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牵洛叶屠苏》 第1章 投了个好胎 脚下一滑,身子虚空而下,暗呼一声“完了——” 她纤细修长的身体如自由落体般向下坠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为了采崖边一株幽兰草,至于吗?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株蓝色的草,耳边劲风呼啸而过,大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良久,原本黑暗、潮湿、温暖、狭小的空间突然扩展开来,她感觉到了从外界传入皮肤的凉意,不,应该说是寒冷,随着寒冷空气的包裹,她紧闭的眼眸也随之透进来一丝光亮。 难道,我还活着……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因为她感受到了活人才能感受到的环境——寒冷、光线,以及有只温暖的大手触碰自己身体的感觉! 耳边也随之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欣喜、开心、激动的几个声音在嘈杂的在她耳边不停回荡着。她大脑有些发晕,到底发生了什么? “芸姨娘,是位千金!” “母女平安!” “芸姨娘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终于平安度过这一劫了!” “谢天谢地!” “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 声音虽然嘈杂,但听来听去不过是三个女人的声音。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大而温暖的手捧着,用温水清洗后再用棉被紧紧的包裹起来。 “奇怪,小姐怎么不哭。”一个温柔的声音说。 芸姨娘是谁?小姐又是谁?为什么小姐必须要哭?她感受着身边的光亮试探着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她奇怪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火盆子,火盆中烧着红彤彤的炭火,但也不足以温暖整个房间,仍然让人觉察出丝丝的凉意。 房间里有几个女人,均是一身古装打扮,长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梳得整整齐齐。那一张张原本喜悦的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疲惫。 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被其中一个女人抱着,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显得自己那么渺小。 “不哭便不哭吧,只要她平安健康就好。”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闻姑姑,抱过来给我看看。” 闻如絮将怀里的小婴儿递过去,放在女人枕边。 小婴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脸色惨白无色,乌黑的头发已被汗湿,看着十分憔悴,但五官却是极美的。 美人儿对她温柔的笑:“这就是我的女儿么!”她努力地伸过来一只手,身体因为生产时耗损了大体力,以至于她的手指那么的冰凉,触碰到她的脸上时,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一股血浓于水的温暖。 “这就是我的孩子——牵洛,你们看,她多可爱!”美人儿眼角透出幸福的笑。 看着身边真实的一切,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上一世的她死了,她投胎转世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投胎转世会回到了古代,而且还记得前世的一切——呃,大概是没有遇到梦婆吧! 这里是庆云大陆,而她,出生在庆云大陆上一个最强大的国家——大赓国。她的爷爷是殿阁大学士,奶奶是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父亲林章,乃是当朝官拜一品的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母亲荆丽芸,大赓国首富荆延的女儿。而她这一世她的名字叫林牵洛,出生在一个让多少平民百姓羡慕的家庭里。 林牵洛这个名字,是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取好的,说是不论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牵洛”二字的由来,是因为父母相识在洛城,所以她的名字取于牵手于洛城的意思,而林牵洛也出生在洛城。从此林牵洛这个名字,便在这一世跟随了她一生。 林牵洛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母亲以外的三个女人,除了一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产婆外,一个是母亲的陪嫁婢女闻如絮,母亲称呼她闻姑姑,虽然是婢女的身份,却和母亲情同姑侄,其实她的年龄也只比母亲大十来岁而已,母亲也从未把她当作外人。 第2章 只是庶女 这都哪跟哪啊,这辈分也太乱套了。林牵洛无语的仰起小脸看向这一世最亲的人,这个美丽的女人正微笑着招呼那小男孩过来。 很快,她就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瞬间靠近。 荆丽芸把怀里的小女婴往外递了递,林牵洛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皮肤白净光滑,一双丹凤眼配上长长的睫毛,眼眸亮晶晶的十分好看。林牵洛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长得可真俊啊,我有他这么好看吗? 