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绝色,疯批王爷囚我入东宫》 第1章 约定 疾行的马车里，洛璎衣衫半褪，姿态屈辱地伏在几案上，无力地承受着身后男人凶猛的侵袭。 “王爷，前面便是城门……求您快些……”眼见马车外已有喧嚣声传来，洛璎终于招架不住，颤声求饶。 “怎么，怕进了城被人瞧见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竟伏在本王身下？” 夜景湛嗓音暗哑，似充满情欲，可幽长深邃的墨眸却波澜不兴，凉薄无比。 洛璎强压下心中羞辱，咬紧牙关，“我未易容，若被人发现，于王爷也无益处……” 夜景湛按着她赤裸的玉背，勾唇讥诮一笑。 “发现又如何？别忘了，在世人眼中，你这个前太子妃早已不甘被废投湖自尽，如今你不过是本王府里身份卑贱的药奴，本王肯宠幸你，是你的福气！” 洛璎身形骤然僵住，唇边缓缓逸出抹苦笑，闭上双眸，再未置一语。 她的沉默让夜景湛眸中闪过一抹阴鸷，大掌上移，掐住她的后颈，动作愈发凶狠起来，丝毫不顾忌她是否承受得住。 不知过去多久，夜景湛终于餍足地松开了她。 没了支撑，洛璎浑身酸软地滑到地上，满面潮红地喘息不止。 夜景湛将一枚药丸扔到她身上，“吃了。” 洛璎勉强撑坐起身，捡起药丸塞入嘴里。 碎骨子、麝香、藏红花…… 舌尖微触，她便分辨出其中药材。 一味极见效的避子药，剂量一如既往的重，怕是再服上三两回，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他对她，是真的极狠，又极恨啊！ 夜景湛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吃下避子丸，眼神寒冽。 “再有数日蕴儿便会从药王谷归京，你最好祈祷你那身医术比药王谷的人更厉害，能够医治蕴儿所中寒毒，否则本王会让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 洛璎眼睫一颤，心口微微刺痛。 洛芷蕴，她同父异母的庶妹，如今乃是晋王夜景湛的侧妃。 五年前，夜景湛被指通敌，圣上震怒，夺其皇子身份，流放边城。 世人或避之不及，或刁难折辱，唯有洛芷蕴抛下相府千金的身份，不顾一切追随他而去。 甚至在边城为了救他身中寒毒，以致每年有泰半时日都必需待在药王谷中压制寒毒。 至于她洛璎，作为夜景湛曾经互许婚盟的未婚妻，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悔婚另嫁，弃信忘义。 不仅如此，还有人借她名义，几番害得夜景湛身陷死境，所以他一朝翻身重夺权位后，才会百般报复于她。 世人都称赞洛芷蕴情深意重，耻笑她洛璎背信弃义，自作自受。 却无人知道，当年她为了救夜景湛，孤身去寻证据，以致被歹人迷晕绑架，她虽然拼死保全了自己的清白，但到底与贼人共处一夜，名声尽毁。 恰逢太子夜晟找到她，以条件交换，只要她答应嫁入东宫，他可保夜景湛在边城无虞。 压下心中蔓延的苦涩，洛璎垂眸平静道：“我的医术如何，王爷难道不清楚？” 她师承神医孙平谷，医术不说独步天下，但当世能比过她的绝对屈指可数。 这件事，除了他，再无人知晓。 而洛芷蕴所中寒毒，除了她，也无人能解。 夜景湛眯起眼，神色讳莫。 洛璎继续道：“除了此次出京寻到的紫玉三叶兰，再有一味天心花，药方便能集齐，届时只要洛侧妃服下解药，最快月余便能彻底祛除寒毒，再无隐忧。” 她顿了下，恳求道：“所以，也请王爷不要忘了当初与我的约定……” “约定？”夜景湛居高临下地睇着她，唇角微勾，“你是说当初你跪在本王面前，承诺医治蕴儿并甘愿替本王暖床，以换取本王替你寻到你那孽种？” “琳琅不是孽种！”洛璎猛地抬起头，那双令人见之忘俗的美眸中怒火涌动。 这还是她在他面前，头一次泄露出平静克制以外的情绪。 却是为了一个孽种！ 夜景湛笑了一声，却是极冷，“一个通奸生下的东西，不是孽种是什么？” 洛璎面上血色刷地全无。 夜景湛弯下身，捏住她的下颚，修长的指骨略一用力，便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不过，你放心，本王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等本王玩腻了，自会送你与你那孽种团聚！” 说罢，他厌恶地收回手，用帕子擦拭干净，“滚出去！” 洛璎唇瓣翕动，却终是什么也未说，敛眸起身，退了出去。 身后，忽又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那孽种，可是在与本王尚有婚约时所怀？与你通奸的奸夫是谁？” 洛璎指尖掐进掌心，微微侧首，扯开唇，“究竟是哪个，我也记不清了，”她轻笑一声，“终归不是王爷您！” “贱人！”夜景湛眼中瞬间杀气涌动，一挥袖，一道劲风瞬间袭向洛璎，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出车厢。 若非她反应快，及时拽住缰绳，势必会跌下马车摔去半条命。 饶是如此，小腿也狠狠磕到了车沿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驾车的侍卫睨她眼，眼里闪过抹不屑。 “落儿姑娘可当心些，要是掉下去伤到脸，惹得王爷嫌恶可就不好了。” 洛璎忍痛在车辕上坐好，对侍卫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如今的她，在旁人眼里，就是个不安分爬了主子床的药奴，自是惹人鄙夷。 她疲惫地靠在车厢门上，摩挲着腕间女儿戴过的平安扣怔怔出神。 半年前，夜景湛凭累累军功和如山铁证洗刷冤屈，重归皇都，得封晋王，当年栽赃陷害他的人很快相继落马，或贬官丢爵，或抄斩流放，无不下场凄惨。 之后，夜晟突然撕毁与她的协定，欲以她当年被绑匪掳去与人通奸生下孽种为由，废黜她太子妃之位。 她知道，这是夜景湛对她的报复。 他以为，当年她悔婚是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于是便要让她以最声名狼藉的方式失去一切。 却不知，她从未在乎过这些，只是为了女儿，她不能背负污名被废。 然而，她的琳琅却不见了。紧接着，她被废，被赶出东宫，被家族除名…… 一夕之间，她丢了骨肉，失了尊位，断了亲族，唯剩一身污漕骂名。 不过，这些她都已不在乎，她只想找回女儿，可她翻遍京城也没有找到。 绝望之下，她求到了夜景湛面前。 再后来，她投湖假死，抛却世家贵女的尊严，舍下一身傲骨，成了晋王府中低贱的药奴，成了替夜景湛暖床的工具，供他亵玩羞辱。 只因他承诺，会替她找回女儿。 一阵清风拂来，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幽幽的一声呢喃，“夜景湛，千万不要骗我，如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第2章 嫁祸 巍峨森严的晋王府前，侧妃虞氏正扶着丫鬟沉碧的手期待的张望着。 “娘娘，您莫急，徐总管才刚派人来说，王爷的马车已经进了城，想是再有一会便到了。”沉碧轻声道。 虞氏收回视线，幽幽道：“王爷这一去就是大半月，想是替洛侧妃找到了能入药的宝药……那位还没回来呢，就已将王爷的全副心神勾了去，待回了府，我这不入王爷眼的，怕是连站的地都没了！” “娘娘，您是陛下亲赐的晋王侧妃，王爷再如何也不会薄待了您的。” 沉碧有些勉强的宽慰，毕竟她也没想到一直冷心冷情的晋王殿下竟会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也难怪自家主子妒羡了。 虞氏神色晦涩。 忽地，沉碧兴奋的叫道：“娘娘，快瞧，王爷的马车回来了！” 虞氏连忙回神看去，果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已渐行渐近，最后停在了府门前。 一袭玄色衣袍的夜景湛从马车上下来，冷睇眼已经重新易容的洛璎，“将紫玉三叶兰搬去药园，仔细照料，有半点损伤，本王唯你是问！” 洛璎低眉顺目的应声：“是，奴婢遵命。” 这时，虞氏迎上前来，福身下拜，婉婉笑道：“恭迎王爷回府，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妾身已叫人备好香汤为王爷接风洗尘。” 夜景湛神色淡漠，“侧妃有心了。” 随即提步进了王府。 虞氏连个夜景湛的正眼都没得到，咬牙转身正要跟上夜景湛，倏地瞥见了一旁的洛璎，脚步一顿，眯起眼，“你叫什么？是在哪处当差？” 洛璎顿了下，上前规矩的行了一礼，“奴婢落儿，是药园的药奴。” 虞氏也没叫起，视线在她身上梭巡，“这段时间，你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侍候？” 眼前的女子，一张脸堪堪称得秀美，身段纤瘦，瞧着颇为柔弱，但那双眼却似一汪湖水，清冷又沉静，顾盼间隐隐透出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 虞氏直觉这药奴不简单。 洛璎垂下眸，语气沉静，“回娘娘话，因为奴婢熟知各类草药生长习性，王爷为替洛侧妃寻药，便命奴婢随行以便随时垂问。” 此话无虚，夜景湛之所以带上她，除却供他泄欲外，更重要的是叫她给洛芷蕴找寻解除寒毒所需的草药。 “是吗？”虞氏意味不明的瞥眼马车上遮掩严实的紫釉海棠盆，“看来你确实有几分能耐，才能帮王爷找到好药。想必等洛侧妃知道后，也会好好嘉赏于你。” “娘娘过誉了，奴婢不敢居功。” “本侧妃最欣赏有功不自傲之人，”虞氏微微一笑，摘下腕间玉镯递给她，“这玉镯便赏你了。” 洛璎一怔，正要拒绝，虞氏不悦的挑起眉，“怎么，瞧不上本侧妃的赏赐？” 洛璎心下无奈，只得受下，“谢娘娘赏赐。” “退下吧。”虞氏摆摆手。 “是，奴婢告退。” 虞氏扶着沉碧的手往回走，只是刚一转身，脸就阴沉了下来，“查查这丫头。” 沉碧不解，“娘娘，这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虞氏冷笑，“王爷一直不喜丫鬟近身，更遑论带出府，这回却独独带了一个女药奴出去，若是单纯为了替那姓洛的找药，这贱婢身上又怎地染上了龙涎香？” 也只有肌肤相亲过，才会叫一个人染上另一个人的气味。 思及此，她是又恼又酸又恨。 恼王爷竟然看上个卑贱药奴，酸王爷不曾碰过她却碰了一个药奴，恨又有贱婢敢勾引王爷！ 越想心口越堵，她眼底厉光一现，“去，叫人给那贱婢一点教训，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沉碧微微哆嗦了下，忙低头应了声“是”。 洛璎并不知已被虞氏盯上，她一将紫玉三叶兰搬回药园，就被围了起来。 与洛璎相熟的兰露眨着大眼，一脸的崇拜，“落儿姐姐，你可真厉害！听说紫玉三叶兰是解寒毒的主药，王爷派人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没想到你一去就帮王爷找到了！” 有人冷哼：“我看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之前王爷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指不定早就有了线索，这才叫她拣了个便宜。” “就是，她才来药园多久？对草药的了解能比得上我们这些老人？要换了我们，保不准早就找到了！” “那也是落儿姐姐运道好，不然管事之前怎么没让你们跟王爷去？”兰露不服气的怼回去。 洛璎拍拍她的手，看向神情又酸又妒的众人，淡淡一笑，“你们若真熟知各类草药习性，何以之前王爷派人来问时，各个都一问三不知？” 众人表情一滞，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洛璎没再理他们，对兰露笑道：“你不是想看紫玉三叶兰吗，还不来帮忙？” “诶。”兰露一愣，旋即甜甜一笑，赶紧上前帮洛璎将海棠盆上的罩布小心地掀了起来。 赫然就见海棠盆之中，一株色泽瑰丽、通体幽玄的兰草正在轻轻摇曳，绰约且多姿，三瓣墨绿色的兰叶如飘带般缠绕拱卫着几朵幽兰色的小花苞，散发着浓而不艳、清而不淡的幽香。 众人一时间竟都看迷了眼。 “这真的是草药？也太美了吧？”兰露惊艳的叫道。 随即又担忧的皱起脸，“落儿姐姐，听说紫玉三叶兰很是娇弱，要是咱们没照料好，损了药性，王爷会不会大发雷霆，打咱们板子？落儿姐姐你见过王爷，王爷是不是很严厉，很不好侍候啊？” 洛璎安抚道：“紫玉三叶兰看似娇弱，但并不难照料，再说过几日药房那边就会摘了去入药，咱们这几天仔细看顾即可。至于王爷，”她顿了下，“王爷性情冷肃，但只要你守好本分，王爷也不会无故发落下人。” “那我就放心了。”兰露拍着心口，大松口气。 洛璎微微一笑，正待再教她些照料紫玉三叶兰的方法，突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药园管事谄媚的声音。 “沉碧姑娘，您要找的落儿就在里面，您稍待些，小的这就去叫她出来！” “不用了，娘娘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被藏在里面，我要亲自进去搜。” 洛璎隐约觉出不对劲，但没等她多想，一群人已气势汹汹的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正是沉碧。 “沉碧姑娘，她就是落儿。”管事讨好的一指洛璎，转头冲她喝道，“还不赶紧见过沉碧姑娘！” 沉碧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刘管事，正事要紧。” “是，是。”刘管事点头哈腰的退到一旁。 洛璎将面露害怕的兰露挡在身后，看向沉碧。 “不知沉碧姑娘找我何事？” 沉碧上下打量她，眼里闪过抹嫉妒。 要不是娘娘告诉她，她万万没想到，这贱婢竟然爬了王爷的床，瞧着老实巴交，内里竟也是只狐媚子。 她眯起眼，“娘娘先前同你说完话后，便丢了一只玉镯，怀疑是你偷了玉镯，特命我来搜查。” 第3章 毁掉 丢了玉镯？ 洛璎眉心微拢。 那只玉镯分明是虞侧妃亲自赏给她的，她不认为对方这么快就会忘了。 难不成是后悔赏赐给她，于是故意闹这么一出抓贼的戏码？ 应该不至于，那玉镯并不算十分名贵，否则虞侧妃也不会随手赏人了。 那虞侧妃为何这么做？难道是她不小心得罪了对方，故而设局针对她？ 这时，沉碧上前呵斥一声：“给我仔细搜，务必找到娘娘的玉镯！” 又一指洛璎，眼中恶意涌现，“来两个人，把她衣服扒了，看看玉镯是不是藏在她身上。” “是。” 转眼，一群人四散开，粗鲁的到处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两个傍大腰圆的嬷嬷狞笑着围上来，伸手就朝洛璎抓去。 洛璎身形疾退，避开二人的手，侧头直视沉碧，神情冷了下来，“沉碧姑娘应该清楚，之前娘娘的确有赏我一只玉镯，并非我偷窃而来。” 沉碧嗤笑，“照你这么说，是娘娘记错了？还是你想说，娘娘故意冤枉你？” 洛璎正要开口，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一名绿衣婢女正要伸手去拽那株紫玉兰。 她眼皮一跳，急喝一声，“住手！” 绿女婢女吓了一跳，随即狐疑的瞪她，“你紧张什么？难道娘娘的玉镯就被你藏在了这下面？” 说完，伸手就要将紫玉三叶兰从花盆里拽出来。 “不能碰！”洛璎急喝，“这是王爷为洛侧妃亲自寻来的宝药，若有分毫损伤，谁也担待不起！” 沉碧眼神一闪，还没说话，那绿衣婢女已吓得连忙缩回手，蹬蹬连退好几步。 就连其他人，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动了。 谁不知王爷爱重还未回京的洛侧妃，为替洛侧妃寻找解寒毒的药，亲自带人到处找寻，若是这株宝药毁在她们手里，她们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刘管事此时也不装鹌鹑了，连滚带爬的扑到紫玉三叶兰前用身体挡住，苦着脸说：“姑奶奶们，你们要找东西也悠着点，瞧瞧将我这药园霍霍成什么样了？” 余光一扫，药园里千姿百态、生机盎然的花木们已被糟践得不成样，心疼得直抽抽。 沉碧垂了垂眼，压下眼底的遗憾。 就差一点，就能毁了这株紫玉三叶兰。 若能毁掉，不仅能让狐媚子背个看护不力的罪名，更能给洛侧妃找不痛快。 思及此，她阴恻恻的剜了眼洛璎。 都怪这贱婢！ “找到了！”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娘娘的玉镯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名婢女从一只包袱中，翻出了一只通体透亮的玉镯。 很快，那婢女便将玉镯捧到了沉碧面前。 沉碧拿起来查看，“确实是娘娘的玉镯”。 又横眼洛璎，“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娘娘的东西都敢偷！” 洛璎愈发冰冷，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上位者威仪，“我说了，我没有偷，这是娘娘赏我的。” 沉碧一时被她身上的气势所摄，差点跪下，但转头清醒过来，顿时恼羞成怒，厉喝一声，“你这贱婢空口白牙竟敢诬陷娘娘！来人，给我将她按住，掌嘴！” 立时，除却之前的两个嬷嬷，又冲上来几人，一齐将洛璎团团围住，死死按住她的双肩。 洛璎并未徒然挣扎，深深看一眼沉碧。 “王府有明律，不得滥用私刑、威逼利供，难道沉碧姑娘打算知规犯矩？” “规矩？娘娘的规矩，就是王府的规矩！娘娘说是你偷的，那便就是你偷的！今天我要打你，那你也只能受着！” 沉碧冷笑，扬手就朝她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洛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她白皙的脸上顿时浮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赤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火辣辣的疼，耳边更是嗡鸣不止。 “贱婢就是贱婢，仗着几分登不得台面的伎俩，就敢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又是一巴掌下去，洛璎嘴角渗出了血丝。 眼见沉碧再度扬起手，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骤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哟，什么时候药园改成了戏园子，都唱起全武行来了？” 众人闻声转过头，赫然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公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药园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太监。 刘管事最先反应过来，满脸堆笑的迎上去，“什么风把您老吹过来了？” 徐绶没理他，环视药园众人，挑眉问：“怎么不唱了？可是咱家打扰到你们？” 几个嬷嬷瑟缩了下，慌忙松开洛璎，缩头耷脑的退到了一旁。 沉碧笑着上前对徐绶福了一礼，“徐总管见谅，奴婢今日是奉娘娘之命，来找娘娘被窃走的玉镯……” 徐绶扫眼凌乱不堪的药园，似笑非笑，“这知道的说是在找东西，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沉碧姑娘在抄家呢！” 沉碧心头一突，这话听着可不对劲，她忙想解释，被徐绶抬手打断。 他一摆拂尘，睨眼脸颊红肿的洛璎，眼神闪了闪，高声道：“王爷有令，将紫玉三叶兰移至主院侍养，由药奴落儿全权负责，但有损伤，为你是问！” 洛璎眼眸动了动，夜景湛这是又想怎么折腾她？ 徐绶笑看向变了脸色的沉碧，“不知沉碧姑娘可否让咱家将人带走去交差？” 沉碧当然不敢拦，可一想到洛璎被带去主院，再想找她麻烦就难了，勉强笑道：“徐总管，这药奴偷了娘娘的玉镯，按府里的规矩，偷窃主子之物当严惩……” 徐绶眼皮都没抬，“那要不沉碧姑娘给咱家找个能侍弄宝药的人来？到时这药奴你自然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真是笑话，他再看洛璎不顺眼，也知道以她的傲气不可能偷东西。 堂堂相府嫡女、前太子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偷东西？简直荒谬！ 沉碧暗暗咬了咬牙，“公公说笑了，自然是王爷的吩咐要紧。” 徐绶不置可否，转向洛璎，皱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上东西，跟咱家走。” 洛璎一脸平静的说：“公公且等等，我有桩事需解决。” 徐绶面露不耐，“真是麻烦，快点处理干净。” “很快。”洛璎浅浅一笑，话音刚落，回手就一巴掌扇向了沉碧。 沉碧懵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被打，登时勃然大怒，可不等她发作，洛璎反手又给了她一记耳光，随即快速退至徐绶身后，平静的说：“公公，我的事处理完了。” 第4章 嚣张 诺大的药园里一时静可闻针。 谁都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瞧着很好说话的落儿姑娘，竟然胆大这么大，连侧妃娘娘身边的头等丫鬟都敢打！ 徐绶张了张口，表情怪异了一瞬。 行吧，这位主再怎么落魄，那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连他家王爷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儿被掌掴还是头一回，这会心里头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他就不落井下石了。 沉碧捂着脸，气得双目赤红，正要不管不顾打回去，猛地就见徐绶笑眯眯的看过来。 “对了，还请沉碧姑娘转告一声侧妃娘娘，王府是王爷的王府，娘娘的规矩，怕是代表不了王府的规矩。” 刹那间，沉碧满腔怒火兹地一声被扑灭，脸上冷汗刷刷地往下流。 “徐、徐公公，我们娘娘、娘娘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然而，不等她多说，徐绶已带着人扬长而去。 躲在角落里一直不敢吭声的兰露，望着洛璎的背影张了张口，想叫住她又不敢，直到看不见了才失落的收回视线，几不可闻的低喃一句，“落儿姐姐，我也能去主院照顾紫玉兰啊……” 明明表现的好似很喜爱她，处处提点帮助她，为什么有了登天梯的时候，就不能拉一拉她呢？ 出了药园，徐绶嫌弃的瞥眼洛璎，阴阳怪气道：“落儿姑娘可长点心吧，打狗还要看主人，您这一时打得畅快了，人家那主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虞侧妃在王爷面前一直表现得十分贤淑大度，通情达理，但背地里谁不知其最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也不知道虞侧妃为什么突然盯上了洛璎，要是不好生解决，以后她在府里麻烦不会少。 洛璎脸上嘴角都有伤，让她做不出太多表情，只能勉强扯开唇角，“多谢徐公公关心。” “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 徐绶不屑的哼了声，随手扔了只药瓶给她，“这药膏赏你了，赶紧涂上遮遮，省得伤了王爷的眼。” 洛璎接过药瓶，眸中有暖意流淌。 徐绶是夜景湛的贴身太监，打小侍候他，陪夜景湛钻过相府的狗洞、爬过墙，陪她上过山、下过河，她亦教他习字读书、为他挡过打骂，除却身份尊卑，他们的关系是极亲厚的。 只是在她悔婚另嫁后，他就再也不肯理她了。 等她进了王府，他对她没少冷嘲热讽，可也从没故意刁难过，他也是王府中唯二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握紧手中药瓶，她想，这也就够了。 至于打了沉碧会得罪虞侧妃？ 反正虞侧妃已经不知为何针对上了她，再得罪也不差这一桩事了。 书房里，夜景湛正与幕僚司尧臣议事。 谈罢正事，司尧臣笑道：“您出京后，陛下甚为惦念，时不时派人来问您何时回来，想来知道您已经回府，这两日就会宣您进宫。” 夜景湛目露嘲讽，他那位好父皇哪里是惦念他，惦记他手里的兵权才是。 叩了叩几案，他转而问，“东宫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柳良娣传信回来，说太子这段时日常常将自己关在长定殿内，宫人进去收拾时发现了不少污损的残画，”司尧臣顿了下，“似乎画的是废太子妃……” 而长定殿，原先住的正是废太子妃洛璎。 夜景湛眼神倏地一冷，末了，唇边浮出抹讥笑。 失去后才后悔吗？还真是可笑！ “夜琳琅的行踪还未查到？” 夜琳琅正是洛璎的女儿，在洛璎被废“自尽”后，太子出人意料的未将夜琳琅削去宗籍、除去玉牒，甚至还保留了她郡主的身份。 司尧臣皱起眉，“说来倒也奇怪，那晚琳琅郡主在东宫失踪，属下原以为是太子所为，可后来追查时，属下发现太子也在派人暗中搜寻琳琅郡主的踪迹……” “不过，能带走琳琅郡主的八成是东宫中人，但暂时还未能查到更多线索。” 夜景湛沉默片刻，吩咐，“将卫琛调回来，让他亲自来查。” 司尧臣欲言又止，想说一个废太子妃偷情生下的野种，找不找得回来，与王爷干系不大，何需动用卫琛这个飞羽卫的头头？ 可他知道王爷决定的事通常不会再更改，也只能咽下不提。 不多时，司尧臣从书房出来，恰逢徐绶带着洛璎来见夜景湛。 洛璎正要进去书房，忽地眼前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趁趄，就要跌倒。 司尧臣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多谢先生。”洛璎稳了稳身形，诚挚道谢。 司尧臣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提步离去。 然而，等洛璎进了书房，他又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眼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随之又摇摇头，怎么可能？ 那位早已投湖自尽，且那张百般难描的绝世姿容天下难寻，岂是这堪堪清秀的婢女能比的？ 洛璎一进书房，夜景湛就看到了她红肿的脸颊和破裂的唇角，眸色一冷。 “怎么回事？” 徐绶瞧眼低着头的洛璎，“奴才去的时候，正瞧见虞侧妃身边的沉碧在教训落儿姑娘，说是落儿姑娘偷了侧妃娘娘的玉镯……” 夜景湛面无表情听完，“区区侍婢也敢这么张狂，身为王府大总管，你就是这么管事的？” “你要是没能耐管，本王可以换个人替你！” “是奴才无能。”徐绶苦着脸跪下请罪，心里直叫屈。 如今王府除却王爷就属虞侧妃最大，她身边的人张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曾经他跟王爷禀告过，可王爷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小事上，只交待敬着点虞侧妃。 毕竟虞侧妃是王爷恩师的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一敬，他自不好对虞侧妃身边的人管太多，可不就纵得越来越嚣张了么？ “行了，退下。”夜景湛不耐看他。 徐绶抹着冷汗退下，阖上门时，不期然觑见自家王爷一把扯过洛璎，将她抵在桌案上，扫落了一地的条陈卷宗。 他抬头望望一碧如洗的天，心里叹气。 这男女间的纠纠缠缠，他这个阉人这辈子怕是都弄不明白了。 第5章 弃信忘义，水性杨花，恬不知耻 书房里，洛璎后腰抵着坚硬的桌案，纤瘦的身躯被夜景湛整个禁锢其间，动弹不得。 “偷东西？长能耐了啊！” 夜景湛捏住她的下颚，指腹毫不怜惜的擦过她受伤的唇角，痛得她眼角沁出了泪来，“堂堂太子妃眼皮子就那么浅？” 洛璎撇开脸，闷声道：“我没有偷。” 夜景湛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偷东西，然而吐出的话既冷酷又嘲弄。 “偷人你都会，偷东西又算什么？” 洛璎脸一白，惨然一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耻卑劣？” “是啊，我弃信忘义，水性杨花，恬不知耻，我该死！” “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能将我的女儿还给我？” 夜景湛定定看了她片刻，忽而松开她，淡淡道：“触柱、投井、自缢，或者本王赐你一杯毒酒，你想怎么死？” 他冷笑，“只要你死了，我立即让那孽种给你陪葬，让你们母女在地下团圆！” 洛璎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做？” 夜景湛勾起唇，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不想让她死，那你最好保证自己活着，否则本王不介意手里多一条人命！” 刹那间，洛璎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到了心底。 她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夜景湛已不是当年那个霁风朗月的宽仁君子，而是屠尽异族一城百姓的杀神！ 哀求、哭泣、示弱对他都已无用，因为这些只有在在乎你的人面前才有价值。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脸上的凄哀愤怒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跪了下去，姿态恭谨至极，“奴婢失态，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顿了下，“也请王爷看在小女只是一介无知稚儿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一切罪过皆因奴婢而起，王爷若有怨愤，请直接惩处奴婢。” 夜景湛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眼里寒霜笼罩。 再如何谦卑臣服，也无法掩饰她是为了维护那个孽种！ 良久，他开口道：“想让本王恕罪，你知道该怎么做。” 洛璎身子微微一颤，徐徐抬起手，解开了衣襟…… 在欢愉又痛苦的那一刹，夜景湛抚着她红肿的脸颊，恶魔般喃语：“洛璎，在本王没放手前，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掌心！” “死也不行！” 渡湘院。 “啪”地一声，虞氏脸色铁青的狠狠甩了沉碧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侧妃要你有何用？” 沉碧狼狈的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没想到徐公公会突然去找那贱婢……” “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能想到什么？”虞氏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沉碧不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额头瞬间见了红。 虞氏嫌恶的看她一眼，“还不滚下去收拾干净！” 沉碧暗松口气，忙不迭爬起来退下。 虞氏面色难看，眼中一片阴翳。 本以为就是教训个爬床的贱婢而已，没想到那贱婢不仅连她的人都敢打，还被调进了主院。 须知主院中除了几个经年的老嬷嬷，一个女侍都无，平时就连她都不能进。那贱婢若只是纯粹的侍弄花草还罢，但那贱婢与王爷已有肌肤之亲，她可不信王爷将人调去主院会没有其他心思。 她眸中冷芒一闪，吩咐下去，“给永嘉县主下个贴子，邀她明日过府赏花。” 本想留着永嘉对付洛芷蕴，如今倒是可以先让其来试探下，王爷对那贱婢究竟是何态度。 又扫见帘外不敢进来的沉碧，她脸色一黑。 一想到沉碧在徐绶面前大放厥词的样，她就恨不得打杀了这蠢货。 要是王爷因此觉得她张狂妄行、不守本分，对她生了不满，她绝对要让这蠢货生不如死！ …… “琳琅！不要！” 洛璎一声惊叫，猛地惊醒过来，额头冷汗涔涔，面色如雪一般白。 适才她梦到琳琅被人塞进马车，送到了一处闭塞的村子里，整日被人打骂，吃不饱睡不好，受尽欺凌，最后的画面里，琳琅背着人高的柴禾，艰难的走在山林间，一头野狼出现，猛地朝她扑了过去…… 过了许久，她才抚平剧烈跳动的心脏，只是那一幕仍止不住在她脑海里回荡。 再无睡意，她从枕下拿出一块小儿戴的长命锁捂在心口，眼角泪珠滴落，一点一点沁湿了衣襟。 “琳琅，娘亲的琳琅，你究竟在哪里？” 虚掩的窗外，夜景湛一瞬不瞬的盯着屋内垂泪哀泣的洛璎，面色阴沉如水。 她就这么放不下那个孽种？为了那孽种不惜舍弃所有，是不是要她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 指骨一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珍贵的药盒。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谁？”洛璎悚然一惊，迅速循声望去，手则往枕下一探，摸出一把短匕来。 夜景湛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高大的身躯在逼仄的耳房里显得分外有压迫感。 就着月色，洛璎瞧清来人，松口气之余又提起了心。 她偏首擦去脸上的泪，正要下榻，迎头就听夜景湛讽刺问道：“你就那么想念那个孽种，还是说，你更想见你那奸夫？” 洛璎猛地僵住，旋即轻轻一扯唇，“王爷怎么知道我在想见他？” “恬不知耻！”一道劲风瞬间袭向洛璎，却在就要击中她之际，又被另一道劲力劈开。 “哗啦”一声，榻边的脚凳四分五裂。 洛璎脸色有些发白，震惊的看着夜景湛。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受得到，他真的想要杀了她！ 呵，白日还用琳琅的命要挟她不许死，晚上便打算亲手了结了她吗？ 夜景湛对上她眸中的惊惧，心口一滞。 半晌，他冷冷丢下一句，“再叫本王听到你三更半夜哭丧，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孽种！” 说完，一拂袖，大步离去。 第6章 表妹 翌日，天已放亮，洛璎才疲惫的起了身。 昨晚夜景湛闹的那一出，让她后半夜一直没能睡着，天快亮时才浅憩了会，这会脑袋还晕晕沉沉的，直至用凉水洗漱过后，才算清醒了些。 坐到铜镜前，她取出银针，扎了脸上的几处穴位。 不多时，一张般般入画的瑰姿玉貌生生消减了八分，再用妆笔填补几处，便再也瞧不出半点相似之处了。 又给脸上擦了些药，谢绶给的药膏药效很是不错，今日脸上的伤已不甚明显。 收拾妥当，她离开房间，往主殿后新开辟的药园走去。 途中，不期然听到有小太监在小声嘀咕。 “听说侧妃娘娘邀了永嘉县主来赏花，徐公公早上才得到消息，头都大了。” “能不大么？永嘉县主每回来王府都有人挨打，徐公公都被折腾过好几回。” “那咱们今天可得远着点花园那边，省得撞到县主娘娘的鞭子上……” 洛璎面色平静的走过，眉心却微微蹙起。 对这位安国公府所出的永嘉县主，她并不陌生。 作为夜景湛嫡亲的表妹，因其肖似夜景湛早逝的生母娴贵妃，一直很得夜景湛宠爱，以致将她的心性纵得极是跋扈娇纵，手段毒辣。 夜景湛一直拿永嘉当亲妹妹，永嘉却一心想嫁给他，结果夜景湛却与她订了亲，嫉恨之下想对付她，被夜景湛知道后怒斥一顿，便一气之下跑去了江南，之后也一直未嫁人。直到后来夜景湛被圣旨召回，她才匆匆回了京。 她敢肯定，当初她要是没有假死，八成会被永嘉暗中逮去折磨以泄恨。 好在她如今易了容，又被调到了主院，而主院若无夜景湛允许，无人敢进。 所以，只要她不出去，应该就遇不到永嘉，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庆幸的早了点。 到了药园，里面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正在打扫，见到她忙迎上来，“落儿姑娘，徐公公命我来给你打下手，有什么杂活儿吩咐我就行。” 洛璎见他眼神机灵又不失清正，颇有好感，“不知小公公如何称呼？” 小太监笑眯眯的自我介绍，“我叫安焘，落儿姑娘可以叫我小安子。” 洛璎点点头，环视一圈药园，除却避光摆放的紫玉兰外，还有珍稀草药。 角落还有间杂物房，各类工具琳琅满目，很是齐备。 “我需要一些炮制好的药材，以便调配适宜紫玉兰的药水，需得请你帮我去药房跑跑腿。”从杂物房出来，洛璎对安焘说道。 安焘摆摆手，“落儿姑娘客气的，本就是我该做的。” 洛璎微微一笑，将一份药材清单递给了他，“有些杂，劳烦你了。” 安焘也不耽搁，接过清单就出去了。 待他走后，洛璎也没闲着，将药园里的草药都检查了遍，有问题的逐一记下。 这时，守门侍卫来传话，“有个叫兰露的说有事找你，看着很着急。” 洛璎闻言皱了下眉，对侍卫客气一笑，“多谢，我这就去看看。” 洛璎刚出主院，兰露就顶着一张红肿的小脸，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抓着她的衣袖哀求，“落儿姐姐，求求你，快跟我去见县主吧！再不去，药园的人都要被县主打死了！” 洛璎见状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又取了药膏涂在她脸上，拧眉问：“县主为何要打药园的人，你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兰露抽噎着说：“侧妃娘娘和永嘉县主原本在花园赏花，县主突然说光赏花太无聊，要配着花木的故事听才有趣，侧妃娘娘便说我们花房和药园里的人整日与植物打交道，应该知道不少故事，于是将我们都叫到花园给县主讲故事，可县主一连听了几个都不满意很是生气，一生起气来就打人……” 说到这，她眼眶又红了，脸上也布满了害怕。 洛璎眉头微拧，“后来呢，叫我去是你的意思，还是县主的意思？” 兰露眸光闪了闪，小声道：“后来、后来有人就说，落儿姐姐你读过书，应当知晓不少故事，说不定县主爱听，县主听到后，就叫我、叫我来让你过去……” 洛璎揉了揉眉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落儿姐姐，求求你了，你救救我们吧，要是不让县主满意，她肯定会打死我们的！”兰露苦苦哀求。 洛璎抿了抿唇，以她如今奴仆的身份，永嘉县主的命令不能不听，况且以她对永嘉的了解，如果今天不能叫其满意，花房里的人必定下场凄惨。 尽管她进荮园不久，里面的人也并非各个和善，管事的更是趋炎附势，但总体而言人都算不错，在她刚来时也给了她不少帮助，她不能袖手旁观。 叹了口气，她拍拍兰露的手，“等我交待一声，就随你过去。” 说着，她转头去寻守门的侍卫，请他帮着给安焘说一声。 随后，便匆匆跟兰露往花园去了。 刚穿过花园的月拱门，洛璎就听到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你们再讲不出叫本县主满意的故事，本县主就拿你们这群贱婢去喂鱼！” 她抬眼一瞧，就见临水湖畔，一个眉眼骄矜的红衣女子正满脸怒容的指着跪在面前一群人破口大骂。 洛璎瞧得分明，对方几度想去抽腰间缠着的紫金鞭，可不知顾忌什么，始终没拿出来。 旁边的虞侧妃一脸无奈，好似想劝，却并没有出声。 洛璎抿了下唇，快步走过去，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侧妃娘娘，县主娘娘。” 永嘉县主被打断，横眼睇过来，上下打量一眼，面露轻蔑，“你就是那什么落儿？” 虞侧妃终于开了口，含笑道：“县主莫看她年纪轻轻，但本事却不小，之前王爷为替洛侧妃找寻能制解药的宝药，可是煞费苦心仍未能如愿，还是这丫头陪王爷出去了一趟便寻了回来，可是叫王爷高兴极了。” 句句称赞，听在永嘉县主耳里却是不顺耳至极。 第7章 拈酸使醋 永嘉县主如今有两个最厌恶的痛点，一是年纪，二是洛芷蕴。 当即，她的手就摸上了腰间的鞭子，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想必是能讲得出叫本县主满意的故事了。” “不过，你要是打算说什么十二花神的故事，本县主劝你可以省省唾沫，挨上本县主两鞭就可以滚了。” 洛璎面不改色，从容平静的开口道：“奴婢要讲的，是开在冥界三涂河边，彼岸花的故事。” 此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永嘉县主挑了挑眉，“继续。” 洛璎娓娓道来。 “相传很久以前，有两个妖精一起相约守护彼岸花，他们守护了彼岸花数千年，却从未见过彼此，只因彼岸花极为奇特，便是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 “终于有一日，他们按耐不住对彼此的思念，在一年的七月，违背天庭的旨意偷偷相见了，很快天庭知道了这件事，降罪于他们，将他们打入轮回，并诅咒他们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后来呢？”永嘉县主显然听得入了迷，急忙追问。 “后来，他们每轮回一次，便会经过忘川河，看到彼岸的花，便会想起前世的记忆。日复一日，时间也未能阻隔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反而愈加浓烈。有一天，佛祖经过彼岸，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心生怜悯，要将他们带到天上，却在路过三涂河时，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裳，也打湿了怀中的彼岸花。” “从此以后，红色的彼岸花便留在了地狱，而被打湿变成白色的彼岸花则被带到了天上，分作了阴阳天堂，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便是如此……” “这么说，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有人失落的叹息。 永嘉县主哼了声，“算你过关，本县主一向有罚就有赏，你过来，本县主将此物赏给你……” 说话间，她眸光一利，斜了眼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会意，悄无声息的走到洛璎身后，趁她一备，狠狠推搡了她一把。 洛璎猝不及防下直接朝永嘉扑了过去，永嘉“哎哟”一声惊叫，一个踉跄向后仰倒，幸而被沉碧急忙扶住才未摔到地上，但头上精致名贵的云凤簪却飞了出去，伴随一道清脆的响声，云凤簪砸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洛璎刚稳住身形，见状面露错愕，随即心就往下一沉。 “我的簪子！”永嘉县主惊呼一声，旋即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扇向洛璎，“你这贱婢，竟敢故意撞本县主，还摔了本县主的发簪！”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过来，洛璎嘴里瞬间有了铁锈味。 但永嘉县主显然还未撒完气，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朝她打来。 洛璎眼神一冷，伸手抓住永嘉的手腕，抬眼直视她，“县主，方才是您的婢女故意推我，奴婢才会撞到您，并非奴婢之过。再则，奴婢是晋王府的人，打狗尚且要看主人！” 永嘉没料到洛璎胆敢反抗，甚至还抬出夜景湛压她，脸色猛地一沉。 她挥开洛璎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个刁钻奸滑的贱婢，你说本县主的婢女故意推你，有谁看见了？” 洛璎看向四周，却见众人皆低着头，明显不打算淌这浑水。 就连花房里的人都埋低了脑袋，一声不敢吭。 永嘉嗤笑，“怎么，找不着人？” 一挥手，又狠狠给了洛璎一记耳光，“还敢拿表哥压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县主是主，你是仆，本县主便是打死你，你也只能受着，难道你以为表哥会为了你责罚我不成？” 洛璎攥紧掌心，垂下眼，“奴婢不敢。” “呵，不敢？我看你倒是敢的很！”永嘉县主冷笑。 她侧头看虞侧妃，“什么时候王府的下人这么没规矩了，冲撞主子也不知道跪下请罪？” 虞侧妃心下冷嗤，这贱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王府的主子了？ 面上不露分毫，看了眼洛璎，一脸为难，“落儿姑娘如今专门替王爷照料能解洛侧妃身上寒毒的宝药，县主也知王爷对洛侧妃的重视，对她难免也抬举了几分……” “呵，一个药奴竟然也敢狐假虎威！”永嘉县主听得越发恼怒。 洛璎深深看眼虞侧妃，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一再针对自己，但也知道不能再叫其继续挑拨下去了，否则今天必然不能善了。 她深吸口气，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奴婢不敢，请县主息怒。” 未料那婢女故意将一块尖锐的碎簪踢了过来，她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跪到了上面，锋锐的尖角顿时狠狠扎进了肉里，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 永嘉县主满意的扫眼她渗出血迹的膝盖，哼声道：“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在这……不行，让你在这跪太碍本县主的眼，那就滚到府门口跪着去吧，跪到本县主满意为止！” 说罢，直接指使人将洛璎直接押了出去。 未几，洛璎冲撞永嘉县主被罚跪的消息就传到了徐绶耳里。 “什么？让人跪在王府门口？”徐绶简直气乐了，“还不赶紧将人带进来，当真是不怕丢人现眼！” 他知道永嘉县主娇横，但平时也没见她这么没脑子啊？怎么一拈酸使醋起来，脑子就丢到脚后跟去了？ 要整治人在哪不行，偏挑大门口？难道她不知京城如今大把的人盯着王爷？ 让人一直在大门口跪着，这要真跪出个好歹，即便知道是主子惩罚犯错的奴婢，明儿也绝对能传出晋王府的主子刻薄暴虐的话来。 “那还要让人继续跪着吗？”传话的小太监挠挠头。 徐绶瞪他眼，“咱家只说让她换个地方，没说不让她继续跪着！罚她的是县主娘娘，咱家可没那能耐免了她的罚！” 话说的不留情面，但掉头他就去了夜景湛的书房。 书房里，夜景湛正批阅条陈，闻言冷嗤一声，“她还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个药奴还敢以下犯上，谁给的她胆子？” “永嘉既叫她跪着，就叫她跪到认清自己的身份为止！” 徐绶退出书房，愁眉苦脸了一瞬，突地给了自己一小耳光。 “呸，咱家替她着什么急？跟咱家又没关系！” 说完，却又是暗暗一叹，“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如今可真是……” 曾几何时，王爷就是听到洛璎早上多打了个喷嚏，也势必会着急忙慌的跑去看望，要是对方有哪儿不舒坦，更是恨不能以身替之，而如今即便听到对方被打被罚跪，王爷却是也能无动于衷。 曾经那般般配的一对，竟已真的变得面目全非…… 他心情的复杂离开，却未看到书房里，夜景湛面无表情的摔开紫金狼毫，那张瞧不出情绪的脸上隐隐有几分烦乱。 第8章 区区一个药奴 暮色西沉，书房中光线逐渐变暗。 夜景湛放下卷宗，捏了捏眉心，“来人！” 徐绶赶紧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酉时三刻。” 夜景湛皱了下眉，隔了半晌，才问，“她跪了多久？” 徐绶心下呵呵，可算是问了。 “跪了约莫三个时辰了。” 夜景湛眸色明灭不定，半晌，起身出了书房，“去渡湘院。” 角门边的檐廊下，洛璎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周围来来去去的人，莫不冲她指指点点，她好似不觉，只闭着双眸，在心里一点一点描摹女儿琳琅乖巧的脸庞。 唯有如此，她才能忘却肉体上的折磨痛楚，但心中对女儿的思念却也因此越溢越浓，涨得直叫她的心刀绞一般的疼。 这时，沉碧领着人过来，走到她面前，轻蔑的扫她眼，“永嘉县主念在你初犯的份上，免了你继续罚跪，起来吧。” 洛璎睁开眼，嗓音干涩的开口，“谢县主宽恕。” “不过，”沉碧翘起嘴角，幸灾乐祸道，“王爷听说你冲撞永嘉县主，还摔坏县主的发簪，勃然大怒，本要下令将你杖毙，还是我们娘娘心善，替你求了情，才叫王爷免了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王爷命你立即去渡湘院领罚。” “是。”洛璎扯扯唇，忍着剧痛爬起身，跟在沉碧身后艰难的朝渡湘院走去。 一进渡湘院，她便听到轻纱掩映的凉亭里传来阵阵轻快的笑声。 隔得远，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隐隐绰绰的能瞧见虞氏坐在夜景湛身边，正执着酒杯喂他，瞧着亲昵至极。 洛璎只觉双眸似被针扎了般，心口也没由来的隐隐发堵。 她摁了摁心口，垂下眸，随沉碧走到了亭阶前。 沉碧恭声禀道：“王爷，娘娘，落儿带到。” 洛璎忍着双膝剧痛，缓缓跪下，“奴婢叩见王爷、侧妃娘娘。” 出乎她的意料，她没在这见到永嘉县主的身影。 凉亭里，夜景湛掀起眸，隔着轻纱睇向台阶下跪着的人，抬抬手，婢子连忙将轻纱拢起。 庭院中已掌起宫灯，明亮如昼。 灯光下，洛璎鬓发散乱，贴在红肿的脸颊上，瞧着无比狼狈。 不过，尽管此时跪在坚硬的石子路面上，纤瘦的身躯摇摇欲坠，她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夜景湛视线在她肿胀的脸上定了定，淡淡道：“你可知错？” 洛璎抬起头，背着光，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看到那一双寒凉深邃的眼里，透着冷漠无情和一丝难解的晦涩。 她想说，她何错之有，还想问，永嘉那般浅显的陷害，他难道不清楚？ 但她深知，问了也是徒劳，他不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一个是他宠爱的表妹，一个是他怨憎的对象，他会偏袒谁不言而喻。 她平静的以额触地，“奴婢知错。” 夜景湛墨眸微微眯起，“既知错，本王罚你可有怨言？” “并无。” 夜景湛勾起唇角讥讽一笑，睇向虞氏，“不如侧妃说说，该怎么罚？” 