁营长说笑了,我也刚知道咱们那么有缘份,都有同一个妹妹。” 宁媛对宁卫恒是纯粹的亲情,那宁卫恒呢? 都是男人,他却有别的感觉。 第259章 变脸 卫恒看着荣昭南,眼里闪过不悦:“荣队说笑了,小妹少不经事,家里情况复杂,不代表没人给她撑腰,什么人都能当哥哥。” 荣昭南淡淡地道:“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哥哥,这点我不如宁营长。” 他就没想当哥哥,谁想给自己媳妇儿当哥哥。 宁媛夹在两个“哥”之间坐着,缩成个鹌鹑,老老实实。 荣昭南接话利落,一副唾面自干的样子,卫恒噎住。 他皱了剑眉,总觉得荣昭南在讽刺自己,还想要说什么。 这边陈晨赶紧说:“宁营长,咱们下午就到羊城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卫恒看向陈晨,神色缓和了不少:“陈队客气了,先去招待所放行李吧。” 气氛稍微缓解了点,宁媛暗自出了口气,朝着陈晨暗中比了个大拇指。 难得啊,这憨憨,还有这眼力劲! 眼看快到午餐时间,宁媛屁颠屁颠地主动表示要请荣昭南、卫恒几个一起去餐车吃饭。 试图让自己大哥看妹夫顺眼一点。 卫恒哪里舍得自己妹子破费,温和地拍拍她的手:“餐车很贵,我们有自己带干粮,小妹别浪费钱。” 宁媛很感动,但下一秒就发现卫恒的手没拍到她手上,被荣昭南同志利落地握住了。 荣昭南泰然自若地握住大舅哥的大手,目光却看向宁媛:“这趟车上的麻婆豆腐和宫保鸡丁不错。” 他的钱都在媳妇儿身上了,出差还是薅公家羊毛,就二十块钱。 当然是吃媳妇儿的。 说着,荣昭南淡定地说:“大哥可能不知道,宁媛在复大开了咖啡馆,也在卖气泡水,生意兴隆得很,不要客气。” 宁媛虎躯一震,竟在荣公子身上看见了——茶言茶语四个字。 卫恒还被荣昭南握住了手,又听他一副和宁媛亲昵熟稔的口吻。 他脸色冷了下去,一把抽回自己被男人亲密抓住的手。 卫恒忍着擦一擦手的冲动,想说话:“小妹……” 宁媛干笑着打断他的话:“走吧、走吧,大哥给我一个面子,咱们吃饭去,有什么咱们到时候详谈。” 荣昭南同志是有什么大病吗? 他自己说了要维持工作上的单身人设,现在是在演什么绿茶男配?! 但三个人的眉眼官司,除了陈晨懂得,剩下年轻的小连长一脸懵逼。 没看明白,为啥原本关系不错的营长和荣队突然有点不对付。 卫恒不舍得宁媛为难,他沉默了一会:“好,去餐车吃饭。” 一会儿,他得问问清楚这两人间的关系,是不是真的自己多想了。 宁媛走了两节车厢,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我都忘了我还有个朋友在卧铺车厢了,你们先过去,我去找他。” 刚才她光顾着尴尬和圆谎了,都忘了大白鹅了! 荣昭南和卫恒都看向她:“我陪你去?” 两人异口同声。 荣昭南和卫恒互看一眼,眼神里似有冰冷火花,又齐齐盯着宁媛。 宁媛僵住,这是什么修罗场?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女,然后她还更喜欢绿茶男那条船。 宁媛麻溜地道:“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先去餐车等我!” 说完,她不敢回头,转身就往自己卧铺的车厢钻过去。 宁媛一走,荣昭南忽然恢复了原本淡冷平常的样子,朝着卫恒点点头:“大哥,咱们先去餐车?” 卫恒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皱了下眉。 大哥?小妹一走,这人怎么忽然换了一种态度,阴晴不定的! 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陈晨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暗自嘀咕,队长之前还扮好人在和大舅哥拉关系。 结果看到小嫂子和大舅哥相处的模式,他就突然换了个阴阳脸,这是干嘛呢? …… 宁媛钻过两节车厢,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夹板气不好受! 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向卧铺车厢走去。 经过一家子身边时,她想着心事,没注意到对方满是敌意的眼神。 “妈的,这种精神病人,真是该死!”一个男人低声骂着。 一个老太太捂住自己肿胀的脸,咬牙切齿:“就是……这种脑子不好的精神病就该被铁链锁着,还敢放出来!” 这时,坐在他们身边的一对看起来中年夫妇模样的人互看一眼。 中年女人忽然问:“您说刚才那小姑娘是精神病,看着不像啊?” 男人想说什么,搂着孩子的老太太却赶紧抢话—— “还不像?那小贱人眼大无神,就是个不讲理、六亲不认的傻子!” 中年女人似乎好奇地打探细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边脑门肿了个包的年轻媳妇儿,抱着怀里蔫巴巴的孩子,咬牙切齿—— “对,连我们家那么乖的孩子都打,她哥也不挡着,不是脑子不好的疯子是什么?” 说完,年轻媳妇儿添油加醋地说了宁媛和他们起冲突的事儿。 说完,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是他们害得我们花大钱买的卧铺票都不能用!” 中年女人闻言,若有所思:“还是会动手的武疯子啊,可惜了,长得挺漂亮讨喜的,不像会打孩子的人啊。” 这话一出,顿时惹来一家子的白眼。 坐在老太太怀里的七岁男孩,甚至在小桌板下伸出脚丫子朝她生气地一踢:“就是疯子,就是疯子!” 中年女人猝不及防在肚子上挨了孩子一脚。 七岁的孩子本来也不小了,两个孩子被养得壮实,这一脚丫下去。 中年女人顿时脸色都白了白:“啊!” 中年男人瞬间恼火地看向那个孩子:“你干什么!” 他狰狞的表情,破坏了原本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脸。 那孩子吓了一大跳,白着脸缩进老太太的怀里。 老太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看着对方不过一对普通消瘦的中年夫妻模样。 她顿时横眉竖目,抱紧怀里的金孙:“怎么了,怎么了,装什么装,小孩子一脚丫能有多重!” 年轻男人今天吃了瘪,此刻见有人还冲自己宝贝儿子发火。 他也怒从心起,拍桌而起:“他们都还是孩子,你想怎么样啊,你们都是大人了,让一下会死吗?!” 说着,老太太怀里的金孙就开始呜咽着落泪。 年轻媳妇儿擦着孩子的泪,阴阳怪气:“这年头的人,对小孩子一点爱心都没有,爱心都喂狗了。” 第260章 连疯子都不放过 眼看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女人忍着小腹的痛,拉着中年男人胳膊—— “算了、算了,不要跟孩子计较。” 男人最终也只能强行忍耐下恼火,坐了下来。 坐在老太太怀里的小男孩抹了把眼泪,看着对面的夫妻忍气吞声。 小孩子是最知道看人下菜的,就知道有人撑腰就难免得寸进尺—— 他得意地冲着凶自己的中年男人做个鬼脸:“咧咧咧!” 然后冲着中年男人的膝盖踹了一下。 中年男人气急,边上的老婆却按住了他的手,温和耐心地摇头:“算了,算了。” 但发现自己‘恶作剧‘没有惩罚的小男孩,却更得意了,并不打算“算了”。 他一下一下,偷偷在盖板下踩男人的膝盖和小腿。 很快,男人的裤子上都是脏兮兮的脚印,但对方一家子像什么都没发觉一般。 男人的表情变得阴沉又狰狞,却什么都没说。 中年女人甚至有些懦弱又讨好地打开一包瓜子地给那一家子:“要不要吃点瓜子?” 对面瘦弱中年夫妻的忍气吞声,让一家子得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 仿佛出了一口从某个“未成年精神病”身上受的气。 …… 这头,宁媛到了卧铺车厢,刚要开口:“不好意思,我刚才和大哥……” “行,先别说,我去个厕所,你等我一下。”欧明朗憋红着脸,麻溜地起身。 他低头,窘迫地捂住肚子从她身边挤过去,就往车厢连接处的厕所匆匆走。 宁媛见状,顿时更尴尬了:“好,你快去快回。” 欧明朗一个人在这里看行李。 他哪里也不敢去,想上厕所都不敢。 宁媛只能坐下来。 这时候已经还有半天就到站了,卧铺里的人走了一半。 她的车厢里,也只剩下还在卧铺上铺的女人。 宁媛干脆百无聊赖地收拾起了东西。 欧明朗不知道是不是憋久了,还是有人在排队上厕所。 十分钟了也没见人。 这时候,火车慢悠悠地又要靠近了一个车站,降速停了车。 车门刚开,又一些人下了车。 片刻后,她忽然看见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忽然匆匆过来。 那男人一看她,就赶紧道:“哎呀,闺女,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哥呢,我让他看好你的!” 宁媛莫名其妙:“你谁啊?” 那男人几步上来,一把夹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还念念叨叨—— “你哥这靠不住的王八蛋,你有精神病,怎么还让你一个人呆着,快跟爸走!” 