作为小婴儿的她还从未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这一世长的什么模样,不过娘亲这么美,父亲也儒雅英俊,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才对。 小男孩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林牵洛的脸,道:“妹妹的脸好软啊,好可爱。” 林牵洛先是愣了愣,继而微微蹙起眉来,真想破口大骂一声:臭小子,你算哪根葱啊,敢摸我?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象一下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突然开口说话,而且还是骂人的话,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恐的事儿啊。 “丽芸,你可别忘了咱们当初说过什么?”梁瑞雪道。 “说过什么?”荆丽芸明知梁瑞雪所指所事,却故意逗她。看着女儿一脸不喜的脸,以为她饿了,便一边背过身去给林牵洛喂奶,一边笑盈盈的扭头问梁瑞雪。 “唉,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连订婚信物都给我家苏儿了,答应只要你生了女儿,就嫁给我家苏儿做媳妇的,怎么着,现在想反悔不成?苏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她跟娘平辈,不能叫姐姐,得叫她岳母。”梁瑞雪笑骂。 林牵洛听到这里,惊得一口奶喷了出来,呛得重重咳嗽起来,一张拳头般大小的脸儿涨得通红。在梁瑞雪的帮助下,林牵洛被奶水呛到的痛苦才慢慢缓解下来。 心想,我既然不能反对,那便罢了,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我不过一个才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而已,等到结婚的年龄还有二十来年呢,不急不急,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拒绝这个婚约。虽然那个小男孩长得挺好看的,但是脑子是不是有点——傻,竟然管我妈叫姐姐,而且爱情这种事嘛,还得要两情相悦才行,上一世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这一世就更不能将就。 林牵洛在外祖父家住了三个多月,荆丽芸才带着刚满百日的女儿和贴身婢女闻如絮回京城晟都。荆家派了辆舒适的大马车,差了几名家丁一路护送,把这主仆三人送回了京城的御史府。 在荆府,除了长辈,即外祖父、外祖母外,还有舅父、舅母叔叔、婶婶等人一大家子人。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小表哥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白白俊俊的,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林牵洛看,开心的大叫:“我有妹妹了,彦瑜也有妹妹了……” 林牵洛也对这个长相聪俊的小表哥印象颇深,可惜的是,这个叫荆彦瑜的小表哥还是在一次残忍的屠杀中夭折了,那是后话! 御史府的规模建得比洛城荆家的府邸要小了许多,但整个御史府庄严肃穆,气氛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商贾的住宅,一个是朝廷一品官员的府邸,给人的感觉是荆府生活随性,氛围和谐,四处欢声笑语,连重病缠身的外祖母也常常被一群小辈逗得喜笑颜开。而御史府则不同,连下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话挨罚。所以林牵洛还是喜欢荆府的轻松自在。 爷爷是殿阁大学士,父亲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外祖父家是富可敌国的大赓国首富,冲着这个身份,林牵洛小小的心灵早已得意忘形,觉着这一世莫名其妙的投了个好胎,但她不过自得其乐的享受了一百天的身份,便在回到京城御史府之后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现实终归是现实,现实对她而言,还是残酷多于眷顾。 这个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小女婴,这时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林家的庶女而已,母亲虽是大赓国首富的女儿,却也只是父亲林章的二房,说白了就是妾室。 林家的当家主母,林章的正妻林魏氏——魏姈,乃是当朝煊武大将军的爱女。 魏姈两年前便给林家添了一丁,林牵洛同父异母的哥哥林庆旭。而在林牵洛出生两个月后,林家又添一位千金,那就是魏姈的女儿,林牵洛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映月。 那对嫡出的兄妹,一个名叫庆旭,一个名叫映月,这一日一月,受尽“宠爱”,那才是整个林家都珍爱的宝贝。因为他们不仅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林章的嫡子嫡女,也是当朝煊武大将军的外孙、外孙女,身份自然比林牵洛高出不止一大截。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即便林牵洛的外祖父家是天下首富那又怎样,也比不过权大势大的大将军。 一官一商、一妻一妾、一嫡一庶……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差距。 在这个把世俗门阀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年代,林牵洛一个庶女的身份,日子也就好过不到哪里去了。 在林牵洛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父亲便教她叫大夫人魏姈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荆丽芸为姨娘。