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贼王》 第154章 乳燕投怀 “哥,贼不走空啊!” 看到顺子两手空空,宋颀忍不住提醒。 “废什么话,你小白狐儿缺那点钱?” 看到那份绝密文件后,顺子不由对愚园路58号心生敬意。 并对昨天的出手,感到了一丝歉意。 在他看来,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值得尊敬。 这里即便金银如山,他也不会动一个手指头。 回到方浜路住处,顺子变得心事重重。 坐下沉思了半晌,他向宋颀说道:“小白狐儿,我妈去了东北,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我要过去帮她。” “怎么会这样?” 他们母子见面只有一个晚上,转眼又要相隔数千里,就连宋颀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顺子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已经看到文件,我妈是去东北打鬼子。” 这事妈妈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瞒着,绝对事关重大。 顺子也不敢说太多,只是点到即止。小白狐儿机灵归机灵,但有时候嘴上却没个把门的。 “阿姨她...” 宋颀话没说完,顺子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可能这次去的不是她一个人,但我妈只是一个弱女子,我必须去帮她!” 顺子声音不大,但语气极为坚定。 宋颀向前探了探身子,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顺子面孔。 “你跟陶展如这才刚刚勾搭上,你舍得吗?” 顺子一脚踹了过去,“勾搭?你当都像你似的?” “为人子者,不能替父母分忧,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顺子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此时他跟陶展如两情相悦,心中自然万分不舍。 但是现在,师父师娘和母亲都在东北,申沪的战争估计不久就要结束,他已经没有不动身的道理。 顺子蹲下身子,打开床板底下的暗格。 除了银行存款,埋在树底下的金条,他还有大量现金放在暗格里。 粗略数了数,大概还有将近二十万米刀,不到两万仰格兰镑。 顺子掏出两万米刀,用牛皮纸包好,放到了背包里。 想了想,又放了几沓米刀在包里。 “哥,真的要走啊?” 宋颀惊讶地看向顺子,“就是要走,也用不着带这么多钱吧?多累赘!” 在他看来,以他和顺子的身手,想要钱,遍地都是,根本没必要这么累。 第153章 绝密文件 两个人在马路斜对面找了家咖啡馆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而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瞄向愚园路58号院子里的小楼。 谁知这一等,竟等到了将近凌晨两点钟。 楼上的灯陆续熄灭,有几个人先后离开。 从亮灯的房间和离开的人数判断,肯定有不少人就住在楼上。 过了一会,顺子背起背包,对宋颀道:“小白狐儿,干活。” 愚园路58号临街而建,院子大门向北开,正对着愚园路。 两人绕到院子南面,这里较为偏僻,也是那些人监视最为松懈的地方。 顺子来到围墙边,借着墙边树木,左蹬右窜,轻松上了墙头。 他此时伤势未愈,脚上还不敢太用力。 要是在平时,这个高度的围墙,他一个助跑,便能直接跃过去。 反倒是宋颀,翻墙比他轻松了很多。 到了小楼东侧墙根下面,宋颀低声问道:“现在可管上楼?” 他虽然耳力已经练得不错,但他知道顺子耳力远胜自己。 “上去吧!” 顺子点点头,两人同时挥出飞虎爪。 咔嚓一声轻响,飞虎爪抓牢在楼顶。 两人顺着绳索攀援到二楼,跳上廊道。 收了飞虎爪,大摇大摆走向二楼东边的房间。 顺子掏出铁签,随手打开房门,两人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他们早已断定,这间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之所以没有让宋颀在外面放风,一是有人监视,留人在外面反而容易被发现。 二是外围的那些人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宋颀打开手电筒,在屋子里四处照了照,发现进门的这一间,是个会客室。 屋子装饰极为简朴,跟楼体外部的洋房风格极不协调。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八个杯子,旁边是四条长凳。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无一物。 顺子不由感到有些意外,怎么会是这样? 他仔细打量着房间的构造,除了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以外,完全看不出异样。 宋颀低声道:“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阿姨怎么可能待那么长时间?” 这房子肯定有猫腻! 顺子轻轻摇了摇头,一张张掀开墙上的字画。 果然,在一幅仿作的《千里江山图》下面,发现了一个机关。 这间屋子有暗室! 顺子伸手在机关上轻轻一拧,旁边的一幅画微微一动,缓缓向旁边移开。 那幅画挂在移动的侧门上,不注意看,谁都会自然而然认为,移门跟后面的墙壁是一个整体。 宋颀心中一阵激动,抬脚就要进去。 顺子伸手制止,掏出一根大前门香烟。 点着猛吸了几口,烟雾全都吐到暗室里边。 因为暗室门打开的瞬间,他听到了里面的呼吸声。 听声音好似刚刚入睡,这种情况下极易被吵醒。 都是母亲的朋友,没必要撞见伤了和气。 片刻后,顺子重新打开暗门,朝宋颀甩了下头,两人同时走了进去。 在顺子关上暗门的同时,宋颀已经用手电筒扫了一圈。 暗室的墙上,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只在两个墙角留有通风口。 顺子随手打开电灯,屋里顿时充满了光亮。 暗室面积不小,右手边是两排整齐的书柜,墙角还有一个老旧的保险柜。 在左手边是一张单人床,上面的人已经进入沉睡。 顺子走近一看,心中不由一惊。 这人,他在大世界见过,是跟陶展如他们见面的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 陶展如似乎对他挺尊重,称他为潘先生。 神秘的愚园路58号,在顺子的脑海中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这里应该是地下党的一处秘密处所,而自己母亲,跟他们有着极大关联。 母亲肯定是受组织派遣,外出执行重要任务。 可母亲究竟去了哪里?怎样才能找到她? 顺子的目光不停在那几架书柜上游弋,发现柜子里整齐摆放着一摞摞文件。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摞仔细翻阅,想要发现蛛丝马迹。 映入眼帘的第一页,记录的是江宁茶馆的收入和支出,新进了哪些伙计,又有哪些伙计离开。 再往下翻,是绍兴餐馆的记录,内容跟江宁茶馆大同小异。 好似愚园路58号的主人,就是一个生意人。 看不出什么名堂,顺子未免有些失望。 继续找下去,书柜里始终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他不由把目光投向了那台老旧的保险柜。 这台保险柜上盖和柜体全都由厚厚的铸铁打造,高度只有六十公分。 从顶盖上垂下两只厚重的锁扣和柜体相连,上面挂着两只拳头大的铜锁。 顺子一眼认出,这是申沪本地产的麒麟牌保险柜,没有密码锁,防盗等级并不高。 尽管两只铜锁够大,也是异形锁孔,但在这顺子眼里没有任何难度。 他掏出铁签,随手打开铜锁,把保险柜顶盖打开。 保险柜里面,一摞厚厚的文件,用牛皮纸封着。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绝密。 在文件旁边,是两根金条,还有数百大洋。 就这么点钱,这个地下党的办事处可真够寒碜的。 顺子对金条和大洋视而不见,伸手拿起了那份绝密文件。 顺子在一边忙活,宋颀默契地躲在暗门旁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防着躺着的那人突然醒来。 翻开牛皮纸,第一页被整整齐齐撕去了一半,剩下的半页纸上,印着半面鲜红的印章。 纸上写着: 派遣证(存根联) 兹有我处李一川同志,前往你处开展工作,请妥为接洽。 申沪办事处 潘余声 看到这里,顺子眼睛一亮,如果自己继续找下去,肯定能找到母亲的信息。 他继续往下翻,见第二页的方格纸上写着半页小字: 金陵政府错估了战争形势,倭国进攻申沪只是为了转移国际视线。 其真正目的,是成立傀儡政权,让东北彻底成为他们的殖民地。 组织经过慎重考虑,命你处李昭水同志,前往奉天组织劳工开展活动,破坏倭国计划。 若无法阻止,则在当地发展武装,组织百姓奋起反抗。 看到这里,顺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母亲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够担当得起如此艰巨的任务? 他再往下看,只见剩下的半页空白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李昭水同志已化名李一川,次日赶往奉天。 下面写着年月日,署名依然是潘余声。 顺子放回文件,重新锁好保险柜。 对宋颀说道:“小白狐儿,跟我回去!” 第152章 匆匆离别 这一夜,顺子睡得十分香甜。 当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照到了床上。 黄灿灿的,看着就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胸部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再仔细一听,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难道母亲已经出门,去了医院? 顺子赶紧起身,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压着一个茶杯。 在茶杯旁边,放着一串钥匙。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信纸,发现上面有很多水渍。 娟秀的钢笔字迹受水渍浸泡,许多已经变得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来。 只见上面写着: 信儿,妈妈有紧急任务,不能陪你了! 你长大了,又有一身好本事,妈妈很开心,也很欣慰。 妈妈没有尽到抚养你的责任,本来没有资格说你。 但妈妈还是希望你,跟帮会不要走得太近。 毕竟帮会里鱼龙混杂,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妈妈的床头柜里,还有三百多大洋,够你在申沪生活几年的。 钥匙已经给你,守着这座屋子。 妈妈执行完任务,就回来找你! 记住,就算遇到了天大难事,也不要卖了这处房子。 ——永远爱你的 妈妈 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顺子心中怅然若失。 妈妈好狠心,才见面就再次抛下自己,他忍不住泪水滴落在信纸上。 伸手一擦,信纸上的字迹变得更加模糊。 顺子这才想起,信纸上的那些水渍,原来都是妈妈的眼泪。 可以想到妈妈离开时是多么不舍,她肯定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顺子本来以为,已经找到了母亲,有的是时间,很多话可以慢慢问起。 包括,那一块玄铁牌的下落。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母亲从愚园路58号楼上走下时,手里拿的东西。 火车票! 昨晚心里一高兴,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战地医院的那个男医生,曾经说到十万火急。 母亲去愚园路根本不是出诊,而是接受任务去了。 问题肯定出在愚园路58号! 母亲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答案只能从那里寻找。 本来兴致盎然的顺子,立即变得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坐在沙发上发呆,盘算着怎么才能潜入愚园路58号。 第151章 母子相认 “妈!是我,陈智信,顺子!妈,你不认识我了吗?” 顺子的语气当中,带着一丝哭腔。 开心,难过,激动,各种感觉一起涌上心头。 陶展如和林素在门外暗自垂泪,一个母亲竟然生疏到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她们无法想象,顺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听到顺子的喊声,李昭水浑身剧震。 肩上的急救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丝毫也没察觉。 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顺子。 半晌之后,她颤抖着抬起双手,抚摸着顺子面庞。 “智信,你长大了,也长变了,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那么像我,难怪妈认不出你了...” 两行热泪,顺着她的脸庞滚落而下。 下一秒,李昭水张开双臂,将顺子紧紧拥在怀中。 她肩膀不停耸动,低声呜咽。 这么多年她没有回荆涂镇,没有把顺子带在身边,心中一直存着深深的愧疚。 两行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溪流。 “孩子,妈这么多年没有回去看你,有没有怪妈妈?” “妈,我没有...” 年少时经受的苦难和委屈,一起涌上了心头。顺子依偎在妈妈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尽管有埋怨,但在他心中,妈妈一直是他内心深处最温情的念想。 李昭水的深情拥抱,让他感觉无比幸福,把一切委屈和埋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院门外,陶展如和林素在悄悄抹眼泪,宋颀也收起了枪。 以他的眼力,早已看出顺子母亲跟这些人关系不一般。 李昭水吸了吸鼻子,平静了一下心情,问道:“智信,你怎么自己来了?爷爷呢?” 她觉得“顺子”这个小名太土气,一直都喊他智信,或者信儿。 顺子离开母亲的怀抱,伸手擦了擦眼泪。 “爷爷在床上瘫痪三年,六年前去世了...” 李昭水一阵难过涌上心头,太多的话想问,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想问太多。 她强行忍住眼泪,对顺子说道:“这些人都是妈妈的朋友,他们是来保护妈妈的,把枪还给他们。” 顺子和宋颀还了枪,李昭水已经到了门外。 她看了眼宋颀、林素和陶展如,说道:“智信,带着你的这些朋友,跟妈妈回家。” 李昭水带着顺子四人,叫了两辆黄包车,直奔徐家汇路方向。 藏在暗处的戴青筠看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顺子跟那个女医生会如此亲近。 第150章 愚园路58号 愚园路58号,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房顶上爬满的爬山虎已经枯黄,外面的小院依然绿荫如盖。 在满街都是洋房的愚园路上,这处小楼显得很普通,并不格外显眼。 顺子和宋颀率先来到侧门跟前,刚想推门进去,就被里面的一名男子拦住。 这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一张精瘦的脸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这里是私人住宅,外人不得随意入内。” 顺子指着母亲背影消失的一楼廊道,急促说道:“刚才进去那女的,她是我妈妈。” 精瘦男子一脸警惕地看向顺子,神色慢慢变得有些不善。 “侬看错了,刚才并没有人进来,侬赶快离开!” 宋颀见这人的神色,便知道跟他好说没用,侧过身子就想往里面闯。 他身子刚动,咣当一声铁门关上。 精瘦男子迅速插上插销,啪嗒一声,给铁门上了锁。 顺子着急道:“她真的是我妈妈。” 精瘦男子瞥了顺子一眼,沉声说道:“侬以为咱们这是育婴堂?多大的人了,还到处找阿妈娘!” 说完对顺子等人再不理会,快步走向院子深处。 顺子愣怔在当场,没想到近在咫尺,却没有办法跟母亲相见。 他看了一眼侧门旁边的大铁门,高不及两米,要是在平时,他伸手一搭,便能轻轻巧巧翻进去。 可此时他一脸茫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来这里,而这名男子又为何对他们如此警惕。 站在门外,他叹了口气,对宋颀和陶展如三人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妈妈肯定会出来。” 陶展如有些疑惑道:“顺子,你会不会真的认错人了?” 顺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苦涩,“不会,我妈的面容没有多大变化,尤其是她笑起来时,那双眼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过了几分钟,李昭水还没有出来,可顺子明显感觉到了不对。 在周围的树荫下,街道的拐角,同时出现了几道身影。 这些人都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这边,偶尔扫过的一道目光,都显得十分凌厉。 这个愚园路58号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处处充满着怪异? 顺子低声对陶展如和林素说道:“你们靠近墙边站着,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管。” 宋颀也已经觉察到,周围的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他们四人来的。 “哥,这些人一个个神色不善,他们会不会对阿姨不利?” 顺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像,他们应该是刚才那人喊来的,估计是想对付咱们。” “不管他们是谁,今天都阻止不了我!” 顺子来申沪大半年时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寻找自己父母。 此时终于见到了自己母亲,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又过了十几分钟,李昭水终于在一楼廊道里出现,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窄纸片。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纸片,随即放进了衣袋,快步走向院门。 顺子和宋颀都眼力极好,早已看出她手里拿的,是一张火车票。 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她已经走过来了! 李昭水的脚步声,就像一记记重锤,敲击在顺子的心坎上。 顺子感觉一颗心噗噗乱跳,似乎窜到了嗓子眼,喉咙也有几分干渴。 这时精瘦男子已经回到了侧门旁边的小屋,见李昭水走来,赶紧出声将她拦下。 “李医生,请稍等。” 李昭水立住脚步,一脸警惕地看向门外。 与此同时,院子外面八条大汉已经走近顺子四人。 三人一组分别围向顺子和宋颀,而另外两人,则虎视眈眈地看着陶展如和林素。 围向顺子和宋颀的六人,右手全都背在身后。 这个动作,显然是在掏枪。 顺子看了宋颀一眼,说道:“我五你三,动手!” 宋颀在点头的同时,身子瞬间移动,从三人身边一闪而过。 停下脚步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三把盒子炮。 一旁的顺子动作比他还要快,像一条游鱼一样从围过来的三人身边滑过,瞬间来到陶展如和林素面前。 他手臂略动,手里又多了两把盒子炮。 而他的腰间,棉袄高高鼓起,刚刚缴获的盒子炮,显然就插在裤腰里。 他看向站在陶展如和林素面前的两人,语气冰冷: “我来只是寻找姆妈,我劝侬不要多事!” 顺子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跟母亲是什么关系,并没有拿枪指着他们。 这两人当中,一人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迅速从腰间抽出匕首,猛然刺向顺子胸口。 这人出手又快又狠,看得陶展如和林素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她们叫声未落,匕首已经到了顺子手中,压在了那人的脖颈当中。 “我劝你们都不要乱动,谁动一动我就抹了他脖子!” 顺子声音低沉,却冷厉得不容抗拒。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让人遍体生寒。 就连陶展如跟林素,都不由打了个冷战。 她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急红了眼的顺子。 宋颀把一柄盒子炮插在腰间,双手各拿着一柄,枪口对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六人。 这一切变化太快,从夺枪到拿枪指着众人,只在转瞬之间。 院子里的精瘦男子见状,立即大惊失色。 从腰间拔出短枪,隔着铁门栏杆,远远指着顺子。 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处已经有枪瞄准了他的头颅。 只要顺子稍稍暗示,精瘦男子立即就会脑袋开花。 借着大门前昏黄的灯光,李昭水已经看清,持刀的顺子,正是自己的病人。 她立即对精瘦男子道:“马振兴,收起枪,他是我的病人!” 精瘦男子马振兴有几分狐疑地看向她,说道:“李医生,可是...” 不等马振兴说完,李昭水说道:“倭国海军的出云号,就是他们炸毁的,他们都是抗倭英雄。” 见马振兴犹豫不决的收起枪,李昭水说道:“打开门,让我跟他们谈谈。” 见侧门打开,顺子手臂一挥,手中匕首闪过一道寒光,挟着劲风,贴着马振兴的脸庞飞过。 他还没来及反应,就听身后的门板发出噗的一声。 匕首已经破门而入,只露出手柄。 马振兴这才发现,以这人的身手要想杀他,在他掏枪时已经取了他性命。 而顺子露这一手,也正是要警告他,在自己面前,不要玩任何花样。 还没等马振兴回过神,只觉着眼前一花,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顺子站在李昭水面前,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面庞,禁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第149章 相见不相识 宋颀自然知道,他这是要去找李医生,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母亲。 顺子这样的身体情况,他可不敢随便答应,下意识地看向了陶展如。 陶展如极有主见,知道顺子忍了这么多天,已经不可能再等下去。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陪你们一起先去真如,正好下午反帝联盟组织的一批粮食要送过去。” 下午四人乘坐运粮车,穿过公共租界西区,过苏州河不远,便到了真如镇。 经过数场激烈争夺,真如已经回到了国府军手里。 顺子现在车上篷布放眼望去,这里和租界内就是浑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原来本该绿油油的麦田,已经变得遍地焦土,弹坑一个挨着一个,弯弯曲曲的战壕不知蜿蜒到何处。 很多村庄房屋倒塌,一片断壁残垣,已经没了人烟。 惨相,让人目不忍睹。 可以想见,当时的战争是多么惨烈。 顺子紧咬着牙关,心中充满愤怒。 多少安居乐业的百姓,因为外族的入侵,或惨遭横祸,或流离失所。 宋颀看着外面,忍不住骂道:“这帮小鬼子,就是他娘的禽兽!” 陶展如低声道:“咱们华夏,什么时候才能强大起来,真正摆脱洋人的欺侮。” 顺子抓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只要咱们华夏人不屈服,奋起反抗,会有那么一天的。” 林素叹了口气,没了往日无忧无虑的模样,“看报纸上说,金陵政府一再要求十九路军撤军,真是让人寒心,看不到希望。” 陶展如拍了拍林素肩膀,说道:“好在有李光昱将军在,有王老板这样的人在,有申沪百姓在,这场仗打得虽然艰苦,小鬼子却也没讨到便宜。” 随即她微微一笑,看了顺子和宋颀一眼,“还有陈智信和宋颀他们在,我相信,咱们华夏人一定能把侵略者赶出去。” 她看顺子的眼神,带着赞赏,鼓励,和希冀,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现在战事的中心已经转到了江湾和庙行一带,真如相对安全。 十九路军把战地医院设置在这里,同时一并接受申沪广大百姓的捐赠。 顺子心情急切,下车便赶往战地医院。 所谓的战地医院,其实就是一排排帐篷。 为了御寒,重伤员的帐篷上方还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草褥,看着就像淞北贫民区简易的窝棚。 顺子掀开一个帐篷走了进去,只见一排排行军床上躺满了伤员。 满屋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高高低低的呻吟,不绝于耳。 这些伤兵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还有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 顺子扫了一眼,见几名护士正在为伤员擦洗伤口,面前堆满了带血的绷带。 没有见到李医生的身影,顺子迅速退了出来。 他不忍心再看,也担心陶展如和林素看见这副惨状,受不了刺激。 他们一路找下去,始终没找到李医生。 顺子问宋颀道:“小白狐儿,李医生会不会不在这里?” 宋颀道:“不知道,咱们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地方。” 在医院的东北角,四人看到一处民房,房门上挂着白布,上面写着手术室三个字。 门口站着两名国府军士兵,每人抱着一支长枪,在门口警戒。 陶展如说道:“既然李医生是外科大夫,她极有可能就在这里。” 四人到了门前,就被卫兵拦了下来,“里面正在手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四人无奈,只得在外面等候。 一个多小时后,李医生从手术室走出。 一身洁白的白大褂上,满是血污。 一出房门,她就摘下口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长时间的手术,让她疲惫不堪,心情也愈发沉重。 此时虽然已经暮色降临,但顺子依然看得十分真切。 李医生四十上下的年纪,但依然显得年轻,好似三十出头。 尤其是那一张脸,顺子从幼年起,便已经印在了脑子里,这么多年一直在梦中出现。 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容,此时真实地在面前出现,让他心情激动,一颗心狂跳不止。 向前跨出几步,顺子脱口喊道:“妈——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到顺子的喊声,李医生转脸看向顺子,有些意外地说道:“怎么是你?怎么不在医院好好躺着,谁让你跑出来的?” 时隔多年,顺子已经从懵懂稚童长成了高大少年。 他容貌变化太大,李昭水仓促之间根本认不出。 更何况,她也不可能想到顺子会出现在这里。 妈妈没有认出自己,顺子感到一阵伤心难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正要走近母亲身边,这时一名男医生步履匆匆赶来。 “李大夫,你总算做完手术了!” 他看了顺子等人一眼,随即向李昭水低声道: “愚园路58号,十万火急,一刻也不要耽误!” 李昭水点了点头,向顺子说道:“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快点回医院去!” 说完,她转身便走。 出了战地医院大门,匆匆登上一辆汽车。 显然是有重要任务,那名男医生已经做好了安排。 顺子顾不上脚上还有些疼痛,一路追到院外,母亲已经上车。 他放开喉咙高喊:“妈,我是陈智信,是顺子啊——” 然而就在他声音发出的那一刻,嘭的一声,车门已经关上,轿车快速驶离。 顺子迈开双腿就追,脚上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有些撕裂,传来锥心般的疼痛。 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只是拼命向前奔跑。 这时宋颀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破旧的黄包车,风一般赶到顺子身边。 “哥,上车,咱们追!” 顺子转脸一看,陶展如和林素已经在车上。 他一跃上车,坐到了陶展如身边。 “愚园路58号,快!” 宋颀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双腿一路飞奔。 到了公共租界西区,四人迅速换了一辆出租汽车。 好在真如距离公共租界北区较近,过了苏州河便到,宋颀步行奔跑的这一段,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赶到愚园路58号,那辆黑色的小汽车已经不见。 李昭水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背着一个急救箱。 她伸手打开院子侧门,快步进了院子。 第148章 其乐融融 蔡文鼎连忙道:“兄弟,你咋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戴青筠也把一双美目投向顺子,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忙,需要别人来帮。 顺子指了指陶展如,笑道:“其实也不是我要帮忙,是她。” 陶展如有些意外地看了顺子一眼,怎么把自己给扯上了,没看见人家戴大小姐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吗? 这个家伙,还真是个木头。 “主要是想给你们拉一点生意。陶小姐的父亲是四联实业的董事长,想给她找一个保镖,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们能不能在武馆帮忙物色一个?” 顺子的话,让陶展如愈发感到惊讶,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自从倭国攻打淞北以来,除了顺子和宋颀,她出行一直都有石正南派人暗中保护。 根本就不需要再另外加派人手。 但顺子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立即接着顺子的话说道:“我经常参加学生活动,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一个月三百大洋,要是不够,还可以再加。” 她给出的这份工资,远超平章大学的教授,已经着实不低。 三百大洋,足够养活整个雄风国术馆了。 说完,她得意地看了一眼顺子。 你小子主动给我找保镖,这个钱总不会让我开口找爸爸要吧?看你怎么出! 这丫头,情商可真不低,顺子不由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不料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顺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眼神里的欣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陶展如没想到顺子的这么从容,甚至还有几分高兴,没有丝毫担心忧虑。 她不由感到惊讶,原来这个家伙这么有钱! 自己一口许诺出去这么多钱,他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 谁知蔡文鼎连连摆手,朝陶展如道:“陶小姐,有顺子兄弟在,咱们若是收钱,那还算是人么?” 陶展如没想到顺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心里一甜,瞥了顺子一眼,随即朝二人微笑说道: “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你们要是不收钱,这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 蔡文鼎有些犯愁,要是不答应,就驳了顺子的面子。 可顺子交待的事要是收钱,那就太不仗义了。 戴青筠看着顺子和陶展如眉来眼去,心里一阵醋意翻涌。 情敌的钱,不赚白不赚。 她把心一横,沉声道:“既然顺子兄弟已经说了,这活儿咱们武馆必须接下来。也不用找别人,就我了。你们看怎么样?” 赚钱尚在其次,主要还能看着他们俩,不然的话,连人家抱娃了自己都不知道。 众人哪里知道,她在心里打着这样的小算盘。 蔡文鼎知道师妹向来说一不二,于是笑道:“由师妹来保护陶小姐,比谁都要合适,还不引人注目。” 陶展如一阵错愕,她万万没有想到,戴青筠会自己把这个活儿给接下来。 其实,顺子在提出请求帮忙时,就觉得戴青筠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他没有想到,戴青筠会主动应承下来。 这样反倒好了,免得自己多费一番口舌。 他朝戴青筠笑了笑,说道:“这样最好,也不用你24小时贴身保护。只要她离开家门和学校时,你帮忙照应着就好。” 戴青筠给了顺子一个白眼,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小子勾搭别人,还让我来保护? 要不是看在三百大洋的份上,我会接? 陶展如见她表情不善,立即拉住她的手,说道: “戴姐姐,真是太好了。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搬到我家去住。我爸爸妈妈,都很好客的。” 陶展如人漂亮,声音甜美,语气又亲热,让戴青筠想恨她都恨不起来。 戴青筠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陶展如扬起脖子,对门外朗声道:“请进!” 孔鹤鸣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朝顺子道:“顺子兄弟,咱们炸了出云舰,小鬼子现在疯狂报复,在江湾对国府军展开了猛烈攻击,我这就去保护老板。” “你安心养伤,医院门外都有兄弟们把守。余世通就算是心里有怨气,也不敢把你怎样。” “袁兆祥也已经去安排人手,监视余世通的动静。” 顺子立即说道:“你不用管我,这里有小白狐儿已经足够。” 孔鹤鸣也不拖泥带水,跟旁边三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过几天,我再过来看你!” 孔鹤鸣走后,蔡文鼎和戴青筠也都起身告辞。 顺子笑着道:“戴大小姐,从明天开始,可不能偷懒哦!” 戴青筠没好气道:“大过年的,也不放几天假?” 顺子和蔡文鼎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这个戴青筠,还真是直爽中透着可爱。 两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顺子和陶展如二人。 陶展如伸手拧住顺子耳垂,装出一副严厉的表情。 “你这家伙怎么想的?你能出得起那么多钱?不会真的让我向爸爸开口吧?” 顺子嘿嘿笑道:“怎么会,我钱多得你无法想象。不过你这价码开的刚合适,有点管家婆的潜质。” 别想插科打诨糊弄本小姐,戴青筠的事必须问清楚。 陶展如表情依然严肃,“这个戴大小姐对你有意思,你就没看出来?” “怎么会看不出。不给她找点事做,以她的性子,还不知道怎么发疯。” 说着,顺子狡黠地笑了笑。 “这样,你也更放心一点,是不是?” 这话让陶展如很开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嗔道:“美得你,一个码头扛包的,除了我,还有谁看得上你。” 两人正在有说有笑,宋颀和林素从外面走了进来。 宋颀老远就朝顺子竖起了大拇指,“哥,你可真厉害,不愧是我哥!” 这段时间,宋颀的耳力已经练得不俗,众人在屋里的对话,他已经听了个大概。 顺子不解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宋颀脸上挂着贱笑,让人不忍直视。 “一下就搞定了两个,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太高明了,简直就是我辈楷模。” 林素虽然没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出宋颀的意思。 她一把扯住宋颀耳朵,“楷模?宋颀,你是不是想作死?” 宋颀捂住耳朵朝陶展如大叫:“嫂子,救命!” 一声嫂子,喊得陶展如脸色涨红。 她绷着脸,对林素道:“素素,别撒手!” 一时间,病房里其乐融融,风光旖旎。 顺子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在他的经历当中,从来没有这样轻松惬意过。 接下来几天,陶展如和林素每天都来,苏芩也每天送来炖排骨,炖鸡汤,给顺子补身体。 然而,李医生却一直没有出现。 到了第五天,顺子双脚已经能下地行走,胸口也已经结痂。 他忍不住向宋颀道:“小白狐儿,陪我去一趟真如,或者江湾!” 第147章 争风吃醋 待两名护士走进房间,顺子硬生生忍住没问。 他跟陶展如此时两情相悦,不忍心拂了她的一番美意。 反正段天明已死,顺子少了一份后顾之忧,寻找父母的心情也没有先前急切。 唯一遗憾的是,他并不能确定段天明身后的人,是不是余世通。 好在有了线索,就有验证的机会。 只是余世通在申沪的势力太大,就算是王老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虽说这一次,王老板几乎和余世通撕破了脸。 他们都是在申沪混社会的,两人虽然都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上升到明面上。 余世通这样的人,顺子现在还没有跟他掰手腕的资格。 要想跟余世通、黄宗启这些清帮大佬抗衡,必须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顺子在心中暗自盘算,王老板虽然实力不错,但他似乎并不想让兄弟们豁出性命,跟这些黑帮人物一争高下。 只要这些人不招惹江淮劳工,王老板也都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与其相安无事。 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抗击倭人,以及刺杀贪官和锄奸上。 即便他挂了一个龙华山山主的名头,对龙华山的事务也无暇过问。 这个时代武馆没落,除了雄风国术馆之外,其他几家武馆,自己都难以养活自己。 要是能把宏门龙华山给做大,倒是一股不错的势力。 可自己只是龙华山三位六排大哥中的老二,根本就无从下手。 即便是可以做,也会有一种跟王老板争权的意味,顺子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顺子正在胡思乱想,刘曼和夏珊已经更换好了被褥,重新放置了热乎乎的热水袋。 刘曼微笑着看向顺子:“病人好好休息,李大夫已经交代过,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两人刚刚离去,蔡文鼎和戴青筠便推门走了进来。 戴青筠快步走向窗前,大声问道:“顺子兄弟,你怎么样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看我不带人剁了他!” 顺子欠身想要坐起,牵动了伤口,皱了皱眉,又重新躺下。 他微笑着说道:“没事,伤我的人都去见阎王了!” 戴青筠笑道:“我就说嘛,我外堂的巡山大哥,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蓦然间,戴青筠看到顺子和陶展如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她这才注意到,顺子的床边坐着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 戴青筠脸色微微一变,把陶展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看得陶展如浑身不自在。 顺子嘴角现过一丝苦笑,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平章大学的同学,陶展如。展如,这两位是雄风国术馆的蔡文鼎蔡大哥,戴青筠戴大小姐。” 戴青筠心中涌过一阵浓浓的醋意,忍不住道:“顺子兄弟,不错啊!我还一直说你是木头,这手都牵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本就性格直爽大大咧咧,快人快语。 此时情感波动,说话更加口无遮拦。 宋颀在一旁偷笑,拉着林素悄悄走出房间,这下有热闹看了! 孔鹤鸣和祥子跟蔡文鼎他们不熟,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房间。 出门后,祥子问宋颀道:“这个戴大小姐,什么情况?” 宋颀嘿嘿一笑:“我也不明白,哥人没我帅,又闷骚,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林素在一旁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你这脸皮,可真厚的!” 孔鹤鸣和祥子一起哈哈大笑。 宋颀朝房间里指了指,低声道:“咱们别出声,好好瞧瞧热闹。” 林素气得跺了跺脚,“你这人真是,也不知道帮帮展如姐!” 宋颀摊了摊手,“怎么帮?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病房里。 陶展如被说得一脸尴尬,缓缓松开了手。 她站起身,向着两人微微鞠了一躬,微笑道:“蔡大哥,戴姐姐,谢谢你们来看望顺子。” 陶展如的语气,礼貌当中带着亲热。 戴青筠这才看清楚,这个陶展如不仅身材好,长得更是像仙女一样。 尤其是身上高贵的气质,还有彬彬有礼的微笑,让人心里生不出一丝嫉恨。 甚至还会在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抗拒。 “顺子是我自己兄弟,陶小姐,用不着你来谢我。”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在戴青筠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顺子。 有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相伴,他此生一定不会寂寞吧? 可自己又差在哪了?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 还有一身好武功,可不像这个娇娇弱弱的大小姐。 想到这里,她感觉心里又有了几分底气。 顺子本事这么大,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现在男人三妻四妾的多得是,大不了到时候把老大的位置让给他。 顺子这人厚道,会不会两头大也还说不定。 她在武馆,一向被父亲和众位师兄宠着。 想要什么从没有得不到的,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主动放弃。 她此时正当桃李年华,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想要放弃哪有那么容易。 跟无数情根深种的少女一样,戴青筠心思电转,各种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一旁陶展如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她掩饰得极好,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招呼两人坐下。 举止大方得体,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她越是这样,戴青筠心中醋意越浓。 蔡文鼎一直都知道这位小师妹的心思,自从她第一次见了顺子之后,就对顺子一往情深。 他生怕戴青筠闹出什么笑话来,连忙向顺子道: “以后再有行动,你就招呼一声。这样偷偷撇开咱们,太不把龙华山的人当自己兄弟了!” 顺子道:“这次行动怕走漏了风声,王山主下了严令,我连展如都没说。” 听他这话的意思,陶小姐才是他最亲近的人,戴青筠心中一阵难过,狠狠地瞪了顺子一眼。 只听顺子继续道:“蔡大哥,你枪法练得怎么样了?” 蔡文鼎嘿嘿一笑,“兄弟,不是我吹牛,我现在单手换弹匣,比很多师弟都快。你教得那手是真管用!” 蔡文鼎断臂之后,一度极为消沉,认为自己成了废人。 自从顺子教他之后,一直苦练枪法,单手用枪已经不输于众多师弟,让他重拾了信心,整个人也变得爽朗起来。 顺子问蔡文鼎:“武馆的现在怎么样?日子还能过得去吧?” 对雄风国术馆的境况,顺子还是比较清楚的。 蔡文鼎有些惭愧,“师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还是怪我没有本事,靠王山主接济了不少。唉,都是堂堂的五尺汉子,咱么可不能这么下去。” 陶展如在一旁静静听着,她此时方才明白,顺子离开学校,不知干了多少事情。 提到武馆的境况,戴青筠有些不平的心头,也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脸上现出了一丝担忧。 顺子看向蔡文鼎和戴青筠,低声道:“蔡大哥,戴大小姐,我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第146章 谁怕谁呀 顺子不敢看她的眼睛,狠狠心,把脸转向了里面墙壁。 “我没有骗你,我真是一个贼。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师父教给我的。师父绰号‘鬼手张’,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江洋大盗。” “所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在一起,估计也不会长久。” 听了顺子的话,许多积压在心里的谜团终于解开。 陶展如清醒地知道,顺子绝对没有骗自己。 他说的,全都是真的。 但是在陶展如的心中,依然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她下意识反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个贼?” 顺子转过脸来,朝陶展如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去平章大学,只是一个幌子。就是为了扩大交往范围,趁机寻找父母。” 这就越发合理了,前前后后都能对的上,容不得人产生一丝怀疑。 但陶展如生在申沪,从幼年开始,便接受了很多新思想,根本不会被世俗观念所束缚。 她正当憧憬爱情的年纪,一旦心有所属,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再加上她本身骨子里就有一种不服输的性格,这样的结果,她不仅不愿接受,更要执意扭转。 顺子是盗贼又怎么样?可他是抗击倭军的英雄! 即便是贼,也肯定是一个侠盗。 她心里有他,便把一切都往好处想。 陶展如抬起手背擦干眼泪,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陈智信,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顺子抬起头,见陶展如平日黑白分明的眼球,已经布满了血丝,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问,我绝不说谎。” “陈智信,你喜不喜欢,我,陶.展.如!” 陶展如认真看着顺子的双眼,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顺子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跟陶展如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既然你不说话,你就是默认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陈智信连倭国的军舰都敢炸,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陈智信,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顺子被激起了心中傲气,不就是相互喜欢吗?谁怕谁呀!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师父那样,一直孤家寡人。 但是到了五十多岁,还不是让师娘给拿下了? 白白浪费了多少年光阴! 人生在世,要快意恩仇,更要快意情仇。 否则这一辈子,对不起自己,也辜负了和自己相互喜欢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顺子的一双眼睛顿时精光四射。 他朝着陶展如郑重点头,“是!陶展如,我喜欢你!” “从你第一次开始给我们补课,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陶展如芳心大慰,喜极而泣。 她探身扑到顺子怀里,不停捶打着顺子胸膛。 “陈智信,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什么事都瞒着我。以后,不许这样了!” 顺子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但心里却十分快慰。 他伸手抚摸着陶展如的短发,答应道:“只要你为我保密,我什么都不瞒着你。” 陶展如抬起头,微笑着捏了捏顺子脸庞,“臭小子,这次要不是受伤,什么时候才能跟我把话挑明?” “这一点,你可比不上人家宋颀。” 顺子咧了咧嘴,“我怎么能跟他比,小白狐儿那脸皮,比城墙还厚。” 见顺子表情有些痛苦,陶展如赶忙起身,轻轻掀开了被子。 见顺子胸口偏左的位置,雪白的纱布上渗出了一片血迹。 她不禁大惊失色,“怎么会伤在这里?” 顺子轻轻点头,“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回头得好好谢谢昨晚那个医生。” “她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让我做了那么美好的梦。” 不等陶展如说话,顺子继续说道:“进手术室前的第一眼,我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她很像我的妈妈。那双眼睛,我不知梦到过多少次。” 听着这话,陶展如有些心酸,轻声劝慰道: “只要确定你父母还在申沪,我们大家一起找,就肯定能找到,不要担心。你先别说话,防止扯着伤口。” “都是皮肉伤,没事!” 顺子想起身坐起,但十分虚弱,身子刚刚抬起一点,又无奈躺了回去。 “展如,那个女医生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好,我让宋颀去找她。” 陶展如起身,快步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喊道:“你们都进来吧,顺子醒了!” 顺子醒了这么久,总不能把别人一直关在门外。 宋颀携着林素的手,率先走进。 他满脸都是笑容,嘚瑟道:“我就说吧,只要展如姐一来,我哥铁定醒!” 祥子忍不住打趣道:“这话怎么成你说的了?” 陶展如在一旁羞红了脸,明艳的脸上更显娇艳。 她转头看向宋颀,一双美丽的眼睛里,眼神凌厉得似乎能杀人。 “宋白狐,你捉弄我?” “没有,嫂子。” 宋颀舔着脸笑着,“我曾经发过誓,我的这个外号,只有我哥跟嫂子能喊。连素素都不行。” 随即他压低声音,贱贱地说道:“嘿嘿,展如姐,你是不是该谢我?要不是我,那些话你怕是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你居然还偷听?!”陶展如的脸更红了。 他们的对话自然瞒不过顺子,他知道陶展如脸皮薄,连忙岔开话题,“给我看病的医生在哪?推我去见她。” 宋颀和孔鹤鸣同时说道:“你是说李医生?” 顺子反问:“你们确定她是姓李?” 宋颀用力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身离开病房,向医生办公室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宋颀蔫头耷脑地回来。 到了床边,他朝顺子摇了摇头,“李医生不在,那个大鼻子威廉说她去淞北了。” “淞北?” 顺子有些失望,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孔鹤鸣此时心情大好,他笑着对顺子说道:“老板认出她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在真如战地医院,我们曾见过她,李医生带人在那里抢救伤员。” 顺子追问道:“这个李医生,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李昭水?” 孔鹤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医疗队的人,都称呼她李队长。” 顺子的话,让孔鹤鸣之外的其余四人,心里均是一惊。 宋颀、祥子、陶展如和林素都知道,顺子的母亲就是姓李,名字他们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叫李昭水。 陶展如担心顺子会过于激动,不利于身体恢复,柔声安慰道:“既然李医生就在这里工作,她肯定会回来的。” “咱们就在这好好休养,不要着急。你什么都不用想,你是她的病人,说不定她那边一忙完就会过来看你。” 不管这个李医生是不是李昭水,这个时候都不适合让他们见面。 如果真是顺子母亲,天知道他会激动成什么样。 如果不是,估计打击会更大。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突然彻底破灭,任谁都会心情大起大落。 顺子眼神焕发出动人的光亮,喃喃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忙完。” 这时护士刘曼和夏珊前来为顺子更换床单,陶展如迎了出去。 她在门外低声道:“病人还比较虚弱,待会他问你们李医生的情况,什么都不要说,免得病人情绪激动。” 以顺子的耳力,早已把陶展如的话听得一字不剩。 第145章 我是一个贼 宋颀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林素见到宋颀,双眼含羞,脸庞发红。 她本来以为,宋颀会第一个跟她打招呼。 没想到宋颀就跟没看到她一样,也不跟她说话,直接面对着陶展如。 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道:“陶小姐,这是今天的《申沪早报》,你已经看了吧?” 陶展如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第二条新闻,清帮怀社伏击的就是我哥!他估计没多少时间了,你好好陪陪他吧!” 说完,他脸色沉重,伸手拉住林素的手,走向病房门外。 孔鹤鸣和祥子默契地一脸悲戚,低着头离开病房。 出门时,祥子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门刚刚关上,林素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宋颀,这事真是你们干的?” 宋颀骄傲地抬起下巴,“那还用说,出云号舰身上方的豁口,就是我和我哥炸的。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他一脸得意地看向林素,没想到林素踮起脚尖,一口亲在宋颀依然红肿的脸上。 完全不顾忌,孔鹤鸣和袁兆祥就在旁边站着。 他们哪里知道,早晨林素就在江边发过狠话,要嫁给炸舰英雄。 这时她发现,既可以嫁英雄,又不用舍弃宋颀,心中的喜悦自然抑制不住。 宋颀伸手摸着被亲过的脸颊,神色有几分尴尬地瞟了祥子和孔鹤鸣一眼。 “素素,我哥在里面生死未卜,咱们这样,不合适吧?” 林素一脸惭愧,“对不起,我知道你参加行动,心里一高兴,就没想这么多。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别呀,这样多好!”宋颀立即忙着纠正。 祥子回过头,朝林素笑道:“别听这条小狐狸瞎说!顺子没事。你们刚才干了啥我们没看见,继续,继续!” ...... 病房里。 宋颀的话,让陶展如顿时愣怔在原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她快步走向病床,见顺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脚缠着厚厚的绷带,像大象腿一样。 陶展如连忙抬手捂住自己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着顺子平静的面容,她艰难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在凳子上坐下。 她伏下身子抓住顺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仔细感受着他的温度,生怕一松开手,这只手就会变得冰冷。 “顺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生你的气。” 第155章 我要把他办了 顺子收拢双臂,将陶展如紧紧拥在怀中。 两个人都不说话,仔细感受着对方的温存。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李来顺!上次拐了咱们展如到你家,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们...这真是!唉!” 舒问梅正要出门,刚好看见女儿跟一名男子抱在一起。 仔细一看,竟是她的同学李来顺。 本来她对顺子印象就不好,看到这副场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想骂一句你们伤风败俗,立即想到连自己的女儿也给骂了。 她硬生生忍住,跺了跺脚,叹了口气。 随即她又恶狠狠说道“展如,跟妈妈回家!” 顺子松开陶展如,对舒问梅说道“阿姨,我即将离开申沪,来跟展如道个别。” 舒问梅神情冷淡,沉声道“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回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家庭,也能配得上咱们展如!” 顺子家她去过,就是两进老院落而已,而且父母一直没露脸,好没礼数! 自从那次去过方浜路,她对顺子就没好印象。 顺子尴尬站在原地,目送舒问梅母女走进陶公馆。 陶展如不愿顺子受委屈,申辩道“妈,你不能这样看人,倭国军舰出云号,就是他们炸的!” 谁知舒问梅态度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坚决。 “这种人你更不能跟他在一起,万一他哪天死在鬼子手里,你怎么办?” 陶展如停下脚步,气得直跺脚“妈!” 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陶元高听到动静,这时已经到了前院,把母女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问梅,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过分吗?!” 这段时间陶元高为支持抗倭掏了不少钱,看到前线将士流血牺牲,心中对倭寇愈发仇恨。 听到舒问梅这样说话,他十分生气,语气也变得格外严厉。 见陶元高动了真怒,舒问梅心里有几分害怕,拉着陶展如快步进屋。 陶元高转向门口,对顺子道“李来顺同学,要不要来家里坐坐,喝杯茶再走?” “谢谢陶叔叔,我还有事,今天就不打扰了。” 顺子赶忙告辞,尽管很想跟陶展如多待一会,可他不想挨骂。 这个未来丈母娘,好像看他就没有顺眼的地方。 幸亏上次把陶展如给送了回去,不然现在她估计都能把自己吃了。 离开陶公馆,顺子马不停蹄赶往泉彰旅馆。 一打听,才知道王老板今天极有可能在桃源里住处。 赶到桃源里44号,只有何允之在。 说王老板正在庙行战场,有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顺子要离开申沪,必须跟王老板道别。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王老板风尘仆仆,一身棉衣满是灰尘,上衣还有几个破洞。 