宁媛见他个子瘦小,刚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却不想,对方一伸手,就夹住了自己的胳膊关节,就这么轻轻一拖,力气和巧劲用得足。 她就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对方挟持着往外拽着走了好几步。 宁媛顿时心里一惊,这看起来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居然还有这练家子的一手! 她另外的手一把扯住了卧铺栏杆,冷着脸,厉声道:“放手!我不认识你,你们这是要拐卖妇女吗?” 同时,宁媛一脚朝着他的背踹过去。 男人感觉身后风声,脑后像长眼睛一样,消瘦的身型敏捷地一扭,竟一下子避开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宁媛,仿佛很窝火:“你个死丫头,又犯病了,爹都不认了!” 说话间,忽然一个中年女人匆匆过来,看见这样子。 她顿时捂住心口:“小妹啊,这又开始撒泼了,我和你爸专门进站来接你,就知道你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靠不住!” 说话间,两个人都上来拖宁媛,一人扯着一边胳膊把她往车门拽,男人念叨着—— “快跟爹妈下车,大夫都给你找好了,等会车门要关了!” 中年女人则一直对周围人道歉:“不好意思,我家姑娘今天是不是车上犯病,拿刀吓人了,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老毛病了!” 周围人原本还有些怀疑。 可看着忠厚老实还礼貌的中年夫妻竟能一来就猜到宁媛犯病,拿刀吓人的事儿。 如此熟悉宁媛的“病发”情况,他们便有些相信了。 甚至还有人嘀咕—— “真是的,怎么那放一个疯子单独在车上呢。” “快带走!” 宁媛眉心一拧,发现不光那个男人有点身手,这个中年女人手上也有点本事! 一年半前,她遇到拐子喊一嗓子自己是他卷钱跑路的媳妇儿,几个人要一起把她抓走。 现在火车上,莫名其妙遇到一对拐子夫妻,说她是他们精神病的女儿就要把她挟持下车。 为什么?她的脸上写着很好欺负,很好拐卖的样子?! 她都已经装成武疯子了! 宁媛非常心塞,真是坐趟火车都不得安宁! 她目光警惕地扫过车下。 果然就见着车下不远处还或蹲或站着几个抽烟,目光阴诡的男人。 其中两个瘦小如猴的……手里玩着蝴蝶刀匕首。 宁媛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偷偷摸摸,把卧铺的车厢一车不少人的钱都摸掉的扒手! 只是那天晚上,他们被她拿着刀子削苹果吓个半死。 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这帮人渣里除了扒手,还有拐子,打算趁她疯——掳人下车去卖? 这中年夫妻八成不是从车下上来的,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车上物色猎物的拐子! 而且对方明显知道自己会点擒拿,上来就把她两个手抓住了。 但是…… 宁媛一眯眼,忽然转头狠狠朝着女人的脸撞了过去——“哐当!” 祭出头槌大法! 果然,中年女人一个不防备,脆弱的鼻子被宁媛撞得正着——鼻血一泄三千里! “啊!”女人痛叫一声,松开了挟持宁媛的胳膊。 中年男人一惊,宁媛反手就扯了卧铺客人放在桌子上的热水杯,朝着男人头上凶狠地砸去。 这也是从对付唐钧时学来的法子! “砰!!” 滚烫的水泼出来,中年男人瞬间惨叫起来:“啊啊啊——好烫!” 宁媛趁机朝着他下身一记暴力膝撞——“砰!” 在车厢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痛叫声里,她转身就向车厢前面跑,行李都不要了! 反正钱全都被她分批缝在身上的内袋里! “抓……抓住她……抓住我家那个疯丫头!” 女人缓过神来,捂住流血的鼻子,气得跳脚,指着宁媛跑去的方向大喊。 不能让那疯丫头跑了,抓到了往嘴里灌点药就老实了! 原本下车接应的几个男人都呆住了,随后一下子蹿上火车来,朝着宁媛的逃跑的方向就追。 第261章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中年夫妇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一张好欺负脸的姑娘,怎么能战斗力那么彪悍! 他们也没少卖过疯女人,多的是落到他们手里,不疯也疯了的。 宁媛在背后跑出去两节车厢,听见背后人紧追不舍。 她跑过一张正在打牌的火车桌子边,突然返身人家桌子上抓了把水果刀:“抱歉,借用!” 说完,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目光中,继续往前拼命跑。 她知道甚至不必冲到餐车,只要能惊动乘警或者乘务员,就能脱身! 还好不少人都已经下车,乘客们看见有人冲来,大部分人下意识地让开。 也有些人听到后面喊着帮抓疯子,竟不管不顾地伸出脚来拦。 宁媛避开了两个,却忽然被当脸拍上了一份不知哪来的《工人日报》。 她视线受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是那么一滞,她一条大辫子就被人一把粗暴地拉住:“抓住这个疯女人了!” 头皮传来撕裂一样的扯痛,宁媛愤怒地挣扎:“放手,他们是人贩子,叫乘警!” 那扯住她辫子的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追来的人。 “哎呀,同志,谢谢你,帮我抓牢我家妮子,她犯了疯病,从卧铺跑出来,小心她伤人!” 不远处的女人捂住出血的鼻子忙呼喊着。 那戴着眼镜的中年知识分子,正义感爆棚地扯住宁媛的脑袋往地上按:“放心……” 心“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手背上一凉,皮开肉绽,血光喷涌而出! 宁媛竟是毫不顾忌他只是个路人,狠狠地划了他一刀。 “啊!”中年知识分子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松开了抓住宁媛辫子的手。 宁媛愤怒地将他往后一推,继续朝着前面冲。 “武疯子伤人了!” “快躲开!” 这下没有人敢拦一个拿刀的疯女人,大部分人都在躲开。 那中年知识分子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背,气急败坏地冲着宁媛背后喊:“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你们这群懦夫,懦夫,打掉她手里的刀,要等疯子伤你们吗!” 他这么一喊,前面车厢的人倒是面面相觑。 车厢门口附近的一家子也顿时呼呼喝喝起来:“对啊,大家都来抓疯子,她就一个女的,怕什么啊!” 老太太尤其气愤:“那女疯子伤了好多人了,我们也被她打伤,大家齐心协力啊!” 这年头的人还是有些正义感的,听闻伤了不少人,顿时有不少人站了起来。 又是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壮汉! 但似乎用不着人出手。 那娇小的疯姑娘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了手,手里的匕首就松了。 那老太太扭着头一看,顿时高兴起来:“啊,还是当兵的厉害,抓住那疯子了!” 而且,那疯姑娘似乎被两个当兵的镇住了,竟老老实实地被他们押在中间! 可她这么一喊,原本那些冲过来的几个混混模样的“家人”却脚下一顿。 当兵的? 倒是那个中年男人眼里狠光一闪,推开那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 他朝着两个军绿色的高大身影看去的时候,又是一副老实巴交无奈的苦脸—— “哎呀,多谢两位同志了,帮我们抓住家里这不省心的小妮!” 说着,他又指了指身边几个:“我家那小子看妹子都看不住,我带了村里的子侄们来接,你们把人给我就成。” 为首那个当兵的长得端正阳光,可眼神却冷肃:“是吗?那她叫什么?” 中年男人干脆利落地道:“宁宁,我们都叫她宁宁。” 他边上站着一个长得眉眼标致异常,却眼神却锋利莫测的军人轻哂—— “是挺厉害,这年头拐子不好当啊,还得有点搜集情报的能力。” 中年男人一愣,仿佛不解:“两位同志在说什么呢?” 但身形已经向后不动声色地退去。 原本被两道高大身影挡住的宁媛,冷笑:“怎么,怕什么啊,刚才不是追得那么紧?” 中年男人一转头就要跑,却不想一转头,呆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厢后端竟也堵了两道军绿色的人影。 连宁媛都呆了一下,啊,陈辰什么时候带人堵了那边的车厢,他们怎么过去的? 车厢里其他人都看出来不太对劲了,有当兵的同志刚才说了这帮追人的是——“拐子” 只有那老太太激动地指着宁媛骂得唾沫横飞:“拐子什么啊,就算是个拐子,她就是个疯子,就是活该被拐!” 