林牵洛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让父亲和大夫人失望。反正她心里清楚谁才是她的生母,这份母女情谊,她可以留着长大了再好好孝敬自己的娘亲。 转眼间林牵洛四岁了,林牵洛和哥哥妹妹一起坐在私塾里跟着老师大声念着诗歌。她和妹妹林映月在这里念书已经有一年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普通平民家的女孩子几乎是没有机会上学的,但官宦之家以及多少有点家底的人家,还是会让女孩学习知识的,至于学多学少,那就是个人天赋和能力问题了。 林章作为八、九两位皇子的老师,自己的儿子肯定也是要饱读诗书,惊才绝艳才行。而就两个女儿而言,就算是天赋再差,那也必须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第3章 这书读得很轻松 因为身居要职,又是皇子们的老师,林章反而没有时间亲自教导自己的三个孩子,只好在长子林庆旭满三岁的时候,就请了位私塾老师,在府中辟了一处雅院,让孩子读书。 两个女儿三岁一过,也就跟着哥哥一起去私塾读书。不过老师讲课的进度是随着哥哥的学习节奏来决定的,林庆旭本就大妹妹两岁,林映月跟得十分吃力,而林牵洛却不同,林庆旭还没有背下来的作业,林牵洛随口便能倒背如流,这当然是她与生俱来的学霸功底,嘻嘻,她可以偷乐了吧。就前世学的那些科目来说,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甚至她大学主修的作物学,随便提出一个问题来,就能把老师给噎住。 嘻嘻,我当初可是学霸少女,985大学的研究生,况且我保留了前世的全部记忆……林牵洛得意的看着林庆旭断断续续的背着诗文,不经意的打了个哈欠,闭上朦胧的睡眼。 “姐姐,父亲说上课要好好听老师讲课,不能偷懒、不能睡觉。” 一只白皙的小手在林牵洛手臂上轻轻摇晃着。林牵洛鼻子里嗯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困了,昨晚没睡好。” 林映月的小手还是不停的摇晃着睡意倦倦的林牵洛,林牵洛没好气地说道:“都说了别烦我,你怎么不会听话呢!” 或许是语气重了些,林牵洛耳边传来一阵抽泣声,她眉头轻轻一蹙,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精致可人的小脸儿,一双大大的眼睛,仿若两颗黑葡萄一般闪烁着泪花——林映月这小丫头,竟然又、又、又、又哭了,她的眼泪也太多了吧,这小丫头,每天不哭个两三顿是过不到晚的,都赶上一日三餐了,有时候还得加上“零食、宵夜”的那种。 林牵洛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连忙劝慰妹妹。 “牵洛小姐,你来说说……” 老师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林牵洛一愣,顾不得再哄妹妹,起身看向老师:“老师,您让我说什么?” 她可是真的没有听到老师问了什么问题。 老师却不干了,捋着山羊胡须,气呼呼地说道:“你要挨手板呢还是好好回答老师的问题?” 林庆旭连忙向妹妹使眼色,嘴巴一张一合间,林牵洛却始终没能从他的口型看出说的是什么。 “老师,麻烦您再说一遍题目。” 老师眼睛都瞪得浑圆:“老师刚才问,问,问……问什么来着?”一气之下,竟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刚才问了个什么问题,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紧握戒尺,转眼看见林映月,便随口说道:“用月亮作诗,作不出来,便打手板十下。” 林牵洛不过是个刚满四岁的小孩,让她做诗,在老师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题目一出,老师便有些后悔了,脸色也瞬间好看了几分,他可没真想打她手板,心想,待会儿就轻轻打她几下算了。 林牵洛贼贼的一笑,故作为难的说道:“作诗么,老师,来首简单些的行不?”林牵洛故作思索状,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搜索着前世学的唐诗宋词,脑中搜索到的最简单的一句诗便是李白的静夜思,转念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个世界可没有前世的那些唐诗宋词,林牵洛偷着乐。 老师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愣愣的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小丫头,半晌说道:“你这小孩子,知道什么是故乡,你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吧,就知道思故乡这样的意境啦?” 林牵洛心中不由得好笑,心道,我若吟出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来,你不得直接晕倒!她得意地笑着:“老师,诗也吟了,还打手板吗?” 老师愣了愣:“不打了,不打了。不过牵洛小姐啊,你虽然聪明,但也要勤奋学习才行。” 林牵洛斜倚在座位上,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勤奋好学有个屁用,女子又不能参加科考!”这一句老师和林庆旭林映月兄妹二人都没听清楚,林牵洛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师,您讲您的,不用管我,我能听懂。” 老师摇头叹气,但一转身,嘴角却是挂上了一抹笑意,这丫头刚才吟诵的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明月光,像是什么什么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老师因为刚一听到林牵洛脱口而出的诗歌时有些愣神,头两句都没记清楚,只是记下了后面两句。