他身后的孔鹤鸣和罗静农更是灰头土脸,满身硝烟。 三人一进门就抓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个不停。 见顺子在客厅坐着,王元申有些意外,问道“顺子,你怎么在这?” 顺子并没说明来意,而是问道“王老板,申沪之战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王元申有些意外地看向顺子,“你怎么知道?” 顺子的意外并不亚于王元申,他心中感叹,这些地下党还真不是吃素的,消息掌握竟然这么准确。 只听王元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李光昱将军跟我说,前几日川岛加奈去了十九路军,要求十九路军停战,撤出战场,被李将军回绝了。” 顺子赞道“凭什么啊,他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当咱们都是泥捏的?华夏军人就应该像李将军这样!” 十九路军这么有骨气,你王老板叹什么气? 王元申道“可金陵的那位根本不敢再打,现在还断了补给。十九路军伤亡惨重不说,没了武器弹药,让士兵上去送死么?” 领导无能,累死三军。 国府军的江委员长不愿打,下面的将士累死了也没用。 顺子忍不住道“这个江中石,名字好歹有个‘石’字,咋就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 王元申把手中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这个江中石,老子早晚取了他的狗命。” 他语气阴森冷厉,牙齿咬得咯咯响,看来并不是随便放放狠话。 这都敢干? 顺子在心里悄悄为王元申竖起了大拇指,这个王老板看起来儒雅,发起狠来可真是个狠人。 刚才王老板说到了川岛加奈,顺子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川岛加奈那骚娘们有没有离开申沪?” 王元申再次意外地看了顺子一眼,这小子不简单啊,咋消息这么灵通? “据可靠消息,川岛加奈已经离开申沪,据说是去了东北。这个男装女谍真他娘的狡猾,咱们的人想对她下手,始终没找到机会。” 王元申摇了摇头,没把川岛加奈弄死,他一直引以为憾。 顺子沉声道“王老板不要遗憾,这次去东北,我要是逮到机会,一定弄死她!” 他这话一出口,不光是王元申,何允之和孔鹤鸣都觉得有些奇怪。 不等王老板开口询问,顺子便把今天的来意说了。 他只说去东北帮助师父师娘打鬼子,母亲的离开只字未提。 毕竟那份文件是绝密,顺子不敢随便乱说。 王老板点点头,说道“你去了也好,这样你师父师娘也好有个帮手。不过...” 说到这里,王老板两眼看着顺子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出口。 “不过什么?王老板只管说。” 对于王元申,顺子现在是足够尊重。 王元申道“既然张五爷和夫人去了这么久,你去找他们也不必急于一时,迟几天也无妨。” 这话说的,让顺子有些疑惑。 自己去东北要干的可都是正经事,以王老板嫉恶如仇的性子,应该大力支持才对。 顺子试探着说道“王老板要是有事需要帮忙,您尽管开口。” 王元申迟疑了半晌,咬了咬牙,说道“照理说,我不该留你。可申沪这一仗要是就这么结束,咱们华夏也太够憋屈了!” 他双目炯炯,坚定地看向顺子,“顺子兄弟,在你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王老板要做的,绝对跟打鬼子有关系,顺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王元申双手一拍,“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几天,你给我好好调查一下小鬼子司令官白川一则的行踪,我要把他给办了!” 第156章 戒备森严 顺子没想到,王老板还真不跟自己客气。 不管是从个人情感,还是民族大义,这事都容不得他拒绝。 顺子重重点头“王老板你放心,有我和宋颀在,一定能把这孙子的行踪,给摸得清清楚楚。” 估计是考虑到他跟宋颀要离开,王老板只是让他调查行踪,并没让他出手。 不知道王老板怎么打算的,即便是王老板让自己出手,顺子也会把任务给接下来。 辞别了王老板,顺子回到方浜路住处。 宋颀听到动静,忙不迭地赶过来,“哥,火车票可不好买啊。” 自从申沪开战以来,火车站和铁路受到倭寇飞机轰炸,火车早已停运。 要坐火车,只能辗转到附近的崑山或者姑苏。 火车票是不好买,可你别一身脂粉味啊! 顺子白了宋颀一眼,道“你不会说你今天买火车票去了吧?” 宋颀恬不知耻地点点头“嗯呐!” 顺子一脚踢过去“说人话!我日子都没定,你买啥票?” “嘿嘿,这不熟门熟路么,一大早从后窗翻进去,跟小素素腻歪了一天。” 你这么说我可就信了,不然还是你宋颀么。 顺子微微笑道“你还能再腻歪几天。” “哥,咋了这是?怎么又不着急了?” 对顺子的心情,宋颀还是比较了解的。 “王老板让咱们摸清楚小鬼子司令白川一则的行踪,说要想办法弄死...” 顺子还没说完,宋颀便跳了起来,“不愧是王老板,带劲!哥,咱们临走之前就踏马干一票大的!” 这货跟小素素待了一天,估计是亢奋劲儿还没过。 顺子朝东边宋颀的房间方向努了努嘴,“那还愣着干什么?收拾收拾,走!” 等宋颀离开,顺子给陶展如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可能还要等几天才能离开申沪。 十分钟后,顺子和宋颀出现在校场街上。 这次两人没再扮做情侣,而是扮做两名衣衫破烂的码头工人。 申沪开战后,淞北大量难民涌进了老城厢和租界,这种打扮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招眼。 两人从明国路坐上电车,过老永安街折而向北,便进入了法租界。 刚进了法租界,顺子便感觉到不对。 新上车的乘客中,有三个人在人群中磨磨蹭蹭,挨挨挤挤,慢慢挤向电车后门。 跑轮子活的小贼,荣门中人! 那个一佛出世的手艺还算不错,是个清手,没多大一会便收获不少。 所谓清手,就是行窃时不借助镊子刀片等工具。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高手。 当然,用工具的窃贼,也并不都是手艺不行。 公共租界中区也就是原来的仰格兰租界,跟法租界都是申沪荣门老兄弟的地盘。 这些人不用想,肯定是老兄弟的人。 自从段天明死后,余世通虽然不敢和王元申撕破脸,却一直在寻找那晚对段天明下手之人。 对这一点,顺子从这几天的外出,或多或少能够感受到。 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顺子不会跟余世通正面开干。 不能总是依靠王老板,他不是这样的性格。 所以他不想跟这些小贼纠缠,对这些人只是视而不见。 电车一路向北,穿过法租界进入公共租界中区,再往前走便是外滩公园了。 顺子冷眼看着三人,下一站外滩花园再不下车,等过了外白渡桥,那可就越界了。 过了外白渡桥便是公共租界北区,属于江宁帮的地盘。 果然,到了外滩公园站,那三名申沪老兄弟果断下车。 不管新上车的人皮子肥不肥,他们一律置之不理。 几个人刚下车,宋颀便挤到了顺子身边,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到了顺子的背包里。 肯定是这家伙看得别人行窃手痒,趁他们下车时,下了他们的货。 “有点出息好不好?还记得咱们来干啥的吗?”顺子狠狠瞪了宋颀一眼。 “知道,知道!这也不耽误正事,对吧?” 顺子把宋颀拉到自己身边,凝声成线,对着宋颀的耳朵道“余世通吃了大亏,正在满世界找咱们,你知不知道?” “怕他个球!” 宋颀把脖子一拧,满脸的不在乎,但还是老老实实在顺子身边坐了下来。 电车过了外白渡桥左拐上了北姑苏路,再折而向北上了西川路,不多时便到了倭国申沪派遣军司令部。 两人下车之后,装作漫不经心从鬼子司令部门前走过。 倭国申沪派遣军司令部位于西川路和崑山路交叉口,东接维斯林街,北邻润德里。 是个四四方方的院落,旁边跟别的建筑不邻不靠。 顺子一眼从鬼子司令部门前扫过,不由心中一惊。 小鬼子的防卫够谨慎的! 此时院子里正巧有两队巡逻队走过,迈着整齐的步伐,在膏药旗下交错而过。 仅仅一眼,顺子便已经瞧出这两队鬼子足有七十人之多,整整的一个加强小队编制。 这些士兵人人肩上扛着三八大盖,腰间挎着三枚手雷,有三分之一的人腰间还配着王八盒子。 大门两侧的警卫室里,除了站岗的士兵,还架着机枪,在窗外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从人员数量、精神状态到武器装备,这里都远非倭国总领事馆可比。 两人隔着宽阔的西川路面,徐徐走过,向北转入润德里巷。 润德里巷虽被称作巷子,却比老城厢那边的普通街道还要宽阔。 两人本想隔着围墙上的镂空,向院子里面多观察观察。 谁知这里的围墙跟总领馆完全不一样,围墙不仅没有镂空,还十分厚实高大,足有一丈来高。 站在巷子里,抬头只能看到天空,以及院角岗楼里站岗的士兵。 岗楼高出墙头不少,视野十分开阔。 两人面前不远的这处岗楼里灯火通明,三名士兵扶着三八大盖,呈三角形背靠背站立。 这三人不停转头,警惕地观察着各自眼前的120度弧度范围。 宋颀忍不住低声吐槽“围墙这么高,四个角还都设有岗亭,他娘的小鬼子真变态!” 两人脚步刚有停滞,岗楼里的一名倭国士兵便端起了三八大盖,远远瞄准他们。 用生硬的汉语喝道“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宋颀小声嘟哝道 “老子在自己国家,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关你娘的小鬼子屁事!” 第157章 得手了没 两人虽然心中不服,但手上都没有任何动作,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走。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到时候王老板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顺着倭国申沪派遣军司令部转了一圈,两人发现大院四个角落的的岗亭基本差不多,士兵个个都保持高度警惕。 这段日子,王老板的铁血锄奸团杀了不少倭国间谍,还有离开军营到租界寻欢作乐的军官。 这让小鬼子保持了高度警惕,要不是前不久出云号被炸,鬼子司令部这会儿估计还在军舰上。 逛荡了一圈,顺子心中大概有数。 他低声对宋颀道“小鬼子司令部这周围,就广庆医院的楼房最高,咱们去楼顶看看。” “这些小鬼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太不正常了。” 宋颀连连点头,“他娘的,咱们在围墙外面站一下都不行,这些龟孙子难道是才抽过大烟,咋精神这么好?” 广庆医院是倭国的军方医院,主要为倭国军方和侨民服务。 但是跟派遣军司令部相比,这的防卫就太弱了。 顺子和宋颀毫不费事,便登上了广庆医院楼顶。 找了个面对鬼子司令部的隐蔽位置,顺子从背包内拿出斗篷两人披上藏好。 这玩意不仅能隐身,大冬天的还能保暖。 宋颀两眼紧紧盯着灯火通明的岗亭,轻声道“俺还就不信了,这些小鬼子能亢奋一夜!” 果然,没过几分钟小鬼子换班了。 一个岗亭内三名鬼子,一次只换一个,二十分钟换一次。 难怪这些家伙不困了,中间不停有打岔的。 再看院子里面,顺子不由吃了一惊。 好几十亩的院子,除了中间的主楼,后面两栋副楼,四面沿着围墙全是士兵的营房。 这里边得驻扎多少鬼子兵? 两人正看着院子发呆,突然远远听到一声哨响。 几分钟过后,一群群小鬼子从营房里冲出,跑到主楼西侧的广场上。 顺子打眼一看,足足有六百人之多。 再加上其他执勤的,小鬼子的司令部里,足足驻扎了三个中队。 这些小鬼子,有拿三八大盖的,有扛机枪的,还有抱着掷弹筒的。 宋颀低声道“哥,这小鬼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啥呢?” 顺子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清楚。 只见这些小鬼子七十人排成一个方阵,围着广场跑了十圈,各自回房睡觉。 看来这是鬼子军官,在检查士兵的反应速度。 两人就这么在楼顶静静待着,见鬼子司令部院内巡逻兵每十分钟巡逻一次,每次到岗楼附近,都要对着上面喊话。 得到三人的全部回应后,才继续前行。 顺子看了宋颀一眼,低声道“小白狐儿,咱们想潜入鬼子司令部,看来是不行了。” “要知道白川一则的行踪,只能另想办法。” 宋颀说道“要不咱们继续在这趴着,看看明天那老鬼子怎么出去。” 两人在楼顶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看到辅楼走下一名鬼子军官。 肩头的三颗将星,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两人临来之前,已经知道如何从肩章上分辨鬼子军衔的高低。 这个鬼子军官,肯定就是申沪派遣军司令白川一则了。 这老鬼子直奔主楼去了,过了一会,主楼下面开过来四辆汽车。 第一辆是敞篷火车,车厢里满满都是倭国士兵,个个荷枪实弹,足有三十多人。 第四辆和第一辆一样,也是运兵车,同样载了三十多人。 中间两辆是黑色轿车,车身擦得锃亮。 几分钟过后,白川一则在一群鬼子军官的簇拥下,走出主楼上了第二辆轿车。 待众人全都上车后,车队出了司令部大院,沿着西川路一路向北而去。 这老鬼子真够谨慎的,随随便便一次出行,便带上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满编小队。 莫说你事先不知道他行踪,就算知道了,打伏击得带上多少人马才有胜算? 再说了,租界以北的彭浦一带如今都是鬼子的占领区,想打伏击可不太容易。 两人一连观察了几天,发现白川一则出行的时间并不固定,行走的路线每次都有变化。 这就让人无法下手了。 这时前线传来了好消息,申沪战役结束了! 不过坏消息是,十九路军撤出了滩北,退守崑山一带。 而倭军只是退出占领的彭浦、庙行等几个镇,退居到公共租界之外的越界筑路区。 如此一来,整个申沪就好像一块肥肉,摆在饿狼面前。 这一场战争,华夏并没有输在战场上。 而是,输在了政治上。 申沪百姓虽然迎来了安宁,却并没有欢欣鼓舞。 不少有识之士怒不可遏,在报上撰文痛斥金陵政府。 顺子和宋颀看了报纸,也是怒火中烧。 顺子对宋颀道“咱们先不管那么多,非弄死那老鬼子不可。猫儿还有打盹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会没有一点破绽。” 两人这段时间不是在倭军申沪派遣军司令部门前晃悠,就在对面的粤秀坊喝茶。 虽说战争已经结束,但白川一则这老鬼子的防卫一点也没减弱,两人愣是没找到机会。 这天,两人正在粤秀坊喝茶,对面鬼子司令部开出一辆轿车,到粤秀坊旁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 西装笔挺,留着板胡,典型的倭国人。 顺子朝宋颀一使眼色,两人迅速出了粤秀坊大门。 在粤秀坊旁边,有一溜排整齐的香烟铺子。 那名倭国人来到香烟铺前,挑三拣四半天,买了一包大前门,一包哈德门,放进了手提包里。 宋颀夹了一支烟,吊儿郎当凑了过去,拍了拍倭国人的肩膀。 “老板,借个火!” 就在这个当口,顺子跟倭国人擦身而过。 倭国人冷冷地看了宋颀一眼,呵斥道“没规矩的支那猪!”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上了小汽车。 在他上车前,宋颀用倭语骂道“谁裤裆没扣好,放出这么一只鸟来?” 倭国人听到骂声,犹豫了一下,朝车外吐了一口浓痰,重重地关上车门。 顺子走回宋颀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咱们手艺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宋颀有点懵,“什么?” 顺子扬了扬下巴,“就是要在肥羊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把他们的货给下了。” “你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跟那小鬼子置气?” “草率了,阿拉就看他不顺眼!” 一秒钟不到,宋颀就换上了一副贱嗖嗖的笑容。 “哥,你直说吧,得手了没?” 第158章 你们难道永远做贼? 顺子不再说话,朝宋颀使了个眼色 你不废话吗?你哥出手还能落空? 刚才宋颀借火,成功转移了倭人的注意力,让顺子有了更多余暇。 他双手并用,左手在拉开倭人皮包的同时,右手已经将包内物品摸了个遍。 待他取出东西离开,也只是在一瞬之间。 就算有人站在旁边,也未必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此时顺子更加深刻体会到,为何师父在这些他当初看不上的手艺上,要求那么严格。 这绝不仅仅是艺多不压身那么简单。 两人迅速绕过粤秀坊,进入保安里。 从巷子钻出,顺子和宋颀已经换了一副面具,此时俨然是两个中年大叔。 叫了一辆黄包车,两人一直跑出两里多地,在河南路锡顺里的一家茶楼找了个雅间坐了。 行窃后安全转移,也是荣门的一项必修课。 待茶博士倒茶退去,宋颀低声道“哥,拿出来看看,是啥玩意儿。” 顺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大小的厚纸片,放在桌上。 宋颀打眼一看,原来是一张请柬。 只见上面用倭文写着 恭请 参加天长节庆祝活动,观礼阅兵式。 地点虹口公园 时间4月29日,上午10点。 下面是一行小字届时白川一则大将、公使重光奎、野村三郎中将,将恭候阁下光临。 受邀人的名字处是一片空白,倭人估计只是传递材料的,后续估计会有人填上。 虹口公园地处公共租界北区以北的越界筑路区,现今已被倭人完全控制。 小鬼子在那里搞庆祝活动,对于他们来说,相对比较安全,人员也比较容易控制。 宋颀盯着请柬看了半晌,满脸狐疑地看着顺子,“哥,这个请柬要不要送回去?” 顺子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哥是无所不能的?能不能再碰到那孙子且不说,就算碰到了,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那要是小鬼子发现请柬丢了,那咱们是不是就暴露了?” 顺子嘿嘿一笑“没事,小鬼子的包里厚厚一沓,少了这一张,他们未必就能发现。” “再说了,丢了东西,那孙子未必敢声张。这样的活动,肯定人多,小鬼子也没有必要严格保密。” 不得不说,顺子分析得很有几分道理。 宋颀不由微微一笑,“哥,那这么说的话,咱们的任务算不算是完成了?” 顺子点头,“走,咱们先去见了王老板再说。” 桃园里44号。 王元申看到请柬,满脸都是笑容。 “这老王八,不是天天把自己装在王八壳子里么?这下总要探出头了吧?” “只要你伸头,老子就一斧子剁了你!” 宋颀在一旁拍马屁道“别人那叫快刀斩乱麻,王老板这是快斧剁龟头,厉害,厉害!” 王元申...... 顺子在一旁硬憋着笑,差点没喷出来。 王元申叫来何允之,吩咐道“允之,你最近好好调查一下,小鬼子的庆典怎么组织的,究竟怎么才能混进去。” 何允之立即安排人手,前去探听消息。 相比于顺子和宋颀,何允之的手下门路更多,这样的大型活动,探听起来也不会多难。 王元申看着请柬,沉思了一会。 他抬头看向顺子,眼神中有几分不舍,“顺子兄弟,距离那老王八伸头日子还早,我也不能再留你们了。记住,到了那边,要多给我写信,打电话...就算了。” 他自己行踪不定,经常更换住处,打电话找他还真有点麻烦。 辞别王元申,顺子和宋颀回到方浜路住处。 刚进后院,老远就听到了电话铃声。 顺子赶紧进屋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陶展如的声音。 “顺子,你这几天忙什么去了,怎么老是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 顺子道“最近是有点小事,离开怎么可能不跟你说。” “那你不要走啊,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话刚一说完,陶展如就挂断了电话。 干嘛这么火急火燎的? 人家可是正人君子,即使见面也不会有什么越轨之举,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顺子一脸笑意,对接下来的见面满是期待。 半个钟头后,陶展如跟戴青筠并肩走进顺子的小院。 顺子有些奇怪,这才几天没见,这两个女人竟然亲密得跟好姐妹一般。 到客厅坐定,倒上了茶水,宋颀对戴青筠说道“大哥,咱们外堂的人好歹也得有点眼力见吧?” 戴青筠有点懵,斜了宋颀一眼,“小白狐儿,咋地啦?” 你居然也喊我小白狐? 宋颀看了看陶展如,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立即道“展如姐,我之前发过什么誓,这会儿可全都忘了。” 陶展如微笑算你小子识相! 他随即朝戴青筠道“咱们就别在这碍事了,我屋里有好酒,要不咱们去弄几口?” 戴青筠这丫头性子豪爽,酒量也大,一听到有好酒,立即有几分意动。 她刚想随宋颀离开,就听陶展如说道“宋颀,你哪都别去,就在这儿听着。” 宋颀一脸狐疑,“你确定?你们办事,我在这儿听着,不合适吧...” 不等宋颀说完,顺子一脚踢了过去。 他朝陶展如道“这小子满嘴跑火车,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陶展如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可急死我了。” “申沪战事结束,申沪政府对之前铲除的汉奸进行了清算,他们名下的资产要拿出来拍卖,就在明天。” 她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顺子和宋颀几乎同时开口,“拍就拍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陶展如看向顺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之前是谁跟我说,我钱多得你无法想象?” 顺子点点头,说道“这话我是说过,可咱的钱那也是辛苦钱,不能随便乱扔吧?” 因为戴青筠在场,顺子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钱说成了辛苦钱。 不错,的确够辛苦的。 宋颀则对顺子竖起了大拇指,“哥,厉害了,泡妞都知道炫富了!” “你给我闭嘴!” 没等顺子开口,陶展如已经厉声制止,并且给了他一个白眼。 宋颀对陶展如是真怕,立即闭口不言。 陶展如抬手指了指顺子和宋颀,有些怒其不争,“你们两个难道一直就这么下去,永远做一个贼?” 她话一出口,宋颀和戴青筠顿时一惊。 第159章 万一呢 戴青筠之前只是隐约知道一点顺子和宋颀的身份,此时陶展如直接点破,还是让她感到了几分惊讶。 宋颀心中惊讶更甚,哥你可真够耿直的,这也是能说的? 就这,嫂子都没跟你闹掰,真是牛啊! 顺子瞟了一眼戴青筠,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逝。 他随即向陶展如淡定说道“这究竟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给咱们好好说说。” 陶展如道“你们劫富济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潘先生所说的世界,真的建立了呢?富者既富且仁,百姓自食其力,你们怎么办?” 顺子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世界。” 这丫头书读得多,有时候有些太理想化。 宋颀在一旁帮腔“我也不信。” 戴青筠见三人争执不下,果断地站在了顺子这一边。 “展如妹子,有钱人要是要是都能有良心,母猪都能上树。” 戴青筠说完,赶忙捂住了嘴巴。 陶展如家可不就是很有钱,自己这么说,岂不是把陶展如也给骂了? 陶展如涨红了脸,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万一呢?” 看着陶展如着急的样子,顺子有些不忍。 无论怎么说,这丫头是自己喜欢的人,不能让她太难堪。 并且她这么着急地赶来,肯定是为自己好。 顺子连忙点了点头,说道“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一天,你就直说吧,那些资产跟咱们能有什么关系?” 陶展如脸色略缓,说道“那些拍卖的资产,大部分都是在淞北一带的工厂。仅仅是赵有德一家,就有棉纱厂、肥皂厂,还有造纸厂。” “你们既然有钱,何不买下几家厂子?” 顺子踟蹰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买这些厂子有什么用?” 宋颀对陶展如的想法也很不理解,问道“你们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自己买?” 陶展如看了宋颀一眼,说话声音低了几分,“我们家的厂子在鬼子炸毁中受损严重,我爸爸大力支持抗倭,这些都需要钱。” 她随后向顺子道“买下来之后,我找人帮你们打理,等你们回来。”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听到这里,顺子算是明白了,陶展如作为资本家的大小姐,手里肯定有一些人脉,把厂子经营起来应该不难。 再者说了,自己有产业在这里让陶展如看着,她心里也好有个念想。 至于这些钱会不会打水漂,顺子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反正这些钱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个搬运工,只要她开心就好。 以陶展如的性子,绝对不会乱来,并且没有一定把握,她也不会来找自己。 这时戴青筠有些惊讶地朝顺子说道“顺子兄弟,你俩真这么有钱?” 顺子听到戴青筠的话,猛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雄风国术馆和其他几家武馆现下生存都成问题,买下厂子后,何不从武馆招一些人过去? 不仅解决了武馆一部分人的吃饭问题,厂子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顺子朝陶展如道“好,明天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宋颀眉毛拧成了一团,对顺子道“哥,你还真...” “买了!” 顺子看向宋颀,淡淡的道“小白狐儿,格局小了。别人的钱,都是咱们的身外之物。” 这个小白狐儿,不管手里有多少钱,总是那么抠。 宋颀朝顺子撇撇嘴,心里在说哥啊,为了讨好自己女朋友,没必要这么下血本吧? 还买厂子,资本家也是咱们能当的吗? 戴青筠看着顺子,心里波澜起伏,震惊不已。 以前只知道这个家伙身手好到离谱,没想到人家钱也多到离谱。 买厂子这么大的事,三言两语就作出了决定。 第二条一大早,宋颀和顺子早早租了车,来到陶公馆门前等候。 八点不到,陶展如带着林素和戴青筠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人均化了淡妆,头发微微盘起,穿着华丽的旗袍,肩上搭着裘皮坎肩。 她们本就面容姣好,这么一打扮,更是典雅中透着高贵。 只是陶展如和林素从容自如,戴青筠却显得略微有几分别扭。 可能是平时没这么穿过,乍一穿,感到有些不自在。 宋颀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人,两眼发直,哈喇子差点流到了地上。 草!平时只是感觉她们好看,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 顺子笑道“你们三个打扮得这么漂亮,越发衬托得我和小白狐儿,跟泥腿子似的。” 陶展如红了脸,戴青筠和林素则是一脸骄傲。 顺子拍了拍宋颀,“小白狐儿,盯着一个看就行了,眼睛不要乱瞟!” 宋颀回过神来,打开车门,跟林素上了第一辆车,陶展如和戴青筠跟顺子上了后面一辆。 拍卖场所设在河南路天后宫旁边的申沪总商会,这里紧邻姑苏河,与公共租界中区隔河相望,十分繁华。 两辆汽车徐徐驶进商会大门缓缓停下,早有服务人员赶过来打开车门。 当陶展如三名女子下车的那一刻,服务生的眼睛再也无法挪开,两颗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呆呆看着三女好几秒,这才做出请的手势,引着众人向里走。 然而,陶展如却站在原地未动。 她看向顺子,低声道“我爸妈一早就出来了,他们肯定在这里,我不想被他们看见。怎么办?” 你不早说? 不就一起出来参加个拍卖会吗,至于这么激动么? 顺子看了陶展如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这算什么事,跟我来!” 林素焦急道“李来顺,还有我!” 顺子回身,“找你家小白狐去!” 四人进了商会一楼大厅洗手间,再出来时,每人都换了一副面容。 顺子和宋颀变成三十多岁的老板模样,陶展如和林素则化身为美貌少妇。 若不是戴青筠经常见到顺子更换面具,非惊掉下巴不可。 进门之际,顺子环顾大厅。 一眼扫过,发现在前排位置,王元申、黄宗启、余世通等一众大佬都在。 在稍微靠后的位置,则坐着陶元高和舒问梅夫妇。 至于林素她爸,顺子还不认识。 但从林素的表情上来判断,林家肯定已经有人在大厅落座。 这么多重量级人物都来了,这场拍卖会肯定不简单。 第160章 跟我吹呢? 五人落座后不久,拍卖会开始。 主持人一番开场白之后,邀请申沪市市长叶泽成上台致辞。 叶泽成一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他缓步来到台上,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拍了拍话筒,朗声说道 “前来参加竞拍的各位,都是申沪的实业精英。大家都知道,经历中原大战之后,国民政府国库非常紧张,早已捉襟见肘。” “而申沪,则是咱们华夏的经济命脉,每年的国库收入,很多都来自申沪。” “这次淞沪战争,让很多工厂遭受破坏。我们组织这次拍卖,就是想让这些工厂尽快恢复生产,振兴国民经济,同时也为国库提供收入来源。” “大家放心,申沪政府是为了繁荣经济,绝不是为了杀鸡取卵。所以,这次拍卖的起拍价都很低!”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叶泽成走下主席台,到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坐下。 宋颀向顺子低声道“以国民政府的尿性,真的能这么好?” 对于这个,顺子也摸不准,低声道“看情况吧,价格离谱,咱就不举牌便是。” 陶展如在顺子耳边低声道“你们放心,据可靠消息,这次拍卖价格确实很低。帮会的那些人,只是被拉来装面子的,他们对实业并没有多大兴趣。” 说话间,拍卖师拿着拍卖锤走到台前,拍卖的第一宗项目,是非凡火柴厂。 起拍价只有五千大洋。 虽说厂子在战火中受损严重,除去地表建筑和剩下的设备不说,光是地价,在战前都不止五千大洋。 拍卖会给出的价格,确实公道。 果然,拍卖师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举牌了。 拍卖师伸手向下一指,“十七号,五千大洋一次!” 宋颀在顺子耳边低声道“哥,你看,余世通那孙子举牌了!” 顺子白了宋颀一眼,“我没瞎!” 这个时候,顺子还不想引起余世通的注意。 余世通举牌之后,其他人都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本来王元申根余世通不对付,但他还不想跟余世通明面上开战。 拍卖师环顾全场,高声道“十七号,两次!” 全场鸦雀无声。 “十七号,三...” 拍卖师正想落锥,顺子举起了号码牌。 “八千大洋!” 若是让这家伙这么便宜就拿下,也太便宜他了。 按照规矩,一次举牌一千大洋,谁都没想到顺子直接提高三千大洋。 拍卖师有些兴奋,高声道“好,137号,八千大洋一次!” 余世通回头,深深看了顺子一眼。 怎么不认识这个家伙,哪来的愣头青? 竟敢跟老子作对,你给老子等着! 余世通不由心头火起,迅速举牌。 “九千大洋!” 顺子也不看他,举牌喊道“一万两千!” 跟余世通一次只加一千相比,顺子显然豪阔多了。 在气势上,完全碾压余世通。 陶展如在顺子耳边低声道“非凡火柴厂是个小厂,最多只值一万。” 很显然,陶展如事先做了功课。 宋颀心疼得直抽抽,“哥,拿这个破厂,钱烧的?” 顺子淡定地低声道“没事,这是第一个项目,余世通必定还要举牌,他丢不起这个脸。” 果然不等拍卖师叫第二声,余世通举牌喊道“一万五!” 与此同时,恶狠狠地看了顺子一眼。 顺子举起号牌,“一万六!” 他这次少加点,只想再稍微恶心恶心余世通算了。 没想到余世通愤然举牌,沉声道“两万!” 这第一单,余世通势在必得。 否则,他将会在申沪这些老板面前丢了面子。 所以这一次,他索性一次抬高四千大洋。 喊价之后,他挑衅地看着顺子小子,还跟么? 傻逼! 顺子收起号牌,目的已经达到,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最后,余世通以两万大洋的价格,买下了非凡火柴厂。 第一个项目就溢价拍出,叶泽成满脸都是笑意。 虽然钱不多,总算是个好的开始。 第二个项目是永安榨油厂,起拍价一万大洋。 受第一轮拍卖影响,拍卖会气氛不再沉闷,好多人纷纷举牌。 最终林轻舟以两万八千大洋拿下。 林素忍不住问道“展如姐,高出拍卖价这么多,咱家会不会吃亏?” 陶展如低声道“这个厂子虽然不大,但是距离越界筑路区比较近,值这个价。” 接下来几个项目,竞争虽然激烈,但价格抬得并不高。 毕竟战争刚刚结束,大家都比较谨慎。 顺子没有得到陶展如的暗示,索性一直按兵不动。 “下面一个项目,锡诚棉纱厂,起拍价八万大洋!” 拍卖师话音刚落,陶展如就对顺子低声道 “这个厂子是赵锡诚家的,规模大位置好,虽然前期遭受火灾,但损失不大,十五万大洋买下都不亏。” 顺子点点头,一脸淡定。 他知道陶展如家里有棉纱生意,她对这个产业也比较熟悉,所以希望他把这个厂子拿下。 宋颀在旁边听了,一张白脸变得煞白。 十五万?疯了吗? 跟顺子这么久,还从没花过这么多钱。 见顺子淡定的神色,陶展如暗暗惊讶。 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点头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有钱? 顺子并不着急,等价格举到十万大洋后,直接举牌,加了一千。 余世通本来对棉纱厂没有兴趣,见到顺子举牌,立即来了精神。 “十万五!” 余世通一举将价格举到了十万五千大洋。 小子,敢阴我,老子也阴你一把。 顺子举牌,将价格喊到了十一万。 余世通还想举牌,旁边一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够了,给申沪政府几分面子行了,毕竟咱们不是干实业的。” 那人说完话,余世通立即放下了号牌。 顺子有些奇怪,余世通这样的大佬,难道还要听别人的? 他正在疑惑,王元申举牌了,喊价十一万二。 他娘的,易容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这下好了,自己人干起来了。 王元申举牌之后,别人都没了动静。 顺子果断选择了放弃,跟谁争,他都不愿跟王老板争。 陶展如不知那人就是王元申,频频向顺子示意。 见顺子就是不举牌,她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有钱吗?跟我吹呢?” “钱多的是,只是我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 这时拍卖师已经将十一万二喊了两次,正要喊第三次。 陶展如果断打断顺子,把号码牌举了起来,脆生生道 “十一万五!” 第161章 钱不是问题 王元申对这个厂子本来没有多大兴趣,而且最近打鬼子消耗较大,手里也没多少资金。 他并没有想着把这个厂子拿下,但是听到一个女声响起,还是有些意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顺子趁他回头的瞬间,飞速做了个三柱半香手势,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这是谁? 怎么知道自己是宏门的? 王元申心中惊讶更甚,天下宏门皆兄弟,既然是一家人,就没必要在这上面耗费银子。 他朝顺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抬价。 王老板果然仗义,难怪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好。 得到王元申的回应,顺子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作出“六”的手势,看似不经意地下巴上蹭了蹭。 待看到他身旁的戴青筠,王老板心中更加了然,不动声色转回身去。 等到其他人转脸看过来时,顺子已经收回手掌,正襟危坐。 见王元申这副神色,其他人心里不由犯嘀咕这女子什么来头?王老板都要给他面子? 连王老板都不愿惹的人,我才不会去惹。 老子不傻! 此时王元申风头正劲,整个申沪不管是黑道白道,还是平民百姓,没有不知道他的。 就连以清帮老大自居的黄宗启,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压过王元申一头。 这个时候举牌,肯定是要把王元申比下去,不仅要招王元申忌恨,还要招王元申畏惧的那名女子忌恨,我老黄不傻。 于是,黄宗启也选择了按兵不动。 一时间,大厅内寂静无声。 没有任何意外,顺子以十一万五的价格,拿下了锡城棉纱厂。 陶展如兴奋得攥紧了拳头,小脸涨得通红。 宋颀在陶展如身边低声道“嫂子,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呀?”陶展如有些茫然。 顺子压低声音“王元申,偷袭出云舰就是他策划的。” “啊?我岂不是帮你们得罪人了?”陶展如有几分愧疚。 顺子微微一笑“没事,做就做了。王老板不是小气的人,回头我向他解释。” 宋颀在一旁嘀咕道“哥,哪有你这么宠老婆的?” 顺子身子向后一仰,靠在座位上,开心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陶展如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宋颀一眼,“小白狐,再胡说,我让素素把你的嘴给缝上!” 宋颀立即闭嘴素素最听你的话,我惹不起你行了吧? 你拿捏了我哥,我只要逗你开心就好。 不过这丫头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心里乐开了花,干嘛非要装出生气的样子? 接下来的拍卖,王元申和顺子形成了默契。 只要顺子两次举牌,王元申就不再加价。 只是在需要时,举牌镇一下场子。 最终,王元申以二十万大洋的总价,分别拿下了一个榨油厂和一个造纸厂。 这两个厂子都距离淮海望夜公司不远,对他来说,最合适不过。 而顺子又拿出了三十七万大洋,分别拿下了孝宗针织厂和华友印染厂。 这两个分别是汉奸王孝宗和宋华友名下的产业,在倭寇轰炸时受损比较小。 这两个厂子本身规模就很大,因此报价也比别的厂子高出许多。 虽说报价只有其实际价值的一半,竞拍的人却很少。 这一场申沪战争历时虽短,但对实业界的影响可不小。 物流不畅,大多数厂子减产裁员,有的甚至已经停产。 很多企业家厂子说没就没了。再去投资新厂,没有心里不打鼓的。 顺子几人转眼拿出将近五十万,一口气入手三个厂。 在他们看来,要么是真愣,要么就是真有钱。 顺子发现,拍卖结束后,众人投过来的眼神都变了。 有的带着惊讶,有的则有些敬畏。 入手三个厂后,顺子名下的产业,从棉纺到针织,再到印染,基本形成了配套,降低了对其他公司的依赖。 顺子自然不懂这些,陶展如让他买什么,他就拍什么。 “你确定你有这么多钱?交割不了,可是要交巨额违约金的。” 陶展如心里没底,语气有些发慌,大冬天的手心都沁出了细汗。 顺子神色淡定,奇怪地看了陶展如一眼,“放心,这才哪到哪啊?” “你就不担心,这些厂子砸手里?”有了厂子,陶展如反而有些心虚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语气十分轻松,微笑着答道“我还信不过你?你开心就好。” 这就让陶展如有些看不懂他了,这个家伙究竟有多少钱? 将近五十万大洋花出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接下来还有厂房重建,购进设备、原材料,招进高水平技术人员,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这些厂子都要运转起来,估计还需要三十万大洋。” 顺子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 “嘿嘿,没人。怕把你给累着。” “你——坏死了!” 哪有说话这么大喘气的,陶展如终于放心下来,在顺子手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找职业经理人便是,想累着我可也不容易。” “啥?咱的厂子,你让别人当经理?” 这下轮到顺子心里没底了。 “说点你能听懂的,就是你当老板,给你找几个掌柜的。”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这个老板娘可得给我看好了。” 陶展如心中一甜,狠狠剜了顺子一眼。 “你就不怕我卷款外逃?” 顺子嘿嘿一笑“你要是真敢,我就连人带钱,一起都给偷回来,反正熟门熟路了。” 想起上一次离家经历,陶展如一阵窘迫,双手死死掐住顺子臂膀。 “哥,嫂子,你俩腻歪啥呢?去后台交钱交割了!” 宋颀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将两人的甜蜜打断。 众人到了后台,王元申已经办理完了手续,正在与叶泽成闲话。 他一双眼睛不停瞄着门厅入口处,显然是在等人。 见顺子等人进来,王元申立即迎了上去,紧紧握住顺子双手。 “李老板,好久不见了,这次是准备回申沪发展?” 顺子神情一愕,随即明白过来。 好你个王老板,这是想跟我飙戏是吧? 第162章 唔今朝请拿吃大菜 不就是演戏么,这有什么难的? 顺子立即飚了几句仰格兰文,表示自己在国外待着不习惯,还是想回来建设自己的国家。 王元申只会几句半吊子洋泾浜英语,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旁边的叶泽成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对顺子肃然起敬。 顺子故意对叶泽成视而不见,向王元申介绍道 “王老板,这是我的未婚妻,展如。她不认识你,刚才多有得罪啊!” 王元申哈哈一笑“这有什么,我本来就对那个厂子没兴趣。” 顺子继续一本正经介绍道“这小两口是我的好朋友,宋颀,林素。这位是我的私人秘书,戴青筠。” 还私人秘书,这逼装的,让王元申都佩服。 顺子继续说道“这边一忙完,我就要外出一段时间,厂子里的事都交给我的未婚妻打理,还希望王老板照拂一二。” 王元申哈哈一笑,“回国发展实业是好事,我肯定全力支持。有话你就只管说!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申沪市的叶市长。” 顺子与叶泽成握手之后,一会洋文一会汉语,向叶泽成表达自己产业报国的志向。 叶泽成心中十分高兴,一定要跟这样的青年才俊搞好关系,要是能拉来更大的投资,对自己的政绩将会大有帮助。 因此他对顺子等人极为客气,笑着说道“李先生,你只管放心,我跟手下人打声招呼,剩下的手续给你以最快的速度办理。” 实业界人士,还有帮会的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各自在心里掂量着这位李老板的分量。 顺子交完钱,很快拿到了地契、营业执照,生产许可证。 这些厂子手续齐全,只需要到申沪市实业局办理名称变更即可。 倒是比自己买地建厂,省去了不少事。 到了商会院子里,宋颀迫不及待凑过来,问道“哥,王老板怎么认出你的,真是神了!” 顺子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晃了两下,“在咱们老家那边划拳,六六...” “大顺!靠!” 宋颀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终于解开,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难怪你们后来那么默契。” 顺子看了戴青筠一眼,笑道“要不是咱俩的大哥,戴大小姐在旁边,王老板未必就能确定是我。所以呀,还得感谢戴大小姐。” 戴青筠忍不住道“没想到啊顺子,你竟然这么有钱。中午还不请我们吃顿好的?” “必须的!” 既然资产已经暴露,顺子就不能再表现得抠抠搜搜的。 他大手一挥,“唔今朝请拿吃大菜!” 这句申沪话的意思是我今天请你们吃西餐。 戴青筠一巴掌拍在顺子肩上,“兄弟,够意思!”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西餐。 林素则跳了起来,拍手不停叫好。 顺子指了指林素,对宋颀道“瞧见没,以后知道怎么讨人家欢心了吧?” 宋颀撇了撇嘴,道“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林素在宋颀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还没结婚,谁跟你过日子!” 五人上了车,直奔位于法租界的马塞尔西菜社。 要了一间雅间坐下,顺子指着菜单,霸气道“只要不浪费,你们想吃什么点什么!” 宋颀难得硬气了一把,在顺子身边大声道“我买单!” 马塞尔西菜社,是法租界内最大也是档次最高的西菜馆。 五个人敞开了吃,没有五百大洋怕是拿不下来。 陶展如看着顺子和宋颀,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有多少钱?” 宋颀忸怩“这个,我不敢说。” 林素瞪眼“说,吓不死我!” 本小姐好歹家里有钱,见过世面,不怕。 宋颀无奈地把目光投向顺子。 顺子翻了个白眼,说道“哪有问得这么直接的,你们就不能含蓄点?”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故作高深道“除了这个数,小白狐儿跟我的钱应该差不多。” 别人看不明白,宋颀心里却很清楚。 那两根手指头,代表的是他那两百万存款。 顺子嘿嘿一笑,朝三名女生道“小白狐儿难得请客,都别给他省钱!” 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就都有底了。 酒过三巡之后,顺子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对戴青筠说道 “戴大小姐,这三家厂子要运转起来,需要不少人手,还需要你们武馆那边多帮忙。” 戴青筠朝嘴里塞着法式鹅肝,连连点头。 她明白顺子的意思,这是想给武馆的人找一份工作。 虽说她现在当保镖收入不菲,但四海武馆他们,光景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生活得那么艰难。 陶展如看了眼顺子,轻声说道“学校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我想尽快把厂子运转起来。我说的那三十万,你什么时候给?” “这个钱,我暂时还不想给,我得先问一个人。” 顺子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惊。 你之前不是牛得很么,怎么还要问别人? 顺子看向宋颀,认真问道“小白狐儿,你愿不愿意入股?” “啊?入股,啥意思?”宋颀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跟我们合伙!” 宋颀这下懂了,说道“哥,咱俩有啥说的,你出多少我出多少。” 这小子平时抠门,大事上一点都不含糊。 况且他的钱怎么来的,他心里有数的很。 他话一出口,林素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好你个宋颀,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穷光蛋呢!” 宋颀嘿嘿一笑“也没多少,百把万大洋还是能拿出来的。” 顺子看了大家一眼,说道“我再拿一万五千大洋出来,小白狐儿拿五十万,咱俩凑个整数。” 有这么多钱在手里,陶展如心里有了底气,但也有些心慌。 虽然她对家里的生意耳濡目染,知道的不少。 也帮助父亲完成过几笔生意,却从没经手过这么大的数目。 她看了看顺子和宋颀,低声道“万一我把厂子弄砸了,怎么办?” 顺子安慰道“展如,不要担心,这些钱给你拿来做实业,总比被那些家伙挥霍了强吧?” “我哥不是说了么,咱们的钱财,都是别人的身外之物。你担心什么?” 宋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显得贱嗖嗖的。 顺子笑道“你这么说,跟我之前说的意思也差不多。” 他突然止住笑,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这个生意要想真的做起来,咱们必须把每个人的股份分清楚。” 宋颀道“这有什么好分的,咱俩一人一半。” 顺子摇了摇头“这样可不行,生意非干砸了不可。” 众人均是一脸疑惑怎么了?宋颀说的有问题吗? 第163章 送你见阎王 大家都怀着一样的心思,把目光投向了顺子。 顺子首先问林素道“素素,咱们这几家厂子,你愿不愿意帮忙?” “当然愿意呀!”林素回答得很干脆。 小白狐出了一半的钱在里面,她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顺子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五个人,一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跟小白狐儿出钱,展如跟素素出力,青筠负责出人,这样很公平。” 他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他知道,只有用利益把大家绑在一起,大家做事才能尽心尽力。 顺子第一次称呼戴大小姐为青筠,让她脸上不由一红。 正在她失神的当口,陶展如和林素同时反对“这绝对不行!” 戴青筠有点后知后觉也反对。” 顺子反问“那你们说怎么分?” 顺子自然知道,他那样分,这三个女的谁也不会同意。 他只负责把问题提出来,自然会由陶展如去解决。 经过反复讨论,顺子和宋颀的一再坚持,最终顺子和宋颀各占三成股份。 陶展如和戴青筠各占股百分之十五,林素占百分之十。 戴青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出来当了一趟保镖,竟会坐拥十五万大洋的资产。 她坚决推辞,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顺子最后只得说道“我们走后,指望她们两个弱女子能撑起三家工厂?青筠,算我求你了,行吗?” 看着那一双真诚的眼睛里满是祈求,戴青筠实在不忍心拒绝。 于是,一家名为来顺实业公司的各位股东,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下来签订股份协议,工厂改名、产权变更手续,招回工厂遣散的工人... 一桩桩,一项项,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保障工厂的安全,顺子和宋颀专门去了雄风国术馆,邀请蔡文鼎出山,带领一批兄弟成立来顺实业公司工人纠察队。 看着职业经理人到位,工厂也终于运转起来,顺子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临行前,顺子和宋颀专门在庙前大街画锦坊设宴。 宴请王元申、冯公则,斧子帮四大顶梁柱朱朝真、罗静农、何允之、李远奎,孔鹤鸣。 雄风国术馆的老馆主戴振雄,现任馆主蔡文鼎,四海武馆馆主韩四海,尚义振武堂馆主严尚义,东方精武社馆主褚东方,都在邀请之列。 戴振雄身体不适,本不想出门,但经不住戴青筠软磨硬泡。 得知是顺子和宋颀即将离开申沪,也强撑着身子前来赴宴。 席间,顺子把陶展如和林素一一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些人,将来或多或少都会给陶展如提供帮助。 王元申自然明白顺子的心思,他扫了一眼饭店大堂的众人,起身高声道 “今日在座的不是斧子帮的,就是咱们龙华山门的,都是一家人。顺子兄弟的来顺实业公司若是被人欺负,就是在打咱们大家的脸!” 这时候,戴振雄颤巍巍站起身子,朝着一众武馆弟子道“王山主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他看顺子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对顺子的产业,戴振雄是百分之百的支持。 “听明白了!”众人中气十足地高声答应。 老爷子不知道的是,他自己闺女在里面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不然这话也不会说得这么底气十足。 酒足饭饱之后,顺子和宋颀跟众人告别。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顺子心急如焚,一天都不想再耽搁。 王元申向二人说道“此时铁路未通,你们俩个委屈一下,明日坐淮海货运商行的货车,到崑山坐火车。” 顺子道“这样就多谢王老板了!” 当晚,顺子回到徐家汇路21号,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始终没有找到玄铁牌的下落,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母亲在留言中,让自己看好这座房子,显然带有深意。 难道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顺子对自己找东西的本事极为自信,只要这屋里有的东西,就没有他找不到的。 这是师父教的一手绝活,也是荣门飞黑的基本功之一。 他相信,自己找不到,别人更加无法找到。 反正就要去东北,见面再好好问个清楚,他也没在这事上纠结。 第二天天没亮,顺子和宋颀就来到淮海货运商行,坐上了前往崑山的货车。 等到陶展如和林素赶到方浜路这边送行时,顺子和宋颀已经在崑山登上了火车。 见陶展如和林素呆怔在院子里,苏芩笑道“两位小姐,我们少爷有书信留给你们。” 说着拿出两封书信,分别递给陶展如和林素。 陶展如迫不及待撕开信封,打开一看,见上面总共也就写了十几个字 展如 舍不得看你哭,抱歉。回来补偿你! 顺子。 多写几个字能死?陶展如气得直跺脚。 再看林素,手里拿着三四张信纸,看得一会哭一会笑的。 陶展如心里更加发酸,恶狠狠道陈智信,你给我等着! ...... 火车上,顺子和宋颀坐在三等车厢,被咣当咣当的火车摇晃得昏昏欲睡。 顺子索性裹紧了棉衣,靠在墙上睡了。 宋颀凑近顺子耳边,低声道“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顺子懒洋洋斜了他一眼,“我担心啥?就他们那几只小泥鳅,还能翻起什么大浪?” 原来,他们刚在崑山站上车,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两人都眼力极好,一扫眼便认出了是朱三、黑子和长脸等人。 从他们找到座位起,朱三一行五六个人,轮番过来盯梢,生怕他们中途溜了。 最后见顺子大咧咧地睡了,朱三也就胆大了起来。 他对长脸道“常哥,这次没必要让咱们程爷动手了,兄弟我先做了他!” 常哥名叫常鸿志,是这伙人的头儿。 常鸿志冷冷地点头“下手利索点!” 朱三拍了拍暗藏在腰间的刺刀,沉声道“这次有这玩意,绝对不会失手。” 这把刺刀长将近五十公分,被朱三磨得锋利无比。 有了这玩意在手,老子还怕你那米粒宽的刀片? 当下朱三轻手轻脚走进七号车厢,越过人丛,来到顺子和宋颀身边。 朱三猛然拔出刺刀,向着顺子胸口猛刺。 小子,真他娘的狂妄,在老子的地盘上都敢睡! 你家朱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霎时间,朱三的一张瘦脸变得异常狰狞。 第164章 李爷,宋爷 雪亮的刺刀划过一道寒光,在车窗的亮光反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刹那间,刀尖距离顺子的身体不及一寸。 朱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表情也更加狰狞。 下一瞬,朱三突然感觉手腕一麻,接下来脖颈中传来一阵凉意。 刚才刺刀突然一晃,他差点被亮瞎了眼睛,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待感觉到脖子发凉时,朱三才发现刺刀不知何时到了顺子手中。 此刻刺刀锋利的刀刃,正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啊手...” 朱三失声尖叫,差点被吓破了胆。 这个家伙的手太快了,除了江湖中传说的鬼手张,谁还能有这么快的手速。 “闭嘴!”顺子冷冷喝道。 就你那怂样,老子师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爷你就放了小人一马...” 朱三差点吓尿,两条腿不停打颤。 “在火车上你也敢杀人?” 顺子语气凛冽,他不知道朱三这伙人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敢!” 朱三一伙人长年跑这条线,早已跟车上的老柴(警察)成了一家人。 不管他们在车上做什么,只要不把火车给烧了,乘警都不会管。 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找个僻静地方从车上扔下去便是。 但此时刀压在脖子上,给他十个胆子,朱三也不敢说实话。 从朱三下手前狠辣的表情,和此时躲闪的眼神,顺子便已经判断出,这伙人真敢杀人。 估计在这条线上,他们这种事并没少做。 只是顺子没想到,今天朱三竟敢这么明目张胆。 旁边座位的人看到动了刀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逃离是非之地。 顺子看了眼旁边空出的座位,朝朱三道“坐下说话。” 知道朱三他们在车上,顺子和宋颀根本不可能睡。 他们只是在等,看朱三等人究竟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朱三面容僵硬地坐下,颤声道“爷,有事您说,能不能把刀拿开?” 宋颀在旁边道“猪头三,你咋就不长记性呢?在我哥面前你还敢玩刀?” 朱三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厉害,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连声道“不敢了,不敢了!” 顺子朝车厢的另一头努了努嘴,“把那个脸有一尺多长的家伙叫过来!” 朱三有些迟疑,见刺刀依然压在脖子上不松,想起身却又不敢。 宋颀道“猪头三,你这张嘴是留着吃屎的?” 朱三僵硬着脖子,不敢稍动。 他抬起手向车厢的尽头招了招,喊道“常哥,你过来一下!” 自己的手下被人制住,常鸿志想走已经不可能了。 他走到顺子三人附近,向顺子拱手道“金陵荣门常鸿志,道上都称在下一声常叔。还希望这位小兄弟给几分面子,有话好好说。” “小兄弟,你也配!” 宋颀狠狠瞪了常鸿志一眼,“叫爷,你家李爷!” 爷!” 为了自己兄弟,常宏志豁出去了,躬下身子,叫了一声。 宋颀指了指自己鼻子,“还有我,宋爷!” 在荣门,不是什么人都能称爷的。 常鸿志歪着一张长脸,斜眼看了宋颀一眼,嘟囔了一声。 “宋爷。” 见他这一声喊得极不情愿,宋颀忍不住想发火。 顺子用眼神制止了他,对常宏志道“快去,把你的手下都叫过来!” 常鸿志不知道顺子到底要做什么,却丝毫没有犹豫,迈开大步便走。 把人都叫过来更好,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制服这两个小子。 几分钟之后,常鸿志领着五个人过来。 顺子朝宋颀使了个眼色,宋颀立即迎了上去。 从几人身边穿过,又迅速返回。 在他的手里多了几把匕首,还有一支盒子炮。 宋颀把盒子炮在手里掂了掂,向黑子说道“哟,不错啊,鸟枪换炮了!” 黑子脸色一阵涨红,他跟另外四人根本就不知道宋颀是怎么出手的。 等到看到宋颀手里的东西时,才知道身上的家伙被取走了。 顺子抬起左手向常鸿志点了点,“姓常的,你不老实!” 常鸿志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颤声道“人我都带来了,东西也都交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像枪和匕首都是主动上交似的。 都这样了,还死要面子。 这个常叔,虽然手艺不咋地,倒也算个人物。 顺子微微一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还少一个人呢?” 常鸿志心中一惊,这两人一上车就在睡觉,居然把自己几个人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估计刚才是在厕所,错过了...” 顺子道“是去搬救兵了吧?没事,车还没停,把他叫过来。” 片刻之后,常鸿志又领了一个人过来。 正是上次在火车上,伸手掏顺子衣兜的家伙。 顺子看了一眼众人,笑道“既然大家人都齐了,我就多说两句。” “今后在沪宁线上,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见到一个,捉住了便剁一只手。” 说到剁手,顺子人畜无害的笑脸,变得十分冷峻。 就凭你的一句话,就把老子跑了多年的专线给拿了,过分了吧? 黑子第一个不服,拧着脖子道“不是,你谁呀?” 宋颀双手抱在胸前,斥道“小黑,咋这么没礼貌呢?叫爷,李爷!” 就这嘴边没毛的小崽子,让老子喊爷? 黑子眼中露出一股杀意,但看到朱三颈中的刺刀,立刻将杀意收了起来。 宋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炮,指了指自己,“我,宋爷!” 爷不是这么叫的,想威胁老子?老张偏偏不叫! 黑子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常鸿志看了几名手下一眼,冷冷说道“大家见过李爷、宋爷!” “李爷,宋爷!” 