虞氏眼波流转，佯作不忍，“县主之前已罚过她了，怎好一错多罚？再说，妾身若是罚的重了，您不舍得怎么办？” 夜景湛仿佛听到了什么逗趣的笑话，笑道：“区区一个药奴，本王有何不舍？” 虞氏酸溜溜的说：“她身上有您惯用的龙涎香味儿，想来早就是您的人了，您又何必瞒着，难道还怕妾身为难她不成？” 洛璎蓦地明白过来。 原来虞氏之所以针对她，是因猜到夜景湛幸过她了。 众人纷纷隐晦的朝洛璎投去异样的眼神，有鄙夷，有羡慕，也有嫉妒…… 她脸上莫名涌上一层热意，是羞耻。 百般遮掩的遮羞布就这么被掀了开来，她该庆幸这些人并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否则那异样的视线恐怕能淹死她。 夜景湛闲适的向后靠倒，漫不经心道：“不过舟车劳顿时疏解的玩物而已，也值当爱妃呷醋？” 虞氏神情一松，原先她还担心王爷对这贱婢有几分在意，眼下瞧着，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贱婢胆敢勾引王爷，可见不是个安分的，还是除了的好。 思及此，虞氏眸中闪过一道杀意，面上却一派大度的说：“虽说妾身被她偷了玉镯，县主也受了她的冲撞还被摔坏发簪，但终归并无大碍，不如便算了吧。” 夜景湛似笑非笑，“偷盗、损坏主子之物，又以下犯上，皆乃大罪。侧妃心怀慈悲饶她一命，但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今日若不叫她长点记性，它日或会惹出更多祸事。” “这……”虞氏故作思量，“王爷言之有理，那便罚她批颊二十，想来吃了这个教训，日后她定会谨于言慎于行。” 一旁的徐绶紧紧皱起眉，这虞侧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面甜心苦。 须知，批颊之刑可不是单纯的扇耳光，施刑的掴板有棱有角，别说二十批颊，就是五批颊下来，轻则鼻青脸肿几近毁容，重则耳膜破裂、目力受损落下残疾。 无论哪种，于女子而言都是酷刑，更是莫大的羞辱。 夜景湛眼神微幽，轻笑了声，“侧妃果真心善，那便依你所言。” 他淡扫眼洛璎，“侧妃替你求情，赏你批颊二十，本王看在你找到紫玉三叶兰有功的份上，不用掴具，许你自己动手。” 洛璎听着他们三言两语便在自己身上冠下了几项罪名，又轻描淡写的定下了惩罚，心里逐渐涌起一团沸腾的熔岩，喷薄欲出。 她缓缓直起腰，抬头直视夜景湛，声音清晰平稳，“奴婢以为不妥。” “批颊之刑为上三刑，朝廷严申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及各州府牢外，其余人等皆不得私动此刑。” 夜景湛脸上神情渐渐冷了下去，“你在警告本王？” 洛璎摇摇头，“奴婢是想提醒王爷，此处人多口杂，知律犯律这种事，终归是一桩容易落人口舌的把柄。” 夜景湛勾起唇角，“这么说，本王倒要谢你的提醒了。” 第9章 可还满意？ 洛璎低垂下眸，“不敢。” 虞氏目露讽刺，掩唇轻笑，“你一个药奴还懂朝廷律法？可别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洛璎淡淡道：“奴婢识得几个字，恰好读过几本律典。娘娘若是不信，可命人取来，关于批颊之刑的律例在卷三断狱章，共一百七十一字。” 徐绶悄悄翻个了白眼。 谁人不知相府嫡出大小姐自幼敏而好学，及笄前便将通慧楼近万本藏书读完了？几本律典又算什么？ 虞氏出自书香门第，诗书满腹不假，但也从未读过律典之类的书籍，闻言只觉被下了面子，表情不免有些难看。 “另外，娘娘一直说奴婢偷了您的玉镯，那请问奴婢是如何从您手腕上摘下来，而您又丝毫未觉的？” 洛璎瞥一眼虞氏的手腕，“毕竟，那只玉镯的尺寸与您手腕相差似乎不大，若非自己摘下，或者极用力摘取，恐怕一时难以摘下来。” 虞氏下意识掩了下手腕，眼神飞快瞟了眼夜景湛。 洛璎继续道：“至于县主一事，奴婢亦是受害者，摔坏县主的发簪非奴婢……” 没等她说完，夜景湛已打断了她，凝视她的目光睥睨而冷漠。 “书读得多，不代表你知耻辱，也不代表你明白一个道理。” “规矩，往往是给弱小的人所定。” “另外，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那就该清楚，主子说你错，你就是错，想罚你，也并不需要理由。” 一席话，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将洛璎满心的愤怒不甘浇得透骨心凉，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早已不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而是晋王府上任人驱使践踏的药奴，她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抗争。 她想，她终于明白为何夜景湛要给她这样一个身份了。 他知道明面上她再如何温顺听话，骨子里也是骄傲的，于是，他要打断她的脊梁骨，拿走她的自尊和廉耻。 毕竟，肉体的凌辱或许只能让她痛一时，灵魂与精神的折磨却能彻底击毁她！ 她无声苦笑，既然夜景湛想看到她彻底臣服，那便给他看吧。 或许那样他就能很快腻味这个游戏，就能替她找回女儿，放她离开…… 她闭了闭眸，片刻后睁开，眼里已是一片平静，叩首道：“奴婢知错，奴婢领罚。” 说着，她不再迟疑的抬起了手。 随后，一道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回荡在安静的庭院中。 渐渐地，洛璎唇边渗出了血丝，脸颊已肿得不能看，眼前更是天旋地转，阵阵发黑。 所有人都盯着她，见其惨状，有人目露不忍，也有人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上首响起沉冷的喝止声。 洛璎哆嗦着停下动作，发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靴，其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无比的暗纹。 “王爷，您可还满意？”她仰起头，扯开淌血的唇角，笑容卑微至极，“您要是不满意，奴婢可以继续。” 夜景湛眸色黑沉，定定凝视她片刻，猛地一挥袖，冷喝：“滚下去！” “是，奴婢告退。”洛璎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极力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缩着身子、脚步虚浮的离去。 夜景湛神情讳莫的盯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瞥了眼一旁的徐绶。 徐绶心情复杂，悄悄安排人跟上了洛璎。 虞氏并未察觉，装作不忍道：“王爷，妾身那有上好的伤药，等会便叫人给落儿姑娘送去。” “一个下人，何需你费心？”夜景湛皱眉，“本王还有公务处理，侧妃早些歇息吧。”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虞氏根本来不及挽留，只得追在后面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沉着脸转身。 “娘娘，县主还在房里醉着，要不要叫醒她？”沉碧硬着头皮问。 虞氏冷睇她眼，“你说呢？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废物，却歇在王爷的后院，你是打算明儿就迎了她进来做新主子？” 沉碧扑通一声跪倒，“奴婢不敢，奴婢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娘娘的事。” 虞氏不耐烦道：“还不滚去把人弄醒，趁还未宵禁赶紧将人送回去！” 沉碧慌不迭爬起来退下。 另一边，洛璎拖着满身的伤往主院走。 好在已入了夜，各处走动的仆婢少了许多，看见她凄惨狼狈模样的人并不多。 而在主院门口，洛璎又见到了兰露。 也不知她等了多久，一瞅见洛璎连忙起身，却似是脚一麻，险些栽倒。 “落儿姐姐，你、你怎么成这样了？”顾不得脚上酸麻，她跌跌撞撞的朝洛璎跑了过来。 洛璎看到她，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她被永嘉县主刁难，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包括这个她一直颇为喜爱和照顾维护的小姑娘。 虽说她并不是想要兰露站出来替她说话，但终归心里不大舒坦。 兰露似是察觉到什么，一双剪水秋眸里泪光点点，欲滴未滴，娇娇怯怯的望着她，“落儿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之前没站出来替你作证？” 洛璎摇摇头，淡声道：“你没做错，明哲保身才能活得更久。” 兰露绞着手指，眼泪终是滴了下来，“是我没用，我之前太害怕了，落儿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 洛璎神色缓了缓，顿了下，抬手摸摸她的头，“好了，我这个伤患都没哭，你倒是替我哭完了。” 兰露不好意思的擦去眼泪，又关切的问：“落儿姐姐，你的脸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我那里还有一些伤药，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不用了，我手上还有药。”洛璎拒绝了她，“天色已晚，你赶紧回去吧，再晚点，府里的侍卫就该拿人了。” 王府禁卫森严，晚上到了时间，就不许下人们在府里四处走动。 “那好吧。”兰露望眼主院内，沮丧的说，“要是我能留下来照顾你就好了。” 说着，她隐晦的偷偷觑着洛璎的表情。 洛璎容色未变，笑了笑，“没有主子的吩咐，我哪敢留你，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又闲话两句后，兰露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洛璎目送她的背影走远，神色渐渐淡了下来，继而自嘲一笑。 没想到，她又看走了眼一回。 原以为是只胆小纯真的小兔子，没想到竟也有颗向上的心。 她疲惫的走进主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转过曲折游廊，阴暗的角落里猛地探出一只手掌，将她一把拽了进去。 洛璎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捂住嘴，抵到了墙上。 第10章 半点不慌 “别动。”短短两个字，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洛璎的身子微微一僵。 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熟悉。 她曾与这个人朝夕相处近五年的时光，哪怕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依旧能轻易识破他的身份。 太子夜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晋王府的主院，平日里可是密不透风的，今儿个怎么会把他给透进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洛璎甚至能在静谧之中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看来，夜晟伤得不轻。 “带我离开晋王府，我保证不伤你。”他呼吸粗重，说话的同时手中的匕首还在洛璎的腰间比划了一下。 他就不应该相信夜景湛。 与虎谋皮，结果注定会很惨烈。 不过，他折返回这里，将人引向了晋王府，这一局也不算输得彻底。 “都伤得这么重了，居然还有心思威胁人？”洛璎手中的银针闪过淡淡微光。 夜晟只觉得手背一麻，手中的匕首就已经换了新主人。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想要将匕首夺过来，却听到了一声笑。 洛璎在东宫待了这么几年，还从来没有听过夜晟骂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想活命就别动，你这血要是再不止住，你可就没有命走出这里了。”为了让他老实点，洛璎坏心眼地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摁了一下。 夜晟疼得险些站不稳，“你要我如何信你？” “你现在还有选择？”洛璎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狡黠。 她料定了夜晟会妥协，所以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只三两下，就用银针止住了他伤口的血。 “这里是主院，你没办法从这边逃出去。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然后你一直往东南方向走，会走到一处废弃的院子，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会儿，攒够力气就可以离开了。” 洛璎一直背对着他，从未有过看他那张脸的企图。 夜晟不由在心里夸她是个聪明人。 只是这样聪明的人，在夜景湛身边，也只有被虐待的份儿。 那一张脸简直没法看。 洛璎将人带出主院，又往他手里塞了一粒补血的丹药，方才转身往回走。 她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全然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走路。 路过假山的时候，她原本打算在这里歇一歇再继续走，却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不用抬头去看也知道对方是谁。 “你倒是半点不慌。”夜景湛看着她这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更气了。 在夜晟面前她倒是表现得跟个活人一样，不但会笑，就连脸上的神情都灵动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俏皮，像极了她从前的样子。 不似在他面前这般，跟僵硬的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生趣。 “这里是主院，王爷不可能不知情。”洛璎坦然道。 在经历过先前那样的构陷之后，夜景湛如今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主院时时刻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哪里会察觉不到太子的存在？ 尽管并不知道他放任自己带着太子离开晋王府的缘由，但那并非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所以她并不会问。 “你和他在一起，倒是开心，怎么不见你对我笑？”夜景湛想着她在夜晟面前那轻松快乐的样子，掐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 洛璎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想要将他推开，无奈根本就没有力气。 只简单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夜景湛看到她黯淡的眸光，心中更怒，一甩手将她扔到了地上。 洛璎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将碎片往肉里撞得深了些，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 “奴婢不明白，王爷为何生气？若是王爷不想放太子离开，让人拦着就是了。何必要拿奴婢撒气？”洛璎曾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夜景湛的人。 而今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不过如此。 曾经再亲密无间，也会因为旁人的几句挑拨就反目成仇。 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过脆弱。 她只能庆幸夜景湛对她够狠，让她心中早已没有了半点奢望。 否则，她只怕是会再一次跌入深渊。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洛璎，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日跪在本王面前的时候说的话？”夜景湛将想要站起身来的洛璎推回到地上，眼神冰冷，“你不过是本王的一个玩物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说这样的话？” 洛璎的背撞到地上，被尖锐的石头磕了一下，痛得她浑身发麻。 是啊，她在夜景湛面前，不过是个卑贱的药奴罢了，有什么资格反问他？ 洛璎阖上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奴婢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她在夜晟面前明明那样鲜活，为何在自己这里，永远都是这般死气沉沉的？ “洛璎，你为何这般低贱，他弃了你，你还要救他，他在你心里就那般重要？”夜景湛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衫。 冰凉的空气触碰到肌肤，让洛璎不由得浑身发颤。 他们还在花园里，难道夜景湛要在这里…… 不行！ 洛璎泪盈于睫，一双眸子里满是哀求，“王爷，不要……不要在这里！” 夜景湛笑得恶劣，“你不想在这里，本王偏偏要在这里。让他们都看看，你这荡妇的风采！” 他将洛璎翻了个身，语气愈发冰冷，“转过去，本王不想看到你的脸。” 夜景湛铁了心要将她从身到心毁个彻底，所以她越是挣扎得厉害，他就越是不肯放过她。 洛璎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偏偏夜景湛在她身上又掐又咬，给她极致的痛苦，又给她极致的欢愉。 树影掩映中，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过了许久才分开。 要不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夜景湛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原本以为她是在救治夜晟的过程中沾到了血，后来才发现，她的左边膝盖上有一个窟窿，正往外汩汩渗血。 而她愣是没有吭一声，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第11章 发炎 洛璎的长发已经湿透了，贴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想要将身子遮住。 一双眼睛空洞灰败，如同枯井。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痛得他呼吸一滞。 他脱下外衫将洛璎包住，抱着她回到了房间。 一进门，就将人扔到了地上，没有半分怜惜。 那一摔，似是将洛璎的魂儿给摔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夜景湛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暖光映照着洛璎那张惨白的脸，还有膝盖上惨烈的伤口。 “要是还想看到你那孽种，就给本王好好留着这条命。至少在治好蕴儿之前，你得好好活着。” 洛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从一旁的药箱里摸出一把又细又长的刀，缓缓划开了膝盖上的伤口。 而后从膝盖里取出了一块沾满了血的碎片。 看着像是某样饰品的一部分。 夜景湛想起她会被罚是因为打碎了永嘉的簪子，难不成那碎片是簪子上掉落的？ 所以说，她跪着的那几个时辰，这碎片一直都嵌在她的肉里？ 曾经一道小伤就会落泪的人，如今倒是真能忍啊。 “王爷不用担心，既然奴婢答应了会将洛芷蕴治好，就一定会做到。到时候也请王爷兑现承诺，让我与琳琅团聚。” 洛璎将伤口处理好，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你那孽种！”夜景湛不由好奇，她在治好蕴儿之后若是知道了真相…… 知道那孽种并不在他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会恨不得杀了她吧？ 他倒是很想见一见，她绝望到极点的模样。 必然会像极了他当初被人逼到悬崖边的时候。 那种滋味，她的确应该尝尝。 夜景湛拂袖而去，回到了书房。 清风已经在里头候着了，见他进来，立刻说道：“太子已经被暗卫接走了。” “本王着实没有料到，他能有这么一招。”夜景湛精心为夜晟挖了个陷阱，眼见着他跳进去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一把给拽了进去。 不过，他顶多只是点皮肉伤，无伤大雅。 夜晟也就惨了，皇座上那人生性多疑，一旦察觉到他暗中的种种行径，怀疑是免不了的。 “那药奴，主子打算如何处置？”清风觉得，那药奴太过聪明，也太过胆大。 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太子的身份，难免会胡乱猜测，只怕会对主子不利。 “无妨。她不会说出去的。”夜景湛说得颇为自信。 谁让他如今拿捏着洛璎的命脉？ 清风也知道那药奴在他心中非同寻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洛璎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株紫玉三叶兰。 尽管主院都是夜景湛的人，但保不准有谁会被收买。 要是紫玉三叶兰出了半点差错，这笔账必然会被算在她身上。 忽而一阵风来，洛璎打了个寒颤，正想要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紫玉三叶兰上。 吓得她顷刻间清醒了不少。 “小心着点！你要是把这草药给碰坏了，怎么跟王爷交代？”林嬷嬷打一旁过，见到这场景，冷汗都吓出来了。 赶紧走过去将洛璎扶到一旁。 “你身上怎么这般烫？”林嬷嬷发现洛璎浑身滚烫，额头上的热度更是惊人，“可是受了寒？” “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洛璎知道，是她的伤口发炎了。 尽管昨晚已经将碎片取出来，但她带着伤跪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又被夜景湛那般对待，伤口哪里会不发炎？ “当真没事？”林嬷嬷自然不相信她的话。 洛璎点了点头，“我原本就是药奴，试药的时候就会这样。” 林嬷嬷闻言，也没有再多问，只嘱咐她多多休息。 洛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圈。 难得在这晋王府，还有个真心关爱她的人。 伤口发炎，用药已然没有什么作用。 洛璎知道自己这身子也决然没有办法硬抗过去，只能选择比较危险的方法。 火烧。 洛璎几乎是扶着墙才回到了房间，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点燃蜡烛的时候差点灼到了手。 她拆下包扎伤口的纱布，看着溃烂的伤口，拧了拧眉。 随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布，以防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痛到咬着舌头。 洛璎先是用刀一点点刮去溃烂的部分，然后忍着痛将伤口切开。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停滑落，渗入到她的双眼之中，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看不清蜡烛所在的位置。 她只能摸索着将蜡烛拿起来，正要用火焰灼烧伤口，忽然听到了一声呵斥：“你在做什么？” 洛璎浑身一颤，蜡烛从手中滑落，引燃了她的裙角。 夜景湛快步走过去，踩灭了蜡烛和她身上的火。 洛璎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将嘴里的布取出来，惨笑道：“王爷当真见不得我半点好么？若是王爷想见到我伤口溃烂布满蛆虫的样子，那就如王爷所愿。” 说罢，她草草裹上了膝盖上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没有能站稳，好巧不巧，正倒在夜景湛怀里。 夜景湛原本想一把将她推开，可在察觉到她身上烫得惊人之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抱住。 洛璎靠在他身上，只觉得这怀抱太不真实。 她大概是因为烧得厉害，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方才在做什么？”夜景湛一上午没见着她，原本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偷懒。 结果就看到她往自己身上放火。 “伤口发炎，我这身子怕是撑不过去，只能用火烧法处理伤口。”洛璎也知道她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了。 洛芷蕴的病还没好，夜景湛怎么可能会让她死呢？ “什么撑不过去，本王觉得你这条贱命硬得很。既然是要处理伤口，就该关起门来处理，何必要脏了本王的眼睛？”夜景湛说罢，就将她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第12章 你看上她了？ 不知是因为夜景湛衣角带起的风卷来了砂砾，还是门外的风吹来的，洛璎感觉到眼睛一疼，下意识就要去揉。 只揉了一下，就痛得她泪珠滚落。 她却在这时想到她从前被沙迷了眼睛的时候，夜景湛抓着她想要去揉的那只手，在她耳畔温柔道：“别揉，只会越揉越疼的。我给你吹吹就没事了。” 曾经他待她，就如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不忍看到她受半点伤害。 而今她身上就算有个血窟窿，他也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洛璎重新将蜡烛点燃，烧灼她膝盖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太痛了。 实在是太痛了。 她没有忍住喊出了声，却又怕夜景湛会说她矫情，只得咬住了嘴唇。 再也没有哼上一声。 处理好伤口，洛璎在地上躺了许久，方才缓了过来。 林嬷嬷端着一碗汤药进来，看到她这惨样，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赶紧将她扶到了床边。 “你还骗我说是试药，明明是伤着了！”林嬷嬷将汤药端给她，见她双手颤抖根本拿不稳，索性一勺一勺喂给她。 药明明极苦，放在以前，就算她舌下放了饴糖，也会闹着不肯喝。 可现在哪里还有谁纵容她，惯着她？ “瞧我这记性，明明给你拿了饴糖的，怎么就忘了。”一碗药都快见底，林嬷嬷才想起来自己放了半块饴糖在衣袖里。 她将饴糖拿出来，剥开放到了洛璎嘴里，还不忘说上一句：“你倒是能吃苦。” “劳烦嬷嬷了。”洛璎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浅了。 或许是因为那一粒沙还在眼睛里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落泪。 林嬷嬷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劝道：“你以后可别再逞强了，为奴为婢就得知道自己的本分。就算是主子故意刁难你，你也得受着。这样主子们才高兴，不然一顿罚是难免的。” “嬷嬷的教诲，落儿记住了。”洛璎也知道，如今她早已不是相府嫡女，更不是太子妃，只是晋王府里的低贱药奴。 夜景湛既然想要毁了她，便如他所愿吧。 只要琳琅平安无恙，她付出所有都是值得。 傍晚时分，林嬷嬷又来送药，还给她点了清粥小菜。 见她气色好了不少，颇为欣慰，“王爷对洛侧妃宠爱有加，要是你能将她的病治好，说不定王爷会给你不少赏赐，放你出去。你也就不用再在这里吃苦了。” 先前是劝她要守本分，别得罪了主子，免得日子不好过。 这会儿又来给她画大饼，让她能看到希望，别因为受了这么些欺负就傻傻寻了短见。 真是个好人。 洛璎心中感激，觉得以后在晋王府的日子或许也没那么难熬了。 发炎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她的膝盖上难免要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洛璎对此倒是无所谓，甚至希望这疤痕能被夜景湛嫌弃，他或许就不会再碰她了。 主院书房。 夜景湛将密信放入到火盆里，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他？居然能让他这般轻易就全身而退了！”他原以为，昨日将太子引入陷阱，怎么都能让他脱一层皮。 毕竟他可是暗中与反贼余孽见面，纵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让东宫风雨飘摇。 可事情传到承乾殿，却被轻轻揭过了。 夜晟离开东宫的痕迹被人一一抹除，甚至后宫如今最受宠的怡贵人都站出来为他作证，说傍晚时分曾瞧见太子在御花园。 “怡贵人素来不掺和这些事，怎的会突然站出来说谎？”那怡贵人，夜景湛是见过的。 如傲雪盛放的红梅，冷清又惊艳。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有一日忽然就出现在了后宫之中，被皇上封了贵人，甚得皇上恩宠。 为此还有传闻说她是狐媚子的。 因着她从不曾掺和过朝廷上的事，对于后宫争斗也无半分兴趣，所以夜景湛从前并没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当她并非是什么威胁。 可现在，她居然站出来为太子说话，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 “说不定是受了胁迫，不得已才这样说的。后宫之中，也只有怡贵人说话，皇上能听得进去。”司尧臣也觉得奇怪。 一向置身事外的怡贵人，怎会在这风口浪尖突然站出来，为太子挡去这一身风雨。 “也有可能，她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只是本王从前忽略了这一点。得好生让人去查查她的来历了。”夜景湛只怪自己太不谨慎，竟不曾让人去查过怡贵人。 才让夜晟捡到了这个为自己洗白的机会。 下回，他可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主子，林嬷嬷回话说，那药奴已经没有大碍。”清风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声说了句。 夜景湛还听到他嘟囔了一声，说：“还真是命大，伤成那样也能活。” “清风说的药奴，可是这回与王爷一道出去寻药的那个？”司尧臣对那药奴有几分印象。 一张脸生得并不算漂亮，顶多能说是秀气，但那一双剪水双瞳，却能看得人心头微微一动。 那背影看着，与东宫那位投湖自尽的废太子妃还有几分相似。 “怎的，你看上她了？”夜景湛半开玩笑的语气，却夹杂着几丝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愠怒。 “她是王爷的人，属下怎敢觊觎？”司尧臣倒是听出来，连忙否认。 她可是能住在主院，还能自由出入书房的人，身份可并非只是药奴那样简单。 司尧臣再没有眼力见，也能瞧出来夜景湛待她不一般。 “不过只是个药奴罢了，怎么配得上你？”夜景湛嗤笑一声，好似真的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但要是那样，又怎么会让林嬷嬷去照顾她，还让清风去探听消息呢？ 司尧臣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药奴，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 否则当真让王爷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太子这次能全身而退，必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相助。属下先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司尧臣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夜景湛问道—— “本王若是将她赏给你，你可要？” 第13章 送命题 司尧臣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送命题。 “属下在镇安侯府中只有一破院，自己住着就够紧巴的了，哪里还能养得了其他人？”司尧臣这话，也算是拒绝了。 只是说得委婉，半点没有提那药奴如何，只说自己没那条件。 夜景湛从前就知道司尧臣是个聪明的，要不是在镇安侯府着实没有出路，也不会到自己这里来当幕僚。 于是笑道：“是本王为难你了。不过，这样的日子，你也不会过太久了。” 司尧臣俯首作揖，声音里皆是感激：“多谢王爷。” 洛璎休息了一日，好转了不少。 照料过紫玉三叶兰之后，她找徐绶打听了一下洛芷蕴到何处了。 “听闻在回来的路上又发病了，暂且停在青州，得再休养几日才能启程。”徐绶对于洛芷蕴的行踪了如指掌。 王爷关心的人，便是他要关心的人。 “怎会这么慢。”洛璎气恼。 青州离京城不算远，只消两日就能回来。 洛芷蕴不是喜欢夜景湛喜欢得紧吗？ 人都到青州了，还能忍住不往回赶？ “你这药不是还没准备好吗？那天心花何时能到？王爷虽没有过问，但你也不可怠慢了此事才对。”徐绶可记得她先前和王爷承诺过，一月之内就能拿到天心花。 而今时间可已经快要到了。 “既然我说了能拿到就不会食言，还请公公放心。”洛璎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不过一株天心花而已，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要夜景湛恪守承诺，她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否则…… 洛璎暗暗捏紧了手心，面上却未显露分毫，而是垂着头与徐绶道别，转身去了药园。 兰露见了她，很是开心，但要走近的时候又犹豫了。 大抵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与她生了罅隙，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兰露这人心眼不算太坏，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淫久了，也难免会被同化。 与其之后与她翻脸，倒不如现在就断了深交。 于是她只是对兰露微微点了点头，就去看洛芷蕴需要用的那些个草药去了。 药园里除了她，其余人对药理都不太懂，侍弄起草药来也没她来得精细。 所以她时不时就得到这里来看看。 兰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似是有许多话要说。 洛璎无奈，最终还是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吧。” 兰露跟得了食的宠物一样，咧着嘴到了洛璎身边，“落儿姐姐，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我那日是真的想照顾你，并没有别的心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思来想去，觉得洛璎这两日都不现身，一现身就不理她，肯定是发现了她那日想要留在主院的心思。 听着她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洛璎并不再如从前那般心软。 只是觉得，既然兰露想要利用她，那她不妨也利用利用兰露。 能有人心甘情愿当她的挡箭牌，她可是再乐意不过。 “我怎么会误会你。你这般天真单纯，哪里会存着那样的心思。我也很后悔那日没让你留下来照顾我，你可知我吃了多大的苦头？”洛璎将膝盖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展示给了她。 兰露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像是心疼极了，“落儿姐姐，你受了这样重的伤，要是不方便照顾紫玉三叶兰，就让、让我去吧。” 既然她一心想要攀高枝，洛璎又怎么会不让她如愿？ “我这伤不影响我照顾草药，王爷怕是很难答应。不过，待我去寻天心花的时候，会跟王爷提议让你去照顾紫玉三叶兰的。”她之后为了天心花至少得出去个三五日，到时候紫玉三叶兰须得有人照顾。 药园里除了她之外最懂药理的就是兰露，她是最佳人选。 夜景湛必然也不会拒绝。 毕竟那株草药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洛芷蕴的病就又得拖着了。 他会心疼的。 “落儿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兰露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开心得无以言表。 洛璎轻轻将她推开，如从前那般揉了揉她的脑袋，就转身往回走了。 药园里的丫鬟们正聚在一起说着京城各处的八卦。 洛璎对于那些事从来不敢兴趣，正要快步经过，却不巧听到了“相府”二字。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真是没想到，相府的主母竟然这般恶毒，自己生的儿子不争气，就给别人生的儿子下毒。听说三公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可不是吗？那三公子可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翰林院修撰的位置，眼见着就要步入官场了，结果却被一盘子糕点给弄得昏迷不醒。” “常听人说相府主母温婉善良，谁曾想会是个心肠歹毒的？真是太可怕了。” 洛璎听得心惊。 她们口中的相府主母，便是她的娘亲吉氏。 而三公子，则是她的三弟洛彦林，是李姨娘所生。 李姨娘原本是她娘身边的丫鬟，因着长得漂亮，被她爹给看上，强要了去。 结果在生下洛彦林之后，却因为肚子上布满了妊娠纹，被她爹所厌弃，扔到了偏院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洛彦林原本养在她娘身边，与她一同长大。 但后来不知被谁挑拨，认为李姨娘身上的妊娠纹是她娘所为，遂与她们母女二人关系渐远。 洛璎知晓她娘的为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可能会给洛彦林下毒。 必然是有人在故意陷害！ 一旦这罪名坐实了，她娘不但会被休弃，只怕是还有牢狱之灾！ 洛璎哪里还能稳得住？ 当即就去了夜景湛的书房。 她走得急，牵动了膝盖上的伤，等到了书房门口，已经痛得快要站不稳了。 “看样子，你也听闻相府发生的事了？”夜景湛看到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从多嘴的下人那里听说了相府的事。 “还请王爷让我回相府一趟。”洛璎知道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所以不等夜景湛开口，她就主动跪了下来。 “若是本王不让你去呢？”夜景湛看着她这卑微的样子，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无名火。 第14章 家丑 “再说，你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相府？你不再是相府嫡女，也不再是东宫太子妃，不过是晋王府一低贱药奴，本王纵然答应了让你回去，你要怎么回呢？” 夜景湛看着她这慌乱的样子，眼底满是嘲讽。 她对别人倒是心疼，甚至可以为了药园里的人出头。 惟独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洛璎也不知道她现在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相府。 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出事。 既然现在洛彦林还活着，只要解开了他身上的毒，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王爷只要肯让奴婢前去，奴婢会自己想办法。”洛璎对着夜景湛磕了个头。 她已经全然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尊严，那是现在的她最不配拥有的东西。 夜景湛看着她额头上的红印，眸光微沉，“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本王府上的。本王可不想与相府有什么牵扯。”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想笑。 不想与相府有牵扯，又为何要迎娶洛芷蕴？ 洛芷蕴可没有与相府断绝关系。 这话她自然不会问出口，毕竟谁都知道，洛芷蕴陪着夜景湛在边关出生入死，纵然只得了侧妃的位置，但这荣宠却是一等一的。 比王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王爷，奴婢自当谨慎小心。”洛璎起来的时候，膝盖上已经沁出了血。 她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只因她心里清楚，在夜景湛面前，她的伤她的痛，早就已经不会让他有半点怜惜了。 回到房间，她重新包扎过伤口，用银针将伤口周围的经脉封住，好让自己暂时感觉不到疼痛。 她也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一旦伤口恶化，只怕是用火烧也没有办法阻止溃烂。 但她娘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她这一生亏欠了她娘太多太多。 就算冒着失去这条腿的风险，她也要去相府救人。 洛璎知道自己在晋王府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若是出去，免不了会带上尾巴。 夜景湛已经警告过她不能让相府的人发现她的身份，所以她行事得更加小心稳妥，不能出半分差错。 相府与晋王府就在一条街上，距离并不算太远。 可洛璎还没有走出王府，就已经被人给跟上了。 她只得拐进一旁的药铺里。 先前她曾来这里买过几次药，铺子里的伙计认得她，见着了自然是格外热情。 听说她要借用茅房，还为她引路，将人带到了后院里偷。 洛璎出门的时候特意穿了两件外套，此时她将外头那一件脱下来，放到了一旁，又掏出巴掌大的铜镜来，重新为自己易了容。 而后她大摇大摆地从药铺走了出去。 店里的伙计都还没来得及纳闷她是从哪里来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再一次站在相府大门口，洛璎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了许多。 嫁入东宫这几年，她只带着琳琅回来探望过两次。 只因孙姨娘，也就是洛芷蕴的亲娘，看似开玩笑的一句：“琳琅长得怎么与太子不太像？” 她此后就不曾再回过相府。 琳琅并非是太子血脉，与太子自然不会长得相似。 她怕有人会揪着这一点做文章，甚至还动过给琳琅易容的念头。 但终究下不去手。 尽管孙姨娘说完那句话，紧接着就找补说：“我的意思是，她长得像你多些。” 但她的恶意，洛璎却是听得出来的。 当初她答应与太子做交易之后，太子用了些手段将她与贼人共处一夜的传闻压了下去。 但那也不过是没人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而已。 加之她嫁入东宫之后不久，就生下了琳琅，于是显得先前的传闻更加逼真。 夜晟并不曾出来回应过半句，就连皇后过问此事，他也是简单几句就敷衍过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爱惨了洛璎，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但实际上，这个中苦楚，唯有洛璎知晓。 她与夜晟成亲，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最初他以夜景湛作为要挟，后来又用琳琅作为要挟，将她困在身边，只为让她医治好一个人。 也不知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不过，应该还没死吧，他要是死了，夜晟怕是得变成疯子。 毕竟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这里？”相府看门的下人见洛璎在门口站了许久，忍不住上前来问了一句。 洛璎这才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用一双盈盈带泪的眼睛看过去，“我……我听说三公子出了事，可是真的？” 下人闻言，瞅了瞅四周，而后将她拽到了石狮子前头，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到茶楼里卖花的时候听人说的。”洛璎咬着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三公子对我有恩，我……我想去看看他。” “那些人就是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信。我家三公子好着呢。你也别搁这儿杵着了，快回去吧。”下人劝了她两句，转身就要往回走。 看来，相府是想要将这消息给压下来，毕竟后院争斗并不光彩，洛青这人一向看重脸面，不会将家丑外扬。 但那也是因为洛彦林如今还有一口气在。 要是他死了，纵然相府想要瞒，也瞒不住了。 “我……我会医术。”洛璎上前两步，扯住了下人的衣袖，“我真的会医术，说不定我能治好三公子。要不就让我试试吧？” 下人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一个卖花的穷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医术的。 他家三公子这情况，连宫里偷偷请来的太医看了都摇头。 哪里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卖花丫头身上？ “你快些走吧，别再乱说话了。被我听到了可不要紧，要是……” “吉祥，你在跟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把下人吓了一哆嗦。 他转过头去，战战兢兢道：“回二公子的话，是……是个卖花的丫头。奴才这就把人打发走。” 洛璎一看来人是洛子安，立刻就有了主意。 第15章 设法入相府 洛子安是洛芷蕴的亲哥哥，比洛彦林要大上两岁。 可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寻到个入仕的机会。 倒是被洛彦林给抢了先。 以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定然是恨极了洛彦林。 这一出下毒嫁祸，很有可能就是他弄出来的。 洛彦林在中毒之后，居然撑了这么久还没有死，他怕是最着急的那个。 要是有人能让洛彦林死得快一点，他没有理由拒绝。 洛璎绕过吉祥，走到了洛子安面前，“三公子对我有恩，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吧。我会医术，说不定可以把他治好。” 洛子安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会医术？” 洛璎点头，那样子看着无比坚定，“我真的会医术，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洛子安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不过治病这事儿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 吉祥听到这话，只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刚想要劝一句，就被洛子安冰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看着洛璎跟在洛子安身后进了相府，他用双手捂住脸，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 进了相府，洛璎特意表现出了一个乡下丫头该有的样子，东看看西瞧瞧，仿佛对这雕栏画栋曲折游廊充满了好奇。 洛子安看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心头仅剩的警惕也放了下来。 因着洛彦林中毒的事，相府里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 看到洛子安领着个看起来傻兮兮的丫头往主院去，也只是伸长脖子张望，不敢开口。 