吟完这两句诗后,嘴角的笑意渐渐化为哀伤,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长靖府,好多年没有回去看看了,好像怎么也有三十年了吧,当初从长靖府出来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转眼竟已是五十来岁,头发胡须都有些花白了,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 林映月听见老师长声叹气,吓得紧紧抓住林牵洛的手臂,以为姐姐又惹恼了老师,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林牵洛知道劝慰不了她,让她哭吧,哭上一会儿,自个儿便就好了。她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今天为止,她和哥哥妹妹一起上学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这一年里她没怎么用心听过老师讲课,但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年,给了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师太多的惊喜,以至于在几天之后的夫子节上,老师受林章林大人之邀进御史府做客,在林家众人面前,把这位牵洛小姐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第二日的晨昏定省,荆丽芸带着林牵洛才一踏进大夫人魏姈的碧水院,便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林牵洛倒是不在意,只仰头看了一眼写着大大的“碧水院”三个大字的牌匾。 父亲的院子叫青山院,大夫人的院子叫碧水院,青山碧水,倒是挺般配的,林牵洛心里冷冷一笑,真为娘亲不值。娘亲到底图父亲的啥,父亲长相虽然算得上英俊,又有一品官衔在身,但外祖父却是家财万贯,富可贵国,十多数年前便被称为大赓国首富,甚至整个庆云大陆上没有哪个高门大户有荆家的财力,娘亲何必要委屈了自己,莫非真是为了爱情? 第4章 辍学 荆丽芸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觉察到气氛有些压抑。以荆丽芸的才智,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夫人的“气”从何而来。跟在二人身后的闻如絮也是一脸凝重。 她轻轻叹息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之情,压低声音道:“牵洛,姨娘对不起你。” 林牵洛仰头看着娘亲,自从出生开始,娘亲在她面前就一直自称姨娘,到她八九个月开始牙牙学语时,娘亲教她叫的,便是“姨娘”这两个字。但娘亲第一次教她叫姨娘的时候,是流着眼泪的。当时林牵洛看着娘亲悄悄流泪的样子,便咬着粉嫩嫩的牙龈发誓,等自己将来长大了,一定要为娘亲讨一个公道。 可惜的是,娘亲没有等到女儿为她讨一个公道的那一天,便撒手人寰了,当然,这是后话。 荆丽芸与闻如絮对视一眼,见闻如絮眉头深深的皱着。荆丽芸对闻如絮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表示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决心,让闻如絮不用担心。 闻如絮叹了一声,跟着荆丽芸进了碧水院。 碧水院正堂,大夫人魏姈已经端坐在正堂之上,几乎是用一种鼻孔朝天的方式睨着眼睛看着这对母女,眼神中更多的是藐视。 荆丽芸和林牵洛像往常一样给大夫人敬了问安礼,就在林牵洛要站起身的时候,荆丽芸拉住了她,说道:“夫人,妾今日来问安,还另有一事请姐姐成全。” “哦!”魏姈柳眉微微挑起:“何事?” “牵洛这孩子贪玩,不爱学习,妾想着,以后便不让她去上私塾了。” 魏姈一听,挑起的柳眉舒缓了些,她今日本来也正想找个由头,断了林牵洛这小丫头上学的事,心中正盘算着,哪怕是要了这丫头的命,也不能让这个小丫头的风头盖过自己的一双儿女,但毕竟得伤些脑筋,费些周折。她心里正愁着呢,没想到荆丽芸自己却提了出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林牵洛却有些吃惊的仰头看了一眼娘亲,她猜到娘亲的顾虑,但为什么娘亲要处处隐忍呢,为什么就非要屈居人后。如果不是嫁给父亲做妾,凭着荆家在大赓国的地位,就算不是嫁给吃官家饭的,那日子也必定过得十分舒坦。 昨天夫子节,林章邀了私塾的老师来,那老师的话气得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老师那句话:“牵洛小姐聪慧异常,老夫教书育人几十年,从未遇到过如此有慧根的可塑之才,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前途不可限量。” 因为这句话,不仅气得魏姈一夜难眠,荆丽芸亦是同样一夜辗转反侧。她不希望女儿将来有多大的能耐,毕竟就像老师说的“可惜她不是男儿身”,既然不是男儿身,那便不要出尽风头,毕竟嫡庶有别,何况魏姈的手段她多少还是知道的,她所想的,只是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为了女儿的安全,她不得不决定在明面上断了女儿学习的路。 听了荆丽芸这句话,魏姈的眼睛放出光来,细细打量了这对母女一翻,微笑道:“芸姨娘这是为何?牵洛跟着哥哥妹妹一起上学,有何不妥的?” 荆丽芸淡淡道:“荆家世代以农耕和经商为主,做的也不过是些栽花种菜,养鸡养鸭的农活,虽说牵洛承了他父亲一些习文弄墨的天赋,但却远远不及庆旭、映月这两孩子勤奋好学,也远不及他们兄妹俩有天赋。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要浪费时间了,让她跟着我学学种花种菜也好。” 魏姈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昨天那私塾的老师才夸了你女儿,你今日便来我这里说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莫非是猜到我的心思,故意来臊我,以退为进让我不好再阻止这丫头继续上学?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芸姨娘这话说得,要不是昨天老师当得咱们的面夸了牵洛,我还真被你这番话给糊弄了呢。” 