黑子和余下几人,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顺子道“我刚才说的,都听清楚了?” 常鸿志怕手下人添乱,抢先道“都听清楚了,李爷!”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先应下来再说。 等我转过脸腾出手,看我不弄死你! 顺子收回刺刀,向众人问道“按照荣门规矩,主动行凶杀人,该怎么处置?” 第165章 金陵小贼够猖狂 按照道上规矩,荣门子弟行凶,就算是被人打死,也不得上门寻仇。 荣门的人杀人越货,那就是越界。 杀人失手被捉,自然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人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力。 即便是找到人出面说情,最轻的处罚也是剁手剁脚。 听到顺子这么说,常鸿志脸色微微一变,躬身道 “李爷,看在大家都是荣门的面上,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颀把眼一横,“算了,你说得倒是轻巧!要是咱们真睡着了,此时怕已经是横死荒野了吧?” “要不...要不咱们补偿你们些钱?”常鸿志语气变得愈发谦卑。 荣门子弟出门在外只为求财,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你出的钱还不够。 没想到顺子把嘴撇了撇,冷笑道“你以为咱们缺你那三瓜两枣?” 这些跑轮活儿的,除了打点老柴,自己手里还真没多少钱。 就算有钱,顺子也不可能看得上。 自从跟师父学艺的那天起,老张就教导过他,除非遭遇生死,规矩绝不能破。 若是任由这些家伙这样下去,这条线上还会死多少人? 常鸿志见顺子把刺刀拄在地上,沉声问道“李爷,你究竟想怎么样?” 顺子沉声道“简单,留下他一只手!” “李爷,能不能商量商量?” “不能!” 想杀老子,留下他一只手,已经太便宜他了。 按照道上的处罚,这已经是最轻的了。 顺子虽然有仇必报,但也不是嗜杀之人。 “他要是识相的,就自己来,免得老子脏了手!” 见顺子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常鸿志脸色陡然一变。 他朝手下人一声低喝“走!” 黑子等人转身便走,常鸿志不等自己话音落下,已经挪出了好几步。 朱三虽然差点吓尿,但反应还是极快。 常鸿志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意思,立即起身向旁边冲了过去。 他们都不相信,面前的两个年轻后生,有那个胆子突下杀手。 朱三刚冲出不到一步,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啊!我的手!” 随后,他收住脚步,呆立在那里,两只眼睛看着顺子,充满了恐惧。 其他人听到叫声,也都停了下来。 只见朱三左手握着右手,鲜血从指缝中汩汩而下。 而车厢的地板上,则掉落一根食指。 看那长度,这根食指肯定是齐根而断。 朱三长年苦练右手刀,没了这根手指,他苦练多年的手艺算是废了。 这还不如自己动手呢,好歹能把右手留着。 常鸿志惊讶地看着顺子“你...” “你什么你?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够便宜他了!” 宋颀瞪了常鸿志一眼,继续说道“咋地,还嫌少?” 少...” 常鸿志自从领人跑这条线以来,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顺子看他一张长脸毫无血色,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不由心中一阵厌烦。 他冷冷地说道“记住我说的话,滚!” 常鸿志从怀中掏出手帕,包起朱三的断指,朝众手下道“我们走!” 待几人离去,其他乘客依然不敢过来落座。 看向顺子和宋颀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畏惧。 宋颀收起枪,凑到顺子身边,低声道“哥,真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要点钱不香吗?” “拿了他们的钱,我怕脏了手!” 见顺子余怒未消,宋颀嬉皮笑脸劝道“哥,你这话说的不对。他们的钱要是干净,咱还不要了呢!” 顺子突然看向宋颀,说道“小白狐儿,你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这个时代火车速度极慢,折腾了这么久,才刚过无锡。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火车才到达金陵火车站。 顺子对宋颀说道“咱俩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早晨再去浦子口坐车。” 从金陵坐火车北上,必须先渡江到浦子口。 此时若是渡江,怕是不等到浦子口就已经天黑。 更何况金陵乃是国都,两个人都想在城里逛逛。 夕阳渐渐西下,昏黄的阳光撒下,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黄色。 鸡鸣古寺的钟声若有若无,飘飘荡荡,从玄武湖上空悠悠传来。 整个金陵,显得沉闷、无力,好似一位垂垂老者。 顺子和宋颀混在人流中,出了火车站广场,走上中央路。 刚到中央门附近,顺子便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 他看了眼宋颀,低声问道“小白狐儿,咱们打了小的,你说会不会招来老的?” 宋颀用鼻子嗤了一声,笑道“长脸跟猪头三?都多大人了,还好意思回去找家长告状?” 他话音一落,眉头就皱了起来。 “哥,咱们下车一点也没停留,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咋这么快?” 此时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七八名男子不远不近盯着。 他们走,这些人则走。 他们停,这些人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旁边晃荡。 顺子朝宋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荣门有专门传递信息的暗号。这会儿他们当家的还没来,咱们先逛逛,吃点饭。” 宋颀有些不解地问道“哥,咱不把他们给甩了?” 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眼力和身手,甩开这些家伙,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甩了,还有什么意思?” 顺子嘿嘿一笑,随即两眼盯着路边墙角的一个图案,停了下来。 “小白狐儿,看看这是什么?” 宋颀低头看去,只见墙角的一块青砖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圆圈,在圆圈的边上画着一个加号和一个减号。 “啥意思?” 这显然是传递信息的暗号,但宋颀一点都不认识。 顺子解释道“‘+’号在前,表示白天有人,‘-’号在后,表示晚上没人。” “这两个符号要是调换一个位置,则代表的意思正好相反。” 宋颀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犯迷糊。 走出了好几步,他才恍然大悟。 他瞟了瞟旁边的大院,低声道“哥,你是说这里被踩过点了?旁边的那些圈圈是啥意思?” 顺子笑着反问,“你看那些圈圈像啥?” “大洋呗,还能像啥!” 顺子拍了拍宋颀肩膀,夸赞道“不愧是我兄弟,这脑子就是好用!” “刚才那个记号,就是荣门的暗号。圆圈多,表示这家院子钱多。” 两人脚步不停,又走过几处院落,宋颀猛然停下脚步。 “卧槽,这是啥意思?” 顺子打眼一看,墙上一个圆圈内画了个对勾。 “已偷,勿进!” 听了顺子的解释,宋颀一翻白眼“这金陵的小贼够猖狂的啊!” 顺子点点头,“今晚咱就会会他们!” 第166章 下三重小贼 顺子跟宋颀二人沿着中央路一直向南,走着走着,发现盯梢的人越来越多。 待走到马家街时,后面已经尾随了十几个人。 顺子对他们视而不见,转脸对宋颀道“小白狐儿,咱先找个地方住下。” 两人就在马家街上的悦来旅社要了个房间,把行李放在卫生间的天花板上藏好,随即锁门下楼。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金陵城华灯初上,倒是比黄昏时多了几分生气。 此时在悦来旅社门前,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 宋颀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怎么还不动手?” 顺子低声道“他们当家的还没到,这些下三重的小贼,还不敢擅作主张。” “等一下,哥。啥叫下三重?” 宋颀之前靠着自己手艺不错,在江湖上瞎混过一段时间,对于窃贼的等级划分却是一无所知。 “下三重分为入行、求艺和问技。简单点来说就是刚入行的小贼,或者说入行很久,但手艺差得还远,不入流。” 顺子一边解释,一边向前走,转眼间便来到了童家巷路口。 国民政府的中央党校灯火通明,将周围的街巷也照得十分明亮。 童家巷里的夜市十分热闹,各色小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宋颀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顺子微微一笑“咱们找个地方吃饭,让这帮孙子看着。” 两人找了一家小餐馆坐下,分别叫了两份鸭血粉丝汤,两笼蟹黄汤包。 金陵的这两道小吃确实美味,宋颀一口气吃下半笼汤包,开口向顺子继续问道 “哥,照你这么说,是不是还有中三重和上三重?” 这个家伙,对荣门的事特别来劲,一旦开了头,再也止不住。 哪怕这时店外一大群人盯着,他也全没当一回事。 “是呀,这里面门道多着呢,三言两语你也未必听得懂。” “哥,说说呗!” 顺子往嘴里塞了个汤包,猛嚼了几口咽下,正想说话,店老板又端上了满满一大盘盐水鸭。 吃这么一点小吃,绝不可能送一大盘盐水鸭。 顺子有些奇怪,问道“老板,咋回事?” 店老板看了眼顺子,笑道“你们刚才点的呀!”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嘛! 宋颀最是心疼钱,立即反驳道“我们啥时候点的?你这盐水鸭怕是卖不掉了吧?” 店老板转向宋颀,脸色有些不善,“这位小哥怎么说话呢?点了就是点了。” 宋颀涨红了一张白脸,怒道“俺们真没点!” 他一着急,淮泗口音竟然脱口而出。 店老板脸色阴沉,朝宋颀道“外码子,我说你点了就是点了!不点怎么够吃?” 外码子在金陵话里边,就是外地人的人的意思,甚至还带着几分贬义。 堂堂国都,委员长脚下,竟然还有人强买强卖。 宋颀不由怒火上涌,把老子当凯子剥? “老子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盐水鸭老子没点,现在也没动,还请你端回去!” 店老板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怒道“小子,老子劝你识相点,在老子的地盘上,别想着赖账。” 金陵人说话在自称老子时,总是把“老”字咬得重,而“子”的发音几近于无。 “在你的地盘上,你就能为所欲为?老子今天还就不信了!” 宋颀正要暴起,顺子连连朝他使眼色。 “小白狐儿,有人请客干嘛不吃?” 说着,他手指还朝店老板点了点。 宋颀瞪圆的双眼渐渐眯成了一条缝,笑道 “对,对,点了,点了!你这店里的牛肉锅贴再给我上一点,完了再给我打包两份桂花糕!” 你要的越多,花钱就越多,管你能不能吃完! 老板脸色变得极快,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嘞,二位请稍候!” 老板转身离去,宋颀咬了咬牙,向顺子道“金陵的小老板咋这副德性?” 顺子笑道“像这样的人哪都有,不奇怪。” 吃完饭,顺子喊来老板付账。 老板老实不客气要了两块大洋,顺子没有一丝犹豫,立即掏钱付账。 付完钱之后,他伸手在老板的肩上拍了拍,赞道“老板,你这店味道不错,下次来金陵,还到你家来吃!” 老板嘿嘿一笑“欢迎,欢迎!” 心里却在暗骂傻逼! 这样的傻逼自然是来的越多越好。 宋颀提着桂花糕,待走出童家巷后,一脸贱笑从怀里掏出个钱包来。 打开一看,里面足有十几块大洋。 顺子笑了笑,说道“你这手艺越来越有长进了啊!小白狐儿,让这些人跟着,咱们先逛逛!” “他们怎么还不动手?倒是弄得人家心里痒痒的。” 别人不动手,宋颀还有些着急起来了。 以他的性子,只想痛痛快快干一场,把事情了结。 顺子指了指玄武湖的方向,说道“他们不动手,是没找到好地方,我看那里不错,咱们过去等着。” 两人从中央路出来,穿过玄武门,进了五洲公园。 此时正当樱花开放,樱洲樱花遍布,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美轮美奂。 顺子和宋颀刚刚站定,便有船娘迎了上来。 “两位小哥好雅兴,要不要夜游玄武湖?船上有好茶,还有好曲儿!” 一名船娘操着一口金陵话,热情地邀请二人。 宋颀透过樱花树向一艘游船望去,只见船上灯火通明,靠中间的位置放着火炉。 火炉旁边,一名俏丽的女子抱着琵琶,正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 宋颀看着俏丽女子,顿时有些挪不开眼睛,朝顺子道 “哥,要不咱上去喝杯茶,这会儿我口渴得紧。” 你这是饥渴! 顺子没好气地看了宋颀一眼,转念一想,反正着急的是金陵荣门的人,索性就让他们在岸上多吹一会冷风。 两人上船,船娘倒上茶水,宋颀倒也不着急听曲,只是围着抱琵琶的女子没话找话,问长问短。 顺子在一旁吃着桂花糕,喝着茶水,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小船绕菱洲划了一圈,重新回到樱洲时,顺子已经慢条斯理地把桂花糕吃完。 见岸上站满了人,他对宋颀道“这会儿估计该到的都到了,咱们上去看看。” 两人付了钱上岸,刚走到路灯下面,一名老者就迎面走了过来。 “小子,就是你废了朱三的一只手?” 第167章 让你开开眼 这名老者气势十足,神色傲然,仿佛顺子和宋颀此时已经任由拿捏。 顺子并没有急于答话,而是目光从对方所有人身上一扫而过。 对方总共有四十六人,这些人虽然个个面色不善,却都没有带枪。 这名老者大约六十多岁,颌下留着一部花白胡须,穿着一身长款棉袍。 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两名中年男子,大概都是五十来岁,看顺子的眼光,带着几分不屑。 顺子徐徐将目光转到老者身上,淡淡问道“阁下是谁?朱三跟你是什么关系?” 老者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向前迈出一步,开口说道“这是便是金陵荣门的总瓢把子,程松平程爷。你废了朱三,不该给程爷一个说法?” 顺子冷冷看了这名男子一眼,只见他个子不高,一张脸圆滚滚的,倒是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此人莫非就是“南眼北耳”中的南眼? 对于南眼的名头,顺子倒是听师父说过。 这人因眼出名,倒不是他的眼力有多好,功夫却在一双手上。 据说南眼的成名绝技乃是阴阳手,一双手神出鬼没,快速绝伦。 在行窃时可以双手互为掩护,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哪只手下的货。 单凭眼大,顺子并不能判定这人就是南眼。 他对大眼男看也不看一眼,而是向程松平抱了抱拳,“原来是程爷,失敬了。” “我为什么废了朱三,有人比我更清楚。程爷为什么不把他叫过来问个明白?” 顺子抬起手,指着人群中的常鸿志,说道“那个叫常什么的,过来跟你家程爷说说!” 程松平看着顺子,不由感觉有几分惊讶。 这小子这么淡定,难道是有什么依仗? 常鸿志来到程松平身旁,躬身道“程爷,但是咱们已经认错道歉,还愿意给出补偿。可这小子执意不肯。” 啪! 程松平举起手掌,狠狠掴击在常鸿志的长脸上。 “在老子的地盘上,你跟人道歉?老子金陵荣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是,是!” 常鸿志捂着脸退下,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看着这一幕,顺子不由笑了起来,“看来,程爷倒是御下极严啊!” 宋颀站在顺子身侧,一双眼睛来回转动,警惕地盯着众人。 程松平看着顺子,冷冷说道“小子,懂不懂规矩?” “不知程爷所说的规矩,是金门的规矩,还是荣门的规矩?” 顺子站在樱花树下,一脸的不以为然。 他所说的金门,是江湖中的说法,其实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武行。 “按照金门的规矩,我完全可以杀了他。按照荣门规矩,至少可以断他一只手。” “我只是废了他一根手指,难道程爷会觉得很过分吗?” 程松平嘴角抽了抽,差点被气晕过去。 你那叫废了一根手指?朱三的一身功夫,整个全被你给废了! 他咬牙道“在我金陵荣门的地界上,就得讲我的规矩!” 顺子道“你的什么规矩,说说看。” “在我的地界上,不管是谁犯了错,都有自家的爷叔处置,外人不得插手!” 说话间,程松平一双手叉在腰间,胸膛挺起,气势又拔升了几分。 “呵呵!” 顺子一声冷笑,“好一个自家爷叔处置。看看你们都处置的什么!手下宰死猪,偷救命钱,艺不如人就下手偷袭。金陵荣门一团乌烟瘴气,你程松平还好意思出来为手下说话?” 程松平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伸手指着顺子,怒道“小子,你未免太狂了!艺不如人?我金陵荣门未必人人都不如你!” 顺子一阵无语,这是重点吗? 宋颀瞪着程松平,怒道“我说老头,你管不好手下,干嘛拿手艺说事?” 大眼男看向宋颀,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宋颀反唇相讥“牛蛋眼,难道有你的份?” “你他娘的说啥?” “老子说你牛蛋眼,难道错了?” 老实说,宋颀的这个比喻还真贴切。 两人几句一吵,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变得有些怪异。 那感觉,有点像两个泼妇在骂街。 “公祖,够了!” 程松平实在听不下去,朝着大眼男一声怒喝。 他话音刚落,宋颀差点笑喷出来。 “就他,还公主?” 顺子看向大眼男,神色严肃了几分。 南眼的本名,叫做罗公祖。 看来这个大眼男,就是南眼本尊无疑了。 名字能被师父提起过的,绝不是等闲之辈。 顺子看向程松平,带着几分戏谑,说道“程总瓢把子,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打群架?” “群殴?” 程松平不屑地笑了笑。 “我程松平好歹也算是个要面子的人,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宋颀实在看不惯他这副居高临下的德性,笑道“什么脏活都干,还讲究面子?” 程松平狠狠瞪了宋颀一眼,恨不得把他这张臭嘴给撕了。 不过他并没跟宋颀计较,而是对顺子道“小子,你口口声声手艺不手艺的,看来你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 顺子淡淡说道“一般般,自出道以来没遇到过对手。” 在燕京遇到俞曼香那一次,只是自己经验少,并不是手艺不行。 这事虽然深深地印在骨子里,他还是采取选择性忘记。 “哟,小子还挺狂。那今日咱们就按照荣门规矩,在手艺上分个高下。” 程松平一脸得意,根本没把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你说比,我就要跟你比?天下荣门可没有这个规矩!” 顺子一句话给程松平怼了回去。 这又不是两伙人在“买卖”上起了争端,以手艺高低来争夺话语权。 你他娘的纯粹来寻仇的,比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仗着人多比输了不认账,到最后不还是要武力解决? 哪有上来就动手,来得痛快。 宋颀对着程松平一阵冷笑,“老头,你该不会是说,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比手艺的?” 这阵仗,确实有几分仗势欺人的样子。 程松平转回身,对数十名手下说道 “大家都往后让让,老子今天就让这两个小子开开眼,见见天!” 第168章 快点拿出来 吩咐完手下,程松平转回身,朝顺子道“小子,你今天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有人想自取其辱,干嘛不答应。 顺子点了点头,“好,跟你比!不过咱们得事先说清楚,输赢有什么讲究?” 程松平道“你们要是输了,老子也不欺负你,同样要你一根手指。” “你们要是输了呢?”宋颀忙不迭追问。 程松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颀,老子会输,可能吗? 不过他还是说道“若是咱们输了,朱三的事就此揭过,老子金陵荣门对你们既往不咎。” 顺子冷笑一声,“程当家的,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程松平有些意外地看向顺子,问道“小子,你还想咋样?” 顺子冷冷说道“我输了,留下一只手。你们若是输了,我要程当家的一只手。”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老子是吓大的? 就凭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就赢了一个朱三,也敢跟老子叫板? 程松平冷冷看了顺子和宋颀一眼,说道“好,就依你,可别怪老子欺负你!” “老子说的是老子,不包括老子的兄弟。” 顺子伸手指了指宋颀,“所有的事都是老子做的,跟老子的兄弟没关系。” 从程松平出现开始,开口小子,闭口老子,言语之中甚是不敬。 就算是倚老卖老,也该有个度。 顺子终于忍无可忍,一口一个老子怼了回去。 宋颀虽然眼力好,手艺也长进了不少,但是跟荣门的顶尖高手相比,还有一点差距。 在动手之前,他必须把宋颀给摘干净。 宋颀撇了撇嘴,说道“哥,说啥呢?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小事随便他插科打诨也好,胡说八道也好,顺子从不跟他计较。 但在大事面前,顺子极有原则。 他狠狠瞪了宋颀一眼,怒道“小白狐儿,闭嘴!” 宋颀不再说话,但心中极为不甘,一双眼睛左右乱转。 顺子向程松平毫不客气问道“你想怎么比?” 程松平嘴角露出一丝奸笑,嘿嘿说道“在金陵这块地盘上,好歹老子也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比赛的规矩,就由老子定了。” 顺子挥了挥手,“随你,老子洗耳恭听!” 这小子真不懂礼貌,待会看你怎么死! 程松平不满地看了顺子一眼,说道“咱们按照荣门规矩,三局两胜。” 他朝身边的大眼罗公祖说道“公祖,第一场便由你跟这小子比。” “看到场子里这么多人了么?你们两个去把他们身上钱下下来。谁下得多,谁便是赢了。” 宋颀听了,气得差点骂娘。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樱洲小广场上站着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你的手下? 牛蛋眼去了,他们还不一个个自己把钱掏出来送上? 再说了,哪有下手之前跟人明说的? 不等顺子过去,一个个都把钱包捂得死死的,这让顺子还怎么下手? 这局就是个死局,神仙也赢不了。 宋颀伸手指着程松平,骂道“老东西,你耍赖!” 程松平也不跟他置气,嘿嘿笑道“不比也行,直接认输。接下来还有两局,你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顺子朝宋颀摆了摆手,“别说了,我跟他比。” 当年师父老张在提及此人时,还说了一句话。 这人名头不小,手艺也只是能说得过去。 至于那位北耳,老张一个字也不愿意提。 既然只是过得去,那就没啥好担心的。 顺子转过身,并肩站在罗公祖身侧,淡淡说道“开始吧!” 罗公祖点了点,说道“请!” 他话音刚落,迈开两条圆滚滚的短腿,向对面的人群冲去。 别看他又矮又胖,可动作却十分麻利。 一转眼,便来到金陵荣门子弟身边。 果然,程松平的这些手下一个都没有躲闪,任凭罗公祖双手上下翻飞,把他们衣袋掏了个遍。 有的甚至把自己里边衣服口袋里的钱,拿到外面衣袋。 不得不说,这个罗公祖手上确实有几分真功夫。 他双手变幻不定,忽上忽下,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样出手的。 而此时的顺子,依然站在原地未动。 宋颀忍不住催促,“哥,别愣着了,马上公主都掏完了。” 程松平则是一脸奸笑,斜眼看着顺子。 在他身旁的另一名中年男子,则是微眯着双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罗公祖搜罗了一圈返回,顺子迎面走了过去。 待两人走近,顺子伸手拍向罗公祖肩膀,笑道“并肩子,有没有给俺留一点?” 罗公祖急忙闪身避开,生怕顺子的手掌接触他的身体。 谁知顺子身法极快,在他闪避的同时,如影随形贴了上去。 罗公祖急忙抬左手招架,右手探向顺子的衣兜。 顺子身子微微一晃,避开罗公祖的右手,他伸出去的手臂在空中急转,依然按向罗公祖的肩头。 这一掌,还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罗公祖的肩膀上。 罗公祖一阵惊讶,这人身法怎么这么快? 就在罗公祖错愕之际,顺子已经跟他交错而过。 “嗯,不错!金陵荣门也不全是草包,还算有一两个能人。” 与罗公祖拉开距离之后,顺子还不忘夸赞他一句。 来到那群金陵小贼中间,顺子身子快速掠过,迅速返回到宋颀身边。 宋颀知道这次必输无疑,还是问道“哥,咋样?有啥收获?” 顺子笑道“你又不是没看见,都被清扫过了,还能留下什么?” 程松平也是这么想的,况且他手下这些人就算是手艺不行,难道捂紧了口袋还不会? 其实顺子的话一语双关,只是他手法太快,宋颀和程松平都没看清楚,自然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程松平不耐烦道“别啰嗦了,赶紧过来清点清点,也好分个高下。” 顺子一脸轻松地走了过去,朝宋颀招了招手,“小白狐儿,你也来做个见证。” 罗公祖来到程松平跟前,伸手一摸口袋,一张胖脸立即拉得老长,神色变得无比尴尬。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刚只是一个照面,顺子就把他所有口袋都掏了个遍。 而且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知觉! 这说明两个人的手艺,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程爷,属下给你丢脸了!” 程松平一脸灿烂笑容,“公祖,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跟这毛头小子,有必要这么谦虚吗?” “程爷,我没有!” 罗公祖胖脸扭曲,都快哭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快点拿出来!” 在程松平的催促下,罗公祖只好翻起了口袋。 让程松平失望的是,罗公祖翻遍了所有口袋,竟然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程松平变了脸色,怒道“罗公祖,你他娘的钱呢?” 这诡异的一幕,让金陵荣门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第169章 大破飞牌刀 “不要难为他了,钱都在我这里!” 顺子走到公园里供游人休息的石桌边,从衣袋里不停地朝外掏钱。 大部分都是法币,还有少数银元。 在金陵这样的地方,法币还是比较流行的。 他看向程松平,微微笑道“刚才一时手热,连罗前辈的钱也给下了。” 程松平脸色陡变,没想到这个小子这么厉害。 他狡辩道“小子,你这么做可就违规了!” 顺子知道他会来这一手,笑着反问道“哪里违规了?你说下了这场子里人的钱,难道罗前辈不在这个场子里?” 罗公祖胖脸上满是羞愧,朝程松平道“程爷,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却不敢认,我罗公祖丢不起这个人!” 顺子和宋颀不约而同看向罗公祖,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这么光棍,很讲江湖规矩。 程松平讪笑了两声,说道“好,好,第一场就算是咱们输了。接下来还有两场。” 宋颀嗤笑一声,斜眼看着程松平道“输了就是输了,什么叫就算?” 程松平对宋颀不予理会,而是看向身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子。 “复礼,这一场交给你了!” 这名男子名叫严复礼,身高跟罗公祖相仿,但身材截然不同。 精瘦精瘦的,就连脸上也没有二两肉。 好似湖面上一阵风吹来,便能把他吹走。 但这人的一双眼睛精光闪闪,格外有神。 他向前跨出一步,从衣袋中掏出一副崭新的扑克,单手把扑克牌洗得哗哗作响。 严复礼冷冷看了顺子一眼,随意在扑克上翻出一张,摊在顺子面前。 “这张牌,你记住了没有?” 顺子扫了一眼,是一张梅花9。 他疑惑地问道“这位先生,咱们比的是手艺,可不是千术,你确定拿扑克牌跟我比?” 严复礼以为顺子这是怕了,忍不住哈哈一笑。 “小子,我不妨告诉你,老朽的这套玩法,不仅考验的眼力,还考验记忆力。怎么就不是荣门手艺了?” 你要硬是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顺子点点头,说道“先生,你说怎么比?” 严复礼道“你站到我对面一丈远处,能把我的牌接下来,并且准确亮出刚才的这张牌,便算你赢。” “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严复礼一双小眼睛向上一翻,懒得再理顺子。 小子,有你哭的时候。 “好,既然你要这样比,依你便是。” 顺子应了一声,站到严复礼对面一丈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扑克。 “小子,看好了!” 严复礼单手把扑克牌洗了几遍,随即双手合拢,猛然分开。 一副扑克在他双手之间,被悬空拉成了一个长条。 如此反复几次,扑克不停拉开收拢,让人目眩。 旁边金陵荣门子弟轰然叫好,第一场输得太惨,他们都想着这一场能够扳回一局。 在一阵阵叫好声中,严复礼手腕猛然一抖,一张扑克挟着劲风,飞向顺子胸前。 飞牌刀! 顺子没想到这个瘦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手劲。 一张薄薄的扑克,在他手里,就好似一柄飞刀。 扑克虽快,但是跟快速飞舞的苍蝇比起来,还是慢了点。 顺子双指倏地伸出,将扑克稳稳地夹在指缝中。 他勤练五鬼盘珠从不间断,早已练到了四颗钢球的程度。 五根手指不仅格外有力,对力度的掌控更是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纸牌虽快,毕竟分量极轻,他轻而易举便卸去了纸牌上的力道。 严复礼发出一张纸牌之后,越发越快,霎时间一张张纸牌向顺子飞来。 纸牌反射着路灯的黄光,好似一只只金色的飞刀。 顺子双目微凝,感觉面前纸牌飞舞,几乎遮挡了视线。 他凝立不动,深吸一口气,双臂猛然挥出。 眨眼间,便将所有纸牌收入手中。 顺子左手持牌,平放在胸前,五指轮动,单手将一副扑克洗得哗哗作响。 这手洗牌术,是老张独创,他曾给这手法起了个名字,叫弹挤洗牌术。 在洗牌时,依靠纸牌本身的弹性,利用五指的挤压,完成穿插洗牌。 纸牌怎么穿插,厚度多少,全凭手指控制。 洗完牌之后,还要知道每一张牌的位置。 为了训练顺子的记忆力和手感,老张曾对顺子进行过严格的训练。 看见顺子走来,严复礼一张本就难看的焦黄脸皮,变得更加难看。 他自从年轻时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能够轻松地接下他密集发出的飞牌刀。 他原本以为,这个小子这么年轻,能够接下一片,都是他的造化。 可他,凭什么一口气接下这么多? 心中怀着一丝侥幸,严复礼开口说道“年轻人,还能找出那张牌吗?” 严复礼对顺子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顺子把一整副扑克伸到严复礼面前,说道“你能吗?你要是能找出,算我输。” 在扑克入手的那一瞬,顺子就已经感觉出,这副牌上并没有任何记号。 因此,他放心地把扑克递到严复礼面前。 顺子这一手单手洗牌,让严复礼十分惊讶。 他没有想到,有人一只手洗牌竟然能快到这个程度。 尽管他两眼死盯着顺子左手,还是没有看出任何门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副牌已经被彻底洗乱。 牌已经被你洗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找?我又不是神仙! 严复礼自然不会去找,而是说道 “咱们事先已经约定,你要是能找出那张牌,算我输。年轻人,你莫非是想认输?” 把牌彻底洗乱,你这是自己找死。 在飞牌快速攻击的情况下,他不相信顺子能够记住那一张牌。 洗牌时你自己看都不看,除非凭借洗牌时的手感,通过纸牌的厚度,来确定那一张牌的位置。 这还不算,还要知道洗牌时,两边扑克的插入方式。 有一点做不到,都无法准确找出那张牌。 以严复礼的认知,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谁知顺子微微一笑,说道“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是你没有好好把握。” 话一说完,他依旧单手拿牌,看似随意地伸指一挑。 一张牌从一摞扑克中翻出,稳稳地落在最上面。 赫然便是那张梅花9! 严复礼瞪大了双眼,一张嘴半天合不上,惊声叹道“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顺子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在你拉牌炫技时,我就记住了这张牌的位置。在你发飞牌刀偷袭时,我便知道这张牌第几张到。根本用不着看。” 严复礼发射飞牌刀,又快又狠,确实有偷袭的意思。 若是寻常小贼,怕是此时已经被扑克划破了脖子。 心机被顺子一语道破,严复礼不禁脸上一红。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那你洗牌...” 顺子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你自己洗牌,厚度多少,怎么穿插,你自己心里没数?” 严复礼朝顺子拱了拱手,“这位小哥,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这人倒也敞亮,输了就是输了,干脆利落。 顺子把牌还给严复礼,转向程松平,问道 “三局两胜,程当家的,你可还有话说?” 第170章 原来是个浑手 顺子连胜两局,全都是靠实力碾压,胜得所有人无话可说。 宋颀也没有想到顺子的纸牌会玩得这么好,此刻还沉浸在兴奋当中。 当顺子开口时,他才回过神来。 “对,老头,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程松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看站在身侧的罗公祖和严复礼,怒道“白养你们了!尽给我丢人现眼。” 那小子确实强啊,咱们也不想这样。 严复礼瘪了瘪嘴,正想申辩几句,却被罗公祖一个眼神制止。 “复礼,咱俩且到一边等着,这事程爷自有办法处理。” 程松平抬头望向天空,愣怔了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按理说,我金陵荣门这次是输了。但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此时的程松平,说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 宋颀反应极快,立即接过话茬。 “老头,刚才比试之前是怎么说的?赶紧留下一只手,麻溜点走人!” 这家伙嘴是真狠,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 程松平冷冷地看向宋颀,说道“这位小兄弟,刚才你的同伴可是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宋颀撇了撇嘴,“切,你这张老脸,皮可真够厚的。你请吧,你请!” 顺子抬手制止宋颀,向程松平说道“程当家的,你请说!” 既然程松平说话已经不再把老子挂在嘴上,顺子也就不再咄咄逼人。 程松平道“朱三是我的亲传弟子,他折在了你的手上,作为师父,我无论如何也要为他讨回一个说法。” 面对程松平的不依不饶,顺子顿时怒火就上来了。 “朱三在火车上暴起偷袭,想要杀人,你还来找我讨说法?” 程松平狡辩道“他可能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可你对他下手也太重了!” 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这个老东西真是无耻。 顺子道“你金陵荣门已经输了!” “可我没输!” 程松平的眉头竖起,“朱三的事,是咱们之间的个人恩怨,跟金陵荣门无关!” 他作为金陵荣门的总瓢把子,带这么多人来,竟然输给了两个毛头小子。 这要是在江湖上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做这个当家人? 程松平此时已经起了杀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两个小子弄死。 不然,以后将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宋颀没想到程松平竟然这么无耻,在旁边怒喝道“卑鄙,刚才你们要是赢了,就不是个人恩怨了?” 他转身看向罗公祖、严复礼等人,“你们金陵荣门,难道都是这个德性?我很想知道,你们在江湖上是怎么立足的?” 顺子对宋颀低声道“小白狐儿,少说两句,我尽他胳膊弯子酸就是。” 尽某人胳膊弯子酸,是淮泗土话,也就是奉陪到底的意思。 既然这老家伙不要脸,那就把他的面皮彻底撕下来。 顺子向程松平冷冷问道“程当家的,你想怎样?” “我想和你比一场。这一战,我只代表程氏快刀门,和金陵荣门没有关系。” 宋颀在一旁看着冷笑,程氏快刀门,好像牛气哄哄的。 难道是我见识太浅,怎么没听说过? 只是这个老阴货,说好的个人恩怨,怎么又把门不门的给带上了? 程松平双手缓缓伸进腰间,两只手各拿出一柄小刀。 他双手握住刀柄,只露出两寸多长的刀刃。 短短的刀刃,在路灯下闪烁着寒光。 他这刀又短又窄,正是做“片子活”的趁手工具。 所谓“片子活”,就是用刀片划破别人的衣袋或者包包,窃取里面的财物。 跟使用镊子夹取别人财物的“镊子活”一样,都是属于浑手。 顺子看了一眼程松平手中锋利的小刀,淡淡道“想不到程当家的,还是一个浑手。” 他这么说,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并不是只有清手(不借助工具)手艺才好,毕竟有很多活儿,清手根本无法完成。 而浑手,尤其是做“片子活”的,却能轻轻松松完成。 就好比有人把钱缝在内裤上,清手还真不好下手。 而借助刀片就不一样了,真正的高手能把钱下了,还让人毫无知觉。 甚至等到上厕所,或者冷风吹屁股了,才发现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其实根本就靠不住。 程松平点点头,声音有一些落寞,“这两把刀,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用了。” 他眼皮猛然一抬,问顺子道“小兄弟,你是清手还是浑手?” “我都行。”顺子无所谓道。 “既然这样,就请小兄弟亮出趁手的家伙。” “不着急。” 顺子依旧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看程当家的这个意思,这是要生死战?” 程松平表情有些狰狞,“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正想动手,宋颀突然喝止。 “慢着!” 程松平见又是这个嘴碎的家伙,怒道“有你什么事?” 宋颀道“谁知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待一会又会耍什么幺蛾子?胜负有什么彩头,咱们事先说好。” 看到程松平要跟顺子比刀,宋颀顿时有了底气。 这个老东西既然想倒霉,那就使劲阴一把。 程松平咬了咬牙,恨恨道“要是我输了,就当众抹了自己脖子。要是他输了,我就抹了他脖子!” 这么狠? 宋颀吐了吐舌头,突然脸色一变,说道“这不划算,咱不比了!” 这老头突然变得凶巴巴的,让宋颀心里反而没底了。 本来就已经赢了,干嘛要跟你拼命? 他指了指罗公祖、严复礼,还有小广场上的众人,说道 “你们可都看见了,刚才我哥可是实打实赢了两场,这老家伙还要再比,还要不要脸了?” “小白狐儿,别说了!” 顺子连忙制止,“能动手就不要动口,早点打完好回去睡觉。” 说完,他朝程松平勾了勾手指,“程当家的,请!” 他这一番骚操作,似乎根本就不把程松平放在眼里。 程松平早已成名多年,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 他嘴上不说什么,脑门上早已一根根青筋暴起。 顺子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程松平双刀一挥,划出两道寒光,直奔顺子脖颈而来。 顺子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两片刀片就已经到了眼前。 快!太快了! 此人的刀法不仅远超他的弟子朱三,甚至比淮泗荣门的快刀李,还要快出几分。 顺子猛然后退几步,双手拂上了程松平的手腕,让他的双刀顿时偏离了方向,堪堪躲过了这雷霆一击。 “等一下!” 顺子站定脚步,平推双手,示意暂停。 程松平阴恻恻地笑道“小子,现在想反悔,晚了!” 第171章 害怕脏了手 在程松平看来,顺子这是怕了。 好不容易逮到一局彻底翻本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当下,他一步步向着顺子逼近。 顺子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急吗?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而已。 但也仅仅是刀法比较快而已,在身法上,老头你还差得远了! 顺子身形急速后退,与程松平拉开了一段距离后,猛然停下。 程松平感到有些不解,眼神有几分迷茫。 这个小子,能有这么好的身手不容易。 你要真是这么跑了,老子也就不再追究,好歹算是挽回了面子。 可你停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顺子缓缓脱去外面的棉衣,紧接着便是取下手臂和腿上的砂袋。 取下砂袋后,随手跟棉衣扔在一边。 从砂袋落地沉闷的声音来判断,那一小堆砂袋,足有二三十斤。 程松平的眼角不由抽了抽,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怪胎? 身上绑了那么多砂袋,居然还能这么快? 不仅手法快过了罗公祖,还轻松挡下了刚才自己生平的最快一刀。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弥漫了他的心头。 小广场上,其他人也都感到无比惊讶。 尤其是罗公祖和严复礼,更是感到脸上像火烧的一般。 刚才人家跟自己比试,根本就没用全力! 罗公祖摇了摇头,低声问严复礼,“复礼,这家伙是谁的门下?” 严复礼低声道“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人,可他已经消失多年,也没听说他再收徒呀!” 场地正中,顺子向前几步,再次朝程松平勾了勾手指“程当家的,继续!” 此时,程松平已经有了惧意,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脚下猛然加速,向着顺子疾冲,手上的两片短刀,在身前舞出了两团白光。 顺子身子不停晃动,眨眼间与程松平过了十几招。 在外人看来,顺子就像在刀影中穿梭一般。 一边的宋祁看得也有些眼花,但程松平的短刀挥向哪里,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道道白光,全都指向顺子的颈动脉,招招致命。 “哥,这老头阴得很,不要对他手软!” 也难怪程松平出招阴险,他现在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顺子的对手。 除了以命相搏,他别无选择。 因此,他每一招都力求快、狠! 顺子去掉砂袋之后,身子更加轻灵。 但他那小小的刀片,跟对方的短刀相比,还是有些吃亏。 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出刀,而是在观察对方的招式。 不得不说,这个程氏快刀门确实有点东西。 出刀不仅快且狠,而且招式怪异,不管程松平从哪个角度出刀,最终总能指向他的致命之处。 十几个回合之后,顺子已经摸清了程松平的路数,不再是一味躲闪。 他双手手腕微振,两片刀片出现在指缝中。 在外人看来,此时的顺子只是一味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而程松平则是额头冒出了冷汗,双刀在手,竟然拿不下这个毛头小子! 拳怕少壮,一旦自己气力不继,定然会输在这小子的手里。 然而,顺子并没有给他气力不济的机会。 只见顺子脚下步伐突然加快,围着程松平不停打转。 就好似一团黑影,将程松平层层包裹。 数秒之后,顺子突然跳出一丈开外,双手背在身后。 沉声说道“程当家的,你输了!” 围观的众人,除了宋颀,所有人都还以为顺子没有出刀。 因为顺子的身法和手法太快,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 顺子话音刚落,只听当当两声,程松平的两柄短刀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身周飘起一团白雾。 湖面一阵冷风吹来,白雾随风而散。 众人这才看清楚,那团白雾,却是一团团飘飞的棉絮。 程松平此时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身上的棉袍已经被割成了一寸一寸的碎片。 而他的双手手腕,则鲜血汩汩直流。 “罢了,罢了!想不到我程松平一世英名,竟折在一个无名小子手里!” 程松平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整个人就像秋后的衰草,毫无生气,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老头,输得裤子都没了,就是说你吧?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程松平虽然看着凄惨,但宋颀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如果顺子技不如人,现在凄惨的就是他们兄弟。 一向喜欢痛打落水狗的宋颀,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绝好的装逼机会。 程松平惨然一笑,喃喃道“是我学艺不精,输得无话可说。” 他随即面向顺子,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您高姓大名,出自谁的门下?” 顺子冷冷看了程松平一眼,心道现在终于知道说句人话了? 就你这副德性,只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输在谁的手里。 他只是淡淡说道“我叫李来顺。我师父的名讳,你还不配知道!” 这时候樱洲小广场上,已经有十几人掏出了小刀,向着顺子和宋颀围拢过来。 他们手里的小刀,跟程松平的短刀一模一样。 这些家伙,应该都是程松平的徒子徒孙。 不等他们靠近,严复礼已经手握纸牌,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罗公祖也抬起手臂,摆开了一个门户。 “谁都不要乱动!你们那点微末手艺,也敢出来献丑?是嫌自己活得长了?” 程松平不顾双腕鲜血直流,对着一帮手下厉声制止。 他缓步走到场地中央,环顾了一眼左右,颤声说道“我程松平活到了快入土的年纪,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这一双手,算是废了。从此之后,金陵荣门,再也没有我程松平这号人物!” 说完,他不顾手上伤势,迈开脚步走出樱洲,向着玄武门方向走去。 “师父!” “师公!” 在他身后,传来徒子徒孙的阵阵呼喊。 程松平头也不回,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那些呆怔的徒子徒孙,这时才反应过来,迈开脚步,奋力追了过去。 看着远去的人群,宋颀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不要脸的老东西,不是说抹了自己脖子吗?这就走了?脸呢!” 顺子一边绑着砂袋,一边说道“他想抹,也抹不成了。” 罗公祖和严复礼双双走近,对着顺子深深一躬。 “多谢李爷手下留情,保全了程爷性命。” 顺子穿好了棉衣,拍了拍手,淡淡说道“没啥,我只是怕脏了手。” 第172章 当贼王?我没空 宋颀瞪大了眼睛,一脸奇怪地看着顺子,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这一波装的,逼格简直高出了天际。 连宋颀都在心里自愧不如,暗暗竖起大拇指。 罗公祖和严复礼一阵尴尬,“这...” 严复礼脑子反应稍快,瞬间整理好了措辞。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李爷,您看...咱们金陵荣门也不全是不明是非之人,未必人人都铁了心追随程松平。” “你什么意思?”顺子有些不解地看向严复礼。 严复礼恭恭敬敬说道“今夜一战,李爷定然名震金陵。程爷也没脸再在金陵待下去,李爷,您能不能出任金陵荣门总瓢把子?” 在荣门是有这么一条规矩,总瓢把子被人挑了,获胜之人只有资格继任。 这也没啥奇怪的,他想当老大,别人即便心中不服,还能咋地? 实力不够,永远都没有说话的资格。 听到这话,宋颀的小眼神瞬间就亮了。 他不停用胳膊肘捣着顺子臂膀,示意他答应下来。 谁知顺子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兄弟并无此意,今晚的争斗也是被逼无奈。” “我们只是路过金陵,明天还要赶路。” “相信金陵荣门有你们两位在,定然会大大改观,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乌烟瘴气。” 反正高帽子不要钱,他随手丢出去两顶。 让他接手金陵荣门,他可没有这个闲心。 这两个家伙急于扶顺子上位,一方面是心中对程松平不满。 另一方面,未必没有试探顺子的意思。 程松平在金陵盘踞多年,手下徒子徒孙成千上万,想要肃清收纳,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这股势力虽然有用,顺子却没这个时间。 至于金陵荣门将来会怎样,随他们怎么折腾去。 看得出来,罗公祖和严复礼不仅在金陵荣门的地位极高,做事也还算光明磊落。 只要他们不内斗,金陵荣门说不定会呈现另一番气象。 严复礼和罗公祖都表现出一副失望的神色。 罗公祖道“李爷,可否到金陵饭店一叙,让咱们略表地主之谊?” 顺子摆了摆手,“不了,折腾了这么久,该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到下关坐轮渡去浦子口。” 见顺子真的没有留下的意思,严复礼朝众手下挥了挥手。 “来人,随我跟罗爷送李爷回去休息!” 这一战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对顺子的态度也格外恭敬。 当下,顺子和宋颀走在前面,严复礼和罗公祖一左一右护在两旁。 身后则是三十多名小贼,一路浩浩荡荡,颇有几分气势。 到了悦来旅社门前,罗公祖和严复礼止住脚步,恭恭敬敬向顺子行礼。 顺子回身抱拳,说道“都去忙吧,一大摊子事呢,不要管我。” 程松平肯定没有脸再在金陵待下去,金陵荣门接下来肯定有一波大清洗。 看破不点破嘛,干嘛说得这么直接! 罗公祖和严复礼尴尬地笑了笑,朝顺子抱了抱拳,“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退。” 回到房间,顺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行李。 还好,各种标记都在,行李原封不动地放在卫生间天花板上面。 洗完澡躺在床上,宋颀向顺子吐槽“哥,金陵贼王都放在面前了,你干嘛不当?” 顺子笑道“你当我不想?有一群手下伺候着,天天有人上贡,那日子多舒坦。” 宋颀双手一拍,“对呀,那你还...” “咱们都耽误多少日子了?你不着急,我可都恨不得一步跨过去。” 前段日子,顺子在报纸上看到,哈尔滨已经沦陷,整个东北都落入小鬼子手中。 他心中为师父和母亲感到十分担忧,就连跟陶展如道别,都给省了。 “谁说我不着急了,我可是天天盼着去看张爷爷。” 这个家伙正经不到一秒,立即话风就转了。 “哥,那个柳奶奶漂亮不?有没有给我生个小师叔出来?” “师娘是很漂亮,性子也火爆。” 顺子刚一开口,神色就变得有些难过。 “师娘当年带人打南满铁路的鬼子,肚子受了伤,从那以后便不能生育。你小子嘴贱,等见了我师娘,不该问的别问!” “啊,还有这样的事?他娘的小鬼子!” 宋颀咬了咬牙,一拳捶在床板上。 “等老子去了东北,定要跟小鬼子好好干一场!” 顺子点点头,沉声说道“东北的国府军可以怂,但咱们华夏儿女不能怂!” 两人刚躺下,宋颀又开口问道“哥,你花那么多钱买几个破厂,就不心疼?” 虽然宋颀的名下有很多钱,他也从来没把那些钱当做自己的。 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元花出去,他还是觉得心里抽抽地疼。 “我跟你说多少遍了,那些钱并不是我们自己的。与其放在那发霉,还不如给她们拿去折腾。万一厂子真能办起来,能多养活多少人?” 顺子翻了个身,不耐烦道“睡觉睡觉!” “哥,那么多钱,你怎么不像张爷爷那样捐出去?” 这个家伙还没完了。 顺子索性坐起身,看着宋颀说道“没遇到合适的。国民政府太不争气,捐给政府我又不甘心。” “我可不想像师父那样,成天捐钱,到最后一个都没扶起来。” “哥,你牌玩得那么好,哪天咱去一趟赌场,大杀四方,狠狠赚一笔!” “哥哥哥,哥个屁,睡觉!” 赌场的水深得很,那些老千的千术层出不穷,顺子知道自己这点手段,进了赌场根本不够看。 宋颀喃喃应了一声,随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顺子无语地看了这货一眼,仰面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早,两人刚下楼,便有金陵荣门的人在吧台等候。 “李爷,宋爷,房费已结清。罗爷和严爷在隔壁订了早餐,正在等您二位。” 两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吧台旁边,彬彬有礼,态度十分恭敬。 吃了早饭,罗公祖和严复礼亲自坐着小汽车把两人送到下关码头,买了船票。 目送两人上船之后,罗公祖和严复礼才挥手离去。 “啧啧,看看人家这贼当的!哥,啥时候咱也买一辆小汽车?” 宋颀看着罗公祖的小汽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一脸的羡慕。 “买车干啥?方便你装有钱人,骗人家小姑娘?” “什么叫装,咱们本来就很有钱好不好?” 不得不说,有宋颀这小子在身边,顺子一点也不感觉闷。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浦子口火车站,登上了直达津门的火车。 两人买的是卧铺,刚从三等车厢挤过,就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宋颀在顺子耳边低声道“潘先生,他怎么会在这趟车上?” “哥,你说这个潘先生,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潘余声?” 顺子立即一个眼神制止,“不要说出他的名字!” “你注意到没?他被人盯上了!” 第173章 动静尽量小点 (昨天催更首次突破一百,今天加更一章) 宋颀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两人西装革履,带着礼帽,帽檐压得极低。 这两个家伙的腰间都别着手枪,眼睛时不时瞟向潘先生座位的方向。 这两人的衣着打扮,在三等座车厢太过显眼,宋颀一眼便看了出来。 顺子低声说道“你把行李送到咱们的车厢去,我在这里盯一会儿。” 在申沪,警察和中统特务大肆搜捕地下党,顺子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也早有耳闻。 他之前对此虽然愤慨,却也没有过于关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母亲的这一层关系在,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潘先生的安全。 那两人十有八九是中统特务,只是不知道是金陵这边的,还是申沪的。 即便他俩是祥子的手下,顺子也一样不会放过他们。 从他跟祥子的日常交往中,顺子早已知道,祥子要不是怕暴露身份,自己都想除掉那些追杀地下党的狂热分子。 顺子在一处座位的后背上靠着,装作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实则一刻不停地盯着那两人的动向。 果然,那两人慢慢从人满为患的车厢里挤了过来。 潘先生十分警惕,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连忙站起身,侧过脸去取行李架上的行李。 转眼间,那两人已经挤到潘先生的座位旁边。 其中面容清瘦的那位,伸手拍了拍潘先生身旁的乘客。 那名乘客脸色倏变,惶恐地起身离开。 顺子注意到,清瘦男子的另一只手上搭着围巾。 在围巾的下面便是手枪,难怪刚才那位乘客如此害怕。 潘先生意识到不对劲,收起了手里的书本,一脸警惕地看着清瘦男子。 他刚想把手伸向腰间,清瘦男子便把搭着围巾的手抵了过去。 “潘先生,请你不要乱动,跟我们去软卧车厢坐坐。” 清瘦男子声音阴森低沉,不容别人有半分抗拒。 潘先生镇定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在三等座车厢就挺好。” 清瘦男子皱了皱眉,沉声道“听不懂人话是吧?别以为老子不敢开枪。” 顺子心中暗笑,你要是敢开枪,还用得着这么费事? 他把身子靠近一点,刀片已经夹在了指缝中。 只要清瘦男子和同伙稍有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出手。 “盛情难却,那我便随你们一起过去。” 潘先生站起身,拿起随身携带的手提包,脸色虽然变得阴郁,却没有丝毫慌乱。 清瘦男子拿枪的手依然紧紧抵着潘先生腰间,他的同伙则趁势从潘先生腰间,搜走了他的勃朗宁手枪。 车厢内的乘客看到枪支,立即发出一阵惊叫,纷纷向两旁闪开。 清瘦男子指着空出来的过道,对潘先生道“走吧,别耽误时间!” 潘先生迈开脚步向前便走,清瘦男子和同伴在后面紧紧跟上。 这时顺子和潘先生之间,已经被两人隔开。 若是两人在前往软卧包厢的途中下手,顺子则很难施救。 他在后面跟了几步,大声喊道“潘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 潘先生脚下略一迟疑,立即装作听而不闻,继续向前走。 清瘦男子一把抓住潘先生肩膀,“停下!” 都叫出你名字了,还想把同伙撇开,没那么容易! 他朝同伙使了个眼色,“李超,上!” 他的手下李超刚刚转身,顺子就已经来到他们身边。 顺子装作一脸茫然,大声道“怎么了潘先生,咱们一起出来,你这是要撇下我?” “你是谁?” 潘先生见过顺子一面,顺子那次帮了他们大忙,因此他对顺子印象极深。 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连累顺子,极力装作跟他不认识。 “别演戏了!正好一起走!” 在清瘦男子看来,潘先生跟顺子肯定是同伙。 说话间,李超已经拿枪抵在了顺子腰间。 “都老老实实的,不要乱动!” 李超一边说话,一边去搜顺子身上的枪支。 想搜顺子的枪,可没那么容易。 只要顺子愿意,瞬间便能把枪在身上换好几个位置,而且手法快得让人瞧不出丝毫痕迹。 然而顺子并没有动,任由腰间的马牌撸子被搜去。 枪支到手,清瘦男子和李超神色顿时轻松了几分。 两人押着潘先生和顺子经过卧铺车厢,迎面遇到了宋颀。 顺子朝宋颀使了个眼色,宋颀立刻领会了顺子的意思。 在经过两人旁边时,宋颀故意分别撞了他们一下,用金陵话骂道“姑苏,走路不长眼睛啊!” 清瘦男子两人此时有地下党在手,不想跟宋颀啰嗦。 他们径直来到软卧车厢,清瘦男子伸手打开包厢门,低声喝道“进去!” 潘先生率先走进,顺子则故意磨磨蹭蹭。 待两人半推半搡把顺子推进包厢,顺子瞬间发难。 他身子往旁边一侧,双手齐出,瞬间就把两人的枪夺了过来。 清瘦男子和李超只感觉手腕一麻,手中的枪便不见了。 这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心里虽然吃惊,却并没有慌乱,他们立即伸手去摸缴获的配枪。 没想到一摸之下,身上竟空空如也。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还摸什么,都在这呢!” 清瘦男子更觉惊讶,自己的枪什么时候到了外面这小白脸手上? 这小白脸正是宋颀,他正端着两把手枪,从背后指着两人。 他们两人从申沪追踪潘先生到浦子口,一直没发现他有同伙接应。 直到确认潘先生没有同党,这才决定在火车上下手。 