没人搭理他们。 中年干瘦老实的男人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被堵了路。 他脸上干瘦老实就变成了狠辣狰狞,这次是遇上硬茬子了! 他忽然抬手一甩,手里的蝴蝶弹簧匕首就朝着宁媛凶狠地甩去。 干瘦中年男人也不管扎不扎得中人,虚晃一枪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他转身一声呼哨:“走!!” 火车此刻已经起步了好一会,但只是没进入全速前进的状态。 那几个跟着他们一起的流里流气的家伙,突然一下子就朝着车子两边的车窗蹿去! 他们个子都不算高,拉开车窗,踩着其他乘客往外蹿的动作无比利落。 竟一副不怕摔死的老辣模样! 周围的乘客瞬间发出尖叫声! 但下一刻,那帮家伙一个个地被人抓住领子全扯了回来,狠狠摔在地上。 那中年干瘦男人,眼底凶光一闪,反手又掏出一把匕首,就要抓周围乘客当人质。 谁想下一刻——“咔嚓!”一声,他的手腕就瞬间被人一折,硬生生踩断。 “砰——!”背后又传来一记重击,几根肋骨断裂声同时响起。 “啊——!”干瘦中年男人口头吐鲜血,惨叫之后,瞬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那生得标致,面色却异常冷漠的年轻军人,淡淡地环顾四周:“还有人要动手的吗?” 狠辣的出手,一招制敌。 第262章 诡异的命运味道 如有实质的杀气,瞬间震慑住了还想反抗的几个火车上的亡命之徒。 卫恒手里原本拎着个挣扎不休的家伙,也瞬间僵住了。 卫恒看着荣昭南,眼底闪过异样又复杂的光。 荣昭南没看他,只看了眼周围的乘客:“各位,谁有绳子的,什么绳子都可以。” 如梦初醒的乘客们赶紧掏出各种捆行李、捆鸡鸭、捆货的绳子。 那个手背上被划了一刀的中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尤其积极。 “对不住啊,姑娘!”他尴尬地朝着宁媛道歉。 宁媛摇摇头,看着他的手:“没事,您的手,我给您医药费吧?” 中年知识分子摇摇头,苦笑:“不不不,一点小伤而已,差点帮着坏人害了你!” 在周围醒目乘客的帮忙下,这一帮家伙迅速被全部捆了起来。 陈辰把他们全都在车厢连接处的门口空地押好后,让那小连长去找乘警王致和了。 “小妹,你没事吧?”卫恒担心地走到宁媛身边,眉心拧了拧。 宁媛摇摇头,擦了擦一头的汗:“大哥,我没事,但是我同学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去上个厕所就不见人了。” 不会他也被拐了吧? 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黑砖窑、黑煤窑要拐男人去打黑工才对啊。 说话间,却听得欧明朗气喘吁吁的恼火声音响起:“我在这里!”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欧明朗手里提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女人过来。 正是那个自认她“妈”,被她一头槌打爆了鼻血的女拐子。 欧明朗一脸窘迫恼火地低声骂:“我被这群王八蛋锁在火车的厕所了……” 他被想上厕所的人放出来,就听说出事了。 等他匆匆追过来,刚好看见这个女人居然狡猾地早早止步,没跟着追过去被堵住。 看见荣昭南他们抓住人,她就想跑,刚好被他抓住! 宁媛纳闷:“你不是被关厕所吗,怎么知道她是拐子?” 欧明朗冷笑地把那蔫儿吧唧的中年女人往地上一扔—— “边上有人问她,精神病的闺女抓住了吗?我就知道她是和那帮人一伙的!” 宁媛比个大拇指:“弟弟,聪明、讲究!” 欧明朗没好气地扫过卫恒和荣昭南:“有用的时候叫我哥,不用的时候叫我弟是吧!” 陈辰过来,马上把人捆了,一起提拎到车厢连接处去了。 王致和带着同事过来,干脆地把这帮扒手加拐子全都到最尾的车厢看押了起来。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却忽然听见一声老太太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我的金孙,我的两个金孙怎么不见了!” …… 两个小时后 餐车上清空了人 “长期混迹在广州、沪上、京城的列车线上,有不少盗抢团伙,能偷就偷,不能偷就抢,同时兼职拐卖儿童和妇女!” “各位这一次抓的是其中一伙很厉害的。” 王致和脸色不太好,拿着笔录坐了下来。 “那一家子光顾着看热闹、起哄,两个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卫恒皱眉:“陈辰他们从火车顶上爬过去堵他们的后路,大部分人应该抓住了!” 如果孩子还在车上应该很快能找到。 荣昭南却淡淡地道:“未必,那两个孩子只怕已经不在车上。 王致和点点头:“荣队说得没错,根据口供,那一家子换了位置后,刚好和拐子夫妻坐了一路车,今天还欺负了这对拐子夫妇。” 这年头又拐又偷又抢的团伙里怎么可能有善人? 那夫妻俩忍气吞声,不过是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那一对双胞胎儿子。 那拐子夫妻之所以能知道宁媛的名字,也是这一家子听到了欧明朗叫宁媛。 宁媛不过是他们顺带盯上的猎物,想下车前再干一票。 说白了,就是个添头。 本来顺利的话,在刚才停车的那一站就把宁媛给拽下去了。 正常来说两个手上有点招儿的成年人对付一个娇小的“未成年”小疯子,绰绰有余。 谁知道宁媛是个硬茬子。 那一家子的双胞胎儿子在他们伸出脑袋看热闹,瞎几把参合的时候,就被人弄走了。 “他们选择作案的时机很精准,刚闹起来的时候,列车刚开,速度很慢,那两孩子从车窗就弄出去了。” 王致和没好气地道。 另外一个乘警苦笑:“那老太太在那又哭又闹又上吊的,我们只能看看提审这群人后,能不能有线索把孩子找回来了。” 王致和皱眉:“这帮人不过是团伙中的一条下线而已,抓到了‘货’只怕很快就转移了,要找回来不容易。” 孩子不见了不知道,还要去闹别人,一家子真是不长脑子! 欧明朗没好气地冷笑:“有些人就是活该,不教孩子做人,社会就会教孩子做人!” 荣昭南看着宁媛,微微挑眉:“你这家伙真是什么运气,捎带着都能被人盯上,麻烦精?” 这卷毛兔子,简直像个天生的惹事儿精,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 宁媛却难得地没回怼他,反而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她下意识地摸索藏在衣领里的那一枚翡翠辣椒。 是她的错觉吗? 在自己重生回来,没有把这一枚可能是她身世证物的翡翠辣椒交给唐珍珍后。 确实很容易遇上麻烦。 上辈子,她活得低调压抑平凡,按部就班地当十几年工人,再当了十几年的小出纳。 从来没遇到那么多几乎要命的麻烦。 顶天就是后来李延因为工作失误,丢了公职,差点被判刑,她觉得天塌下来了。 但重生后,她拥有了翡翠辣椒,拥有了荣昭南,拥有了新的人生,新的冒险,也…… 拥有了各种接踵而至的麻烦。 就像现在,别人碰上一伙拐子就算了。 她一年半遇上两回,这回还是个别人拐卖孩子时捎带的添头。 是因为她要闯荡社会,要下海所以遇见各种各样的人…… 所以,伴随机遇而来各种危险和麻烦几率大幅度提升? 还是冥冥之中,命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要借助各种意外,清除掉她这个重生的“异常”? 就像她不该重生,不该靠近荣昭南,或者不该认亲…… 不是她封建迷信,而是她能重生,本就是最大的“迷信”。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荣昭南清冷的声音响起,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宁媛的心思却莫名地愈发混乱起来。 她看着荣昭南的手,眼前忽然闪过几十年后专访里,荣昭南出访时,温和地牵着夫人一起下飞机的镜头。 彼年彼月彼日,她坐在电视机前,他在电视里,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名字。 她看他,也不过如寻常人看没有真实感的大人物,只觉得这看起来冷峻严肃的大领导竟对妻子不错。 宁媛忽然心里一突,忍不住捏紧了杯子。 “我去打杯水。”她忽然拿着杯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去羊城路上遇到这一出事,让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不太舒服的感觉。 第263章 所有干不掉我的都会成就我! [] 荣昭南看着她去打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热水壶。 他没什么表情地提起热水壶:“我也去打水。” 