荆丽芸正色回道:“老师那是说的反话,我这女儿我知道,任性又贪玩,顶多就是会耍点小聪明来糊弄一下老师而已,只怕最让老师头疼的,就是牵洛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再让牵洛去上学了,以免她影响到庆旭和映月学习。” 听了这话,魏姈的眉头才算是真正的舒缓开了,点了点头:“如此,老爷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第5章 罚跪 林牵洛一听怒了:“母亲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本事,便是有家教?” 魏姈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险些要亲自出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还是荆丽芸反手一个耳刮子打了过去,林牵洛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小小的身体已经被荆丽芸提了起来,拽着出了碧水院正堂。 荆丽芸一边拽着林牵洛往外走,一边骂道:“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的要翻天了不成。今天姨娘便罚你跪祠堂,跪到明天早上。” 荆丽芸连拽带提的把林牵洛拖到了祠堂,在把女儿按跪在蒲团上的同时,荆丽芸也跌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看到娘亲哭泣,林牵洛一肚子的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张开小小的双臂,也紧紧拥住了娘亲:“姨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让牵洛学习。” 虽然知道娘亲是为自己好,但却还是想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让她继续学习,虽然她懂得很多很多,但对于这片庆云大陆上文化却并不了解。 荆丽芸泪如雨下,紧紧抱着怀中小小的孩子,这个坚强的孩子,这个从出生开始便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孩子。也正是孩子的这份坚强,才更让荆丽芸心痛。 “对不起牵洛……”荆丽芸缓缓直起身子,抚摸女儿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打疼你了吗?是姨娘不好,没有能力保护你。” “为什么?”林牵洛虽然知道母亲处处隐忍,但魏姈再如何嚣张,再如何狠毒,这个家不是还有父亲做主么? 是的,两世为人的她还是把有些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在前一世,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爸爸娘亲都是上班族,家庭虽然普通,但是温暖和谐,她也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长大的女孩,身边的人和事也比较单纯,不是亲戚朋友,便是老师同学,大家都为了更好更充实的生活而努力着,哪里有什么心思去使坏。 所以前世的她除了优秀的学习成绩和优秀的舞蹈天赋以外,心思如同一张白纸,拥有爱却没有恨,拥有正义却没有卑鄙。 当她从娘亲嘴里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惊得不敢相信。 娘亲说:“牵洛,你要记住,今后要事事落于庆旭哥哥和映月妹妹之后,不可争功好利知道么。否则,大夫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姨娘只想你好好活着,不图名不图利。” 林牵洛瞪大了眼睛,她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闻如絮,闻如絮的脸上也尽是悲哀的情绪,见林牵洛看她,长叹一声:“小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日嬷嬷便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你说了吧。” 林牵洛正色看着闻如絮,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闻如絮小心翼翼地朝祠堂外看了一眼,有几个婢女远远的过来,瞧那脚程,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边,便放下心来,走到林牵洛面前,躬身扶着林牵洛的胳膊,低声说道:“大夫人不是吃素的主儿,芸姨娘之所以让你要处处落后于人,便是不想让你风头太劲,否则,大夫人可能会对小姐不利。” 林牵洛本不相信一家人会如此狠毒,之前娘亲的话虽然已经让她多少猜到了些,但这时听闻如絮直接说出来,才不得不相信,大夫人确实可能会铲除一切的绊脚石,而自己,应该就是她女儿林映月的绊脚石吧,定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牵洛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娘亲说道:“牵洛知道了,牵洛听姨娘的,不去上学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罚跪祠堂,夜晚的风呼啸而过,带着从远方吹过来的尘土,打得瓦砾沙沙作响,为了掩大夫人的耳目,荆丽芸一狠心,罚林牵洛在祠堂里跪一夜。 林牵洛就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的跪着,这也是荆丽芸放心罚她跪祠堂的原因。此时正是九月的天气,夜晚也还没有多少凉意,林牵洛一个人闷得慌,便做起了伸展运动,这么一运动,心里也好像舒服多了,练累了,便找了个角落将几个蒲团铺在一起,蜷缩着睡觉。这一夜也就这么度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牵洛便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了。