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跳出两人人来。 顺子用枪往里面指了指,说道“都进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背后被人用枪指着,清瘦男子和李超只能乖乖进了包厢。 宋颀进入包厢后,把门关上,包厢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顺子收起枪在铺位上坐下,问清瘦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瘦男子色厉内荏,“小子,我奉劝你一句,这火车上的乘警都是咱们的人,一旦弄出动静,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顺子嘿嘿笑道“谢谢提醒,等下我动静尽量小一点。” 他回头问宋颀道“小白狐儿,你说怎么才能动静小点?” 宋颀笑道“哥,这个我最拿手,要不我表演给你看看?” 说着话,他已经站到了清瘦男子和手下的中间。 第174章 对死人最放心 没有给两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宋颀瞬间出手。 他脚下微微错步,右拳拳眼向上,拳心向里,猛然击向清瘦男子腹部。 出拳飒然有风,势若奔雷。 他这一招动作幅度虽小,却大有来头。 是宋门心意六合拳五行拳法中的半步崩拳,最讲究蓄势隐劲,短促急发,用的都是寸劲。 宋颀乃是宋门嫡系传人,早已深得拳法精髓,一拳挥出,便集全身之力于拳锋。 一拳轰在清瘦男子的腹部,拳劲立即力透脏腑。 一股剧痛传来,清瘦男子立即弓下了身子。 然而他的身子只躬到一半,宋颀双拳齐出,咚咚咚一阵闷响,一连十几拳轰击在清瘦男子的肚子上。 清瘦男子只感觉腹部一阵翻涌,早上吃的包子豆浆一起涌向了喉咙。 他刚张嘴要吐,不料早被宋颀算到,一伸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涌到口腔里的早饭,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短短瞬间,清瘦男子便脸色惨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从宋颀出手,到捂住他的嘴巴,清瘦男子竟然连一声叫声都没发出。 宋颀显然对自己的这一手很满意,转脸看向顺子道“哥,可还说得过去?” 顺子点点头,“好是好,可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李超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紧,对着顺子的胸口就是一拳。 这一下偷袭他出手极快,没想到却落了个空。 顺子贴着他的手臂,像泥鳅一样转到了他身后,手指夹着刀片,紧紧贴在他脖子上。 “不要动,动一动就抹了你的脖子!” 李超顿时举起双手,僵立在原地。 潘先生此时已经紧贴窗口站着,给顺子和宋颀腾出地方。 宋颀对潘先生笑了笑,说道“昨晚看别人打架,我实在手痒,这会儿实在没忍住。” 他话未落音,转身便是十几记崩拳,击打在李超肚子上。 噗噗噗一阵闷响,就像打沙袋一般。 打完之后,他一把捂住李超的嘴巴,笑道“好不容易吃进去的,别浪费了!” 这个家伙,真够恶心的。 顺子有些嫌弃地看了宋颀一眼,随后踢了踢半跪在地上的清瘦男子。 “喂,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清瘦男子吃力地抬起眼皮,恶狠狠地看了顺子一眼 子名叫季梁川,我劝你...记住这个名字,以后不要落在老子手里!” 都这个怂样了还嘴硬,顺子不由感到好笑。 他看向潘先生,问道“您听没听说过这个人?” 潘先生思考了几秒,说道“好像是中统申沪办事处的,不知具体是哪一支行动队。” 顺子点了点头,问季梁川道“看来你们是一路从申沪追到了这里,为什么?” 季梁川这时算是听出来了,顺子和宋颀跟姓潘的只是巧遇,说不定只是朋友关系。 他朝顺子道“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劝你不要趟这个浑水,你趟不起。” 这话听得宋颀不乐意了,他甩开一巴掌,狠狠抽在季梁川的脸上。 “给你脸了?怎么跟我哥说话呢!” 季梁川没想到对方丝毫不忌惮自己的中统身份,眼神里出现了几丝恐慌。 顺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对宋颀道“这家伙挺横,你换个花样,让他好好说话。” 宋颀活动活动手腕,向季梁川靠近了几分。 季梁川连忙向顺子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倒是挺识相!” 顺子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们为何跟踪潘先生?” 季梁川闭口不答。 顺子朝宋颀使了个眼色,宋颀笑道“行,这次包管让他欲仙欲死。” 说完,他左手单手将季梁川提起,右手一记钻拳击在季梁川肋下。 钻拳最讲究使用暗劲,一拳挥出,劲力绵绵不断,一浪高过一浪。 季梁川只感觉肋下一阵阵剧痛直透心肺,一阵痛似一阵。 他感觉猴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宋颀眼明手快,见他要张嘴,立即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季梁川脸色憋得通红,两股鲜血顺着鼻孔流下。 宋颀在季梁川身上擦了擦手,嫌弃道“真他娘恶心,一点都不经玩!” 季梁川一阵喘息,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知道,若是任由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折腾下去,非被折腾死不可。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得到内线情况,潘余声要去山东省帮助发动暴动,对抗韩主席...” 顺子当即问潘先生道“韩主席是谁?” 潘余声向顺子点点头,示意季梁川说的多半是真的,“山东省主席韩福生,这两年抓了咱们不少人。” 这么说,就能说得过去了。 不过这么大的事,祥子怎么不知道? 顺子当即问道“内线情报?谁提供的?” 季梁川道“办事处顾主任直接下达的命令,只说是内线情报。” “这件事袁兆祥知不知道?” 顺子这话一出口,季梁川和潘余声均是一惊。 季梁川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两个人,竟然会认识袁兆祥。 而潘余声则有些担心,你这么问,难道就不怕袁兆祥暴露? 咱们安排一个人潜伏到敌人内部,是那么容易的吗? 季梁川摇了摇头,说道“他不可能知道,我们不在一个行动队,为了行动保密,我们所有行动都由顾主任直接安排。” 顺子笑了笑“嘿嘿,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我那兄弟还是能信得过的。” 潘余声被气得直翻白眼,你可少说两句吧。 要是让这两个特务跑了任何一个,袁兆祥都将面临危险。 下一秒,顺子收起了笑容,对季梁川道“既然让你知道了祥子是我兄弟,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 季梁川突然双膝跪地,哀求道“这位小哥,求求你放过我,你那兄弟叫什么,我根本就不记得了。” 顺子看向李超,问道“你呢,也不记得了?” 李超忙不迭答道“不记得不记得。” 潘余声看着顺子,心里有些疑惑,难道就这么把这两个家伙给放了?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顺子说道 “要保守秘密,我还是对死人最放心。” 第175章 我不能透露一个字 听到顺子这句话,潘余声不由对顺子高看一眼。 他经历过很多次逃亡和被追杀,亲眼看到过同志和战友死在自己面前。 他深深懂得,对待敌人不能有丝毫手软。 一旦手软了,将会留下无穷后患。 但是,在这狭小的包厢里,该怎么下手? 潘余声不畏惧死亡,可就这么把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脸面前弄死,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下的下去手。 道理都懂,可真正做起来却很难。 季梁川和李超听到顺子的话,则立即变得面如死灰。 李超浑身颤抖,像是在筛糠一样。 季梁川强自镇定道“小子,你要是弄出动静,你也活不了!” 宋颀最不愿意受人威胁,撇嘴道“吓唬谁呢?就车上那几个老柴?有你这一把枪,老子能把他们全灭了。” 他说这话还真不是吹牛,只是还没到那个地步而已。 顺子朝宋颀笑了笑,说道“要不,你来?” 宋颀瞪了季梁川和李超一眼,“我来就我来,先崩了他们,再扔下去!” 话还没说完,他就咔嚓一声,把手枪子弹上膛。 枪口刚刚对准季梁川的脑袋,众人就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 顺子有些无语,季梁川只是浑身发抖,眼神中充满绝望。被吓尿的,竟是旁边的李超。 宋颀用枪口抵住季梁川脑袋,慢慢转过脸去。 这个小白狐儿,还真是一点都不怂,该下手时,一点都不手软。 顺子连忙制止道“小白狐儿,我来吧!他们不是说动静小点吗?满足他们。” 干这种脏活,宋颀虽然没有二话,但顺子看得清清楚楚,这么近的距离杀人,宋颀还是有些手抖。 顺子自从到申沪以来,虽然杀人不少,却从没有过这种近距离面对面的情况。 他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太过于残忍。 尤其是看到这两人眼神中的绝望和乞求,顺子甚至有些觉得,就这么活生生把他们弄死,实在有违人性。 但理智告诉他,这两个人必须死。 而且此去东北,肯定还要面对很多这样的场景,他必须过了心理这一关。 顺子咬了咬牙,右手搭上了季梁川头顶,左手扶住他的脖颈。 双手迅速一拧,咔嚓一声,拧断了季梁川的脖子。 季梁川顿时像一根面条一样,软瘫瘫倒在了地上。 潘余声虽然此时已经转过脸去,听到声音后,身子还是明显颤抖了一下。 宋颀则呆怔地看着顺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视觉冲击力确实有点大。 旁边的李超早已吓得屎尿齐流,狭小的包厢内弥漫着难闻的臭味。 顺子虽然知道这两个人留不得,但心里还是感到极度不适。 他明显感觉手心里全都是汗水,而且有一阵阵反胃。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剧烈的心跳,对李超道 “现在到你了!” “啊~” 李超本能地想要发出惨叫,可刚张嘴,就被顺子捂住了嘴巴。 顺子索性随手一拧,把李超的脖子也给拧断。 有了第一次之后,这次动手之后感觉明显好多了。 顺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对宋颀道 “小白狐儿,打开窗户,把这两个家伙扔出去!” 处理完尸体,顺子对潘余声说道“潘先生,请到我们的包厢休息一会。” 进了自己的包厢,顺子招呼潘余声坐下,递上一杯水,开门见山问道 “潘先生,李昭水是我母亲,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李昭水同志跟他竟然是母子? 潘余声心中感到有些诧异,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痕迹。 他喝了一口水,轻声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你用不着这么客气。” 顺子微微迟疑了一下,问道“我母亲化名李一川去了奉天。我想知道,她具体去了什么地方。”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潘余声眼角猛地一抽,随即舒展开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顺子从他的这个表情中,已经知道母亲去做的事情关系重大,潘余声绝不会轻易说出来。 果然,潘余声放下杯子,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才朝顺子说道“上次你救了展如和林素,这次又救了我,按理说我不该瞒着你。” “但是,李昭水同志的行动属于绝密,按照组织原则,我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这不是我怀疑你身份的真实性,而是为李昭水同志的安全考虑。” 潘余声说话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语气十分坚定。 他的回答,让顺子有些失望,心里又有些不甘。 但看到潘余声不容置疑的神色,他把想要追问的冲动硬生生压下。 自己怎么证实身份?仅凭一句话,或者就因为帮助过人家一次? 潘先生又怎么去验证弄死季梁川二人不是苦肉计? 换做自己是他,又该怎么做? 霎时间,顺子理解了潘余声的难处,轻声道“潘先生,您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一旁的宋颀听着不愿意了,语气中带着怒气,“奉天那么大,你让我们怎么找?” 潘余声没有回答宋颀,而是反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李医生去了奉天?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事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在怀疑顺子和宋颀,窥探他们组织的秘密。 此时潘余声看顺子和宋颀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警惕。 在上火车看到潘余声时,顺子心里就闪过一丝希望,说不定能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 待帮助潘余声解决了麻烦,顺子甚至有些笃定,他会将母亲的行踪告诉自己。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目前这种状况。 不仅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还引起了人家的怀疑。 宋颀感到有些无法理解,他竖起了眉毛,张开嘴就要争辩。 顺子连忙挥手制止,然后对潘余声道 “潘先生,我母亲离开申沪的第二天,你醒得是不是特别晚?”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让潘余声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一天他莫名其妙地醒得很晚,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愚园路58号已经暴露? 第176章 又遇故人 一旦愚园路58号暴露,这条线上的申沪地下党组织,将面临灭顶之灾。 潘余声下意识把手伸向腰后,想要掏枪。 他这才发现枪早已被季梁川收走,宋颀和顺子夺枪后,并没有还给他。 见到他这个动作,宋颀一阵冷笑。 “干啥?想掏枪?你手里有枪又能怎样?” 宋颀一边说话,一边把那支勃朗宁递给了潘余声。 潘余声接过枪,迟疑了一下,把枪插在了腰后。 这两人刚才夺枪的速度太快,他连看都没看清,若是此时拿枪跟他们对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他紧紧盯着顺子的眼睛,问道“你去过愚园路58号?” 顺子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去找我母亲,跟你们的人发生了冲突。” “第二次是去查找我母亲的相关信息,进了二楼的密室。” 他说的轻巧,却在潘余声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愚园路58号内外都有人值守,他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上楼的? 他要是敌人,咱们该怎么应对? 潘余声面沉如水,两只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顺子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带着几分歉意道 “没错,我是打开了你们的保险柜,可我只看了我妈妈的那一项,其它文件和钱我动都没动。” 啥?连保险柜都开了? 那咱们愚园路58号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潘余声惊讶更甚,脱口问道 “你不仅进了密室,还打开了保险柜?” 宋颀在旁边一阵冷笑,“愚园路58号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连小鬼子的总领馆都进了!” 从潘余声不愿说出李昭水的去向开始,宋颀就对他没了好印象。 啥地下党,一点江湖义气都不讲。 宋颀话刚出口,就见潘余声伸手拔出手枪,指在了顺子脑门上。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现在必须搞清楚,面前这两个家伙是什么身份。 申沪的斗争形势太复杂,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因为阵营不同,反目成仇的太多了。 别说这个年轻人只是声称自己是李昭水同志儿子,就是李昭水亲自承认又怎么样? 不把这两个人的身份调查清楚,愚园路58号这处地下联络站,就存在着未知的危险。 顺子虽然没有参与过地下党和中统特务之间的斗争,但他从祥子嘴里知道,中统申沪站一直在竭尽全力诱捕、追杀申沪地下党。 申沪地下党一旦身份暴露,就将会面临着生命危险。 对于潘余声的表现,顺子并不感到意外。 他镇定地说道“潘先生,请你相信我。李昭水是我的母亲,陶展如是我的女朋友,袁兆祥是我的好兄弟。”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关于愚园路58号的事,只会烂在我们肚子里。” “袁兆祥经常去我们在方浜路的住处,若是我们身份可疑,祥子会不向组织汇报?” “你不妨想想看,我们若是中统的人,愚园路58号早就被连锅端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潘余声终于放下了戒心,把枪收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们了。现在斗争形势复杂,稍有不慎,就会给组织带来巨大损失,请你们能够理解。” “你妈妈跟上级单线联系,我虽然签发了派遣证,但是她去跟谁接头,怎么开展工作,我都无权知道。” 此时潘余声眼神清澈,显得无比真诚。 顺子对观察人的表情十分仔细,他知道潘余声没有说谎。 他点了点头,说道“潘先生,我相信你。您先在这个包厢住下,我和宋颀去那两个特务的包厢。” 潘余声没有想到顺子办事这么干脆果决,一时间竟没有想到怎么拒绝。 顺子和宋颀拿起行李转身就走。 来到季梁川和李超的那个包厢,宋颀吐槽道“来这里,多恶心啊。哥,你对这个姓潘的也太好了吧?” 顺子把包裹放上行李架,对宋颀认真说道“用他们的话说,潘先生是我妈的同志和战友,不管他说不说真话,咱们都必须保护他。” “可他一点都不讲义气!” 顺子忍不住笑了,“你以为他们说的革命,能跟咱们闯江湖一样?动不动就跟人掏心窝子?” 宋颀心里的不快终于平息,他轻轻一拳砸在顺子肩头。 “除了自己兄弟,傻子才跟人掏心窝子。哥,咱们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包厢,把整列火车从头到尾排查了一遍,再没发现可疑人员。 倒是顺子,看到了一个熟人。 快刀李,李传啸。 顺子当先走了过去,向李传啸抱了抱拳“李大哥,别来无恙!” 见是顺子,李传啸连忙带着手下过来见礼。 “李兄弟,好久不见。” 李传啸在跟顺子比刀之后,刘高并没有跟他点明老张的身份。 他还以为老张和顺子都姓李,一直对他们心存感激。 顺子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最近有没有见到宋仲元,宋叔?” 李传啸心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师徒俩真是够厉害的,不仅认识淮泗城荣门总瓢把子。 居然跟宋门当家的宋仲元,也是这么熟悉。 一听到顺子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宋颀一个激灵,顿时来了精神。 只听李传啸道“还是年前见到他老人家来着。他如今在淮上自治军,担任格斗总教官。” 宋颀一把抓住李传啸的手臂,激动地问道“俺爸他..前是不是受伤了?伤势恢复了没有?” 他一连串问话,让李传啸一阵错愕。 顺子微笑解释道“这位就是宋叔的儿子,名叫宋颀。” 李传啸连忙躬身行礼,“原来是宋少当家的,失礼了。” “宋当家的现如今身强体壮,龙精虎猛的,俺哪里知道他有没有受过伤?” 他只是刘高的手下,和宋仲元并不熟悉,只是见过而已。 听了他的话,宋颀还是放心了不少。 顺子看着宋颀,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 “小白狐儿,马上要到家了。你是留在淮上,还是跟俺去东北?” 第177章 鬼门关 顺子本来以为,宋颀可能会选择留在淮泗,毕竟他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父母了。 谁知这货眯起了眼睛,笑道“哥,看不起谁呢?谁不知道现在关东最危险?管它是龙潭还是虎穴,俺宋颀跟你闯定了!” 顺子明显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舍,忍不住问道“你真不回去看看?” 宋颀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知道他们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哥,这话还是你教我的,等跟你打完了鬼子,我就回来找他们。” 李传啸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不由对二人肃然起敬。 他朝宋颀抱了抱拳,说道“少当家的,日后见到宋当家的,俺向他老人家给你报一声平安。” 宋颀笑道“那就多谢李大哥了,别的不要多说,就说我跟顺子哥在一起。” 李传啸点头,“明白!” 顺子对李传啸道“李大哥,请你帮我一个忙,三号车厢第五包厢的乘客是我朋友。要是有人去找麻烦,帮我给解决了。” 他知道,既然快刀李在这里出现,肯定带了不少手下。 这些家伙的一双眼睛,一个比一个贼,要是再有人盯梢潘余声,绝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有他们帮忙,这一路一直到彭城,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因此,他说话丝毫也不客气。 他这么说话,反倒让李传啸十分高兴,这位李爷的弟子,是拿他当自己人。 交待完之后,顺子直接领着宋颀回包厢睡觉。 第二天晌午,火车才到了彭城。 火车进站之前,李传啸前来道别。 “李兄弟,一路没有异常,放心吧。俺再跟道上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沿途照应。” 顺子不想节外生枝,连忙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俺这朋友只愿意麻烦咱们自己人。” 接下来的一路十分顺畅,路上虽有同行做买卖,顺子和宋颀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问。 火车到了济南站,顺子对宋颀道“小白狐儿,带上行李,咱们下车。” “干哈?到津门还远着呢!”宋颀有些疑惑。 顺子道“把潘先生安全送到地方。” 这个潘先生虽然警惕,也有几分反追踪能力,但还是太弱。 两人一路悄悄跟随潘余声到了济南黑虎泉附近的半边街小巷,见有人把潘先生接了进去,两人这才返回火车站。 一路到了津门,顺子带着宋颀直接到了施密特花园,到了老张的别墅。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冯礼夫妇正在忙活着做午饭,见顺子领人过来,夫妇俩赶紧起身迎接。 冯礼微笑着看着宋颀,问顺子道“少爷,这位是?” 他知道,老张夫妇一直都把顺子当儿子看待,因此一直称呼顺子少爷。 顺子笑道“冯叔,赵姨,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名叫宋颀。” 宋颀连忙躬身行礼,“冯叔好,赵姨好!” 冯礼夫妇笑道“好,好,都好。正好午饭做好了,先一起吃饭。” 顺子的到来,让冯礼两口子特别高兴,冯礼专门开了一坛珍藏多年的燕泉春。 赵岚给四人倒上酒,说道“老爷跟夫人去了关外快有小半年了,至今一点消息没有。如今关外很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顺子道“我跟宋颀这次过来,正要去找他们。赵姨,你去过黑风岭,给我们详细说一说黑风岭的位置。” 赵岚当下用筷子蘸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去往黑风岭的路径,并且详加解释。 待她说完,冯礼一脸凝重,向顺子和宋颀说道“二位少爷可能还不知道,小鬼子已经扶持末代皇帝,在关外建立了满洲国。” “这个时候想要出关,可没那么容易。山海关,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鬼门关了!” 这么快傀儡政权就建立起来了?顺子心中一阵惊讶。 这也就是说,母亲到了东北,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那么母亲现在在做什么? 按照那份绝密文件上所说,阻止不了,就要组织当地武装,奋起反抗。 说直白点,就是带领当地老百姓,拿起武器跟小鬼子开干。 可母亲是拿手术刀的人,让她去拿枪,真的行吗? 顺子的心中越发焦急起来,问冯礼道 “冯叔,我们俩怎么才能出关?” 冯礼道“想要到关外,必须要走山海关。此时鬼子和满洲警察,在山海关设了好几道关口,所有出关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 “要想到关外,除非有入境证和判定书,没有别的办法。” 冯礼语气肯定,不容怀疑,显然是对出关的事极为了解。 顺子忍不住追问道“啥是入境证,啥是判定书?” 冯礼喝了一口酒,说道“入境证是专门给内地人办的,只有大东公司介绍去做苦力的劳工,才有机会持有入境证。” “判定书则是满洲人来内地办事,返回时由山海关边境警察署出具的证明。” 宋颀听了,恨得牙根发痒,怒道“冯叔,这小鬼子太他娘的可恨,咱们内地人只有做苦力才能出关?” 冯礼点了点头,“其实以你们的身手,就算去做苦力,也没有哪个地方能留住你们。” 不得不说,冯礼的眼力够毒的,只是看了宋颀几眼,便知道宋颀身手不凡。 “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在关外行动将极其不便,还处处都被当做下等人对待。” 津门是交通要道,距离山海关又很近,冯礼对情况知道的极为详细。 在关外,要是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处处都要受到盘查,几乎是寸步难行。 这些顺子倒是不怕,即便是被抓住,对他来说,越狱也不是难事。 但处处受到制约,也是一件麻烦事。 顺子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问道“冯叔,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冯礼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没有了。” 宋颀腾地站起身,“这也太欺负人了!他娘的小鬼子,难道就不去关外了?” 冯礼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道 “小鬼子在关外,身份高人一等,他们进出山海关,只要有身份证明,可以自由出入。不仅如此,火车还免票。” 听了这话,顺子的眼神顿时就亮了。 他笑了笑说道“冯叔,我有办法了!” 第178章 要守荣门规矩 第二天,顺子和宋颀换了一身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挎着手提包,来到了倭国租界的旭街。 旭街路面宽阔,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十分繁华。 不过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取而代之的则是烟馆和妓院。 小鬼子为了赚钱,推行烟馆合法化,一时间数十家烟馆集中到了倭租界。 在旭街上,隔不多远便能见到一家门面装饰豪华的烟馆。 与之相邻不远,定会有妓院相伴而生。 有的烟馆还搞起了多种经营,在招徕顾客抽大烟的同时,还组织了一批烟花女子,前来操持皮肉生意。 这些烟馆,就是个销金窟。 男人但凡身上有几个钱,进去后,很快钱财就被榨得一干二净。 这还不算,人还被弄得形销骨立,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究竟是为啥,大家都懂。 看着街道两边,脸上涂着厚厚胭脂水粉的女子不停向自己招手,宋颀不由心花怒放。 “哥,你这是带我来开洋荤呢?我可告诉你,这种事我绝对不做。” 他撇了撇嘴,继续道“我玉面小郎君,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顺子斜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妨进去看看,门口招揽生意的大多是老鸨,上得了台面的都在里面呢,她们呀,就六个字。” 宋颀眨了眨眼睛,“啥,那六个字?” “盘亮条正活好。” “真的?” 宋颀停下了脚步,“哥,你说我大老远的来一次津门,总不能白来吧?” 顺子问道“咋啦,嘛意思?” “哥,咱进去看看呗,俺跟你保证,以后绝不告诉嫂子。” 顺子拍了拍宋颀肩膀,笑道“好兄弟,够义气!” 他突然脸色一变,怒道“小白狐儿,别忘了咱们干啥来了!” “不就是掏兜么,还不是捎带手的事。” 两人刚到旭街,顺子就跟他说过,见到倭国人,只管尽可能地掏,把他们身上能下的东西,全都给下了。 这种小买卖,没有啥难度,就连宋颀现在都懒得做了。 “少废话,先办正事。”顺子一脸严肃。 两人沿着街道一直向前走,大街上行人如织,络绎不绝。 留着板胡的男子,穿着和服的女人,随处可见。 遇到倭国男子,顺子总是与他们擦身而过。 遇到人多时,顺子则是从几名倭国男子中间挤过去。 一条街走下来,顺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掏了十几个人的衣袋。 他小小的手提包已经装满,口袋里还装了两个皮夹子。 宋颀懒得拎包,衣袋里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哥,这些小鬼子真是他娘的羊祜,这一个个不都是白给么?” 这些倭国人平日里在租界横行惯了,还真没多少防范意识。 顺子对宋颀道“小白狐儿,我看你是有点飘了。最后一次出手慢了点,怕是被人看出来了。” “这会儿咱们已经被人盯上,先随我去旁边的小巷里待会。” 顺子不由分说,领着宋颀闪身进了旁边的小巷。 果然,身后有七八个人跟了过来。 见左右没有别人,顺子立住了脚。 对宋颀说道“小白狐儿,荣门每个爷叔都有自己的管辖的地盘,咱们来到这里做买卖,属于越界。” “所以咱们得格外小心,不仅不能让肥羊发现,也不能让同行发现,否则会很麻烦。” 他朝巷子口努了努嘴,“你看,麻烦已经来了。” 宋颀满不在乎道“就这几个人,是够你打的,还是够我打的?” 顺子正色道“小白狐儿,你以后要是走荣门这条道,就要守荣门的规矩。” “咱们打过走了,他们要是找到冯叔和赵姨的住处,该怎么办?” “就凭他们,还想跟踪咱们?”宋颀明显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津门荣门子弟多如牛毛,防不胜防,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正说话间,那八人已经走近,把顺子和宋颀围了起来。 顺子赶忙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江湖路上一枝花,天下荣门是一家。合字道儿,一碗水端来大家喝。” 他这话的意思是,大家都是荣门的同道,今天弄的这些钱,大家一起分了吧。 那八人中领头的是一个瘦小男子,年纪大概三十多岁,一张面皮微微有些发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黄疸型肝炎。 不过这人一双眼睛贼亮,精光四射。 他看了一眼顺子,有几分意外。 拱拱手说道“青天高,黄地厚。三十六宫皆神明,不知阁下哪一尊?” 他这话的意思是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顺子见这人说话还比较客气,于是笑着说道 “在下无名小卒,李来顺。今日碰巧路过此地,手里有点紧,做了点小买卖,多有得罪。” 那人一听到李来顺三个字,神色明显一紧。 江湖上的事,传播速度极快。尤其是门内的事,有时一夜之间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金陵贼王程松平被人挑了的事,已经传到了津门。 而挑了程松平的人,据说是一个年轻人,名字正是李来顺。 黄脸男子不由一阵心惊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会不会连津门荣门也一起挑了? 顺子提出的分钱,他本来想拿走七成,这时候却有些犹豫起来。 这钱不好拿啊,有些扎手。 这家伙这么年轻,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吧? 稳妥起见,还是先盯住这两个小子,让当家的决定究竟怎么出手。 他微笑着再次拱手,“大家都是同门,既然李爷手紧,那也不必分了。” 旁边一人说道“白叔,他们这明摆着就是摽杵子,道上可没有这个规矩。” 摽杵子,意思就是分别人的钱。 宋颀心里觉得好笑,这人脸都黄成这样了,你喊他白叔? 没这么骂人的。 只见白叔朝那名手下瞪了一眼,说道“闭嘴,你小子懂个屁!” 白叔的其他几名手下,脸上也都有不平之色。 顺子对这些钱倒是无所谓,他想要的,是这些小鬼子身上带的身份证明。 只要把小鬼子的身份证明留下,钱随便他们怎么分,不给冯叔添麻烦就行。 他当即把手提包打开,朝众人说道“来来来,大家把这些东西分了吧!” 众人见到满满一包的银元纸币和皮夹子,都有点愣神。 一路上,只见到那个白脸的小子下了一次手,这么多东西哪来的? 第179章 身份证明书 这些家伙一个个虽然心惊,但包里的东西更让他们心动。 除去那些倭元纸币不算,仅银元都有两百多。 咱们这些人,做多久的买卖才能弄这么多? 一名手下觍着脸向白叔说道“白叔,咱们也不是非要分这钱,万一要是惹到了咱惹不起的主儿,咱还不得把钱还回去不是?” 各地荣门大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财物到手三天后才能处置。 万一下三重的小贼不开眼,偷了惹不起的人物,这些人找到当地的爷叔,损失的财物都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毕竟荣门社会地位低下,在夹缝中求生存,还需要黑道或者官场上的人罩着。 能不得罪的,他们一个也不敢得罪。 白叔听手下这么一说,眼珠子一转,对顺子说道“李爷,多有得罪,毕竟咱们在这片地盘上混碗饭吃也不容易,各方都需要打点。” 顺子点了点头,说道“理解,居米子尽管拿走,其它的给俺们留下。” 居米,道上指的银子,或者钱财。 顺子在津门待过一段时间,津门话说得十分地道,比宋颀要强多了。 宋颀在一旁看着,也不开口,不知道今日顺子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白叔朝顺子微微示意,随后朝手下道“都听清楚了没?除了居米,其它的不要动。” 白叔的一众手下正要动手,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长眼的东西,谁的东西你们都敢动!” 众人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矮小的老头一副管家打扮,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你谁呀?别多管闲事,一边凉快去!” 白叔的手下,一脸的不耐烦,想尽快把老头赶走。 此时白叔却变了脸色,他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 “冯爷,您老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冯礼,在津门荣门,冯礼是各路小贼的总瓢把子。 老张在津门待过多年,一手把冯礼扶上了总瓢把子的位置。 这也是老张敢于把施密特花园里边大量财物,交给冯礼夫妇保管的原因。 如果冯礼没有自己的势力,一旦露了财,他们夫妇俩根本守不住。 只是冯礼行事极为低调,一向深居简出,手底下的这些下三道小贼,根本就不认识他。 冯礼朝白叔说道“白长风,知道这是谁吗?” 白长风低声道“冯爷,还真是金陵来的...” 冯礼点了点头,随即转向顺子,“少爷,金陵贼王程松平都拿得下,还跟他们几个客气什么?” 顺子微微一笑“出来做买卖,道上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冯礼在津门荣门地位很高。 师父和他一直都瞒着自己,估计是那段时间,为了让他出门练手能更加谨慎。 冯礼的一声少爷,让白长风手下众人都懵了。 白长风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敬畏。 冯礼转过身,对白长风手下众人道“你们留着招子有个屁用!没看见两位少爷下手的,全都是倭人?” “倭人要是来找麻烦,都他娘的给老子抹了他脖子!” 此时的冯礼,不再是一副唯唯诺诺老管家的形象。 他脊背挺得笔直,话语中充满威严。 一帮小贼张大了嘴,搞不明白这个冯爷为何这么霸道。 白长风朝手下们喝道“冯当家的话,你们没听明白?!” 原来是大当家的,众人连声道“都听明白了,以后跟倭人,绝不客气!” 冯礼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骂道“都他娘的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一众小贼一溜烟走了。 冯礼朝白长风道“你也去吧!” 宋颀扯了扯顺子的衣袖,低声道“哥,张爷爷家看门的都这么厉害?” 顺子低声斥了一句,“别瞎说,师父从来没拿他当下人,一直当兄弟。” 这时冯礼已经转身面向顺子,又恢复了老管家的样子。 “少爷,前面有家茶馆,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身份证明书。” 顺子有些惊讶地看向冯礼,笑道“冯叔,这都被你猜到了?” “少爷对这样的小买卖这么上心,肯定是另有所图。” 说话间,冯礼领着两人进了路边一家茶馆。 茶博士见是冯礼来了,立即躬身把三人引到了里边的一间雅间。 上完茶之后,退出房间,随手把门掩上,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三人坐定之后,冯礼笑道“这里安静,没人打扰,你们好好看看,有没有收获。” 顺子朝宋颀努了努嘴,道“小白狐儿,看看有没有倭国领事馆颁发的身份证明书。” 宋颀最喜欢做这个,当即把所有东西全都倒在桌上,一样一样清理起来。 大洋有两百七十多元,花花绿绿的倭元纸币倒是不少,足有七千多元。 宋颀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些倭元,嘟囔道“小鬼子这钱,看着就恶心,烧纸都懒得用。” 冯礼嘿嘿笑道“宋公子,你可别小看了这玩意,老值钱了。一倭元跟咱们一块大洋差不多。” “尤其是在满洲国,特别好用。这下好了,你们倒是不用兑换满洲圆了。” 宋颀把所有皮夹子翻了个遍,证件倒是有一些,身份证明书却只有一份。 是津门倭国领事馆签发的,一个八岁小女孩的身份证明。 宋颀叹了口气“哥,你确定小鬼子出门都把那玩意带在身上?” 这个时代,还真的很少有人没事把身份证明随身带着。 顺子抿了一口茶,突然一拍桌子,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小鬼子去办事,必定会带身份证明。” 宋颀和冯礼同时问道“哪里呀?” 顺子嘿嘿笑道“法朗西租界里面的横滨正金银行!” 横滨正金银行是小鬼子开办的银行,当时倭国租界起步较晚,倭国人就把银行开在了法租界。 就在金融街,跟仰格兰的会丰银行隔着一条马路。 小鬼子的侨民,存钱取钱,多半都会去那里。 宋颀把那些没用的皮夹子用牛皮纸包好,一股脑塞到手提包里。 对顺子说道“哥,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冯礼起身,说道“你们办正事要紧,我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对顺子的身手,冯礼没有丝毫怀疑,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帮忙。 顺子和宋颀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来到金融街横滨正金银行。 刚进入银行大厅,就有一名年轻的倭国男子取完钱出来。 顺子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手已经探到了他的包里。 第180章 出关 因为已经见过一份倭国领事馆签发的身份证明书,顺子已经感受过那玩意的大小和厚度。 在手掌插入提包的那一刻,顺子五指张开,凭借敏锐的触感,立即感受到那玩意的位置。 他双指一夹,轻轻巧巧将身份证明书取了出来。 至于那厚厚的一沓倭币,顺子动也没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一般人即便站在旁边,不仔细盯着,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动作。 他这一手清手,不借助任何工具,对方一时半会儿根本发现不了。 更何况没动他的现金,即便这个倭人发现自己身份证明书丢了,也未必会怀疑到别人身上。 他多半还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遗失的。 这也是顺子的聪明之处,他在下手之前,就想好了种种可能。 他不动那些倭币,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顺子之所以果断下手,还有一个原因。 是因为这个倭国年轻侨民,长得跟宋颀很有几分相似。 进了大厅,顺子大模大样把身份证明打开。 只见上面最右边用倭文和汉字印着两竖列文字身份证明书。 再往左,依然用汉字和倭文写着 姓名小林正合,年龄二十三,性别男。住址津门倭租界寿街137号。 左边的一页贴着照片,盖有倭国领事馆的印章。 照片的下方,分别是右食指和左食指的指纹。 顺子对着照片端详了一会,朝宋颀笑道“你别说,和你还真的挺像的。” “我和他像?还真是日了狗了!” 宋颀仇恨小鬼子,就连小鬼子跟自己长得像,都觉得是一种耻辱。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快速拿过身份证明书,放进了自己的衣袋。 接下来,他把银行大厅里前来办事的,扫了一个遍。 “哥,想找个跟你长得一样的,可真难!” 顺子下巴扬了扬,低声笑道“倭人想长我这么帅,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两人在银行大厅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可就是没有发现跟顺子长得相似的,就连年龄相仿的也不多见。 又等了一会,才见到一个年轻的倭国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虽跟顺子长得不像,但脸型相差不大。 顺子站起身,对宋颀说道“就他了!” 宋颀会意,起身跟着顺子来到大厅门外。 等了十几分钟,那名倭国青年步履匆匆出来。 在他出门的同时,宋颀正好进门,“不小心”跟他撞到了一起。 宋颀连忙用倭语说了声对不起,请多多包涵。 倭国青年躬身说了句没关系,转身离去。 下手对象不好找,这次宋颀主动当起了“掩手”。 掩手,荣门黑话,顾名思义就是打掩护的。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顺子这次下手万无一失。 两人走到僻静处,顺子把身份证明打开一看,差点晕倒。 在姓名一栏,赫然写着佐藤健男。 宋颀在边上打趣道“哥,这名字才符合你的气质。” “滚一边去!” 两人回到施密特花园,顺子又把佐藤健男的照片研究了老半天,上楼去制作人皮面具。 等到他下楼时,宋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哥,你这手制作面具的功夫真是绝了。这会儿,变成真贱男了!” 冯礼和赵岚在一旁看着二人,忍不住嘿嘿直笑。 顺子对冯礼说道“冯叔,东西已经准备妥当,我跟宋颀明个儿就走。” 冯礼善意提醒道“你们俩虽然有了身份证明,还是尽量少说话,免得露馅。” 宋颀笑道“冯叔放心,露不了。” 冯礼还不知道,两年不见,顺子倭语已经说得相当流利。 第二天一早,两人从南仓站买了直达山海关的火车票。 待到达山海关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前来山海关的人,除了少数几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之外,大多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 都是穷苦人,想要到关东讨生活。 尽管他们衣衫破烂,但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兴奋。 大家聚在一起,嘴里所谈论的,也是关东如何富庶,遍地都是煤矿、工厂。 到了关东,不仅工作好找,工钱还比内地高了不少。 看着大批乘客迤逦走出火车站,宋颀忍不住问道 “哥,听这些家伙说的,关外就像天堂一样,这怎么可能?” 顺子无奈苦笑“这些家伙肯定是被什么人洗了脑,咱们走着瞧吧。” 在顺子看来,自然冯礼的说法更加可信。 基本可以断定,这些家伙是被诱骗过来的。 等到了关东,他们才能发现现实的残酷。 不过这样也好,不经历过磨难,也激不起这帮愚民对鬼子的仇恨。 出了火车站,顺子抬头仰望,只见山海关高大的关城上,站满了国府军士兵。 一个个荷枪实弹,密切监视着关城北面的动向。 大批乘客涌入关城,经过简单检查,便被允许出关。 向北一步跨出山海关城门,便算是到了关外。 自从小鬼子扶持末代皇帝建立满洲国后,山海关一带便成了国境线。 东起老龙头,西至喜峰口,都设置了层层警戒。 此时顺子站在山海关北门外,一眼望去,隔不多远便有一重哨卡。 每一个哨卡都有好几名满洲国警察执勤,每一个都全副武装。 肩上背着长枪,腰间插着短刀。 而在左手边不远处的东罗城上,则插着旭日旗。 也就是他们在出云舰上见过的菊花旗。 在东罗城的城墙上,有倭军的固定岗哨,还不停有倭军小队来回巡逻。 再转脸看四炮台方向,似乎也有倭军的大量驻军。 转眼间,顺子和宋颀随着人群来到第一重关卡。 执勤的满洲警察面带笑容,对每一个人都十分客气。 遇到带行李多的,则格外热情,甚至还帮忙把行李搬上载客的马车。 顺子跟宋颀上了一辆马车,跟随人流奔向第二道哨卡。 他心中不禁也感到有些疑惑,冯叔所说的鬼门关,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 第二道关卡与第一关相隔里许,拦路而建,是一处大院落。 把门的警察,只是淡漠地看了众人一眼,便打开了关卡大门。 把所有人都放进了院子里,似乎对来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并不关心。 随着众人走进,马车退出,关卡大门咣当一声关上。 铁门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众人心头一震。 顺子立时感觉到了院子里的气氛不对,一双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第181章 舔狗自打耳光 随着铁门关闭,大批满洲国警察从对面房子里走了出来。 一个个手持警棍,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排好队,带好随身物品,接受检查!” 众人原先一脸轻松,此时不由变得神色紧张起来。 大家依次站好了长队,有两个人因为行李多,动作慢了一点,警察快步上前,挥棍便打。 其中一人还想解释两句,警棍便已经当头落下。 那人双手抱头,乖乖站到了队伍中间。 宋颀此时站在顺子身前,他不由回头看了顺子一眼。 “哥,这满洲警察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顺子低声道“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还跟你客气什么?” 看来冯礼说得一点不错,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顺子向检查室内望去,只见一名倭国人坐在东首的位置,面前摆了一张宽大的木桌,桌上放着皮鞭和警棍。 一杯茶水,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倭人眼睛微闭,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第一名旅客按照当值胖警察的指示,把随身携带的物品放到检查台上,然后拿出了入境证。 胖警察仔细查看了入境证,没发现问题,便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物品。 旅客点头哈腰地打开行李袋,除了衣物之外,便是十几斤大米,还有两小瓶香油。 “把米和油拿出来,这是违禁物品!” 这都不能带? 旅客神色间略有一些迟疑,胖警察立即将警棍重重敲击在桌面上。 “懂不懂规矩?在满洲国,除了扶桑人和满洲人,都是下等人。就你们,也配吃大米?还香油?” 旅客解释道“就这么点,带来孝敬我家老爷子。” “你家老爷子,也配吃米?” 胖警察二话不说,掏出大米和香油放到里边地上。 旅客还想说话,警察抡起警棍,狠狠抽在他手臂上,喝道 “走不走,不走麻溜儿滚回去!” 旅客忍气吞声,拿起行李从警察身后的小门出去。 第二名旅客倒是没带多少东西,都是衣服鞋袜之类。 胖警察翻了半天,神色有几分气恼。 盯着旅客半天,指了指他身上,说道“你这怀里里鼓鼓囊囊的,藏着什么?拿出来看看!” 旅客畏畏缩缩半天,掏出了一个钱袋。 胖警察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块大洋,还有几张倭元。 他眼睛一亮,随即变得凶狠起来。 拿起警棍,直指旅客的面门,怒道“你一个劳工,带这么多钱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贩卖违禁物品?” 旅客脸色大变,争辩道“你们盘查这么严,俺就是手里有,也运不出去呀!” “咋啦,你这是对咱们国境警察署有意见?” 胖警察狠狠斥责一声,转脸对身边的警察道“小王,让他知道知道咱们满洲国的规矩。” 姓王的警察操起警棍上前,“其他人都闪开!” 不等其他人挪步,他手中的警棍便雨点般地落到那名旅客身上。 直打得那人双手抱头,手背都被打出一片片淤青。 待警察停手后,旅客胆战心惊地站起身,颤巍巍道“那啥,大洋都是拿来孝敬各位官爷的。” 当值的胖警察露出了笑脸,说道“你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赶紧滚蛋!” 几十人排查下来,胖警察身边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桌子抽屉里收了一堆大洋。 待宋颀走到面前时,胖警察把宋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的,让他搞不清宋颀多大的来头。 但他吃拿卡要惯了,管你是谁,就是大雁飞过,也要拔几根毛下来。 胖警察看着宋颀,冷冷道“把手提包打开!” 这手提包外面的牛皮油亮亮的,价值不菲,里边的东西绝对差不了。 对于宋颀背上背的背包,胖警察暂时掠过。 宋颀刚把手提包放在桌上,胖警察就伸手过去,想要打开。 宋颀甩开右手,狠狠一巴掌掴击在胖警察的脸上。 他这一巴掌快得匪夷所思,等胖警察反应过来,想躲已经来不及。 那一张肥白的胖脸上,立即出现了五条殷红的指印。 胖警察捂着脸,一脸懵逼地看着宋颀。 旁边的几名警察,也被这一场景搞懵了,一脸迷惑地看着宋颀。 坐在东首的那名倭人立即操起皮鞭,快步走了过来。 宋颀对这些人置之不理,从容地从包里取出身份证明书,狠狠摔在桌面上。 “八格牙路!老子的包也是你能查的?” 他早就看这胖警察不顺眼,一记耳光,再加上一句倭国国骂,让他觉得十分解气。 胖警察连忙打开身份证明书,看了一眼照片,再看了一眼宋颀。 立即将身份证明书合上,双手恭恭敬敬还了回去。 “小林先生,多有得罪,还望阁下多多包涵!” 胖警察随即向走来的倭人点了点头,示意宋颀的身份没有疑议。 至于查验指纹,有了这一巴掌在先,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尊瘟神,还是早早送走为妙。 那名倭人看了宋颀一眼,用倭语说道“抠你几把,一路顺风!” 死变态,我抠你老娘! 宋颀在心里怒骂一句,但还是用倭语说道“撒由那拉,有空去奉天,请你喝酒!” 说完,他提起手提包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等到了顺子时,胖警察一脸恭敬,问道“先生,请拿出你的证件。” 刚才宋颀不停跟顺子交头接耳,两人自然是认识的,胖警察不敢有丝毫怠慢。 顺子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明书,递了过去。 胖警察打开象征性地瞄了一眼,立即还了回去。 恭敬说道“佐藤先生,一路走好!” “八格牙路!搞得跟遗体告别似的,会不会说人话?” 顺子板起了脸,用倭语狠狠骂了一句。 “你看我这张臭嘴!” 胖警察委屈的要死,这是怎么了?为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举起手掌,狠狠抽了自己两下,这才躬身对顺子说道 “佐藤先生,顺风顺水,一路平安。” 那名倭人已经回到了座位上,他笑着向顺子挥了挥手,说了句撒由那拉。 顺子把身份证明书装到包里,出门快步赶上宋颀。 宋颀正在外面等候,见顺子过来,立即笑道“哥,解气不?” 顺子笑道“你真埋汰,也不怕脏了手。” 他随即把胖警察自打耳光的事说了。 宋颀竖起大拇指“哥,厉害啊!”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身后传来一句倭语。 “你们两个,不要着急走!” 这语气,让顺子和宋颀心里都咯噔一下。 第182章 村口吃屎,辛苦你了 顺子和宋颀同时立住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检查室里的那个倭人快步走来,两只眼睛十分警惕地打量着二人。 顺子和宋颀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份证明书,那可是真真的,一点都不带假的。 倭人走到两人身边,未说话先鞠躬。 “嗨!麻烦二位先生把身份证明书拿出来,我再看一眼。” 在顺子和宋颀转身离开检查室时,这个倭人看着二人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猛然想起,扶桑人进出山海关,哪有规规矩矩排队的? 除非这两个人之前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出关就这么横?按理说不应该。 他赶紧放下茶杯,快步追了出来。 这个时候,顺子和宋颀不用想也知道,倭人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顺子取出身份证明书,走了过去。 见身份证明书递到了面前,倭人正要伸手去接,却见眼前一花。 暗红色的身份证明书,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黑乎乎的柯尔特手枪。 柯尔特手枪,又叫马牌撸子。 跟枪牌撸子勃朗宁不同,马牌撸子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顺子一直对马牌撸子,格外偏爱。 倭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正要抬手揉眼,却见顺子右臂一振,袖子突然长了稍许。 刚好遮住了枪身,只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外面。 顺子微笑看着倭人,用倭语朗声道“长官,你贵姓?” 倭人一阵慌乱,连忙伸手到腰间一阵摸索。 顺子笑道“别摸了,枪在我这里。” 他取出那把鸡腿儿撸子,在倭人面前扬了扬,又迅速插到腰间。 倭人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操你奶奶个熊,我哥问你话呢,磨叽个几把!” 宋颀在旁边看得不耐烦,狠狠瞪了倭人一眼,用才学的东北话骂了起来。 叫川口持史,国境警察署保安股长多多指教。” “啥?村口吃屎?” 宋颀差点笑喷出来,“我告诉你啊,下次吃屎在自家茅厕就行,不用到村口了。” 这个家伙真够恶心的,胆子还贼大,从不知道啥叫怕。 即便是在鬼子窝里,这种话还是张口就来。 顺子无奈地看了宋颀一眼,抬起手臂搂住川口持史的脖子。 “川口股长,你干嘛非要亲自送咱们上车,真是太客气了!” 说着话,顺子搂着川口持史上了一驾马车,宋颀随即跟上。 赶车的汉子看两人跟倭国的股长勾肩搭背的,眼神立马变得尊敬起来。 在这里赶马车挣钱的,平日都没少贿赂满洲警察,要么就是这些警察的亲戚。 看着长得高大威猛,多半是个没脊梁骨的。 顺子没给他好脸色,用倭语说了句“到前面火车站。” 汉子不懂倭语,傻站在那里,不知该干什么。 顺子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枪,手里换成了一把尖利的小刀。 他用刀尖抵了抵川口持史肋下,嘴巴朝前努了努。 川口持史无奈,只得把顺子的话翻译成了汉语。 让股长亲自当翻译,这身份绝对尊贵! 汉子脸上显出几分讨好的表情,笑道“好嘞!您三位请坐稳了!” 能拉十几人的大车,汉子不敢再拉别人,扬鞭赶车就走。 不多时到了南关车站,进站后顺子才发现,长城下面的火车通道上,已经装上了厚重的铁门。 所有出关和入关的人,都要经过几道关口的盘查。 有了小鬼子股长作伴,坐火车倒是省事,三人畅通无阻来到了站台上。 见有一列直达奉天的火车正在等客,顺子跟提小鸡似的搂着川口持史走了上去。 这个时代小鬼子是真矮,这个家伙瘦瘦小小的,体重估计都不过百。 上车后,顺子把川口持史放下,拍了拍他肩膀,用倭语说道 “川口股长,你这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都快上千里路了,真是辛苦你了!” 川口持史脸都绿了,我踏马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正要开口说话,宋颀在边上催促道 “麻溜点儿,要个软卧包厢!” 川口持史一脸苦相,点头答道“是是,这就去办!” 宋颀斜了他一眼,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跟死了娘似的,脸上能不能带点笑?” 川口持史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对顺子道“佐藤先生,请随我来。” 顺子一路严密监视着川口持史,一旦他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刀尖便扎进他的肉里。 川口持史受顺子胁迫,不敢有任何反抗举动。 他一身满洲国境警察署的制服,这列火车长期跑山海关,乘务人员都认识他。 火车上管事的,对他都十分客气。 川口持史板着一张脸,对列车长发号施令“给我找一间最好的软卧包厢!” 列车长躬身点头答应,立即安排下去。 不多会,一名列车员走了过来,把三人领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包厢。 关上包厢门,宋颀指了指川口持史,问顺子道 “哥,你还真打算把这头猪带到奉天去?” 顺子指了指窗外,笑道“等火车一开,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哪里放不下他?” 听了两人对话,川口持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两位爷,你们能不能放过小的,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需要侍奉,孩子年龄还小,你们要是杀了我,他们可怎么办?” 川口持史头不停点在地上,像小鸡啄米一样。 顺子冷冷一笑“他娘的小鬼子,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幼儿老母了?” “你看看咱们这些华夏人,他们哪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妻儿?” “你们小鬼子在来咱们华夏时,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川口持史张口结舌,被顺子怼得无话可说。 愣怔了一会,他伸手掏遍了衣袋,把所有钱都掏了出来。 “我给你们钱,只要你们不杀我,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宋颀瞄了一眼,这些纸币面值都不小,十元的有一沓,足有两百多。 