卫恒见状,也站了起来,拿了杯子:“我也……” “宁营长,您就先别去打水了,刚才看你一招锁喉的招式好厉害,教教我呗哦?” 陈辰突然一把抱住了卫恒的窄腰,突然‘发挥失常’一般地机灵。 卫恒被他抱得浑身汗毛一炸:“行……行,你先放开我。 这是什么毛病,荣昭南和他的人怎么都喜欢动不动对自己人又摸又抱的?! 陈辰也发现自己把大队里恶心自家队长的招数习惯性地用在了卫恒身上。 他尴尬地松开手,挠挠头:“嘿嘿,不好意思,我就是一时激动。” 欧明朗看着荣昭南的背影,低哼一声,抱着胸口,别开了脸,心情不好。 这次自己被人锁厕所里,竟没在最危险的时候帮上好友的忙。 最后出手的还是荣昭南和卫恒大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 …… 车厢连接处的水箱前。 “你在担心什么?”荣昭南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宁媛身后响起。 宁媛一愣,没想到他跟过来。 她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就是像你说的一样,好像总被麻烦追着跑,也不知道什么运气。” 荣昭南微微挑眉:“既然不想呆在家里,出来闯荡,我以为你早就该有这种思想准备,怎么突然消沉起来。” 他以为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宁媛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可能我们西南沿海的人做买卖比较迷信,觉得出门做生意,路上遇到事,生意不顺吧。” 她也没法说自己重生来,感觉有自己运气有点怪异吧。 好像每走一步,都会遇到不少阻碍,大起大落的。 话音刚落,她就一下子被抱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有什么不顺,我都在,我说了,我会养你。”荣昭南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是那个响起。 宁媛一愣,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定沉稳的心跳。 原本的那些心慌仿佛都在那心跳声里消散。 她靠着他温暖宽厚的胸口,反手环住他的修腰,眼神也清亮起来:“嗯!” 是啊,怕什么? 就算命运不许,这条路她也走到现在了,换个思路—— 所有干不掉我的,都终将成就我! 荣昭南感觉怀里的姑娘仿佛又恢复了活力与倔强的劲头。 他眼底闪过一点淡淡的笑意,看向她的手:“而且,你要足够迷信,也该信——开门见红才对。” 宁媛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却见手背上和胳膊肘都还有飞溅的红色血液。 那是之前她拿水果刀划破中年知识分子的手背,溅出来的血。 可不是开门见红吗? 宁媛忙松开他,去洗手池,边洗手边嘀咕:“哎呀,也对,开门见红,大吉大利。” 荣昭南斜靠在火车窗边,环着胸似笑非笑地看她—— “就你这凶悍的劲头,上手就伤人,也就只有我敢要你了。” 宁媛边擦手,边大眼弯弯地看他,咧嘴笑出两颗尖利的小犬齿—— “是啊,你要敢牵别的女人的手,我也给你手上来一刀!” 话刚说完,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顿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和袖子干掉的血印。 “又怎么了?”荣昭南看着她,挑眉。 宁媛想了想,示意荣昭南低头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荣昭南看了看她的袖子,挑眉:“行吧。” 两人回了车厢,正好看见又有个乘警带着四五个哭丧着脸的乘客到一边询问情况。 王致和见他们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什么,下车之后,队长和表妹,你们可能得跟我去一趟所里做个登记,得耽误你们事儿了。” 他们也算当事人之一了。 宁媛摇摇头,看着那群乘客里一对哭得膝盖发软的夫妻:“没什么,怎么 第264章 想搞我,那别怪我先搞你了! [] 看着宁媛帮着自己像模像样地帮自己消毒包扎,张老师有些好奇:“妹子是护士吗?” 宁媛笑了笑:“不是,我还是学生,在读书呢,这次跟我同学一起去羊城。” “同学吗?那几个当兵的同志是你同学?”张老师有些纳闷。 宁媛摇摇头:“不是的,他们是我认识的几个大哥,这次刚好在一列火车上遇到了。” 张老师的妻子拍着怀里睡熟的孩子,感慨地说:“还好你运气不错,遇到熟人了,不然刚才真的很危险。” 宁媛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其实不是遇到我几位大哥,动静那么大,也会遇到乘警的。” 王致和的同事其实当时已经拿着枪冲到隔壁车厢了。 只是大哥他们动作更快,而且身手更好。 那一身军装比警察更有震慑力,还没动枪就解决了这事儿。 三人有说有笑地说了一会话儿,也都熟稔了起来。 眼见着火车又开始慢慢降速,列车员通知着要到站了。 卫恒带着小连长提着行李过来:“小宁,准备收拾要下车了。” 宁媛忙站了起来:“张老师、嫂子我先去收拾收拾。” “哎,妹子去吧,我们也该下车了。”张老师和他媳妇儿都忙站起来了。 宁媛走了两步,看向张老师:“嗷,对了,张老师,你们也要收拾行李了。” 张老师一愣,下一刻,卫恒的大手一下子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捏,利落地扣住了他。 而另外一个小连长抬手就突然从张老师妻子怀里抢过来了他们的孩子递给宁媛。 然后,他迅速地又按住了试图抢回孩子的张老师妻子的肩膀,冷声道:“老实点!” “妹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咱们不是和解了吗!”张老师不敢置信地看向宁媛。 宁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卫恒身后安全的位置。 她神色淡淡地说:“是啊,我们和解了,但是你们能不能和受害人们和解,要到公安局去了。” 张老师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列车已经渐停,但没停稳自然不会开车门。 可他却看见了车窗外两道冰冷修挺的军绿色人影正站在站台上,冷冷地盯着他。 他想起这两人都是他之前在车上见过的,特别是为首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不用看了,跳火车没可能,你的同伙都之前就跑不了,你也一样!”卫恒肃冷地道。 荣昭南带着陈辰刚才直接从车窗提前了几分钟跃下车,就为了提前堵他们的退路。 张老师镜片后的眼里闪过森凉阴狠的光,他蓦地扭头看向站在两人身后的宁媛。 他忽然斯文地笑了,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小宁同学,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是因为我之前拦了你?” 张老师顿了顿,微微歪头:“也不对,哪怕我对你动手,你一开始也并没有怀疑我也是罪犯之一!” 他像自言自语:“你后来返回找我说话的时候,都还不能肯定我有问题,那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宁媛伸手探了探怀里宝宝的呼吸,见他呼吸顺畅,但脸色苍白。 她冷冷地看向张老师:“我刚才就觉得很奇怪,刚才抓人闹腾得那么厉害,甚至我过来和你说话那么大声。” “这孩子也有一岁几个月的样子了,却完全没醒来,是因为你给孩子下药了对吗?” 这年头的拐子拐卖孩子下的药物,一向往重里下,也不管孩子受不受得住! 张老师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随后冷冷地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原来是这样。” 那温婉的中年女人吓得一个哆嗦低头下去。 张老师叹气:“这孩子本该和那俩双胞胎在上一站就送下车给人带走的,可惜这个女人是个废物,动作慢了点” 他摇摇头:“倒是叫你抓住了破绽。” 张老师看着宁媛微笑:“你过来就是为了试探我们?” 宁媛淡淡地道:“是,别觉得自己很高明,你身上的破绽多的是。” 一开始,她觉得也许这只是个见义勇为却又有些迂腐的知识分子。 才会被忽悠着帮犯罪分子阻拦自己? 但这个男人拦截她和动手扯她头发往地上按时,手不抖不慌。 那果决狠辣不是之前没有练过的人能做到的。 不过那时候,她也只是心里有些嘀咕和疑虑,也没有深想。 直到在餐车里,荣昭南提到自己手背上有血。 她忽然想起来…… 那个中年知识分子被她用刀子划的伤挺深,却又客气过了头,不要任何补偿。 与其说是愧疚…… 第265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张老师最终什么都没承认。 