生怕会祸从口出。 管家恰巧从洛青的书房出来，见了洛子安，赶忙说道：“二公子，相爷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洛璎知道洛青为何会发愁。 他不在意洛彦林的死活，更不在意她娘是否受了委屈，只在意这家丑要是传出去，会对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可就算是将相府的大门关严实了，这样大的事也依旧会透了风声出去。 除非洛彦林能好起来。 洛子安并没有半分犹豫，径直将人带到了书房里。 “子安，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出去吧。”洛青揉着眉心，一副难受得紧的样子。 “爹，儿子在门口遇见了这卖花的小丫头，她说三弟对她有恩，所以她想来看看三弟。还说她会医术，能将三弟给治好。所以儿子就将她带来了。” 洛子安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就走到了一边。 剩下的，就交给洛璎自己发挥了。 “见……见……见过相爷。”洛璎像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许久才将话说完整。 听着跟在骂人似的。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洛青震怒。 明明都已经让人将这消息压下来了，为何还是会传到外面去。 还被市井小民给听了去。 让他以后这脸往哪儿搁？ “卖花的时候在茶楼里听到的。我、我真的会医术！要是相爷不信的话，可以、可以找个正在生病的人让我瞧瞧。” 洛璎说完这话，洛子安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原本以为洛璎会死缠烂打，非得要去给洛彦林医治。 而他爹会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放任她去。 可她居然，要先展示自己的医术？ 她不会是……真的会治病吧？ 相府里还真有人生了病。 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腹痛难忍。 大夫来看过，也用了药，但还是不见好。 洛青让人将病人抬到了书房门口。 病人一看要给他医治的是个乡下丫头，死活也不肯。 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厉害了，就连“害人性命”这样的胡话都说出来了。 “管家，还不让人堵住他的嘴？”洛青一声吩咐，他就再也没法说话，也没法动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洛璎拿着银针往他的身上扎。 几针下去，病人浑身抽搐，歪着脖子晕了过去。 抓着他的那几个下人见状，赶紧将手松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还念叨着：“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来找我。” 洛子安也一把揪住了洛璎，佯装怒道：“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会治病！如今害死了人命，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他只恨死的人不是洛彦林。 “没……没死！没死！没死！”洛璎赶忙为自己辩解。 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珠，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这人明明都已经……”洛子安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病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还拿出了塞到他嘴里的布。 “不痛了，真的一点也不痛了。神医，神医啊！多谢神医救命之恩！”病人感激地对着洛璎磕了个头。 “快、快起来，没事了就好。”洛璎局促地伸出手，将人给扶了起来。 洛青看到她真的会治病，也就没有再犹豫，带着她到了洛彦林的房间里。 洛彦林脸色灰败，唇色发乌，呼吸微弱，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还好来得及时。洛璎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伸手为洛彦林诊脉。 果真是中了毒，还是剧毒。 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天生患有哮喘，需要定时服药。 那药方是洛璎给他的，里头有一味药，正好能中和他这次所中之毒。 想来他那日应该是正好吃过了哮喘药，后来才被人投毒，因而捡回了一条命。 洛璎在洛彦林身上扎了几针，让他将毒血悉数吐了出来，然后口述了一个药方，就打算离开。 哪知道却被人拦了下来。 “既然姑娘是来报恩的，就该等彦林痊愈之后再离开才是。”洛青对她非但没有半句感谢，反而还说得理所应当。 洛璎自然不想留下来，她来这里，可是找夜景湛求来的。 但看洛青这样子，是非得将她扣在这里了。 洛璎无奈，只能先答应下来。 没人比她更了解相府，想要离开这里，并非是什么难事。 晋王府。 “她倒是胆大，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就敢入相府。这下被人扣在那里了，本王倒是要看看，她要如何出来。” 夜景湛已经得知了洛璎被相府扣下的消息。 他半点也没有要将人捞回来的意思。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后果就该她自己承担。 反正，她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第16章 转机 “她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洛彦林对她有恩，她知恩图报……”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嗤笑。 夜景湛听到“重情重义”这四个字，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洛璎永远也不会是。 当初他站在悬崖边上，满心期望她能成为带他离开黑暗的那一线光。 可最终她却成为了将他推进深渊的那一只手。 不知道洛青扣留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她身上的破绽。 毕竟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夜景湛执笔的手微微一僵。 要是洛青当真识破了洛璎的身份，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毕竟他在朝堂之上没少因为洛璎被人弹劾，心中早就已经恨毒了这个女儿。 所以当洛璎投水自尽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派人去救，甚至连尸首都不愿意打捞。 只说她做了那样的丑事，原本就该是这样的结果。 多薄情的人呐。 “主子，洛侧妃的病还得她来医治，要是她在相府出了什么意外……”清风语气小心，措辞谨慎，生怕会惹了他家主子生气。 就算是在洛侧妃的事情上，主子也能保持足够的冷静。 偏偏那药奴却能轻易勾起主子的怒火。 “她不会有事的。本王敢断定，不到子时，她就能回来。”夜景湛抬头看了看天色。 洛璎，你可别让我失望。 相府。 洛彦林吐出毒血之后，还没来得及回答洛青的问题，就晕了过去。 李姨娘听到消息，在嬷嬷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扑在洛彦林面前痛哭流涕。 洛璎的目光却被她身旁的嬷嬷吸引了。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彭嬷嬷原本是洛芷蕴的人，怎么会到李姨娘身边去服侍了？ 要说相府里还有第二个会做那样糕点的人，那便是李姨娘。 但她必然是不会害自己亲生儿子的。 只有可能是有人偷偷在她那里学会糕点的做法之后，假借着相府主母的名义送给了洛彦林。 而这送糕点的人，也得是相府主母身边的人，这出戏才能算是完整。 洛璎正想着，屋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听说彦林身上的毒解开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孙姨娘嘴上这么说，可眼底却藏着一抹阴毒。 恰巧被洛璎给瞥见了。 也因此，她们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孙姨娘的身子微微一颤。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这人看着颇为熟悉。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却让她由心底生出了害怕来。 “你是什么人？”孙姨娘压制住了往后退一步的想法，面上浮起一丝假笑。 “三公子对我有恩，我是来报恩的。我爹是大夫，我学了点皮毛，没想到真的有用。”洛璎憨憨一笑，看上去还是像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傻丫头。 孙姨娘看到她这样子，对她的戒备降低了不少，“原来是这样，看来彦林这是善有善报啊！看看，平日里还是得多做善事，结善缘，在这种时候才会有人出手相助。” 这番话，洛璎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她手上戴着的那串佛珠，倒是被她盘得发亮。 可又有谁知道，那串佛珠上到底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洛彦林咳嗽两声，再次睁开了眼睛。 连着几日不曾进食，他显得颇为虚弱。 洛青让人端来了准备好的小米粥，正要让人喂给他，就听到了一声：“等等！” 孙姨娘拨弄佛珠的动作变得快了些，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粥……没毒吧？”洛璎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声过于引人注意了。 可要是不那么做，那一口粥下去，洛彦林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粥里怎么会有毒？”彭嬷嬷得了孙姨娘的眼神，尖声尖气地说了句。 “我……我也是怕。先前不就是吃的里下了毒吗？”洛璎结结巴巴地说着，手指还揪着衣角，一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的样子。 洛青让人拿了银针，将那碗粥端到了桌上。 银针才放进去，就变成了黑色。 洛青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吉氏这个贱人，当真是不害死彦林不罢休吗？” 孙姨娘听到这话，重重地松了口气。 洛璎倒是没有想到，在她眼中一向精明的洛青，遇到这后院里头的事，也会被蒙蔽双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心中并没有她娘的位置。 如果喜欢，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会得到信任。 如果不喜欢，就算把嘴皮子磨破眼泪流干，也无济于事。 孙姨娘的手段，她娘终其一生也学不会。 偏偏她娘一片痴心全都给了洛青，当初这婚事也是她娘硬求来的。 要不是吉家在京城里还能说得上话，这主母的位置，她早就坐不稳了。 尽管洛青特意出手压了，但这次的事再京城闹出的动静依旧不小。 然而吉家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 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洛青让人验了厨房里的粥，里头并没有毒。 他这才想到让人去抓端粥到房间里来的人，可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姐姐还在院子里关着，怕是没有办法让人下毒。”孙姨娘突然为吉氏辩解了一句。 洛璎正纳闷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听到李姨娘跟疯了一般说道：“是她，就是她！她嫉妒彦林得了翰林院修撰的位置，就下毒害人，实在是歹毒至极，歹毒至极！” 她抓着洛青的手，那张早就已经被岁月爬满的脸上，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极大，“老爷，你一定要为彦林主持公道啊！” 洛青嫌恶地将她推开，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这件事我自然会让人查清楚。要真是她做的，自然不会轻饶了她！” 洛璎从这话里听出了转机。 看来，洛青也并非是笃定了下毒的事就是她娘做的。 先前的诸多疑点，在洛彦林醒来之后，就能得到解答了。 只是……他会说实话吗？ 纵然说了实话，只怕孙姨娘也还能想办法将这件事拐到她娘身上去吧？ 要怎么样才能彻底洗脱嫌疑？ 第17章 破绽 洛璎还真想不出个好法子。 如果她还是太子妃，此刻就能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亲自彻查此事，还她娘一个公道。 可她如今在相府的身份不过是个市井卖花女，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纵然能找出证据来，洛青又怎么会信她呢？ 只会觉得她一个外人对相府的事着实太关心了些。 定然当即就会怀疑她到相府来的目的不纯。 眼下这情况，她只能站在一旁，看看孙姨娘会有什么动作。 只见孙姨娘悄然擦去了额角的汗珠，说道：“彦林才醒来，身子还未能恢复，还是不要太为难他的好。等到他精神好些了再问吧。” 听到这话，洛璎眸光一亮。 看来这其中果真有破绽，不然孙姨娘为何会怕？ 要是能找到那破绽，也就能找到破解之法了。 洛璎心头重又燃起了希望。 “彦林才刚醒来，脑子里估计还是一片混沌，等休息好了再说吧。”洛青赞同了孙姨娘的说法，盯着人将粥和药喂给洛彦林之后，又让人给洛璎收拾出了一间房暂住，就转身走了。 孙姨娘跟着他一道离开，李姨娘则留了下来。 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洛璎原本想上前为她诊脉，却被彭嬷嬷给拦了下来。 “姑娘，时候不早了，你今日怕是也累着了，快些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要不是见过彭嬷嬷的真面目，洛璎说不定还真被她这表象给骗到了。 她在暗地里欺负府里的丫鬟时，可是凶相毕露，毫不留情。 尖利的指甲能一下给人身上掐出血痕来。 想到这里，洛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彭嬷嬷的指甲。 还是和从前一样，留得又长又尖。 指甲里似乎还残留着白色的粉末。 看样子，好像是面粉？ 要真的是面粉的话，那糕点会不会是出于她的手？ “三少爷是我的恩人，我理应留在这里照顾他。”洛璎并没有退让，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扣住了李姨娘的手腕。 还没来得及诊脉，彭嬷嬷就一把将她抓住，尖利的指甲穿透了她手腕上的肌肤，瞬间就多了几道血痕。 “你到底是什么人？”彭嬷嬷呵斥道。 洛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疼，松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彭嬷嬷自然没有松手，甚至还想要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洛璎哪里会让她得逞？ 手中银针出手，立刻就让彭嬷嬷浑身发麻，倒在了地上。 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转头看向似乎被吓到了李姨娘，对着她伸出手，“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李姨娘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往前迈了两步。 但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又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洛璎再次对着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姨娘，姨娘，是我啊，是我。你给我绣的蝴蝶手帕绣好了吗？” “蝴蝶手帕”四个字似乎唤醒了李姨娘的记忆，她呆呆地点了点头，还真的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绣着蝴蝶的手帕来，忙不迭地走到洛璎身边，将手帕给了她。 洛璎借着这机会为她诊了脉，发现她会变成这样，果然是被人下了蛊。 她的身体里有一只蛊虫，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的行为才会这般反常。 蛊虫在她身上已久，想要取出来并不容易。 洛璎试了几次，在她身上扎了好几针，也没有能找出蛊虫的踪迹。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试的时候，洛彦林蓦地睁开了眼睛，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你在做什么？” 洛璎早就已经将门窗给关好了，但还是怕这里头的动静会被外面察觉，于是对着洛彦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相府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到底是谁这么恨你跟你娘，给你下毒不说，还要给你娘下蛊。”她趴在床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洛彦林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声音里也满是颤抖，“你……你说什么？我娘她……”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洛璎知道他孝顺，待李姨娘很好。 也正是因为他足够努力，李姨娘在相府才能过上好日子。 “什么蛊虫，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洛彦林是读书人，自然也看过些志怪话本。 但他并不相信蛊虫这一说，认为那不过是糊弄人的。 “蛊虫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先告诉我，你认为给你下毒的人是谁？”洛璎见他不信，也懒得与他多说。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为她娘洗清冤屈。 “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母亲。春兰拿来的糕点，我瞧着就不像是母亲做的，只当是春兰自己做了拿来给我尝……”洛彦林的话说到这里，像是被噎住了一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提到春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中满满的笑意也变成了一片悲凉。 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想要表情杀了你更让人心痛的呢？ “我和相府的人说，我欠你恩情，所以才到这里来救你。但实际上，我是洛璎的朋友，不愿见到她的娘亲背负冤屈，所以才会救你性命。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洛璎担心他为了包庇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将这下毒的罪名扣在她娘身上。 那样可真是太蠢了。 但一个人为了喜欢的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洛璎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还是得让洛彦林明白，自己随时可以将他这条命收回去。 “我……我明白。”洛彦林一张脸比之前还要惨白几分，眼底却带着几分坚定。 洛璎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写下了一个药方，放到了他的枕边，“这药方能压制住你娘身体里的那只蛊虫，信与不信，全在你。” 洛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李姨娘已经趴在床边睡过去了。 离开之前，她想要去看看还被关在院子里的娘亲。 路过孙姨娘的院子，她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窗户上映出了两个剪影。 一个是孙姨娘，另一个，则像极了昨日才来信说自己要在青州停留几日的洛芷蕴。 原来她已经回到京城来了。 夜景湛只怕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吧？ 第18章 不算白痛 不过，就算戳破了这一点又如何？ 以洛芷蕴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谎言。 反倒会显得洛璎如跳梁小丑一般，试图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罢了，就当没看到吧。 洛璎转过身，到了吉氏的院子。 门口依旧有人守着，院子里一片昏暗，房间里也不见半点灯光。 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洛璎正要离开，就看到春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对着门口的两个人点了点头，旋即快步离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左顾右盼，一副生怕被人发现了的样子。 她怀里揣着一个包袱，与她衣衫的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看这样子，是要跑路。 洛璎怎么会让她就这样离开？ 她故意在春兰身后大喊了一声：“春兰，你这是要去哪儿？” 春兰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发颤。 可回头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身后漆黑一片，吓得她腿都软了。 这地方临近洛青的书房，洛璎特意瞥了一眼，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才选择在这里喊了一声。 很快，相府的人就将春兰给围住了，发现她竟是收拾了细软想要逃走，当即将她给绑了起来。 纵然孙姨娘跟洛芷蕴有法子让她不说出幕后黑手，只要洛彦林说出糕点并非是她娘所做，她们的算计就会落空。 思及此，洛璎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 她们的算计不会只有这一次，但短时间内，应该会有所收敛。 若是吉家在此期间站出来，要求彻查此事，她娘安生的时间就能更长一些。 洛璎还是想不通，为何吉家会选择袖手旁观？ 难道说，吉家重新选择了阵营？ 这倒是也不奇怪。 毕竟夜景湛回来了。 洛璎知晓自己不能在相府久留，于是沿着她从前偷溜出相府的路线，顺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围墙上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她忽然觉得左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掀开裙角一看，发现她的小腿上早就已经被鲜血浸染。 如今想要站稳都很勉强。 洛璎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扶着墙勉强走到了外头的街道上。 这里距离晋王府并不算远，咬咬牙也就走回去了。 子时已过，洛璎仍未回来。 夜景湛站在窗前，看似在欣赏天际的月色，实际上，目光却一直盯着洛璎的房间。 从书房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那儿。 视线极佳，中间没有任何遮挡。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相府看看？”清风站在一旁，明显感觉到了他家主子身上透露出的不安。 但他依旧摇了摇头，说道：“不必。” 既然如此，清风也就不多嘴了。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夜景湛的手指抓着窗框，几乎要在上面留下指印。 清风想了想，悄然无声地离开了书房。 他正要往相府去，就看到了洛璎的身影。 她步履蹒跚，面色苍白，每走几步就要歇一下。 “也难怪她没有能在子时回来，就这样子，怕是还得再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回到府上。”清风躲在暗处小声喃喃。 就发现洛璎倒在了地上。 清风只得将人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他原本想将人放下就去给主子回信。 哪知道还没出门，夜景湛就已经进来了。 清风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属下见她晕倒在路上，就将她给抱回来了。” “出去。”夜景湛阴沉地吐出了两个字。 清风麻溜地出去了，生怕自己在房间里再多待一瞬就会被他的主子用眼刀杀死。 夜景湛在洛璎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用想也知道，膝盖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但又觉得要是放任她这样，她怕是会死在这里。 可还有许多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怎么能死呢？ 于是他让清风拿了药来。 饶是他先前就见过许多严重的伤口，但在看到洛璎的膝盖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先前不惜用灼烧的方式方才让炎症消退，如今这伤已然深可见骨。 他心口没来由地一疼。 旋即又自嘲道：“这样的伤，自己受得少了吗？居然还心疼起她来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将药膏拿出来，抹在了她的伤口处。 这样重的伤，一般人怕是轻轻一碰就会疼得受不了。 可洛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而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夜景湛几乎要将手里的药膏扣在她那血淋淋的伤口上，下意识地想要缩了缩腿。 亏得她之前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经络，不然夜景湛这做法，能将她给活活疼死。 “你倒是很会折腾自己。”夜景湛将药膏放到了一旁，“一点小伤非得变成这样。难道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心疼了？” 洛璎眸光一闪，将眼中的酸涩压了下去，“奴婢不敢奢求王爷心疼。” “那就尽快将这伤养好。蕴儿就要回来了，本王可不想耽误了她医治。”夜景湛说罢，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洛璎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洛芷蕴已经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只在他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应了一声：“是。” 她艰难起身，将伤口好好包扎，又用银针恢复了周围经络的感知。 一瞬间，痛意袭来，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 汗珠和泪珠混合在一起，从她的脸上滑落。 “还好娘没有事，我这痛苦也不算白受。”洛璎知道，她这伤要是再折腾下去，这条腿只怕是要废了。 所以这几日她得倍加小心才是。 被疼痛折磨了一夜，洛璎几乎没有睡。 醒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若不是有人在外头拍门，她根本就不想动。 这里可是主院，没有夜景湛的授意，谁敢喧闹？ 洛璎瘸着一条腿过去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个面生的丫鬟。 “你就是落儿？”丫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长成这样还住在主院，也不怕吓着王爷？” “何事？”洛璎懒得与她多说废话。 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不如就直接说出来。 第19章 回来了 “我家娘娘回来了，王爷让你去给她瞧瞧脉。”丫鬟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出去好几步回头见她还没跟着，“还不快点。我家娘娘可是王爷的心尖肉，你可怠慢不起！” 洛璎浑浑噩噩的脑子这会儿才算是慢慢回归。 原来是洛芷蕴回来了。 也难怪平日里不让旁人进的主院也能随意放人进来大呼小叫。 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对于她身边的丫鬟，也能宽容如斯。 还好她昨晚没有和夜景湛说洛芷蕴已经回来的消息。 洛璎顾忌腿上的伤，走路时不敢用力，也不敢疾行。 她在半道上拦住了徐绶，找他要了根结实的棍子。 “相府那档子事儿，你何必非得去掺和？”徐绶自然知道她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但他并不赞同洛璎的做法。 那样太过于危险，很有可能会给晋王府带来麻烦。 “那是我娘，我怎么能不管？”洛璎靠在柱子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娘出事，自有吉家出手，哪里用得着你？难不成以后相府后院出事，你都得解决？从前也不见你有这般心。”徐绶这几年一直在京城，自然也知道她已经许久不曾回相府了。 “我原本也不想回去的，可连我一个药奴都听到这消息了，吉家不可能没听到。可他们这回却没有任何动作。”洛璎故意说出这一点，便是想要从徐绶这里套取消息。 徐绶似是看出了她的目的，并未正面回答，只道：“你怎么知道吉家没有动作？比起以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回可是人命关天，吉家自然也得慎重。”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她当初能得以跟着神医孙平谷学医，还是她外祖母牵的线。 只要吉家想，不怕请不到能为洛彦林解毒的人。 但他们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你就不要多想了，就算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做些什么不成？”徐绶只得又一次提醒她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从前的一切，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当初她自愿以药奴的身份来到晋王府的时候，就曾作出过这样的承诺。 这次允许她回到相府去帮她娘，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洛璎脸色一白，点了点头。 是啊，就算知道吉家已经换了阵营又如何？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徐绶见她脸色发白，就知道她醒来之后还不曾吃过东西。 于是让人拿了糕点和糖水来，让她就在这回廊上吃两口再去。 “洛侧妃原本就病着，你待会儿要是在她面前晕过去，只怕是要将她吓出个好歹来。” 明明就是关心，却非得说些蹩脚的借口。 洛璎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她也怕自己一会儿到了洛芷蕴面前出丑。 哪怕洛芷蕴根本就认不出她来，她也想尽量拿出好的状态来。 她草草吃了两口糕点，将红糖水喝完，就拄着棍子往依兰院去了。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依兰院几个字，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是抹去了原本的名字重新装上去的。 这里原本叫落樱院，是夜景湛专门为她打造的院子。 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 但从落樱二字被抹掉开始，这院子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洛璎进院子的时候，理了理衣裳，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将棍子扔到了院门旁的草丛里，忍着痛走到了院子里。 才进去，就听到了夜景湛的笑声。 那样温暖和煦的笑，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在她面前，夜景湛永远都只会冷着一张脸，即便是笑，也是冷笑和嘲笑。 让她浑身发冷。 原本以为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洛璎在看到洛芷蕴靠在夜景湛怀里的时候，还是呼吸一滞。 仿佛有人捏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四肢百骸都跟被毒虫啃噬了一般。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洛芷蕴见有人来了，赶忙从夜景湛身上起来，结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小心。”夜景湛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是本王的侧妃，就算坐在本王怀里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必要在意一个贱奴的目光？” 他说到“贱奴”二字的时候，特意咬得很重，仿佛是为了提醒洛璎。 洛璎跪下来，郑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洛侧妃。” “蕴儿最厌恶这些规矩，还不快起来。”夜景湛看到了她额角的汗珠，借着洛芷蕴的名义让她站了起来。 洛璎站起身来，并没有动。 主子都没有发话，她这贱奴自然不能有什么动作。 “还不快过来，为蕴儿诊治。”夜景湛见她如此乖顺，半点要作妖的样子也没有，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一股烦闷。 洛芷蕴原本想要坐到另外一边去，却被夜景湛拦腰抱住了，“就在这里，本王才能安心。” 这柔情蜜意，曾经是属于她的。 洛璎往前走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但只一瞬，她就将这想法抛开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前那些事做什么？ 不如想想怎么将洛芷蕴治好，然后带着琳琅离开这里。 走得越远越好。 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见他。 洛芷蕴坐在夜景湛怀里，比坐在椅子上要高，手腕放在桌上，姿势有些难受。 因着她的寒症颇为复杂，洛璎诊治起来自然要慢一些。 夜景湛见洛芷蕴皱了皱眉，知道是她难受了，于是对洛璎发难道：“你到底会不会治病？没看到蕴儿难受了吗？” 不过是因为手酸所以露出了一丝难受的表情而已，就让他如此心疼。 她腿上那么大个窟窿，他倒是忍心将上药往里头倒。 “是奴婢的错。”洛璎说罢，忽而跪在了地上，一手托着洛芷蕴的手腕，另一只手继续为她诊脉。 夜景湛都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的棱角，真的已经被磨平了？ “你快些起来吧，我到一旁坐着就是。”洛芷蕴这时候自然要展示出自己的善解人意来。 她哪里能让人跪着为她诊脉？ 可夜景湛的手却死死地扣在她的腰间，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第20章 多一分谨慎 洛璎的目光在夜景湛宽大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便垂下了眼睑，“奴婢已完成诊脉，娘娘尽管坐在这里便是。”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的瞬间脚步踉跄了一下。 洛芷蕴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却被她给躲开了。 “奴婢先给娘娘开个方子调养身子，待到身体调养好之后，就可以用药了。”洛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夜景湛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自洛璎进来，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洛芷蕴怎么会没有察觉。 原本觉得她相貌平平，顶多算是清秀，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等到洛璎转过身的时候，她却发现，这药奴的背影像极了她的嫡姐。 便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人留在主院吗？ 好不容易，才盼到她死，以为这样夜景湛心头的那根刺就能被彻底拔除。 难不成，活人真的争不过死人？ 洛芷蕴暗自捏紧了手掌。 “若不是听闻彦林出事，我也不会急着赶回来。阿湛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洛璎还未走远，洛芷蕴撒娇的声音正好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的心狠狠一揪。 从前他说，阿湛这两个字只能从她嘴里听到，换了其他人都不行。 原来也只是说说而已。 洛璎无意再听他们打情骂俏，忍着痛加快脚步。 走到门口时，弯腰将她放在那里的棍子拿了起来，一瘸一拐地上了回廊。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兰露给叫住了。 她小跑过来，将洛璎扶住，皱眉道：“落儿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方才在里头受了罚？可我听他们说，洛侧妃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待身边的人也极好，应该不会罚你才对。你这是做错了何事？” “是先前的旧伤，与洛侧妃无关。”洛璎知道洛芷蕴在人前一向装得极好，所以从兰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中不免又多了一分谨慎。 兰露有心攀高枝，怕是会想要借着洛芷蕴往上爬。 如此，她极有可能会在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洛芷蕴手中的一把刀。 这段时间，洛芷蕴人虽不在晋王府，但她的眼线却是无处不在。 洛璎与虞氏和永嘉县主之间的纷争，她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那二人为何针对她一个小小的药奴。 洛芷蕴若有心对付她，只需要在兰露身上下功夫就行了。 “王爷对洛侧妃可真是好。一听说她回来了，就立刻赶到了门口，见她身体虚弱，更是一路将她抱着回到了房间里。然后就立刻差人去请了落儿姐姐过来给她诊脉……” 兰露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洛璎听得心头发堵，只得打断了她，“我还得给洛侧妃配药。” “需要哪几味药？这煎药的活儿要不就交给我来做吧？落儿姐姐，就当我求你了。我可是药园里除了你之外药理最好的那个，我得让王爷知道这一点才行。这样她们以后就不敢笑话我了。” 兰露揪着洛璎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 她还特意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用以证明她在药园里着实受了不少欺负。 “你也知道，洛侧妃是王爷最为看重的人。她的药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并非是我不想让你为她煎药，只是王爷不曾发话，我也不好擅作主张。” 洛璎的话说得委婉。 兰露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 眼底却藏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既然你说洛侧妃是个温柔的话，不妨去跟她说说看。她若是愿意让你煎药，王爷也不好说什么。”洛璎也不想忍着疼痛在药炉前守那么长时间。 要是能将这活儿交给兰露，是最好不过。 但不能由她来转交。 毕竟兰露并非是真心想要为洛芷蕴煎药，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往上走的台阶罢了。 万一药出了什么问题，这后果，洛璎可承担不起。 兰露要是想去，就自己去跟洛芷蕴争取。 反正洛芷蕴在她眼里不是温柔可亲么？ “好，那我去找洛侧妃。”兰露转过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亏得她还将洛璎当成姐姐看待，只这样一件小事，还要她去问洛侧妃的意见。 她怎么可能会去？ 一会儿到了药园，就说自己已经问过了。 她不信洛璎还去和洛侧妃求证。 这般想着，兰露在四周转了一圈，就去了药园。 洛璎已经将要用的药准备好了，重量也已经称过，正要放到药罐子里，兰露就来了。 “落儿姐姐，我已经问过洛侧妃了，她答应让我为她煎药。你身上还有伤，就先回去歇着吧。”说着话，她自然而然地将药罐子从洛璎手里接了过去。 洛璎见她眼神闪躲，就知道她是在说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这情况，她哪里敢休息，怕是得一直在这里盯着她才行。 药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否则夜景湛还不知要将她折磨成什么样子。 兰露将药装到药罐子里，便要去打水。 “水已经备好了，是王爷特意让人打回来的山泉水。”洛璎指着放在一旁的瓷瓶说道。 里头的水她已经查验过，没有问题。 “王爷待洛侧妃可真好，居然还特意弄了山泉水回来给她煎药。难道这样煎出来的药能甜一些？”兰露吐了吐舌头，将瓷瓶里的水倒在了药罐子里。 她并没有全部倒完，特意留了些在里面，趁着洛璎不注意，往里头补了点井水。 其实洛璎并非全然没看到，但她这小动作对药效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伤到洛芷蕴半分，也就由着她去了。 “落儿姐姐，这里有我就成，你回去歇着吧！”兰露将药罐子放在炉子上，点燃了火，又一次赶人。 “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这腿这会儿疼得紧，我到一旁坐坐，等没那么疼了再回去。”洛璎倒是没有说假话。 因着先前在洛芷蕴面前故意撑面子，这会儿她膝盖上的伤已经痛得不行了。 她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兰露所在的位置。 第21章 送药 兰露见洛璎不肯回去，担心一会儿她会抢走自己的功劳，所以每过一会儿就要抬头看一眼。 见洛璎用手支着下巴，一副小憩的样子，她才放了心。 保持一个动作久了，手肘又酸又疼，洛璎没有办法，只能将手放下来，改为趴在桌上。 她困得不行，却也不敢睡。 生怕会出了什么岔子。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兰露也有些乏了，拿着扇子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药得两个时辰才能煎好，还得掌控好火候，不能将里头的药汁烧干了。 “我说是哪里有一股子药味儿，原来是你在煎药啊。”沉碧的声音忽然传来，洛璎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上回沉碧在徐绶面前说错话，被虞氏收拾得不轻。 洛璎一度以为她会被赶出去。 没想到虞氏依旧将她留在身边。 她来这里，准没好事。 洛璎依旧趴在桌上假寐，沉碧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特意瞧了她一眼，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兰露对沉碧也很是戒备，站起来拿着扇子指向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沉碧笑了笑，一副全然没有恶意的样子，“你瞧瞧你这张小花脸。一会儿王爷见了，怕是得笑话你。” 她还特意拿了一面镜子出来，让兰露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被烟熏过的小脸灰扑扑的，就小花猫似的。 兰露自然不想让王爷瞧见她这样子。 沉碧来这里，好像只是为了来取笑她的大花脸，说完就走了。 兰露伸长脖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她才进到房间里，药园里就多了一道身影。 洛璎一看，发现是虞氏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沉玉，蹑手蹑脚地走向了药炉所在的位置。 洛芷蕴才回来，虞氏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沉玉掀开药罐子的盖子，正想要往里放什么东西，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沉玉，你怎么在这里？”洛璎睡眼朦胧，还打了哈欠。 “我……我看这药炉没人守，怕里头烧干了，特意过来看看。”沉玉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衣袖里头，“没想到落儿姐姐你在这里，那就好。” “兰露呢？去哪儿了？”洛璎左右看了看，而后喊了一声，“兰露！” 兰露听到声音，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正想要问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了沉玉。 她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脸还没有擦干净了，赶紧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想要在洛侧妃的药里动手脚？”兰露想到方才沉碧来过，说她的脸脏。 她才进屋，沉玉就来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兰露，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什么了？再说，落儿姐姐不是还在这里的吗？我难不成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沉玉大声为自己辩解。 仿佛并不知道，她声音越大，只说明她越心虚。 此时她只能庆幸，她还没来得及动手。 否则就要被她们抓个正着了。 “兰露，你误会了，沉玉不过是见这药炉没人守着，特意来看看里面的药汁有没有烧干而已。”洛璎知道，现在她若是揭穿沉玉，只要将她藏在衣袖里的毒药拿出来，就能人赃俱获。 但她并不打算那么做。 这一次，算是给虞氏一个教训，让她下次对洛芷蕴下手的时候，能稍微聪明一点。 别再用这般幼稚的手段了。 还好她对兰露没有完全信任，不然这药到了洛芷蕴肚子里，她和兰露一个也跑不了。 “当真是误会？”兰露看向洛璎，眼中满是疑惑。 这怎么看都像是沉玉跟沉碧演的一出双簧，怎么会是误会？ “该用小火了。”洛璎提醒了一句。 兰露将炉灶里的柴火拿了些出来，还不忘打开盖子查看里面的情况。 并没有发现有异常。 “兰露，我真的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而已，什么也没有做。谁不知道洛侧妃在王爷眼里有多重要，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她的药里动手脚啊！” 沉玉原本还很慌乱，在听到洛璎为她辩解之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先前曾帮过洛璎几个小忙，上次沉碧为难她的时候，自己从始至终站在角落里，不曾上前。 不然洛璎对她可不会这般信任。 “谅你也不敢，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出去。药园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儿！”兰露像是赶苍蝇一样，对着沉玉挥了几下手。 沉玉如释重负，忙不迭出了药园。 “落儿姐姐，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兰露越想越觉得奇怪。 这也太赶巧了。 她拿出了验毒用的银针，确定药里没有被下毒之后，才放下心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药煎好了。 兰露将药汁倒在碗里，又将碗放到托盘中，还特意在托盘里放了几个小碟子。 碟子上有各式各样的蜜饯，还有一块饴糖。 真真是贴心得不行。 “落儿姐姐，我送药去了。”兰露脸上笑容根本抑制不住。 她大概觉得自己只要讨好了洛芷蕴，就能得到与夜景湛接触的机会吧。 洛璎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 兰露回来的时候，额头也伤了，脸颊也伤了，手掌还擦破了皮。 她撇着嘴，一屁股坐到洛璎旁边，委屈地说道：“又没人跟我说她不能吃梅子！不能吃说一声不就行了，我也是好心才给她放梅子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洛芷蕴不能吃梅子，这一点洛璎是知道的。 她一吃梅子就会浑身起疹子。 想来是夜景湛护她太多心切，所以才会误伤了兰露。 想要攀高枝，只有这点本事可不行。 “以后还是谨慎些，送药就送药，别弄其他的。王爷这般疼爱她，自会比你想得周到。”洛璎拿出药来，正要给兰露抹上，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 说是洛芷蕴喝过药之后晕了过去，王爷让她立刻到依兰院。 兰露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洛璎也觉得奇怪，尽管中间被沉玉打搅，但煎药的过程并没有任何问题。 难不成，洛芷蕴装晕？ 第22章 装晕 早知道是这样，就该拆穿沉玉，让洛芷蕴跟虞氏闹去。 也省得她把力气花在自己身上了。 “兰露，别担心。药没有问题，洛侧妃会晕过去，应该是别的原因。我先过去瞧瞧。”洛璎抓着兰露的手宽慰了几步，迈着步子离开了药园。 她走得慢，依兰院的丫鬟等不及，拽着她加快了脚步。 洛璎痛得受不了，一把将她推开。 丫鬟重重摔在地上，脑袋磕在台阶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痕。 那丫鬟站起来，对着洛璎的脸就是重重地一巴掌，“你……你这贱、贱人，不想给娘娘医治就算了，居然还推人！” 洛璎那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有想到她会摔在地上受伤。 她原本是想要将对方扶起来的，哪知道她自己站起来之后却给了她一巴掌。 力道并不算大，比起沉碧给她的那两巴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膝盖上的伤太疼了，并不是有意耽误的。你没事吧？我这里有药膏，你可以拿去用，不会留疤的。” 洛璎想着，要不是她先推人，对方也不会打她，终归是有些理亏的。 加之对方是洛芷蕴的人，还是不要与她起太大的冲突为好。 夜景湛爱屋及乌，她要是去洛芷蕴面前告状，自己怕是又得受苦了。 不过，她骂人的样子倒是挺生疏的，好似那两个字烫嘴，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般。 要不是气急了，大抵也不会冒出那个词儿来吧？ 洛璎拿出了身上的药膏来，递了过去。 丫鬟却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你这样的……人拿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用，嫌……嫌脏！我们家娘娘那里多的是王爷赏赐的好东西。谁要你这个？” 看她那嘴型，应该还是想说“贱人”两个字，但在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又吞了回去，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在那丫鬟将她手中的药膏打翻之前，洛璎及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你不要就罢了。这药膏是我亲手做的，花再多银子都难买。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洛璎将药膏收好，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下台阶的时候腿一软，径直摔在了地上。 “你这戏演得倒是越发真了，不要以为这样王爷就……”丫鬟在看到洛璎染血的衣衫之后，蓦地闭了嘴。 原以为她说的受伤是假，没想到是真的。 洛璎倒是冷静，她将裤腿挽起来，发现伤口只是裂开了一个口子，并不算太严重，三五下就重新做了好包扎，然后站了起来。 还不忘拿起之前那根木棍。 “你……你能行吗？”丫鬟看到她膝盖上的伤疤之后，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在隐隐作痛。 那样重的伤，一般人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居然还能走路。 “走吧。要是去得晚了，王爷会怪罪的。”洛璎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走到依兰院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拄着棍子进去了。 夜景湛处处针对她，不就是想看到她这样吗？ 何不就让他好好看看，说不定一高兴，还能饶她两天呢？ 夜景湛见她这时候才来，正要发脾气，但看到她这凄凄惨惨的样子，脸上的怒意又收敛了些，“蕴儿喝完药没多久就晕过去了，快去看看。要是有什么闪失，本王不会放过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听得洛璎心中一阵发疼。 但看他这样子，并非是怀疑送来的药有问题。 大概是觉得，她不敢在药上动手脚吧。 毕竟现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她更希望洛芷蕴痊愈。 唯有那样，她才能与自己的女儿团聚。 洛璎应了一声“是”，就走到了榻边。 洛芷蕴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按理说，人应该是清醒着的才对。 先前的猜测半点没错，她这是在装晕。 但要是这样跟夜景湛说，他必然不会相信，还会认为是她在说谎，挑拨他们的关系。 “洛侧妃身子原本就弱，加之舟车劳顿，所以才会如此。多多休息就行了。”既然是有意装晕，那不管洛璎做什么，她只怕都不会醒来。 也就不必费这劲儿了。 “如此便好。” 洛璎颇为诧异，不由抬头看了夜景湛一眼，正巧看到他轻轻捋了捋洛芷蕴额角的发。 洛芷蕴回来了，夜景湛待她都比从前温柔了些。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回去休息，这腿只怕是要废了。 夜景湛点了点头。 洛璎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出去，就听到了洛芷蕴呓语般的声音：“阿湛，我好冷，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夜景湛自然立刻就将她揽入怀中。 看着在她怀里不停颤抖的人，眼中满是愧疚。 洛璎自然不好留在那里打扰这二人世界，转身走了出去。 带她过来的丫鬟站在外头，额头上的伤比之前更明显了几分。 “我家娘娘怎么样了？”她上前两步，拦住了洛璎。 “没什么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多休息就行了。你身为她的贴身丫鬟，怎可让她如此舟车劳顿？你可知道她的身子根本就承受不住？”洛璎拧眉道。 丫鬟显然没有料到会被她这样质问，忙说道：“是娘娘自己要回来的。她听说相府的三公子出事，就着急忙慌地往回赶，还嘱咐我们不许告诉王爷，怕王爷会担心。” “相府三公子出事的消息，京城压得这般紧。我若不是在王府，只怕是听不到。你们在青州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洛璎见这丫鬟并没有什么心眼，只是脾气比较大。 会对她恶语相向，应该也是听了府里其他丫鬟的风言风语。 所以便想着从她这里套出些洛芷蕴的消息来。 丫鬟愣了半晌，而后才说道：“是娘娘自个儿说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瞪了洛璎一眼。 “没什么，只是关心娘娘的身子，怕是她身边有人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她，害她担心。”洛璎装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像她真的是再关心洛芷蕴一般。 第23章 埋下隐患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娘娘身边，没人能害她。”丫鬟扬着下巴，说得颇有气势。 洛璎都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娘娘在立冬那天捡来的，所以就叫立冬。娘娘说，以前发生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从她捡到我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是新的开始。” 立冬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泛着光。 可见洛芷蕴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洛芷蕴还是跟从前在相府的时候一样，擅长拿捏人心。 甚至轻易就收买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紫竹，让她差一点就在宫宴上出了丑。 得亏有人为她解围，她才不至于成为笑柄。 要是她没有记错，那个为她解围的，正是夜景湛的幕僚，司尧臣。 那时候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样子看起来也是唯唯诺诺的，被侯府主母骂上不得台面。 自那以后，他就不曾在宫宴上出现过。 还以为就他那性子，在侯府主母的有意打压下，这辈子都没有出路。 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找到了夜景湛，成为了晋王府的幕僚。 不但穿着上有了变化，气质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头回见的时候，她都没能认出来。 后来是看到府里的丫鬟扎堆议论他，才知晓了他的身份。 洛璎发现自己想得有些远了，赶紧将思绪扯回来：“洛侧妃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温婉善良，你能遇上她，可真是你的福气。” 至少在现在看来，的确还是福气。 但以后会怎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洛芷蕴最是会拿捏人心，以前在相府的时候便是如此。 如今她这本事怕是有增无减。 “我……我之前骂你，你不会生气吧？我是听到这府里的人说，你勾……勾引王爷，还缠着王爷让你住到了主院，所以才会那样说你。加上你推了我，我、我才会打你的。我以为你受伤是在骗我。” 立冬支支吾吾地说着道歉的话，不敢抬头看她，只拿眼角的余光瞟她，那样子看着还有几分娇憨。 如果她不是洛芷蕴身边的人就好了。 “没事。我也不该推你，害得你受了伤。这药膏你还是拿着吧。”洛璎又一次将药膏拿出来。 这回立冬没有再拒绝，而是收下了。 “这盒子上有个缺口，若是你发现这缺口没有对着上头的牡丹花，那就不要用了。这用在脸上的东西，若是被人动过了，可是会毁容的。” 洛璎知道，若是洛芷蕴问起她这药膏是从哪里来的，立冬必定会如实相告。 要是洛芷蕴在药膏里动手脚，导致立冬毁容，这笔账必然会被算到她头上。 所以，她得先和立冬交代清楚。 “我跟人无冤无仇的，有谁会这么做？”立冬并不觉得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没有自然是最好的。但有句话你该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我这样子，就是个例子。对于身边的人，还是提防一点为好。”洛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立冬想到她膝盖上的伤，只觉得脊背发寒，“话是这样说没错。” 反正用的时候多看一眼也不费事，万一真的有人动手脚呢？ 洛璎转过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立冬对洛芷蕴这般信任，等到某一日信任崩塌，她必然会恨极了洛芷蕴吧？ 洛璎答应医治洛芷蕴，可没有答应要把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纵然她自己不能亲自跟洛芷蕴算账，也得想法子在洛芷蕴身边埋下隐患。 洛璎回到屋里就躺下了，她身心俱疲，却只睡了半个时辰，就被人抓着肩膀拽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到夜景湛在她面前，忙问道：“可是洛侧妃又出了什么状况？” “蕴儿好得很。”夜景湛语气不悦，好似她这么问是故意在诅咒洛芷蕴一般。 “那就好。”洛璎松了口气。 洛芷蕴没事就行。 “你承诺的期限可就快要到了。”夜景湛松开她的肩膀，声音却比方才还要冰冷。 “出了点状况，不过王爷不用担心，我保证十日之内将天心花拿回来。只是，要离开王府几日，还望王爷应允。”洛璎先前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还以为只要拿出信物，就能得到天心花。 可那人却不认信物，非得让她亲自出面才肯将天心花交出来。 洛璎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但既然那人这般要求了，她也只能照做。 谁让他，是天机阁的阁主呢？ 这世上的人，谁不忌惮他几分？ “先前你就是这说法，你让本王如何信你？”夜景湛担心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对他施压。 “奴婢如今这样子，难道还有资格与王爷谈什么条件？先前是我思虑不周，以为只要有信物，就算我不去也没关系，那样的确显得太没有诚意。我并非故意拖延时间，待到伤好，我便会出发，绝不耽误。” 夜景湛的想法，洛璎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那天机阁规矩繁多，她拖着这一条伤腿前去，只怕是根本经不起折腾。 她可不想死在天机阁，只得将伤养好再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十日之内，要是见不到天心花，你也别想见到夜琳琅了！”夜景湛说罢，拂袖而去。 洛璎抚着手上的平安扣，眼底一片苦涩。 等拿到天心花，这药就算是成了。 琳琅，你再等等娘亲。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主院书房。 夜景湛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书桌前的卫琛。 他倒是没有料到卫琛会这么快来复命。 “找到了？”他想要装出一副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司尧臣都看出来了，他会动用卫琛，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在意。 他只能为自己辩解，只有找到了那孽种，才能更好的拿捏住洛璎，为自己报仇。 “没。属下已经把京城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夜琳琅的踪迹，想来她已经被人带离了京城。想要找到，怕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卫琛身为飞羽卫之首，原本就不屑于揽下这个活儿。 如今这语气里更是透着撂挑子的意味。 第24章 不简单 “找不到不是更好吗？主子那样恨她，就该让她尝遍这世间的苦痛才对。何必要帮她？”卫琛恨极了背信弃义的人，对洛璎素来嗤之以鼻。 要不是主子下令，他才懒得找人。 “她的确应该尝遍这世间的苦痛，不过，那孽种对我来说还有用处。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务必找到她的下落。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带回来。” 他听闻，夜晟也在四处找那孽种的下落，而且到现在还留着她郡主的身份。 怎么说也叫了他几年爹，自然不会没有感情。 洛璎和夜琳琅。 这两个人，会是他摧毁太子最为关键的武器。 所有伤过他、害过他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纵然卫琛再不情愿，主子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属下离开之前，想要提醒王爷小心提防一人。”卫琛人都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王爷身边那个叫落儿的药奴不简单，还是不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好。” 夜景湛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笑意。 卫琛不愧是飞羽卫的首领，竟能察觉到洛璎的不寻常之处。 “是吗？本王倒是想听听看，她怎么个不简单法？”夜景湛好奇，他这结论是如何得来的。 “属下发现，她与天机阁有往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属下还未查明。”卫琛回答。 夜景湛闻言，眉头微皱。 他自然听说过天机阁。 传闻天机阁拥有天下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它那里找不到的。 若是想要从天机阁拿走一样东西，得通过几项颇为苛刻的考验。 鲜少有人能活着从天机阁里头出来。 但人就是这样，总认为自己会是幸运的哪一个。 所以就算知道去天机阁会有多危险，依旧前赴后继。 “天心花。”他忽然明白了洛璎为何说她要离开几日。 “王爷是说，那药奴要去天机阁拿天心花？”卫琛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他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有死在天机阁的，她一个药奴，是哪里来的胆子？ “那是她自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夜景湛看洛璎那样子，应该是与天机阁有些交情。 她原本想要将这事假手于人，结果惹怒了天机阁阁主，所以才要亲自前去拜访。 应该……不会有事吧？ “属下明白了。”卫琛想着，若是那药奴能平安回来，得问问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说不定他也有要求天机阁的时候。 依兰院。 洛芷蕴原本是想将人留下来的。 可夜景湛却说他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陪她。 人人都说，她是夜景湛的心尖宠。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愧疚罢了。 如今她还能靠着他的愧疚，在他那里博取一点怜爱。 一旦她的寒症被治好，夜景湛对她的愧疚就会荡然无存。 那时候，再想从他那里得到半点怜惜，怕是比登天还难。 “娘娘，王爷让厨房准备了血燕给您补身子，快趁热喝了吧！”立冬端着一碗血燕，笑意盈盈地走到了房间里。 洛芷蕴对血燕并没有半分兴致。 这两年，夜景湛没有少给她补品，但她真的喝下去的少之又少。 多半都被她给偷偷倒掉了。 白日里药园送来的那碗药，她也没有喝，而是偷偷倒在了房中的摆件花瓶里。 谁让她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才能得到夜景湛的目光呢？ “你的额头怎么了？”洛芷蕴正想着要怎么要处理掉这碗血燕才不会被人察觉，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冬额头上的伤。 “不、不小心磕着了。”立冬结巴道。 “立冬，你一向不会说谎。要是这府里有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洛芷蕴哪里会看不出她在说谎？ 想到白日里是她去请那药奴过来的，于是便想着这伤是不是与那药奴有关。 若是这样，她就能以此做文章，让那药奴趁早离开王府。 也省得她再继续勾引王爷。 立冬见瞒不住，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半点埋怨洛璎的意思，言语之间皆是理解。 “她伤了你，你竟为她说话？立冬，我曾和你说过很多次，做人不能太善良，是会被人欺负的。你还是得小心为好。”洛芷蕴听闻药奴给了立冬药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立冬从房里出去之后，她就立刻将年嬷嬷叫了进去。 主仆二人商议一番，便有了对付洛璎的主意。 洛璎休息了两日，三餐皆由林嬷嬷送到房间里。 她顶多到院子里瞧瞧紫玉三叶兰。 夜景湛也不知在忙什么，书房里的灯总是很晚才熄灭，都不得闲来折腾她。 洛璎难得过了两天舒心日子，膝盖上的伤也没有大碍了。 从京城到天机阁，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要近三日时间。 她觉得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在那之前，得和夜景湛说上一声。 最好是能让他提供一匹好马。 洛璎想先去看看紫玉三叶兰，而后再去夜景湛的书房。 结果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立冬一张脸煞白，身子还在微微发颤。 洛璎赶紧将她带到了一旁坐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过了好一会儿，立冬的面色才恢复了些。 “发生了何事？难不成你犯了什么错，被洛侧妃骂了？”洛璎自然知道她来这里的原因。 但不能由她来点破，得立冬自己说出来。 “落儿姐姐，你……你给我的药膏，有、有人动了。”立冬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洛璎一脸震惊，“怎么会？你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立冬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 “兴许是不小心得罪的呢？你自个儿没有印象。不过你发现了就好，我再拿新的给你，这回你拿回去藏好。”洛璎又拿了一盒新的药膏给她。 立冬接过药膏，道了一声谢。 “你以后可得多加小心，收着点脾气。”洛璎看了看她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而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给你药膏的事，你都和谁说起过？” 第25章 挑拨 立冬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脸色，一下变得更白了。 因为她只将这消息告诉了一个人。 洛芷蕴。 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洛璎见她不回答，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将她带来的那盒药膏打开，往里头放了一根试毒的银针。 银针立刻就变黑了。 “亏得你发现了。否则这药膏要是被你涂在面上，你可就真早毁容了。”洛璎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心里却狠狠骂了洛芷蕴几句。 她未免太狠了，竟然给立冬下这般厉害的毒！ 好歹立冬是被她给救回来还一直带在身边的，怎么都该有感情才对。 立冬看到变黑的银针，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药膏只是被人动过还好，这明显是有人下了毒，想要害她！ 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我……我没觉着自己得罪了谁。到底是谁这样、这样恨我？”立冬声音都在颤抖。 眼里也泛着泪光。 毕竟身边有人想要害她，她一个小丫鬟，哪里会不怕？ “想要知道是谁其实也不难。这事你先别声张，看看谁最关心你额头上的伤。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在你的药膏里下毒，却没有看到你毁容，自然是要过问两句的。” 洛璎还以为，立冬对洛芷蕴如此忠心，将她视为自己的救赎，想要挑拨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容易。 哪知道，根本就用不着她有意挑拨。 洛芷蕴自己就将机会送上门来了。 就算这一次不能让立冬对洛芷蕴彻底失望，但在心里有了疙瘩之后，立冬以后做事也会多留一个心眼。 这一来二去，彻底失望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落儿姐姐，我听你的。”立冬看到药膏里被下了毒之后，原本是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的，为自己讨个公道。 但听洛璎这样说以后，就打算先不动声色，等等看依兰院里是不是有人看到她没有毁容之后会着急。 洛璎心中莫名涌上了一股愧疚。 她知道利用别人是不对的。 可……机会摆在眼前，她又哪里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再说，她这样也是在拯救立冬。 宽慰过自己之后，洛璎目送立冬离开，而后转过身去检查了一下紫玉三叶兰，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去往书房。 “明日就走？”夜景湛才和司尧臣商议完事情，身心俱疲。 她进去的时候，正见他在揉眉心。 差一点，洛璎就要习惯性地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摩。 才往前迈一步，她就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便站在原地没有动了。 “奴婢膝盖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了不耽误时间，明日一早就可出发。最多六七日，就能将天心花带回来。” 洛璎收回自己的心思，平静地回答。 不该有的悸动，再也不要有。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而她的将来，不会有夜景湛。 “你可是要去天机阁？”夜景湛抬眼看过来，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 洛璎发现自己还是会心疼。 她可真是没救了。 对于夜景湛知道她要去天机阁的事，她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谁让阁主传消息都传到晋王府来了，他身边的人会有所察觉也是意料中的事。 “是。这世上唯有天机阁才能找到天心花。”洛璎曾和她师父一道去过天机阁。 信物也是那时候得来的。 原本是送给她师父的，可师父却交给了她，还说希望不要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洛璎心里一痛。 师父一直为她着想，她终究还是让师父失望了。 “可需要人陪同？”夜景湛破天荒地问了这样一句。 洛璎听得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转念一想，他大概是听过天机阁的传闻，将那里想成了龙潭虎穴，怕她死在了里头，没有办法将天心花拿回来给洛芷蕴治病吧。 “王爷不必费心，我自己去就行了。”洛璎摇了摇头。 “本王会让人为你准备一匹快马。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时间。”夜景湛的面色又恢复了冰冷，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关心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洛璎转身出去，尽管天色有几分昏暗，她却觉得心底有几分难得的轻松。 等到拿回天心花，治好了洛芷蕴，她就可以彻底摆脱夜景湛了。 走出去几步，想到自己还没有交代紫玉三叶兰的事儿，她又折返了回去。 这回她没进屋，只在门口站着，“紫玉三叶兰需有人照顾，还请王爷到药园里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 她自然不能推荐人选。 万一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事儿，她也会被牵连。 但药园里，除了兰露，再无别的人选。 所以多半会是由她来照顾。 “本王自会斟酌。”夜景湛都没想到这问题。 紫玉三叶兰娇贵，得有人小心看护才行。 药园里根本就没有人能胜任。 也就平日里跟在洛璎身边那丫鬟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 夜景湛让徐绶去将人找来，暂时住在主院里，照顾紫玉三叶兰。 兰露得到这消息，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快飞了。 她忙不迭收拾了东西，在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到了主院。 兰露被安排住在了紫玉三叶兰旁边的小屋子里，里头堆放了不少杂物，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她不免抱怨两句。 “你若是不满，回药园就是了。这活儿可多的是人想干。”徐绶冷声说道。 “徐公公，你可别误会，奴婢不是这意思。”兰露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接近王爷的机会，哪里能就这样放弃？ “你来这里，是来照顾紫玉三叶兰的，可别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要是这株草药出了半点差池，你可担待不起。”徐绶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不免担心。 她这样子，当真能照顾好这株草药？ 还是得让人多盯着她点儿。 “奴婢明白。”兰露表面上看着低眉顺眼的，心里头却已经骂开了。 不过一个阉人而已，又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有一日，她成为了王爷喜欢的人，什么徐总管徐公公，还不是只有在自己面前下跪的份儿？ 第26章 偶遇 将杂物间收拾得勉强能住之后，兰露就到了洛璎的房间。 看着她住着宽敞明亮的屋子，甚至还能看到王爷的书房，心里不免就生出了嫉妒来。 明明半点姿色也无，到底是凭借什么本事勾住了王爷？ 难不成，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兰露，照顾紫玉三叶兰可是个细致活儿，你得注意……”洛璎絮絮叨叨和她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可兰露却半点也听不进去，反而问道：“落儿姐姐，他们给我安排的房间小得都转不过身来，我能不能到你的房里住？” “这几日我不在，你尽管来住就是。”洛璎就像是不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一般，一口答应下来。 兰露抱住她，撒娇般说道：“落儿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洛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心里说了声：祝你好运。 随后她带着兰露到了紫玉三叶兰旁边，将方才说的事又交代了一遍。 她的义务，她已经尽到了。 要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怪不了她。 徐绶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将缰绳放到了洛璎手上。 “你与天机阁当真有交情？” “公公可是在担心我？”洛璎轻轻拍了拍马背，“是我师父与天机阁有交情，阁主愿意卖我这个面子，我也得拿出诚意。” “当真不要人陪同？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 “公公，能不能说点好的？”洛璎在他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打断了他。 她还没出发呢，可听不得这些。 “是是，说好听的，快去快回。早些了结了你跟王爷的孽缘吧。”徐绶可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会的。”洛璎眸光带了一抹湿意，这孽缘，早就该了结了。 要出发的时候，天色忽而阴沉下来。 林嬷嬷劝她等到雨过天晴再走，洛璎却执意要出发。 “嬷嬷不用担心，没事的。”她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上。 才走到小路上，就下起了雨。 雨不算大，所以洛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还享受起了这种感觉。 她也曾如此自由，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生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雨渐渐下得大了些，洛璎恰巧经过一处山谷，马儿不肯走了，她只得停下来，找了处山洞避雨。 好巧不巧，居然在山洞里见到了司尧臣。 “奴婢见过司大人。”洛璎一见到他，就想起了他曾在皇宫里为她解围的事。 说话的语气便没有那般疏离。 “什么大人。我还算不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你可是要去天机阁？”司尧臣是夜景湛的幕僚，自然知晓她要去何处。 “是。原本想冒雨前行的，可这马儿不肯走了，只得在这里等雨停。”尽管戴了斗笠穿了蓑衣，但衣衫难免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些。 司尧臣在山洞里燃了一堆火，她将身子往火堆前挪了挪。 “一看就知道不是王爷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马，这般娇气。”司尧臣笑道。 “奴婢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战场上带回来的马？”洛璎见过那几匹夜景湛自战场带回来的马。 每一匹马身上都带着不少伤，可见战场有多残酷。 他也算是九死一生，终于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如当年她所想的那样。 “你当真有把握从天机阁拿到天心花？听闻天机阁阁主脾气古怪，很会刁难人。你不怕？”司尧臣见她身子骨这般柔弱，到了天机阁，要如何应对那许多难关？ “奴婢与天机阁有机缘，阁主不会为难我的。”洛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得多了，只会暴露了她的身份。 “我……我知道我不该这样问，但你在王府过得并不好，为何还愿意留下？甚至还心甘情愿到天机阁去冒险？”司尧臣也知道他不该好奇。 但王府那么多人，惟独眼前这人能让夜景湛失控。 而且，她还能与天机阁有往来。 她的身份，必然没有自己看到的这般简单。 洛璎微微蹙眉。 司尧臣这般问，是在怀疑她吗？ 不过，怀疑也是应该的。 他是夜景湛的心腹，为夜景湛做事，自然就该为夜景湛着想。 不怀疑反倒是不正。 在他看来，要是自己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夜景湛手上，被拿捏住了命脉，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 “奴婢对王爷有所亏欠，这便是在偿还。待到债务偿清，自会离开。”洛璎这话也不算说谎。 她在那时候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怪不得别人。 “我与你正好顺路，不如我送你到天机阁。”司尧臣看似相信了她的说法，但眼底的疑虑却依旧存在。 “只要司大人不嫌麻烦，奴婢并无意见。”洛璎知道，她都说了同路，哪怕她不答应，司尧臣也是要跟在她身边的。 一个时辰之后，雨过天晴。 洛璎翻身上马，动作分外娴熟。 司尧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差一点又一次认错。 斯人已逝，眼前人并不是心上人。 但这背影着实太过相似，所以夜景湛才会将她留在身边？ 司尧臣懒得去揣摩这个中缘由，挥动手中的鞭子跟了上去。 被雨耽误了时间，所以洛璎中途遇到村庄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径直走了。 还以为司尧臣不会跟着她，结果他却比她想的要执着，愣是跟了上来。 一直到子夜十分，他们到了一处密林前，才终于停下脚步。 再往前走就危险了，他们两个有这样的共识。 正要在附近找一处山洞歇息，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堪堪擦过洛璎的一缕头发。 还没能反应过来，又一支冷箭袭来。 大抵是在这夜色中分辨不清，所以再次错失了目标。 洛璎趴在地上，匍匐前行，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司尧臣则躲在了另外一棵大树后面，还抽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 清冷的剑光在夜色下晃了晃洛璎的双眼。 “收回去！”她不由得低声呵斥了一声。 司尧臣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第27章 追杀 明明都已经藏好了，待到人走近了再拔剑也不迟。 现在就拔剑，不是将自己的藏身之地暴露了吗？ 他有危险倒是没什么，可别连累了自己！ 司尧臣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不但没有将剑收回去，还故意晃动了几下。 洛璎看他这样子，像是故意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只觉得“吾命休矣”。 她转过身，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两棵大树，再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 看来，她这双悬壶济世的手，又得杀人了。 洛璎在心里默默地对师父手了两声对不起，而后将自己身上所带的防身之物全都拿出来。 什么毒针、毒粉、毒虫，统统准备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璎屏气凝神，打算在对方快要靠近的时候动手。 结果只听两声闷哼，而后就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没事了。”司尧臣将剑收回去，打了个火折子，往前一探。 地上躺了两个人，要害处被暗器刺中，已然气绝身亡。 洛璎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难怪会这般大胆，用剑光将人吸引过来。 四周如此黑暗，他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动手，还得以成功的？ 司尧臣在二人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 将画像展开之后，洛璎错愕地发现，那画像上的人，竟然是她！ “我还以为是冲着我来的，原来是冲着你来的。还好有我，要不然你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司尧臣也没想到，这二人的目标居然会是洛璎。 “就算没有司大人，奴婢也不会交代在这里。”洛璎可不想被人小看。 不过是两个不怎么厉害的杀手罢了，她又不是对付不了。 司尧臣笑了笑，没想到她这药奴倒是挺逞强。 “你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被追杀？” 那二人身上除了画像之外，并没有别的线索。 看着像是买凶杀人，拿钱办事。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着实想不出究竟是谁要杀我。”洛璎将那画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这画纸，并非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倒像是王府的东西。 上头用的墨亦是品德轩的，带有淡淡的香气。 看来，应该是王府里有人要杀她。 难道是虞氏？ 先前她借着永嘉县主的手没有能将她除掉，所以才会选择用这样的法子？ “看你这样子，像是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便告诉我，对吧？”司尧臣看着她垂眸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她连神态都像极了那个人。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怎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奴婢因私事连累了司大人，心中有愧。不如天亮之后，司大人还是与奴婢分开走吧，也省得还会有什么麻烦。”洛璎知道虞氏不会轻易放弃。 她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不是说了顺路？再说，我也是王爷的人，护送你本也算是我的职责。你我都知道洛侧妃在王爷心中有多重要。要是因着你受伤出事没有拿到天心花，王爷也是会连同我一起追责的。” 司尧臣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只要司大人不认为是奴婢添了麻烦就好。奴婢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之事，以后必有报答。”洛璎想着，他给夜景湛当幕僚也挺拼命的，到时候送他几样保命用的药丸，就算是报答了。 司尧臣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一股异样的情绪。 明明她的态度这样不好，可他居然会觉得高兴。 果然还是因为她与他心中所想所念之人太过相似，才会如此吗？ “不用了。你也说了，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司尧臣在周围找了一处山洞，又去捡了些柴火，生了个火堆。 洛璎将林嬷嬷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分了一半给他。 司尧臣原本不打算要的，这架不住这干粮太香了，还是接了过来。 “你不在王府，紫玉三叶兰怎么办？”他想起那株好不容易才得到草药。 可一直都是眼前的人在悉心照顾。 “王爷自然会找人照顾。”洛璎也不着调兰露会将那株草药照顾成什么样子。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上头。 “你在王府就没个信得过的人？万一你回去的时候，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又要再折腾一番？”司尧臣皱眉。 洛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在这世上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而且，我人在外头，就算紫玉三叶兰出了什么问题，也算不到我头上。我该做的事，可都做好了。” 其实，她能如此淡定，是因为她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她怎么会让紫玉三叶兰有事呢？ 王府。 夜景湛不知道他已经抬眼看向洛璎的房间多少回了。 明明知道人已经离开，却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时不时就要看上一眼。 连清风在他面前说了什么都没能听得清楚。 “主子，吉太傅这约，究竟是赴还是不赴？” “这老狐狸突然示好，准没有什么好事。先回绝了，看他有什么反应再说。”夜景湛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属下也觉得吉太傅最近有些不太寻常。先前相府主母出事，他不曾过问一句。听说如今人还软禁着呢。真相都查明了，洛青还这样做，只怕是真的动了休妻的念头。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清风知道，洛青一旦休妻，必然会将洛芷蕴的生母孙姨娘扶正。 一旦孙姨娘成为相府主母，洛芷蕴就不再是庶女，而是会摇身一变，成为相府嫡女。 也就有资格坐上晋王妃的位置了。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相府的事，本王从前不过问，以后也不会过问。以后你要是再多嘴，小心本王将你扔到边关去。”夜景湛自然听出了清风话里的意思。 他亏欠洛芷蕴良多，若是能给她晋王妃的身份，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那样做。 清风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相府的事他不过问。 那药奴要回去的时候，他不就答应了吗？ 不过他自然不敢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宫中传来消息，说怡贵人有了身孕。” 第28章 亲自来监督 “她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夜景湛先前并未将太多的心思放在怡贵人身上，一是因为她无心后宫争斗，二是因为她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偷偷喝下避子汤。 看上去，她像是被迫承受恩宠，整个人恹恹的，宛如一朵随时会枯萎的花。 并没有半点威胁。 可她前阵子特意站出来为夜晟解围，而今又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 夜景湛对她不得不心生警惕，“还没有查到她的来历？” 清风摇头，“属下多方查找，着实查不出她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入宫的时候便是孤身一人，直接住到了凤栖宫里。没多几日，就得了怡贵人的封号。” 怡贵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问问她生活中有什么习惯，说不定能猜到一二。”夜景湛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清风前脚才走出书房，后脚兰露就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那原本是林嬷嬷要送进来的，被她给抢了过来。 “看来，刘管事不曾教你规矩。”夜景湛冷眼看过去，兰露沁着绯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知错，还请王爷责罚。” 一抬眼，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还咬着嘴唇，那样子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出去。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再踏入书房半步！”夜景湛看得心烦，当即将人赶了出去。 兰露见他是真的生了气，也不敢停留，跪着退了出去。 夜景湛又一次抬眼看向了洛璎的房间。 那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他犹豫了片刻，蓦地站起身来，往那个房间走去。 房门并未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洛璎身上特有的香气。 夜景湛伸手往她的枕头下一探，平安锁果然不见了。 那个孽种对她来说当真就这般重要？ 还是，重要是的那个男人？ 夜景湛的手轻轻抚着枕头，动作温柔，眼底却如同淬了毒一般，“等你回来，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而后他转过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期间，兰露一直躲在院子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到洛璎的房中去休息，不然定然会被王爷抓个正着。 不过，洛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王爷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若是……若是王爷明晚还到这里来，那她是不是可以使点手段，让王爷误以为她是洛璎，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等到这一切都发生，王爷想赖账也不成。 兰露这般想着，美滋滋地走进了洛璎的房间。 翌日一早，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在了书房的窗台上。 夜景湛见到信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司尧臣用来与他传信的信鸽，他很少见到。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夜景湛将信鸽身上的信取下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司尧臣竟然与洛璎遇上了，而且还因为洛璎被人追杀，要与她结伴同行。 “清风，备马！”夜景湛吩咐了一声。 尽管清风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做好了准备。 在快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声：“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夜景湛回头瞪了他一眼。 清风猜到多半又和那药奴有关，只得将嘴闭严实了，省得惹主子不高兴。 夜景湛快马加鞭，中途只休息了半个时辰。 待到追上洛璎跟司尧臣的时候，人和马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清风看到坐在破庙里的洛璎，并不觉得意外。 但看到司尧臣也在这里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王爷？”司尧臣见到破庙外站着的二人，颇为意外。 洛璎昏昏沉沉的，听人喊了一声王爷，抬眼一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怕她办事不利，所以亲自来监督来了？ “奴婢见过王爷。”洛璎站起身来，对着夜景湛盈盈一拜。 夜景湛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将司尧臣喊到了一旁。 “滁州之事，还有许多蹊跷之处。本王需亲自与你言明。”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才能显得他来这里，并非是出于私心。 司尧臣倒是没有半分怀疑的样子，听他说完了要交代的事，还与他探讨了一番。 待到二人商议结束，洛璎已经在破庙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大抵是知道身边有人能护着她，所以睡得很是安心。 看着她这样子，夜景湛忽而想起多年前，永嘉生了重病，有一味药他们找遍了京城的药铺都没有能找到，洛璎就拉着他到山上去采。 结果药还没能找到，山林里就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能先到一处没人居住的茅草屋躲雨。 外头大雨倾盆，茅草屋摇摇欲坠，洛璎靠在他怀里，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还睡得很是安心。 好似半点不担心这风雨会将茅草屋给掀翻。 好似他的怀抱就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终究是……物是人非。 夜景湛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来，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司尧臣一直盯着他。 司尧臣先前就知道这药奴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寻常，但不曾想过会有这般重要。 能让他在接到消息之后就一刻不停地赶过来，甚至还为此编造了一个颇为拙劣的借口。 司尧臣又不傻，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此番滁州的事若是能成，本王会想法子在工部为你谋一个位置。还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夜景湛转过身来，对已经在另一边坐下的司尧臣说道。 “属下定当不负王爷重托。”司尧臣似是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属下原本是想将落儿姑娘护送到天机阁再去滁州的。既然滁州事急，那属下就先走一步。” 夜景湛点了点头，“去吧。” 司尧臣离开之前，转过头去看了洛璎一眼。 看似无心，眼神里却藏着说不出的情愫。 让夜景湛不由得攥紧了手掌。 第29章 噩梦 先前司尧臣在书房里提起洛璎的时候，夜景湛就察觉到了不对。 可他说要将人送给他，他却不要。 如今二人单独相处了一夜，他倒是又动了这心思。 若不是他赶过来，后面这几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天一早赶往天机阁。”夜景湛赶了这么久的路，着实累了。 “主子要歇在这破庙？”清风见这破庙环境着实太差，就算收拾了，也没法住人，不想委屈自家主子。 但夜景湛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更艰苦的环境本王也经历过，这算什么？” 他曾在尸山血海里待了三天三夜，所以眼前这环境，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清风没法子，只得将破庙简单收拾了一下。 夜景湛靠着墙坐下，目光并没有一刻离开过洛璎。 蓦地，洛璎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而后大声喊道：“不要！不要！” 她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醒来，哭得凄惨而悲凉，仿佛她在梦中失去的是她此生最为珍视的人。 又梦到那个孽种了吧。 夜景湛嗤笑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不打算去将她扶起来，任由她弄得浑身灰尘，头上也粘上了蛛网。 清风早就站到了破庙外头，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只当看不见听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洛璎才平静下来。 这破庙里，终于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 洛璎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灰尘，一双眼睛更是肿得几乎睁不开。 脑海里全都是昨晚噩梦中的场景。 她梦到琳琅被夜景湛丢下了万丈深渊。 而后她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结果却被夜景湛给救了回来，承受他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折磨。 她想逃，却逃不掉，连死都死不了。 洛璎还没有能从梦中完全回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夜景湛。 吓得她浑身一颤。 “你在司尧臣面前倒是自在得很，见了本王却怕成这样。”夜景湛自然注意到了她眼底的恐惧。 与司尧臣相处的时候，那般轻松自在。 与夜晟相处的时候，甚至还能笑出来。 惟独在她面前，像是被上了枷锁的木偶一样。 “奴婢并非是害怕王爷，只是昨晚做了噩梦，还没能回过神来。”洛璎不想看他，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哪知道她这动作却被夜景湛误会了，上前钳住她的下巴问道：“你可是在找司尧臣？他已经走了。” “王爷误会了，奴婢只是睡得脖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活动一下。”洛璎昨晚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真的是来找司尧臣的。 可他将司尧臣打发走了，自己还在这里。 夜景湛松开她的下巴，看着手指上沾染的灰尘，嫌恶地皱了皱眉，“去洗干净。” 洛璎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她拎起包袱就往破庙后面去了。 那里有一处山泉。 洛璎往水面上一瞧，灰扑扑的一张脸，蛛网都快要掉到脸上了。 她洗了脸，又换掉了脏兮兮的外衣，塞进了包袱里。 出门在外，没什么条件，也只能姑且忍一忍了。 洛璎走过去牵马，发现自己的马不知何故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仔细一瞧才发现，竟是被毒蛇给咬了。 洛璎昨晚是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还以为是夜景湛来的时候惊扰到了它。 却不料是被毒蛇给咬了。 若是那时候就发现，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结果。 洛璎拿了几粒药丸出来，塞到了马嘴里，“能不能活，全看你的造化了。” 而后她解开了缰绳，留它在这里看是否会有奇迹发生。 洛璎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银两，毕竟她在王府不过是个小小药奴，又不曾得到什么赏赐。 不过这些银两也足够她到前面的村庄买一匹马了。 洛璎将银子放好，正打算往前走，夜景湛忽然骑着马到了她面前，对她说了声：“上来。” 见她没有反应，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上来！” 洛璎怕他生气，只得翻身上马。 她想要坐在夜景湛身后，可他却在她上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拽到了前面。 “你在本王身后，本王不放心。”夜景湛说得好像她会在背后用什么手段一般。 洛璎只觉得好笑，“王爷多虑了，奴婢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王爷下手的。” 夜景湛却是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在你心里，怕是恨不得将本王扒皮抽筋吗？若是被你找到了机会，本王只怕想留个全尸都难。你可知道本王是如何从那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想要听吗？本王可以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讲给你听。” 洛璎不想听。 夜景湛在边关的日子有多难过，她比谁都清楚。 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跟太子做交易。 只为了让他平安无恙。 “奴婢不会对王爷下手。”洛璎只是重复了之前那句话，这回说得更加郑重有力。 只是在夜景湛听来，依旧像是笑话。 “罢了罢了。本王知道你不想听，你若是听了，肯定会做噩梦的。”夜景湛也没有兴趣将自己的伤疤展示给她看。 她不配。 听到“噩梦”二字，洛璎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昨晚做的那个噩梦。 噩梦中的夜景湛，与眼前的夜景湛重叠在一起。 让她脊背生寒。 夜景湛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乍一看，他们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 洛璎浑身不自在，仿佛他的怀抱长满了刺，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谁让她的那匹马被毒蛇给咬了呢？ “奴婢会在前面的村子重新买一匹马。”洛璎话音才落，夜景湛手中的鞭子就打在了马屁股上。 这可是他在战场上用的马，可日行千里。 洛璎只觉得有风呼呼地灌入她的耳朵，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夜景湛身上靠去，几乎与他紧紧相贴。 “没想到你用这样一张脸，也能让司尧臣心疼。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你那奸夫，也是你用这样的手段勾来的吧？” 第30章 抢夺 洛璎浑身一僵。 不管是夜晟还是司尧臣，她都没有半点逾越的行径，为何在夜景湛眼中却是如此不堪？ “既然王爷笃定了奴婢便是那样的人，那奴婢也无话可说。”洛璎垂眸，只觉得他的怀抱变得格外冰冷。 她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 很快，就能解脱了。 夜景湛大抵是心头着急，想快点拿到天心花治好洛芷蕴，只用了一日，就将她带到了天机阁。 洛璎只身进去，不消半个时辰，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却是硬生生走到夜景湛面前才倒下。 即便是跪在了地上，她的双手也依旧将檀木盒子高高举起，“王爷，天心花已拿到。烦请王爷信守承诺，让我与琳琅母女团……” 话还未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夜景湛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连掉在地上的天心花也顾不上了。 马背颠簸，洛璎没多会儿就醒了过来，被扑面而来的风沙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醒了？”夜景湛一颗狂跳的心在看到她睁开眼睛的方才平静下来。 “奴婢一时疲累，晕了过去，让王爷担心了。”洛璎将喉头的那一股腥甜咽了下去，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担心？本王担心的可不是你。”夜景湛嗤笑一声，“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洛璎微微一颤。 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口。 “别摆出这副样子来，惹人厌恶。”夜景湛大手一挥，洛璎没有防备，被他扔到了马下。 地上的石子硌得她浑身发疼。 洛璎闭上眼睛，想起方才天机阁阁主问她的话：“后悔吗？” 她是怎么回的呢？ 她说：“不悔。”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也未有一刻后悔。 洛璎抬起头，灼灼目光穿透尘埃落在夜景湛身上。 夜景湛未曾注意到她的目光，绝尘而去之前，还不忘和她说：“三日内你若是没有回到王府，就不用再回来了。” 为洛芷蕴解寒毒的药方她早已双手奉上，而今药材也已集齐。 这意味着，她在夜景湛这里，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若是夜景湛不遵守承诺将琳琅还给她，她要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洛璎脑袋里嗡嗡作响，终是忍不住，伏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而后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清风看到她这惨烈的样子，于心不忍，往地上扔了一锭银子。 洛璎早已没有傲骨，她跪在地上，将那锭银子捡了起来。 她走到前面的村庄时，天已经黑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挨家挨户拍门，想要买一匹马。 哪知道村子里的人见她出手阔绰，起了歹念，想要抢走她身上的银子。 洛璎将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可他们依旧不满意，还想要她手上的平安扣。 “别碰！不然我杀了你们！” 眼见着平安扣就要被人从她手上取下，洛璎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 她一双眸子猩红，想要反抗，却被其中一个人踢倒在地上。 一只脚踩住了她的手，将平安扣硬生生从她的手上扯了下来。 洛璎翻身起来，想要将平安扣抢回来，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夜景湛。 他一脸淡漠，仿佛只是个置身之外的看戏人。 她好不容易才积攒起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坐到地上。 缓了许久，洛璎才重新站起身来。 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她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拖着又沉又重的步子，如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没有再转头看夜景湛一眼。 月色洒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身影越发凄凉。 忽然，洛璎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几个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的村民，调转方向疾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村民还没有能反应过来，就被兜头洒了一把毒粉。 毒粉如细雪一般散开，也落了不少在洛璎身上。 她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跪到地上，将被扯断的平安扣捡了起来。 这平安扣是她特意为琳琅求来的，为的就是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 可如今，不但绳索被扯断，平安扣上也出现了裂纹。 她轻抚着平安扣，泪水夺眶而出。 “不过一个平安扣罢了，丢了就丢了，值得你这样哭？”夜景湛冰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他着实看不得洛璎将那孽种的东西看得这般重要。 所以那些人将平安扣取下来的时候，他才不曾阻拦。 还巴不得他们能将她身上的长命锁也给拿走。 那才清净。 洛璎将平安扣收入怀里，往后退了几步，抖了抖衣衫，拂了拂头发，并未反驳。 她的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与方才那发疯似的女人判若两人。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也能做出这样的事。看来这几年，你变了不少。”夜景湛还以为她会一走了之，谁曾想她竟会回来。 还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来。 洛璎抬眼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奴婢不曾变过，一直如此。” “那你从前在本王面前，就是做戏了？装出一副温婉善良的样子来，实则一颗心又毒又狠。”夜景湛听到她这样说，差点气笑了，她这意思是，自己从未认识真正她吗？ “奴婢的确又毒又狠，所以王爷还是不要将奴婢留在身边的好。”洛璎倒是希望夜景湛能放过她。 “你以为本王想把你留在身边？还不是因为蕴儿的病。本王仔细想了想蕴儿病了许久，身子单薄，怕你用药的时候不仔细，出了什么岔子，所以……得先在你身上试药。” 试药。 这两个字他说得实在是太过轻巧。 别说寒毒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都不尽相同，纵然她和洛芷蕴是一样的体质，寒毒在洛芷蕴体内多年，又哪里是她一朝一夕就能试出来的？ 不过是想多折磨她一番罢了。 洛璎苦笑了一下，点头道：“好。” 试药而已，又死不了。 再说，她哪里有拒绝的份儿？ 第31章 让她去 洛璎强撑了许久，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 夜景湛看着她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一把将她捞到怀里，而后轻吹一声口哨。 他的马与他出生入死，颇有灵性。 听到这声音，立刻就到了他身边。 夜景湛抱着洛璎翻身上马，将她放在了自己面前。 依旧是先前那亲密无间姿势，洛璎累极了，也懒得僵硬地将身子坐直，干脆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感觉到怀中人的柔软，夜景湛的眼中也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特意放缓了速度，让洛璎安安稳稳地睡了会儿。 但这温情也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 京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并不想在外头停留太长的时间。 两天两夜，中途只停下来休息了一个时辰，洛璎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连到了王府都不知道。 最后是夜景湛将她抱回了房间。 正要将她放下，就看到那床上一片凌乱，他登时眉头一皱，转而将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两日夜景湛不知所踪，洛芷蕴心中本就烦闷，一听他将那低贱的药奴一路抱着回来，还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可她在夜景湛面前一向矜持懂礼，自然做不出擅闯主院这样的事来。 “年嬷嬷，渡湘院那边，可知道这消息了？”洛芷蕴将心头的冲动按下来。 夜景湛如今对那药奴究竟抱有什么样的心思还不可知。 万一当真放在了心上，她这一去，岂不是会惹怒了他？ 这样的事，自然得交给虞氏那个蠢人来做。 “奴婢这就去办。” 年嬷嬷自打洛芷蕴出生就在她身边照顾，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当即想法子将这消息透到了渡湘院去。 虞氏一听，将沉碧才端上来的茶点摔了一地，火急火燎地往主院去了。 徐绶这会儿不在主院，当差的嬷嬷顾忌她的身份，也没有敢真拦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夜景湛房里去了。 虞氏一进去，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药奴躺在主子的床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王爷是万金之躯，怎能让着贱奴玷污了床榻？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快把人给抬出去！” 那是她做梦都想要躺着的地方，竟然被一个贱奴抢了先，如何让她咽得下这口气？ 见周围没有人动，虞氏看向夜景湛，眼里泪光涟涟，“王爷，你说说话呀！” 夜景湛面色阴沉。 主院发生的事，按理说外头不会知晓。 可虞氏却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看来他这主院里，也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本王才回来，你就到了。”夜景湛说话的语气与平时无二。 却让虞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她这会儿才回过味来。 主院里发生的事，哪里能这么快传到她这里。 摆明了是有人在害她！ 可她都已经上了这当，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王爷两日不在王府，又不曾交代去了何处。妾身只是担心王爷身体，才会到主院来。” “本王念在你是关心则乱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次。要是还有下回，王府的规矩，你该是知道的。”夜景湛冷声警告。 虞氏吓得冷汗涔涔，先前在眼珠子里打转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妾身知错了。” 这下她也顾不上计较药奴得宠的事，麻溜走了。 洛璎睁开眼睛，看到周遭的环境，很是诧异。 明明已经回到了王府，为何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夜景湛俯身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和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温柔。 洛璎不由得掐了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你倒是知道，本王不可能待你这般好。”夜景湛将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洛璎接过来，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就吞了下去。 夜景湛看着她这毫不犹豫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既然醒了，就去把你的屋子收拾了。” 洛璎这才发现，她竟是在夜景湛的房里！ 她忙不迭起身，看着被她弄脏的床铺，将床单被褥一并裹了，抱着往外走。 将东西扔到院子里之后，又回来将枕头也拿走了。 “你不如将本王这床一并给扔了。”夜景湛被她这举动逗笑了。 “反正王爷也要扔。”洛璎只是不想让别人来扔罢了。 尽管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她还是想少得点笑话。 洛璎拿着枕头到了院子里，又盯着这一堆东西犯难。 是收到自己的屋里，还是不要了？ 这些东西少说也值几百两，扔了着实可惜。 还是先收着，说不定以后能当点银子用。 洛璎回到房间里，看着凌乱的床榻，她微微皱了皱眉，心想兰露未免太不懂事，睡了她的床也不收拾一下。 她将被子掀开，看到床单上的痕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 作为过来人，她自然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 尤其是那一抹红。 “落儿姐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兰露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张脸委屈得不成样子，挂满了泪痕。 “兰露，究竟发生了何事？”洛璎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在主院受了欺负。 可这主院里的人都是夜景湛精挑细选的，怎么会欺负她呢？ “落儿姐姐，那天晚上我睡、睡在这里，王爷突然闯进来。他、他力气太大了，我……我没能推开他。” 兰露边说边哭，揪着洛璎的衣袖看似无助地问道：“落儿姐姐，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啊？” 洛璎不敢相信，与兰露在她的房间里云雨一番的人，竟会是夜景湛！ 难怪他要让自己来这里收拾，就是为了让她看他与别人春宵一度的成果？ 她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方才站稳。 “落儿姐姐，你……你没事吧？”兰露看到她这反应，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 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没事。”洛璎摆了摆手，“我也有错。让你来这里，是我的主意。所以，我会带你到王爷那里问个清楚。” 她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 想着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误会。 或许那天晚上的人并不是夜景湛呢？ 第32章 寒毒 洛璎的心仿佛被人扎进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知道夜景湛恨她恨到了骨子里，明明知道她与夜景湛再也没有可能。 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依旧还是会难过。 洛璎拽着兰露到了夜景湛的房门外。 待到她将手松开，兰露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痕。 “何事？”夜景湛见她去而复返，又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 难得还能看到她生气。 “王爷可曾在奴婢房中宠幸兰露？”洛璎开门见山，问得分外直白。 她直直看着夜景湛的眸子，想看到他的愤怒，听到他的反驳。 结果却见他眼底漾开了一丝笑意，嘴角也往上勾了勾，似宠溺又似嘲讽，“是又如何？” 兰露听到这四个字，脑子里仿佛跟有烟花炸开了一般。 她还以为王爷会否认，毕竟她也未曾留下半点证据，要是王爷不认，反而说她污蔑，她不但半点法子也没有，还有可能会因此被赶出去。 但王爷竟然承认了！ “既是如此，王爷就该负责。”洛璎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才堪堪冷静下来。 只是说话的声音仍旧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本王何时说了不负责？只是那日走得匆忙，未曾交代罢了。”夜景湛的目光未有一刻离开过她。 以至于发现了她手上的小动作。 夜景湛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怎么，嫉妒了？” 洛璎垂眸，“不敢。” “不敢？本王可没见你有什么不敢的。”夜景湛的目光从兰露身上扫过，“传本王的话，今日起，兰露便是本王的侍妾，赐住兰萝轩。” 他看到洛璎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继续道：“既然你与兰露熟识，便由你在她身边伺候。” 洛璎没想到，夜景湛竟要这般折辱她，“奴婢还要为洛侧妃试药，怕是会照顾不周。” “你这是要忤逆本王？”夜景湛面露不悦。 兰露赶紧上前，扯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王爷，落儿姐姐还要侍弄草药，只怕是不方便到兰萝轩去。妾身身边，随便找两个丫鬟照顾就是了。” 她可不想让洛璎这就到她身边来照顾，否则那紫玉三味兰的差错，可就得由她来承担了。 “那你便去和徐总管说，让他给你挑两个丫鬟吧。” 兰露欢天喜地地走了，都忘了谢恩。 夜景湛却没有半点要责怪的意思，脸上反而还带着笑意。 “看来，王爷是真的喜欢她。”洛璎许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那是自然。大胆又活泼，本王难得见到这样有趣的人。”夜景湛那样子，仿佛是在回味与兰露共度的那一夜一般。 “王爷喜欢就好。想来以后王爷身边应该不需要奴婢服侍了。”洛璎想，既然已经有了兰露，应该就用不着她了吧？ “她娇柔怕疼，你可不一样。本王不舍得折腾她太狠，自然还是得找你。”夜景湛走上前，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 洛璎想要将他推开，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被她捏住下巴，吻了下来。 “不要！不要！”洛璎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干呕起来。 “你这难道是……在嫌弃本王？”夜景湛察觉到她的抗拒，眸子里生出了一抹嘲讽，“你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本王？” “奴婢并非嫌弃王爷，只是奴婢身子不适，怕伺候不好王爷。若是王爷不介意，那便来吧。”洛璎也知道，她哪里有资格嫌弃他？ 只要能见到琳琅，什么都无所谓。 “跟死鱼一样，本王才不稀罕。”夜景湛见怀里的人又如木偶一般僵硬不动，面上也是一副受苦受罪的神情，忽然就没了兴致。 他正要将人推开，就感觉到洛璎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原本就已经没了血色的脸更是白得吓人。 “看来，是寒毒发作了？”夜景湛看着她这难受的样子，想起洛芷蕴最初寒毒发作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样厉害。 看来她这段时间的确被折腾多了，所以才会如此。 “好……好冷。”洛璎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到了冰窟里，冷得她只想从夜景湛身上汲取温暖。 可是隔着衣服，这暖意根本就不够，她只能用颤抖的手指去扒开他的衣衫。 夜景湛抓住她作乱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现在你知道蕴儿有多难受了吧？若不是她为本王挡下那寒毒，难受的人就会是本王了。” “她只为你挡了寒毒，你便这样感激吗？”洛璎听到他提起洛芷蕴，混沌的脑袋立刻清醒过来。 若是他知道自己为他做了什么……罢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比起你这忘恩负义的蛇蝎之人，本王自然要感激她。若不是有她在身边陪伴，这五年只怕会更加难熬。”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 洛璎摔在地上，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才从衣袖里拿出银针。 她正要压制寒毒，却被夜景湛抓住了手腕。 “怎么，才这样一会儿你就撑不住了？你就该好好尝尝这样的苦。” 洛璎擦了擦嘴角的血，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将自己的手腕从夜景湛手里抽了回来，将银针放回到衣袖里，而后缓缓站了起来。 “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洛璎一字一句地问道。 “本王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夜景湛走到桌边，拿了一样东西，放到了她面前。 洛璎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情绪陡然激动起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香囊，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琳琅”两个字。 “琳琅在哪里？她在哪里？”洛璎仿佛感觉不到寒毒痛楚了，她抓着夜景湛的手，一双眸子噙满了泪水。 先前她也不敢肯定琳琅在夜景湛手上。 可现在他拿出了琳琅身上才会有的东西。 “她很好。”夜景湛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特意移开了目光。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对她好？你怕是恨不得……” 洛璎的手紧紧抓着那枚小小的香囊，泪如雨下。 第33章 紫玉三味兰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情无义？虽说她是个孽种，但那是你的错，并非是她的错。所以本王不会对她做什么。”夜景湛觉得，这倒也不算是说谎。 他回京之后，只见过夜琳琅一次，匆匆一面，就被洛璎给抱走了。 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她的脸。 “的确是奴婢的错，琳琅是无辜的。王爷有什么不满，尽管来冲着奴婢来就是，不要怪在琳琅身上。”洛璎听到他这样说，一颗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些。 “本王改变主意了。你若是将蕴儿治好，本王就放过你，未免太对不起本王在边关受的苦。所以，你还得在本王身边待上一年。待这一年期满，本王自会让你带着那孽种离开。” 一年时间，应该足够卫琛找到夜琳琅了。 到那时候，他应该也已经快要将夜晟推到悬崖边上。 只需要再推一把，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一年？”洛璎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王爷不是恨极了奴婢，如何能忍受奴婢在身边一年之久？” “正是因为恨你至极，所以才要将你留在身边。本王很想知道，你究竟能卑微到什么程度。可千万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夜景湛将香囊从她手中夺过来，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洛璎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看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还没回到房间，她就又吐出了一口血。 若不是强撑着站稳了身子，只怕是要重重摔在地上。 “落儿！”林嬷嬷快步走过来，将她扶住，“没事吧？” “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洛璎对着她虚弱一笑。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我先扶你回房。”林嬷嬷扶着她进去，看到那一团乱的床铺，眉心一皱，“主院里竟有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是王爷。”洛璎担心嬷嬷说错话，赶紧说道。 林嬷嬷听得一怔，“是王爷？怎么可能？” “是我的错，不该答应兰露，让她住到我的房间里。”洛璎在凳子上坐下，眼睛忽然瞥见门口有一抹灰。 她心生怀疑，走过去将那抹灰拈在手上，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是什么？”林嬷嬷也是在宫里待过的老人了，后宫争宠的手段见过不少，看到那抹灰，心中立刻有了猜测，“难道是迷情香？” 洛璎点了点头，“兰露倒是很努力，不惜用这样的手段也要上位。” “我先前瞧她，就觉得她不像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她在主院都敢用手段。要是放在以前，王爷绝对不会姑息。也不知为何对她这般宽容。” 林嬷嬷在主院待得久，自然见过不少想要飞上枝头的女人。 王爷从来没有轻饶了她们。 “想来是兰露与那些人有所不同，才得到了王爷的偏爱吧。”洛璎心头一片苦涩。 林嬷嬷还以为王爷只待洛璎一人不同。 看来是她想错了。 “王爷毕竟是王爷，多情也是难免的。你也别太难过。”林嬷嬷宽慰道。 洛璎没有反驳。 林嬷嬷帮着她收拾了床铺，将被弄脏的被褥全都拿出去扔了。 洛璎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些，才想起还没看紫玉三味兰的情况。 远远看去还好，走近了才看出了蹊跷。 “早上我看的时候，叶子都已经泛黄了，怎么这会儿又都绿了？”林嬷嬷看到这一片绿油油的叶子，很是诧异。 洛璎将被兰露粘上去的叶子拿了下来，“你看，是兰露摘了其他草药的叶子粘在这里的。她倒是会耍些小聪明。” 难怪夜景湛让她兰萝轩当丫鬟的时候，兰露不同意。 并非是感激她，不愿折辱她，而是想让她来背这黑锅。 “以后这后院，只怕是有的热闹了。”林嬷嬷叹了口气。 虞氏虽说是个不省心的，但洛芷蕴性子温婉，素来不接招，而且王爷一向偏心于她，虞氏不管怎么折腾，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她。 如今有了兰露这个新靶子，以后这后院里怕是得有许多热闹看了。 徐绶被夜景湛喊过来，让他将兰萝轩的事给安排好。 “这没有的事儿，王爷怎的会承认？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头那些人会怎么编排王爷呢！”徐绶只觉得头大。 “外头的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本王不在意。你只管将府里的事做好就行了。”夜景湛当然也知道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的纰漏越多，那些人就越高兴。 “怪奴才多嘴。王爷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徐绶苦着一张脸。 以后这后院里鸡飞狗跳的时候，王爷要是也能理解他的难处就行了。 “你说，她若是知道夜琳琅不在本王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夜景湛方才将香囊拿出来的时候，都不敢看洛璎的眼睛。 生怕被她瞧出是在说谎。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看她如今这样子，怕是……会疯。”徐绶这话还是收着说的。 以洛璎对夜琳琅的重视，会与他同归于尽都不意外。 “只怕是不止会疯吧。所以本王仔细想了想，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得先瞒着她，等卫琛找到夜琳琅再说。本王留着她与夜琳琅，还有大用。” 徐绶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这些话哪里是他能听得的？ “奴才该到兰萝轩去了。”他忙说了一句。 夜景湛也知道他不爱听这些，对着他挥了挥手，“去吧。” 徐绶如释重负，快步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夜景湛封了药园的丫鬟为侍妾，这消息很快就在王府传开来。 药园里的人全都挤到了小小的兰萝轩里，对着兰露好一顿阿谀奉承，听得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兰夫人可真厉害，一下就抓住了王爷的心。” “可不是！我早就说了，兰夫人便是药园里最厉害的，落儿那贱人根本比不上！” “兰夫人可得小心落儿报复。她现在怕是都要气疯了。” 兰露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别误会。落儿姐姐可没有你们说的那样小气。” 她哪里会怕洛璎？ 再过两日，王爷就会发现紫玉三味兰出了问题，到时候她还能活？ 第34章 炎石 洛璎坐在桌边为自己诊脉，拿起笔半晌也没有写下一个字。 只是重复着诊脉和拿笔的动作，如此多次，她自己也烦了。 她的脉象太过复杂，要从里面分辨出寒毒占了几分，还真不容易。 “纵然是师父来了，只怕也得揪着胡子皱着眉。”洛璎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先前不是就已经写好了解毒的方子，为何不直接用？难不成，那方子是你用来糊弄本王的，根本就不能解寒毒？”夜景湛并没有怀疑过药方有假。 但洛璎冒了那么多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药方上的药材，却不直接用，其中必然有蹊跷。 “奴婢先前便与王爷说过，人的体质不同，毒药在人身上的症状与表现也不尽相同。适用于洛侧妃的解药，对奴婢来说不一定有用。”洛璎知道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这道理还是得与他说清楚。 省得后头洛芷蕴出了什么事，他又怪罪在自己身上。 “那若是本王试药呢？会否与蕴儿一样？”夜景湛见过她毒发的样子，的确与洛芷蕴不同，姑且相信了她的说法。 洛璎一怔。 不知是为夜景湛相信她惊讶，还是为夜景湛愿意为洛芷蕴试毒惊讶。 想来是二者都有吧。 “王爷愿意为洛侧妃试毒？”洛璎都能听到她声音里的酸涩。 即便他身边会有很多人，但洛芷蕴永远都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有何不愿意？她是为了本王才中的寒毒，本王为她试药也是应该的。”夜景湛说得笃定，仿佛只要洛璎点头，他就可以立刻服下寒毒。 “王爷的体质与洛侧妃也不相同，无法为她试药。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奴婢已经想到了法子，可以保证洛侧妃万无一失。”洛璎自然不会让他试药。 “什么法子？”夜景湛听到他不能试药，眼中似乎还有几分失落。 “寒毒在洛侧妃体内多年，奴婢需要在寒池里连续泡上十日，方能让体内的寒毒与洛侧妃一致。”除此之外，洛璎想不出别的法子。 刚好她也需要寒池里的寒气，算是一举两得。 晋王府里就有寒池，说是寒池，不过是水池里放了一块寒冰玉罢了。 但也足够用了。 “那便好。”夜景湛沉吟半晌，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洛璎早就知道自己在他这里不可能会得到半点怜惜。 但听到这淡漠的三个字，心中依旧痛了一下。 “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如何去寒池吧？” 洛璎点头。 晋王府里，她哪里没去过？就连密道在何处她都一清二楚。 “既是如此，那你便自己去吧。”夜景湛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去寒池，还得准备些药材。 洛璎重新坐下来，写起了药方。 渡湘院。 听到兰露被封为侍妾的消息，虞氏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院子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恐会将主子的怒火引到自己这里来。 “难怪上回永嘉县主来的时候，她主动站出来，到主院去将落儿引过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就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虞氏那时候还当她是个有眼力见的丫鬟。 哪知道她却是个有野心的。 “落儿在王爷身边那么久，也不见王爷对她有半点怜惜。可王爷竟然封了兰露为侍妾！” 虞氏哪里会甘心被一个药园的小贱人骑在头上？ 她蓦地站起来，吩咐道：“既然王爷新得了侍妾，那我这个当姐姐的理应去看看。沉碧，去库房里挑两样东西，我好拿去送给兰露妹妹。” 兰露这贱人，必须好生教训一下，让她明白这王府里的规矩才行！ 夜景湛离开之后，洛璎就去了药园。 她正在药园里采药，忽而听到外头一阵喧闹，抬眼看去，是徐绶带着十来个丫鬟往兰萝轩的方向去。 夜景湛只说让徐总管给兰萝轩送两个丫鬟，徐总管做事倒是一如既往地妥帖，让兰露自个儿选。 如此一来，要是以后兰萝轩的丫鬟生出什么事端来，谁也怪罪不到他身上。 “你们到前头去等着，咱家等下就过来。”徐绶将那些个丫鬟打发到了前面去，然后转身走到了药园里。 “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洛璎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王爷让你试毒了？”徐绶看她这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看到洛璎点了点头，他不免在心头感叹，王爷也真狠得下这心。 既然她都已经答应了会治好洛侧妃，必然不会食言，这又是何苦？ “那可是毒药，你傻啊，让你吃就吃？”徐绶见四下无人，才敢伸出手戳她的脑门。 洛璎愣了一下，忽而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就算你能将这寒毒解开，可它终究是个伤身之物，你……”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你给我们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不敢动他，就只会戳我的脑门，让我别带坏了你的主子。”洛璎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忽而消失不见。 徐绶看到她这样子，心里也很难受。 所以他没有接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来，“拿着！” 洛璎将那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微微一怔，“公公当真要给我？有这东西，却不给洛侧妃，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只怕是要生气的。” 徐绶给她的，是一块颇为难得的炎石，只怕是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块来。 炎石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量，畏寒的人冬日里将它放在心口，即便是鹅毛大雪，冰封千里，也不会觉得寒冷。 正好可以用来缓解寒毒带来的痛苦。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快些将解药制作出来，你也能少受罪。”徐绶说完，转过身走了。 “那可真是便宜我了。”洛璎看着他的背影，蓦地湿了眼眶。 她将炎石收好，正打算继续采药，就看到虞氏从药园前头走了过去。 往这边走，目的地只能是兰萝轩。 看来，是要去找兰露的麻烦。 虞氏忽然抬眼看了过来，正巧与洛璎的目光撞在一起。 第35章 好戏开场 洛璎这时候也不好装作没有看见，只得对着她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娘娘。” 原以为虞氏急着去兰萝轩，不会多余搭理她。 哪知道她竟往药园里来了。 洛璎只得再次垂下脑袋，低眉顺眼地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小贱人，可是你送到王爷身边去的？”虞氏捏住她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肉。 “娘娘误会了。奴婢要外出，紫玉三味兰在主院无人照顾，王爷这才让人去找的兰……夫人。”洛璎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虞氏听到“兰夫人”这几个字，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不由得收紧了自己的手指。 洛璎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道血痕。 “不过一个贱奴罢了，叫什么夫人？你当真以为她那侍妾的位置能坐得稳、坐得久？”虞氏冷笑一声，一把将洛璎甩开。 尽管已经作了准备，但洛璎身中寒毒，身子发虚，踉跄几步，撞到了后面的柱子上。 “我可没用力，你倒是会做戏。”虞氏也没有想到自己只轻轻一推，竟会让她摔得这样重。 “是奴婢没有站稳，与娘娘无关。”洛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么说来，王爷让你试毒的事，是真的了？”虞氏嘲讽道。 “奴婢身为药奴，为洛侧妃试药是分内的事。”洛璎倒是没想到这消息在王府里传得这般快。 “就算洛芷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又如何？还不是没法将他留在身边。”虞氏说得意味深长，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走了。 洛璎方才要松一口气，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进来，盯着她问道：“你可是落儿？” “我就是。你是什么人？”洛璎瞧着她眼生，心中难免会生出一分警惕。 “我叫香汐，是兰萝轩的人。我家夫人身体不适，让我来找你过去给瞧瞧。”小丫鬟说完，拽着她就往外走。 主子让她去，她哪能拒绝？只得跟着香汐一块儿到了兰萝轩。 兰露斜倚在里屋的榻上，身上的绫罗裙松松垮垮的，不太合身。 见她来了，立刻伸出那只戴着翠玉镯子的手，对着她招了招，“落儿姐姐，快过来！” 洛璎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她拽到榻上坐了下来。 “落儿姐姐，王爷那日太厉害了，我……我到现在还有些难受。你可有药？”兰露附在她耳边，语带娇羞。 “奴婢一会儿给夫人送来。”夜景湛在那事上一向粗鲁，所以洛璎一直备有药膏。 只是没想到这药膏有一日会用在别人身上。 “落儿姐姐能不能多给我拿点来？我怕以后还有许多时候用得上。”兰露好似笃定她能得到恩宠，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好。”洛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正要往回走，就见香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兰露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虞侧妃和洛侧妃往这边来了。”香汐知道这二人定是来找麻烦的，不由捏着一把汗。 “慌什么？难不成她们还能拿我怎么着？”兰露嘴上这么说，但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底。 来一个倒还好应付，两个一起来，怕是很难吃得消。 虞氏跟洛芷蕴一同踏入兰萝轩，后头还跟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 “没人吗？”虞氏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正要发难，兰露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王爷实在太过厉害，我到今日还有些不舒服。特意让落儿姐姐过来给我瞧瞧，这才没有及时出来。二位姐姐不会怪我吧？” 洛璎缩在角落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妹妹身上这衣裳瞧着，好像不太合身。”虞氏走过去，只轻轻扯了一下兰露身上的腰带，那身过于宽大的衣裳就垮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绣着荷花的肚兜。 “哎呀！我原本是想帮妹妹整理一下的，怎么会这样？”虞氏故意揪着一边衣角，让兰露没法儿将衣裳穿好。 眼见着这人就要丢大发了，兰露又气又急之时，蓦地发现看热闹的人散开了，夜景湛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红着眼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王爷！” 夜景湛看了站在角落里的人一眼，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走到兰露身边，帮着她将衣裳拢好。 虞氏早在听到那一声“王爷”的时候就松了手，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解释道：“妾身是来这里恭喜兰露妹妹的，还准备了礼物。方才是想帮妹妹整理衣裳，哪知道不小心……” “是本王不好，没让人给你准备合身的衣裳。明日就让裁缝上门给你量身，你再自己到绸缎庄里去挑喜欢的布料，如何？”夜景湛却像是并没有听到虞氏的话一般，转过头对着兰露说道。 兰露受宠若惊，揪着夜景湛的衣袖撒娇，“王爷能不能掐妾身一下？妾身害怕这是在做梦。” 虞氏气得差点没将手中的簪子给撅折了。 洛芷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脸色惨白，身形摇晃，如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蓦地往后倒去。 年嬷嬷一把将她接住，心疼喊道：“娘娘！娘娘！你可别吓唬奴婢啊！” 夜景湛立刻撇下兰露，大步走到洛芷蕴身边，神情紧张地将她抱起来，向着里屋走去。 路过洛璎身边时，见她不动，当即不悦地皱眉道：“还不快进来！” 洛璎只得跟着进去。 夜景湛将洛芷蕴放在榻上，示意她过去诊脉。 “王爷不用担心，娘娘并无大碍。扎上两针就能醒过来了。”洛璎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了银针。 银针还没碰到洛芷蕴，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洛璎见状，笑着将银针收了回去，站起身来，“娘娘已经醒了，奴婢告退。” 夜景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本王让你走了吗？” 虞氏和兰露盯着洛璎被抓着的手腕，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火来。 洛璎咬着牙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第36章 改日再来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话问得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洛璎也被他问得懵了，这是故意要将火重新引回她身上？ 在虞氏的眼神警告下，她回道：“是奴婢不小心摔的。” 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结果他却将话题转回到了洛芷蕴身上，“蕴儿身子如何？这可是她第二次晕倒了。” 洛璎也懒得去揣摩他的心思，“洛侧妃还需多加调养，奴婢会每日煎药送到依兰院。” 夜景湛闻言，神情方才轻松下来，“此事你得小心仔细，不能出半点差错。” “王爷放心，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洛璎说罢，退到了一边。 “阿湛，我在妹妹这里多有打扰，还是回去歇着吧。”洛芷蕴娇弱地说完，就要起身。 夜景湛一把将她抱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王爷……”兰露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在夜景湛心中的地位比不上洛芷蕴，自然没有办法将他留下来。 但她还是得了一句：“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倒也不算是败得彻底。 见夜景湛走了，虞氏转过身来，嘲讽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不一样留不住人。” “瞧姐姐这话说得，好似姐姐就能留得住一样。好歹王爷还护着我呢。姐姐呢？”兰露原本就心高气傲，更何况虞氏方才那般戏弄她。 虞氏好歹是侧妃，教训她一个侍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兰露脸上，她的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看在王爷喜欢你的份儿上，我也给你点面子。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对你也就不必客气了。王爷是封了你侍妾，也赏了你这破院子，你当真以为这样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虞氏着实被她气得不轻，要不是沉碧扶着她，只怕是要摔在地上。 兰露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还想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丫鬟小翠给劝了回去。 “王爷喜欢夫人，必然会常来夫人这里。等到夫人有了身孕，就会成为晋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就算是洛侧妃，也没法将夫人给比下去。” 小翠说话的声音小，但洛璎偏巧就站在兰露身后，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琳琅，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意。 兰露听了丫鬟的话，气一下就消了，“你说得对，忍了这一时再说。” 只要能得到王爷的喜欢，出身再低贱又如何？照样能将她们这些世家女子狠狠踩在脚下！ “姐姐，你也知道，我原本就是个丫鬟，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是。”兰露说话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小动作自然也被虞氏看到了。 “既然知道自己不懂规矩，就该多学才是。王府里有的是嬷嬷能教你规矩，赶明儿让徐总管给你送一个来，你好生学学。” 兰露可不想学什么规矩，无奈虞氏位分比她高，她也只能受着，“那就麻烦姐姐了。” 虞氏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兰露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半点也不怕会被她回头看见。 “兰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脑仁生疼，不想在这里停留。 但兰露却将她给拦了下来。 “落儿姐姐，你用不着叫我夫人，也不必在我面前称奴婢。我会伤心的。” 洛璎也不想在这个当口上与她撕破脸，只得说：“王府的规矩，自是要遵从。”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才不管！落儿姐姐，在我心里，你就跟我的亲姐姐是一样的。等你治好了洛芷蕴，我就和王爷说，让你住到我这里来，兰萝轩的人任你差遣，你再也不用做伺候人的活儿了！” 兰露看着她，面上满是笑意，仿佛真的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姑娘。 “兰夫人说笑了，奴婢可没有这样的福分。”洛璎可还没有忘记，她准备了一个大黑锅打算给自己背。 说这话，不过是给身边人看罢了，好让人觉得她又多情深意重。 “落儿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我也没有想到王爷那天晚上会闯进来，若是我知道的话……”兰露抓着她，眼圈微红。 更显得洛璎不识好歹了。 “奴婢不敢怪罪夫人，只是……这条路远没有夫人想的那般好走，还望夫人多加小心。” 她得罪了虞氏，只怕是马上就要吃苦头了。 “你会不会说话？我家夫人正得王爷恩宠，我看你是嫉妒疯了吧，才会这般嚼舌根子。夫人，要不要掌嘴？”小翠不觉得她是在好心提醒，反而觉得是在阴阳怪气。 兰露听到这话，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摆了摆手，“算了，好歹我也曾与她姐妹相称，还是留一点情分的好。” 洛璎听到情分二字，差点笑出声来。 兰露看着她脸上的嘲讽，忽而明白过来，“你发现了，对吧？” 紫玉三味兰出了问题。 洛璎沉默不语。 “以你的本事，想必能将它给救回来吧？你也知道，我被王爷折腾了一夜，着实分不出太多心思来照料它。” 兰露语气得意，还特意凑到了洛璎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故意的，没了那草药，洛芷蕴这病就好不了。王爷又不喜欢姓虞的，就只能来找我。至于你……” “你最开始那句话，说得很对。”洛璎看着兰露眼底的杀意，心中却并无波澜。 人便是这样，一旦起了贪念，就会想方设法除掉路上的绊脚石。 兰露听到洛璎的话，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你……你当真能将它救活？” “倒也不算是救活，因为那一株根本就不是紫玉三味兰。我知道你心不在此，所以在离开之前特意拜托了林嬷嬷照顾，又找了一株相似的草药摆在那里。”洛璎道出了真相。 “你居然骗我？”兰露细想了一下，发现并不是骗那么简单，“你已经让林嬷嬷照顾紫玉三味兰，却还让我去主院，怕是没有安什么好心吧？” 第37章 撕破脸 说着，她蓦地大笑了几声，“看来，要不是我运气好，八成是已经栽在你手里了。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待，你却在暗地里这样算计我！” 洛璎知道，到了这一步，不撕破脸也不行了，“你真的把我当姐姐，又怎么会故意将我引到永嘉县主面前？” 兰露一怔，原来当初她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却还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 “还有……”洛璎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对王爷用了什么手段，你心里知道。一旦王爷要追究……” 兰露没等她将话说完，就抬手想要打她。 洛璎抓住了她的手腕，“放心，我不会告诉王爷的。我如今就只求一个安稳，只要你以后不再来打扰我，你我便可以相安无事。” 兰露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洛璎可不会让她出事，毕竟她如今可是为自己挡刀的人。 从兰萝轩出来，洛璎就回了药园。 “啧啧，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王爷不要的破鞋啊？” “说破鞋都算是抬举她了，也不看看她那张脸有多难看。也不知王爷是怎么瞧上她的？” “等洛侧妃的病治好了，她就该被赶出去了吧？可别让我再看见她了，真是恶心。” 药园里那一众拜高踩低的丫鬟，见兰露封了侍妾，以前当着她的面儿不敢说的话，如今说得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洛璎只当听不见，拿了药就要往煎药的屋子去。 茗烟忽然上前来，一把将她的篮子打翻在地。 其余丫鬟见了，纷纷哄笑起来。 “这是为洛侧妃准备的药，若是王爷一会儿问起这药为何送得迟了，我便说是因为你。”洛璎俯身将地上的药材一样样捡起来，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说道。 茗烟听到这话，脸一下就白了，“谁、谁看见了？你们看见了吗？” 她想让那些丫鬟给她作证，可她们个个跑得不见了踪影，生怕会被洛璎一块儿拿到王爷面前说。 茗烟吓得哭了出来，连忙蹲在地上帮着她捡，一边捡一边说：“落儿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尽管吩咐。” 洛璎瞧着她这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胆子这么小还敢使坏？放心，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要是我当真送晚了药，王爷哪里还会问我原因？” 夜景湛对她可没有那般宽容。 洛璎从给自己准备的药里挑出几样来，给洛芷蕴准备了一碗汤药。 送到依兰院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让她惊讶的是，夜景湛竟然还在这里。 “拿过来吧。”他对着洛璎伸出了手，看样子，是要亲自喂药。 “阿湛，这药闻着就苦，能不能不喝？”洛芷蕴扯着夜景湛的衣袖撒娇，那样子看着与兰露倒有几分相似。 这药的确苦，洛璎特意往里头多放了黄连，怎么会不苦呢？ 可这会儿看着这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她觉着自己比黄连还苦。 “怎的没有准备蜜饯和饴糖？”夜景湛的目光在托盘上扫了一眼，不悦地问道。 “奴婢不知道娘娘喜好，怕出了什么差错。想来娘娘院子里应该会有，也就没有准备。”洛璎可还记得上回兰露来送药被打的事。 这才没有多此一举。 “本王看你就是没有上心，什么叫怕出了差错？”夜景湛将药碗放在桌上，让年嬷嬷去准备，而后转头对她道：“做错了事，还不跪下认错？” 洛璎没有反驳，跪到地上，“奴婢知错，还请王爷和娘娘恕罪。” 年嬷嬷将蜜饯拿来，夜景湛亲自喂了一颗给洛芷蕴，让她含在舌头底下，而后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阿湛，只喝一半好不好？”洛芷蕴被苦得眼泛泪光。 “良药苦口，蕴儿，再喝两口就不喝了，好不好？”夜景湛耐着性子哄她，愣是将那一碗药给喂完了。 洛芷蕴正要缠着他在这里歇下，清风忽然出现在门外，“王爷，属下有事相告。” 夜景湛见他神情严肃，轻轻拍了一下洛芷蕴的肩膀以示安抚，站起身来走到了院子里。 他与清风耳语了几句，再次折返回来。 洛芷蕴眼睛一亮，以为他是要留下，正要开口，却听他道：“起来，跟本王走。” 这话是对着洛璎说的。 洛璎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听夜景湛这语气很急，于是立刻站起身来，跟在了他身后。 几人一路疾行，出了晋王府，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洛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夜景湛拽上了马车，清风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这是……司大人？” 看到马车里躺着浑身是血的司尧臣，洛璎惊诧不已。 “他遭人暗算，受了重伤。药箱就在你身后。”夜景湛言简意赅。 洛璎倒不急着拿药箱，得先弄清楚伤口在何处，为他止了血再说。 “你这是做什么？”夜景湛见她伸手去脱司尧臣的衣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身上都是血，加之马车里光线昏暗，奴婢看不到伤口在何处。”洛璎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抓得她手腕生疼。 夜景湛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来，马车里忽而亮堂了不少。 他亲自脱了司尧臣的衣衫，伤在胸口处，是一处剑伤。 “剑上有毒，所以伤口才一直无法愈合。”洛璎看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血，放到了舌尖。 “你这是做什么？”夜景湛怒道。 “验毒。只有分辨出他中的是什么毒，才好用药。”洛璎依旧不知道他生气的点。 “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吗？你师父难道没有教你别的法子？你给人看病的时候都这样？”夜景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洛璎淡淡扫了他一眼，“这是最快的法子。王爷难道不想让司大人赶快好起来吗？” “以后不许再用这法子！”夜景湛不想她与旁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第38章 还人情 洛璎懒得与他争辩，只说：“奴婢知道了。” 夜景湛的怒意这才消散了些，“本王是嫌你脏。” 洛璎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双手，的确很脏。 她从药箱里拿出针线来，“烦请王爷将夜明珠拿近些，奴婢要缝合司大人的伤口。” 针线穿过皮肉，狰狞的伤口被一点点缝合起来。 “不知王爷打算将司大人安置在何处？他身上的毒还得几日才能解开，奴婢需要在他身边照顾。”洛璎被这马车里的血腥味熏得头疼，掀开帘子透了口气。 “你只管将解毒的方子拿出来就是，本王自会让人照顾他，用不着你。蕴儿这几日身子不适，还得你时时刻刻盯着。”夜景湛自然不会让她到司尧臣身边照顾。 “奴婢只是想让司大人少受些苦，以银针逼出体内毒血，能让他好得更快。还请王爷给奴婢三日，一日半个时辰的时间，到司大人身边照顾。” 洛璎不想继续欠着司尧臣人情，便想用这样的方式还了。 但这话听在夜景湛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味道。 “什么时候侯府的庶子也能入你的眼了？你还真是半点也耐不住寂寞，该不会是那晚你与他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吧？”他用狎昵的语气说道。 洛璎抓着帘子的手蓦地收紧，“王爷诋毁奴婢没有关系，但请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既然害怕玷污司尧臣的名声，以后就离他远一点，免得让人觉得晦气。”夜景湛冷声道。 “等解开了司大人身上的毒，奴婢以后见了他一定会绕着走。”等她与司尧臣两清，也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本王会将他安置在乌衣巷，准许你每日去半个时辰，为他施针解毒。若是三日后他身上的毒还未能解开，本王拿你是问！”夜景湛说罢，示意她可以走了。 洛璎暗自吐出一口浊气，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夜幕降临，寒意侵袭。 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司大人若是出现发烧的情况，还请王爷差人告知。奴婢先告退了。” 洛璎回到主院，发现立冬竟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是洛侧妃让你来的？” 立冬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来的。没人瞧见。” 洛璎看了看四周，将她带到了另一边更为隐蔽的地方，“你来找我，可是为了药膏的事？” 立冬额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你先前和我说，最关心我额头上这道伤的人，有可能是要害我的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伤，“也许，是因为我说过药膏是你给的，娘娘才会关心我，对不对？” “这我就不知道了。原本也只是猜测而已。”洛璎只负责在她心里扔下怀疑的种子。 至于要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 “我不相信她会这样对我。明明是她救下的我，怎么可能会在我的药膏里下毒呢？”立冬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摩挲着手背上某处地方。 洛璎忍不住将她的手拽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道宛如火烧的瘢痕。 “你……你将那有毒的药膏用在了手上？” 立冬咬着嘴唇，眼中泛着泪光，“我只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毒药。” 哪知道才抹上去没多久，手指和手背就开始红肿溃烂。 尽管她很快就用洛璎给她的药膏医治，但还是形成了难看的瘢痕。 “我不敢想，要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把药膏抹在了脸上，如今会是什么样子。”立冬浑身发颤，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掉。 “亏得我那时候与你多说了两句，否则你这小脸可就……”洛璎看着她，露出了怜悯的神情。 立冬一听她这么说，更加后怕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得装作不知道了。就当作这件事不曾发生。”洛璎叹了口气，“不然你还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立冬自然没有那样大胆的想法，但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人要害她，她就坐立难安。 “你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这件事便算过去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提起，你就和从前一样过日子就成。”洛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头。 “那……那我先回去了。要是离开太久，会被发现的。”立冬到这里来，仿佛只是为了寻找慰藉。 “好，你快回去吧。”而洛璎看似在开解她，实际上却是为了将那根刺埋得更深。 以后拔出来的时候才会更痛。 洛璎偷偷溜进药园，将白日里就已经准备好的药拿上，在夜色的掩映下，往王府最为隐秘的地方走去。 寒池在地下的密室之中，沉重的石门方才打开一个缝儿，就有丝丝凉意从里面涌了出来。 墙上镶嵌着的几颗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照着那一汪池水有如被月色填满了一般。 洛璎将药放在寒池边，才将一身的衣衫脱下，就听到了石门重新开启的声音。 她慌里慌张地想要将衣服重新穿上，就看到夜景湛走了进来。 “王爷是怕奴婢会说谎，所以才特意来这一趟？”洛璎想不出他出现在这里还能有别的什么理由。 夜景湛大步走到她身边，眸光盯着她未着寸缕的身子。 莹白的肌肤，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诱人。 夜景湛喉头一紧，正要更进一步，目光却被她身上的坠子吸引。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东西。是哪个野男人送你的？看着实在是碍眼。” 他走过去，将那坠子拿在手上，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坠子。 “若是本王没猜错，这便是炎石吧？”夜景湛声音渐冷，“你有这样好的东西，却不拿出来给蕴儿用，眼睁睁看着她被寒毒折磨，真真是自私又狠毒！” 说罢，他用力一拽，细细的银链被硬生生拽断，炎石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洛璎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踉跄后退两步，摔在了寒池里。 第39章 你就是 冰冷的池水让洛璎浑身一哆嗦。 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端起池边的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渣没有过滤干净，喝到最后她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嘴角还染上了一抹血，染红了苍白的唇色。 “原来蕴儿受的苦比本王看到的还要多。”夜景湛看着她，却并非是真的在看她。 洛璎扶着池沿，用冰冷的池水麻痹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意。 明明是泡在冷水里，额头上却浮现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了水面上，荡起小小的涟漪。 “奴婢如此痛苦，可有让王爷心里好受些？”洛璎声音嘶哑，不仔细听都分辨不清她说了什么。 “你以为你现在受的苦，能抵得过本王在过去的五年里所受的痛？不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夜景湛怒不可遏。 洛璎曾用手一寸寸抚过他身上的伤，又怎会不知他所受的痛？ “只要王爷放过琳琅，奴婢任凭王爷处置。”可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孽种！她到底是你与谁所生，叫你这般心心念念？”夜景湛想知道答案，又不想。 看到洛璎微微张开的嘴唇，他心头紧张到了极点。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夜景湛当即将她从寒池里捞了出来，用自己的衣裳裹住。 怀中人瑟瑟发抖，嘴唇冻得乌紫。 夜景湛将刚刚从她那里拿来的炎石，重新放回到她的心口处。 但她依旧没有醒来。 夜景湛只得将人带出密室，往主院走去。 路上，他忽然听到怀中人喊了一声“阿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阿湛……不要、不要离开我。我……我错了！”洛璎一双手胡乱挥舞，一只手被夜景湛握住，方才停了下来。 “你当真知道错了吗？”夜景湛并不觉得，“你这般恶毒的人，哪里会知道错？” 他将人扔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动作并不见半点温柔。 洛璎并未醒来，不知又陷入到了什么样的梦境里，大声苦苦哀求：“师父，就算只有用这样的法子才能解毒，我……我也愿意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求求你，求求你，教我解毒的法子吧！” 她颤动的眼睫下滚落了一滴泪。 “在梦里都还心心念念别的男人，你可真是半点也没让本王失望！”夜景湛将炎石拿在手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洛璎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吐了一口血。 这身子越发不行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见琳琅的时候。 翌日一早，洛璎就起来准备好了汤药，放在食盒里头，拎着到了乌衣巷。 巷子中间有一处小院，清幽宁静，最适合养病。 司尧臣就被安置在这里。 洛璎推开院门，与里头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径直到了屋里。 司尧臣已经醒来，桌边还放着半碗没喝完的粥。 “是你救了我？”司尧臣见着她，很是惊讶。 “不然还有谁能救你？”洛璎将食盒里的药端出来，递给他，“趁热喝了。” 司尧臣倒是没有半点犹豫，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他正要道谢，才张嘴，就被塞了一颗蜜饯，差点噎住。 “我一个大男人，喝药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司尧臣哭笑不得。 倒是头一遭有人在他喝药的时候怕他会觉得苦。 “大男人又怎么了？难道药到了你嘴里就会变甜了不成？”洛璎将药碗拿过去，放到一边，而后伸手就要脱他的衣服。 司尧臣神情紧张地将双手捂在身前，说话的声音难得结巴，“你、你要做什么？” 洛璎被他这反应逗笑了，“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查看你的伤口。剑上有毒，我得看你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既然你不让我动手，你自己脱也成。” 司尧臣见她这般坦然，倒是显得他自己胡思乱想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衣衫掀开，只将伤口的位置露出来，“看……看吧。” 司尧臣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薄红，看起来俨然像是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洛璎先前遇着他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的脸皮会这样薄，不打算再逗他，“你倒是命大，要是那一剑再偏上那么一点，你可就不会在这里了。” 司尧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们不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才会在剑上抹上毒药吗？只是没有想到我能遇见你这样厉害的大夫。” “我这就算是还你的人情了。”洛璎听到门外有动静，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就看到了夜景湛那双结了冰霜的眸子。 “奴婢正要给司大人施针。”洛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 夜景湛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洛璎原本想让他挪开些，但又怕会惹恼了他，只能凭着经验，将那三枚银针扎到了司尧臣的手背上。 “本王与尧臣还有话要说，你施完针就快些出去。”夜景湛看着他们在一起的画面，着实碍眼。 洛璎倒是不紧不慢地又往司尧臣的另一只手上扎了三针，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递给了他。 司尧臣正疑惑，就感觉到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接过手帕来，吐出了一口毒血。 黑如墨的毒血在手帕上晕染开来。 洛璎想将手帕拿去扔了，司尧臣却摇了摇头，将手帕叠好放在了枕边。 夜景湛看到这一幕，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奴婢告退。”洛璎见气氛不太对，只当是他二人有什么机密的事要说，对着夜景湛福了福身，转身退出了房间。 司尧臣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的失神，而后蓦地问了一句：“王爷之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夜景湛被他问得一怔，“什么话？” 司尧臣踟躇半晌，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小心：“就是……将她赏给属下的话。” “一个药奴而已，你要给你就是了……” “多谢王爷。” 夜景湛的话还没有说完，司尧臣就已经道了谢。 他的手轻轻落在枕边的手帕上，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40章 救人 洛璎想到有两味药快用完了，特意去了一趟药铺。 从药铺出来，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得搜仔细些，别让这些个下贱的人把相府的东西偷走了！” 她抬眼看去，发现孙姨娘正揪着几个人搜身。 说是搜身，实际上却是快要将衣裳裤子都给脱光了。 洛璎不打算管相府的闲事，可偏偏那几个被羞辱的，是栖云院的人。 栖云院是她娘住的院子，除了春兰，里头拢共就只有这四个人。 宋嬷嬷和刘嬷嬷是她娘的陪嫁丫鬟，而紫晴跟紫月则是她身边的人。 当初她嫁入东宫的时候，太子不允许她带人去，于是留在了相府。 “本宫当是谁在这外头喧闹，原来是相府的人。” 洛璎正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替她们几人解围，夜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孙姨娘自是认得太子的，当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妾身教训府上的家贼，未曾想惊扰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本宫倒是不知道，相府教训人是这么个教训法。要是有确凿的证据倒也罢了，要是没有证据，却这般轻贱羞辱他人，让人如何看待相府，看待洛相？”夜晟声音不小，吸引了更多看客前来。 孙姨娘原本就只是想要羞辱吉氏身边的人，哪里能有什么证据？ “她们先前在相府的时候手脚不干净，所以才会将她们撵出来。这搜身之事，该在她们离开相府的时候进行，是妾身欠考虑，这就将她们放走。” 几人得了自由，跪在地上对着太子磕了头以示感谢，而后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匆匆走了。 夜晟看向方才的药铺，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那小丫鬟的身影。 洛璎跟在几人身后，到了一处乞丐聚集之地。 看样子，她们是打算在这里歇脚。 可几个女子停留在这样的地方，不等于是进了羊入虎口？ 正想着，就已经有几个乞丐走上前来，意图对她们动手动脚。 “滚开！” 洛璎走过去，挡在几人身前，亮出了手中的匕首。 “哟，老天爷今儿个待我们可真是好，知道四个不够分，还多送来一个。虽说丑了点儿，但这身材可是一等一的……” 乞丐话还没有说完，洛璎手中的银针就已经扎到了他身上。 只一针，就能让他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办法行这样的龌龊事。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乞丐大惊失色，“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洛璎勾起嘴角，“一点小小的教训。” “你这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乞丐抡起拳头就要打人，可还没碰到洛璎，浑身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后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是巫女！救命，救命啊！” 剩下的乞丐看到这情形，都被吓得屁滚尿流，连看都不敢多看洛璎一眼，就逃走了。 “你……你是巫女？”紫晴还是没改掉一紧张说话就结巴的毛病。 “就算是吧。”洛璎并没有反驳，“你们住在这里不安全，我带你们找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 “我们与姑娘素不相识，姑娘为何要帮我们？”宋嬷嬷算是几人里最为警惕的那个，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怕有什么陷阱在前头等着。 “洛璎曾救过我，她离开之前，曾嘱托我照顾好她身边的人。先前相府主母被诬陷下毒，便是我将洛彦林救了回来。而今你们出了事，我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洛璎无法说出自己的身份，就只能编造一个能让她们信任的身份。 “原来是你救了三少爷！要不是你，夫人可就要蒙受这不白之冤了！”紫月抓着她的手，满是感激。 “既是答应的事，就自然要做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洛璎身上也没有多少余钱，只能勉强租下一个破旧的院子让她们暂时容身。 几人被从相府赶出来的时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就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 洛璎将身上所有的碎银都给了她们，连带着还将头上的银簪也给了她们。 “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拿你的银子已经是受之有愧了，哪里还能要这簪子？”宋嬷嬷赶紧将银簪插回到了她的发髻里。 洛璎却将银簪拿下来，放到了她手上，“我在晋王府里当差，不愁吃穿。倒是你们，要在这外头过日子，难免会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到时候将这银簪拿去当了，也好换点碎银来用。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等得了空，我就来看你们。” 眼下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她在王府领的那点月钱，根本就不够养活这四个人的。 还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洛璎一路想着赚钱的法子，全然没注意到已经走到了主院门口。 她才想起今儿个还没给洛芷蕴准备汤药，正要往药园去，却被一只手拽到了暗处。 鼻尖嗅到了那熟悉的清香，她才定下心来。 “奴婢见过王爷。” “去哪儿了？” 夜景湛声音冰凉，尤其是看到她凌乱的发丝，眼神更暗了几分。 “奴婢去买药了。”洛璎将手中的药材往他面前举了举。 “买药需要这么长时间？”夜景湛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头顶，“你的簪子去哪儿了？” “奴婢……啊！”洛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抱到了书房。 夜景湛将她扔到地上，她的后背撞到了桌角，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吧，去哪里见野男人了，竟连头上的簪子也弄丢了！”夜景湛俯身捏着她的下巴，看到她抗拒的眼神，心中更是来气，“怎么，他能碰你，本王碰不得？本王倒是要看看，他都碰了你哪里！” 洛璎想要将人推开，无奈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他撕扯掉身上的衣裳，检查她每一寸肌肤。 这种屈辱的感觉让她止不住落下泪来。 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她身上划过，夜景湛忽而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清晰的齿痕。 如同野兽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让人知道，这是他的所有物。 第41章 故意刁难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洛璎差点喊出声来，但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夜景湛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毫不怜惜，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不知多少痕迹，到最后，洛璎觉得自己宛如一只濒死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偏偏在这时候，寒毒发作了。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穿上衣服，却发现那身衣服已经被夜景湛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尽管书房距离她的房间并不算远，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她将地上的碎布捡起来，勉强能将身上遮住，抬脚正要往外走，却因为脚步发虚，踉跄后退了几步。 正巧跌入夜景湛怀中。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这个热源，她整个人不自主地往夜景湛身上贴了贴。 “怎么，难道本王没能满足你？你倒真是下贱，方才还是一副屈辱的模样，这会儿倒是自己贴上来了。”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 洛璎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咽下喉头那一股腥甜。 “奴婢寒毒发作，才有此逾越之举，还请王爷恕罪。”洛璎再次用碎布将自己裹好，将药材从地上捡了起来。 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夜景湛道：“本王已将你赏赐给了司尧臣。” “啪嗒”。刚刚才捡起来的药材再次掉到了地上。 洛璎知道夜景湛恨她，但她没有想到，他能恨到这样的地步，将她送给另一个男人！ “若是奴婢跟了司大人，王爷还会否兑现先前的承诺？” 至少司尧臣不会这样待她，说不定还愿意拿出银两来，让她接济宋嬷嬷几人。 夜景湛以为她会拒绝，却不料她竟真的愿意。 