五元和一元的钞票,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元。 没想到劫持个小鬼子,还有意外收获,宋颀立即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还有没有了?” 正说话间,火车开动,一个多小时之后,钻入一片崇山峻岭之中。 顺子朝小鬼子努了努嘴,对宋颀道 “小白狐儿,这次你来出手!” 第183章 三八二十一 宋颀嘿嘿一笑,“哥,那是自然,这种脏活,哪能总是让你出手!” 下一秒,他收起笑容,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搭在川口持史的脑袋上。 “别杀我——” 川口持史脸色大变,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宋颀咬了咬牙,左手伸出,双手在川口持史的颈间一拧,顿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川口持史脑袋一歪,软瘫瘫地倒在地上。 宋颀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呆愣了半晌。 这种感觉,让他有几分心悸,还有一丝快意,而更多的则是觉得紧张,甚至还有些恶心。 总之十分复杂,还有些想吐。 跟拿起大枪扎小鬼子武士,感觉完全不同。 杀完了川口持史,宋颀颓然坐在铺位上,朝顺子说道 “哥,你把他扔出去吧,我喘口气。” 顺子发现,宋颀的一双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他不久前才有过这种经历,知道这种感受心里不舒服。 这种感觉必须让宋颀经历一次。 以后有可能杀死鬼子,溅自己一脸血。 要是在战场上出现这种心理不适,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提前让他把心理这一关过了,权当是练手了。 宋颀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哥,咱们走荣门的,手上沾血不太好吧?” “生逢乱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顺子打开车窗,一股冷风立即吹了进来。 关外的天气贼冷,山阴处还有厚厚的积雪。 顺子抬手将川口持史的尸体扔了出去,顺手关上了车窗。 外面是莽莽大山,估计要不多久,尸体就会被野狼吃了。 他重新坐到铺位上,抬手拍了拍宋颀肩膀。 “小白狐儿,凡事都有第一次,痛过一次,以后就不痛了。” 宋颀搓了搓手,活动活动手腕,这才感觉一双手似乎重新变成自己的。 他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顺子,看得顺子心里有些发毛。 杀个小鬼子就癔症了,至于吗? 谁知宋颀咧嘴笑道“哥,刚才那话,是嫂子跟你说的?” 这个家伙的情绪转换有点快,让顺子有些意外。 他笑骂道“滚,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早早跟素素把啥事都给办了!” “哥,我没有!” 两人一番笑闹之后,宋颀明显开朗起来。 而顺子则渐渐沉静起来,一双眼睛呆呆望着窗外,眼底埋藏着深深的眷恋。 他和陶展如正当情浓于水时骤然分开,心中自然有万分不舍。 此时宋颀提起陶展如,让他的一颗心又飞回了申沪,思念像潮水一般决堤。 然而,不管为国为家,还是为了师徒情谊,这一趟关外,他都必须来。 良久之后,顺子收回目光,对宋颀歉意道 “对不起了小白狐儿,让你辛苦了!” 顺子推己及人,估计宋颀这会儿也一定想素素想得很苦吧? 谁知宋颀一脸懵懂,没心没肺道“咱们哥俩,以后这种话一个字都不要提!” 不得不说,川口持史安排的这个包厢真是不错。 除了列车员把饭菜送到门外,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打扰。 第二天中午时分,两人顺利到达了奉天火车站。 在小西道门附近的奉天站下车,顺子和宋颀一脸好奇,四处张望。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关外的大城市。 张大帅经营奉天多年,想必十分繁华。 在这样一个大城市,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两人信步向南,行不多远,便是米国领事馆,向西则是倭国总领事馆。 看着倭国总领事馆的小门窄窗,宋颀嫌弃道“小鬼子个子矮,就把门窗弄得跟狗洞似的,还是米国大鼻子大气。” 顺子没好气道“都不是啥好东西!” 再往南,便是小鬼子修建南满铁路强行划走的附属地。 房屋排列整齐,道路就跟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齐齐整整。 街道上倭国人来来往往,有普通倭国侨民,也有浪人武士,偶尔还能听到远处军营操练的声音。 看到两人东张西望地走近,倭国人一个个神色不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还有几分警惕。 宋颀轻蔑地扫了远处的倭人一眼,低声道“哥,还是回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在这里我浑身别扭。” 其实从他们踏入关外的那一刻起,脚下的土地都已经成了小鬼子的殖民地。 国民政府已经对关外失去了控制,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能算是自己的地盘。 顺子低声道“赶走这些狗日的,这里都是咱们的地盘!” 两人转身向回走,经过翠花南胡同。 胡同口一溜排好几家小饭店,卖的都是当地小吃。 热腾腾的老边饺子和熏肉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宋颀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口水,“哥,俺这会儿有些饿了,咱们找地方吃点饭。” 顺子瞄了一眼几家小吃店,感觉熏肉大饼还不错,便径直走了过去。 走近几步他发现,在大饼旁边有家七星茶馆,暗红色的大幅店招在门外随风摇摆。 因为这店招做的比平常茶馆都要大,顺子不由向茶馆里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顿时停下了脚步。 店里的伙计给人端茶,用的竟然是宏门中的三把半香手势。 天下宏门是一家,要是有当地宏门帮忙,找人肯定要容易很多。 有了在申沪寻母的经历,顺子不再像以前一样,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只是不知道这个伙计的手势,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他回头朝宋颀道“小白狐儿,先别吃了,咱们先喝点茶解解渴。” 宋颀揉了揉肚子,“哥,空肚子喝茶,越喝越饿!” 话一说完,他瞄了一眼茶馆,立即明白了顺子的意思。 笑道“先喝点浓茶刮刮油水也好,不然还真吃不下去。” 两人到茶馆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西湖龙井。 少顷,店伙计拎着茶壶,拿了两个茶杯过来。 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宋颀,顺子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 店伙计食指圈起,拇指搭在杯沿上,剩下三指托在杯底。 标准的三把半香手势。 宋颀右手拇指在左手臂弯处碰了一下,伸手把茶杯接了过来,手型也是三把半香。 店伙计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又倒了一杯茶,递给顺子。 端茶的手势依然不变。 顺子用跟宋颀一样的方式接过茶杯,开口道 “三八二十一,何处寻商圻?” 把“洪”字拆开,就是三八二十一。 顺子的这句话,是天下宏门的通用切口。 只要是宏门中人,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对方是自己人。 果然,小伙计脸上露出了笑意,说道“二位先生,里边还有空着的雅间,请到里面喝茶!” 第184章 俺是个跑腿 小伙计笑吟吟地领着顺子和宋颀,到雅间坐下。 几分钟之后,雅间门被推开,一个粗壮大汉走了进来。 这汉子大概三十来岁,脸上挂着笑容,憨态可掬。 他冲着顺子和宋颀抱了抱拳,说道“松拍二枝分左右,中节洪花结义亭。” 顺子和宋颀立即拱手作答“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 对过了切口,双方都可以确定对方是自己人了。 粗壮汉子哈哈一笑,朗声道“兄弟我名叫许长生,是奉天宝春山的小幺满。兄弟贵姓?” 听了这话,两人立即明白,宏门在奉天有个叫宝春山的堂口。 这个许长生,是山门里的十排大哥小幺满。 小幺满属于宏门的外八堂,在十排大哥中排名最后一位,专门负责迎来送往。 人家已经自报家门,顺子就不好再藏着掖着。 他看着许长生微微一笑,说道“义兄问我姓和名,家居原住申沪城,李树成林花满地,花亭结义改姓洪。” “忠义堂前侍五祖,明月当空一剑飞。” 他这话的意思是我来自申沪,姓李,在山门大哥中排行第六。 明月当空一剑飞,是一个字谜,指的是“申”字。 申在宏门暗语中,是指数字六的意思。 许长生的脸色出现了一丝惊讶,朝顺子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龙华山六排镇山李大哥!” 顺子拱手回礼,“正是小弟李来顺!” 许长生看了看宋颀,问道“这位兄弟是...” 宋颀抱拳道“龙华山六排巡山宋颀。” “久仰久仰!”许长生看起来憨厚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 顺子招呼许长生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 “咱们初次见面,哪里谈得上久仰,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 许长生哈哈一笑,摇头道“你们兄弟在申沪雄风国术馆痛殴倭国武士,谁不知道?尤其是李哥你,划开了小鬼子的肚子,真是壮了咱华夏人的威风。” 这件事即便是在申沪,知道详细的人并不多。 这个家伙远在关外,他是怎么知道的? 顺子疑惑道“这消息怎么传过来的?” 许长生解释道“江湖中的事,传的要比街市坊间快得多。各地山门门主之间经常互通消息,还有大幺满专门收集各地山门信息。” “那件事,别人听了可能只是为了一时热闹,门内的人却会格外留心。” 这么说来倒也合理,毕竟有了电话、电报,信息传输已经远非几十年前可比。 所以他们刚到津门,冯礼就已经知道他把金陵荣门瓢把子给挑了。 顺子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咱们东北终究还是让小鬼子给抢了。” 许长生摇头,低声道“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咱们迟早要再抢回来!” 他这么一说,顺子和宋颀不由都高看了这个一脸油腻的家伙一眼。 果然宏门都是英雄豪杰,没几个人是软蛋。 许长生嘿嘿一笑“都这个时间了,两位六哥肯定饿了。兄弟就在这里招待二位,还请不要嫌弃小店寒酸。” 顺子和宋颀同时说道“打搅了贵山门已经不该,哪好意思再叨扰?” 两人起身要走,许长生变了脸色,着急道“兄弟干的就是招待兄弟们的行当,要是让你们走了,天下宏门怎么看宝春山?山主还不该活劈了我!” 宏门确实有这一条规矩,外地宏门来人,当地宏门不仅要好好接待,临走时还要送一大笔路费。 顺子看了宋颀一眼,笑道“那就听许大哥的,咱们就在这里随便吃点。” 许长生叫来伙计,收拾了茶壶茶碗。 不大一会,酒菜上桌。 熘肝尖、大盘鸡、锅包肉、猪肉炖粉条,摆了满满一大桌。 许长生招呼二人吃饭,有些自豪地说道“要是在外面,想吃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 “看到外面那几家小饭店没?那些面食只有倭人和满人能吃,精米饭则只供应小鬼子。咱们汉人,只能吃高粱小米,或者玉米碴子。” 宋颀有些不服,怒道“咱们进去吃,脸上又没写字,店家凭什么不卖?” 许长生摇摇头,“没有身份证明书之类的东西,店家是不敢卖的。不然的话,最轻都要脱一层皮。” “他娘的,小鬼子真是欺人太甚!” 顺子把筷子拍在桌上,狠狠骂了一句。 许长生笑着劝道“兄弟不要生气,吃饭吃饭!” 当下殷勤劝酒,招待极为热情。 吃了饭,顺子要走。 毕竟第一次见面,很多话还不方便说,也不放心说。 不料许长生说道“你们大老远从申沪赶来,肯定有事要办,哪有这么快就走的!” 许长生不容分说,带着两人到四平街吉顺旅馆住下。 “这处旅馆是咱们宝春山名下的产业,两位只管放心住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顺子和宋颀每日长街溜达,寻找有关李一川的消息。 许长生则每天为二人安排好三餐,殷勤周到。 没事跟顺子和宋颀聊天时,也不瞎打听,只是说一些道上传闻。 总而言之,就是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二人一连住了几天,都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这一天,许长生照例来给顺子和宋颀安排早饭,只是神色间有些闷闷不乐。 这跟他平时一脸憨笑的样子,大相径庭。 宋颀忍不住问道“许哥,这是遇到啥难事了?” 许长生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啥难事,只能是怪俺本事不够。” 顺子本不想多事,但吃人家的嘴短,还是问道 “什么样的难事,能难倒咱们宏门的十排大哥?” 许长生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左右,见旁边没人,这才低声道 “不瞒两位兄弟,其实俺是个‘跑腿’的。” 他说的“跑腿”,是宏门暗语,指的是窃贼。 顺子和宋颀在龙华山山门待的不算长久,这些基本的春典还是知道的。 两人心中均是一动,这个家伙难道知道咱们的身份?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看着许长生。 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许长生再次扫了一眼旅馆的就餐大厅,放低声音说道 “兄弟得到一个消息,大汉奸李凤翔昨天从附属地鬼子军营回来,带回大量倭元,要给鬼子军队采购粮食。” “只可惜我本事低微,没能力把这批倭元给下了。” 听到这话,宋颀的眼睛顿时放起光来。 要是能把小鬼子买粮的钱给下了,当真是大快人心。 顺子知道宋颀心意,刚要提醒他不要着急,谁知宋颀脱口说道 “许大哥,你放心,这事包在咱们兄弟身上!” 第185章 李家大宅 这个家伙精明起来滑得像泥鳅,冲动起来却又什么都不管不顾。 顺子拍了拍宋颀手背,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毕竟跟这个许长生认识才几天,他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 人家随便说几句话就信以为真,在江湖上迟早要吃亏的。 顺子朝许长生笑了笑,带着几分歉意 “许大哥不要在意,俺这个兄弟就爱冲动,其实咱哥俩的手艺未必就能及得上许大哥。” 在荣门,只有高手才称自己为手艺人。 那些不入流的下三重小贼,有谁敢称自己是有手艺的? 顺子说出手艺两个字,许长生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抬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笑道“你看我这脑子!前不久挑了金陵贼王的李爷,可不就是李兄弟么!” 顺子轻轻点头,也不否认。 这事既然宋颀已经夸下海口,他无论如何也得应承下来,不能让宋颀丢了面子。 但很多事情,必须问个清楚。 “许大哥,如今整个关东都被小鬼子控制,他们买粮干嘛要找一个汉奸?” 许长生道“关东人痛恨鬼子,他们直接买粮,很多粮商未必肯卖。” “李凤翔的汉奸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由他出面,不仅好买得多,价格也便宜些。” 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顺子追问道“这个李凤翔,是干什么的?” “这个家伙早先是奉天省参事,满洲国建国后,李凤翔愤然离职,一心经商。其实,这家伙暗中早就跟倭人勾结在一起。” 许长生一边说话,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宋颀好奇道“这个李凤翔,他又何必要玩这一出?” 许长生笑道“宋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他这就叫刀切豆腐两面光,在华夏人当中,着实收获了不少好感,如今生意做得贼大。” 顺子听他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反倒觉得更加可信。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这个李凤翔,住在什么地方?” 许长生道“离这儿不远,就在钟楼南边的灰市胡同,单门独户的大院儿,好找得很。” 顺子点点头,“今个白天咱兄弟俩先去认认地方,晚上再去踩盘子。” “那敢情好,说实话,俺就等着李爷你这句话呢,晚上咱一起去,那边前后街坊俺都熟悉。” 许长生赶紧把话头接了过来,显然对这事极为上心。 其实不管他说什么,顺子早已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不管这个许长生能不能靠得住,只要李凤翔真的是汉奸,这个买卖他都接了。 即便对方布下天罗地网,以他和宋颀的身手,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吃过早饭,顺子和宋颀来到灰市胡同,刚进胡同不远,便看到了一户大宅院,门上写着两个字李宅。 按照许长生所说的方位,这里定是李凤翔的宅邸无疑了。 两人到旁边大街上一家茶馆,在二楼要了个雅间,推开窗户一看,李家大宅的后院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两进院落,每一进都十分宽敞。 顺子把窗户关得只留一条缝,时时关注着李宅的动静。 过不多久,见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胳肢下夹着个皮包,走进了后院。 一名五十多岁的精瘦男子,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随着院门关闭,夹包男子朝精瘦男人微微鞠躬,“嗨,李桑,这里是增补的采购计划。” 顺子耳力本来就好,这里又没有街面上的嘈杂,因此把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夹包男子,显然是倭人,不然不会用桑这种称呼。 而他口中的李先生,自然是李凤翔了。 夹包男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递给了李凤翔。 李凤翔躬身接过文件,谄笑道“荣仓先生,请进屋喝杯茶。” “李桑,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叨扰了。” 倭人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李凤翔只是轻声说了声慢走,把倭人送到了前院便不再送。 顺子低声对宋颀道“这个李凤翔真的有问题,看来许长生说得都是真的。” 宋颀点了点头,低声道“这里看不清前院,我去打探一番。” 说罢,宋颀拿起一个背包走了出去。 转入旁边的小巷,宋颀已经换了一身破烂衣衫,头戴一顶破棉帽。 来到李宅大门口,宋颀用力拍打大门。 良久之后,院门打开,管家一看是个叫花子,立即用力关门。 宋颀立即用手臂挡住,乞求道“大爷,行行好,俺好几天没吃饭了!” 说话的同时,他一双眼睛把前院扫了个遍。 管家一声叱骂“臭要饭的,滚蛋!” 宋颀把脸一沉,“你要是这么横,俺今天还就不走了。” 他把手臂收回,坐在李宅门外唱了起来 “莲花开在水中央,花落人去水空茫。有钱不行仁义事,有朝一日钱败光!” “一更唱到二更头,我来唱个十二愁,不知唱得投不投...” 宋颀正要再唱下去,李宅大门忽然洞开,里面走出四名大汉。 四人走近宋颀,不由分说抓起他的四肢,用力扔出两丈多远。 “再不滚,弄死你!” 宋颀一身功夫在身,这一摔自然摔不到他。 他装作被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才挣扎着起身。 拍拍身上尘土,发现李宅大门已经关了。 他这才返回茶馆,对顺子说道“哥,已经看清楚了。没有狗,前院有八个看家护院的,手底下的功夫倒是一般,不过腰里都有枪。” 顺子点了点头,“这里白天没法下手,咱们晚上再来。” 当天下午,顺子和宋颀就在旅社养精蓄锐。 一直捱到凌晨两点,两人换了身衣服,悄悄下楼。 刚到一楼大厅,便见到许长生笑吟吟地坐在收银台边上。 “两位兄弟,你俩这就不够意思了,说好的带俺一起的。” 顺子笑道“这不是怕许大哥睡不好么,既然你没睡,那就一起去吧。” 出了旅社,到了一处僻静巷子,三人换了身夜行衣衫。 来到李宅院外,顺子朝许长生低声说道 “许大哥,辛苦你一下,在外面给咱们把风,一旦听到前院有动静,立即学一声猫叫。” 第186章 必须让他们睡了 此时三人落脚处,就在李宅第二进院落的围墙外边。 顺子侧耳听了听,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纵上了墙头。 他在墙上蹲下身子,向宋颀伸出手臂。 宋颀默契地纵身跃起,抓住顺子的手,顺子轻轻一提,宋颀也落在了墙顶。 墙顶虽然盖有薄瓦片,两人落脚后,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让许长生不由啧啧赞叹,自愧不如。 顺子把墙顶的瓦片揭起,把许长生的胖大身躯,也提到了墙头上。 “许大哥,这里视野开阔。” 说完,顺子和宋颀从墙顶跃下。 两人在院子里猫下腰,摸向主屋的墙边。 走出了一段距离,宋颀低声道“哥,这次怎么不让俺放风了?” 顺子道“这个许长生,咱们毕竟不知道他的根底,还是交给他吧。” 宋颀站定脚步,心里有些惊讶,许长生要是真有问题,这么做可就太危险了。 “哥,你是咋想的?” “我就是想看看,今晚会不会出状况。要是真有事,咱们以后要对这个许长生防着点。” 老张早就告诉过顺子,如今的宏门,早已和以往大不相同。 尽管龙华山的宏门兄弟大多忠义,别的山门未必都跟龙华山一样。 万事小心,才能少入坑。 宋颀还是感到有些不理解,低声问道“你就这么防人的?” 顺子低声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就那八个人八条枪,咱俩还能逃不出去?” 靠近了主屋窗前,顺子听不到屋子里面的呼吸声,便掏出小刀,挑开了窗户插销。 打开窗户,顺子更加确定,这间屋子没有人住。 为了保险起见,把窗户打开拳头宽的缝隙,顺子轻轻丢入一粒石子。 这在荣门,有一个专门说法,叫投石问路。 石子落地,在静夜里发出清晰的声响。 然而,屋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顺子确定,与这间屋子连着的另一间卧室,要么与这间屋子有门隔着,要么就是有段距离。 即便里边的人没有熟睡,也听不见这边的声响。 顺子这才放心地打开窗户,跟宋颀轻轻翻入房间。 虽说已是三月下旬,奉天依然贼冷,李宅还烧着热炕。 要是从李凤翔的卧房开窗进去,一旦冷风灌入,极有可能把他弄醒。 尤其是像李凤翔那个年龄,觉少,夜间更易醒来。 顺子选择从侧屋进去,正是这个原因。 两人进屋之后,穿过中间的客厅,摸向东边的卧房。 到了门边,顺子伸手推门,发现屋门已经反锁。 他当下收起小刀,掏出铁签,插入了锁孔。 这种深夜溜门撬锁的“吃洽子活”,最是考验技术。 一旦稍微弄出点声响,都可能前功尽弃。 顺子轻轻拧动铁签,细心感受着锁簧的变化。 待锁簧拨动到位后,轻轻一拧,打开了房门。 将房门推开尺许,顺子正要闪身进去,不料门框铰链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老李,刚才啥声响?”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听音色,年纪应该跟李凤翔相仿。 宋颀连忙在屋外搓动了两下竹筷,发出老猫咂吧食物的声音。 女人听见声音,心中释然,自言自语道“这个咪咪,老是半夜偷东西吃。” 这时李凤翔的声音响起,“你说,不会是咱家招贼了吧?” 说罢,估计是自己觉得好笑,嘿嘿干笑了两声。 女人道“有人有枪守着,哪个小贼不要命了敢来?” 李凤翔道“你还别说,自从钱弄回来,我这天天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出息,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心跟针眼儿似的。” “嘿嘿,”李凤翔干笑一声,“媳妇,钱都放好了吧?” 女人说道“就在床脚的烟道边上。要不,你再起来看看?” 这汉奸两口子还真够辛苦的,替小鬼子办事,那叫一个兢兢业业。 顺子心中暗骂一句,侧身缓缓进屋。 在背靠墙边的那一刻,顺子心里猛然一惊。 凌晨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年龄再大,这个时候也该入睡了。 难道他们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无论怎样,今晚都得让他们睡了! 他取出迷药的解药,放入口中,朝门外的宋颀身上点了三下。 宋颀立即会意,背过身蹲下,取出一根火柴在鞋面上擦了一下。 不等火柴完全燃起,宋颀立即敞开衣襟挡住光线,取出一支装有迷药的香烟点燃。 狠狠抽了一口,将浓烟徐徐吐进屋内。 过了一会,屋里传来李凤翔夫妻二人均匀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迷药这玩意儿确实好用。 老张过去最不屑于用这玩意,说没有技术含量,体现不了手艺。 顺子一开始对使用迷药也很排斥,但经不住宋颀一再在耳边念叨。 现在想来,宋颀的想法还是对的。 就今晚这个情况,即便是在门边上守到天亮,李凤翔夫妇也未必会睡着。 在白天踩盘子时,顺子二人便看得真切,李宅第二进院子的主屋东侧,有一个高大的烟囱。 那是烧炕用的。 尽管顺子对关外的大炕不熟悉,但也能猜得出,烟道必定从东边山墙通过来。 李凤翔夫妇的火炕靠东边山墙而砌,在炕西头和墙体之间留着一段空隙。 顺子摸过去极尽目力察看,果然在炕头与西墙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手提箱。 李凤翔媳妇儿说的都是真的?顺子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必须打开箱子看个仔细,若是这箱子有诈,必须立即逃走。 因为这足以说明,他和宋颀已经中了人家的圈套。 他拿出手电筒,把光线调到最弱,叼在嘴里。 拿过箱子一看,左右各有一个三位数字的密码锁。 这种密码锁,在顺子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左右双手同时轻拨转轮,不到五秒,轻轻按动锁扣,啪嗒一声,箱子打开。 手电筒的微弱光线照在箱子里,一沓沓花花绿绿的倭币呈现在眼前。 顺子随机挑出一沓,捏住中间一张摸了摸,感受倭币纸张的质感。 因为之前已经摸过不少倭币,凭借敏锐的手指触感,顺子可以肯定,这沓倭币绝对是真的。 他又摸了另外几沓,也都是真的。 这趟买卖做得可太轻松了! 顺子合上箱子,对宋颀低声道“走!” 两人还没到门边,就听前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接着便是阵阵呼喝“抓贼啊!一个都别让跑了!” 第187章 那些钱飞不了 顺子立即返回身,把箱子放回了原处。 宋颀不解问道“哥,干嘛放回去,等他们赶过来,咱们早走了!”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再强行拿走,那就不是贼了,那是匪。咱们不能越界!” 顺子答了一句,拉起宋颀就走。 宋颀嘟囔道“反正都是汉奸手里的,管他那么多,敞开了干得了!” 顺子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顾向外走。 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还不能跟宋颀说破。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许长生身上有几分古怪。 得借着这件事,把他给弄明白了。 两人从进屋的窗户窜出,沿着墙根下面,快速摸向围墙。 刚到围墙边上,后院的电灯亮了。 顺子抬头一看,在围墙上放风的许长生不见了! 而此时,从前院冲进后院四名大汉,人人手里拿着盒子炮。 这四人,径直冲向主屋方向。 顺子和宋颀脚下猛然发力,双双从围墙顶上越过。 待那四名大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院外。 李宅的院墙并不太高,之前进来时,在许长生面前,顺子和宋颀都隐藏了实力。 脚步落地之后,顺子扫了一眼左右,还是不见许长生。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前院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声音凄惨,在深夜显得格外瘆人。 顺子听得出来,那是许长生的声音。 他怎么去了前院? 难道是被人拖过去的? 顺子只是觉得这人有些古怪,并不能确定他就是坏人,或者说跟李凤翔有什么瓜葛。 这个时候要是对他置之不理,那就太不仗义了。 他对宋颀道“小白狐儿,咱去救人!” 两人来到前院,翻过院墙,就见昏黄的灯光下面,四名大汉正在围殴许长生。 许长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也不知究竟伤成了啥样。 两人向四名大汉飞奔而去,他们脚步轻捷,到了跟前,那四人才听到动静。 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把手伸到腰间去掏枪。 不等他们摸到枪柄,就感觉眼前人影一闪,腰间已经空空如也。 四人一阵错愕,真是见了鬼了! “干他娘的!” 顺子一声低喝,跟宋颀二人拳脚齐施,瞬间将还没回过神的四人打翻在地。 他二人一人抓住许长生一只手一只脚,飞快奔向围墙。 待距离围墙还有不足两丈,顺子低声道“一、二、三,起!” 两人竟提着一百七八十斤的许长生,硬生生越过了前院围墙。 许长生只觉得耳畔生风,突然噗的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他心道这下完了,没被打死,也该被摔死了。 谁知竟然落地轻柔,没有丝毫痛感。 他这才发现,手脚还被两人提在手中。 就听李来顺说道“小白狐儿,把这胖熊放到俺背上。” 还胖熊,真当俺被打晕了? 许长生双眼已经被血水糊住,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扶上了一副宽阔的后背。 接下来就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子不是刮蹭到围墙,便是撞击到路灯杆子。 他心中暗骂你小子跑得快是快,能不能先看清路? 对方就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顿时停下了脚步。 “听你这呼吸,早就醒了。下来试试自己能不能走!” 顺子说完,就把许长生从后背上放下,手扶着腰,直喘粗气。 许长生被打得看起来惨,其实都是皮外伤,身子并无大碍。 他站在地上活动活动腿脚,抬起衣袖擦去眼上血迹,挣扎道试,自己走...应该能撑住...” 当下,他跟在二人后面,一瘸一拐,返回吉顺旅馆。 到了旅馆楼上,顺子和宋颀给许长生检查伤势,发现这家伙的胖脸被打得跟猪头似得。 尤其是鼻血,流的满脸都是。 好在样子虽惨,却没有明显的伤口。 顺子满怀歉意,对许长生说道“许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受累了,赶紧找个房间躺下,好好养伤。” 把许长生扶去休息,两人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宋颀一脸坏笑,朝顺子道“哥,这身子不行了啊,是不是被嫂子掏空了?” 顺子低声道“俺故意的,老是背着他,他倒是舒服了。” “你就没瞧见,俺把他放下,他照样能走。照理说,他但凡是个汉子,就不该这样。” “哥,你是怀疑他有问题?” 宋颀满脸疑惑,“那他干嘛让人把他打成这样,不是找抽么?” 他这话说的,让顺子心里也有些犯迷糊。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有问题,他不去,反倒没有这些幺蛾子。” 许长生死乞白赖非要去,去了就拖后腿,这让顺子不由得不怀疑。 宋颀有些惋惜地说道“哥,多好的机会,那一箱子倭币,差不多就到手了啊!” 顺子嘿嘿一笑,说道“小白狐儿,放心吧,我盯上的东西,绝对跑不了。” 他继续放低声音说道“我怕他们留有后手,拿了箱子,咱们再回旅馆,有可能就是进了龙潭虎穴。” “人家要是想搞你,没拿箱子,旅馆一样也可以是龙潭虎穴。然而,并没有。”没拿那一箱子钱,宋颀耿耿于怀。 顺子安慰道“万事多留一个心眼,才能确保平安无事。放心吧,俺保证,那些倭币飞不了!” 宋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顺子道“只能见机行事了。天一放亮,你去监视那老汉奸,俺去准备几个箱子。” 天亮之后,顺子和宋颀分头行动。 宋颀照例去茶馆盯梢,顺子则去准备需要之物。 当天晚上,两人回到旅馆。 宋颀低声道“今个俺监视了一天,李宅的管家去了火车站,买了两张火车票。都是明天下午两点半,去往新民县的。” 新民距离奉天很近,地势平坦,是奉天省有名的产粮大县。 顺子估计,李凤翔这是准备出去买粮了。 最好是在李凤翔登上火车之前下手,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经过昨晚的那一出,李凤翔肯定已经加强了防范。 再想入宅偷窃,难度可想而知。 第二天顺子索性和宋颀就在旅馆睡觉,吃过午饭后,两人这才一人提着一个手提箱,早早赶往火车站。 只是这时顺子戴上了佐藤健男人皮面具,宋颀也刻意修饰了一番。 与以前不同的是,两人都在唇上粘上了一撮小胡子。 第188章 炫一次牌技 奉天火车站为倭人所建,取名为奉天驿。 此时暖阳高照,春风和煦。 车站广场上聚满了旅客,摆摊卖零食的到处都是。 尤其是玩杂耍的区域,早被旅客围得水泄不通。 一些小贼挤在人群中,专挑那些看得入神的旅客下手。 顺子瞄了一眼,便看到六七个小贼,有的用自己身体遮掩,有的则由同伴掩护,把手偷偷插进旅客的衣兜。 他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这些跑趟子活的小贼,基本没什么手艺可言,眼力也差得很远。 有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掏了一个兜,却一无所获。 有时旅客身子一动,他们便像惊弓之鸟一样,迅速把手收回。 下手慢,胆气也不够。 也不知他们的爷叔是怎么教的。 其实顺子虽为荣门中人,对荣门底层的事儿了解并不太多。 不管关内还是关外,凡是能称叔的贼头,手下至少都有几十上百的徒子徒孙。 这些人大多只学了些皮毛,便被爷叔逼着出去做买卖,所得的钱财也都要全部上交。 爷叔再根据每个人的表现,给予奖励。 谁若是敢私藏,一旦被发现,轻则一顿毒打,重则断手断脚。 这些小贼看似有所斩获,实则每个人能分到手的并不多。 所以尽管他们成功率不高,而且担着极大的失风风险,一个个依然锲而不舍。 宋颀看着这些小贼,嘴角带着笑,不停地摇头。 顺子在他耳边道“没啥好看的,赶紧进去。” 两人并肩走进候车大厅,用倭语谈笑风生。 在走进大厅的那一刻,顺子的目光便已经扫过了大厅的角角落落。 在新民方向后车牌下方的座位上,坐着李凤翔和他的管家。 在他们的旁边,衣着各异的八名大汉看似随意的坐着,实则目光中带着警惕。 此时刚刚下午一半点,距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 李凤翔正在和管家聊天,那八名护卫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好像跟他们不认识一般。 那个手提箱,就放在李凤翔的腿边。 顺子和宋颀对这些人熟视无睹,谈笑自若地到李凤翔身边坐下。 管家朝两人皱了皱眉,但听到他们说的是倭语,眉头立即舒展,朝他们谄媚地点头示意。 顺子看了他们一眼,神色傲然,只是微微点头。 待气势拿捏十足之后,这才用“生硬”的汉语缓缓问道“你们是...” 管家连忙起身,鞠了一躬,媚笑道“这是我家老爷,李凤翔,李先生!” 李凤翔连忙起身,朝顺子和宋颀鞠躬,自我介绍道“在下李凤翔,请多多指教。” 说完,伸手想跟顺子握手。 顺子微微一笑,伸指尖跟他一握即分,用倭语说道“原来是李桑,在下佐藤健男,曾听板垣将军说起过您。” 他转身指了指宋颀,“这位是我的随从,小林正合。” 到了奉天这几天,顺子早已知道,倭军驻奉天的最高长官是板垣良吉。 板垣良吉是少将旅团长,顺子一提他的名字,李凤翔的神色变得更加恭敬。 谄笑道“原来是佐藤先生,小林先生!” 顺子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痛骂李凤翔。 好好的一个人,干嘛活得跟狗一样。 一点尊严都没有。 同时也在心中暗暗高兴,既然李凤翔把他和宋颀当做倭人,防范意识肯定会大大降低。 顺子示意大家坐下,跟李凤翔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 李凤翔这人虽然没有气节,但行事极为谨慎,对自己去新民究竟做什么,竟是只字不提。 说了一会话,顺子觉得太无聊,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对李凤翔道 “反正时间还早,咱们打几牌玩玩。” 李凤翔连连摇头,“在下从来不玩这个,很抱歉,扫了阁下的兴。” 顺子摇了摇头,随后扬起手中扑克,用汉语对旁边八人道 “有没有会玩牌的,一起玩儿!” 那八人知道李凤翔想讨好倭人,刚有人想点头,却瞧见李凤翔朝他们频频使眼色。 几人连忙摇头,均表示自己不会。 “纳尼?这么多竟然没人会玩牌?” 顺子顿时兴味索然,一脸的扫兴。 他当即炫起了洗牌技艺,双手间纸牌翻飞,哗哗作响。 “既然都不会玩牌,那咱们就玩个简单的。” 他看了李凤翔一眼,笑道“李桑,你随便抽一张出来,看看我猜得对不对。” 说完,他就把扑克牌伸到了李凤翔面前。 李凤翔本不想分心,但顺子的这个要求实在不好拒绝。 只得伸手到那一摞扑克当中,随意抽取了一张。 他看了一眼,用手捂住,等着顺子说出牌的花色和大小。 顺子指了指旁边的管家还有那八名大汉,“让他们都看看,做个见证。” 李凤翔随即把扑克背面对着顺子,把牌朝其他几人亮了一下,微微笑道 “佐藤先生,您猜猜看。” 顺子笑道“你们要不要押个注,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 李凤翔不知顺子跟板垣良吉是什么关系,哪里敢有半分得罪。 他掏出五倭元,放在手提箱上面。 他这注押得不大不小,分寸掌握得极好。 顺子看了其他人一眼,问道“还有没有押的?” 李凤翔一个眼色丢过去,管家押了一元,其余八人中有两人各押了一元。 顺子嘿嘿一笑,“我要是猜对,这些钱就都是我的了。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都说没意见,顺子于是说道“黑桃8,对不对?” 李凤翔把牌亮开,果然是一张黑桃8。 顺子毫不客气地把钱拿过来,随后把扑克拍在箱子上。 他指了指李凤翔身边的管家,“我自己洗牌,有点欺负人。这位先生,你来洗牌。” 管家是个好赌的,拿过扑克熟练地洗了两把,认为把牌已经全部洗乱,这才交到顺子手上。 顺子对李凤翔道“李桑,还是你来抽。” 李凤翔只得又抽了一张。 顺子道“这次还有没有人押注?” 李凤翔还是只押了五倭元,管家这次信心十足,也押了五倭元。 见管家加大了押注,那八人按捺不住,围了过来,纷纷掏钱押注。 其中一个急性子,对顺子说道“佐藤先生,猜吧!” 第189章 啥变态都有 这人瞧得清清楚楚,顺子全程没有摸牌,他不信顺子这次还能猜得中。 管家看着顺子,也是一脸笑意。 以为这一次,是必胜之局。 李凤翔狠狠瞪了管家一眼你个王八犊子,谁的钱你都想赢,等会再跟你算账! 这会儿佐藤先生正玩在兴头上,他可不敢扫了兴。 那名大汉催促之后,其余几人也都连声催促。 “猜呀,快猜!” 旁边旅客看这里玩得热火朝天,也都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顺子微微一笑“红桃j。” 李凤翔把牌翻开,果然是一张红桃j。 几名大汉摇头叹气,管家连连咋舌 “真是奇怪,佐藤先生,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顺子笑道“这是我的压箱底本事,可不能轻易告诉你!” 其实在管家洗牌之时,他已经看清楚了每张牌的穿插方式,并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记住了每张牌的位置。 这项本事,他在女山湖卧牛谷,练功之余,苦练一年多才练成。 管家有些不服气,说道“佐藤先生肯定是认识牌,不然的话,绝不可能。” 顺子收起牌,笑道“你带牌了没有?” 管家正要说带了,却被李凤翔偷偷一个眼神制止。 这些倭国大爷,逗逗他们开心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得罪。 这时人丛中早有乘客举起一副扑克,大声道“我这有,崭新的!” 顺子朝管家道“你去拿过来!” 不等管家起身,早有护卫把牌拿了过来。 他们这边玩得热闹,却把宋颀愁坏了。 他带的手提箱,跟李凤翔的一模一样。 两人原先计划好,进了候车大厅,见到李凤翔后,故意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把李凤翔的手提箱调包。 这也是荣门常用的偷窃手法。 可是哥啊,你玩牌就玩牌,让大家把注都押在箱子上,这叫我怎么下手? 谁知顺子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对李宅的那名护卫招招手,“把牌打开,我验一下牌!” 那名大汉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经常混迹于赌场,知道有些厉害的老千,只要牌一沾手,就能在牌上做上记号,或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牌换了。 他一时之间踌躇不决,不知该怎么办。 顺子笑道“放心,我不碰牌,只许把牌打开我看一眼。” 那名大汉用手一抹,把一副扑克打开成扇面,递到顺子面前。 顺子看了一眼,说道“行,没问题。洗牌吧!” 管家接过牌,前前后后洗了好几遍,把牌递给顺子。 顺子把手一推,笑道“我不碰牌,李桑,你随便抽一张!” 李凤翔有些无奈,这些个倭人,什么样的癖好都有。 有的嗜杀,有的好色,有的好赌,啥变态的都有。 他虽极不情愿,还是抽了一张牌藏在手中。 顺子看向大家,高声道“这次还是一样,猜对了钱归我。猜错了,你们押多少,我赔多少!” “快点啊,下注了,下注了,手快有,手慢无!” 在他一番吆喝之下,众人纷纷下注。 尤其是管家和李宅的护卫,连输了两把,心里早已不服。 他们纷纷在心里较劲,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这一把看你怎么赢! 管家和八名护卫都下了大注。 战场上咱赢不了小鬼子,赌台上难道也赢不了? 顺子等他们都下了注,对外围的人群道“还有没有下的,大家一起玩,那才叫热闹。” 他一口生硬的汉语,这样极力吆喝,有一种让人啼笑皆非的喜感。 在他的蛊惑下,有几名旅客纷纷掏钱下注。 顺子对李凤翔歉意一笑“李桑,你这箱子太小,换我的大箱子!” 他话音未落,已经将李凤翔的手提箱推到了自己身后,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大箱子,推到了面前。 这么一划拉,他已经感受出来,这箱子跟李凤翔炕头放的,不仅外观一样,分量也是丝毫不差。 众人下注的钱,也都被他移到了自己的箱子上面。 李凤翔双手捂着牌,见自己箱子被挪走,立即将手提箱用脚尖勾了回来。 殊不知,就在这一推一勾之间,他的手提箱已经被宋颀调包。 接下来,就要看顺子怎么脱身了。 对宋颀的手法,顺子有足够的信心。 在临来之前,他们已经演练了很多遍,直到宋颀手法快得平常人无法察觉,这才作罢。 这种调包手法,在荣门有一种说法,叫“硬调”。 就是利用自己的手速,趁人不备,强行把别人的包裹行李给换了。 还有一种,是“软调”。 比如火车的行李架上,羊祜已经放好了自己的行李。 羊祜,指的是行窃对象。 跑轮活的把事先准备好的外观差不多的行李,放在旁边。 等到下一站火车停车前,不由分说拿起羊祜的行李就走。 若是没被发现,这买卖就算做成了。 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有失风的危险。 大不了说一句对不起,不小心拿错了。 物归原主便是。 所以,这种“软调”的偷窃手法更为隐蔽,也更常见。 大家出门在外,对这样的偷窃,要小心防范。 言归正传。宋颀手提箱到手之后,最好的办法是立即转身离开,脱离现场。 顺子在里面,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捉贼拿赃,顺子手里没有赃物,又有倭人的身份做保护伞,没人敢拿他怎样。 就在宋颀准备离开之时,立即发现不妙,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凑到顺子耳边,低声道“咱们被人盯上了!” 顺子心里一紧,怎么会这样? 自己和宋颀乔了装,而且过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 以自己和宋颀的反追踪能力,怎么可能在这里被人盯上?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大声问道“还有没有押的?没有押的,我就猜了啊!” 李凤翔连忙道“佐藤先生,你赶紧猜!” 这么多人围着,他带那么多钱在身边,着实有些不放心。 顺子笑道“这一次是方块10,开牌吧!” 李凤翔把牌亮开,果然丝毫不差。 这一次,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顺子和李凤翔,害怕他们换牌唱双簧。 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做不了假。 真是奇了怪了! 顺子嘿嘿一笑,把手提箱上面两百多倭元和大洋全都装了起来。 在一片唉声叹气中,顺子笑道“大家还要不要玩?” 正在这时,闸口的铁门打开,车站工作人员拿着喇叭喊道“新民、锦州方向,检票上车!” 大批旅客纷纷起身,涌向检票闸口。 第190章 这箱子,俺必须搜一搜 围观的旅客瞬间走了大半。 他娘的,这个小鬼子太邪门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鬼子是真他娘的阴坏,明知道自己稳赢,还不停地忽悠大家押钱。 老子再也不上当了! 抱着同样的想法,旅客们走得一个比一个快。 这个时候,李凤翔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人围着,让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他站起身,拎着手提箱,在管家和护卫的簇拥下,走向检票口。 这个箱子,里边装的全都是废旧书本,重量跟原来的箱子差不多,李凤翔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顺子回身对宋颀道“咱们分开走!你要小心,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其实,在玩牌时,顺子也早已发现,有七八个人在盯着他们。 两人从人丛中挤出,宋颀拎着箱子立即离开。 顺子则提着大箱子,悠哉悠哉离开候车厅。 果然,在宋颀离开候车厅后,立即有七个人围了上去。 宋颀加快脚步,穿过车站广场,迅速进入小西道门。 在他身后,七个人紧追不舍。 宋颀跟着顺子练了这么久的轻功,虽说比顺子还有差距,但比这些人要强太多。 要想甩开这些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然而,他却不用全力,总是跟这些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身后的七人,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跟宋颀差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其中一人喘着粗气,对身边几人道“兄弟们,别歇气,咱们散开点,把他逼入北小西胡同!” 其余六人立即分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加快脚步向宋颀包抄过去。 宋颀见其他几个方向已经无路可走,只得闯进北小西胡同。 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两人,站立在狭窄的巷道正中,一脸不善地看着宋颀。 宋颀停下脚步,想要回身时,身后的七个人已经追了上来。 领头的一人一脸横肉,眼睛像铜铃一样,又圆又大,凶神恶煞一般。 他瞪着一双圆眼,朝宋颀冷笑道“小子,装得倒是挺像,老子看你今天还往哪里跑!” 宋颀怒视着圆眼男,骂道“八嘎!老子装什么了?!” 圆眼男嘿嘿一笑,“装扶桑人还上瘾了是吧?你要是有种,就把你的身份证明书拿出来看看。” 宋颀不由心中一凛,看向圆眼男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在华夏,只要不是汉奸,要么称倭人,要么说小鬼子,很少有人把东洋人称为扶桑人。 这一群人绝对有问题。 他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身份证明书,丢给圆眼男。 “睁大你的狗眼,给老子看仔细了!” 圆眼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把身份证明书打开,看看照片,再看看宋颀,不由脸色微变。 照片和真人,还真是同一个人。 圆眼男心有不甘,忍不住问道“怎么照片上没有胡子?” 宋颀骂道“八嘎,老子突然想留胡子了,不行?” 圆眼男气势立即矮了几分,问道“那你跑什么?” 宋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圆眼男,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智障,一帮人不怀好意地追你,你不跑?” 圆眼男被他怼的一时语塞,别说,这个家伙话虽然难听,却很有几分道理。 可他如果是扶桑人,为什么不去铁路附属地,而是来了这里? 不管怎么样,这个家伙去了候车厅却没上车,肯定有问题。 上面的人下了死命令,说是有两个人要偷李凤翔的箱子,并且务必要把这两个人抓获。 这家伙手里的箱子跟李凤翔的一模一样,又刚刚从李凤翔身边离开,不是他还能是谁? 万一搞错了,大不了道个歉。可要是让这家伙跑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圆眼男犹豫片刻,对宋颀道“俺不管你是谁,今儿个你这箱子,俺必须搜一搜!” 宋颀立即变了脸色,“搜老子的箱子?凭什么?” 见到他这副神色,圆眼男更加笃定,他手里的箱子就是偷来的。 “俺怀疑你这个箱子有问题!” 宋颀嘴角翘起,露出一抹邪笑,“老子要是不给搜呢?” 圆眼男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他双手一挥,其余八个人立即围了上去。 宋颀表现得有些惊慌,伸手制止那八名手下,对圆眼男说道 “想搜我的箱子可以,要是搜不出可疑的东西,你得给老子一个交待!” 圆眼男冷笑“你想要什么交待?” 从宋颀惊慌的表情,他已经断定,宋颀手中的箱子,就是之前李凤翔携带的那一只。 想拿话来吓唬老子,你当老子都是吓大的? 只要搜出来东西能对上,即便你是扶桑人又怎么样? 交给上面的人,让你们扶桑人自己掰扯去! 宋颀的目光从九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要是搜不出可疑的东西,你们每个人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喊三声爷爷!” 这个交待不用花一分钱,只是丢了点面子而已。 在扶桑人面前,面子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怎么可能输呢? 大家可都看得真真的,这个家伙从李凤翔身边走后,出门就跑,不是心虚是什么? 圆眼男嘿嘿一笑,“就依你说的,麻溜的,把箱子交出来!” 宋颀把箱子丢在面前三四步远的地方,眼神中满是担忧。 圆眼男朝一名手下挥了挥手,“赵二,你来开箱!” 赵二到箱子跟前,掰了一下锁扣,发现锁扣纹丝不动。 他对圆眼男道“孙老大,这是密码锁,咋办?” 孙老大看了宋颀一眼,带着几分戏谑问道“这位先生,密码多少?” 别人的箱子,你要是能知道密码,那真是怪了。 装,看你还怎么装! 不料宋颀淡定说道“左边123,右边456。” 赵二按照宋颀说的,将数字拨动到位,按动锁扣。 啪嗒一声,密码锁开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孙老大听来,却好似炸雷一般,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但他仍然不死心,对赵二道“把箱盖掀开,让大家看个仔细!” 第191章 双重调包 赵二抓住箱盖把手,用力一掀,把箱盖彻底掀开,摊放在地上。 众人凑过去定睛一看,顿时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哪里有什么成沓子的倭元,就只是一件叠得平平整整的衣服! 孙老大只感觉自己浑身冷汗直冒,头发都竖了起来。 钱呢?说好的十万倭元呢? 难道这个家伙费这么大劲儿,就只是去玩的? 鬼才相信! 他走到箱子跟前,伸手抓起衣服抖开。 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和服,而在衣服的下面,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是这样? 孙老大感觉有点懵,但他反应极快。 扶桑人岂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不赶紧跑还等什么? 他转身就要走,不料棉衣后背被人牢牢抓住。 “就这么走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孙老大正要奋力挣脱,却感觉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正抵着他的后脑。 是枪! 他的感觉很敏锐,也很准确。 此时,宋颀正拿着从川口持史那里缴获来的鸡腿儿撸子,指着他的脑袋。 桑爷爷命!” 孙老大两股颤颤,冷汗顿时从额头流了下来。 此时的关东,华夏人的命在扶桑人面前一文不值。 杀了也就杀了。 孙老大怎么可能不怕。 而他的那些手下却不管这么多,撒开腿就跑。 刚跑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我倒是想看看,是你们腿快,还是子弹快!” 孙老大的八名手下立时止步,转回头看向宋颀。 只见宋颀正拿着枪指着孙老大脑袋,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立即跪在了地上。 “爷爷,爷爷,好汉爷爷,多有得罪,小的们给您赔不是了!” 这些家伙风向转得真快,前一刻一个个还不可一世,这会儿就磕头如捣蒜了。 宋颀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直接踢了孙老大一脚,“到你了!” 孙老大转过身,朝宋颀跪下,恭恭敬敬地喊了三声爷爷。 宋颀把眼一翻,收起枪骂道“都他娘的滚蛋!” 这些个汉奸,宋颀见到他们就来气。 顺子交待的不能发生冲突,早被他抛之脑后。 待几人走远,宋颀随手把箱子扔到垃圾堆,快步走出北小西胡同。 待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返回吉顺旅社。 在返回的路上,宋颀在心里越发佩服顺子。 这一手双重调包计,真是绝了! 半个多小时前,候车厅。 在旅客涌向检票口的那一刻,顺子立即转身。 迅速在自己的箱子上一拍,一个跟宋颀手中一模一样的箱子,从他的大箱子下面脱离出来。 他把大箱子的空壳,往宋颀的箱子上一罩,空壳与箱子立即合二为一。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宋颀手中的箱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变了身。 而那个装满倭元的箱子,则到了顺子手中。 他的这一手,在荣门中也是有说法的,叫罩棺材。 只不过平常的罩棺材,并不是这么用的。 而是把中空的箱子底部的一面去掉,趁羊祜不备,把空箱罩在羊祜的箱子上,把想要下手的箱子顺走。 只要手法够快,别人根本就发现不了。 就算别人事后发现箱子丢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窃贼的大箱子上。 第一次,宋颀用一模一样的箱子把李凤翔的箱子调包。 第二次,则是顺子用罩棺材的手法,将宋颀调包过来的箱子,再次调包。 他策划的先后两次调包,就是为了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顺子从始至终都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担心这是有人在中间做局。 现在箱子到手,他并不能确定,这个箱子就是李凤翔床头的那一只。 一定要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打开箱子看一看。 如果箱子是假的,则足以说明许长生有问题。 而吉顺旅社,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待了。 可他刚走出候车大厅,就发现有两个人盯上了自己。 这两个人,一人穿着长风衣,一人穿着一件对襟棉袄。 这些人还不算太蠢,没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没有把所有人都派去追踪宋颀。 但是,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和宋颀可疑的? 这个谜团在顺子心中一直没有解开。 顺子心中冷冷一笑,正愁找不到人解开谜底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当下他对追踪的两人视而不见,步履依旧从容。 从火车站向南走出一段路后,他向右一拐,快步走进关帝庙胡同。 他从眼角余光发现,身后两人已经紧紧跟了上来。 顺子加快脚步,走到一处墙角,闪身躲到了一处大宅的墙角。 这个地方左右无人,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听到脚步声近,顺子把箱子放在墙角,猛然现身,身子从两人中间穿过。 待他站住脚步时,两人腰间的配枪,都到了他的手上。 顺子把两支盒子炮在手里晃了晃,朝二人冷冷道 “说,是谁派你们跟着老子的!” 风衣男子争辩道位爷,讲讲道理好不好,咱们正巧也要路过这里。” 顺子看着二人,一阵冷笑,“还在狡辩,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不会说实话!” 他把两支盒子炮插在腰后,右手一抖,手指间出现了一片薄薄的刀片。 顺子右手连连挥动,风衣男右臂袖子立即变成了片片碎布,半截赤裸的右臂露在外面。 “再不老实,老子把你右手的皮肉全都给剔了!” 风衣男脸色大变,迅速退后一步,挥拳击向顺子面门。 顺子微微侧身,右手迎着风衣男拳峰探出,瞬间在他拳面上划出十几道口子。 风衣男的右拳,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啊~”风衣男一声痛叫,挥拳再想出击,却见顺子的手又迎了上来。 他心中一阵抽搐,本能地缩回了拳头。 于此同时,棉袄男在顺子身后,挥拳击向顺子后脑。 这一拳势大力沉,要是打中了,顺子非死即晕。 谁知顺子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侧身避开,回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从上到下,将棉袄男的对襟棉袄从领口到下摆,连同内衣齐刷刷地划开。 棉袄男立时感觉一股冷风灌入怀中,他低头一看,胸膛和肚皮,全都露在了外面。 而自己,竟然毫发未损。 他正在错愕之际,却发现顺子猛然疾退数步,将盒子炮握在了手中。 因为在全力应对两人的同时,顺子突然听到了不属于他们三人的脚步声! 第192章 帮俺打听一个人 这时一个粗壮的身影从一处宅院的小门旁边闪出,朝着风衣男和棉袄男扑去。 这个身影太熟悉了,是许长生! 顺子微微一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许长生此时动作十分灵活,不再是憨憨的模样。 在顺子一愣神的当口,双手短刀分别刺入了风衣男和棉袄男的胸口。 棉袄男哼都没哼一声,就缓缓倒在地上。 风衣男则一脸诧异地看着许长生,刚想说话,却被许长生伸手按住汩汩冒血的嘴巴向后一推,立时栽倒在地。 身体不断抽搐,渐渐没了呼吸,鲜血将地面染得一片殷红。 “想杀俺兄弟,先过老子这一关!” 冲着两具尸体狠狠骂了一句,许长生转过脸面向顺子,又恢复了一副憨憨的模样。 “李爷,李兄弟,你没事吧?” 老子费了好大劲把两个人弄到这里,你一出手,就把他们宰了,你说老子有没有事? 顺子脸色煞白,看了许长生一眼,冷冷说道“没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长生道“旁边这栋宅子的主人是我的朋友,真是巧了。