他也没有任何反抗,非常顺从地被戴上了手铐。 只是戴上手铐时,他看向宁媛,忽然一呲牙,露出个和斯文容貌不一样的狰狞笑容。 “我记住你了,小姑娘。” 话音未落,忽然一记拳头狠狠地撞上他的肚子。 张老师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扭曲了,但腹部的剧痛,却让他叫不出声。 男人冰冷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你还是记住我,比较好,毕竟……” 张老师额头上流下冷汗,恶狠狠地瞪着向对方。 荣昭南低头看着她,淡淡地道:“在监狱之外的地方看见你,我会送你直接去见马克思。” 张老师僵了僵:“……” 他下意识地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只是在阐述事实,而不是威胁。 “滚下去,还敢威胁见义勇为的群众。”王致和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带着同事把人押下了车。 宁媛看着荣昭南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不一会,乘务员带着那对陈姓夫妻过来,在乘警的陪同下,辨认了宁媛怀里的孩子。 从外衣到身上的特征,都核对完了之后。 从宁媛怀里接过孩子的夫妻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卫恒、荣昭南几个磕头—— “恩人,多谢!” 卫恒赶紧把这对夫妇扶起来,指了指宁媛:“她才是发现你们孩子和救下你们孩子的人。” 那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对着宁媛,又要再次跪下去,再次用一口夹着粤语的普通话哭着磕头—— “多谢恩人晒!不系你!我们的豪仔就不见了!” 宁媛赶紧拦着,这对羊城夫妻又开始要掏钱。 宁媛当然不肯收,可陈姓夫妇两一副她不收钱,他们就哭着不松手的样子。 宁媛只能无奈说:“咱们还得去派出所做笔录,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见宁媛终于松口同意他们请吃饭,夫妻俩才破涕为笑。 …… 到了铁路派出所,又是一番折腾。 这个案子大,受害人多,好在也都是公安的事。 宁媛几个大部分笔录都在火车上做完了,补充一些也没什么事儿了。 荣昭南给她拿了一件衣服,把她身上带血标记的衣服换下:“我给你们定了个在军区边上的招待所。” 宁媛看着他,弯着大眼:“好啊,那我就能经常见到大哥和你了吧!” 荣昭南看着她,也轻轻弯了下唇角:“那可不一定。” 两人之间明明没有说任何越矩的话,可彼此间弥漫的气氛,看得卫恒拧了拧眉头。 他不客气地插入两人之间,看向宁媛:“小妹,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身边得跟着人才安全。” 欧明朗提着自己的包在一边,低着骄傲的脑瓜,心情有点复杂—— 原来,他不算人了,算挂件? 宁媛轻咳一声:“下一步要去高第街进货,大哥,有空能跟着当然好。” 这一说,卫恒却没法回答了,他眉心拧了拧,看向荣昭南。 接下来的行程,他和荣昭南都会很忙…… 荣昭南正要开口。 一道夹着粤语的普通话又响起来:“咩啊?恩人,你哋要去高第街啊?” 宁媛一转头,就看见那对三十岁多的陈姓夫妻抱着孩子,从派出所出来,站在他们身后。 宁媛考虑身边的人,除了大哥都不会说粤语。 她还是用普通话说:“是的,我是来羊城进货的。” 陈家乐忙用夹生普通话说:“恩人,我哋屋企……就是我们家——我们家就系……是高第街的!!” 说着,他看向自己老婆:“阿欣,你说系不系……是不是!!” 他老婆梁欣也忙点头。 她普通话相对好点:“我们祖辈都住喺高第街,街坊上下都认识,我们一定会保护恩人的!” 宁媛愣了一下,难怪呢。 看着他们夫妇虽然瘦小,但一身打扮还挺洋气的,竟是羊城最潮进货地的原住民街坊! 陈家乐用夹生普通话认真地道:“恩人,我不敢讲其它,但系只要你在高第街入货,我就一定帮你,不叫你在价钱上被坑!” < 第266章 法定直系唯一亲属 [] 满花姐是记分员,脑子也灵活,下乡前还干过出纳。 但他们一家是老支书家二房,没有大房在田里一把好手,也没分到大哥的好活儿。 后来接了她卖山货的活儿,日子越过越红火。 有了这一桩事儿,老支书一家人都挺服她的,这电报一拍过去。 老支书一家都支持满花和华子来羊城见见世面,看能不能再上一层楼 我们四个人汇合,又有陈大哥和阿欣姐关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羊城的街坊邻居和别处不一样,这边街坊邻居不少人都同姓。 其实更像是一个村宗族,团结一致。 当初英国人打羊城三元里,愣打不下,就是街坊们的本事。 荣昭南捏了一片梨子塞她嘴里:“小心驶得万年船,明天我让陈辰陪你走一趟。” 宁媛一愣,心里甜甜的,仰头亲了下他的唇角:“谢谢。” 但才要退开,却被人单手扣住了后脑勺。 荣昭南另外一只手顺势把水果刀插入放在碟子的半只梨,他细长的眼角微微一挑—— “就这样?宁老板,这价可不够我的人的卖身钱!” 宁媛眼角余光瞥着那只被刀子深深扎入梨核的梨,莫名其妙地颤了下。 她红了脸,轻哼:“荣队卖自己人,倒是干脆,荣队想要……什么?” 荣昭南轻笑,忽然低头轻吮住她的唇角,一点点勾开她的唇:“至少,也该这样。” 呼吸都变得渐渐紊乱又潮湿。 宁媛被堵住嘴儿,眼神有些迷。 只觉得他亲人的本事真是……一日千里。 她整个人都被他扣在怀里,仰着脑袋,亲得眼睛发晕,手就不自觉地扣住了他的领口。 一不小心就抓开了他的军装领口,露出漂亮的喉结来。 她伸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就被男人忽然抓住她作怪的手。 荣昭南声音微喑地微笑:“啧……宁老板,别这么急,你在羊城好几天不是?但我一会还得去见你大哥。” 宁媛有点窘迫地红了脸,忙推开他:“我急什么,你刚才还跟我大哥在一块,谁知道你还要去见他!” 是他自己说在羊城等她的,刚才也是他主动先亲她的。 倒像是她急色了。 荣昭南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轻哂:“我说的不是宁营长,而是宁家大少。” 宁媛一愣:“宁秉宇也来羊城了?” 荣昭南点头,反手又从碟子里指尖触上她柔软的唇瓣。 他眼神深了深:“一路上跟欧明朗聊得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宁家的消息?” 宁媛想了想:“欧明朗离开宁家的日子也有十几年了,但他说,前些天,他和宁秉宇一起工作,还是听了点消息。” 荣昭南指尖慢条斯理地地抹掉她唇角的雪梨汁液:“宁秉宇对他确实不错,也比较亲近。” 宁媛被他弄得有点心猿意马,眯了眯圆润的大眼,主动拿过剩下的半个雪梨切片。 “欧明朗说宁家二房的夫人给那个失踪的女儿起了一个玩具屋,日日吃饭都会给女儿摆碗筷。” 荣昭南点点头:“那至少说明,宁家至少有一个人是真的盼着女儿回来。” 宁媛眉心却拧了下:“不过,欧明朗说他无意间听到宁秉宇跟人电话里提到,他大伯宁正坤比他还急着找二房失踪的女儿。” 宁正坤现在是宁家掌权人,他急着找自己弟弟家失踪的孤女干嘛? 真打算让她捐血、捐骨髓? 荣昭南似笑非笑:“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奇葩的联想力。” 轮到宁媛把梨子片喂到他唇边:“是你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荣昭南接受了兔子姑娘的投喂,顺势把她抱上自己膝盖—— “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家也就老爷子截瘫,其他人没什么需要血、需要器官的病。” 宁媛嘀咕着继续把梨子切片:“那就应该没什么要我捐器官、捐血的事儿……吧。” 荣昭南继续说:“我找人查了宁家在港府的经济状况,还是不错的,没听说出了什么问题要靠女儿联姻。” 宁媛听着,秀气的眉头拧了拧:“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荣昭南看着她:“你真想知道宁正坤为什么急着找你,不妨直接和他们认亲试试,毕竟宁家还是有人真 第267章 拿货 [] 第二天,陈辰一大早就提着早点来找宁媛和欧明朗。 简单吃完,三个人坐着公交车去一个小招待所接上满花和华子。 一行五个人浩浩荡荡地杀往了高第街。 下了公交车,走了几十米,就到了越秀区高第街的入口。 这条街东起北京路,西达起义路,长约六百多米。 一大早才八点半,已经人流量是附近街道的几倍了。 宁媛新奇又感慨地打量着街道两边,都是很有旧时光风情的南洋骑楼。 这一片不少街坊都有亲人在前清时期就下南洋贩货,也出不少富豪。 曾经是前清第一大盐商许拜庭故居,也是鲁迅夫人许广平童年生活的地方。 在解放前就是卖南洋货、甚至西洋货一条街。 陈辰一看那么多人,就有点腿肚子发怵:“小……表妹,这人也太多了,要不算了?” 