她叹了一声,老师啊老师,您真不该夸我啊,难道我天天上课睡觉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她叹息着,将蒲团一一收好。 刚刚收好蒲团,便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林牵洛一听就知道是大夫人魏姈来了,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魏昧的。 林牵洛一个激灵翻身跪倒在正中间的蒲团上,耷拉着身子,一副因久跪导致身体极度虚脱的可怜模样。要严格按时间来说,她应该足足跪了二十来个小时了,也就是十个时辰。十个时辰跪地不起,哪怕是跪在这蒲团之上,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类所能承受的,何况她一个四岁的小孩。 林牵洛把头垂得低低的,尽量让大夫人看不清她的脸。 大夫人带着魏昧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耷拉着小小的身子无力地跪在祠堂正中间。她的面前,是一排排林家祖先灵位。 魏姈脸上泛起难以掩饰的笑容,口中却哀叹一声:“牵洛啊,身子如何,还好吗?你说你,好好跟母亲和你姨娘说话不好么,偏偏要惹恼你姨娘。”见林牵洛仍然低头不语,便又叹道:“这是第一次罚跪吧,唉,叫母亲心疼的,以后可要好好听话了,可别再惹你姨娘生气。魏昧,还不快快扶大小姐起来。” 魏昧同样是嘴角挂着笑的,闻言上前,懒懒地伸出一只手,拽住林牵洛左边胳膊,用力一捏。 林牵洛哎哟一声,装成梦魇的样子,含糊不清的嚷嚷:“恶狗走开,啊恶狗,别咬我,别咬我。” 魏昧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手上力量也随之减轻了几分,大声吼道:“牵洛小姐,该醒了。” 这一声吼大有狮吼之势,震得林牵洛耳膜嗡嗡作响,脑中一阵发晕。 第6章 协议 魏昧从来都是叫她牵洛小姐,因为她打心底里不愿承认林牵洛是林家的小姐,甚至是林家的大小姐。她凭什么,就凭芸姨娘那个贱人抢走老爷的心,还是凭她只比林映月这个嫡出的女儿大了两个月?老爷就说她是林家的大小姐,还正正式式的把大小姐这一身份记入了林家家谱之中,甚至在家谱中都没有提到一个“庶”字。哼,不过是贱人生的贱人,一个小小庶女而已。 林牵洛假装刚刚被吓醒,眯着朦胧的睡眼瞅了魏昧一眼,虚弱地说:“魏昧姑姑,我好疼,膝盖好疼。”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也正是这个时候,荆丽芸带着闻如絮进来了,看到刚刚晕迷倒地的林牵洛,闻如絮心中一痛,叫道:“小姐……你们把小姐怎么了?”她飞快上前,一把便将倒在地上的林牵洛扶了起来,搂在怀中。 魏姈冷冷一笑:“她怎么了?这得问你家姨娘了,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不心疼,非要罚她跪祠堂,我都替她担心,一夜睡不安稳,这不,一大早便来看她。” 反倒是荆丽芸很冷静,朝魏姈缓缓一躬身子,行了一礼:“夫人说得是,但这孩子脾气倔,不好好管教怕是以后长大了更叫人操心。” 说着缓步上前,朝闻如絮怀里的林牵洛看了一眼,这孩子的心性她还是了解的,这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哪能真的老老实实跪上十来个时辰。她怕的是大夫人使了什么坏。 伸手在女儿脸上抚了抚:“闻姑姑,先把洛儿抱回去吧。” 魏姈道:“我让孙大夫过去给她把个脉看看吧。” 一听这话,林牵洛吓了一跳,连忙捏了一下娘亲的腰。一来不想让孙大夫看出她是佯装昏迷,二来很害怕那个来路不明的孙大夫。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长得猥猥琐琐,干瘦如柴的江湖郎中是如何入了魏姈法眼的,自从两年前来府上为魏姈治好了失眠之症后,便被魏姈留在府中,成了御史府的专职大夫。 荆丽芸腰间被女儿这么一捏,便知道她的意思,她也同样不喜欢那个孙大夫,何况那孙大夫是魏姈的心腹:“多谢夫人,不过洛儿皮糙肉厚的,回去睡一觉便没事了。” 魏姈冷冷一笑,也不再坚持,她的目的就是断了这丫头上学的路,真要闹大了,夫君那边也不好交代,也便罢了。 闻如絮正要去抱林牵洛,荆丽芸阻止了她:“闻姑姑,还是我来抱她吧,你最近腰病发了。” 闻如絮本想坚持,但想了想还是将林牵洛交给了荆丽芸。她这腰病已二十余年了,当初从北煊逃难出来的时候受了伤,从此落下病根。 想到北煊,闻如絮的心中一阵纠痛,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袭上心头。她站起身,转眼看着魏姈,这种悲伤愤恨的情绪更是难以控制。 当年,若不是魏姈的父亲,现在的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带兵攻打北煊国,北煊也不会灭国,北煊的百姓不会妻离子散,更不会有三万北煊子民被残忍屠杀。在北煊人眼中,那个大将军,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闻如絮紧紧咬着下唇,眼睛涨得通红。 在魏姈主仆二人看来,闻如絮这一变化是因为她家的小主人晕倒,所以心中难过的表现,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一个下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荆丽芸抱起林牵洛,向魏姈略施一礼,和闻如絮一起出了祠堂。这一路回到她们居住的绮襄阁约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荆丽芸将女儿放在床上,看着她仍然紧闭的双眼,没好气地说道:“还装。” 林牵洛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娘亲:“姨娘,您知道我是装的?” “你这小丫头,没人看着的时候你还能真跪着?”荆丽芸嗔笑。 林牵洛爬起身来,一头扎进娘亲怀里:“嘻嘻,还是姨娘了解我。” “你是我生的,我不了解你,谁还了解你。” “姨娘,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第7章 做个“坏小孩” 当然之后林牵洛的所作所为,也开始让她这个做娘的头疼不已,但也不能否定,林牵洛这根深深扎在魏姈心头上的刺也跟着软化下来,最起码在接下来的数年中,没有再动过除掉她的念头,或许说是把除掉林牵洛的这个想法深深埋进心底深处,看戏似的,看着这丫头上蹿下跳的把林家闹了个鸡犬不宁,看着老爷气急败坏地三天两头罚她跪祠堂,打手板的模样,就连偶尔来府中走动的老太爷老夫人(林章的父母)也是来一次头疼一次,多次责令林章好好管教这个女儿了。 