兄弟你要是在咱奉天出了意外,俺许长生以后在道上可就臭了!” 他见顺子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连忙拉起顺子,“咱们杀了人,不能被人撞见,赶紧走!” 什么叫咱们杀了人,明明是你一个人杀的。 顺子到墙角提起手提箱,返回身来。 许长生道“兄弟,跟俺走,这奉天的大街小巷,没有俺不熟悉的!” 杀人灭口之后,还能这么从容坦荡,顺子不禁佩服起了许长生的演技。 他面露冷笑,老子今个就跟着你,看你把老子往哪里带! 要是去往军营或者警署,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然而,许长生的表现,跟顺子预想的并不一样。 他领着顺子在胡同中七拐八拐,竟从第一小学后院墙外穿出,过马路,直接去了翠花南胡同。 到了七星茶馆,许长生直接领着顺子进了包间。 不等许长生坐下,顺子就问道“许大哥,你怎么知道巷子里的人是我?” 许长生嘿嘿一笑,对顺子道“兄弟,不瞒你说,你和宋兄弟离开吉顺旅社时,俺就认出你们来了。” “你俩虽说面容有了变化,可身高,走路的姿态一点没变。” 这话说得顺子心中一惊,还真是这个道理,以后要想易容骗过认识自己的人,不仅容貌声音要改,走路的姿势也要跟着变。 甚至连自己平常不经意的一些习惯性小动作,都要彻底改掉。 这么看来,自己是错怪这位许大哥了? 他朝许长生笑道“许大哥,先陪俺去旅社,俺跟俺那兄弟分开走的,俺老是不回去,他得担心死。” 随即他装出几分腼腆,自嘲道“不瞒许大哥,这会儿俺腿还有些抖,刚才那场面太吓人了。” 许长生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碗,拍了一下脑门,笑道“你看看俺,怎么忘记了这一茬!” 他心中却在暗笑这小子名声虽大,但还是太年轻,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这个乱世,杀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许长生笑嘻嘻出门,跟顺子一起赶往吉顺旅社。 顺子之所以让许长生陪着,自然有他的目的。 一旦箱子打开,跟原先设想的不一样,他想听听许长生究竟怎么解释。 毕竟这个家伙出现得有些太奇怪了,实在是让人难以完全放心。 回到房间,宋颀早已等候多时。 “哥,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俺可要出去找你了!” 宋颀连忙迎了上去,跟许长生打过招呼后,问顺子道“哥,东西带回来了吧?” 顺子点点头,朝宋颀道“小白狐儿,打开看看。” 他一点也不避讳许长生,看样子是把许长生当成了自己人。 宋颀接过箱子,打开密码锁,掀开箱子一看,顿时嘴巴咧到了耳根子。 满满一箱子全是倭币! 看到这么多钱,说实话,顺子是有一些意外的。 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李凤翔能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为什么不把里边的钱换了? 这说不通呀,难道自己怀疑许长生怀疑错了? 宋颀看着钱,嘿嘿笑道“哥,这下咱们发达了!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呢!”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咱们以前那些米刀仰格兰镑都不是钱? 顺子瞪了他一眼,想要钱没必要演得这么夸张吧? “小白狐儿,这钱可不是咱们的。咱们之前已经说过,只是给许大哥帮忙。” “都是好兄弟,帮个忙你好意思要钱?” 片刻功夫,宋颀把钱款数目点清,整整十万倭元。 顺子把箱子合上,递给许长生,“许大哥,您这个忙,咱们兄弟可没有食言吧?” “别,别,别!你们辛苦一场,这是你们应得的!”许长生连连摆手。 他看着顺子,脸色难得变得严肃,一脸真诚地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俺就没有要拿这笔钱的意思。俺只是痛恨这些汉奸!” “要是没有这些汉奸开道,咱们关东哪有这么快被小鬼子拿下!” 他这话说得顺子和宋颀暗暗点头,堡垒往往都是最先从内部攻破。 若是大家众志成城,精诚团结,铆足劲跟小鬼子拼命。 别说整个关东了,当初奉天事件那一战,就能借机把小鬼子赶出关东去。 许长生拍了拍顺子的手,继续说道“俺就是奉天人,成天在家门口,要这么多钱也没啥用。” “倒是你们,出门在外,啥都要花钱,这钱还是你们拿着。” 许长生要是跟李凤翔一伙的,肯定要把这钱拿回去,绝不会往外推。 他一脸的认真和真诚,让顺子对他增添了不少信任。 宋颀狐疑道“许大哥,毕竟信息是你提供的。要不,咱七,你三?” 许长生板起了脸,声音中有几分怒气,“宋兄弟,你这不是骂人吗?俺啥忙没帮上,还让你们救了我一命。” “让俺拿钱,这不是打俺的脸吗?” 顺子赶忙接过话茬,说道“既然许大哥执意不收,那咱们暂且收下。” 许长生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这样才是好兄弟!你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啥需要,尽管开口!” 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许大哥,俺还真有事需要帮忙。” 许长生微笑道“啥事?” “帮俺打听一个人,她是个女的,名叫李一川。” 第193章 佐佐木小次郎 许长生面露为难之色。 沉吟了半晌之后,他方才说道“虽说咱们宝春山的兄弟遍布奉天,但是只知道名字,找起来还是很困难。” “能不能大约母说一下,这女的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做什么的?” 许长生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顺子,显得特别真诚。 顺子想了想,说道“年纪大概四十一二,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鹅蛋脸,皮肤很白净。” “至于是做什么的,这个很难说。有可能是医生,也有可能在工厂当工人。” 许长生拍了拍手,笑道“这就好办多了!兄弟你等着,不到明个晌午,俺就给你回话。” 说完之后,许长生一点也不耽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对那一箱子钱,竟是连看也不多看一眼。 许长生走后,顺子又把自己刚才的话,反复思量了好几遍。 这些信息应该都是公开的,说出去也没有关系。 确定没有暴露母亲身份的漏洞后,这才安下心来。 许长生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现在吉顺旅社餐厅。 见顺子和宋颀走来,立即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李兄弟,跟你说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李一川找到了!” 顺子知道自己母亲身份隐秘,自然不会急着追问。 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他这才问道“李一川现今在哪里?” 许长生压低声音道“你们要找的这个李一川,还真是不简单。” “虽是一个娘们,却比爷们还要爷们!” 他这个说法,顺子并不感到意外。 母亲到关东来做什么,他早已知晓。 只听许长生继续说道“据说前不久,奉天纺纱厂、奉天制麻会社,还有满蒙毛织株式会社的工人罢工,就是她组织的。” “把穷苦人组织起来,跟小鬼子对着干,一个娘们有这个胆魄,真是让人佩服!” 许长生说着,露出一脸钦佩。 宋颀听得心里直着急,催促道“许大哥,你先别卖关子,先说说这个李一川现今在哪里。” 许长生看了顺子和宋颀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工人罢工被小鬼子镇压了,李一川也隐藏了起来,就在奉天制麻会社。” “幸亏工人里边有咱们宏门的兄弟,不然还真找不到她!” 听到这里,顺子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说道 “许大哥,现在方便不方便带我们去见她?” 许长生拍了拍胸脯,低声道“两位兄弟的事,就是我许长生的事。咱们吃完饭就过去!” 顺子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囫囵往嘴里塞了两个大肉包子,喝了几口粥压下。 对许长生道“许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看着顺子着急的样子,许长生笑了笑,放下了碗筷。 出了吉顺旅社,三人叫了一辆马车,沿着四平街一路向西。 过小西门继续向西,到了小西道门向南拐,走不多远,进了一条宽阔的街道。 原来奉天制麻会社就在第一小学边上,紧邻奉天附属地。 三人到了厂门口,立即被厂里的保卫拦下。 “你们三个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宋颀在心里暗骂老子光明正大,哪里就鬼鬼祟祟了? 当了倭人工厂的看门狗,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为了不耽误正事,宋颀强压着心头怒气。 顺子朝保卫赔笑道“大哥,俺们来找个亲戚,麻烦通融一下。” 保卫把下巴抬得老高,不屑道“你以为扶桑人的工厂是菜市场,你想进就进?” 许长生赶紧凑了上去,偷偷把十倭元塞到保卫手里。 不料保卫狠狠把钱摔了回去,“少跟老子扯犊子,没有出入证跟扶桑人开的条子,谁来也不好使!” 这看门狗可真够敬业的。 顺子凑了过去,用倭语说道“你今天表现不错,回头给你加工资!” 说着拿出身份证明书,把封面朝保卫扬了扬,径直走进了厂区。 保卫一脸惊讶,这个扶桑人怎么这么拽? 难道是会长家的大少爷? 任凭宋颀跟许长生从他面前走过,不敢再伸手阻拦。 许长生快步追上顺子,低声道“往左边走,在织布车间的车间办公室。” 当下他一路小跑,领着顺子和宋颀,来到一栋宽大厂房,直接上了厂房东头的二楼办公区。 办公楼下,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工人们在织布机前往来穿梭,没有一刻空闲。 顺子问道“许大哥,李一川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许长生把两人领到了会议室坐下,“两位请稍候,俺这就去让山门的那位兄弟去喊了过来!” 不等顺子说话,许长生粗壮的身躯已经闪了出去。 宋颀看着顺子,有些忐忑地说道“哥,俺怎么感觉这里有点怪怪的?” 其实这种感觉,顺子在进入厂区的那一刻就已经出现了。 但是急于见到母亲,顺子也没当回事。 此时宋颀一说,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他低声对宋颀道“小白狐儿,不管怎么样,先见到俺妈妈再说。” 两人等了片刻,突然嘭的一声,会议室大门被人踹开。 五个倭国士兵端着长枪,率先冲了进来。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倭国军官快步走进,许长生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紧紧跟在倭国军官身后。 进屋后,倭国军官居中一座,五名士兵分列两旁。 他们手中的长枪,始终指着顺子和宋颀。 许长生指了指顺子,躬身对倭国军官道“佐佐木先生,这个家伙就是申沪的李来顺!” “他旁边的那个,就是他的同伙,名叫宋颀。” 佐佐木微微点头,朝许长生道“许桑,你做得不错!” 这个变化让顺子有些措手不及,他怒视着许长生,喝道 “许长生,没想到你踏马居然是个无耻小人。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许长生脸上依然带着笑,得意地对顺子说道“李来顺,李爷,你可能还不知道。” “我身边的这位佐佐木少佐,是佐佐木一次郎的弟弟,佐佐木小次郎,奉天宪兵队队长。” 第194章 她是你祖奶奶 此时的佐佐木小次郎一脸傲然,看着顺子和宋颀,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这两个人在他的眼里已经必死无疑,让他们多说几句也无妨。 顺子盯着许长生,远远指着佐佐木小次郎,怒道“这么说,你早就投靠了这个小鬼子?”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穿着奉天制麻会社工作服的男子持枪走进,从背后拿枪指着顺子和宋颀。 被十几支枪指着,顺子和宋颀此时已经面临着必死之局。 许长生含笑看着顺子,忽然神色一冷,说道“李来顺,你要搞清楚,如今的关东,是谁说了算,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顺子冷冷说道“许长生,不要忘了,你是个华夏人!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长生哈哈一笑,“跟着扶桑人,有钱有枪!终有一天,整个宝春山都是我许长生的!十排大哥,小幺满,他娘的啥都不是!” 宋颀看着许长生,怒气上涌,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细长眼眸,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朝着许长生怒斥道“好一个痛恨汉奸,原来你自己就是汉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亏老子还这么相信你!” 许长生嘿嘿一笑“那是你自己傻,还能怨着别人?” 顺子目光朝左右扫了一眼,发现除了那五个持枪的鬼子兵外,还有六名身穿工作服的人,拿着王八盒子指着自己和宋颀。 看来今天想要逃出这里,不容易了。 恐怕只要自己和宋颀一动,立即就会被打成筛子。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一再告诉自己要沉着,要冷静! 师父曾经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自乱阵脚,只有从容冷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顺子在思忖着如何破局,然而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拖延时间,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把目光转向许长生,问道“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有的是机会下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许长生道“看在你们两个都是宏门兄弟的份上,不妨让你们死个明白。” “说实话,李来顺,宋颀,你们两个身手不错。俺曾想自己亲手弄死你们,但俺担心一着不慎,反丢了自己性命,何苦来哉?” “第一次想要杀你们,是跟你们一起去李先生府上踩盘子。” “俺故意让那几个人痛打俺一顿,把你们引过来。谁知道那几个家伙太脓包,竟然让你们跑了。” “第二次就是在火车站了。跟踪宋颀的几个人胆子太小,居然被他的假身份吓住。一个个,都踏马吃干饭的!” 许长生眼神变得冷厉,痛骂了一句。 他冷冷看向顺子,继续说道“没想到你小子果然有些手段,跟踪你的两个人,是俺身手最好的两个手下。他们在你面前,竟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顺子不由心里一惊,这个家伙平时看着笑嘻嘻的,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瞬间杀自己的两个手下,竟然眼都不眨一下。 之后还跟他谈笑风生,似乎杀了两只鸡仔一样。 顺子忍不住问道“你的手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许长生一声冷笑,“李来顺,你当时不杀他们,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想问出他们背后是谁在指使。俺若不出手,他们未必能经受得住你的折磨。” “死人,才能最好地保守秘密。” “至于俺一分钱不要,只是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而已。只要你们落入了老子手中,那些钱,还怕拿不回来?” 宋颀目眦欲裂,破口骂道“许长生,你踏马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许长生反问道“你不卑鄙?你口口声声相信俺,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可你真的相信过老子吗?哪一次吃饭,你小子不是等着俺先动筷子?” 至此,顺子心中的谜团完全解开,他长叹一声“俺千算万算,处处小心,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入了你的圈套。” 他缓缓举起双手,颓然道“你们赢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他转头看了宋颀一眼,说道“宋颀,不要反抗,免得被打成筛子,不然死得会太难看!” 宋颀心里一动,他什么时候喊过自己名字了? 顺子这么说,必定另有深意。 在顺子目光的催促下,宋颀跟顺子一样,也是缓缓举起了双手。 看到这一幕,佐佐木小次郎冷漠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用生硬的汉语问道“李来顺,你跟李一川是什么关系?” 顺子装作一脸真诚,用倭语说道“李一川,她是你祖奶奶!” 许长生没听懂顺子说什么,却把佐佐木小次郎愤怒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顺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朝顺子身后几名穿着制麻会社工作服的汉子道 “把他们两个捆起来!佐佐木太君要请他们去宪兵队,让他们好好尝尝皇军宪兵队的手段!” 佐佐木小次郎终于找到了为兄长报仇的机会,他可不想这么轻易弄死顺子。 要在弄死他们之前,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把知道的都说了,最后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 他要让这些华夏人知道,敢跟扶桑人对抗,最终是什么样的下场。 当下,佐佐木小次郎铁青着脸,朝那几人点了点头。 那六人中立即有两人收起枪,掏出绳子前来绑缚顺子。 “动手!” 顺子一声大喝,立即身形移动,人已经来到一名大汉的身后。 喀嚓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断了那人的脖子,把尸体挡在身前。 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那人腰间的王八盒子已经到了顺子的手中。 五名宪兵队员见顺子有所动作,毫不犹豫开枪。 被拧断脖子的那人胸前,立时炸开五个血洞。 这些小鬼子把这些穿制麻厂工作服的汉奸,视同草芥,根本就不怜惜他们的性命。 顺子知道机会转瞬即逝,他抬手便是五枪,将站在佐佐木小次郎身侧的五名宪兵,个个爆头。 佐佐木小次郎和许长生反应极快,在顺子开枪的同时,钻到了会议室的桌子底下。 宋颀几乎与顺子同时而动,一手勒住另外一名大汉的脖子挡在自己和顺子的身前,一手持枪向余下的四人连开四枪。 四人心口中枪,顿时毙命。 顺子回身,伸手拧断最后一名大汉的脖子,对宋颀道“小白狐儿,快走!” 宋颀回头看向会议室另一头的桌子,怒道“哥,俺今天非弄死他们!” 第195章 秘密通道 “来不及了!” 顺子拉住宋颀往外便走。 站在他们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桌子底下。 毕竟那两人是躲着的,贸然过去,等于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枪口下。 更重要的是,顺子听到了轰鸣的机器声中掺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倭军士兵的皮鞋,踏在水泥地面上,声音清脆,与织布机的噪音截然不同。 很显然,听到枪声,对方的大量人马正在赶往织布车间。 若是再耽误一会,极有可能被对方的援军堵在这间屋子里。 要是再次被堵住,想要破局,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走到门边时,顺子猛然停住脚步。 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用力甩了出去。 立即砰砰两声枪响,外套上被打出了两个弹孔。 外面果然有埋伏! 不等外套落地,顺子就地一滚,窜出门外。 他不等站起身子,就已经看清会议室的前门和后门各守着一个鬼子。 砰砰! 顺子左右手双枪齐开,两个鬼子眉心各中一枪,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把枪平端在面前,快步走向楼梯方向。 此时宋颀默契地靠在他的背后,全神戒备,以防佐佐木小次郎和许长生从会议室探出头来偷袭。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很多次,配合已经十分默契。 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能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 顺子脚下加速,头也不回说道“小白狐儿,下面车间里一排排的都是织布机。” “只要咱们能下到车间,他们就是来了几十上百人,也未必能抓得住咱们!” “哥,俺都听你的!” 跟随顺子这么长时间,宋颀早已对顺子无条件信任。 会议室内。 桌子底下的佐佐木小次郎对许长生怒目而视,两只眼想要喷出火来。 朝着许长生狠狠骂道“八嘎!你个胆小的支那猪,快给老子去追!” 许长生表面惊慌,心中却在痛骂外强中干的小鬼子,你踏马的不胆小,你倒是去呀! 尽管他心里不爽,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只能听命于佐佐木。 到了门边,他刚探头,砰就是一声枪响。 宋颀毫不犹豫开枪射击,一颗子弹从许长生的耳边飞过。 许长生只觉得耳郭好似被虫子咬了一下,随后传来一阵剧痛。 他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 虽然受伤,他还是暗自庆幸,刚才开枪的要是李来顺,只怕他脑袋要跟那五个宪兵一样,要开花了。 那个小子,枪法太恐怖了。 许长生索性捂住耳朵,趴在地上不动了。 老子当汉奸只是为了过得更好点,可没必要卖命。 走廊里,顺子和宋颀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顺子凝神细听,杂沓的脚步声就在楼下,估计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就要上楼。 “不要再管身后,跟我一起跳下!” 顺子纵身跳到楼梯一半的转角处,他脚刚刚落地,宋颀也跟着跳下。 两人不敢耽误,向下走了几步,抓住楼梯扶手翻身跳了下去。 这时大量的鬼子兵和满洲警察便衣队,已经到了门口。 要是从这个位置冲向设备区,必定会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下。 从楼梯口到第一排织布机的距离,虽然只有十几米。 就算自己两人速度再快,对于训练有素的倭军士兵来说,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开枪。 “哥,俺开枪吸引他们注意,你冲过去!” 宋颀转身就要出去,却被顺子一把抓住。 “小白狐儿,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死,素素还在等你!就算被抓住,凭咱俩的手段,逃出去也不难!” 顺子带着宋颀躲到了楼梯下面。 宋颀苦笑道“哥,这能藏得住人么?小鬼子一个手雷扔过来,咱俩全都得报销。” “先躲一时算一时...” 顺子话没说完,就隐约听到身后有呼吸声。 虽然车间噪音很大,但这呼吸声太近了。 顺子猛然转头,只见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人身着奉天制麻会社工作服,用黑布蒙着脸,瞧不清相貌。 顺子立即调转枪口对着他,问道“你是谁?” 蒙面人不理顺子,径直来到宋颀身旁,掀开几条破麻袋。 在破麻袋的下面,竟然是一张木制盖板。 他伸手将盖板揭起,对顺子和宋颀道“快,你们先下!” 顺子跟宋颀身法极快,呲溜一下,便钻进盖板下的地道。 不管怎么说,这人都不会是在害他们。 若是想害他们,直接开枪或者把他们推出去就行,没必要这么费事。 再差也不会差过现在的绝境,因此两人进入地道没有一丝犹豫。 蒙面人将破麻袋搭一半在盖板上,快速滑下,轻轻盖上盖板。 地道内立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顺子和宋颀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沿着湿漉漉的地道,快速向前摸去。 走出一段距离,嚓的一声,蒙面人点着一根火柴,快速跟了上来。 蒙面人开口说道“李来顺,你们等一下!” 顺子闻言立即站住脚步,心中惊讶不已。 在这个倭人的厂子里,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蒙面人取下蒙面的黑布,朝顺子和宋颀笑道 “刚才你们在会议室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刚下楼要想办法帮你们,你们就下来了!” “我叫雷振明,曾跟随李一川同志在这里发动工人罢工。” 说着话,他向顺子和宋颀伸出了手。 两人分别与他握手后,顺子问道“雷师傅想知道李一川在哪里。” 这人曾是母亲的同事,必然知道母亲的去向。 他一激动,差点说成“我妈妈在哪里”。 雷振明从地道的墙洞里掏出一团沾满机油的棉纱,用火柴点亮。 这才继续说道“李一川去了庄河县,在那里组织抗倭武装。而我留了下来,继续组织工人,跟小鬼子斗争。” 雷振明的话,跟那份秘密文件上的安排,完全对得上。 顺子再没了半点怀疑,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母亲的下落。 他心情一激动,双手握住雷振明的手掌,“谢谢您,雷师傅!李一川是我妈妈,我这次来,就是要跟她一起打鬼子!” “真是太好了,希望你们早点打进奉天来!” 雷振明顿了一顿,随即说道 “这条地道通到厂区后院墙外面。你们快点走,再晚一会,小鬼子全城通缉,你们可就走不掉了!” 第196章 走,已经来不及了 顺子回头担忧地看着雷振明,问道“雷师傅,你不走吗?” 雷振明坚定地摇了摇头,“俺不走,等小鬼子撤了,俺还要回到厂子里,继续带领大家跟小鬼子斗!” “雷师傅,谢谢你!” 顺子和宋颀同时向雷振明表示谢意。 雷振明微微一笑“不要谢我,这条地道就是李一川同志留下的。工人罢工遭到镇压,她就是从这里带领大家撤退的。” 说完,他转身便走,朝着来时的方向摸了过去。 顺子跟宋颀二人,继续沿着地道前行,大概走出一百多米,地势越来越高,地道内也越发变得干燥。 他们知道,这条地道马上就要走到头了。 果然又走出十几米,地道变得狭窄,前方十几米远处,透着丝丝亮光。 顺子躬身摸到近前一看,只见这是一处洞口,上方盖着一张破旧的盖板。 木板已经破损,外面的亮光从破损处射了进来。 他把耳朵贴着木板听了听,外面除了偶尔响起的鸟叫,便是远处厂区内传来的吆喝声。 顺子轻轻掀开盖板,立即眯起了眼睛。 枯枝败叶夹杂着尘土倏倏而下,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等尘埃落定,顺子探出头去。 发现对面同样有围墙挡着,院子里的高楼墙面上写着六个大字 奉天师范学堂。 在两座围墙之间,则密密麻麻地种植着槐树油松。 那些槐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树下并没有行人踩踏的痕迹,显然这个地方人迹罕至。 顺子朝身后招了招手,“小白狐儿,出来吧!” 出了地道,隐藏好洞口,宋颀问道“哥,咱们去哪?” 顺子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见一棵油松甚为高大。 他当即来到树下,轻轻一纵,跳上了最低的一根横枝,然后手脚并用,像一只猿猴噌噌爬到了树顶。 将身体隐藏在油松的枝叶间,稳住身子向制麻会社厂区内望去。 只见各个车间门口都有倭军士兵持枪站立,车间里的工人,一个个被驱赶出来。 而身着便衣的满洲警察,则在挨个儿对工人进行检查。 远处的街道上,鬼子宪兵队的摩托轰鸣阵阵,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队队整齐的士兵。 这些鬼子每到一个路口,便分出一支,四散开来。 很显然,小鬼子已经开始了全城封锁。 顺子转过身再看,附属地那边的鬼子军营,大批士兵已经冲出营区,分散向各个方向。 小鬼子的动作好快! 让顺子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小鬼子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为了抓自己和宋颀两个人,竟然出动了至少上千人。 顺子从树上爬下,来到宋颀身边,摇了摇头说“小鬼子已经开始封城了,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之前因为轻信了许长生,出来并没带多少东西,此时想换一件外套都不可能。 若是就这样走出去,很容易会被抓住。 宋颀有些急了,旅馆里不仅放着飞虎爪和大量盘缠,还有新到手的十万倭元。 虽说这些都藏在了卫生间的吊顶上面,十分隐秘。 但许长生回去之后,必定会掘地三尺。 这些东西,藏不了多久。 “哥,咱们的东西,还有那些钱!” 顺子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咱们不仅要把那些东西和钱拿回来,还要取了许长生的性命!” 其实顺子对那些钱并不在意,别人的身外之物而已,遍地都是。 他在意的是那两套飞虎爪和假玄铁牌。 那飞虎爪打造得极为精巧,用起来十分顺手,又是师父送的,顺子把它看得比那两百万大洋的存款还重。 至于那一块假玄铁牌,若是流入江湖,落在有心人手里,不知会不会掀起惊涛骇浪,至少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对于许长生这样变着法子害自己人的汉奸,太可恶了,让他多活在世上一天,顺子都觉得是罪过。 他可不想像师父那样以德报怨,即便是教训,也是点到即止。 你敢阴老子,那就要吞下自己酿成的苦果! 顺子看了看宋颀,说道“小白狐儿,接下来的日子,咱们怕是比较艰难。检查一下,你还有多少子弹。” 顺子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宋颀身上有两支枪,一支枪牌撸子,一支在会议室缴获的王八盒子。 王八盒子,在关东一直被称为鸡腿儿撸子。 宋颀摸了摸衣袋,低声道“还有四个弹匣,加上枪里的,总共三十五颗子弹。对了,鸡腿儿撸子里还有三颗。” 这小子,看着好像啥都无所谓,没想到竟带了这么弹药。 顺子点点头道“够用了。” 他弹无虚发,在会议室楼上打出去七发子弹,现在身上还有三个满弹匣,加上枪里余下的,也差不多有三十颗子弹。 只要不遇上小鬼子的大队人马,这些子弹已经足够。 顺子站起身,“走吧,咱们出去转转。” “啊?” 宋颀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出去,不是朝小鬼子的枪口上撞吗?还不如藏在地道里,等天黑再出去。” 这个问题顺子不是没想过,但是万事就怕万一。 那个隐藏在楼梯下的地道口一旦被小鬼子发现,到时候若是内外封堵,则很容易被困死在里面。 “你放心,跟着俺走,不会有事。” 顺子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和杂草,把那件被打出破洞的西服外套搭在肩上。 沿着师范学堂的围墙向西走去,出了这片区域便是师范学堂门前的大马路。 那边靠近附属地,被小鬼子经营得十分繁华,马路两边店铺林立,可以藏身的地方不少。 再者说了,小鬼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逃的两人,会胆子大到在小鬼子的大本营旁边溜达。 两人左转上了马路,向前走不多远,店铺越来越多。 卖成衣的、胭脂水粉的,卖小吃的,一家挨着一家。 但是每隔不远,必定会有一家妓院,或者烟馆。 妓院和烟馆的顾客有着截然不同,去烟馆的多半是华夏人,而去妓院的,则多数是倭人。 来到一家成衣店,顺子和宋颀各自买了一套崭新的西服换上。 刚出店门,就见一队鬼子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迎面走来。 第197章 坐死他个狗崽子 越是危险,越是要镇定。 况且老子脸上又没写字,你咋知道老子就是你们要追捕的人? 顺子和宋颀用倭语轻声谈笑,神态自若地迎面走了过去。 与鬼子兵擦肩而过,除了带队的军曹,其他小鬼子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就在双方拉开不到十步的距离时,鬼子的队伍突然停了。 顺子立即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低声对宋颀道“小白狐儿,不要慌,听我口令。” 宋颀点头,表示明白。 果然,一道刺耳的男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两个,站住!” 顺子转身,用倭语微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军曹快步走到顺子面前,问道“你们两个是扶桑侨民?怎么这么面生?请把身份证明书拿出来。” 这个家伙虽然嗓音比公鸭还要难听,但语气还算礼貌。 顺子心中恶寒,没想到搞了几句倭语,竟然弄巧成拙了。 因为之前已经在李凤翔面前透露过身份,身份证明书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 告诉对方自己是佐藤健男,那就等于自投罗网。 “长官,请稍等!”顺子微微一笑,把手伸进了怀中。 军曹看到了身份证明书的封面,伸手就要去接。 不料顺子手臂疾挥,指间锋利的刀片从军曹的颈中飞速划过。 “走!” 顺子沉声低喝,身子像一道灰影滑向路边。 于此同时,宋颀就地一滚,来到顺子的马路对面。 两人停下身形时,各自手里多了两支手枪。 砰砰砰砰! 一阵枪响过后,军曹带领的十名士兵,全部中枪倒地。 这一切变化太快,那些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连那名军曹,这时才知道用手去捂自己的脖颈。 然而颈中的鲜血,却不停地向外喷出,怎么捂也握不住。 这边枪声一响,整条街道立即乱成一团。 行人纷纷涌入小巷,店铺则着急忙慌地关门。 就连那些妓院门口的老鸨和浓妆艳抹的窑姐,也都纷纷退进了院子。 顺子和宋颀随着人流,进入一条小巷。 刚走不远,便听到满大街响起了警报声。 宋颀跳上一处墙头朝四处张望,见大批鬼子兵奔向这条街道。 而在奉天老城区那边,则有大批鬼子和满洲警察,也在赶来支援。 这个时候跑上马路,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鬼子的枪口下。 两人无奈,只得向人群少的小巷奔跑。 跑出一段才发现,这一带的小巷曲曲折折十分古怪,折腾一趟似乎又到了原点。 此时马路上传来叽里咕噜嘈杂的无语,肯定是大批倭军赶到,正在勘察现场。 两人正想伸头看看来了多少鬼子,不料后背衣服却被人抓住。 这人怎么跟鬼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和宋颀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前面大街上,完全没注意身后。 顺子心里一惊,连忙回头。 只见胡同院墙的侧门里,一名浓妆艳抹的大姐一脚院里,一脚院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小样,胆子倒是贼大,你俩还敢回来?” 这大姐大概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姿色中上。 一件窄裉小棉袄,几乎包裹不住胸前的硕大。 这大姐虽然人高马大,却把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顺子正要开口说话,却猛然神色一紧。 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嘈杂的倭语声中,有一道威严的声音 “大家分散开,到各处巷弄去追!” 随后便传来街上杂沓的脚步声,这时候再想顺着巷子往里面跑,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他正要挣脱女子想要翻墙,却被女子用力一拖,拉到了院子里。 顺子和宋颀对望一眼这窑姐儿力气好大! 就在他俩愣怔的瞬间,大姐已经轻轻关上了院门。 “你们干了这么大的事,这个时候出去就是找死,跟俺来!” 大姐说完,扭着腰肢迈步就往屋里走。 顺子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 巷子里开了一道侧门,还有一道小门通向妓院的前厅。 顺子连忙低声道“姐,咱们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了你罪过不小。” “哟,小兄弟长得带劲,心眼儿也是贼好。” 说话间,大姐已经进屋。 “这些狗日的要是敢进来,看老娘不坐死他个狗崽子!” 宋颀不由自主把目光移向女子臀部,她这话可真不是吹牛。 这么大的腚,真能坐死人。 他朝顺子看了一眼,用目光询问哥,咋办? 这时院子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不进去还能咋办? 顺子把嘴往里面一努,率先跟大姐走了进去。 进屋后两人才发现,这屋子虽然很大,但被一张大床占去了近一半。 屋子正中摆放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了一个茶壶,旁边还有一些点心。 很显然,这里就是个接客的地方。 估计这位大姐,在这家妓院的地位还不低。 两人刚在圆桌边坐下,就听见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大姐并不慌张,而是伸手在床下的柜门上一拉,柜门被拉开大半。 这柜门原来是个移门,里边并不是火炕的烟道,而是一个暗格,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还愣着干啥,快点进去,麻溜地!” 既然已经进了这位大姐的房间,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顺子和宋颀对望一眼,先后钻了进去。 他们进去之后才明白,这个窑姐儿的床为啥这么大了。 因为有一半的床下并没有烟道,而是用来存放一些私人物品。 在床底下留着这么大的空间,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因为在关东,人们都会下意识认为床底下全是火炕的烟道,根本不会去想其他。 至于这片区域的上方床上,则堆放着被褥。 即使客人在炕上打滚,也滚不到这里。 这让顺子不禁觉得,这个窑姐儿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他正在想着这些,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向屋外。 “来了,来了!这大白天的咋猴急成这样!”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窑姐儿看着外面的五六名倭国士兵,神色立即变得不悦。 她看着领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怒“冈田太君,你自己来就成,咋带这么多人?是不想让老娘活了?” 第198章 哟西个啥? 冈田浩介是倭军少尉小队长,本来一脸凶相,见对方脸色不好,立即堆上了笑脸。 “云珠小姐不要介意,刚才的枪声估计你也听见了,只是个例行搜查而已!” 这个小鬼子,汉语说得倒是贼溜。 云珠的脸色这才好转,对冈田浩介道 “让你的人麻溜点儿!” 冈田浩介朝门外挥了挥手,带来的十名倭兵,五个进了院子,五个留在外面。 冈田浩介拔出鸡腿儿撸子拿在手里,率先进屋。 五个手下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云珠在后面高声道“冈田太君,你可得搜仔细了,别到时候说老娘窝藏凶犯。” 她语气中带着不快,跟在倭兵后面进了屋。 冈田浩介在屋里四处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他这副神态,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自然。 而一名倭兵则弯下腰,盯着大床下的木制柜门。 这个举动,让云珠心中一惊。 她表面不动声色,赶忙靠了过去,挡在顺子他们藏身的那一边。 “太君,不放心就打开看看,可别怪老娘的烟气熏人!” 冈田浩介不满地看了手下一眼傻逼,烟道有啥好看的! 但是,他并没有出言制止。 士兵拉开柜门,滚滚热浪夹杂着烟尘,立即扑面而来。 这里边要是藏人,估计没几分钟就会被熏死。 士兵神色一松,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云珠这边。 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让开!” 云珠心里一阵惊慌,脸上微微变色。 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太君,这边就不用再搜了吧?” 冈田浩介见云珠神色有变,立即朝手下士兵使了个眼色。 他的几名手下立即变得神色警惕,一人哗啦一声拉开柜门,另外一人用长枪的刺刀立即捅了进去。 云珠脸色变得煞白,幸亏脂粉抹得厚,不然人人都能看得出来。 好在,她并没有听到痛哼,也没有听到惨叫。 反倒是捅枪的小鬼子,发出了“咦”的一声。 小鬼子神色紧张,慢慢抽回长枪。 云珠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些不敢去枪上的刺刀。 待小鬼子的长枪抽回,众人这才发现,刺刀上挑着一个包裹。 他随意把包裹抖开,里边胸衣亵裤,还有肚兜儿,立即被抖落一地。 见刺刀上没血,云珠心中大定。 来到冈田浩介身边,捶打着他的肩膀,撒娇道 “冈田太君,你的这帮手下跟你一样,没一个好东西。这些东西,你可得赔给我!” 冈田浩介朝手下挥挥手,示意大家出去。 他伸手在云珠的肥臀上狠狠拧了一把,笑道“赔给你,怎么赔都行!” 待手下全都出去,冈田浩介又在云珠身上摸了几把,这才恋恋不舍起身。 云珠发嗲道“冈田太君,你这都几天没来了!不开盘子,也不拉条子,咋说得过去?” 她说的开盘子和拉条子,都是奉天妓院的行话。 开盘子,就是妓女陪嫖客嗑瓜子聊天,不办那事儿。 拉条子,则是直接办事,办完事提裤子就走。 这两项都是白天做的生意,花钱都不多。 晚上做的生意则叫包宿,可以一整夜不走,不仅办事,还要请妓女吃饭,花钱是拉条子的好几倍。 冈田浩介砸吧砸吧嘴,咽了口唾沫,“这不还要搜查么!” 云珠咯咯咯笑了起来,“小样,就你那小身板,半袋烟功夫就完了,不耽误事儿!” 冈田浩介嘿嘿一笑,起身把门关上,走了回来。 顺子和宋颀在床下手脚齐施,用床板底下的横梁借力,把身体紧紧贴在床板上,这才没被发现。 而小鬼的那一记猛刺,则极其危险。 若不是顺子急中生智,随手拿起一个包裹挡了一下,宋颀非受伤不可。 听到关门声,两人这才放心,缓缓把身子放下,随即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只听云珠问道“冈田太君,你们在抓什么人?” 冈田气哼哼地说道“两个小子,都是佐佐木少佐的仇人。这次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珠故意说道“奉天驿和沈州驿那边可得看牢了,不能让凶犯坐火车跑了。” 只听冈田嘿嘿贱笑了一声“那是自然,咱们云珠就是知道疼人。” 云珠的声音里充满魅惑,“乖孙儿,就让老娘好好疼你!” 紧接着便听到炕床上一阵响动,随后便是皮带抽打皮肉的声音。 每一阵抽打过后,冈田浩介都大叫一声呦西。 这小鬼子竟然这样糟践人! 宋颀顿时怒了,他拔出匕首,慢慢爬向柜门。 顺子连忙将他拉住,聚声成线,在宋颀耳边说道 “看看再说,不能连累了大姐。” 宋颀把柜门打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两条满是黑毛的短腿,从炕上探下。 这个时候的小鬼子身材极矮,平均只有一米六左右,说他们小短腿一点都不算夸张。 宋颀惊讶地发现,这小鬼子的双腿沿着腿弯向上,竟然布满了一道道紫红的血印子。 这个鬼子真是贱,哟西个啥?纯属找抽。 他在心中感慨小鬼子的变态,让你永远无法想象。 小鬼子穿好衣服,云珠也跟着下炕。 将冈田浩介送到了院门处,云珠笑道“冈田太君,记得晚上来包宿啊!” “一定,一定!” 冈田浩介出了院门,在一群手下面前立即挺起了胸膛,神色变得高傲。 见云珠发髻蓬乱回到了房间,顺子和宋颀都有些尴尬。 两人一人捧着一个茶杯,红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云珠看着两人,忍不住笑道“俺都不嫌磕碜,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磕碜个啥?” 果然,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顺子无奈问道“姐,鬼子既然走了,你干嘛还把他留下?” 云珠理了理头发,“俺这么做,就是让小鬼子再也不会怀疑这里。” 她这么说,顺子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个云珠,究竟是干什么的? 第199章 海东青 顺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姐,那你咋个还让他过来包宿?是不是...” 说着,他手掌横空一斩。 他是怀疑,小鬼子晚上再来,这个云珠一定会弄死他。 不料云珠摇了摇头,看着顺子和宋颀,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俩,早被掏空了。姐敢保证,这个冈田三天之内都不会再来。” 见两人都红了脸,云珠便不再逗他们,而是一本正经说道 “就凭你俩藏在床下的那手铁板桥功夫,肯定都不是一般人。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你们俩在城里这样打鬼子,难免会有失手的一天。” 话说到这里,顺子和宋颀都知道,下面马上要切入正题了。 “你俩这么好的身手,去连山关的黑风岭,他们大当家的肯定会收留你们。” “那里有支叫天胜的绺子,可是真正打鬼子的!” 听了这话,顺子和宋颀都是一惊,师娘的黑风岭,正是在连山关附近。 只是不知道,这个天胜是什么来头。 那里虽然通火车,但崇山峻岭连绵不断。 小鬼子大队人马和重武器进不去,根本拿他们没辙。 不过隔着几百里路,这个云珠怎么会突然提起黑风岭? 宋颀心里也感到有些疑惑,他故意问道“上山投靠绺子,是不是要交投名状啊?” “就凭你们杀了这么多鬼子,还不够?” 云珠一拍大腿,“他们要是不信,你就提俺廖云珠的名字,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两人这才知道,这个窑姐儿的全名叫做廖云珠。 她既然跟黑风岭有这么好的交情,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顺子试探着问道“咱们要是去了,怎么才能找到天胜绺子?” 顺子早在女山湖时,便听师娘说过。 关东土匪绺子遍地,有时一座大一点的山头,就有好几股土匪。 这些土匪有的互相配合一起砸窑子,有的则相互之间黑吃黑。 对于外人,土匪则对自己的山寨位置讳莫如深。 也许是杀鬼子博得了廖云珠的好感,她对二人竟没有丝毫隐瞒。 “从沈州驿坐火车去本溪湖和凤凰城方向,过连山关不远,在通远镇下车。” “从通远镇向南,过了二道梁子,你们只要说找大来妈,准能找到。” 这个大来妈,莫非是黑风岭的花舌子? 而这个廖云珠,难道是插千的? 顺子心中疑惑师娘在黑风岭拉起的天胜绺子,不会都是一帮娘们吧? 花舌子和插千的,都是关东绺子黑话。 在关东,规模大一点的绺子,除了几个当家的外,还有管理各种事务的“里四梁”和“外四梁”。 外四梁就包括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 花舌子主要负责联络、送信,而插千的则主要负责搜集情报。 难道黑风岭把插千的都派到几百里外了? 这怎么可能! 顺子忍不住问道“姐,俺瞧你身手也不错,怎么会...” “怎么会当窑姐儿是吧?” 廖云珠哈哈一笑,把话头接了过去。 “瞧你俩杀鬼子的狠劲儿,俺也就把实话跟你们说了。” “俺就是黑风岭的绺子,是个插千的。” “做这个皮肉生意,主要是探听小鬼子的动向,同时暗中购买枪支弹药。” “比起那些整天出生入死的兄弟,俺遭这点罪,根本就不叫委屈!” 她一脸认真,说着话时,眼眶里有泪花闪动。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把半截皮带扔到了炕上。 “把小鬼子的腚给抽花,贼他娘的解气!” 宋颀差点把一双细长眼眸瞪圆了姐,你这解气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些。 关东绺子太多,顺子一向小心谨慎惯了,生怕把廖云珠的身份弄错。 他低声问道“姐,你认不认识柳如烟?” “啥?!” 顺子话一出口,就像在廖云珠耳边放响一个炸雷一样,惊得她立即站起身。 “你认识俺们大当家的海东青?” 在关东,绺子当家的一般都有匪号。 顺子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师娘的绰号叫做海东青。 海东青在关东,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那是满人的图腾,象征着勇敢、智慧、正直、坚忍。 顺子没想到,师娘的绰号竟然这么霸气。 这时候,廖云珠围着顺子和宋颀来回转圈,嘴里小声念叨着 “我就说嘛,你俩这个枪法,真是绝了...” 宋颀的枪法是顺子教的,虽然练习的少,比顺子差得很远,但还是比一般人强很多。 顺子对廖云珠便不再隐瞒,起身说道“廖大姐,俺这枪法,就是师...是海东青教的。” “兄弟,咋变磕巴嘴了?” 廖云珠在顺子和宋颀肩上重重一拍,“你俩不老实啊,干嘛非问去黑风岭咋走?” 顺子赶紧站起身,歉意道“姐,俺真不是试探你,俺是真不知道。咱俩刚从江淮省过来。” 廖云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子原来是鬼手张的徒弟。 她哈哈一笑,“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整起来!” 廖云珠出门到前台,说有人包宿了,吩咐上几道硬菜和一坛子关东大高粱。 酒菜上桌,廖云珠身上再没半点风尘味,变得豪爽起来,频频给顺子和宋颀倒酒。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黄昏。 顺子和宋颀酒量不差,却被喝得连连摆手。 “姐,放过咱们吧,真不能再喝了!” “喝多了就在这睡呗,咱炕又不是不够大!” 见顺子和宋颀一脸苦笑,廖云珠把眼睛一瞪,“咋了?是怕姐把你们办了?还是嫌姐埋汰?” 顺子连忙起身,正色道“姐,咱真没别的意思。咱们兄弟要趁天黑,去盛京故宫边上,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啥东西这么着急?等风头过去再说!” 不得不说,廖云珠是真担心他们。 顺子道“这东西很重要,一旦有个闪失,怕是再难找回来。” 廖云珠知道道上规矩,便不再追问。 她只是叮嘱道“要小心,能不开枪,就不要开枪。” 第200章 天罗地网 顺子和宋颀辞别了廖云珠,出了小巷来到三经街上。 此时街上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但依然霓虹闪烁。 只是街上行人很少,那些还在开门的店铺,不是妓院就是烟馆。 两人抬头一看,才知道廖云珠所在的这家妓院,名字叫做群仙书院。 还书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读书来了。 两人不禁哑然失笑,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四平街。 沿途过去,隔不多远便有一队倭国宪兵在巡逻,遇到年轻男子便要仔细盘问一番。 虽然已经入夜,鬼子的搜查依然没有放松。 四平街在盛京皇宫的这一段,被奉天人习惯性地称为中街。 这里商业极其繁荣,绸缎铺、钟表行、洋货店,各种店铺一个挨着一个。 白天这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即便是晚上,也有不少裁缝店和小餐馆依然开着门。 但是因为白天小鬼子全城搜捕,这里所有的店铺都早早关门。 平日繁华的街道,此时显得冷冷清清。 只能偶尔听到,小鬼子巡逻队铿锵的脚步声。 顺子和宋颀乘马车从吉顺旅社门前走过,发现旅馆门两旁各站着一个背长枪的小鬼子。 显然,吉顺旅社已经加强了戒备。 说不定里边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在等着他们。 顺子和宋颀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找个僻静的地方,从后院摸上去。 让马车转到东顺城街,见鬼子巡逻队走远,顺子立即让马车停下。 两人付了车钱,立即闪身进了钟楼南巷。 顺着小巷向西走一段,再折而向北,便是吉顺旅社的后院。 顺子朝宋颀招了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刚到朝北的巷道口,顺子便发现了不对。 他贴墙站着,用手指了指巷子口两边,凝声成线告诉宋颀 “巷口左右两边各藏有一人,俺俩一人一个。” 宋颀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贴着墙,蹑手蹑脚走近,到巷子口后脚下猛然发力。 在黑夜里,只见两道黑影从巷口一闪而过。 两边躲藏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两声喀嚓脆响之后,垂下了脑袋。 顺子和宋颀靠近一看,这两人都穿着满洲警察的制服。 给鬼子当狗,死了活该! 别说是满洲警察,即便是普通人,这个时候躲藏在这里,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顺子和宋颀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解决了对方两个暗哨,两人心里并不轻松,里面的人只会更多,也更加警惕。 顺子贴墙凝听,这条偏僻的小巷一片死寂,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他可以断定,从巷口到吉顺旅社后院,不会再有埋伏。 当下和宋颀沿墙边黑影处,悄悄摸了过去。 吉顺旅社的后院倒是静悄悄的,后院上楼狭窄的通道也早已锁死。 顺子在后院的耳房边仔细倾听,倒是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这个房间平时并没有人看守,只是不知道这个特殊时期会不会加派人手。 为了保险起见,顺子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侧身躲在门旁,掏出铁签轻轻一搅,门锁啪嗒一声开来。 里面立即有几道警惕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顺子用倭语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没有!”一人用生硬的倭语答道。 宋颀这时已经到了顺子身边,在顺子耳边低声道“哥,冲进去,我左你右!” 顺子用力一推把门打开,与此同时两人的身影一闪而入。 喀嚓两声轻响,两名满洲警察被拧断了脖子。 剩下的两名旅店伙计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刚想开口大叫,便被两人一人一记手刀,分别斩在脖子上。 两名伙计顿时晕了过去。 宋颀一脚把一人踹醒,那人刚想叫唤,便发现一柄明晃晃的尖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两名警察,宋颀威胁道 “你小子要是敢叫,我敢保证,你比他们死得还惨。” 伙计立时闭嘴,眼睛里满是惊恐。 顺子沉声问道“前面楼上究竟埋伏了多少人?” 知道...” 伙计看着压在脖子上的尖刀,连摇头都不敢。 宋颀把刀用力向下一压,低声喝道“不老实,老子割了你的脖子!” 伙计看着宋颀狠辣的眼神,浑身抖如筛糠,战战兢兢说道 “中午来了一个小队,大概六十多人,这会儿,俺真不知道还有多少。” 顺子见他不像说谎,一掌斩在他后颈,伙计立时又晕了过去。 宋颀低声问道“哥,你说鬼子在上面会留多少人?” 顺子想了想,伸出了两根手指。 “他们在旅社前后都留了岗哨,我猜里面至少不会低于二十人。” 楼上的这些人,肯定都在守株待兔,瞪大了眼睛等着他们。 这个时候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上去,势必难如登天。 面对这么多鬼子,想要不动枪,根本不可能。 可一旦动枪,周围的鬼子势必都会聚拢过来,把旅社围得水泄不通。 到那时候,两人就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宋颀问道“哥,怎么办?” 顺子把心一横,说道“只能硬闯了,一会巷口蹲守的警察换班,发现尸体,咱们将更加危险。” 宋颀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名满洲警察,忍不住嘿嘿笑了。 “哥,你说换班的是不是他们?只可惜咱们下手太快,给弄死了。” 顺子朝宋颀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小白狐儿,你这脑子确实好用!” 说完,他毫不犹豫,一脚把那名伙计再次踢醒。 伙计看着屋顶昏黄的灯光,心里有些迷糊 “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咋又回来了?” 顺子把冰凉的刀刃放在他的脖子上,“俺继续问你,你要是说实话,就留你一条狗命!” 伙计连连点头,“爷,你问,只要俺知道的,俺都告诉你!” 顺子指了指地上的两名警察,问道“这两个满洲警察,是不是跟巷口的两个轮流换班?” 伙计知道能够保命,立即谄媚道“爷,您说得真对,他们一个小时换班一次。” 顺子又是一掌将伙计砍晕,对宋颀道 “小白狐儿,咱在这里歇会儿,等会上去杀个痛快!” 第201章 夜闯吉顺旅社 这个时间不过是晚上十点钟左右,楼上的小鬼子肯定都还没睡。 顺子指了指地上的两个满洲警察,对宋颀道 “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换上,这样咱们好歹行动会方便一点。” 这两个满洲警察个子一高一矮,跟顺子和宋颀差不多,就是胖了点。 两人把警察的警服脱下来,分别套在自己身上,长短倒不是太离谱。 就是肥了些,穿在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顺子在炕沿上坐下,问宋颀道“小白狐儿,你要是鬼子队长,会把人手放在什么地方?” 宋颀想了想,说道“俺要是佐佐木小次郎,肯定会让人埋伏在床底下。” “等咱们一进屋,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倒是极有可能,旅馆楼上没有火炕,烧的全是暖气。 床底下都是空的,藏个七八人倒是没有问题。 顺子想了想,补充道“你确定他们不会安排人手接应?” 毕竟他们之前两次出手,都是瞬间干掉对方十人左右。 小鬼子这次若是布局,必定会加派人手。 之前那名伙计说的一个小队,就是尽数留在楼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颀道“旅社二楼的中间是个大通道,小鬼子肯定会在两头布下重兵。” “一旦有动静,肯定会两头夹击。” 顺子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肯定会有,但是并不全面。” “许长生那厮,可是见识过咱们翻墙的功夫,他就不怕咱们取完东西,直接翻窗走了?” 宋颀挠了挠头,笑道“哥,那你说他们会咋整?” 顺子低声道“俺要是佐佐木小次郎,肯定会在旁边的两个房间加派人手。” “只要你敢翻窗下楼,必定把你打成筛子!” “哥,小鬼子要不要这么毒?” 顺子嗤笑一声,“小鬼子在咱们华夏,做的事比这毒的多了去了。” “把你那带迷药的香烟,给俺一包,等会按照俺说的做。” 宋颀从怀中掏出一包大前门,递给顺子。 两人当下便在后院的小屋里,把旅馆内部的结构再梳理一遍,商量着如何行动。 吉顺旅馆二楼。 中间过道尽头的房间里,倭国奉天宪兵队的小队长堂本忠义亲自坐镇。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许长生。 “许桑,已经十二点了,你确定他们今晚肯定回来?” 许长生躬身倒了一杯茶水,给堂本忠义恭恭敬敬递上。 “堂本君,稍安勿躁,那两个小子,今晚必定会来。” 堂本忠义满脸横肉,一脸凶相。 他把怪眼一翻,朝许长生道“你要是敢戏弄黄军,罪过大大的!” “堂本君,您老不知道做贼的心理,这么多钱放在这里没带走,他们肯定不死心。” 