这要有个啥,他都施展不开啊! 宁媛却一点都不怕,夹着个麻袋,两眼放光地四处张望:“怕什么,先逛!!” 满花背着个空麻袋,看着高第街全是各种卖新鲜货的摊位,也雀跃不已—— “哎哟,这么大的集可比咱们县城里都大多了,冲冲冲,逛逛逛!” 女人,别名——逛街狂魔,甚至不必买什么,逛就很满足! 看着两个女人一马当先杀进人群,三个男人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宁媛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周围的摊位。 心里忍不住感慨。 改革开放没多久,背靠港粤,高第街迅速地重拾旧日地位,成为国内第一个工业品市场。 虽然她记得应该是到了年底,高第街才会得到正式批文。 可其实,这里早就已经成行成市,街道两边都是个体户。 不光是摆满各种港府或者羊城做进出口厂家的时髦衣服。 还有各种港府的电子产品、鞋、帽、首饰工艺品、玩具、纽扣…… 不少东西都是除了宁媛,几个人没见过的。 一帮土老冒背着麻袋四周围各种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 逛了一大圈下来,600多米,人群中居然走走停停两个小时。 大冷天的陈辰浑身上下都冒大汗,苦不堪言。 却见宁媛和满花两个女人兴致勃发,毫无倦怠。 “小嫂……那个表妹……好了吗?”陈辰哭丧着脸。 宁媛很高兴地扭头:“好了,一会我去找陈家乐夫妻聊下,咱们可以开始买货了!” “啥?这还没开始?我……我……我想回家!”大高个子好想哭。 长得俊也遭殃,他不知被多少进货和卖货大妈和大姐抛媚眼,蹭了胸和臀。 宁媛敷衍地拍拍他胳膊:“我知道你想妈妈了,马上就好了。” 陈辰一头雾水:“妈妈??” 倒是欧明朗和华子跟在俩女的后面当跟屁虫,同样开心滴东张西望看稀奇。 欧明朗是公子哥下基层,华子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热闹上档次的轻工市场。 宁媛按着地址硬生生挤到一处骑楼下,左右张望想看看怎么找人。 在她面前摆摊,用摩丝梳着二八分头穿牛仔衣的个体户小青年,笑眯眯地操着夹粤的普通话问:“靓女,想买点咩呀?” 陈辰一看有小青年靠近小嫂子,马上摇手,学着这边摊主说话:“同志,我们不买咩咩咩,我们找人。” 羊城人真奇怪,不称人同志,叫什么亮女,还老爱学羊叫! 宁媛眼睛一晃,却瞧见小青年摊位上一台夏普777收录机。 这款收录机两个磁带卡位,全波段设计,还有带网罩的四个大磁钢低音喇叭,红白相间的华丽英文标签。 底下还有七八台三洋收录机和收音机。 全都是当今世界最流行的电子产品! 岛国人的民族根性无耻低劣,但是不得不说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他们的经济和半导体技术腾飞,是真的牛。 岛国人有钱到差点把纽约都买下来! 宁媛摸索着这些东西,心里很有些感慨。 沪上外贸商场都少见的好货,高第街却随意地摆在路边摊!都是港府过来的“水货”! 濒临的港澳正处于让世界侧目的经济辉煌时期。 作为改开入口的羊城和特区深城,在八十年代和九十 第268章 认亲 [] 梁欣扭着他耳朵,红着脸对目瞪口呆宁媛一行人道歉:“不好意思,这衰仔……是我小弟梁乐,你们叫他阿乐或者乐仔就好!” 昨天才说有他们夫妻保驾护航,恩人不会在高第街被宰和欺负。 哪里想到,上来就是自家小弟在宰恩人! 宁媛收起下巴,忍不住笑着摇头:“没关系,做生意,当然是漫天喊价就地还钱,咱们还真是有缘份。” 梁欣姐弟也在高第街卖货其实是她意料中的,守着自家骑楼下的黄金档口不干活,多可惜! 梁欣恼火地瞪着梁乐:“你再敢宰我恩人,我打断你的腿!” 梁乐这下也尴尬了,扫了一眼宁媛几个:“不好意思啊,我也唔知……不知道各位是救了我姐一家的恩人。” 有了梁欣发话,梁乐老老实实地说了,他档口上都是港府来的二手水货。 二手品相不错的夏普大三七可以用最低的给拿货价670,二手的三洋450块,邓丽君磁带两块五一盘。 梁乐给出的几乎都是进货价了。 梁欣知道宁媛想要多几台货,直接大手一挥,让她带走一台夏普大三七和四台三洋,同时还有一百盒邓丽君的磁带。 而且只需要付三成货款八百来块,剩下等她再来羊城再给。 宁媛也没客气,本来人情就是有来有往,才成朋友。 梁乐哭丧着脸,一副心塞到死的样子,在梁欣的目光下,帮宁媛细细地打包好了东西。 满花和华子简直震惊得不能自已。 上千块的账,说赊就赊,也不怕宁媛跑路,剩下不给了! “羊城的个体户是真的太有钱了啊!”满花忍不住拉住宁媛,低声呢喃。 宁媛也笑了笑:“那可不是,真正的第一批万元户就是从羊城高第街诞生的。” 这时候,搞不好都已经有了,只是还没上报而已。 满花乍舌不已。 宁媛算一算,自己带了两千块,手里居然还剩下一千一百多,再加上满花带了五百块,还有一千六。 欧明朗大方地自己也掏了五百入股——他也把自己家底掏出来了! 在梁欣的指点下,她又去进了些呢大衣和时髦的蝙蝠毛线衫,还有港府最近流行的女士夹克外套。 这些是不能赊账的,宁媛花钱花得那叫一个痛快啊! 满花看得心惊肉跳的,但是又不敢拦着。 一行人买买买买,尽兴之后,又被陈家乐和梁欣拖去吃了一顿烧腊,才踩着三轮车,把他们蹬回招待所。 …… 另外一头,解放路北,曾为王府宝地的羊城迎宾馆里也挺热闹的。 荣昭南和一批技术专家团队蹲在此地都一个多月了,就等着接港府来货和验货。 但公事已经差不多了,就剩下私事。 宁秉宇听着荣昭南说完的话,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但他的秘书维维安却知道自家老大的脸色其实也实在称不上好看。 毕竟,连她自己都很难控制表情—— 什么? 那个刁钻古怪又很自大的大陆北姑,竟然很可能是宁家二房遗留在大陆最小的女儿!是自家老板的亲小妹?! 而且,对方其实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还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认亲?! 宁家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富贵?! 真是匪夷所思!不能理解!! 她要是宁家小女儿,是不是都早就冲出来叫爹地妈咪了! 宁秉宇即使纵横商场十几年,还是忍不住略略沉了脸:“这是真的么,不会搞错了吧,可有什么证据?” 荣昭南淡淡地道:“一枚翡翠辣椒,听闻是大家手笔雕刻,原本是一只手镯上的物件,宁大少可知道这个东西?” 宁秉宇一惊,看着荣昭南,忍不住表情有些复杂—— “是,知道的,祖传的手镯这里断了三节,分别请大师雕刻成了三个翡翠辣椒,曾为我祖父精心收藏,后来母亲和小妹分别的时候,放在了小妹的身上。” 能说出这个物件,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宁媛如果真的有这个翡翠辣椒,大概率还真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只是,想到宁媛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挑衅, 第268章 认亲_269 [] 羊城迎宾馆门口,一辆红旗轿车停下,从里面款步出来一道凹凸有致的曼妙人影。 女人及肩的秀发烫成弧度优雅的大波浪,浓眉深目,方颌配着精致的尖下巴。 典型的港风美人,夺目耀眼。 极像后来有香江第一美人之称的关芝琳,但眉宇之间,却没有关美人对金钱的渴盼。 都是富贵养出的从容知性,优雅淡定。 配着一身身的香奈儿高级定制粗花呢套装,完全是内地人都没见过的高档与矜贵。 这样的风情与此时内地一派朴素格格不入,让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即使是迎宾馆这样羊城专门接待外宾的地方,也没人见过这般浓稠娇美的富贵花。 跟着她一起下车的男助理,下车看了眼地上黏着的口水浓痰。 他眉心拧了拧,打算扶着美人往边上走开一步:“六小姐,小心地下痰水。” 男助理高大俊朗,眉骨立体,中英混血,绿眼乌发,却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与不错的普通话。 查美玲随意一笑,示意他周围看:“安德森,没有必要,哪里都一样的。” 安德森左右一看,眉心拧起来:“内地人真是毫无质素,竟遍地吐痰。” 而且隐约见街边有尿水痕迹。 查美玲倒是淡然,往前径自走去:“仓廪足才能知礼节,港府九龙城寨不也一样混乱肮脏。” 她轻拂被风吹乱的及肩精致大卷发:“内地人口众多,困苦多年,我们要这样境地,也一样质素,谁比谁高贵呢?” 安德森一愣,笑了笑:“六小姐说得对,是我肤浅了。” 查美玲走到门口,正见着一道高挑的军绿色人影站在一辆军用吉普边和人低头说话。 她甚少在内地看见高个子的男人,毕竟内地人大部分都因贫困营养不良,这次忍不住便多看一眼。 就是这惊鸿一瞥,男人漂亮锋利的眉眼忽然扫过来,如刀气逼人。 她心中一惊,好厉害的气势。 但也没来得及多看,对方似乎确认她没什么威胁性,径自上车离开。 