他蓦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书柜上，冷笑道：“你倒真是来者不拒。他肯要你，不过是以为你只是王府的药奴。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有多下贱，只怕是躲着你都来不及。” “为奴为婢，也不需要多干净的身子。再说，司大人或许只是觉得奴婢可怜，想要带奴婢离开王府，并非是对奴婢有什么心思。”洛璎想到那个被自己调侃了两句就红了脸的人，眼中的冰霜都融化了些。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夜景湛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在你眼里倒是高风亮节。不如这样，明日你再去送药的时候，让他看看你身上的痕迹，再问问他，还要不要你？” “王爷想要羞辱奴婢，何必要将司大人拉扯进来？”洛璎自然做不出那自取其辱的事来。 哪怕司尧臣出于同情还是要她，她在他身边，又要如何自处？ “你倒是心疼他。可惜，你这样的贱人，配不上他！”夜景湛将她推到书桌上。 洛璎已然没有力气反抗，只能偏过头去，不看他那漠然的神情。 哪知道眼角正巧瞥见了书桌上的一封密信，隐约看到了“吉太傅”几个字。 洛璎心中大骇，正要问夜景湛是不是要对付她外公，身上的剧痛却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没撑到最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她浑身痛得不行，连起身都困难。 她嘴里是那股熟悉的苦涩味道。 夜景湛这人着实够严谨，哪怕她晕过去了，还不忘往她嘴里喂上一颗避子药。 洛璎喝了几口早已凉透的茶水，草草地将身上清洗一番，就强撑着身子到了药园，拿了三个药罐子出来，同时煎药。 洛芷蕴的药最先煎好，她拿碗盛了，送到了依兰院。 本想交给立冬就走，可人非得让她送进去。 “昨日为何不曾来？”洛芷蕴伸手去端那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却不小心失了手，将药给打翻了。 药汁淋了洛璎一手，瞬间就红了。 年嬷嬷走过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这么烫的药你也敢端来给娘娘喝，你安的是什么心？” 得，被烫到反而成她的错了。 “奴婢昨日有事耽误了，方才没有来送药。以后奴婢会将药晾一晾再端过来，还请娘娘恕罪。”洛璎没有半点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恭恭敬敬地认错。 她垂下脑袋的瞬间，洛芷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即便她与夜景湛并未有过那般亲密的时候，却也认得那是什么。 “药洒了，还不快去再煎一碗送过来？”年嬷嬷一把将她拽起来，推到了门外。 若不是立冬恰好在外头站着，扶了她一把，只怕她会摔得恨难看。 待到人走后，洛芷蕴眼底的怒意才显露出来，“嬷嬷可有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你说，她昨日究竟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昨晚娘娘说身子不适，让奴婢到主院去请王爷过来，奴婢去了两次，徐公公都说王爷不在。问起洛璎，也说她不在。可王爷并没有出府，洛璎也是有人看着回来了的。她用那样一张脸，为何能勾得了王爷？” 年嬷嬷前后两次去主院，中间隔了半个时辰，能让王爷在她身上待上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她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嬷嬷难道不觉得，她的背影看着，很像一个人吗？”洛芷蕴越看她的背影，越觉得熟悉。 简直可以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娘娘说的，莫非是前太子妃？”年嬷嬷被她这么一点，恍然大悟，“难怪王爷会要她……” 洛芷蕴瞪了她一眼，涂了蔻丹的指甲默默收紧，“将她留在王府，太危险了。就怕王爷哪一日就对她认了真，纵然我成了王妃，又有何用？” “其实，娘娘想要除掉她，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她将解药拿来的时候……” 房里的人说话声音渐小，立冬没能听个真切。 她心跳如雷，差一点就猜到了一旁的枯枝。 洛璎对她有恩，她一定要想办法提醒她才是！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洛璎拖着疲惫的身子，端着药回到了依兰院。 “这汤药这般凉，怕是没有药效了，再去重新煎一碗来！”年嬷嬷倒掉了那碗汤药。 洛璎自然能看出来她们是有意为难，却也没有办法，转身再次往药园走去。 不过这次，她身后跟了一个人。 第42章 牵扯 洛璎特意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立冬，有什么事吗？” 立冬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落儿姐姐，我方才听到洛侧妃和年嬷嬷商量着要对付你，你可得小心一点。” 洛璎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里一暖，“你放心，我会小心的。你快回去吧，别让她们发现你来找我了。” 立冬走后，洛璎在原处站了许久，决定以后不再利用她。 又一个半时辰过去，洛璎再次端着药出现在依兰院，立冬想要将药接过去，好让她离开，她却摇了摇头，“你要是把我放走了，她们就该找你的麻烦了。还是我来吧。” 她端着药进去，发现洛芷蕴并不在里头。 “你来得太迟了，娘娘已经睡下了。明日送药的时候，可要将今日这些规矩都记住。”年嬷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别以为王爷当真看得上你，你不过是王爷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洛璎并不在意她的嘲讽，反而还回了句：“谨记嬷嬷教诲。” 噎得年嬷嬷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到药园里拿了司尧臣的药，去了乌衣巷。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司尧臣见了她，满脸欣喜，声音还带着几分委屈。 “有事耽搁了。”洛璎将药拿给他，又拿出蜜饯放到了他手边，“司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落儿姑娘医术高超，我自然是好得多了。”司尧臣哪怕喝药的时候，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发现她的脸颊有些肿，他将药碗放下，连蜜饯都没吃，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受伤的地方，“你挨打了？” 洛璎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当下人的，挨打不是常有的事么？” 她将桌上的烛台移得近了些，拿出银针来，准备为他施针。 司尧臣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疼惜道：“你的手又是怎么了？你不像是会不小心烫伤自己的人，是有人故意为之？” 洛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奴婢的事，与司大人无关。” 司尧臣一听这话便急了，“怎么无关？你可知道，王爷他已经将你……” “司大人当真喜欢奴婢吗？”洛璎看向他的眼睛，从里头窥见了一丝心虚。 “我只是觉得，你留在王府，太委屈了。这才一日，你身上就添了这么多伤，脸色也更白了。比起我来，你倒是更像病人。”面对她的目光，司尧臣竟发现自己无法说谎。 “所以，司大人只是想救奴婢？那倒是不必了。奴婢到王爷身边，是出于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司大人无需担心。”洛璎借着烛火的光，为他扎针。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你若是想离开王府，可随时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司尧臣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下来。 如昨日那般，六枚银针扎下去，他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明日再扎上几针，司大人体内的余毒就能清理干净了。”洛璎收拾好东西，正要起身，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奴婢有个姐姐在吉太傅府上当差，听说他们那里人心惶惶，似是要出什么大事，不知司大人可知道是什么情况？” “皇上在查一桩贪腐案，吉太傅与之有牵连。但这牵连有多深，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吉太傅根基深厚，想要脱身并非难事。”司尧臣对她似乎并不设防，轻易就将她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根基再深厚，心术不正，也会有倾倒的那日。”洛璎一直都知道她外公算不得什么好人，会有这样的结局也是预料中的事。 可若是吉家垮台，她娘亲失去了靠山，铁定会被洛青休弃，要早做打算才是。 “这倒是实话。你若实在担心你姐姐，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让她离开吉府。”司尧臣见她眼中满是担忧，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姐姐。 “不劳烦司大人，奴婢会自己想法子的。司大人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洛璎回到王府，就去了寒池。 石门才打开，她就看到了夜景湛。 “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跟司尧臣打听吉家的事。本王之前还真是高看了他，那般拙劣的谎言，他都没能识破，反而还将实情告知于你。” 听着他冰冷的语气，洛璎方才知道，那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是奴婢诓骗了司大人，司大人同情奴婢，所以才将实情说出来的。而且，这在京城之中，应该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她被困于方寸之间，才不晓得外头的事。 “你打听此事，难道不是想帮他一把？怎么说吉太傅也是你外公，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抄家。不过，你最好给本王安分点，若是让本王发现你与吉府有什么往来，可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夜景湛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洛璎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当真是连半点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她。 她在寒池里泡了半个多时辰，正打算起来，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了石门外有一片衣角。 等她再仔细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洛璎强撑着往回走，还没回到主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却没见着人影。 她不由从衣袖里抽出了匕首，加快了脚步。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她面前，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犬吠。 一只狗从一旁的灌木丛里跳出来，扑在了她身上。 眼看着尖利的犬牙就要咬到她，洛璎只能抽出匕首，刺向它的咽喉。 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 那只狗发出了两声悲鸣，就倒在了地上。 洛璎还没能将气喘匀，就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天哪天哪！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抬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个全然陌生的人，之前不曾在晋王府里出现过。 但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皇宫里的内侍，且地位不低。 看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想来那只狗比他的地位还要高。 第43章 死定了 洛璎正想着，就听到那太监骂了一句：“你这该死的贱婢，竟然敢对太后的爱犬下毒手！” 太后爱犬？ 她倒是记得太后有一爱犬，通体雪白，名为雪团，与眼前这只狗颇为相似。 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奴婢并不知道这是太后的爱犬。”洛璎低着头，心中有所思量。 喜公公大怒，明摆着不会息事宁人：“你个贱婢，咱家看你就是故意的，随我去和王爷讨个说法！” 洛璎擦了擦眼睛上的血，这才看清太监的样貌。 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喜公公，怪不得说话这般不讲道理。 “雪团可是太后爱宠，如今死在你这贱婢手中，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喜公公伸长了脖子，忽而面上一喜。 洛璎抬眼看过去，发现夜景湛正往这边来，徐绶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灯笼。 “发生了何事？”夜景湛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雪团，眉头一皱，他猜到喜公公会在晋王府生出事端，但没想到这般会挑人。 喜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王爷！这贱婢杀了雪团，这要奴才怎么跟太后交代啊！” 他的嗓门原本就又尖又细，声音一大，刺得人耳朵生疼。 这下大半个王府应该都被他给吵醒了。 “既是她杀了雪团，自然得用她来平息太后的怒火。你带她入宫禀明情况，任凭太后处置便是。”夜景湛语气漠然。 洛璎对上喜公公得意的眼神，正要开口，凑热闹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洛芷蕴披着衣服走过来，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吓得立刻钻到了夜景湛的怀里，“那……那是雪团？” 夜景湛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声道：“把眼睛闭上，别看。” “到底是什么人对雪团下此毒手？雪团这般温顺听话，怎会有人舍得杀了它？”洛芷蕴声音哽咽，一双泪眼更是惹人心疼。 洛璎在心头冷笑一声，原来主谋在这儿呢！ 她开口解释：“是这只狗先袭击奴婢，奴婢才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年嬷嬷打断：“你胡说！白日里雪团与娘娘玩耍了许久，它可通人性了，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袭击人的事来。定是你看上了它身上的金坠子，想要抢过来，这才下了狠手。” 连作案动机都为她想好了，当真是用心良苦。 “嬷嬷不信它会袭击人？”洛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如此，那就让嬷嬷见识见识好了。” 她将刺入雪团身上的银针拔了出来，站起来快速往后退，还不忘拽上徐绶一把。 徐绶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不由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公公马上就会知道了。”洛璎话音才落，只见方才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雪团很快立了起来，呲着牙冲向了年嬷嬷。 年嬷嬷吓得惊声尖叫，赶忙躲到了喜公公身后，抓着喜公公不肯撒手。 夜景湛则将洛芷蕴带去了一边，紧紧护在怀里。 雪团将喜公公扑倒在地，眼见着就要咬上他的颈侧，一张网从天而降，将雪团困在了里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徐绶有点惊讶。 洛璎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我可没有说过它死了。” “那这血……” “是我的。”洛璎当时的确动了杀心，但她看到了雪团身上的金坠子，猜测它的身份不一般。 要是杀了它，只怕会惹来麻烦。 所以她才会选择先用银针将它控制住，在这过程中，她手中的匕首不小心割伤了自己，才有了那血腥的场面。 “就算嬷嬷说的话你不爱听，也不该这样做！方才要不是清风及时制住了它，只怕是已经闹出人命来了。喜公公怎么说也是太后身边的人，你可有为阿湛考虑过？”洛芷蕴泪光盈盈地斥责道。 夜景湛也未曾料到洛璎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冷冷看着她如何收场。 “若是奴婢不这样做，只怕不会有人相信奴婢的说法。而且，雪团是中了毒才会发狂，眼下距离它中毒已有一段时间，它体内的毒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方才就算没有被网住，也不会真的伤害喜公公。” 洛璎可是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个时机，可以给他们一点教训，又不至于真的见血。 哪知道会被清风横插一脚。 洛璎走到网兜前，将雪团从里面放了出来，一只手轻抚它的脑袋，另一只手则在它身上扎了两针。 雪团吐了几个肉丸子出来，慢慢恢复了先前的生机。 它仿佛知道洛璎是救了它的人，对着她不停地摇尾巴，还往她身上蹭。 “好了好了别闹了，现在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洛璎问得认真，雪团歪着脑袋的样子好似也在思考。 喜公公吓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紧张得不行。 洛芷蕴跟年嬷嬷眼中也透着慌张。 洛璎噗嗤一笑，“你们好像当真了。它只是一条狗而已，哪里能知道是谁给它下的毒？” 那几人这才知道是被她给耍了，恼怒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洛璎将雪团带到了喜公公面前，笑着说道：“喜公公，看来雪团养在晋王府并不安全。还请你秉明太后，为它另寻个去处吧。” 喜公公咬牙切齿地带着雪团离开了。 “蕴儿，快回去歇着吧。”夜景湛为洛芷蕴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阿湛能不能陪陪我？我……我有些怕。”洛芷蕴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发颤，似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好。我陪你。”夜景湛一把将她抱起来，快步往依兰院去了。 没有多看洛璎一眼。 洛璎回到房里，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想要躺下休息，闭上眼看到的却是夜景湛抱着洛芷蕴离开的场景。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书房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灯光。 夜景湛看来今夜是要在依兰院歇下了。 过了许久，洛璎正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忽然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第44章 委屈也受着 门口的人影，尽管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洛璎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你胆子倒是不小，可知道喜公公要是死在王府，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夜景湛声音冰冷。 月色被他挡住，洛璎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知道他肯定是生气了。 先前他只顾着怀中的温香软玉，没顾得上骂她，所以这会儿特意过来解气。 “奴婢动手之前，已经仔细算过，不会出错。”她明明算得分毫不差，就算清风不出现也不会有问题。 “本王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以为本王出了事，你就能见到夜琳琅了吗？”夜景湛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洛璎一听到“夜琳琅”三个字，心里就乱了，“王爷误会了，奴婢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 “只是觉得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所以想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对吧？”夜景湛冷笑一声，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幽冷，“不要忘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你早就不在东宫，也不再是太子妃了。在王府里，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你都给本王受着！” “奴婢记住了。”洛璎低垂着眼眸，不再辩解一句。 “蕴儿的身子如何了？”夜景湛换了个口吻。 洛璎心中苦涩，回道：“王爷已将炎石给了洛侧妃，无需再用药压制体内的寒气，只需在用膳时多进补即可。” “那样正好，药太苦，喝着难受。明日起就不用再往依兰院送药了。”夜景湛说完便走了。 洛璎松了口气，她只希望自己能安然度过这一年的时间。 然后带着琳琅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第二日一大早，洛璎就到了乌衣巷，她为司尧臣施了针，将药放在床头就走了。 如今多了好几个人要养，王府给的月钱远远不够，只得自己想办法。 洛璎在一个药铺旁边支了个为人看诊的小摊，想借此赚些银两。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有人在她面前坐下。 让她没想到的是，来看诊的竟是夜晟！ 洛璎当然要装作不认识他，“不知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夜晟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不知是谁家的马车撞了人，一个妇人抱着自己浑身是血的孩子，哭得格外悲恸。 马车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夫气焰格外嚣张，“还不快滚开，否则我可要直接过去了！” 洛璎抬眼看过去，发现那是安国公府的马车。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不能动！”洛璎见妇人要抱着孩子离开，大声喊了一句。 “他伤得很重，你要是贸然挪动他，会加重他的伤情。”她快步走过去，将手中的药箱放到了一旁，“我是大夫，可否让我看看？” 妇人一听她说是大夫，眼中顿时有了希望，“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说完，她还要磕头。 洛璎立刻伸出手去拦住了她，“让我先看看他的伤。” “我说，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车夫眼见着面前又多了个挡道的，不耐烦地让马儿往前走了几步，几乎都要走到几人面前了，“趁着爷现在好说话，快滚一边儿去！” “安国公府的下人平日里便是这般仗势欺人的？” 洛璎正要发火，就听到了夜晟的声音。 他站在洛璎身后，看着车夫，眸光冰冷。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爷是安国公府的人，还不赶紧滚远些？”车夫平日里横惯了，哪怕他面前站着的人看起来并不好惹，他也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还在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过去！”马车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洛璎一听这声音就恼了，马车上的竟然真的是永嘉县主！ “县主别生气，奴才这就过去。”车夫狗腿地回了一句，抓起了缰绳。 眼见着车夫就要驾着马车撞向洛璎几人，夜晟忽然跳上马车，一脚将车夫踹了下去。 见此情形，在场的人不由欢呼起来。 洛璎也觉得格外解气。 要不是她面前还有个人得救，她现在肯定会上去在那车夫身上补上一脚，踢得他下半辈子无法自理。 “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动本县主……”永嘉县主怒气冲冲地将帘子掀开，看到眼前的人，倒也没有太害怕，只是极不情愿地喊了声：“太子殿下。” 夜晟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到了洛璎身边。 她已经用银针为男孩止了血，正在包扎伤口，“还好肋骨的伤不算太重，休养百日就能痊愈。至于这外伤，过个三五日应该也能结痂了。” “要不是遇上恩人，只怕是今天我们母子都要死在这里了。”妇人说着，又要磕头。 洛璎只得再次拦住她，“我原本就是大夫，遇上这样的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快些带他回去吧，最近都不要再到这里来了。那马车里的是永嘉县主，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 即便离开京城多年，永嘉县主在京城依旧臭名昭著。 妇人一听到她的名字，慌忙抱着自己的孩子就要走。 “毕竟是你的马车伤了人，永嘉县主不该有所表示吗？”夜晟的话音才落，马车里就扔了几锭银子出来，险些砸在洛璎身上。 洛璎将那几锭银子捡起来，塞给了妇人，“这是永嘉县主赔给你的，拿着吧。孩子养伤需要不少银子呢。” 妇人原本想将多半银子拿给洛璎，可她不要。 想着自己的确有难处，妇人千恩万谢之后，将银子收下，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洛璎药箱回到了她的小摊，到一旁的药铺里洗了个手。 她先前就已经和药铺的伙计商量好了，她问诊之后，会让病人到他们铺子里去抓药，从中再赚取一点钱，所以伙计见她进门也没拦着。 待到她坐下来，发现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要不是有夜景湛护着她，她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夜晟对永嘉县主的态度颇为不满。 大抵是看在夜景湛的份儿上，才没有动她。 第45章 帮她说话 “我方才好像听到她喊了一声太子。”洛璎故意揭穿他的身份，希望他能就此消失在自己面前。 “自然是你听错了。我若是太子，她一个小小县主，怎敢如此对我？”哪知道他竟然不承认。 洛璎阴阳怪气道：“那就好。我可不想给太子治病，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要杀头的。” “怎么，你对自己的医术这般没有自信？”夜晟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桌子上。 “那倒不是。太子地位特殊，肯定有不少人想要害他，万一我给他治了病，他又被别人害了，我岂不是会变成替罪羊？”洛璎撇了撇嘴。 “你倒是挺聪明。”夜晟忍俊不禁，他许久没有真的笑过了。 尽管这小丫鬟长得不怎么样，但那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好，和那个人极为相似。 想来夜景湛也是看中了她这双眼睛，才会将她留在身边吧？ “公子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只是近日忧思过重，难以安眠，可吃些安神的药。”洛璎为他诊了脉，将药铺里的伙计喊出来，将药方说给了他。 药很快就抓好了，夜晟将药钱拿给伙计，又给了洛璎几粒碎银子。 洛璎眉心一皱，太子竟这般小气！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满，夜晟问道：“不够？” 洛璎想着他又不差钱，跟他多要点也无妨。 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夜景湛和洛芷蕴正往她这边走来。 沉玉和沉碧跟在他们后头，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看上去像是贺礼。 她忽而想起，今日是洛青的生辰。 他们应该是去相府参加生辰宴的。 洛芷蕴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夜景湛怀里，像是依附在他身上的藤蔓。 夜景湛也用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两个人亲密无间。 洛璎看得心头刺痛。 她原本想躲到药铺里去，又怕自己起身的动静太大，反而会被他们发现。 只得跟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了膝盖上。 夜晟也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躲到了一旁。 很快，夜景湛和洛芷蕴就走到了小摊附近。 “阿湛，我怎么瞧着那江湖游医有些像落儿？”洛芷蕴一早就看到了落儿，特意等离得近了，才与夜景湛说起。 夜景湛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小摊，被她这么一说，他才看过去，发现那的确是洛璎。 他眉心一皱，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 却被洛芷蕴给拦了下来，“阿湛，你这会儿过去，岂不是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晋王府的人？万一她今日在外看诊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是会将麻烦带到王府来。还是一会儿我让人给她带话，让她自觉回王府去吧。” “也好。。”夜景湛搂着洛芷蕴走了。 “人走了，别躲了。”夜晟见人走远了，提醒了一句。 洛璎这才将脑袋抬起来。 她隐约听到周遭的人在说夜景湛和洛芷蕴是如何相配，顺带着还骂了她这个前太子妃几句。 “洛璎可真是过街老鼠啊。”她自嘲地说了一句。 夜晟听到这话，却面露不悦，“别听他们胡说，要是没有洛璎，晋王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只可惜，她自己都不愿意解释，就更无人替她解释了。” 洛璎听到这话，错愕不已。 她全然没有想到，夜晟竟会帮她说话。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洛璎觉得好笑。 在东宫那几年，她可没有从夜晟这里听到过一句好话。 如今她“死”了，他倒是会说了。 “我……”夜晟全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太子有多厌恶他的太子妃，“我只是听别人说过。” 周遭那几个妇人越说越起劲，骂得也越来越难听。 夜晟似是听不下去了，说他还有事要忙，转身走了。 洛璎倒是毫不在意，心想着夜景湛没来找她的麻烦，应该是不在意或没发现。 所以她安心地重新开了张。 很快就来了一大堆要看诊的人。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并没有收那妇人的银子，所以被人当成了活菩萨。 来她这里看诊的皆是些穷苦之人，不但给不了诊金，甚至还得她倒贴钱买药。 “我说，你心善也得有个度，他们很显然是被人故意引到这里来的。”药铺的伙计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了她一句。 洛璎这才恍然。 就算真的有人将她看诊不收钱的事说出去，消息也不会传得这么快，哪里会在短时间内就这么多人到她这里来看诊？ 明摆着是有人在整她。 “今日就到这里。”洛璎收拾了药箱，站起身来正要走，却被人拦住了。 “你还没给我娘看呢，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就是啊，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对，再怎么你都得把我的病瞧了再走！” 洛璎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人善被人欺了。 洛璎坐下来，将装钱的盒子从药箱里拿出来，“诊金，一人一钱，先交钱，后看诊。” “你不是不收银子吗？”站在最前头的大娘喊道。 “之前是不收，但从现在开始收了，不给钱，就不看诊。”洛璎支着下巴，眼底满是嘲讽的笑意。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前头那些人你都不收钱，到我们这里却要收钱了。简直是……” “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京城里这么多医馆，这么多大夫，又不是只有我一人会看病。你若是觉得诊金贵了，不还可以去找别人吗？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占便宜？” 那大娘被洛璎说得面上一阵通红。 其他人见了她这态度，也只能走了。 乌泱泱的一片人很快就消失无踪，再也没人前来，洛璎只得收拾好东西，回了王府。 在寒池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才将浑身的痛意压下去。 回主院的时候，恰巧碰见夜景湛跟洛芷蕴从外头回来。 夜景湛似是多喝了两杯，脸上有几分醉意。 “阿湛，今晚你就陪着我，好不好？”洛芷蕴靠在他怀里，撒娇道。 第46章 跪着道歉 “我还有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好了，就去找你，好不好？”夜景湛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 洛芷蕴自然不信，娇嗔：“阿湛，你又骗我！” “蕴儿，听话。我的确有要紧的事。吉太傅的事正查到关键的地方，我今日已经分神不少，不想再耽误时间。”夜景湛揉了揉眉心。 洛芷蕴不情愿地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当然还是阿湛你的事更重要，我就不打扰你了。” 洛芷蕴离开之后，洛璎还以为夜景湛会回书房。 哪知道他居然径直走过来，将她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奴婢才从寒池出来，一身的寒气，王爷还是离奴婢远一点比较好。”洛璎看着他脸上的醉意，心中害怕。 他平日里待她就格外凶狠，喝了酒只怕更没有分寸。 “蕴儿派人喊你回府的时候，你不是厉害得很？这会儿知道怕了？”夜景湛眼眸中的怒气满满。 洛璎听得糊涂，“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这是要与本王装傻？”夜景湛钳住她的下巴，眼神冰冷刺骨、 洛璎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这下才明白，原来那时候夜景湛认出她了！ 之所以没有过来，并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洛芷蕴与他说会让人劝她回去。 可根本就没有人来！ 洛璎没想到会被洛芷蕴摆一道，只怕不管怎么解释，夜景湛也不会相信。 “奴婢不敢。”她咬了咬唇认错。 “不敢？本王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蕴儿为你担忧了半日，生怕你出了什么事，你可对得起她？明日一早，你就去依兰院跪着。她原谅了你，你才能起来。”夜景湛冷冰冰地甩开她，还不忘擦了擦手，就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洛璎的心中一阵刺痛，好像被钝器狠狠地撞击了好几下。 “以后，不准再出去为人看诊。”夜景湛命令道。 “不行！”洛璎脱口而出。 如果她不能为人看诊，就不能赚钱接济宋嬷嬷她们了。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对本王说这两个字吗？” 洛璎的态度自然激怒了夜景湛，他掐着她的脖子，目光狠厉，“本王现在这般待你，已经给足了你情面！” “奴婢知错。”洛璎有许多话哽在喉咙，最后说出来的不过这四个字。 “你当真知错了？” 夜景湛哪里相信她会这么快就认错，手上的动作又紧了些，洛璎的脸色逐渐变成酱红色。 “奴婢身为王府的药奴，的确不该出去为人看诊，若是出了问题，也会给王府惹来麻烦。”洛璎艰难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夜景湛说完，将她松开，去了书房。 洛璎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了些力气，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依兰院，跪在院子里。 “落儿姐姐，你跪在这里做什么？”立冬见了她，赶忙过来想要将她扶起。 “王爷让我跪的，你就别管了，做自己的事去吧。”洛璎将她打发走，看向面前的房间。 她能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洛芷蕴正在用早膳。 是丫鬟特意端到后面，从窗户递进去的。 只要这扇门不开，她就得一直在这里跪着。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洛璎有些撑不住了。 她想要稍微活动活动，可她才动一下，年嬷嬷就走了过来，重重地在她背上踢了一脚。 洛璎吃痛，倒在了地上。 年嬷嬷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拽了起来，“好好跪着，别乱动。” 夜景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奴婢见过王爷。”立冬见了他，赶紧喊了一声。 年嬷嬷这才放开洛璎，转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奴婢方才见她偷懒，所以才会提醒她好好跪着。” 夜景湛只是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道：“蕴儿还没起？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昨日相爷生辰，娘娘喝了点酒，所以还在睡。娘娘酒量一向小，每回喝点酒，第二日就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 年嬷嬷这说辞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听得洛璎想笑。 她与洛芷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倒是不知道她一沾酒就嗜睡。 “是吗？那就让她多休息吧，别打扰她。”夜景湛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在给洛璎机会，只要她开口，他就可以找个理由将她带走。 可她还是如之前一样，会认错，但不会求饶。 夜景湛见她是这般态度，也就没有再多停留，出了依兰院。 年嬷嬷看到人走了，立刻就回到了洛璎身边，取下头上簪子就要往她背上扎。 洛璎脑子里一片混沌，要不是立冬突然喊了一声，她只怕是来不及躲开。 可就算躲开了这一次又如何？ 夜景湛告诫过她，在王府里不管吃了什么亏都得忍着，她不能还手，总还有吃亏的时候。 洛璎感激地看了立冬一眼，立冬则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年嬷嬷肯定会想法子再次下手，特意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枚银针来，在指尖把玩。 银针散发着寒光，吓得年嬷嬷不敢再靠近。 日上三竿的时候，洛芷蕴终于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在这里跪着？”她走过来，一把扶起洛璎，“可是阿湛让你来的？” “王爷让奴婢来给娘娘道歉，要娘娘原谅了奴婢，奴婢才能起来。”洛璎说着，就又要跪下。 “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需要你这样道歉？阿湛也真是的。快过来坐下。”洛芷蕴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年嬷嬷，快去拿些茶点来。” 茶点很快就备好了。 洛芷蕴拿起一块点心喂到了她嘴边。 洛璎不得不吃下去。 这茶点从外观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里头却不知道放了什么，又腥又苦，洛璎差点吐了出来。 可她知道，要是当真吐了，就又让洛芷蕴抓着她的错处了。 她只得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那茶水也是又苦又涩，让她的舌头直发麻。 洛璎胃里翻涌得更厉害了，她掐着食指上的商阳穴，才将想吐的冲动压下去。 第47章 草菅人命 “奴婢还得为娘娘准备解毒用的药材，就先回去了。”洛璎艰难地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依兰院。 回到主院，她再也撑不住，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正想要休息，就看到林嬷嬷焦急的身影。 “王府门外来了几个人，抬着一具尸首，非说你昨天给治死了的。你快去看看吧！”林嬷嬷拽着她就往外走。 洛璎一怔，但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洛芷蕴还真是马不停蹄地给她找麻烦啊！ 她跟着林嬷嬷快步到了大门口，发现那个来闹事的，正是昨天那个想占便宜没占到的大娘。 “是她！就是她！昨日给我相公看病的人就是她！” “你说我昨日为你相公看诊，可有证据？我说了他是什么病，要用些什么药，药方在哪里，又是怎么交代你煎药的？”洛璎一脸淡定地问道。 大娘自然是一个也答不上来。 “我怎么能记得这么多？药方我昨天抓了药落在药铺里头了，怕是已经被他们给弄丢了。至于你用的药，药渣在这里，你自己看！” 大娘说罢，丢了一堆药渣在洛璎面前。 洛璎都不用看，只轻轻一闻，就闻出了不对。 她正要开口，就有人站出来说道：“这里头有两味药是不能一起用的，放在一起那可是比砒霜还毒。你哪里是什么大夫，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既然没有药方，为何不怀疑是药铺里的人抓错了药？不如把药铺里的人喊来一并对质。”洛璎依旧半点不慌。 大娘听到这话，却躺在地上痛哭起来：“我的相公，你死得好惨啊！你留下我一个人，可要我怎么活啊！” “落儿，发生了何事？”洛芷蕴从王府里走出来，抓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昨日在街上义诊，哪知道今日却有人来闹事，说奴婢将她的相公治死了。可奴婢昨日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丈夫，她也拿不出药方来，只有这药渣当证据。” 她昨日那行为，说是义诊也没错，毕竟从头到尾只有夜晟一人给了诊金。 “你若是当真觉得委屈，不如我陪你一道去衙门。孰是孰非，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公正的决断。”洛芷蕴说完，就要带她往衙门去。 洛璎哪里会不知道，要真到了衙门那方寸之地，有理也会变没理，只能任由他们给自己定罪。 “奴婢没错，为何要去衙门？”她轻轻推开洛芷蕴抓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有用半点力度，洛芷蕴却摔在了地上。 正纳闷，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你做什么？” 原来是夜景湛来了。 “不怪她，是我自己没有站稳。”洛芷蕴疼得眼中泛泪，还不忘为洛璎辩解一句。 夜景湛俯身将她揽入怀中，看向洛璎的眸子冰冷异常，“来人，将她送去衙门！若当真是她害人性命，本王绝不会轻饶！” “奴婢并未害人性命，还请王爷明察！”洛璎咬着牙说道。 “尸首就在这里摆着，你还敢说你没有害人？”夜景湛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抱起洛芷蕴就要往王府里去。 洛璎忽然走向摆在地上的“尸首”，从身上拿出银针来，一连在他身上扎了十来针。 “你这是做什么？”大娘疯了一般冲过来，用力将她推到一边。 就在这时，“尸首”忽然坐起来，吐出一口黑血，睁开了眼睛。 “诈尸了！” 四周的人都被吓得不轻，尤其是大娘，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哭道：“别找我，别找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真凶是谁，不言而喻。 “他原本就没有死，不过是中毒昏死过去了而已，不用怕。”洛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既然你知道他没死，为何不早说？”夜景湛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分明一早就看出了那个人没有死。 洛璎看着洛芷蕴那暗恨的眼神，心中难得有一丝爽快，“奴婢原本想等他自己醒来的，那样肯定更有意思。” 可惜，夜景湛没有给她这机会。 衙门的捕快很快就将人带走调查了，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一连几日，除了药园跟寒池，其余时间洛璎都待在房间里，哪里都没去。 王府里却传出了不少她的流言。 说她每天晚上都会与不同的男人私会。 林嬷嬷与她说起的时候，她只是淡淡一笑，“由着他们说去吧。” “这怎么能行？他们说的可难听了，个个都跟亲眼看到了一样。再这样下去，只怕假的都要被他们说成真的了。万一被王爷听到了……” “嬷嬷不用担心，王爷不会放在心上的。”洛璎研磨着药材，神情依旧淡然。 这流言在王府里已经传了好几日，夜景湛不可能没听到。 他要是想管，只一句话就能平息，如今这样子，明摆着他根本就不想理会。 洛璎发现药材少了一味，于是再次回到了药园。 采完药，她正要离开，忽然被人兜头泼了一身的脏水，药渣子挂在她的脸上身上，浑身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哎呀！我没看到你在这里，真是不好意思。”茗烟故作惊讶，其实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 洛璎眸光一黯，扔下手中的篮子，转身向着她走了过去。 茗烟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发颤，“我不是都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这是做什么？” “你道歉了，我就一定要接受？”洛璎已经忍了几日，着实忍不下去了。 “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我们不知道。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穿过的破鞋了，我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给你泼水也是想给你洗洗干净，不让你脏了药园！”