堂本忠义一脸的不以为然,冷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没带走,房间里你不都搜过了?” “房间里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这两天他们根本就没把钱带出去,肯定藏在了咱们旅社哪个隐秘的角落。” 对这一点,许长生有着足够的信心,毕竟旅社里的伙计都是他的手下。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可能有错。 堂本忠义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对许长生道“你们多留点神,我迷瞪一会。” 许长生朝堂本忠义谄笑道“堂本君,您就放心吧,今日您肯定是大功一件!” 在这间屋子里,还有十几名倭军士兵。 见长官睡了,大家也都眯上了眼睛。 毕竟折腾了一整天,谁都不是铁打的。 后院的小房间里,顺子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快到凌晨两点。 他踢了正在假寐的宋颀一脚,“小白狐儿,行动!” 两人关了灯,轻轻溜出房间,纵身一跃,来到旅馆的墙根脚下。 顺子数了数窗户的数量,确定了自己房间的位置。 低声对宋颀道“老规矩,你左我右!” 宋颀点头,助跑几步纵身跃起,伸手抓住了二楼的窗沿。 他双膀猛一用力,脑袋已经探到了窗台上。 向里边一看,厚厚的窗帘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透过窗帘,也看不到一丝灯光。 难道顺子的估计有错? 他不由狐疑地看向顺子那边,只见顺子早已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正在抽着烟,用细长的小竹管把烟雾缓缓吐进屋里。 顺子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以他那个耳力,难道会听不出屋里有人没人? 当下宋颀不再犹豫,用尖刀轻轻挑动窗棂。 窗棂应手而开,里面竟然没有栓死。 很显然,小鬼子是为了听到动静时,行动更加迅速,早早便把窗户留着。 宋颀不再犹豫,立即将浓烟吐到房间里。 片刻过后,顺子转过脸,朝宋颀这边点了点头。 宋颀回了一个手势,立即拉开窗户,侧身跳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把窗帘拉开,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一看,房间里的大床上竟然躺了六个鬼子。 这些鬼子个个全副武装,六支长枪放在床头,每个人的腰里,都配着王八盒子。 腰间的弹药包里,还配有四枚手雷。 这些个王八犊子,每一个人都武装到了牙齿。 宋颀在心里痛骂一句,毫不客气走过去,喀嚓六声脆响,拧断了六个人的脖子。 此时的宋颀,早已没有了最初杀人的那种不适感。 听着小鬼子脖子发出的喀嚓声,甚至觉得有几分悦耳。 他把小鬼子身上的手枪弹匣全部搜走,放进缴获的一个帆布弹药包内,斜挎在肩上。 从窗户探出头来,宋颀发现,顺子已经把他们之前居住过的房间窗户打开。 正在向着房间里,不停地吹着烟雾。 在顺子的肩上,同样斜挎着一个弹药包。 跟他不一样的是,顺子的弹药包圆鼓鼓的,很显然,里边有缴获的手雷。 他一伸头,顺子便已经发现,立即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抓紧时间过去。 宋颀从窗户出来,踩着与窗台平齐的墙体腰线,慢慢趟了过去。 等宋颀的脚尖搭上旁边房间窗台的那一刻,顺子已经打开窗户,钻了进去。 宋颀不敢耽误,立即跟进。 他拉开窗帘,蹲下身子一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床底下满满的都是人。 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小鬼子。 第202章 弄一票大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一左一右,走到床的两边。 同时弯下身子,将六个小鬼子的脖子拧断。 这些小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异国他乡见了阎王。 宋颀把小鬼子一个个从床底下拖出来,发现这些鬼子清一色配的都是短枪。 一人一只王八盒子,枪里都压满了子弹,腰间的弹药包里,还有四个满满的弹匣。 宋颀把鬼子枪里的弹匣退下,全都聚拢到一起,足足有三十个之多。 他低声感叹“他娘的,这些小鬼子真够肥的,真想把他们弹药库给炸了!” 顺子斜眼看了看宋颀,撇嘴道“咱们华夏最大的沈州兵工厂,都拱手让给人家了,炸个弹药库有屁用!” 宋颀恨恨地骂了句“这个败家...” 没等宋颀说完,顺子便捂住他的嘴巴,同时指了指外面。 宋颀仔细一听,果然过道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 顺子快速来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轻柔虚浮,根本不是小鬼子的制式军靴落地的声音。 这人穿的是旅社伙计的布底鞋,并且只有一人。 顺子听声音越来越近,把房间门缓缓打开。 待那名伙计走到门前,他突然窜出,伸手捂住伙计嘴巴,把人拉向门里。 那伙计精明得很,突然受到袭击,原本紧握果盘边缘的双手,立即松开。 任由那只果盘,向水泥地面掉落。 顺子早有防备,他右脚立即探出,在果盘底下轻轻托住,卸去下坠的力道。 这样即使果盘落地,也不会发出多大的响声。 他刚要把果盘轻轻放在地上,宋颀已经赶到,端起果盘,在顺子进屋后,轻轻掩上房门。 顺子用尖刀抵住伙计喉咙,低声喝道“你小子不老实啊!” 他刀尖微微用力,划破了伙计的皮肤,鲜血立即染红了伙计颈项。 感受到鲜血流到了衣服里,伙计立即大惊失色。 爷,您老手下留情...” 伙计浑身颤抖,说话也在哆嗦。 因为之前在楼上伺候过二人,伙计因此认识顺子。 顺子沉声问道“许长生在哪里?” 伙计指了指过道的另一头方向,低声道“就在...就在过道尽头的那个大房间里。” “还有什么人在里面?” “还有个倭军宪兵队的小队长有...” 顺子见他吞吞吐吐,立即把刀尖抵紧,“说,里面还有什么人!” “里面另外还有十个鬼子,全都配有长枪短枪。” “过道里为什么没有鬼子站岗?” “许爷...哦不,许长生说了,让大家都藏起来,就是要引你们回来。” 想知道的已经问完,顺子懒得再跟他啰嗦,立即解下伙计的裤带,将他的手脚绑牢。 他又随手从床单上扯下一块,把伙计的嘴巴塞得严严实实。 “小白狐儿,看看咱们的东西还在不在。” 宋颀来到卫生间,揭开屋顶的吊顶,两个包裹和一个小箱子都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他仔细看了看,没有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把箱子和包裹取了出来。 顺子打开检查一番,果然东西都在,没被翻动过。 他把之前缴获的四支盒子炮,拿出来装满子弹,跟宋颀一人两支插在腰间。 除了两人原先携带的枪牌撸子和马牌撸子,每人各留了一只王八盒子。 其余的王八盒子全都扔在了房间里。之前在奉天缴获的盒子炮还有几支,也都扔了。 这些枪支都是好东西,可实在太重,他们根本带不了。 顺子指了指地上鬼子的尸体,说道“小白狐儿,换上他们的衣服。” 宋颀直撇嘴,“哥,你让俺换上那身狗皮?” 顺子沉声道“少废话,快点!” 换上这身衣服,自然是为了方便他们逃跑。 可这些小鬼子身材太矮了,衣服扒下来根本就套不上,两人只好作罢。 顺子把那只装钱的箱子,用扯成长条的床单绑缚在背后。 腰前面则用小鬼子的皮带,系着那个弹药袋。 这副形象,就跟刚打完劫的绺子似的。 收拾停当之后,宋颀低声问顺子道“哥,你真打算这么干?” 顺子反问道“不这么干,你还有啥好办法?” “确实没有!” 宋颀摇了摇头,随后他又点点头,咬牙道“干了,弄一票大的!” 顺子来到伙计身边,把他松了绑,掏出嘴里的棉布。 伙计见他二人枪玩得娴熟,而且地上死了一堆鬼子,早已吓傻了。 他呆愣地看着顺子,爷,只要您不杀...不杀俺...让俺做啥都行。” 顺子点点头,冷声道“算你识相!现在,你把果盘送过去!” 伙计战战兢兢起身,颤抖着双手,端起果盘,起身就要往外走。 他刚刚迈步,顺子枪口就抵到了他的腰上。 顺子怎能看不出来,这个伙计表面上装得怂,内心却在想着玩花样。 他冷冷道“你不妨试试,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子弹快!” 宋颀在一旁道“你要是乖乖听话,俺保证留你一条狗命。” 伙计立即老实起来,这两人鬼子都敢杀,弄死自己还不跟杀鸡似的?于是乖乖端着果盘在前面领路。 到了走到尽头的大房间门口,伙计腾出一只手,轻轻敲门。 里面传来许长生的声音,“谁呀?” 伙计答道“俺是福生,许爷您要的水果!” 许长生在里面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真是磨叽,这都多久了?太君都快睡着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 许长生的一张胖脸出现在门内,脸上都是不耐烦的神色。 他开门之后随即转身回去,然而,刚刚转过身,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身子立即僵立在那里,双手下意识去腰间掏枪。 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在伙计的身后,站着顺子和宋颀。 顺子和宋颀岂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在大门洞开的同时,把四枚手雷扔到了房间里。 第203章 都解决了 而他二人,则躲到了伙计身后。 顺子更是在躲避的同时,把许长生一枪爆头。 接下来便是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房间火光四射,浓烟滚滚。 爆炸声结束,顺子一脚把伙计踹开,跳进屋里。 借着火光,他双枪横握,一通速射,将两支盒子炮子弹打空。 在对方人多的情况下,还是盒子炮管用。 横握枪身,枪口借助后坐力横移,有点像机关枪扫射一样。 不管死的活的,顺子一人赏了一枪。 返身退出房间,他对宋颀道“都解决了,快走!”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把远近的鬼子全都招来。 此时,一刻都不能耽误。 宋颀毫不犹豫,一脚跺开左手边的房门。 两人跨步进去,打开南窗,朝着楼下一跃而下。 出了吉顺旅社后院,两人直接跳上南面民房的房顶,向着盛京故宫一路狂奔。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鬼子,迅速涌向四平街。 顺子一声冷笑“小鬼子,你们好好折腾,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宋颀则有点惋惜地说道“哥,这玩意手雷真他娘的过瘾,咱们就该多带点。” “你呀,就是太贪心,就咱们这副样子,到时候都没法上火车。估计还得扔!”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盛京故宫边上。 盛京故宫围墙高达五米左右,这个高度,顺子倒是有可能徒手登上。 但是,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和体力。 两人不约而同甩出飞虎爪,待飞虎爪抓牢后,立即沿着绳索攀援而上。 眨眼间,两人落脚在故宫院内。 宋颀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们之前对许长生的突袭,还有这条逃跑路线,都是两人在吉顺旅社后院事先商量好的。 宋颀不得不佩服,顺子的心思比自己细密多了。 一环套一环,中间没有任何阻碍。 那个伙计的出现,则无异于给两人打了一波助攻,让突袭变得更加顺畅。 两人穿过故宫,沿正阳街一路向南。 身后不断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不知道小鬼子发什么疯,估计在滥杀无辜。 他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过大帅府,向南进入通天街,直接来到南面城墙上。 此时大南门和小南门必然有重兵把守,从那里走,无异于自投罗网。 盛京城垣并不高,只有一丈左右,城墙下面有缓坡,到处都是低矮的民房。 这些民房大多破旧不堪,路边的路灯也是稀稀疏疏,泛着昏暗的黄光。 在城垣之外,轻易避开小鬼子巡逻队,两人顺利过了浑河。 浑河以南是郊区,基本见不到鬼子。 虽然逃到了安全区域,但让他们发愁的是,如何找到上火车的位置。 火车站自然是不能去的,只能摸到铁道边,等火车来了,扒上去。 要想坐上去往本溪湖方向的火车,必须从城南绕过奉天附属地。 仅凭两条腿,估计要跑到天亮。 宋颀有些无奈,问顺子道“哥,咋整?” 顺子问道“小白狐儿,你会不会偷马?” 宋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骑马还行,偷马却是一窍不通。” 深更半夜偷马,遇到性子烈的,搞不好会被马踢死。 顺子忍不住揶揄道“小白狐儿,除了掏兜数钱,你还能干啥?” 宋颀一脸尴尬,自嘲道“俺倒不是喜欢钱,就是喜欢数钱的感觉,贼爽!” 顺子拍了拍宋颀的肩膀,笑道“不过,你会骑马已经够了,比俺强。” 随后,他在宋颀的耳边,把盗马的技巧,跟他一一说了。 宋颀立即来了精神,“哥,咱这就去试试。” 在关东,很多大户人家都有马匹,大多用来拉车驮东西。 奉天城郊,大户人家尤其多。 两人毫不费力,便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看找到了马匹。 马匹早已卸了马鞍,拴在槽头。 此时天空云开雾散,明月西斜。 洁白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整个院落像是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 院子里微风轻拂,寂静无声。 这时只要稍微弄出一点动静,都会显得特别刺耳。 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 这个时候行窃,是荣门大忌。 但是时间紧迫,两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宋颀轻轻走到马槽边,伸手抚了抚马头。 见马没有反抗,便用顺子传授的搔刷手法,不停地给马搔痒。 片刻之后,这马便不停地用头蹭着宋颀身子。 宋颀嘿嘿一笑,成了!这法子还真管用。 他刚刚解开缰绳,顺子便拿来鞍辔,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对于顺子的偷技,宋颀自愧不如。 顺子拿出一沓倭币,估计有一百倭元(这时候满洲还没有出绵羊币,否则一张就够了),放在这户人家的窗台上,这才前去打开院子后门。 宋颀用破布包住马蹄,牵着马跟着顺子出了后院。 两人共骑,朝着西南方向一路飞奔。 半个时辰之后,来到奉天附属地南边的铁路边上。 宋颀把缰绳绕在马脖子里,拍了拍马背,说道“辛苦你了,回家去吧。” 两人坐在铁道边上等得心焦,直到天色微明,才有火车过来。 车头喷着滚滚浓烟,待火车开近,两人才发现这是一列货车。 宋颀问道“哥,咋办?” “不管他了,先走了再说!” 夜长梦多,难保天亮之后鬼子不会扩大搜索范围。 顺子一跃而起,跟着火车跑了几步,抓住车厢边上的把手,微微用力,将身子荡起,轻轻飘落在车厢里。 他双脚刚刚落地,身体便被溅起的烟尘弥漫。 顺子刚刚捂住鼻子,宋颀也跳了进来。 这原来是一截空车厢,到处都是煤灰,多半是到本溪湖拉煤的。 这个时代的火车时速很慢,只有三四十公里,扒车对他们来说没有难度。 两人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 宋颀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他苦着脸道“哥,忙活了一夜,饿死我了!” 他四处扫了一眼,满眼黑乎乎的,到哪找吃的去?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怀念起在申沪的日子。 第204章 别让他们跑了 顺子拍了拍宋颀的肩膀,安慰道 “奉天到本溪湖很近,大概三个小时就到,你忍一忍就好。” 之前一直在奔波,倒是没觉得冷。 此时静下来之后,清晨的冷风吹在身上,两人都不由打了个冷战。 宋颀看着东方尚未消失的启明星,感慨道 “哥,这逃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咋这么矫情了?这才多大一会儿,之前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这么快就忘了?” 宋颀嘿嘿笑道“那不是遇见你了么,过了舒坦日子,才知道什么是真的苦。” “难怪那么多人情愿被欺负死,还是要当亡国奴。” 这话不由让顺子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是啊,正是因为咱们得过且过,不思进取,才会被小鬼子欺负成这样。” 他站起身,拉起宋颀来到车厢的边上,指着一片白霜的大地。 “你看看关东,还有哪一处地方不在倭人的铁蹄之下?” 两人极目远望,晨曦之下,远处的村落还有些黑魆魆的。 但隔不多远,便有一处炮楼,显得格外扎眼。 “等这块土地把小鬼子养肥了,鬼子迟早要打进关内,就怕到时候,不管是津门还是申沪,都会跟奉天一样。” 他有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猛然看了宋颀一眼,问道 “小白狐儿,你说有一天申沪要是变成奉天这样,展如和素素她们,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宋颀心里不由一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奉天这几天,他们接触的女子不多。 唯一说过话的,便是群仙书院的廖云珠。 廖云珠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廖云珠必定经历过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一拳砸在车厢内壁上,咬牙道“这点苦算什么,为了展如姐和素素她们过上好日子,俺宋颀就算豁出这条命又算什么!” 顺子取出一块卤牛肉丢给宋颀,笑道“这才像个爷们儿!” 宋颀接过牛肉咬了一口,这才发现双手满是煤灰。 他一点也不嫌弃,吃了几口,这才问道“哥,哪来的牛肉?” 顺子道“你觉得,俺花那一百倭元,只是为了借马骑那么一会?” 宋颀这才发现,在顺子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包裹。 火车一路颠簸,穿越群山,早上九点多钟,便到了本溪湖。 进站之后,火车停下换了车头,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换了一条铁道,驶向来时的方向。 两人正在疑惑,只见火车过了太子河之后,左拐面向莽莽大山,径直驶向前方的矿区。 宋颀忍不住骂道“草,还真是来拉煤的!” “小白狐儿,下车!” 顺子果断起身,抓住车厢的边缘,纵身跳了下去。 关东的矿山,现在多半都在小鬼子手里。 顺子不想再横生枝节,果断选择跳车。 宋颀毫不犹豫,跟着跳了下来。 下车之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穿的黑色警服,已经变得油光发亮,袖口的蓝色袖线,早已变成了黑色。 用手一拍,衣服上顿时飘起阵阵烟尘。 而两人的脸上,也早已黑一块白一块,像个花猫一样。 宋颀把警服脱掉,在脸上抹了一把,狠狠摔在地上。 “他娘的,终于能把这身狗皮给脱了!” 两人脱了警服,把包裹解下。 这些东西不能老是绑在背上,太可疑了,怎么看都像个逃犯。 顺子从包裹里掏出两件棉袄,递了一件给宋颀。 “穿上吧,再穿西装,难免会被人盯上。” 宋颀接过棉袄穿上,正合身。 “哥,哪来的?” “一百倭元买的。” 宋颀向顺子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家伙不仅心细,去了一趟大户人家,活可真没少干。 过了太子河,便是宫原镇。 宫原镇是这里的一个大镇,镇东头竖立着一个高大的炮楼。 进镇的主要道路,都有倭军设置的关卡。 两人主动放弃了从宫原火车站附近扒火车的打算,而是继续东行。 走到小镇边上,见有一家面馆,锅灶上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顺子立即站住了脚步,这会儿他是真饿了。 “小白狐儿,咱们去吃点热乎的。” 两人来到店里坐定,宋颀大咧咧道“老板,上两份牛肉面,多加点汤。” 老板三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圆圆的脸,一脸和气。 来到桌旁,老板微笑着对宋颀道“客官,要不您换一个?” 宋颀指了指小店墙上,说道“那上面不是写着有牛肉面吗?干嘛要换?” 老板脸色有几分不悦,语气也变得冷硬“给你脸了是吧?咋还蹬鼻子上脸了?” 顺子见老板这副神色,心里顿时升起了几分怒气。 哪里得罪你了? 他朝老板冷冷道“好好说话!” 老板小声嘀咕道“精米白面是你这些下等人吃的?一嘴的大碴子味,还想吃扶桑人吃的东西!” 这个时候,关东人被分为三等。 一等人是倭人,可以吃精米白面,想吃啥吃啥。 二等人是朝鲜人和满人,可以吃精米。 三等人是汉人,只能吃高粱米、玉米碴子。 顺子和宋颀学方言都极快,两人一口的关东话,还穿着老式的对襟棉袄,怎么看都不是扶桑人。 老板的语气让宋颀顿时怒了,他腾地站起,掏出身份证明书狠狠摔在桌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老实实给老子牛肉面端上来!” 老板吓了一跳,颤抖着手拿起身份证明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宋颀瞪眼喝道“咋了,不认识字?!” 老板狐疑地看了宋颀一眼,强笑道“认识,认识!” 过了一会,牛肉面端上桌,顺子和宋颀呲溜呲溜吃了起来。 再看老板时,已经不在店里。 顺子低声道“小白狐儿,你这冲动的毛病得改一改。” 宋颀得意地笑道“咋了哥?要不是俺,你能吃上牛肉面?” 顺子道“那个身份证明书,拿出来你不怕惹事?” “嘿嘿,吃完这顿,咱就远走高飞,怕他个熊!” 两人刚吃完面,就听面馆外传来老板的呼喊 “就在那,别让他们跑了!” 第205章 别着急,稳住 顺子和宋颀对望一眼,立即意识到不妙。 两人立即拿起行李,冲出面馆,直奔铁路方向。 出门时他们看见,在面馆老板的身后,跟着十三个鬼子。 按照倭军的编制,十三人是一个满编的小分队。 可见小鬼子对这次行动十分重视。 原来,店老板在查看身份证明书时,便发现了宋颀身份可疑。 当时在关东,倭侨大多居住在铁路附属地附近。 而乡下的倭人,多半是倭国移民过来的。 此时倭国还没开始组织开拓团,只是进行小规模的武装移民。 也就是征集退役老兵,到关东后强占土地,让当地老百姓给他们耕种。 这些人平时相当于地主,打仗时就是士兵。 这些家伙平日骄横惯了,根本不屑于说汉语和满语,而且他们证明身份的东西,也不是身份证明书。 而是倭国关东军发放的居住证。 这两个津门倭侨不仅穿着老棉衣,还来到了关东小镇。 这太奇怪了! 老板端上面条后,便立即溜出面馆,一路小跑,向附近的鬼子驻军禀报。 倭军小队长一听对方名字叫小林正合,立即知道这两人便是奉天宪兵队发出的通缉对象。 他二话不说,便派出了一支满编小分队。 顺子和顺子刚跑出不远,便发现身后的鬼子分散开来,从他们身后包抄。 这些鬼子跟奉天的鬼子有着明显不同,不管如何跑动,阵形始终不乱。 而且两侧持长枪的鬼子不停放枪,子弹从他们头顶嗖嗖飞过,让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要是沿着开阔的路段跑下去,非中枪不可。 顺子猫下腰,向铁路附近的一处山丘跑去。 只有找到有利地形,把距离拉近,两人才有可能形成有力反击。 这些鬼子的速度不慢,而且距离保持得极好。 手枪射程有限,两人偶尔还击几枪,对鬼子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顺子和宋颀只能采用之字形路线,一边跑一边躲避鬼子的射击。 两人心中均是叫苦连连。 这帮鬼子,是他们进入关东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之一。 前方是一片丘陵地带,火车道像一条长龙,从起伏的山丘间穿过。 只要越过铁路路基,以路基为掩体,他们便能支撑一段时间。 一旦火车到来,扒上火车,就算逃出了生天。 两人均是心中一喜,脚下不断加快。 在距离铁路还有十几米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突突突的机枪声。 两人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躲到了路边的一堆乱石后面。 这些鬼子,每个分队都配有一挺歪把子。 刚才在追赶时,鬼子的机枪手一直没有开枪。 这时突然开枪,顿时让两人压力倍增。 身边不远处的石块被打得火星直冒,压制得他们根本无法抬头。 宋颀躲在顺子身边,骂道“这帮小鬼子,还真是他娘的邪门!” “咱们奉天那么大的风浪都闯过来了,不会折在宫原这小旮沓吧?” 顺子点头道“这帮鬼子是比城里的鬼子厉害,咱们得小心点!” 两人话音刚落,鬼子的机枪停了。 “让你突突突,老子还真以为你个鳖孙子弹打不完呢!” 宋颀骂了一句,起身就要往外冲。 顺子一把扯住他的腰带,把他拽了回来。 透过石块的缝隙,顺子看到远处有三个鬼子站到了高处,正端着枪瞄准这里。 只要把头探出去,立即就会成为活靶子。 而其余七名鬼子,则伏低身子,不断向他们藏身的区域靠近。 那名机枪手,则把机枪架到了一块巨石上。 顺子一向不把小鬼子放在眼里,此时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照目前的形势,他和宋颀极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 想要冲出去,必须要有一人吸引鬼子的注意,另外一人才有可能突过铁道线。 但是这样太危险了,不管是谁出去做诱饵,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这个结果,是顺子不愿看到的。 宋颀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忍不住骂道 “那个驴揍的面馆老板,只要老子活着,非弄死他不可...” 他话音未落,突然两眼瞪得直直的。 “草,手雷!” 就在这时,七颗手雷落在石堆外面,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 滚滚的浓烟,立时将两人藏身处覆盖。 顺子意识到,小鬼子第一次投弹,未必有那么准。 只要再让小鬼子投第二次,他们就绝对没有这么幸运。 趁着浓烟未散,顺子一拍宋颀肩膀,“快走,不能留在这儿!” 两人刚刚翻出石堆,趴伏到一块巨石下面,对面的机枪便再次响起。 那处乱石堆四周,立时火星四溅。 “小鬼子真够狡猾的,想用机枪把咱们压制在下面,然后再来一次投弹!” 顺子话音刚落,果然第二轮手雷嗖嗖嗖飞了过来。 有两枚准确地落到了他们刚才的藏身处。 然而,让鬼子失望的是,爆炸声后,他们并没有看到残缺的肢体被炸飞。 不确定两人有没有被炸死,小鬼子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敌我双方寂静无声,都在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宋颀在顺子耳边低声道“哥,咱们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小鬼子等会肯定会发现不对!” 顺子知道宋颀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白狐儿,不要着急冲出去,再等一会儿。” 宋颀着急道“越等对咱们越不利,不如趁现在,俺突然冲出去,你才有逃生的机会!” 顺子抬手死死压住宋颀的身子,生怕他冲动之下,冲出去跟鬼子拼命。 他在宋颀耳边低声道“火车已经来了,顶多五分钟,就会开到这里。” 宋颀回头看了看,低声道“来了又能咋样,这里距离铁道还有十几米,咱们一旦现身,还不是给鬼子当靶子?” 顺子拍了拍身后的背包,“小鬼子有手雷,难道咱们没有吗?” 宋颀有些疑惑,“哥,你想干啥?” 第206章 一路奔逃 顺子在宋颀耳边低声道“俺这里还剩下四颗手雷,等火车快到时,咱们手雷从四个方向扔向鬼子。” “借助爆炸和浓烟的掩护,咱们立即翻越到铁道的那一边,有火车挡着,咱们便能轻松扒车。” 他拿出手雷,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 两人都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甚至比一个世纪都要难熬。 尤其是宋颀,握枪的手早已全是汗水,感觉枪柄握在手里滑唧唧的。 顺子低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咱们投弹不要求准确,只要能扰乱鬼子视线就行,没什么难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分钟过去,小鬼子已经失去了耐心。 派出一个鬼子,沿着缓坡,悄悄向那堆乱石方向摸去。 鬼子想确定,顺子和宋颀到底死了没有。 顺子眼角瞥见鬼子的钢盔在枯草丛中一起一伏,心里不由一紧。 他们一旦开枪,便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而不开枪,等这个鬼子摸上来,必定会被发现。 他连忙和宋颀压低身子,把鬼子放近,尽量拖延时间。 好在小鬼子十分谨慎,行进中不断改变路线,遇到高坡便匍匐前进,在低洼处,则猫着腰猛冲。 总体来说,速度并不快。 几十米的距离,这个鬼子足足用了一分多钟。 在这段时间里,远处铁轨发出的咔哒声,在顺子耳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声声,都仿佛敲击在顺子心口。 不够,距离还是不够! 距离火车赶到,至少还有一分多钟。 翻越铁路太早,则等于给鬼子留了更多的追击时间。 弄不好,反而会前功尽弃。 然而,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精准计算。 那名鬼子已经冲到那处乱石堆,而顺子和宋颀已经暴露在鬼子的眼皮底下。 没有任何犹豫,顺子抬手一枪,正中鬼子的眉心。 “干吧!” 位置已经暴露,不能再给鬼子反应的时间。 他和宋颀立即拔去手雷上的保险销,相互对磕一下,默数三声,立即扔了出去。 鬼子的机枪刚刚突突两声,便立即停下。 接着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喊。 随着爆炸声响起,顺子和宋颀同时跃出,极速奔向铁轨方向。 烟雾散开的那一刻,两人纵身从铁轨上跳下,把身子隐藏到到了路基下面。 他们刚刚藏好,头顶便有子弹嗖嗖飞过,打在旁边的山石上。 远处火车头冒出的浓烟,距离两人还有好几百米。 这个时候鬼子要是一个冲锋过来,他们将再也无法躲藏。 宋颀低声道“哥,好像还是不行啊!机枪手只要压得咱们抬不起头,其他鬼子还是能冲过来。” 虽然没能争取到最佳时机,但是境况已经比原先好得太多。 顺子拍了拍宋颀后背,“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咱们顺着路基下面,向火车那边冲过去!” 他们刚跑出不远,鬼子就已经登上了铁路对面的高坡。 等鬼子想开枪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顺子等待已久的火车终于赶到,将他们跟鬼子分割开来。 两人跟跑几步,迅速翻上车顶。 靠近鬼子附近时,顺子和宋颀均是双枪齐发,向鬼子频频射击。 此时他们居高临下,又是突然出手,立时便有五个站立的鬼子中枪倒地。 其他鬼子纷纷躲藏,找不到掩体的,索性就地趴在地上。 这些鬼子的战斗素养和反应速度,都远非奉天城里的宪兵可比。 宋颀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他站起身,放开嗓子哈哈大笑 “长不高的小鬼子,都他娘的回家吃奶去吧!” 顺子一阵无语你小子能不能别嘚瑟! 这可是一列客车,你知道里面都坐着什么人? 万一里面有一队鬼子兵,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行了,别喊了!” 宋颀蹲下身子,坐到顺子身旁,问道“哥,钱没丢吧?” “都啥时候了,就知道惦记着钱!” 顺子给了他一个白眼,起身坐下。 那个装钱的箱子,刚才就被他压在胸口下面。 宋颀笑道“还说俺,你刚才打枪的时候,不是也担心箱子滑走!”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发现车头方向,有两个鬼子翻上了车顶。 在他们身后,跟着六名满洲警察。 很显然,他们刚才与鬼子的激战,已经引起了车上鬼子的注意。 这列火车虽然不是军列,但小鬼子为了防止百姓闹事,普通客车上,除了伪满警察外,还配有倭军士兵。 不等对面的鬼子和满洲警察走近,顺子和宋颀便呲溜一声滑下。 一左一右,藏到了车厢接头的空隙处。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一个鬼子用倭语大声呼喝,六名警察立即向顺子和宋颀藏身处追了过来。 听着脚步声近,顺子对宋颀那边喊了声“三十步,干他!” 顺子三枪将三名警察爆头,宋颀击中两名警察胸口。 剩下的一名伤了左肩,顺子刚想补枪,那名警察就惨叫着滚下了车顶。 即便是当时不死,恐怕也很难活命。 这些满洲警察,或许并不是每个都罪该万死。 但他们甘愿充当小鬼子的帮凶,顺子自然就不会跟他们客气。 两个鬼子见眼前的六人眨眼间就没了,顿时惊慌起来。 立即端起长枪,推子弹上膛。 不等他们瞄准,顺子已经砰砰两枪打了过去。 距离有点远,一个鬼子腹部中弹,一个鬼子伤了大腿,分别从车厢两边滚落。 顺子朝旁边喊道“小白狐儿,补枪!” 收拾完了两名鬼子,两人重新回到车顶。 宋颀问道“哥,咱们还去不去车厢里?” 顺子想了想,说道“这上面也不算很冷,咱们就在上面晒太阳得了。” “咱们要小心,下一站一旦火车有停下的意思,咱们立即跳车。” 宋颀问道“为啥啊?” 顺子白了他一眼,“你平时的机灵劲哪去了?是火车跑得快,还是电话快?” 宋颀立即明白,火车一旦沿途停下,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小鬼子的搜查。 好在这趟车似乎拽得很,沿途桥头和南攻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下一站是连山关,因为地势险要,鬼子有重兵把守。 火车还没进站,便慢慢降下了车速。 第207章 这些绺子不是人 在奉天时,廖云珠曾特别交待过。 经过连山关时,要特别小心。 顺子为稳妥起见,对宋颀道“咱们走,步行去通远镇。最多也就五六十里,天黑前就到。” 对于这一段路,顺子早已向廖云珠打听得十分仔细。 万事做到心中有数,遇到变故才能不至于慌乱。 据传,连山位于连山镇东南,因棒槌岭中间凹下,形如马鞍,自明代开始,关口便设在这里。 因地势险要,又是交通要道,自古以来连山关便有重兵把守。 小鬼子也不例外,在连山关驻扎了守备队,一个大队建制,一千一百多人。 鬼子的标准大队,一般都配有一个机枪中队和一个火炮小队,战斗力极其强悍。 当然,这些顺子和宋颀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连山关鬼子多,得绕着走。 两人下了火车之后,也不进镇子,直接沿着山脚的河道向南走。 早在女山湖时,师娘就告诉过顺子,别看关东群山起伏,连绵不断。 有时候顺着河谷走,不仅不要翻山越岭,碰巧了路程还会更近。 尤其是在摩天岭一带,更是这样。 连山关向左便是摩天岭。 在这个地方,沿着河道走,只要方向不偏,准没错。 河道边有人行的小路,路上还有车辙印,看来从这里走小路抄近道的人不少。 两人更加放心,沿着小路向南走不多远,便看到路边草丛里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 上面写着两个字细河。 细河沿岸并不荒凉,每隔几里便有一个村落。 直到下午两点多,顺子和宋颀才来到细河边一个大一点的市镇,河西镇。 说是个镇子,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村落而已。 在镇子正中,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街道。 街道两边的豆腐坊、裁缝铺、洋货店,跟肉铺菜摊混杂在一起,虽然乱,倒也十分热闹。 两人站在镇东头,向街道里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动脚。 经过跟鬼子的激战,两人体力消耗都很大。 早上的一碗牛肉面根本不顶事。 宋颀还好一点,顺子早已饿得前胸靠后背。 “小白狐儿,咱们去找点吃的,不然遇到事,可没力气跑。” “嗯呐!” 宋颀答应得极为干脆,吃饭这种事,他从来就没拒绝过。 两人来到一家餐馆坐下,饭桌和板凳都油腻腻的,他们根本没工夫计较。 人饿极了,只盼着饭菜早点上桌。 谁知餐馆老板对他们并不欢迎,冲着两人嚷嚷“也不看看啥时辰了,哪有这个时间来吃饭的?” 顺子朝老板微微一笑,说道“忙着赶路,错过了饭点。店里要有现成的,咱们随便吃点就好。” 老板性子耿直,说话直来直去,“秫米饭早卖完了,哪还有现成的?” 他说的秫米饭,是把高粱去皮后煮出的米饭。 宋颀掏出十倭元,轻轻放在老板面前。 老板把眼睛瞪圆了,怒道“俺是贪钱的人么?你就是给一百,也没现成的!” 宋颀眯起眼睛,笑道“咱们没时间等,只要是这条街上能吃的,麻烦你快点给咱们弄来。” 路上装逼惹了不少事,现在宋颀低调多了。 老板接过钱,小心问道“水豆腐,成么?” 顺子怕宋颀不耐烦,连忙道“成,有豆腐、豆干,一起都整点!” 老板性子虽直,却是个讲究人。 给两人上了豆腐脑之后,又把豆干炒了下,豆腐撒上盐,拌了小葱。 顺子和宋颀正吃得欢实,隔壁豆腐坊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听那声音,绝对是盒子炮。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把脸转向门外,啥情况? 从他俩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点马屁股。 顺子和宋颀同时放下碗筷,起身来到餐馆外面。 只见一人站在豆腐坊门外,左手牵着缰绳,胁下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右手拿着一支盒子炮,枪口还在冒着一缕青烟。 这人个子不高,五短身材。 跟他的身材相比,头却小得极不相称。 像是在一个香瓜上面,装了颗马泡。 这人头发打着卷儿,眼睛不大却冒着凶光。 胁下夹着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屋里,哇哇大哭。 这人对孩子置之不理,而是把盒子炮朝屋里扬了扬,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刘寡妇,欠俺的两块大洋,是不是不打算还了?” 刘寡妇围着围裙,站在屋里一脸惊慌。 她慌忙向前走了几步,“葛老三,你这是干啥?前天晚...你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葛老三小眼睛里冒着邪光,笑道“俺说刘寡妇,你多大年纪了?咋不照镜子自己瞧瞧,你值那个钱吗?” 刘寡妇看着孩子,又羞又急,脱口说道 “葛老三,你自己说的,只要俺陪你一宿,欠的账就一笔勾销。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哈哈哈!” 葛老三仰天一声大笑,“俺提上裤子就后悔了,不行?” 此时大街上,渐渐聚满了人,远远地围观。 看到绺子手里有枪,没人敢靠近。 听到葛老三的话,人群中竟有人发出了笑声。 宋颀在顺子耳边低声道“哥,这事咱管不管?” 顺子点点头,“必须管,先等等看。” 这时刘寡妇扑到门边,一手扶门,半跪在地上。 哭诉道“葛老三,只要你放了俺儿子,你想要啥都行!” 葛老三把盒子炮插回腰间,冷下脸,“老子没工夫跟你扯闲篇,十天之内,带上五十大洋,到磨盘岭赎人!” “要是晚了,就等着收尸吧!” 葛老三说完,转身跨上马背。 刘寡妇痛哭着趴在门外地上,骂道“这些绺子真不是人!” “抢了俺两麻袋大豆,好说歹说还给俺了,却要俺写下两块大洋的欠条。” “如今又要五十大洋,你让俺到哪弄去...” 她哭得凄惨,马背上的儿子更是哭得声嘶力竭,手脚不停挥舞。 葛老三掏出盒子炮,抵在孩子脑袋上。 “给老子老实点!再闹,崩了你!” 刘寡妇脸色大变,抓起门边的一把柴刀,向葛老三冲了过去。 刚冲出两步,却被背后一只大手死死按住。 第208章 泼妇骂街 “他娘的葛老三,你个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刘寡妇嘴里怒骂着,肩膀奋力挣扎。 可身后的那只大手,怎么都甩不脱。 在刘寡妇的身后站着一个黝黑大汉,身高足有一米八几。 留着一脸络腮胡,看不清楚相貌。 整个人的气势,十分威武。 细看之下,这黝黑汉子却长了一双桃花眼,顿时让他的威武霸气打了折扣。 顺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宋颀,低声道“你看,帮手来了。” “咱们刚才若是贸然出手,说不定事情就搞砸了。” 宋颀道“这大汉交给我,你枪法好,对付葛老三。” 两人刚想动手,就听大汉开口说道“刘寡妇,你给俺说清楚,绺子咋个就不是人了?” 刘寡妇气急,朝身后怒道“两袋大豆都抢还来绑票,这算人吗?” 汉子道“刘寡妇,话可不能这么说,葛老三是葛老三,你可不能连着所有绺子一起都给骂了!” 宋颀看了顺子一眼,低声道“这人缠杂不清,看着不像是跟葛老三一伙的。” 顺子摇头,“说不准是故意迷惑外人的,咱再看看。” 这时,马背上的葛老三朝黝黑汉子抱了抱拳。 “兄弟,谢了!你跟刘寡妇好好掰扯掰扯!” 他缰绳一抖,就要拨转马头。 汉子一声暴喝“葛老三,老子让你走了吗?” 葛老三一惊,立即扯住缰绳,回头问道“咋地,兄弟你还有话说?” 汉子抬起手,遥指葛老三脑门。 “就你这小逼样子,也配跟老子称兄弟?” “长成这副鸟样,也配当绺子?” 葛老三最忌讳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但不知这人底细,也不敢贸然发作。 他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长成啥样才能当绺子?” 黝黑汉子丝毫不把葛老三放在眼里,松开刘寡妇,向葛老三走近几步。 “葛老三,绺子的三规四局五不准,七不抢八不夺,你哪一条做到了?” 他说的三规四局这些东西,顺子倒是听师娘说过。 所谓三规,即上马不嫖,下马不赌,不许奸淫。 七不抢则是指,红白喜事不抢,邮差不抢,做小买卖的不抢,鳏寡孤独不抢,出家人不抢,行医郎中不抢,窑姐儿不抢。 其它的不准,跟上述这些基本类似,只是加了一些忌讳。 汉子嘴巴不停,问完之后继续说道“现如今又绑起了童子票,你他娘的就不嫌害臊?” 他指了指棒槌岭那边,继续骂道“你他娘的要是有种,就去绑一个倭国娘们回来!” 骂得真痛快! 宋颀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他侧脸看向顺子,发现顺子也正在看着他。 两人相视一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真有些意思。 葛老三被一通痛骂也不生气,反问道“那边驻扎了一千多鬼子,也是你能惹的?” “老子没工夫在这里跟你扯闲篇!” 说完,葛老三拨转马头。 汉子朝葛老三道“你要真是个带把的,就把孩子放下,跟老子单挑!” 葛老三拍马便走,嘴里骂道“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傻逼!” 汉子朝葛老三背影破口大骂“你个有娘养没娘管的,你们大当家的不管你,老子就连他一起教训了!” “你他娘的回去告诉谢驼子,太阳落山之前,不把孩子还回来,老子把他打出屎来!” 宋颀低声问顺子“这家伙这么牛,怎么只打嘴炮,不玩真的?” 顺子摇摇头,这大汉的表现,让他想起了老家的泼妇骂街。 当地的绺子在各村各镇都有眼线,有时对付了一个,并不能解决问题。 反而会招来大批绺子,惹下更大麻烦。 他迟迟没有动手,正是担心大批绺子前来报复。 这大汉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个,顺子还没有看明白。 只见汉子走到刘寡妇身边,安慰道“这事包在俺身上,不等天黑,这些绺子一准把你儿子送回来。” 刘寡妇好似有了主心骨,立即止住了哭泣。 不过她并没完全相信,只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汉子。 汉子嘿嘿一笑“你还别不信,俺这就去会会他们大当家的。” 宋颀快步来到大汉身边,笑道“大哥,您可真是条好汉,几句话就骂走了葛老三,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汉子眯起桃花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宋颀。 “兄弟,看不起谁呢!骂走?俺这要去把他们连锅端了!” 宋颀向汉子竖起大拇指,笑道“大哥,您不会是在吹牛皮吧,就你一个人?” “嗯呐!” 汉子朝宋颀点了点头,谁知道下一句话,却有些英雄气短。 “大不了,俺去把刘寡妇的儿子给要回来。” 顺子来到汉子的身边,问道“大哥,这磨盘岭上的绺子,有多少人?” 汉子想了想,说道“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号人吧。除去像葛老三这样在外面晃悠的,山上估计得有十几条枪。” 听了这话,顺子心里有了底。 磨盘岭上的绺子倒是不多,他跟宋颀两人摸上去,绝对能把这些土匪给解决了。 不过这黑大汉看着倒是有几分可爱,不妨陪他一起玩玩。 顺子笑道“你这都要把人打出屎了,人家肯定防着你,你还敢去?” 汉子把眼一翻,朝顺子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尤其是跟娘们说过的话,你好意思反悔?” “再说了,那帮孙子,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动老子!” 也不知这家伙什么来头,口气倒是不小。 只不过这话,顺子和宋颀听起来,总觉得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顺子凑近大汉低声道“大哥,俺们两兄弟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还真能把磨盘岭给挑了。” 汉子这才认真地看了顺子一眼,疑惑道“你谁呀?这牛逼吹得,都快赶上俺了。” 宋颀在旁边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大哥,原来你真是在吹牛逼啊!” 汉子立时不高兴了,怒道“谁吹了?带上你们两个累赘,可不就真成吹牛逼了?” 第209章 东胜绺子 顺子在旁边有些无语,一个大老爷们,嘴老是这么嘚吧嘚吧的,还真是少见。 宋颀却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伸手拍了拍大汉肩膀。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俺虽然长得带劲,可不代表俺只会哄小娘们。” 他伸手把顺子拽到自己身边,伸手指了指顺子。 接着说道“大哥,他长得磕碜,枪法俺也懒得教他。” 他又指了指对面矮墙上的三个玻璃瓶,“看见没,打碎那三个酱油瓶,我兄弟不用第四枪。当当当,都不带停顿的。” 那矮墙距离他们可不近,将近四十米,用手枪打这么小的目标,确实很难做到。 大汉斜了宋颀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俺见过能吹的,还没见过这么能吹的!你要是再在这待几天,河西镇的牛肉肯定便宜!” 宋颀有些迷糊,问道“为啥?” “牛都被你吹死了!” 听这两人说话没完没了的,顺子心中暗暗着急。 说好的天黑前,这大汉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像个没事人一样。 宋颀朝顺子努努嘴,对大汉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把枪给他试试!” 顺子在心中好笑,这个小白狐儿,太能装逼了。 大汉点头,“今个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骡子还是马。要是真像你说得那样,这么远都能打中,俺都要喊他一声哥。”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盒子炮,递给了顺子。 这次说话却一点都不啰嗦,十分干脆利索。 “兄弟,麻溜儿滴!” 顺子接过枪,打开保险,砰砰砰三枪打出,三个玻璃瓶应声而碎。 把枪还给大汉,顺子笑道“哥就别喊了,咱们麻溜点,去把磨盘岭挑了。” 大汉嘿嘿一笑,“你当俺想跟你们磨叽?也不知这会儿马喂饱了没有。” “走,跟俺过去看看。” 汉子从豆腐面门前的矮凳上站起,领着顺子和宋颀向镇西头走去。 到了牛马行附近,汉子老远就扯着嗓子喊,“老王头,马喂饱了没有?” 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老头应声出来。 “早喂饱了,您吩咐的事,俺老王哪敢耽误。” 汉子看着老王头,指了指顺子和宋颀,“挑两匹好马,把鞍镫都配齐了。” 老王头面露难色,“您也知道,这兵荒马乱的,马匹可真不好搞。” 汉子把眼一瞪,“卖给谁不是卖?你这是怕俺不给钱还是咋滴?” 话说完,汉子掏出两张十元的倭币,交到老王头的手里。 “够不够,不够俺回头再给你送来!” 这汉子,让顺子有些看不懂。 啰嗦起来婆婆妈妈,该爽利的时候干脆利索。 老王头拿到钱,立时喜笑颜开,“够了,足够了,不用再拿了。” 这个时候的倭元,以金本位计算,一倭元跟一枚袁大头,基本价值相当。 此时虽然马匹较贵,七八块大洋也就够了。 多给了钱,老王头自然高兴。 不大一会,他便把马牵到了院子里。 顺子和宋颀重新把包裹和箱子绑缚在背上,上马跟着大汉,直奔磨盘岭方向而去。 顺子本不会骑马,但有功夫在身,适应一段路后,越骑越稳。 大汉一左一右瞥了两人一眼,问道“两位兄弟真是好胆色,你们有枪吗?” 宋颀拍了拍右边裤腰,“没枪怎么敢去挑了人家山寨?” 谁知汉子神色立即一紧,把盒子炮抄在了手里,问宋颀道“兄弟,你咋用小鬼子的鸡腿儿撸子?” 这个家伙的眼够尖,警惕性也很高。 隔着衣服,就认出了宋颀这支枪是王八盒子,并且做出了反应。 宋颀笑道“大哥咋见外了呢?这枪是从小鬼子那里抢的。” 说着,他拿出一个弹药包,“你看,里边都是鸡腿儿撸子用的。” 汉子没想到宋颀这么坦诚,立即笑道“能从小鬼子那里抢到这玩意,俺跟你称兄道弟倒也不亏。” 一个小时后,三人来到磨盘岭。 两名绺子站在山口道路两边,见到三人赶来,立即端起枪。 汉子也不下马,也不拔枪,而是冲着两名绺子开口便骂 “小逼崽子,在老子面前也敢动枪?问问你们大当家的谢驼子,见到俺大来妈,他敢不敢动枪?” 顺子和宋颀对望一眼,满脸都是惊讶。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黝黑汉子,就是廖云珠口中的大来妈。 这个家伙除了嘴碎一点,骂起人来像个泼妇,哪里像个娘们? 只听大来妈继续骂道“麻溜儿滴,让谢驼子给老子滚出来!他娘的连寡妇的童子票都绑,还讲不讲点规矩?” “他娘的要是不把人家孩子送回去,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山寨给灭了!” 大来妈嘴里不停咒骂,却苦了顺子和宋颀。 两人本以为大来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找个隐秘的地方偷偷摸上去。 谁知道这货,到了人家山门前就破口大骂,这不是找死么?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两个绺子不仅没开枪,也没还嘴。 一名绺子一转身,一溜烟向山上跑去。 小绺子来到山寨聚义大厅,一五一十向大当家的谢驼子禀报,没有丝毫隐瞒。 谢驼子一拍椅背,腾地站了起来。 好你个大来妈,仗着自己山头大,人手多,竟然如此欺人太甚! 你他娘的这么骂,不给老子留半点面子,让老子以后还怎么做老大? 谢驼子怒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强压着心中怒火,问道“他娘的大来妈,带了多少人手过来?” 小绺子答道“回大当家的,总共就三个人!” 谢驼子嘿嘿冷笑,“好,很好!今天老子就让他知道,咱们这支绺子,为啥叫做东胜!” 在关东,每支绺子都有自己的名号,他这支绺子取名东胜,就是想压过东边的黑风岭一头。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终于可以出一出憋在胸中多年的恶气了。 谢驼子对小绺子道“传令下去,就说谢爷有请,让他们上山!” 第210章 下手阴,出脚狠 小绺子刚走,谢驼子便吩咐道“大家演武场上准备,看看今个究竟谁把谁的屎打出来!” 很显然,葛老三早已回来,把镇子上的事跟他说了。 当下,山寨上的十七八名兄弟,一起涌向聚义厅前面的开阔地。 也就是谢驼子口中的演武场。 谢驼子让人把太师椅搬到聚义厅门口,正对着演武场。 他今天要好好看着,大来妈是怎么挨打的。 老子不敢弄死你,教训一顿挽回面子,就算黑风岭找来,他也占着理。 谢驼子双手拢袖,笑眯眯地等着好戏上演。 山下。 小绺子到了山口,朝大来妈喝道“咱大当家的说了,人可以进去,马匹必须得留在山下。” 大来妈立即翻身下马,笑道“俺还当谢驼子是条汉子,没想到这就怕了!不骑马,老子照样能把你山寨给踏了!” 他大咧咧招呼宋颀和顺子,“宋兄弟,李兄弟,跟俺一起上去。” 刚才在山下,顺子和宋颀已经跟他通了姓名。 大来妈跟宋颀互拍马屁,臭味相投,聊得不亦乐乎。 招呼上山时,自然而然把宋颀放在了前面。 经过山口哨卡时,另一名绺子伸出手臂,挡住三人去路。 “按照东胜的规矩,外人上山不得携带武器!” 大来妈拍了拍腰里的盒子炮,笑道“枪就在这里,你个小崽子来拿试试!” 绺子立即闭嘴,他的同伴则催促道“莫要耽误时间,大当家的在山上等着呢!” 小绺子在前面带路,径直将三人领到了演武场。 磨盘岭地形奇特,从山下看一点都不起眼。 到了半山腰,山势猛然变陡,到了山顶,却又变得开阔平坦,好似一个巨大的磨盘。 通向山顶只有一条小道,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崖。 只要在路口布下防卫,绝对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顺子打眼一看,对方气势摆的很足,弄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演武场上聚着十三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五个相对体弱的,则在外围端着枪,严密监视着场上。 谢驼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问道“来者何人!” 看着谢驼子这副样子,大来妈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谢驼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摆出这副鸟样给谁看呢?是想让老子把你的驼背,给捋直喽?” 这个家伙嘴巴是真损,骂了几句似乎觉得不过瘾,伸手左右点了点,“就这几个毛人,你谢驼子装出这副德性,就不嫌害臊?” 顺子和宋颀搞不清楚,这个大来妈是真有本事,还是脑子真有病。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大来妈身侧,全神戒备。 谢驼子朝一旁的手下努努嘴,不屑道“把这小子的枪给老子下了,看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当即一名绺子端着盒子炮走向大来妈,“别动,乖乖让老子把枪收了!” 大来妈刚想动,就见顺子身子一晃,挡在了他身后。 随后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绺子手中的盒子炮,竟变成了一堆零件,掉落一地。 众绺子一阵惊愕,尤其是外围的五个绺子,刚刚下垂的枪口,立即又端平了,同时指向顺子。 大来妈饶有兴致地看着顺子,笑道“李兄弟,你这两下子不错,有点贼老张的味道!” 这货心真大,这是扯闲篇的时候吗? 顺子不理他,目光迅速扫过五个端着长枪的绺子。 见其中一人目光凶狠,杀气四溢,并且有扣动扳机的迹象。 他一把扯过身边的绺子挡在身前,抬手一枪,打在那个满脸杀气的绺子手上。 当啷一声,长枪落地,绺子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从顺子转身,到拔枪,再到射击,谢驼子等一众绺子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谢驼子目光一凝,立即向剩下的端枪四人挥了挥手。 这个家伙枪法太好了,跟他们动枪,只会死得更快。 好在咱们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老子今天就捶死你们! 谢驼子笑道“大家都是绺子,动刀动枪的未免伤了和气。兄弟们,跟他们试试拳脚!” 他大手一挥,演武场上的绺子顿时把顺子三人围在了中间。 顺子问大来妈道“大哥,你说的贼老张是谁?” 尽管顺子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他还是忍不住问个仔细。 毕竟老张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熟识的人都要喊一声张五爷。 即便是不认识的,也只会称他为鬼手张。 喊他贼老张的,除了柳如烟,顺子还没见过第二个。 这个大来妈既然来自黑风岭,怎敢如此称呼师父? 谁知大来妈对顺子翻了个白眼,说道“都啥时候了,还在这瞎白话!先干翻这帮小逼崽子再说!” 他立即挽起袖子,朝着三四名绺子冲了过去。 顺子和宋颀也不敢怠慢,各自使出家传武艺,全力应敌。 顺子的家传拳法虽是少林关东拳,可在关东会这套拳法的却并不多。 这些个绺子各个都是庄稼把式,打起架来,主打一个下手阴,出脚狠。 他们这三脚猫功夫,在顺子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宋颀的拳法,要比顺子更胜一筹,他尽得宋门心意六合拳真传。 两人施展拳脚,仅仅几个来回,便打翻了九个绺子。 剩下的四个绺子围着大来妈,正在苦苦缠斗。 顺子和宋颀一眼就看出来,大来妈虽然动作敏捷,下手又狠又重,可招式却十分难看。 全都是平时打架练出来的,白白丧失了很多击倒对方的好机会。 顺子和宋颀拍拍手,站到一边,同时笑道“大哥,加把劲儿!” 大来妈回身朝二人一笑,说道“俺是怕打得太快,让俺兄弟面子上不好看。” 他手脚不停,嘴上继续吐槽,“你俩是不是有些不讲究?俺照顾你们面子,你们却不照顾俺面子,有你们这么做兄弟的么?” 说话间,大来妈一脚踢在一名绺子裆下。 这一脚,够阴狠。 那绺子立即倒地打滚,身体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谢驼子一看情况不对,立即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开溜。 却听见大来妈一声暴喝“谢驼子,你试试看,有没有俺子弹跑得快!” 第211章 幸亏这么理解 谢驼子对大来妈的呼喝置之不理,掏枪在手,转身便走。 他娘的,老子惹不起,还能躲不起? 他刚刚抬脚,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头顶顿时一片清凉。 大来妈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枪口冒出的青烟,身边的三个绺子愣怔在当场。 而谢驼子帽子已经被打飞,露出了寸草不生的光头。 他手扶着椅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挪动。 谢驼子早就听说,黑风岭几位当家的,个个枪法如神。 今日亲眼所见,让他心里再没了半分侥幸。 大来妈朝着谢驼子嘿嘿笑道“他娘的,磨盘岭就没一个听话的。老子早就说过,不要在老子面前动枪。” “你们这帮小逼崽子,咋个就是不听劝呢!” 大来妈回转身,对顺子和宋颀道“这三个还站着呢,把他们给俺打趴下!” 这装逼的境界,让宋颀自愧不如。 两人刚想动手,三名绺子噗通一声跪下,求饶道“大来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的们计较。” 大来妈收起枪,“哟,你仨倒是挺识相,话也说得中听。行吧,你们就在这演武场中间跪着!” 顺子和宋颀见大来妈露了这一手,心中也是暗暗佩服。 难怪这个家伙狂得没边,原来人家是真有本事。 大来妈似笑非笑地看向谢驼子,“谢驼子,咋还愣着呢?快到演武场中间站好。” “看在你是他们大当家的份上,就别跪着了。” 谢驼子忍气吞声,走到场地中间站着,一张脸铁青,比鞋底都要难看。 大来妈走向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拍了拍椅子扶手,“嗯,这椅子不错,有点意思。” 见顺子和宋颀已经跟过来,站在他的两侧,大来妈感觉心里更加舒坦。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围的绺子,说道“想活命的,都到谢驼子旁边站好,听俺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顺子硬生生憋住笑,要是任着这家伙说起来,怕是要到天黑了吧? 果然,绺子人聚齐之后,大来妈开口了。 “本来嘛,俺还觉得你谢驼子名声不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坏事。打家劫舍砸窑子,哪个绺子不干?不然怎么活下去?” 谢驼子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对大来妈躬身道“二当家的说得是,咱们绺子也有绺子的难处。” 