查美玲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拧起精致的眉毛。 她想了想,自己并不可能与内地这种军方模样的人物有交集。 便只当自己看错了。 再转眼,就看见自己熟悉的优雅人影从迎宾馆里走出来。 看见那张俊朗斯文的面容,查美玲美丽的面容上浮出笑容来:“大哥。” “不是才从英国回了港府,怎么这个时候上内地?”宁秉宇把臂弯递给她。 查美玲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往里走,遇到门岗,却被拦着进不去。 “抱歉,这位女士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去。”站岗的保卫员客气地拦住了对方。 宁秉宇这才想起什么来,眉心拧了拧:“安妮,这里门禁森严,要先申请了通行证才能进入。” 薇薇安机灵地道:“六小姐,我马上去申请。” 宁秉宇索性带着她往外走:“我先送你去其他宾馆安置。” 查美玲不以为意地笑着说:“没关系,我知道大哥忙碌,早已定好宾馆,这次我来内地,是替我阿嬷回来看看,也是……” 她美艳的面容拼上闪过无奈和两分嗔意:“也是我记挂大哥,大哥明知道我这几年都在英国,回港府一个月,你也不见我。” 宁秉宇镜片后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与宠溺:“我听说你忙着温书准备论文,法学博士不好读,回港府不过两天,就没打扰你。” 薇薇安也笑着打趣:“大少和六小姐订婚宴时,说不定就是六小姐拿下博士学位的时候。” 六小姐出身不凡,香江第一名媛。 父亲和爷爷都得港督封了太平绅士,住她自己琴棋书画茶样样拿得出手。 虽然是查家唯一的大小姐,却也在宁家长大,做了宁家二房契女(干女儿)后,人人称一声六小姐。 两家早就心照不宣是亲家,订婚的仪式早就抬上议程,筹备了两年。 与大少青梅竹马,大少爷一直没结婚,就是在等今年六小姐博士毕业。 查美玲站在宁秉宇身边,美丽的面容浮泛红,却并不扭捏作态:“我也希望能给大哥分忧。” 她早就已经被家族内定给了宁秉宇。 现任宁家家主宁正坤带着宁家走向港府第一世家的辉煌,被称为商界“超人”。 宁家大哥,二十出头就成功参与英国最大电信公司收购,也有被商界赞美为下一任超人的毒辣眼光。 是宁家下任继承人,人人都说配她最合适不过。 她亦很是喜欢宁家大哥的俊朗、温柔修养。 宁秉宇淡淡弯起唇角:“我亦好奇,安妮大状师想进皇家法庭,还是想进查氏或者宁氏当法律顾问?” 港府的律师,厉害的都沿用前清“状师”旧称,粤语简称 第269章 六小姐 《重生七零再高嫁》全本免费阅读 [] “大少身边的那个当红女明星,当真不识趣,还想舞到您的面前示威。” 车上,查美玲的助理安德森皱了下眉头。 查美玲一点不在意地从他手里接过一只古董珐琅女士烟盒,优雅地点了根烟:“大哥回处理好首尾的。” 安德森看向自家大小姐,皱眉低声说:“大少这些年,身边的美人……” 查美玲点了烟,打断他的话:“大哥等着与我结婚,是家族要求,豪门公子里如大哥这样每次恋爱都只与一个人发展关系,从不乱来已经是难得。” 她顿了顿,嗤笑:“难道我还要一个三十五岁的成熟富有的绅士为我守身如玉?” 这不是笑话么? 何况,她自己在英国读书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大哥是疼我,也确实对我有几分真情谊,但我们这样家族的儿女,结婚和恋爱不是一回事。”查美玲淡淡地道。 她忽有些嘲讽地轻笑一声:“就算是亲人之间……也不会太纯粹,就像大哥找小妹,不也有他的私心么?” 安德森看着烟雾模糊了自家大小姐美艳的眉眼,沉声道:“如果宁大少比大小姐你更先找到二房那位小姐,那一枚翡翠辣椒应该会落在大少手里。” 查美玲淡淡地吐出烟雾,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沪上的人也好,宁南的人也好,办事实在不牢靠!” 安德森见查美玲在想事,也没有打扰她。 …… 这头招待所里,宁媛把满花、华子都弄到她住的招待所里住着。 几个人蹲在地上理货。 满花看着那几个昂贵的大砖头收录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些东西真能卖出去吗,那么贵,看着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 这要是卖不出去,她卖多少山货才能填补上这窟窿啊! 宁媛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什么地方卖什么货,咱们乡下和小县城没人买得起,可沪上不一样,到时候你就懂了!” 满花点点头,她不懂别的,可她懂宁媛这姑娘不会无的放矢! 宁媛一边拿碎布小心地把夏普大三七收录机和四台三洋收录机都包裹好,一边念叨。 “等着咱们把货送回沪上,你和华子哥就暂时不要回宁南了,就留在沪上给我帮忙,我帮你们租房子!” 华子哥一件件把衣服都叠好,憨厚地对宁媛点头:“嗯,我们夫妻就跟着小宁你干,为了孩子和爹妈,咋辛苦都成!” 欧明朗看着几个人眼里都是生活美好希望的光,忍不住也跟着弯起唇角。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宁媛,你在吗?” 宁媛眼睛一亮,忙擦擦手,起身匆匆的 只是她这一转头,对上萧棠的面孔时,瞬间僵住了。 萧明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手里的包“咚”地掉了地。 “怎么,司夫人,这些年别来无恙?”萧棠看着她,上前一步。 被砸坏不断闪烁的日光灯下,萧棠眼底恨意阴沉,加上半身猩红油漆,在萧明月眼底宛如厉鬼索命。 她想起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产床上血肉模糊的样子。 明明早该命丧黄泉的人,竟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萧明月瞬间惨白了脸色,踉跄着后退,颤抖着道:“你……你是……你是……” 是人还是鬼?! 萧棠却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咧嘴微笑:“怎么,司夫人,就不认得我了?” 萧明月只感觉萧棠的掌心冰冷,尖利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让她又疼又恐惧。 萧明月看着她逼近的森白面孔, 第270章 念叨 《重生七零再高嫁》全本免费阅读 [] 宁媛点点头,冲他一笑:“去吧!” 挥挥手送走了荣昭南。 宁媛在走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羊城冬天的风阴冷阴冷的,吹得她心里也阴冷阴冷的。 真的完全不在乎吗?其实也不是的。 不然,当初就不会一直逃避认亲这件事儿,想给自己多一些念想。 但一切都如自己猜测怀疑时,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难过和遗憾。 宁媛在走廊上看了半个小时星星,整理好心情,拍拍自己袖子边上的会,准备回屋。 算了,她也不缺哥!她啥哥没有,除了卫恒哥,她还有个床上的''表哥''! 夜色渐深,眼见着十二点都来了。 宁媛准备进门前,忽然眼尖地看见门边上好像有点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了好一会,然后脸色变了变。 满花打着哈欠,抱着脸盆出来,看见宁媛的样子,便有些纳闷:“怎么了,小宁?” 宁媛站直了身子,拉着满花进了门,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满花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赶紧回了自己房间门口蹲下。 果然也在自己门口看到了同样的标记。 宁媛看了一眼欧明朗的房门口,皱眉问满花:“咱们门口啥时候有这标记的?” 满花记性还不错,想了好一会:“不知道。” 谁会注意到自己门口的墙壁上多了一个打眼的记号呢? 宁媛叹了口气,朝着满花摆摆手:“你先去通知华子哥和欧明朗,我去前台打个电话。” 满花白着脸点头。 打完了电话上来,宁媛站在门口,看见满花和华子两个手里都拿着剪刀或者不知哪来的螺丝批。 欧明朗手里也拿着一把小刀,他脸色也有些沉:“怎么样?” 宁媛苦笑:“给派出所打的电话,倒是接通了,他们说那位张老师今天移交看守所的时候……中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逃脱了。” 她顿了顿:“不但他跑了,连着手下的人都跑了一大半,死伤了两个匪徒。” 看来那位张老师,真不是一般的小贼,怕是贼头子。 这种事发生在几十年后,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发生在没有天网监控,没有安检、没有全面禁枪禁危爆的八十年代一点不奇怪。 