转眼又是四年过去,这一日大雪纷飞,地上堆积的雪厚到没入膝盖。 魏昧先在门口把身上的雪花拍落在地上,然后笑嘻嘻的走进屋来,朝倚在塌上的魏姈说道:“大夫人,那小丫头又闯祸了。” 魏姈一听,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一幅我就知道这丫头乖不过三日的表情,悠悠说道:“她闯祸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魏昧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这小丫头胆子可真不小,怂恿了一群平民家的小子,把丞相大人家的公子给打了。” “什么?”魏姈大惊,一下子从塌上跳了下来,骂道:“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她自己玩玩闹闹,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敢打丞相大人家的公子,这不是给咱们林家惹祸吗,凭丞相的作派,可不会轻易罢休,这回怕是连老爷都给他拉下水了。走,去青山院见老爷。”她虽然喜欢看林牵洛闯祸,但影响到林家的事肯定是不能忍的。 就在她带着魏昧赶往青山院的路上,迎面过来一个婢女禀报说老爷在正堂,正在大发雷霆呢。 魏姈便又往正堂方向走,这一路走得极是艰难,好几次险些摔倒,亏得魏昧牢牢拉住了她。魏姈心里这个气就更是难消了。 “这丫头……”魏姈恨得牙痒痒的,咬牙切齿地说:“这回非好好教训教训她。” 魏昧连连称“是”,见大夫人动了真怒,倒也不敢多说话。 一进正堂,便见林章正襟危坐,林牵洛跪在林章正前方三米处,闻如絮扶着全身发抖的荆丽芸躬身站在一旁。 “夫君,我听说牵洛在外面惹了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闯了什么祸,严不严重?”魏姈正了正色,假装还不知道林牵洛打了张丞相家儿子的事。 林章同样气得发抖,指着林牵洛怒声道:“你问她。” 魏姈绕到林牵洛侧前方,看着这个小丫头。这丫头看上去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不过这心平气和的表情上,还略微带着几许大义凛然,外加几许委屈。 魏姈一见她这表情,心中怒火就分分钟蹿了上来,一双凛冽的眼神朝林牵洛瞪过去。 林牵洛撇她一眼,回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 这小丫头竟敢回瞪她,魏姈心中这股怒气越发上冲,脸上都微微浮起一层浅浅的青色。 林牵洛已经八岁了,虽然还是小孩模样,但由内而外透出的美,却是任谁瞧见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美人胚子。虽然魏姈的女儿林映月同样是一幅美人骨,俏美的模样儿也不比林牵洛差,但在魏姈看来,哪怕林牵洛的容貌不比林映月强,但只要二人的容貌不是有着明显的差距,都是她不能允许的。 看着林牵洛精致可人的小脸,魏姈更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说,你闯了什么祸?” “打了肚子疼。”林牵洛撇了魏姈一眼,懒洋洋地说。 “什么?”魏姈一愣。 “就是张丞相的儿子,我们给他取的绰号叫肚子疼。” “你,你,你……”魏姈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胆!” 林章怒道:“还敢给人取绰号了。” 林牵洛多少还是有些怕父亲,小心翼翼地看了父亲一眼,道:“他说他叫张子腾,我说你咋不姓杜呢,他就说他母亲便是姓杜,所以我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林牵洛想到当时张子腾的傻样儿,不禁觉得好笑。 她当时穿着哥哥林庆旭的衣服装成男孩子的模样,带领着一群平民家的小孩刚从湖边凿冰抓鱼回来,走在街上正巧遇到迎面过来的张子腾,其中一个小孩不小心碰了张子腾一下,张子腾嫌他们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骂他们,什么穷鬼,什么野人、叫花子的乱骂一通。 林牵洛便上前跟他交涉,张子腾见这小男孩穿的衣服倒也讲究,不像平民百姓家的小孩,态度也就缓和了几分。于是二人就有了之前那段对话。这个比林牵洛大三岁的男孩子被林牵洛牵着鼻子走,不仅得了个肚子疼的绰号,还打赌比试弹弓输给了林牵洛,悻悻地走了。 前几天,之所以被林牵洛带着一群小伙伴给打了,是因为他在街头对一个小叫花拳打脚踢,那小叫花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被他们一群小孩子送到了医馆,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不过那小叫花也太不讲义气了。”林牵洛简单地说了一下前因,然后义愤填膺地说:“我让人把肚子疼的跟班引开了,才和伙伴们用麻袋套住他的头一顿猛揍,他本来没看到是我们打的,谁知那小叫花太不仗义了,知道丞相悬赏寻找打他儿子的人,竟然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出卖了我们,甚至还供出了带头打人的是我。” 说到区区一百两银子时,林牵洛的心不禁疼了疼,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这一世加上前一世,一共三十多年,她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虽然生在一品大官之家,又有个富可敌国的外祖父,但是她一个小孩子真没什么钱:“唉,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呢,早知道自己去举报自己了,还轮得到那小叫花子什么事。” 听到这里,几个大人都是忍俊不禁了,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林章笑骂了一声:“就这样,你把你爹我推进了火坑。” 