大来妈把眼一瞪,怒道“你他娘的说啥?你是大当家的,俺是二当家的,老子成你手下了?” 谢驼子立即恭敬道“柳爷教训的是。” 这几句对话,在顺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大来妈,不仅是黑风岭二当家的,还姓柳,莫非是他? 他怎么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既然找到了他,也就不用再着急去找师父师娘,慢慢陪他玩吧。 宋颀却没想这么多,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扶着枪柄。 眯着一双细长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 只听大来妈说道“本来俺不想动你们,没想到你们连寡妇家的童子票都绑,这他娘的,把咱们绺子的脸都丢尽了!” 谢驼子立即向前跨了两小步,颤巍巍道“柳爷,俺这就让人把刘寡妇的儿子给放了。” “放了?亏你他娘的说得出口!” 大来妈抬手指着谢驼子,“这荒山野岭的,让人家孩子出去喂狼?得派人送回去,还得给人家刘寡妇赔不是!” “是,是,俺这就让葛老三去办!”谢驼子忙不迭答应。 “你是想借这个机会放走葛老三?他人呢?给老子滚出来!” “三当家的下山去了,俺让别人去办,柳爷放心,保证不会出事。” 一个山寨二十多人,被人家三个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谢驼子虽然心里憋屈,却也只能忍着。 尽管他处处讨好逢迎,大来妈依然语气不善“你他娘的还磨叽个啥,还不派人过去!” 谢驼子转过身,对一名又高又壮的绺子道“老五,你去秧子房,把孩子带出来,送回家去。” 待磨盘岭五当家的下山,大来妈这才继续说道“既然你们连童子票都绑,那么东胜,就没必要留着了!” 谢驼子神色一慌,以为大来妈这是要把磨盘岭给灭了。 他赶忙说道“别呀,柳爷!俺这二十多条枪,好歹也能帮您些忙儿!” 大来妈嫌弃地看了看谢驼子,“就你这些小逼崽子,一个个弱得跟鸡似的,老子还真看不上!” 他话一出口,群匪立即色变。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要是想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红马快抢大来妈。 今日算是见识了,这名声可真一点都不是虚的。 正当众人绝望之际,大来妈却又忽然说道“你们要是真想归顺黑风岭,也不是不行。” “只要明儿一早交上合适的投名状,你这山头,俺也就勉强收了!” “毕竟你们这支绺子,取名叫做东胜,也还算识相。” 谢驼子又是一阵心慌,他当时取名,就是一心想胜过东边的黑风岭。 这怎么就叫识相了?这家伙莫非故意拿这个说事,说得是反话? 大来妈嘿嘿笑道“东胜东胜,东边一直胜。咱们黑风岭在东边,祈祷黑风岭打仗一直胜,小崽子们,有心了!” 众匪一阵恶寒,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 幸亏你是这么理解的! 谢驼子小心问道“柳爷,那个投名状,送什么合适?” “这个还让老子教你?老子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大来妈不屑地看了谢驼子一眼,“这事要是想不明白,你这一大把年纪,都他娘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大来妈说完站起身,对宋颀和顺子道“宋兄弟,李兄弟,咱们走!” 说完他扭头就走,根本不怕身后的土匪打冷枪。 走到“磨盘”边上,他猛然回头,朝众匪高声道 “投名状要是送得好,以后有人打上门来,就提俺大来妈的名号!” 下山途中,顺子试探着问道“柳爷,您就是柳承道?” 大来妈神色一紧,“你怎么知道?” 第212章 别瞎打听 在摩天岭一带,不管是绺子,还是富户商贾,提起大来妈,无人不知。 不过,大家也只是知道大来妈姓柳而已。 至于柳承道三个字,则无人知晓。 除非是他的至亲好友。 大来妈听顺子叫出了自己本名,不由感到奇怪。 这个小子来历绝对不简单,就凭在山上拆枪的那一手,就一点都不比老张差。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顺子,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来妈猛地一拍自己脑袋,“你看看,俺大来妈见谁都要称一声爷的,这一路亏大发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发出一阵大笑。 宋颀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哥,大哥,你们俩莫不是疯了?” 柳承道不理宋颀,又把顺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抬手一拳,捶在顺子的肩上,“好小子,你能来,可真是太好了!你师父师娘,可是没少念叨你。” 听到这话,顺子眼眶瞬间红了。 自从离开老家荆涂镇,他没有一刻不念着他们。 此时见面在即,顺子心里又激动,又急迫。 他忍不住问道“师父师娘都还好吧?从这里去黑风岭还有多远?” 柳承道笑道“不着急,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宋颀跟在两人身后,见这两人突然亲密了很多,不由感到奇怪。 他快步跟上,“两位,俺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俺。” 顺子看了看宋颀,突然问道“小白狐儿,有道题考考你。爸爸的叔叔的老婆的弟弟,你该喊什么?” “舅爷爷呀,这有什么难的!”宋颀回答得十分干脆。 “师父的老婆的兄弟,你怎么叫?” 宋颀挠了挠头,“不就是你师娘的兄弟么,干嘛绕这么大圈子。师舅舅?要不,你就喊师舅!不过哪有这么叫的,也太难听了。” 说完,他意识到有些不对,看了柳承道一眼,然后问顺子道“哥,你啥意思?” 顺子朝宋颀点了点头。 宋颀随即明白过来,拍了拍柳承道臂膀,“大哥,你是俺舅爷爷?” 柳承道...... 有你这么喊人的? 真他娘的够乱的! 柳承道瞪了宋颀一眼,“滚犊子,这混差了个蛋的,俺懒得扯这些。” 下山后,三人要回了马匹。 赶到河西镇上时,早已天黑。 刘寡妇家的豆腐坊大门开着,昏黄的油灯,照亮了门口巴掌大一块地方。 柳承道来到门前,拍了拍门框,问道 “刘寡妇,儿子送回来了?” 这家伙看着粗犷豪迈,其实心细如发,对那些绺子根本就不放心,专程前来确认一下。 刘寡妇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是柳承道,立即双膝跪地。 “恩人呐!送回来了!俺还在担心找不到你,你这就来了!” 她这么一说,柳承道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扶起刘寡妇。 “您用不着这样,捎带手的事儿!” 刘寡妇道“都说大恩不言谢,不谢怎么成!俺整几个小菜,打几斤老酒,今晚好好款待你们几个!” 柳承道连连摆手,拒绝道“别别别,寡妇门前是非多,俺可还没娶媳妇呢!” 刘寡妇...... 她一脸尴尬,不停地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颀实在憋不住笑,转过身去,伸手捂住了嘴。 这个家伙,不由让顺子另眼相看。 颠覆了之前对他的认知,真是绝了! 顺子赶忙走上前,对刘寡妇道“大嫂,咱们还有要紧事,今儿个就不让您破费了!” 刘寡妇不便挽留,关切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们要多加小心。” 出了豆腐坊,柳承道嘿嘿一笑“走,咱们自己找地方喝酒去,多自在!” 顺子笑道“柳爷,不想在那儿吃饭,也用不着说话这么伤人吧?” 柳承道哈哈一笑,一巴掌拍在顺子头脑勺上,“看把你小子能耐的,啥都知道!” 他随即看向宋颀,问道“宋兄弟,晚上想吃点啥?” 宋颀连忙道“舅爷爷,您老可别这么喊,让张爷爷知道了,非打断俺的腿!” 柳承道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们这两个小屁孩儿真是没劲!难得俺大来妈今个高兴,想咋叫咋叫!” 三人把马匹寄存在老王头的牛马行,找了一家酒馆坐下。 柳承道咋咋呼呼,点了一份杀猪菜还觉得不过瘾,又点了笨鸡蘑菇,红烧马口鱼,清炒山野菜。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柳承道开怀畅饮,对顺子和宋颀的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之后,顺子好奇地问道“师舅,您这大来妈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师娘的这个弟弟,威猛豪爽,怎么会有这个绰号? 难道就是因为一张嘴,老是嘚吧嘚吧个不停? 谁知一提这事,柳承道一点都不嘚吧。 一巴掌扇在顺子后脑勺上,斥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该问的别问!” “还有,啥师舅不师舅的,太难听!你以后就喊柳爷!” 他这一端起长辈的架子,顺子不好再问,笑道“俺就是觉得您这绰号,挺别致的。” 比人家矮了一辈,太吃亏了。 宋颀敬了柳承道一杯酒,问道“舅爷爷,您上山当了绺子,估计仇家不少。怎么就一个人出来?” 柳承道一脸的不悦,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俺说你们两个小屁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长辈的事,别瞎打听!” 顺子和宋颀对望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这肯定是踢到人家疼处了! 不想说就不说,却不编瞎话骗人,这性格两人倒是很喜欢。 顺子和宋颀一左一右走到柳承道身边,一人给他捶腿,一人给他揉肩。 柳承道这才露出了笑脸,“看样子当长辈,是比当兄弟要舒坦!” 见柳承道高兴,顺子趁机问道“柳爷,啥时候带俺们去黑风岭?俺早就急得抓心挠肝了!” 柳承道嘿嘿一笑,“也就是你,还有这小白脸宋颀,要是别人来,俺还真不回去。” 宋颀问道“柳爷,为啥呀?” 柳承道指了指顺子,“只要把他带去,一天乌云就都散了!” 第213章 将功补过 顺子还想再问,柳承道却念起了闭口禅,什么也不说。 让他这张嘴闲下来,还真是难为他了。 吃饱喝足之后,柳承道起身,“到牛马行睡一晚,明个一早回山!” 宋颀向柳承道夸赞道“柳爷,当绺子就是牛掰,吃饭都不用付钱!” “俺的钱都给你们买马了!” 酒馆掌柜的一听柳承道这话,立即一脸紧张。 难道真遇上绺子吃白食来了? 谁知柳承道看了顺子一眼,继续说道“跟贼老张的徒弟出来吃饭,你身上那点钱好意思往外掏?寒碜谁呢?” “麻溜的,把饭钱付了!” 顺子...... 咱俩究竟谁是东道主? 顺子一夜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马上就要见到师父师娘了,让他心情怎能不激动。 第二天一早,三人草草吃了早饭,出了河西镇,向着黑风岭出发。 黑风岭是摩天岭支脉,位于主峰东南。 山体高度虽不及摩天岭,却十分险峻。 站在山下仰视,只见山高石险,峰壁如削。 除了主峰绝壁之外,整个山体松林覆盖,灌木丛生。 在山下,只能看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逐渐向上,消失在林间。 三人刚到路口,顺子便听到林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 随即只见柳承道摆了摆手,林中便即归于无声。 原来,这山下的林中,布有黑风岭的暗哨。 沿着小道行出里许,一道山梁横亘于前。 顺子和宋颀以为到这里就没路了,谁知柳承道向左一转,在山梁的正中出现了一道豁口。 豁口两边站着七八名持枪汉子,见到柳承道,汉子们纷纷行礼,面露喜色。 “二当家的回来了!” “大当家的正要派人四处找你呢!” 柳承道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知道!一天天的,就这些屁事。” 众汉子一起偷笑。 转过这道豁口,面前豁然开朗。 顺子抬头望去,只见面前摩天岭奇峰耸立,四周群峰环绕。 而中间的上千亩区域,虽然地势依然高低起伏,高度却陡然下降。 好似天地造化捧在手心的一个摇篮。 其间房舍依山而建,门前溪水潺潺。 在一些平坦开阔区域,一畦畦青菜绿意盎然,旁边还有牛舍羊圈。 面前的景象,让顺子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女山湖卧牛谷。 随柳承道转过一处低矮的山丘,一片平整的场地出现在面前。 场上有人在练武,有人在练习射击动作。 场地的正中央,一位高挑的女子斜倚在一名略显瘦弱的男子肩上。 这两道身影,顺子极为熟悉,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中。 师父和师娘! 顺子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脚下一路飞奔,冲着场地中央高喊“师父,师娘!顺子来看你们了!” 老张和柳如烟猛然回头,见到是顺子,两人均是一愣,随即脸上泛出惊喜的笑容。 等回过神来,老张嘿嘿一笑“臭小子!” 柳如烟则加快脚步迎了上去,激动得两眼泛出泪花。 不等柳如烟走近,顺子便已经跪在地上,朝师父师娘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师娘,在申沪的日子,俺没有一天不想你们!” “你看你这孩子,咋万里迢迢的往这跑,多危险!路上没遇上小鬼子吧?” 柳如烟将顺子上上下下打量,嘴上虽在埋怨,脸上却早已堆上了笑容。 “快点起来!真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了,长成了大小伙子了!” 她搀起顺子,始终笑得合不拢嘴。 顺子眼圈早就红了,擦了一把喜悦的泪水,“师娘,俺带了宋颀过来,帮你和师父一起打鬼子!” 说着话,顺子将身后跟来的宋颀,介绍给柳如烟认识。 宋颀连忙喊道“柳奶奶好,张爷爷好!” 柳如烟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 “师父,您的手咋样了?”顺子关切问道。 柳如烟抢着道“好,好多了!比俺的手还灵活,可他总是不满意。” 老张双手负后,慢步走到顺子和宋颀近前,沉着脸道 “元申说你们两个在读书,怎么书也不读了?咱们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知不知道,做什么事最怕半途而废!” 他神态威严,语气清冷,一副高人风范。 柳如烟狠狠剜了老张一眼,嗔道“你个贼老张,一见面就凶俺顺子!” 顺子挽着柳如烟的手臂,笑道“师父面冷心热,这叫严师出高徒。” 老张朝顺子瞪了瞪眼,本来想装出一副高冷的师父范儿,可心里高兴,实在装不下去了。 笑着斥道“你倒是大言不惭,哪里高了!” 他伸手拉过宋颀,问道“小狐狸,你爸妈怎样?家传的功夫学到了多少?” 宋颀道“咱们着急赶过来,经过淮泗时没有回家。但是听李大哥说他们都在淮上自治军,俺也就放心了。” 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柳承道凑到柳如烟身边,笑得一脸谄媚。 “姐,这俩小子可都是俺带过来的,怎么样,功劳不小吧?这总可以将功补过了吧?” “人家没长腿,需要你带?” 柳如烟的一张笑脸顿时阴沉下来,柳眉竖起,一点也不给柳承道好脸色。 “将功补过?咱们大来妈能有什么过错,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错了?” 柳承道挠了挠头,左右看了一圈,小心问道 “姐,那死心眼的丫头还没走?” “徐家妹子一直住在山上,就在等你给个准话!” 柳承道眉头拧成了一把,随即谄笑,“姐,求求你,把她给送回去。” 此时的柳承道,一脸的无奈和无助,对柳如烟又是极尽谄媚。 跟他在山下时的意气风发,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他这副样子,再次颠覆了顺子对他的认知。 顺子好奇问道“师娘,咋回事这是?” 他一开口,柳承道立即恢复了威猛面目,朝顺子喝道 “小屁孩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该问的别问!” 第214章 双喜临门 柳如烟一脚踹了过去,“给你脸了是吧?你再凶一个试试!” 柳如烟在顺子耳边,低声将事情经过说了。 “七八天前,徐家堡遭绺子打劫,绺子滥杀无辜,徐青梅父亲惨死。” “这边到处是山,村里猎户多,很多人家都有猎枪。徐青梅回家后,拿起猎枪就找绺子拼命。” “刚巧俺这嘚吧嘚吧的大兄弟,带着几个兄弟打探消息路过徐家堡,把青梅姑娘给拦下了。” “俺这兄弟嘴贱,跟人家姑娘说,你这么漂亮一闺女,去跟人家拼命,这不是上赶子去给人家当压寨夫人吗?” 顺子笑了笑,这大来妈嘴虽然贱,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柳如烟继续道“你说你帮忙就帮忙,哪来那么多废话。” “俺兄弟说,你要是答应给俺当媳妇,俺就把那绺子大当家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青梅姑娘报仇心切,二话不说就当众答应下来,弄得俺兄弟骑虎难下。” “这家伙不仅嘴贱,还最要面子,带着那几个兄弟,还真给那股绺子灭了。” “他把那股绺子大当家的脑袋提去,算是给了青梅姑娘一个交待。人家青梅姑娘说一不二,当即就要嫁给他。” “谁知道这个没出息的,一张脸涨红得跟猴子腚似的,说俺杀这绺子,是因为看不过眼,可不是图你身子。说完,一溜烟跑回来了。” “人家青梅姑娘是真看上他了。这不,找上山来,说什么也不走。” “要说也巧,这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还对俺脾气,俺是看着哪哪都喜欢。” 顺子听了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承道瞪着顺子“笑笑笑,有什么好笑!” 这家伙就像川剧变脸似的,立马又变作一张笑脸,朝柳如烟谄媚 “姐,俺就是不喜欢她那破马张飞的样子,娶了她,还不得把房子拆了?” “咋滴?就你那样,还想娶个学堂里的女学生?” 柳如烟嘿嘿一笑,“人家上马能打枪,下马能铺床,腚大能生儿子,哪里不好了?” 顺子在一旁早已解下了背后的手提箱,双手递给柳如烟。 “师娘,一路只顾着逃命,只能送您这个了!” 柳如烟打开箱子一看,满满一箱子全都是倭币,立即高兴得眉开眼笑。 她朝顺子道“顺子,可不是师娘见钱眼开,咱们被小鬼子逼得,这段日子可不好过。有了这些钱,咱黑风岭心里踏实多了!” 在他们夫妻路过津门时,带了不少钱过来。 把黑风岭由原先的一百多人,近百条枪,扩充到如今的三百多人,三百多条枪,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散布在附近各地的眼线,钱越发不够用。 小鬼子自扶持了满洲国之后,在边境封锁得厉害,老张在关内聚集的财富,根本带不进来。 到了关东之后,柳如烟无论如何也不让老张再去闯窑堂,生怕他伤势未复,有什么闪失。 也正是黑风岭兵强马壮,柳承道才有底气独闯磨盘岭。 老张一手拉着宋颀,走到柳如烟身边,“如烟,趁着现在手里宽裕,抓紧把承道的事给办了!” 柳承道苦着一张脸,朝老张道“不是,姐夫,咱用不着这么着急上火的吧?” 老张正色道“咱们成天跟小鬼子打打杀杀的,说没了就没了。俺可不是说不吉利的话,你好歹得...” 话说到一半,老张看了一眼柳如烟,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柳如烟立即明白了老张的意思,朝柳承道说道“你总得给咱老柳家留个根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看了眼老张,低声道“永泰柳如烟这辈子都欠你们老张家的...” 说着说着,她声音竟有些哽咽,眼眶也红了。 老张哈哈一笑,拍了拍柳如烟肩膀,“你欠俺老张家什么?要不是你,俺老张到如今还不是光棍一条!” 柳如烟有些忸怩,“贼老张,啥时候这么会哄人了!” 没能给老张生下一男半女,柳如烟一直引以为憾。 因此对老张十分体贴,对顺子也格外溺爱。 顺子把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柳如烟的心思。 他拉起师父师娘的手,低声道“师父,师娘,没有你们,俺说不定早就饿死在淮泗城街头了。从今以后,俺就是你们的亲儿子!” 老张笑呵呵地看了顺子一眼,“马屁精!拜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非得当着师娘的面再说一遍?” 顺子给了老张一个白眼,“您老爱听不听,俺这话是跟师娘说的!” 这马屁拍的,越来越精准到位。 顺子跟师父师娘在一起,又变得跟之前一样,性格愈发开朗,话也多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味道。 柳如烟一直把顺子当儿子看,听了这话,她心里感觉十分舒坦,脸上也展开了笑靥。 “今儿顺子和宋颀来了,是咱们寨子的大喜事。干脆咱们就来个双喜临门!” “粮台,吩咐下去,置办酒席,今个就让二当家的跟青梅姑娘洞房!” 柳如烟说的粮台,是山寨的里四梁之一,专门负责管理山寨的衣食住行,也就是专管钱粮的。 绺子的里四梁分别是炮头、粮台、水香和翻垛的。 炮头是带着大家冲锋陷阵的,枪法准,胆子大,众人服气。 黑风岭的炮头,自然非柳如烟和柳承道莫属。 水香是管理站岗放哨和纪律的,翻垛的则是军师。 在黑风岭,柳如烟一旦只喊职务,不含名字,那就是以大当家的名义,在发号施令了。 一个精瘦汉子走到柳如烟面前,深深一揖,“大当家的,邓希元领命!” 说完之后,立即转身匆匆离去。 柳承道急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姐,你玩真的?” 柳如烟“可不是么,军中无戏言!” 柳承道转向老张,“姐夫,你看她,你也不管管!” 顺子和宋颀在一旁看着直想笑,这时候的柳承道,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他们搞不明白,这个家伙在山里山外为什么能区别这么大。 柳承道看起来粗犷,其实心里十分明白,自家老姐最听老张的。 只要老张开口,多半能把这事给掰回来。 第215章 名字是这么来的 谁知老张笑着说道“承道,你姐的意思,就是俺的意思。” “切!怕老婆!” 柳承道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柳如烟道“好你个大来妈,你觉得你还能走得掉?” “俺今儿不想绑你,不是给你留面子,是怕人家青梅姑娘脸上不好看。” 柳承道僵在原地,臊眉耷眼不说话。 对姐姐柳如烟,他是又敬又怕。 “小样,俺还治不了你!” 柳如烟对柳承道不再理会,招呼顺子和宋颀道“走,跟俺到屋里说话。” 顺子和宋颀跟着老张柳如烟,进了柳如烟夫妇居住的土坯房。 顺子把离开荆涂镇之后,怎么认识的宋颀,如何结识的王元申,直到在连山关下火车,挑重要的叙述了一遍。 宋颀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得眉飞色舞。 不过两人很有默契,遇到危险的关头,总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 老张和柳如烟始终脸上带笑,显然对两个孩子的表现十分满意。 “张爷爷,柳奶奶,你们不知道,俺哥这枪法可真是神了。一抬手连着八枪,把段天明后心打成了马蜂窝...” “哦不,俺顺子叔。” 话说一半,宋颀猛然想起顺子交待过,不能在老张面前乱了辈分。 这称呼咋这么别扭,他在心里连连呸了好几声。 听到顺子亲手杀了段天明,老张有一些伤感。 他唏嘘几声,问道“顺子,有没有问出段天明背后的人是谁?” 老张知道,这人既然会利用段天明,自然还会继续利用别人。 不搞清楚,始终是个隐患。 顺子道“他在给清帮怀社的余世通做事,但是看起来,余世通对他并不能完全掌控。” “余世通?他是哪里人?” 老张沉吟了一会,这个名字他似乎听说过,却并不熟悉。 宋颀道“这个余世通,就是土生土长的申沪人,他在黄甫江边建的余家花园,就是为了光宗耀祖。” 老张道“这么说来,天明的背后,应该另有其人。” 他深深地看了顺子和宋颀一眼,说道“你们要是再回申沪,一定要加倍小心。你们除掉了段天明,早晚会被那人盯上。” 顺子无所谓道“盯上更好,俺正要找他呢!那个家伙,说不定就是咱们两家的仇人。” 老张叹气道“都是老一辈的事了。估计当年潘家和秦家,参与追杀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跟下一代也没多大关系。” “这个仇报与不报,已经无所谓了。” 说着说着,他目光一凛,说道“要是能找到天明背后的那个人,说不定能追出一块玄铁牌的下落。” 这些年秦潘两家音信全无,老张一直报仇无门。 随着外敌入侵,国内纷争不断,老张一向认为国恨大于家仇,渐渐把自家的私仇放在了一边。 对寻找玄铁牌,更是提不起兴趣。 有人利用段天明对付他,让他隐隐觉得,秦潘两家的后人,对玄铁牌还是不死心。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俺老张不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玄铁牌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里。 要是顺子能够拿到玄铁牌,那是最好的结果。 顺子心中明白,当年师父把玄铁牌的秘密告诉他,并非完全只是让他知道自家祖上的事。 同时心里也怀着一丝希望,就是想让顺子寻找玄铁牌的下落。 只是此事必将面临很多危险,师父没有明说而已。 他当即说道“师父放心,只要打听到玄铁牌下落,俺一定把玄铁牌拿到手。” 老张点点头,接着问道“王元申作了龙华山山主,应该错不了。其他人怎么样?” 宋颀道“龙华山的兄弟,差不多个个都是好汉。老山主的闺女戴大小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对俺...俺顺子叔,是真好。” 柳如烟笑眯眯看向顺子,问道“那戴家大小姐俊不?腚大不大?” 顺子无奈笑道“师娘,您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着急抱孙子?俺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她。” “臭小子,开窍了啊!” “咱顺子,比你师父强多了!” 老张和柳如烟一脸惊喜,同时开口。 柳如烟瞪了老张一眼,“你别说话!” “顺子,跟师娘说说,谁家的姑娘,长得俊俏不?” 顺子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双手递给了柳如烟。 柳如烟刚刚接过照片,老张就把头凑了过来。 只见照片上的姑娘眉目如画,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好像会说话一样。 一身小洋装,把纤细修长的身材勾勒得极好。 宋颀看着照片惊讶道搁哪弄的?陶展如看着挺害羞的,咋把照片都给你了?” 顺子笑道“小白狐儿,咋结巴了?你翻窗进素素房里,就不知道顺一张?” 宋颀撇撇嘴,嫉妒道“顺子顺子,原来你名字是这么来的。” 老张听了宋颀这话,憋着笑,捏着照片一角,瞪着顺子说道 “这是你在洋学堂里勾引的女学生吧?你说你才上了几天学,心思都放哪去了?” 柳如烟夺过照片,“贼老张,你咋说话这么难听?啥叫勾引,那是咱顺子本事。” 她随即转向顺子,问道“这是谁家姑娘,咋比奉天的赵四还漂亮?” 老张在一旁哼哼道“娶媳妇不能光看相貌,没本事可不行!” 宋颀附和道“就是,还没咱云珠姐腚大。” 柳如烟脸色闪过一丝惊讶,“你们见过云珠妹子了?” 顺子和宋颀本不想提群仙书院的事,现在柳如烟问起,只得把遇见廖云珠的事说了。 柳如烟红着眼眶,说道“云珠也是个苦命人,二十岁那年被小鬼子杀了父母兄弟,自己还被小鬼子糟蹋...” “这丫头脾气犟,俺给她找了个山上的好兄弟,她说什么也不嫁。” “非得作贱自己,给咱们山上打探消息。云珠这辈子,都被小鬼子毁了...” 柳如烟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老张三人也跟着一起唏嘘。 这时水香来到门外,敲了敲门,问道 “大当家的,磨盘岭谢驼子来拜山,见还是不见?” 第216章 太隆重了些 老张和柳如烟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这个谢驼子小子可真够灵通的。 刚说要给承道办喜事,他就得到了消息。 柳如烟擦了擦眼睛,对门外道“来者都是客,传令下去,让他上山!” 众人一起起身,随柳如烟向外面的广场走去。 粮台邓希元办事十分得力。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山寨已经装点得披红挂彩,喜气洋洋。 顺子老远就看见,柳承道果然乖乖待在山上,在场上对着操练的兄弟们指手画脚。 众人刚到广场边上,就见一红衣女子骑着一匹白马,一阵风一样赶到。 她勒住缰绳站定,看着柳承道忙碌的身影有些失神。 “承道,你咋回来了呢?” 柳承道一溜烟跑到女子跟前,嘿嘿笑道 “这不着急跟你成亲么,办完事就着急忙慌往回赶,一刻也没敢耽误!” 无耻,真无耻! 顺子和宋颀心中同时惊叹,这个家伙居然把谎话说这么溜,脸都不带红的。 仿佛刚才想要逃走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女子展颜笑道“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些天,回来也不知道歇会。” 不用说,这女子定是徐青梅了。 不得不说,柳如烟眼光果然不赖,徐青梅个子高挑,长得也漂亮。 最主要的,一看就是一副泼辣性格。 这一点,绝对合柳如烟胃口。 柳承道继续无耻,说道“一听今个就办喜事,俺这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柳如烟和老张站在场地边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青梅看到老张夫妻,连忙翻身下马,过来招呼道“姐,姐夫!” 顺子刚忙喊道“舅妈好!俺是顺子。” 宋颀张了张嘴,想喊舅奶奶,却喊不出口。 正在这时,广场下面的山脚转过一行人来。 当先一人弓着后背,老远便朝着柳如烟抱拳。 “大当家的,惭愧啊这让俺如何担待得起!” 柳如烟扫眼一看,见是谢驼子,迈开脚步迎了上去。 她疑惑着问道“谢大当家的,你有啥好惭愧的?” 谢驼子一脸诚惶诚恐,差点就跪下了,“大当家的,咱们磨盘岭就二十几个人,十几条枪,当不起啊!” “黑风岭披红挂彩地欢迎咱们,您这阵势,弄得也太隆重了些!” 柳承道走了过来,一脸的不屑 “俺说谢驼子,你他娘的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就凭你,配吗?” 这时候喜字还没贴上,难怪谢驼子会误解。 他脸上笑容僵住,疑惑道“那这是为啥?” 柳如烟瞪了眼自己兄弟,“承道,怎么说话呢!谢当家上门是客,不能这么无礼!” 这个谢驼子看来并不知道柳承道要成亲,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她随即向谢驼子解释道“谢当家的来得可真巧,正好今个咱们二当家的成亲,待会好好喝几杯!” 这误会大了,谢驼子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他一张老脸红到了脖子根,向柳承道拱手道“恭喜二当家的!” 柳承道对他依然没有好脸色,翻着一双桃花眼问道“投名状呢?带来了吗?” 来了!” 谢驼子忙不迭答应,然后向身后招了招手。 广场下方,两名磨盘岭绺子押着五花大绑的葛老三走了上来。 两名绺子在葛老三的腿弯处各自踹了一脚,葛老三当即跪在了地上。 谢驼子有几分讨好地看着柳承道“二当家的,这个投名状可还满意?” 柳承道嘿嘿一笑“你小子还没傻到家,算你识相!” 昨天在磨盘岭,谢驼子当面撒谎,说葛老三不在山上。 柳承道并没有立即揭穿,算是给了他几分面子。 但他并没打算放过葛老三,于是撂下了话,让谢驼子自己想。 要是谢驼子一心护短,他非亲手毙了葛老三不可。 此时葛老三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拿一双小眼睛偷偷瞄着柳承道。 柳承道走过去,一脚踹在葛老三脸上。 “在河西镇你小子不是狂得很么?你倒是说说看,到底谁是傻逼!” 话一说完,柳承道立即掏出盒子炮,抵在葛老三的脑袋上。 顺子和宋颀这才知道,柳承道在磨盘岭上那么好说话,见孩子被送下山,便带着他们返回。 原来人家早留了后手。 徐青梅在一旁看着柳承道威风凛凛的样子,两只眼睛直冒小星星。 老张双手附后,淡定地看着。大来妈要杀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承道,不可!” 柳如烟最了解自己兄弟脾气,他对自己要杀的人,从来就没手软过。 “今天是你大喜日子,见血不吉利。跟俺说说,到底咋回事!” 柳承道走到姐姐身边,把前一天发生的事说了。 柳如烟低声道“以后不可如此胡闹,要是真有人发狠,给你来了一枪,让俺以后怎么有脸去见死去的爹娘?” 柳承道无所谓地笑笑,低声道 “就这方圆百十里的地方,谁不了解谁啊。有咱们海东青在黑风岭,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在摩天岭一带,黑风岭势力最大,大大小小的绺子谁也不敢得罪。 有时砸不下来的窑子,还要请黑风岭帮忙。 因此每到逢年过节,周围大小绺子,凡是跟黑风岭能说上话的,都会送来贺礼。 柳承道这马屁拍得柳如烟心中舒坦,她嘴角勾起笑,看向谢驼子了道 “谢当家的,你既然有心加入黑风岭,可能守得了黑风岭的规矩?” 谢驼子不敢再乱说话,连忙答应“能守,啥规矩都能守!” 柳如烟神情变得严肃,缓缓道 “除了三规四局七不抢八不夺之外,咱黑风岭又加了两条规矩。” “一是敢跟鬼子拼命,不当逃兵。二是砸窑子,只砸汉奸走狗。” “这些规矩,不管犯了哪一条,轻的断手断脚,重的摘瓢。” 她说的摘瓢,是绺子黑话,是砍头的意思。 “俺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守不了,可不要自讨苦吃!” 第217章 你小子上道 上山当绺子,整日里铤而走险,就是图一个逍遥快活。 俺谢驼子手底下就这几个人,几条枪。 打鬼子?那不是送死吗? 他虽然知道,黑风岭之前没少打鬼子。 但柳如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谢驼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脸色犹豫不定,双眼偷偷瞟着大来妈。 柳承道说话可没柳如烟说话那么客气,桃花眼一翻,怒道 “大老爷们儿,就应该他娘的嘎崩溜丢脆。你要是不干,就带上你的人,麻溜儿滚蛋!” 你这副样子,是真让人走的意思么? 摸不准老子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杀过来了。 谢驼子心中一阵气苦,就是你真让老子走,老子也不敢走啊。 那不就等于是说俺磨盘岭不得罪鬼子汉奸,只祸害老百姓? 他沉默了一会,抬头向柳如烟说道 “大当家的打鬼子痛快淋漓,俺磨盘岭的兄弟们那是个个仰慕,就想跟大当家的一起打鬼子!” “这不,今儿咱们把绑童子票的葛老三,给带过来了!” 柳如烟岂能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当下她笑着说道 “谢大当家的好气魄,你放心,只要你跟着咱们打鬼子,就是咱黑风岭的好兄弟!” 她转头对邓希元道“粮台,收拾出几间房子,给磨盘岭的兄弟们住下。” 邓希元领命。 柳如烟对葛老三说道“你要是在黑风岭,绑童子票是要摘瓢的!” 葛老三小脑袋贴在地上,浑身一个哆嗦,冷汗直冒。 只听柳如烟继续说道“今个是承道的大喜日子,暂且放你一马,以后可得好好守着黑风岭的规矩!”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收留葛老三了。 葛老三逃过一劫,心中一喜,连忙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大当家的不杀之恩,俺葛老三一定痛改前非,拼了命的打鬼子!” 柳如烟拍拍手,笑道“好了,这事就这么结了。承道,去把你那钢锥似的的胡子剃了,别扎着人家青梅姑娘!” 一句话,让徐青梅脸红得跟她那身大红棉袄一样。 当天中午,黑风岭大摆宴席,一是给柳承道和徐青梅成亲,而是欢迎谢驼子入伙。 柳承道剃去了络腮胡,显得十分高大帅气,整个人都好似年轻了好几岁,跟徐青梅挨桌敬酒。 徐青梅得偿所愿,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这顿酒一直从中午喝到了晚上。 关东人个个都是好酒量,老张、顺子和宋颀都有些吃不消。 见顺子和宋颀都有了七八分酒意,老张笑道 “顺子,小狐狸,跟俺去屋里说话。” 到了师父师娘屋里,顺子张罗着给师父倒水。 谁知老张却冷下了一张脸,朝二人道“你们两个在奉天到底做了什么?凭你俩的身手,会甩不掉小鬼子?怎么会钻进群仙书院?” 顺子和宋颀这才把轻信了许长生,在奉天遭到全城追捕的事说了。 听说二人杀了二十多鬼子,老张心中十分高兴,却又有点后怕。 “你们两个以后可不能这么冒失,不是所有鬼子都是那么好对付的。” 顺子心道,幸亏没把宫原镇的事说出来,不然师父该有多担心。 老张继续道“你确定那个许长生就是宏门的?” 顺子点头道“对过手势春典,捞过海底,许长生的确是宝春山的小幺满。” “见过他们山主了?” 顺子摇头,“许长生始终没带咱们见山主。” “宝春山的山主,便是你的二师兄,名叫周孟虎。” “俺之前在信中跟你说的逆徒,不是段天明,而是他。” 顺子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多年不愿再收弟子。 而且在他面前不止一次说过,要让天下人瞧瞧,鬼手张的弟子,并不是每一个都品行不端。 宋颀问道“张爷爷,你把他杀了?” 老张摇了摇头,“俺跟你柳奶奶在奉天待了十几天,并未见到这小子。” “最后得知他去了新京,咱们便回了黑风岭。” 顺子问道“难道许长生做的那些事,他并不知道?” 老张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如果是他授意的呢?所以这事还需要查个明白。” 顺子安慰老张道“师父放心,一旦让俺查实他跟鬼子有一腿,俺绝不放过他。” 宋颀附和道“对,还有俺!” 三人正说着话,柳如烟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好啊,你个张永泰,带着你的徒子徒孙,背着俺说体己话来了?” 顺子赶紧过去搀着师娘手臂,扶着她坐下。 宋颀立即沏好茶,端到柳如烟面前。 这个家伙极有眼力见儿,才到黑风岭一天,就知道拍柳如烟的马屁,准没错。 顺子笑道“师娘,师父就是跟俺说了一点师门的事,也没别的。” “肯定是周孟虎吧?” 见顺子点头,柳如烟立即摆手,说道 “这事先放一边儿。云珠从奉天那边得到消息,小鬼子要向铁路线以外占地盘。” 奉天事件之后,小鬼子迅速拿下了东三省,但主要控制的还是大城市和铁路沿线。 腾出手来之后,才将势力向深山密林延伸。 为了断绝绺子里的抗倭队伍跟老百姓的联系,鬼子后来甚至修造了大量“人圈”。 见三人静静听着,柳如烟继续说道“咱们的线头子刚刚来报,小鬼子已经在二道河建了个转角子,封锁了张庄线。” 她说的转角子,是指鬼子炮楼。 老张神色一紧,说道“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被困死在了长腚沟这一带了?” 柳如烟点点头,“等承道新婚三天一过,咱们就得把这转角子给砸了!” 第二天一早,顺子早早起来练功。 此时天刚亮,柳承道正笑眯眯地四处晃荡。 宋颀连忙凑了过去,“舅爷爷,咋这么早就起了,舅奶奶呢?” 柳承道摇了摇头,“你这个舅奶奶,怕人家说咱俩贪床,天一亮就把俺踢出来了...” 没说两句,他立即把眼一翻,“滚犊子!俺跟你一小屁孩子扯这些干嘛!” 宋颀一脸贱笑,凑近了几步,低声道“大哥,洞房啥滋味?” 柳承道嘿嘿一笑,拍了拍宋颀肩膀,低声道“你小子上道,跟你说说也无妨。” 第218章 过来搜身 柳承道最烦顺子喊他师舅,宋颀喊他舅爷爷。 弄得他时不时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说话都不痛快。 虽然称呼改了,但在他心里,还跟在河西镇上一样,把这两个小子当兄弟。 宋颀猛然间改口,让他心里一阵舒坦,嘴皮子一秃噜,居然就答应了。 宋颀心中大喜,急得直搓手,在一旁催促道“大哥,快说说看。” “其实么...也没啥。” 就你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能没啥? 宋颀立即沉下脸,说道“你要是不说,俺以后见到你就喊舅爷爷,烦死你!” “好好,俺说!” 柳承道是个言出必行的直性子,答应过的事从来没有不作数的。 他左右瞥了一眼,见不远处老张和顺子正在专心练功,于是压低了嗓音 “俺这么跟你说吧,第一回合,是俺翻山越岭,攻城略地。” “第二回合,攻守形势逆转。” 宋颀显然不满意,追问道“后来呢?” “还能有啥后来!全线失守,彻底沦陷...” 宋颀一阵无语,这个大来妈真是绝了。 剃了一脸匪气的络腮胡,竟然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他朝柳承道竖了个中指“大哥,鄙视你!” “承道,别瞎白话了,带兄弟们操练去!” 柳承道正要再说,却被老张打断。 他转脸看过去,只见老张一脸严肃,而顺子则捂着嘴偷笑。 这么远都能听见? 两天之后,老张正在广场上指点顺子功夫,传授宋颀手艺。 柳如烟走过来道“永泰,今个咱俩去二道河子,去打探打探。” 顺子连忙道“师娘,您一个大当家的,在山上坐镇就行了。这事,交给俺跟小白狐儿。” 老张道“二道河子离这里好几十里地呢,你俩又是生面孔,怕是不太方便。” 宋颀拍胸脯道“咱几千里路下来,不也啥事没有,几十里根本就不是个事。” 柳如烟笑道“好好好,就你俩去。第一,不许逞能,第二,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这是正事儿,顺子也不再拍师娘马屁,认真说道 “师娘放心,咱兄弟...咱们又不凶他们还能咋滴?包管给小鬼子摸个底儿掉。” 柳如烟看着顺子,眼神中满是不舍。 “距离二道河子还有十里地,有个夹石山,山脚下的棒子沟村,东头第一家,住的就是咱山上的线头子。” “你们骑马去太扎眼,到了棒子沟,把马放在线头子刘二虎家里,你们步行过去。”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取下胸前衣服上的铜鎏金别针,递到顺子手上。 这只别针造型别致,像一只展翅的蝴蝶,栩栩如生。 “你们两个面生,把这个拿在手上,对上了暗号,孙二虎自然明白是俺派你们过去的。” 她絮絮叨叨,交代得十分仔细。 她说的线头子,是插千的手下,专门分散在各处专门打探消息。 老张在旁边笑着朝柳如烟道“你看看你,车轱辘话都说了好几遍了,娘们唧唧的。” 在关东,车轱辘话指的是说话絮叨,重复。 可这些话顺子听了,心里却倍觉温暖。 顺子和宋颀收拾一番,骑马下山。 “哥,这几天憋死俺了,不管见谁,不是爷爷就是奶奶,俺是来当孙子的吗?” 下了山,宋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顺子笑道“你还在乎这个?刚才在山上,你不照样管舅爷爷叫大哥?”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夹石山。 找到山下的棒子沟村,两人都是一阵心酸。 一眼望去,整个村庄房屋破旧不堪,有的泥坯院墙还倒了半边。 村口的老太太坐在院门口,端着破碗喝着玉米碴子稀饭。 见顺子和宋颀路过,只是无精打采地看了他们一眼。 关东胡子太多了,经常看到骑马扛枪的绺子路过,她们已经见怪不怪。 反正就一把老骨头,家里也没啥好抢的。 两人径直来到村东头第一户,没想到这一户房屋院落却十分气派。 顺子把马缰绳交给宋颀,抬手在门环上两短一长扣了三下。 不到一分钟,院门打开,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顺子把蝴蝶胸针拿在手上,问道“老板,有没有新鲜野味卖?” 肥胖男子看了眼胸针,立即摇头道“这年岁,吃一口押腰子都犯法,谁家还敢留那玩意?您去别家吧!” 顺子继续道“顶水子总该有一些吧?” 押腰子指的是白米饭,顶水子说的是鱼,都是绺子黑话。 肥胖男子连忙把大门打开,“二位请进,是大当家的派你们来的吧!” 不用说,这位就是刘二虎了。 院子里摆满了山货,像是在做山货买卖,这倒是很好地掩饰了他的线头子身份。 顺子点点头,“俺们要去二道河子查探转角子,不能耽误,连子暂且寄放在这里,傍晚来取。” 刘二虎也不挽留,而是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他领着二人出了后院,前面便是一片密林,直连着夹石山山坡。 刘二虎道“两位从林子里的这条小路穿出去,便上了张庄线,晚上还从这条路回来。” 很显然,这条道很少有人知道,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毕竟像刘二虎这样的坐地户线头子,想隐藏身份并不容易。 顺子和宋颀上了张庄线,向东走了不到十里,便到了二道河子炮楼。 炮楼旁边的路上,老百姓排起了长队。 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要挨个检查。 这处炮楼背靠杨家岭,依山而建。 炮楼脚下是张庄线公路,路左就是二道河。 河流和公路均在这里绕着杨家岭,拐了个“乙”字形大弯。 炮楼的位置,正在那个大转角上,通过炮楼上层的观察孔,可将河道和路面尽收眼底。 这么个庞然大物,水泥疙瘩,用枪怎么能打得下来? 两人虽然身手好,枪法不错,但都不懂军事。 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均是一片迷惘。 “你们两个,偷瞟什么呢?过来搜身!” 一名满洲安国军士兵,对着两人大声暴喝。 顺子扶了扶腰间的马牌撸子,跟宋颀一起向士兵走了过去。 第219章 运筹帷幄 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顺子和宋颀都带着枪支,弹药也很充足。 然而面对这样的搜身,两人都是满不在乎。 安国军士兵这样的羊祜,就算是再来三个,也搜不出他们的枪藏在哪里。 顺子大大方方走过去,在士兵搜到左边时,他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把枪支弹药转到了右边。 宋颀的兜风手艺本就练得不错,这两天又得老张亲手指点,手艺又增进了不少。 顺利过了检查站,两人走出一段路,又转了回来。 隐身在杨家岭山脚的树林,慢慢向炮楼靠近。 距离炮楼还有五六十米,山坡上的树林被砍伐殆尽,再往前去,就已经无法藏身。 顺子和宋颀用枯败的树叶盖在身上,认真观察着炮楼的动静。 许久之后,顺子低声对宋颀道“小白狐儿,你在这里盯着。俺去山崖上看看,小鬼子的炮楼顶上,有没有啥古怪。” 顺着密林上山,来到一处悬崖边上,顺子将身体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刚好可以看见炮楼的顶部。 只见炮楼顶部架着两架歪脖子机枪,一个倭军士兵在站岗。 在倭军士兵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探照灯。 顺子看了一下怀表,十分钟后,鬼子哨兵换岗。 他靠着树干晒着太阳,静静地等着。 半个小时后,鬼子哨兵再次换岗。 顺子由此可以判断,鬼子哨兵半个小时换一次岗,而且换岗的过程极短,只有十秒不到。 想趁着鬼子换岗时,带着队伍摸到炮楼底下,这点时间根本无法做到。 继续待下去,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顺子回到林中,低声问宋颀“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宋颀道“炮楼里应该有十二个鬼子,二十名安国军的二狗子。” 正说着话,一名鬼子从炮楼中走出,到山崖边上,拉开裤子对着岩石上撒尿。 宋颀摇了摇头,“不对,鬼子应该是十三个!这个鬼子还是第一次出来。” 他眼力极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虽然看不清面目,他依然能够通过鬼子的体型和走路姿态,判断是不是同一个人。 看看将近中午,顺子低声道“小白狐儿,咱们去二道河子镇上转转。” “嘎哈?咱们又不去打镇子。” 宋颀一脸的不解。 顺子给了他一个白眼,“长时间见不到素素,你是不是傻了?” “咱们在这边弄出了动静,万一镇上鬼子来增援,咋办?” “还真是!”宋颀起身把身上的落叶抖落干净。 两人穿出林子,上了张庄路。 “哥,你别说,俺还真想素素了,这心里跟猫抓的似的。” 其实顺子也一样,有时正在赶着路,陶展如的身影就会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他摇了摇头,打趣宋颀道“早也没听你说过,这是见你舅爷爷洞房,馋了?” 宋颀笑骂“滚犊子!”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二道河子镇上,转了一大圈,一切打探明白之后,找了一家小餐馆坐下。 一人要了一碗星星闪(小米饭),一大碟子泡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旁边一桌的满洲人,则吃着羊肉宽面,油花滚滚,香气四溢。 周围的食客看了,眼里直往外喷火星子。 关东老百姓生活太苦了,小鬼子来了之后,长年见不到荤腥,吃不上米面。 两人各自叹了口气,付了饭钱,返回夹石山棒子沟村。 取了马匹,带了两大袋子山货,大摇大摆从刘二虎家出村。 搞的像是前来采购山货的商人。 见顺子和宋颀早早回来,老张和柳如烟都有些意外。 老张问道“咋回来这么早?都打探清楚了?” 顺子点点头,一脸沉重。 柳如烟关切问道“咋啦,这是?” 顺子道“师娘,这个转角子不好打,要是强攻,去多少人都是白搭。” 他随即把炮楼周边的地形和兵力配置说了。 宋颀补充道“在二道河子镇的东边还有一个转角子,兵力配置一模一样。” “两个转角子相距不到五里地,这边一旦打响,那边一定会过来支援。” 小鬼子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柳如烟深深领教过。 她不禁神色一紧,朝柳承道说道“把粮台、水香都喊过来,到议事厅议事。” 老张因为见多识广,在山上自然而然,充当了翻垛的这一角色。 他虽然没带过兵打过仗,却在宋冠清的讨逆淮泗军待过几天,亲眼见识过几场大仗。 待顺子把草图画出来,地形说清楚,众人都有些傻眼。 老张沉吟了半晌,说道“这两个转角子,只要留下一个,下次再想拔,可就难了。” 柳如烟一脚踏在板凳上,一手叉腰,咬了咬牙,说道 “那就两个转角子一起拔了!” 粮台邓希元一脸无奈地看着柳如烟,说道 “大当家的,拔第二个转角子不难,问题是这第一个转角子,狗咬刺猬没办法下嘴啊!” 柳承道看着顺子画出的地图,也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不傻。 强攻鬼子的炮楼,就等于让兄弟们白白去送命。 他抬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他娘的小鬼子,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地方,妈了个巴子!” 柳如烟瞪了他一眼,“别整这些没用的,说说你有啥办法。” 柳承道说道“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沿着河边摸过去,翻过马路冲过去。” “二是从杨家岭悬崖上滑下去。杨家岭俺去过,上悬崖必须经过转角子。这不扯淡么!” 很显然,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 老张看了看顺子和宋颀,问道“你们两个去了大半天,就没想到啥办法?” 顺子看了看众人,说道“办法倒是有,只是俺不确定能不能行得通。” 他一开口,众人齐刷刷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鬼子三八大盖打得准,咱们只能夜袭。但是鬼子有探照灯。” 他伸手在草图上炮楼和河道之间划了划,“这个距离太远,足有三四十丈,撸子根本够不着。” “要是能出其不意打灭探照灯,咱们就能拿下这个转角子!” 第220章 唠唠嗑 柳如烟和柳承道均是枪法如神,但顺子知道,他们用的都是短枪。 在黑风岭,长枪用得好的兄弟并不多。 没想到柳承道一口就应承下来,“这就不算个事!” “选五六个枪法好的兄弟一起开枪,俺就不信一个都打不中!” 顺子微微一笑,“有柳爷的这句话,俺就放心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得老张点头赞许,柳如烟则是一脸担忧。 老张拍了拍柳如烟手臂,“别担心,这两个臭小子本事大得很,让他们放手去干。” 他在柳如烟耳边低声把偷袭出云舰和夜闯吉顺旅社的事说了。 这两件事因为太过凶险,顺子和宋颀在叙述经历时,都选择了略过。 柳如烟柳眉竖起,低声道“这俩浑小子,这都瞒着俺?” 老张看了看围在桌边的粮台水香,便不再说话。 柳如烟会意,胸有成竹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今个好好歇着,明个午后准备,晚上出发!” 第二天下午,上山的兄弟都在忙忙碌碌,准备枪支弹药,干粮。 柳承道在自己的新房里,把盒子炮拿出来擦了又擦。 桌上的五个弹匣,也早已压满了子弹。 徐青梅在一旁托腮看着柳承道专注的样子,央求道 “承道,晚上带俺一起去呗?” 柳承道眼皮都没抬,“打鬼子,是咱们爷们儿的事,你们娘们儿少掺和!” 徐青梅鼻子嗤了一声,不屑道“哟,看不起谁呢?俺玩枪的时候,你怕是毛都没长齐呢。” 徐家好几代都是猎户,到了她这一代,家里就她一个闺女。 从小就当小子养,六七岁便开始学打猎枪。 柳承道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俺今年二十七,那时候毛是没长齐。” 说完,便没了下文。 这是毛的事么?俺有那么无聊么? 徐青梅气得腾地站起身,怒道 “大姐不也是女的,她能去,为啥俺不能去?俺不管,不带俺去,以后你别想上炕!” 柳承道依然不为所动,“好,不上炕就不上炕,看咱俩谁先扛不住!” “哟,来劲了是吧?大来妈你试试看,老娘俺说到做到!” 徐青梅转身倒了杯茶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气呼呼地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这个丫头脾气倔,在成亲前柳承道就已经领教过。 他嘿嘿一笑道“成,你跟着就好,啥也不用干。” 柳承道在炕洞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枪牌撸子,递给徐青梅。 “拿上这玩意,留着防身。” 徐青梅转怒为喜,笑道“承道,打完这一仗,回来咱俩好好唠唠嗑。” 柳承道“嗯呐,唠一整夜!” 徐青梅“没羞没臊的,还一整夜,你行么!” 柳承道...... 天黑之后,所有出战的人马在广场上集合。 几位兄弟在广场边举着火把,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 柳如烟腰间系着九龙带,上面插着镜面匣子,身披大氅,显得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她这支镜面匣子,是德国原厂生产的伊泰利海军版。 枪身平整光滑,性能稳定,配在身上特别有排面。 老张站在她身边,腰间只是扎了根布腰带,盒子炮别在腰间。 盒子炮的准星已经磨平,这是为了拔枪方便。 柳承道则是腰两侧一边一把盒子炮,弹药包斜挎在肩上。 顺子宋颀也都换上了盒子炮,站在老张身侧。 他们两人,还一人配了两颗甜瓜手雷。 这玩意在黑风岭特别金贵,平常小打小敲,柳如烟根本舍不得用。 再看看场上,兄弟们大半配着长枪。 这些长枪,有三八大盖,金钩式,老套筒,还有麟春造。 顺子只认识三八大盖,但用的人并不多。 倒是第一排队伍最前面的一挺歪把子机枪,让顺子眼前一亮。 没想到黑风岭,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师父和师娘把黑风岭扩充到这么多人马,确实砸了不少银子。 谢驼子跟一帮手下站在第一列,小崽子们全都配上了麟春造,一个个美滋滋的。 柳如烟来到前排正中,朗声道“咱们今晚的行动,共分作三队。” “第一队,由二当家的率领。第二队,跟着俺跟翻垛的。第三队,跟着粮台。每队五十人,剩下的随水香看守山寨。” “枪响之后,有不听号令的,临时掉链子的,就地格杀!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场上众人轰然答应。 吩咐完毕,众人骑着战马,旋风般冲下山去。 黑夜里,星光下。 蹄声隆隆,马嘶阵阵。 一百五十骑浩浩荡荡向着二道河子方向飞奔。 距离二道河子还有二里多路,柳如烟翻身下马。 命令每队抽出五人,把所有战马,全都隐藏到杨家岭后山,妥为看管。 剩下的人沿着张庄路一直向东,摸向鬼子炮楼。 待距离靠近,所有人潜伏于路基下面的河道边,慢慢向前推进。 到了炮楼的正对面,队伍停了下来。 柳如烟对顺子道“今天就看你跟宋颀的了,你们要是拿不下来,咱们就只能啃硬骨头了!” 顺子低声道“师娘放心,绝不让您失望。” 柳如烟回转身,低声吩咐“第二队第三队听着,这边探照灯一灭,咱们立即冲出去,沿路向东,不跟鬼子交火!” 由于地形特殊,这处炮楼顶上的探照灯,并不是三百六十度旋转,而是只转过九十度,立即回转。 九十度角,已经足够把路面和河道看清楚。 探照灯来回扫射的时间间隔太短,顺子和宋颀根本无法冲到炮楼底下。 顺子提出打掉探照灯,就是为了给他和宋颀争取突袭的时间。 柳承道看着手下的六名持金钩步枪的兄弟,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众人低声答应“准备好了!” “好,瞄准,接下来听我口令!” 柳承道双眼紧盯探照灯的角度,确保一击必中。 “三,二,一,放!” 六人同时扣动扳机,六声枪响几乎同时发出。 然而,探照灯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依然亮着。 第222章 大号烟囱 “真他娘的像个大号的烟囱!” “对啊哥,咱们今天就把它当一回烟囱,让楼上的鬼子好好抽袋烟!” 顺子立即明白了宋颀的意思,一脚踢在安国军士兵屁股上 “别他娘的装死了,去把外面的劈柴搬进来!” 柳承道在马路对面一直盯着炮楼这边的动静。 只见顺子端着枪站在炮楼门边上,安国军士兵在不停地往里边搬柴火。 他问徐青梅道“媳妇儿,他们这是弄啥?烤火?” 徐青梅道“看看你这脑子,知道咱村里怎么捉黄大仙的吗?” 柳承道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两个小子是要用烟熏,把上面的鬼子给熏下来。 他当即下令所有人不要再开枪,等着就好。 这边枪声一停,整个夜空变得十分寂静。 柳承道不由嘟囔了一句,“咋个俺姐那边还没接上火?” 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把那边鬼子引过来? 他随即下令“兄弟们,随便放几枪,听个响儿!” 按照他们事先的计划,柳承道带人主攻杨家岭炮楼。 柳如烟带人在路上埋伏,阻击二道河子炮楼过来的援军。 而邓希元则带人直插敌后,等二道河子炮楼倭军出击后,乘虚把炮楼拿下。 柳承道不知道柳如烟具体埋伏在什么位置,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敌我双方已经碰头了。 但是没听见枪声,他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果然这边又放了一阵乱枪之后,二道河子镇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柳承道兴奋地一拍地面,“成了!这事准成了!” “瞧你那嘚瑟劲,一大老爷们来这儿在地上趴半夜,好意思说自己打鬼子了?” 徐青梅给了他一个白眼。 柳承道正要继续跟媳妇拌嘴,只见面前的炮楼浓烟滚滚。 就连上层的射击口,都在向外面冒着黑烟。 片刻后,就见顺子和宋颀押着六名俘虏出来,在炮楼门口一字儿排开。 宋颀朝着马路对面高喊“舅爷爷,舅奶奶,过来打扫战场!” 柳承道从路基下面一跃而起,大声赞道“你两个臭小子,好样的!” 见他这一队人马都上了路面,柳承道立即下令“赵栓柱,带十个人,去把战马全都带过来!” “刘三虎,带二十个人把转角子里边的东西全搬出来,一个不留!” “其他人跟我来,去支援大当家的!” 他分拨已定,转身就走。 身后跟着徐青梅,肩上扛着一支金钩式步枪。 “承道,这玩意贼好使,比俺爹那铳子好使多了,以后这枪就归俺了!” 柳承道脚步不停,回头笑眯眯道“必须滴,给别人岂不白瞎了!” 他这时候看徐青梅,哪哪都顺眼。 但他也有些担心,这一仗打完,怕是媳妇儿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他们正往前赶,顺子和宋颀追了上来。 宋颀嘴快,边跑边嚷“舅爷爷,太不够意思了啊,不叫上咱们就走!” 柳承道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年龄差了不到十岁,一声声爷爷叫的人心烦。 “滚犊子,叫柳爷!” 众人越是赶路,前面传来的枪声就越是清晰。 柳承道突然意识到了不对,枪声太密集了。 这么多人伏击,就算是鬼子的一个满编小分队,也该拿下了。 怎么还打得这么激烈?肯定出状况了。 他神色一紧,回头对徐青梅道“媳妇儿,加把劲,咱得快点过去看看!” 原来,在顺子和宋颀放火时,鬼子的援军正好赶到了柳如烟的伏击点。 她手下四十多名兄弟,隐藏在道路两侧。 待鬼子靠近,柳如烟举起镜面匣子,朝鬼子放了一枪,喝道“打!” 两边埋伏的人同时开枪,临时带过来的机枪,也在不断喷出火舌。 鬼子队伍排在前面的人,立即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但后面的鬼子反应极快,立即匍匐在地,寻找路边的石块和树木当做掩体。 小鬼子的机枪手躲在大树后面,不断向对面扫射。 鬼子机枪手比黑风岭的强太多了,压制得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