现在严打甚至没开始,劫财悍匪动不动就敢拿枪跟着警察枪战! 几乎每个电视台都会播放警匪大案纪录片! 欧明朗眉心紧拧:“不是还有贼被警察抓住了,审出来逃匪的下落,不能抓人?” 宁媛摇摇头:“先不说什么时候才能审出口供,只说就算对方招供了,警方要制定抓捕计划也需要时间。” 欧明朗脸色不太好:“难怪那个姓张的匪徒,当时被抓竟没有一点反抗。” 他和宁媛都以为是因为卫恒他们几个出手震慑住了匪徒。 现在想想,人家早就有后手,根本不怕被抓。 说不定还收买了某些队伍里的堕落腐化份子。 宁媛看向其他房间的门口:“你们给所有的房门口都标好记号了吗?” 欧明朗和满花、华子都点头:“做好了!” 他们手里的剪刀、小刀和螺丝批都是用来给门上做记号的。 宁媛谨慎地迅速走了一圈二楼走廊。 果然都看见了每一扇门的门口,都有类似他们门口的标记。 她才略松了口气:“行吧,先这样了。” 她刚才发现自己、欧明朗、满花夫妻的门口都有一个不打眼的十字标识。 这让她心里一个打突,猛然想起前两天自己被张老师在手臂上抹了个血十字。 于是,干脆让欧明朗、满花几个干紧给这一层的门口都模仿那个十字的样子,打了标记。 这一层二十几个房间门口全都有了这个标记。 欧明朗皱眉:“这样有用吗?如 第272章 脚影子 《重生七零再高嫁》全本免费阅读 [] 华子拉住自己媳妇儿的手,低声安慰她—— “对,那些匪徒今天才跑了,哪里就敢找上门报复?” 满花也努力点头:“对,贼肯定得躲两天,那时候咱们都去沪上了!” 欧明朗和宁媛互看一眼,他们却没有那么快放心。 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识过那些车匪路霸的肆意妄为和嚣张狠辣的。 还有他们三间房门口奇怪的、不详的标记…… 车费张老师的目标本来应该是她和欧明朗两个直接参与了抓捕他们的人。 可连昨天才搬过来的满花、华子哥的门口都有了标记。 只说明张老师那伙人报复心极重,和他们有关系的人都不放过。 “欧明朗,今天晚上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最好,明天一早我们就换地方!”宁媛轻声道。 欧明朗神色凝重地点头:“嗯。” 他看向宁媛,忽然问:“你……你有给卫恒哥和荣昭南打电话吗?” 这里离军区很近,如果荣昭南和卫恒哥知道这事儿,很可能会带人过来。 虽然这话问得让年轻的大男孩情绪很低落,愈发觉得自己很没用。 可他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宁媛沉默了一会:“我刚才给他们单位里的人留了消息,可他们今晚也有特殊任务,要测试港府过来的一批新设备。” 荣昭南和大哥情况特殊,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允许离开的。 出于保密需求,说不定,第二天他们才会接到自己留下的消息。 欧明朗看着宁媛,忽然挺起胸膛,无比认真地道:“小宁,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有难同当!!” 如果卫恒哥和荣昭南都指望不上,他作为小宁的好朋友,作为一个男人,一定会保护她! 宁媛看着他,心里一暖:“嗯,别太紧张,一切都是我自己乱猜,说不定今晚什么事儿都没有!” 满花忽然拉着宁媛的手,左右紧张地张望:“不管怎地,今晚咱们四个人还是不要分开,到我那房间去吧!” 宁媛给她和华子定的房间比较宽敞。 宁媛和欧明朗想了想,也对,四个人在一起,总得互相有个照应。 今晚没事儿,是最好的! 说干就干,宁媛和欧明朗几个人把货都搬到了满花的房间。 四个人手里都有点防身的工具。 宁媛直接从行李里摸出了一把半手臂长的锐利裁布剪刀,又摸出来一把菜刀。 还有一瓶自制辣椒水。 看得欧明朗和满花、华子几个目瞪口呆。 宁媛提着把菜刀,干笑:“没办法,我这个人运气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真的很衰,到底有点防身的。” 从县城里开始出来卖货到去了沪上,她认识三教九流的“阿叔”都两个了,总得有点防身的。 欧明朗接过来那把菜刀,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那你前两天怎么还在火车上被那些人追得鸡飞狗跳的?” 宁媛叹气:“那不是因为太突然了,我被他们拖着就走!” 失误了,失误了,菜刀、大裁布剪不方便随身携带,只能装行李箱里。 遇到突发事件,被人一下子揪住,根本来不及掏,以后还是要有个贴身匕首什么的! 华子看着欧明朗拿菜刀的样子,忍不住说:“欧同学,那个……菜刀你还是给我拿吧,你不会用,别伤了自己。” 他那副斯文样子,也不像拿到杀鸡杀猪下厨房过的。 欧明朗脸色涨红,却捏紧了菜刀:“我……我还没那么没用!” 宁媛都敢见义勇为抓车匪路霸,他一把菜刀都用不好,还敢说保护自己朋友?! 宁媛看着大白鹅脆弱的自尊心受损,就朝着华子使眼色,也算安慰骄傲的大白鹅—— “华子哥你用大剪刀吧,比起菜刀,欧明朗可能更不会用裁布剪。” 华子赶紧接过来,干笑:“嗯。” 欧明朗:“……” 谢谢,这个比较并没有让他被安慰到。 两个男人分到了“重武器”,宁媛和满花一人拿了一把普通剪刀和水果刀。 宁媛顺势把螺丝刀给藏进袖子里。 又准备了一些凳子、脸盆、开水瓶等物理性杀伤武器。 四个人黑灯瞎火地猫在房间里,这一番折腾之后,时间已经逼近一点钟。 精神紧张的四个人倒是一点都不困,就这么分别窝在窗边和门边等着。 谁也不说话,听着门外走廊的动静。 宁媛负责瞅着窗外。 羊城的冬日温度都没有零度以下,就是阴湿得很,渗进骨子里的冷。 不像几十 第273章 点天灯 《重生七零再高嫁》全本免费阅读 [] 欧明朗脸色一沉,抬手就去抓门要打开。 可宁媛却冲过去一把按住他,低声道:“不能开门!他们都在门外等着!” 只要他们几个先开门,那些人不知道手里有刀还是有枪,对着直接捅过来或者开枪就完了! 欧明朗一边反手捂住惊醒的华子哥的嘴,免得他叫出声,一边咬牙极小声说—— “这是汽油……燃点低,水浇不灭,灭火器在走廊上,起火了咱们怎么出去!” 现在很多机器和车还是柴油的,那些混蛋竟然用了昂贵的汽油! 为了杀他们还真是舍得! 宁媛当机立断:“把床上的被子褥子全部打湿!” 他们之前打算拿开水壶当武器,把房间里的热水瓶都弄来了,还去前台拿了五个热水壶上来。 欧明朗立刻明白了宁媛的打算,反手就去扯被子。 满花虽然不知道宁媛打算干什么,但她本能地相信宁媛。 她也立刻拉上刚清醒的华子去拿热水壶,打开瓶塞就往被子上倒水! 几个人拼命把滚烫的热水倒了几床厚厚的被褥。 一时间蒸汽滚腾,有谁被烫着一星半点,也都没感觉! 倒完了谁,宁媛马上又揪住了被单开始拆:“把所有的被单和被套弄出来,扭转打结成绳索!在床脚捆实了!” 还好天气冷,一会温度就下来了不少! 虽然还有些烫手,但几个人呲牙咧嘴,齐心协力把被单被套全扯出来,扭转打结成绳索。 满花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大概知道了什么:“咱们要从窗口走吗?!” 二楼,五米左右的高度,跳下去容易受伤,有个绳索下去会好很多! “对,人如果堵住走廊,咱们从窗口跑会安全点!”欧明朗眼睛一亮。 他们的床单绳索是湿透的,火烧进来也不会马上烧断! 宁媛看了一眼窗外,神色却有些:“不一定,那帮人可能会在楼下等着!” 话音刚落,“呼”地一声,门口一溜火焰瞬间烧了起来! 还好门下缝隙不大,火焰蔓延只到了门口。 满花到底没忍住恐惧,叫了一声:“啊!!” 不过还好,除了她叫了,附近还有尖叫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 宁媛和欧明朗互看一眼,瞬间脸色都变了变—— 这是无差别杀人! “那帮畜生,竟然为了要杀我们,烧死整个招待所的客人吗?!” 宁媛咬牙切齿,把一床湿透的棉胎赶紧亚在顺着汽油蔓延进来的火焰上。 失去了空气,蔓延进地面的火焰暂时熄灭,可门上的火焰却还在燃烧。 欧明朗抱着湿透的棉胎,看向窗外,脸色异常难看—— “不,这不光是为了报复你我,更像是为了向警方,甚至向参与抓他们的军……人示威!” 如果只是要报复他们,那帮牲口不会准备足够烧掉一整个招待所的多汽油!! 宁媛简直不知道说要恶心还是佩服这帮家伙的丧心病狂了! 这帮敢嚣张杀人向军警示威的悍匪。 让她想连续枪杀警察和哨兵的九十年代第一悍匪——白宝山。 八十年代的这帮车匪路霸,凶狠毒辣不比白宝山差! …… 一个一脸横肉,提着空汽油桶的高大彪悍匪徒低声对着一个消瘦的人影说—— “张老师,这招待所离军区门岗有点近,咱们的动作得快点,要是惊动了那些站岗的……” 他们所有人都称呼老大做“老师”,因为老大就是他们所有人的老师。 靠在蓝鸟小汽车边上,中年斯文男人翻着一本《高中语文》,轻轻推了下眼镜—— “不着急,就是要那帮大头兵看看乱插手社会上的事,会惹来什么后果!” 那一脸横肉悍匪一愣,忍不住想说什么:“张哥……” “怎么,兄弟们为了救我们,死了两个,伤了三个,这笔帐不用算了?”张老师淡淡地问。 那横肉悍匪和周围几个匪徒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