第8章 甩锅 “怎么会。”林牵洛抬头看着父亲,摇头道:“爹,那小叫花以为我叫魏庆,是煊武大将军家的远房亲戚,来林家走亲戚的。” 她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当时送他去医馆的时候留了一手,没有告诉他真实姓名。”心里却想,就算外面那些小伙伴也不知道我的真名,以为我叫林星呢,呵呵,太阳、星星、月亮…… 话说到这里,魏姈的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这锅砸来砸去,竟砸到她娘家的头上,这丫头在外面胡闹,竟然打着自己父亲煊武大将军魏家的旗号?当即气得要把这丫头片子立马给交出去,让张丞相好好“教训教训她”,只盼那张丞相再狠一些,直接要了这丫头的命才好。 当然把林牵洛交到丞相府上赔罪这个主意才说出口,便被林章厉声驳了回去。魏姈从来没有见过夫君的脸色如此难看,如此可怕,自然也不敢再说话。 本来想把这事儿给悄悄散布出去。但是第二天天刚亮,林章就派了两名小厮赶着马车,把荆丽芸母女送往洛城荆家避风头去了,同行去洛城的自然还有荆丽芸的贴身婢女闻如絮。 魏姈万分无奈之下只好赶回娘家见父亲,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听女儿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表示将那林家那庶女交出去实在不妥,只好将错就错,由魏老将军送上些珍稀药材,稀世古玩到丞相府上赔礼道歉,算是认下了那个叫“魏庆”的远房亲戚。 煊武大将军何许人,那可是二十年前打下北煊国的大功臣,原为镇北将军,打下北煊后,被先皇亲封为“煊武大将军”,后来平定西境时,两个儿子战死,在大赓国,魏家可谓是一门忠烈了。 张丞相再如何蛮横,明面上也不愿与这个手握三十万重兵的大将军产生嫌隙,何况自己儿子虽然挨了打,却不过是些皮外伤,经几位太医的诊治,身体已经无碍,早已在后院跟着教头学习射箭了。 一听下人来报说煊武大将军来替他家的远房亲戚道歉,这位公子爷丢下弓箭便跑来了前厅,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刚要走,便被张子腾给拦住了,要见那个打了他的主谋魏庆。 魏远循无奈,只好说魏庆前几天便回老家去了,等魏庆有机会来京城的时候,定亲自带他过来给张小公子赔礼道歉。 丞相张成炜以为儿子要报被打的仇,不料张子腾说道:“前几天和魏庆比试打弹弓,我输了,您回去转告他,什么时候来京城,我要跟他比试射箭。” 魏远循哈哈笑起来,豪爽地答应了张小公子。 出了丞相府,魏远循却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唉,哪里有什么魏庆,不过是林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罢了,唉,看来老夫我要对一个小孩子食言了。”叹息着跨上了骏马,带着几个亲信随从打道回府。 魏老将军一生戎马,现在虽然已经六十有余,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出门从来不坐马车、不坐轿子,只骑马。 比起魏远循的豁达,魏姈就远远不如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好好治治那小丫头,却没能得逞,心中实在不甘。称病在房间里待了几天,终于把林章等来了。 因为她提议把林牵洛交出去赔罪,林章心中也对她存了芥蒂,不过最终还是岳父大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林章也不好再责怪夫人。何况这次的事,确实是林牵洛不对,聚众打人这种事她都能做得出来,这哪里像他这个文官的子女能干得出来的事。 “太子,九皇子宣王等几位在京中的皇子都是我的学生,此事要是传到皇上那里,我这个皇子们的太傅还当不当?等牵洛回来,得好好管教才是……” 这些话在夫人面前说出来,晓之以理,魏姈也发现了其中的厉害,父亲叱咤风云几十年,都愿意为了大局放过那丫头,看来此事若真捅出去,伤的不只是她荆丽芸母女,还有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和根基。 也罢!魏姈叹了一声:“洛儿这孩子,不好好管教是不行了,这回打了丞相家的公子,那下回还不打到宫里去。” 林章郑重地点点头:“定是要好好管教的,夫人,这次让她们母女回娘家去暂避风头,怕是要过完年后开春才回来了,待牵洛回来,是要好好管管她的,不能任由她这般胡闹。” 说到“打到宫里去”这事儿,还真差不多让魏姈说中了,而且林牵洛惹到的,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比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还要可怕的一伙人。后话待续! 从京城前往洛城,一路经过绥州、再到津州,洛城便是津州的省府所在。津州太守、洛城知府的府衙都坐落在洛城,再加上这里有天下第一的云粮商号总部——富可敌国的荆家,倒确实是一个富饶的城市。 洛城距离京城大约一千五百里路。因这时正是冬季,沿途不少地方下了雪,道路难行,荆丽芸主仆几人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来到了洛城。 林牵洛现在八岁,不算出生在洛城的那一次,她来过洛城四次,但前三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最多不过小住个四五日,便又启程回京城去了,真的是在路上的时间比在外祖父家的时间要多得多。 第一次来洛城,是因为小叔叔家喜添麟儿,当时也正值外祖父寿辰,便借着为外祖父贺寿的机会,带了些贺礼来恭喜小叔叔。那时林牵洛才三岁。 第二次来洛城,是因为外祖母过世,那年林牵洛五岁。 第三次来洛城是去年,大舅家的二儿子,也就是林牵洛的二表哥成婚。荆丽芸寻了个由头,征得林章的同意后带着林牵洛和闻如絮来洛城,那年林牵洛七岁。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林牵洛八岁,急匆匆赶来洛城外祖父家,是为了避祸。而且父亲交代,让她们母女这次在洛城多待些天,最好待到春节过后,初春之际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