茗烟看到她步步紧逼，干脆破罐子破摔，骂得格外难听。 “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再说了！”洛璎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中银针刺入她的喉咙。 茗烟只觉得喉咙里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而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跌坐在地上，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第48章 不曾后悔 几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丫鬟，一见了这情形，立刻就被吓得躲到了屋子里。 “你看看你，对她们言听计从，可谁又真的在乎你？”洛璎怜悯地看着她，“上次也是她们撺掇你的吧？让你站出来，自己却躲在后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便是你一个人担着。真真是又蠢又可怜。” 茗烟惊恐地看着她，浑身抖如筛糠。 “你以为你听了她们的话，她们就会待你好？可实际上却只会让她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罢了。你在她们那里，是永远也不可能会得到善意的。一旦你反抗，她们就会原形毕露。” 洛璎就是从药园里出去的，自然知道茗烟在这里受了多少欺负。 可兔子急了也会有咬人的时候，而且会咬得又凶又狠。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成为哑巴，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洛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再次用银针在她的颈侧扎了一下。 她站起来要走，却被茗烟扯住了衣袖，“落儿姐姐，对……对不起。” “道歉就不必了，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洛璎将衣袖抽了回来，拿起药材头也不回地走了。 茗烟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攥紧了手掌。 夜幕降临之后，洛璎照例去了寒池。 从寒池出来，周遭静得只能听到虫鸣声。 她提着打湿的裙角，正要往主院去，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借着月色一瞧，发现正是白日里遇见的那几个小厮。 “你们想要做什么？”洛璎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们的目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 “想要做什么？这还用问吗？既然你都能看得上安焘那样的，想必我们几个更能满足你吧？”几人说着，就朝着她围拢过来。 “尽管我并不知道传闻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你们若是当真以为我好欺负，那可就错了。” 洛璎抽出了怀里的匕首。 那几个人见了，却半点不怕，反而还笑道：“你该不会以为用这就能吓到我们吧？” “她这哪里是吓唬我们，只怕是想要和我们玩儿点新花样。” “这脸虽说长得不怎么样，但你看这身材，倒是一等一的好。” 那小厮说着，手就要往她身上摸。 洛璎毫不客气，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过去。 差点将他的手掌刺穿。 “你……你这贱人，竟然真的敢动手！”那小厮伸手将匕首夺了过来，然后狠狠甩了洛璎一巴掌。 洛璎才从寒池出来，身子原本就虚弱，这一巴掌让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从斜坡上摔下去。 她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心里一沉。 “要是你乖乖听话，我们还能让你少吃一点苦头，不然的话，可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那小厮手中拿着匕首，往前走了两步。 洛璎往斜坡下看了一眼，心一横，翻身滚了下去。 斜坡下有一片灌木丛，正好在树荫的遮挡之下。 洛璎躲在里头，浑身发颤，只能捂着嘴才能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脚步声一点点迫近，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眼前的灌木被拨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来。 “抓到你……啊！” 抓着她的人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被一截树枝戳瞎了左眼。 “你……你疯了！” “疯子，真是个疯子！” 惨白的月色下，眼前的场景看着格外瘆人，另外两个人被吓得不轻。 洛璎手中还拿着沾血的树枝，一双眸子仿佛染了业火，“知道我是疯子，就不该来惹我。” 那几个人看到她这样子，哪里还敢停留，忙不迭跑了。 待到他们狼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洛璎才终于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脚踝受了伤，此时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只往前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 就在她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双鞋出现在了她面前。 这双鞋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 “本王倒是没想到，你有这般厉害。”夜景湛着实没想到她会有那样的举动。 洛璎身上的衣衫被灌木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还是颇为认真地回了句：“多谢王爷夸奖。” 噎得夜景湛说不出话来。 “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洛璎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许了。 她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你后悔吗？”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纵然后悔，又能改变什么？更何况，奴婢从不曾后悔。”洛璎语气坚定。 “好一个从不曾后悔！洛璎，你还真是半点也不让本王失望！”夜景湛面露嘲讽，“本王会让你后悔的！” 洛璎听到这话，浑身一僵，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求王爷别伤害琳琅。只要王爷放过琳琅，想怎么报复奴婢都没有关系！” 夜景湛面色阴沉得更厉害了，那个孽种对她来说当真就这样重要？ “就算本王将方才离开的那三个男人喊回来，你也愿意？” “只要王爷放过琳琅，奴婢愿意。”洛璎说得平静，一颗心却跳得厉害。 她在赌，夜景湛不会那样做。 “你当真是下贱！本王可不想脏了眼睛，以后在府中检点些，本王不想再听到你的闲话。”夜景湛说得好像闲话当真是因她而起一样。 洛璎也没有辩驳，只回了一声好，而后忍着痛跟在夜景湛身后回到了主院。 院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在微凉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王爷……”兰露见了夜景湛，心生欢喜。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洛璎身上，那欢喜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洛璎一身衣衫凌乱，眼角发红，唇角破了不说，还染着血，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才与人云雨过。 兰露恨得不行，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贱人，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王爷，妾身好害怕。妾身院中有……有鬼！” 第49章 还没尽兴 “有鬼？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只怕是有人故意吓唬你。”夜景湛宠溺一笑，“你来这里，可是想让本王陪你？” 兰露得意地看了洛璎一眼，往他怀里靠了靠，“妾身害怕，今晚能不能在王爷的房里睡？” 夜景湛的房间，轻易是不让人进的。 可兰露说想去，他却点了头，还吩咐道：“落儿，去把本王的房间收拾一下，换上新的被褥，再多拿一个枕头来。” “是。”洛璎低眉顺眼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倒是夜景湛被她这样子激怒了，“今晚你就在本王的门外候着，哪里也不准去。若是本王有什么吩咐，你得立刻就进来。” “奴婢知道了。”洛璎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明白夜景湛此举不过是想要羞辱她，她若是不遵从，只怕是要被喊到房里去伺候。 洛璎可没有那样的兴趣。 换好了被褥，她就在门外站着。 房间里传出的小声刺痛了她的耳膜，她只能尽量将自己放空，想些别的事。 即便如此，那动静还是源源不断地传来。 听到后头，洛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偏偏在这时候，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夜景湛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冷声问道：“本王让你走了吗？” 洛璎只得回过身，跪在地上认错，“奴婢口渴，想回去喝口水，没想到会惊动王爷。” 他不是和兰露正打得火热，怎会她一转身就盯上了？ “你还真是不把本王的话当回事。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跪着。”夜景湛转身回到房里，却没关门。 这下，房里的动静更大了。 比起她宁愿咬住嘴唇也不会发出声音，兰露则是只怕自己不够放肆。 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断地从里头传出来，洛璎着实听不下去，只能拿出银针来，在自己身上狠狠扎了几针，屏蔽所有声音。 但只要她冲到房间里就会发现，里头只有兰露一人在努力。 夜景湛连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她，只一心看着门外。 看到洛璎真的无动于衷，他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够了！”夜景湛将茶盏扔到兰露的脑袋上，将人砸晕了过去，随后站起身，走向了门外。 他站在洛璎面前，喊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不耐烦地俯身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拽了起来。 却见她面上挂着不少泪，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嘴唇也被咬出了好几道血痕。 洛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哑声问了句：“王爷，奴婢可以去休息了吗？” 她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才想起她之前往身上扎针的事，于是又给自己诈了几针，虫鸣与风声一下冲入她的耳中，让她有些晕眩，不自觉地靠在了夜景湛的肩头。 鼻尖嗅到的并非是那股熟悉的清香，而是呛人的脂粉味，洛璎心头一窒，想要后退，却被一只手箍住了腰身。 “本王还没尽兴。” 只几个字，在洛璎听来却宛如雷击。 他在兰露身上没有尽兴，所以还要来找她？ 洛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她，怕是连胃里的酸水都要一并吐出来。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夜景湛推开，转头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王爷还有虞侧妃跟洛侧妃，实在是不行，王府里还有不少丫鬟。奴婢满身污秽，着实不好伺候王爷。”洛璎不信，她吐成这样，夜景湛还会强迫她。 果然，他冷笑一声，转身回了房。 洛璎松了口气，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之后，也回房去了。 翌日一早，夜景湛去上朝之前，特意叮嘱洛璎准备一碗冰糖燕窝粥，给兰露补身子。 “是用皇上赏赐的白燕，还是前阵子买回来的黄燕？”洛璎见他身上的宫绦没有系好，倾身为他重新系过，顺便问了一句。 “兰露昨晚累得不轻，就用白燕吧。” 嗓子都快冒烟了，那可不是累得不轻？ 夜景湛看到洛璎的手顿了一下，忘了接下来该怎么系，只得从头来过。 她手上还缠着纱布，看来上次的伤还没有好。 “是，奴婢等下就到库房去取。”洛璎为他系好宫绦，顺便将衣摆也理了理，方才往后退了两步。 夜景湛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蹙眉道：“一会儿把眼睛敷一下，别吓着兰露。” 洛璎回屋照了镜子，才知道她这双眼睛有多吓人。 时间不早了，只能先熬了粥，等把白燕取回来之后再敷。 她将粥放到炉灶上，就去找徐绶。 一听是要去库房取白燕，徐绶眼珠子毒快瞪出来了，“王爷当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公公快别耽误时间了，一会儿兰夫人起来找奴婢要冰糖燕窝粥，奴婢要是没做出来，怕是要受罚。”洛璎拽着人就往库房去。 徐绶打开库房大门，先取了册子让洛璎登记，而后才从里面取了一盏白燕出来。 洛璎正要从他手中接过白燕，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她摔在地上，喉头涌出一股腥甜。 她赶紧拿出手帕来，捂住了自己的嘴，猩红的血一下就将手帕染了个透。 将手帕收好，她才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在自己身上扎了几针，将痛意压下去。 徐绶被她吓得不轻，手中的白燕都掉到了地上。 “你……你这是怎么了？”尽管他先前就看出洛璎身子不太好，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吐血。 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会如此。 “公公不用担心，奴婢只是旧疾犯了，缓一缓就没事了。”洛璎也没有想到会让徐绶看到她这般狼狈的一面。 “你和咱家说实话。”徐绶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色，自然不信她的说法。 洛璎将掉在地上的白燕捡起来，轻轻拂去上头的灰尘，“奴婢该回去了。” 徐绶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洛璎才走到回廊上，就看到虞氏迎面过来。 她只得退到一旁，俯身行礼，“奴婢见过虞侧妃。” 洛璎瞧着她这阴沉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听说了兰露在夜景湛房中过夜的事。 第50章 佛珠 “这不是皇上御赐的白燕吗？你要拿去哪儿？”虞氏盯着她手中的白燕，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星子。 “王爷让奴婢为兰夫人准备冰糖燕窝粥。”洛璎回答。 “做冰糖燕窝粥用黄燕不就成了，犯得着用白燕？”虞氏伸手就想要将白燕拿过来。 要知道，皇上御赐的白燕，王府只得了三盏。 她都还没有能用上，哪里能给兰露那狐媚子用？ “王爷特意吩咐过让奴婢用白燕。”洛璎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虞氏的手。 虞氏听到这话，心中怒火更重，“纵然是王爷吩咐了，你这当奴才的也该好生揣度一下才是。白燕可是御赐之物，哪里能轻易拿出来用？要是以后府上来了贵客，却拿不出白燕来招待，岂不是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是奴婢欠考虑了。”洛璎看着手中的白燕，仿佛成了烫手山芋。 “这样，我让沉碧拿一盏黄燕给你，这白燕暂且放到我那里保管，也省得你还得再去库房一趟。”虞氏说着，就已经将她手中的白燕拿了过去。 没多会儿，沉碧就将一盏脏兮兮的黄燕送了过来。 洛璎看着这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黄燕，面上苦涩。 一进主院，就听到兰露的声音：“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奴婢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洛璎将脏兮兮的黄燕往身后藏了藏。 “王爷不是说要用白燕的吗？你怎么拿了一盏黄燕回来，还是这样的成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兰露看着她手中的黄燕，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王爷让她留下来，她还以为自己会得到宠幸，哪知道王爷却让她一个人努力，还让她声音大一点。 最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生了气，一个茶盏扔过来，直接将她给砸晕过去。 她早上醒来还躺在原处，额头上的伤痕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才堪堪遮住。 兰露心中原本就不爽，又遇到这样的事，抬手就要打人。 洛璎跪在地上，躲开了那一巴掌：“奴婢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奴婢原本已经跟着徐公公到了库房，取出了白燕，可在路上遇见了虞侧妃，她说奴婢拿白燕给夫人不太妥当，将白燕拿了去，换了这盏黄燕给奴婢。” “原来是虞氏这个贱人！王爷让我用白燕，能有什么不妥的？我看是她想要私吞白燕，才将白燕给拿走了，真真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兰露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拿了黄燕去渡湘院算账。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竟真的将白燕给要了回来！ 她走到洛璎面前，正要将白燕拿给她，头上的珠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洛璎俯身去捡，手还没能碰到珠钗，兰露就狠狠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贱婢，王爷的话不听，却去听她的。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兰露说着，还用力碾动了一下。 她在渡湘院去发泄了一通，还觉得不够解气，将剩下的气通通撒在了洛璎身上。 “奴婢知错了，还请夫人恕罪。”洛璎这样做，当然是故意的。 她知道兰露必然会去渡湘院大闹，虞氏原本就在气头上，而今被她闹这一场，心中只会更恨。 “别忘了，昨晚在王爷房里承恩的人是我，不是她。她位分是比我高，但说到底，王爷喜欢的，才是能在这府里说得上话的。你可别认错了主子！”兰露松开脚，伸手将珠钗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却在这时，看到了洛璎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心中不由一凛。 难不成，洛璎知道王爷根本就没有宠幸她？ 尽管她并不知道王爷这样做的目的，但这秘密绝对不能让洛璎这贱人知晓！ 洛璎并没有察觉到兰露神情的变化，拿过白燕就去了厨房。 她做好冰糖燕窝粥，才端出来，就看到夜景湛从外头走了进来。 “怎么这时候才做好？”夜景湛盯着她受伤的手指，眉心微皱。 这才一个多时辰没见，她身上怎么就添了新伤？ 兰露从房间里出来，扑到夜景湛怀里，跟他抱怨虞氏的不是。 听到她说她是自己去将白燕要了回来，他不由得往洛璎身上看了一眼。 有的人，表面上看着不在意，暗地里却在使手段。 夜景湛心情愉悦了不少，陪着兰露用了冰糖燕窝粥，又留她在书房里研了一会儿墨，才让洛璎送她回兰萝轩。 才走到门口，就遇见了洛芷蕴。 “听人说妹妹这院子闹鬼，我特意带了一串佛珠来，可以给妹妹避避邪。”她手中拿着一串佛珠，递给兰露。 那串佛珠是用上成的翡翠制成的，颗颗饱满，青翠欲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兰露立刻接过来戴在了手上，还特意对照着阳光看了好几眼。 洛芷蕴又让年嬷嬷拿了几样首饰出来，放到她手上。 兰露喜不自胜，那可是她从前连摸都摸不到的，“蕴儿姐姐有心了，有了这串佛珠，我安心多了。” “你喜欢就好。”洛芷蕴身子弱，不能在外头待太长时间，只坐了会儿就走了。 兰露把玩着手中的佛珠，笑着说道：“还以为会被她刁难，看来是我想多了。她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洛璎听到“温柔善良”四个字，差点笑出声。 她竟然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洛芷蕴待她好，丝毫没有察觉出那串佛珠有什么问题。 洛璎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与她说了一声，就出了兰萝轩。 走在路上，她忽然觉得身后跟了人。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心头一凛，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到底还是被人给拦住了。 “落儿姐姐，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是安焘。 “有什么可道歉的？昨日他们那样笑话你，你选择离开，也是情理中的事。”洛璎知道安焘原本就因为他的身份自卑，加之时常被府中的小厮笑话，遇上昨天那样的情况会选择逃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昨、昨晚的事，我……我也看到了。”安焘结结巴巴地说道。 第51章 不是为她 洛璎一惊。 她还以为昨晚的事不会再有更多的人知道。 “我胆子太小了，不敢出来帮你，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安焘说到这里，竟然落下泪来。 “哭什么？我不是没事吗？昨晚的事，你就当没看到就行了。”洛璎只得清醒她动手足够果断及时，没出现更难堪的场面。 “落儿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而且，那几个人已经被王爷处置了，你以后都不用再担心会看到他们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洛璎不敢相信，夜景湛竟然处置了那几个人？ “我亲眼看到的。你走了之后，王爷就让人将那几个人找来，打断了他们的腿，扔到牢里去了。也算是他们活该！”安焘义愤填膺地说道。 “的确是活该，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今晚我能安心一点了。”洛璎知道，夜景湛才回到京城，最怕的就是府上闹出什么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那几个人纵然这次在她身上没有得逞，下次说不定还会对别的丫鬟下手。 夜景湛会处理掉他们，只是为了消除后患罢了。 并不是为了她。 尽管洛芷蕴送了佛珠，但兰萝轩依旧没能安宁。 兰露无法安眠，只两日就憔悴得不成样子了。 王府里的传闻也越传越离谱，夜景湛只得让人去请个道士来驱鬼。 只为将这件事压下去。 兰露不肯一个人回兰萝轩，非得要拽着洛璎一道回去。 洛璎并不想去。 但夜景湛却说：“你陪着她去吧，王府里她最依赖的人是你，你在她身边，她也能安心些。” 她没有办法，只得去了。 很快，道士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个罗盘，在兰萝轩里一阵摸索，最后从兰露的枕头下摸出了一个香囊，说问题就出在香囊里头。 “这……这香囊是落儿姐姐给我的。不会有问题的。”兰露看着道士手里的香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洛璎倒是没想到，她到王府之后送的第一样礼物，会成为背刺她的工具。 “夫人，这香囊的确有问题，不信我打开让你看看。”道士将香囊里的东西全数倒在了桌上，里头除了香料，还有一缕头发和几片指甲。 “我听说指甲和头发可以用来下咒，难怪兰萝轩会闹鬼！” “平日里可是半点看不出来，落儿的心竟然这般黑！” “你还看不出？昨日我瞧见她在药园里欺负茗烟，差点用银针将她给戳瞎了！” 兰露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落儿姐姐，你前几日特意说给我换香料，就是为了将这几样东西放进去？” “敢问兰夫人，奴婢何时来过兰萝轩？”即便是面对这般“证据确凿”的指控，洛璎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落儿姐姐，你……你这是不承认？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法子。我……王爷！”兰露话还没说完，夜景湛就来了。 她立刻扑到了他怀里，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掉。 小翠赶紧过去，将事情添油加醋说给了他。 夜景湛自然知道洛璎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可“证据”摆在这里，她怕是很难抵赖，他佯装震怒：“本王倒是没想到，你这般恶毒！” 兰露听了这话，禁不住喜上眉梢。 哪知道接下来他却话锋一转，“若不是蕴儿的病还没有治好，本王对你绝不轻饶！既然这院子里有你招来的鬼，那从今日起，兰萝轩便给你住好了！” 兰露听到这话，不由愣在当场。她以为夜景湛会将洛璎狠狠收拾一番再赶出府去，没想到他却将兰萝轩给了她住，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她不甘心地给了小翠一个眼神，小翠顿时会意，“王爷，落儿做出这般恶毒之事，若是一点惩罚也没有，只怕是难以服众！” “你想让本王如何惩罚她？”夜景湛沉声问了一句。 小翠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会让她来决定，她瞅了瞅王爷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自然是狠狠打一顿，让她长个教训，不敢再在府中生事！” “她心肠歹毒，着实应该教训。不如……就由你来动手好了。”夜景湛说得云淡风轻，还让人拿了一根棍子来。 洛璎看着那跟重量不轻的棍子，不由得心尖发颤，“香囊里的东西，并非是奴婢放的，还请王爷明查。” “证据就摆在这里，你还敢狡辩？看来，你半点悔过之意也没有。着实让本王失望。”夜景湛声音冰冷。 洛璎动了动唇，没有再说话。 一旁的小翠却迟疑了。 兰露见她迟迟未动，不由伸手在她身上使劲拧了一把，小声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王爷都给了你这机会，你还不狠狠地打她？” 小翠哪敢？她也是个会看眼色的。 王爷显然并不是真的想教训洛璎，只是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若是不教训下人，只怕会被人说管教不严，所以才将这烫手山芋扔给别人，要是真的动手，以后怕是有她的苦头吃。 “奴婢也是心疼夫人，才想教训落儿。可奴婢是个粗人，要是下手太重，只怕会耽误了洛侧妃医治。”她也只得将洛芷蕴搬出来当借口。 “蕴儿的身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她若是能将蕴儿治好，本王就算她将功补过，不再计较。若是不能，本王自会与她新账旧账一起算！” 夜景湛把玩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看似严厉，神情却轻松了几分。 “王爷说的是，眼下蕴儿姐姐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妾身只不过受了些惊吓，没什么要紧的。”兰露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却也只能硬撑着。 “本王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想来你被吓得怕了，以后也没法再住在兰萝轩。本王记得渡湘院里头还有个偏院，你就住在那里去吧。” 听前半句的时候，兰露以为夜景湛会让她搬去主院住，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 哪知道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让她到虞氏那里去寄人篱下！ 第52章 苛待 兰露的脸色骤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夜景湛。 而夜景湛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洛璎：“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住着，什么时候能将蕴儿的病治好，什么时候出来。需要的东西，本王会让人拿给你。” 夜景湛转过身，几步就走出了院子。 “王爷！”兰露急着去追他，结果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样大的动静，还没走出院子的夜景湛自然能察觉到，但他并没有回头。 “王爷！”兰露不甘心地大喊了一声，看到的却是夜景湛渐行渐远的背影。 小翠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夫人，你没事吧？” “为什么？王爷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兰露狠狠瞪了洛璎一眼，“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她觉得自己着实小瞧了洛璎，甚至开始怀疑，昨晚王爷让她做戏，全都是给这个贱人看的。 明明是她惹恼了王爷，被迁怒的却是自己。 “你到底给王爷喝了什么迷魂汤？”兰露摸了摸额角的伤疤，忍不住想要打人，却被洛璎抓住了手腕。 “这串佛珠，还请夫人不要继续戴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翠绿的珠子，鼻尖还能嗅到一股香气。 兰露正要反驳，就看到洛璎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肚子上，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立刻将那串珠子取下来，扔到了地上。 佛珠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 她又将头上那几样首饰取了下来，放在鼻尖轻轻嗅闻，发现那上头散发着和佛珠一样的香气。 兰露登时脸色发白。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的，夫人以后可得小心，别再被算计了。”洛璎将掉在地上的翡翠佛珠一颗一颗捡了起来，连同那几样首饰一道给了小翠，“也别浪费了，拿出去当了吧，换了银子，心里也舒服些。” 小翠是个聪明的，哪怕洛璎没有将话挑明，她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掏出一张手帕将那几样东西包了起来，小声骂道：“真是没想到，这洛侧妃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行了，你和香汐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搬去渡湘院的时候动静小点，别惹了虞侧妃不高兴。”兰露咬着牙说道。 洛璎看到她这夹起尾巴做人的样子，不由在心里笑开了。 她那日大闹渡湘院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夜景湛会有这样的安排。 如今她搬过去，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小翠和香汐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好，与兰露一道去了渡湘院。 她们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送了一堆药材过来，将院门落了锁，只留了一扇小窗。 洛璎在院子里摆弄药材，忽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异响。 她走进去，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不成，这地方当真闹鬼？ 到了晚膳时间，小窗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小碗从外头递了进来。 洛璎走过去，看到一碗已经馊了的粥，里面还飘着几只虫子。 她当即觉得超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不想让她吃饭，不给吃的不就成了，何必要故意恶心她？ 洛璎转身掌灯，继续研磨药材。 夜景湛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洛侧妃特意准备了晚膳，说要等王爷一起用，王爷可要过去？”徐绶走过来问道。 夜景湛揉了揉眉心，他有些累了，不太想去，但又不想辜负了洛芷蕴这一片心意。 “走吧。” 走到半路上，安焘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差点撞到夜景湛身上。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结果又与一个小厮给撞上了。 小厮手里端着的碗，正是刚刚从兰萝轩收回来的，碗里的粥泼了一小半在他身上。 “这是什么味儿啊？”安焘捏着鼻子，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 夜景湛也闻到了一股馊味。 恰巧安焘手中的灯笼照着那一碗粥，还能看到上头浮动的虫子。 着实是恶心。 “这是什么？”夜景湛往回廊的另一头看了一眼。 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便是兰萝轩。 很显然这小厮是从那边过来的。 “是……是……”小厮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能说出来。 倒是安焘开了口，“先前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说你要去兰萝轩送饭，难不成你送过去的就是这个？” “当、当然不是了！你别胡说，这、这是我在路上捡的。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路边的，粥都馊了，还落了虫子，我怕被主子们看到了，就想拿去处理了。哪知道撞到了你。”小厮结结巴巴的，一看就是在说谎。 “是该拿去扔了，这味儿连我都受不了，主子们就更别说了。你快些拿走吧！”安焘推了他一把。 “奴才告退。”小厮赶紧溜了。 “还不快将你身上的污物给收拾干净！”徐绶说了安焘一句。 “是，奴才马上去收拾。”安焘立刻转身，往药园走去。 夜景湛看了这么一场戏，哪里还会不知道徐绶的心思。 徐绶在边上眼巴巴地瞧着，想等他发话。 可他却只是抬脚往依兰院的方向走去，什么也没有说。 徐绶险些忍不住开了口。 夜景湛用了晚膳从依兰院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犹疑着正要往兰萝轩去，却被兰露给拦了下来。 “王爷让妾身住在渡湘院的偏院，可虞侧妃却让妾身住在又小又破的柴房里头。奴婢想搬回兰萝轩去。”兰露红着一双眼，委屈到了极点。 “你不怕鬼了？”夜景湛是故意让她到渡湘院去的，当然不会让她这样轻易就回去。 “道士不是已经做过法事了吗？那香囊也烧掉了，想必、想必鬼已经不在里头了。”兰露咬着嘴唇，那样子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那可不一定。还是先等落儿多住上几日，看看情况再说。”夜景湛对她却生不出半点怜惜。 她想利用洛璎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要不是她的身份还没能查清楚，夜景湛早就将她赶出王府了。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爷不想管妾身了吗？”兰露心头一阵惶恐。 因为她陷害洛璎，惹了王爷不高兴，所以才不要她了？ 王爷与洛璎闹别扭，怎么却害得她成了牺牲品？ 第53章 抓鬼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头明白。这段时间你就在渡湘院里好生反省，等本王觉得你可以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兰萝轩去了。”夜景湛说罢，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兰露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惶恐更深了几分。 王爷从来都没有真的喜欢她。 要是当真被他知道那一晚是她动了手脚，岂不是会杀了她？ 知道这个秘密的，唯有洛璎一人。 可王爷这般看重洛璎，她要如何才能除掉这心腹大患？ “让人盯着渡湘院，别让虞氏做得太过分。”夜景湛吩咐了徐绶一句。 “奴才一直让人盯着，王爷不用担心。”毕竟兰露才承恩宠，又因燕窝与虞氏起了冲突，徐绶也担心虞氏会一个不小心过了火，让兰露有个什么好歹。 夜景湛知道他做事一向细心，点了点头，“你回去吧，不用跟着了。本王想一个人走走。” 徐绶哪里会不知道自家主子想做什么，留下灯笼转身走了。 夜景湛提着灯笼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到了兰萝轩外。 里面一片静谧，透过院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洛璎正在院子里研磨药材。 她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来，进了屋里。 夜景湛听到屋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 透过小窗，并不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犹疑了一下，还是轻身越过院门，来到了房门外。 只见洛璎站在床边，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掰下来的两根木棍，从被窝里夹出一条虫子来，放到了茶壶里。 她一连夹起了四五只虫子，才将茶壶盖盖上。 “是泡酒好，还是让你们自相残杀的好？”洛璎喃喃一句，冷不丁看到门外有个人影，差点没让她将手中的茶壶给摔了，“奴婢见过王爷。” “哪里来的虫子？”夜景湛明知故问。 这虫子难道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想来应该是有人想要害兰夫人，故意放在床铺上的，哪知道被奴婢给发现了，将它们全部都抓了起来。”洛璎当然知道这虫子是冲着她来的。 但她知道夜景湛不会相信，索性就说是有人要害兰露。 “看来本王让她离开这里是对的，等你多住两日，将危险一一排除，本王就能放心地让她回来了。” 洛璎听到这话，心头一窒。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以为闹鬼之事是有人眼红兰露得宠故意为之，担心兰萝轩里还有其他暗藏的危险，这才让她住进来。 他将兰露送去渡湘院，也并非是因为她真的失了宠，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人在跟前，虞氏反而不好下手。 “王爷为了兰夫人，也是煞费苦心。”洛璎还以为他不会将洛芷蕴以外的任何人放在心上。 可他毕竟是皇族的男人，又如何能真的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这种种意外，他们在一起想来也不会过得愉快。 她忽而就有些释然。 窗外蓦地传来一声响动。 只听“吱呀”一声，原本关好的窗户被外力推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窗外。 脖子上悬着一根绳子，舌头伸得老长，俨然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样，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怪叫。 在这夜色之中听着，着实是瘆得慌。 “看你这舌头，最近上火挺严重的。可要我给你个方子好好治治？”洛璎不但没有没吓到，还觉得好笑。 鬼可不会肝火旺。 夜景湛也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到“鬼”，洛璎的反应更是让他差点没能忍住脸上的笑意。 在旁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洛璎。 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会跟失去了生气一样。 他站在原处没动，看着洛璎走过去。 她手中的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我这人呢，最是好心。既然看出了你有病，也不能放任不管，就勉强帮你治治吧。” 那只鬼倒吊着，正方便洛璎动手。 兰萝轩里传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王府上空回响。 洛璎转过头，面上得意的笑容在看到夜景湛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竟忘了，这屋里还有个人。 “奴婢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吓唬人。”虽说那装鬼的人叫得格外惨烈，但她并没有下什么重手，顶多只是让他钻心刺骨地疼上一会儿。 “胆敢在王府里生事，是该好好教训，但不该由你来教训。你到了王府这么久还不懂规矩，看来本王是该让人好好教教你了。”夜景湛看到她面上的变化，心中窝火，就想再好好磋磨磋磨她。 “可否先让奴婢将洛侧妃的解药准备好？”洛璎想着，洛芷蕴的病要是好了，夜景湛一高兴，或许就不会跟她计较这些了。 但夜景湛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一样，“你先前不是说那几味药还得再放上几日才能用？在那之前，你应该有不少空闲，足够用来学规矩了。” 洛璎知道夜景湛是铁了心要折磨她，也就没有再反驳。 原本以为被关在兰萝轩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看来她在这王府里，是一天也安生不了。 夜景湛离开不久，徐绶就提着灯笼赶来了。 他命人将院门打开，看到洛璎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身后还吊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差点没给他吓晕过去。 确定了那是人之后，徐绶的心才放回到了肚子里，“原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搅得兰萝轩不得安宁。你们几个，将他抓起来绑了，咱家要亲自审问。” 他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他想见的人， 奇怪，明明灯笼就放在外头不远的地方，人却不在里头。 徐绶离开之前，忽然走到洛璎身边，小声道：“你若是见着王爷，和他说两句软话，或许他就会让你出去了。” 洛璎一怔。 从前徐绶对她的关心，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 难不成是那日见她吐血，对她生了恻隐之心？ “多谢公公提点。”洛璎可不觉得她和夜景湛说两句软话就能有用。 相反，还有可能会招来他的嘲讽。 她可不会说。 第54章 线索 夜景湛回到主院，发现清风正站在书房外等着，他信步走过去，问道：“可是卫琛那里有了消息？” 清风诧异，“王爷怎么知道？” “这么久了，也该有点消息了。否则他还怎么当飞羽卫的首领？”夜景湛这么久没有从卫琛那里收到半点消息，都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他来信说，在凉州发现了一点线索。还送了一张画像回来。”清风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画像。 夜景湛从未认真看过夜琳琅的脸，只要一想到她是洛璎与别的男人所生，就觉得厌恶。 所以这画像摆在他面前，他也不认识。 果然，他看着画像上那张稚嫩的小脸，问道：“这当真是夜琳琅？” 清风拿出了另外一张画像来，那是之前花了重金请画师画的，与这张画像重合率极高。 尤其是眼角那一颗痣，画的位置都一样。 “除非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长这样，不然她肯定就是夜琳琅。” “怎么不像她？”夜景湛并没有在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出洛璎的影子。 清风知道他说的是谁，并没有接话。 “她为何会在凉州留下画像？”沉默了半晌，夜景湛又问道。 “不止是她，有十几个孩子都留下了画像，画像背后还写着生辰八字。”清风说着，将画像翻转过来，背后的确有夜琳琅的生辰八字。 “这画像是在何处发现的？”夜景湛眉心皱成一团。 “卫琛在信上说，是在一处奇怪的庙宇里头发现的，里面供奉着他从未见过的神像。先前他在青州查到的那处院子里，也有着同样的神像。若是循着这线索查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夜琳琅了。”清风解释道。 “是什么样的神像，他可有说？”夜景湛觉得，又是画像，又是生辰八字，又是神像，这件事只怕没有那样简单。 “这倒是没有。若是王爷想知道，属下这就传信给他。”清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将画像带走。 夜景湛盯着那画像看了许久，尤其是眼角那一颗痣，竟然与他的在一样的位置。 不过，眼角有痣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这显然只是巧合罢了。 可不知道为何，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分亲切来。 “真是荒谬！” 他打开抽屉，将画像扔进去，然后用力将抽屉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兰萝轩。 第二日一早，并没有人送吃的来。 洛璎在药材里挑挑拣拣，找了几样能吃的，煮了一小碗，胃里暂时没有那样难受了。 她在椅子上坐久了，身上难受，于是干脆坐在地上研磨药材，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人，不需要顾及什么形象。 院子的大门忽然打开，她没能来得及站起来。 “果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进来的人面相极凶，手中还拿着一根藤条。 那藤条一看就是沾了水的，打在人身上不知道有多疼。 这人洛璎认识，是王府里的教习嬷嬷，姓黄。 新进王府的人都得经过她的手，才能被分配去各处做事。 洛璎到王府之后，就一直跟在夜景湛身边四处寻药，所以并不曾与黄嬷嬷有过接触。 但她曾听兰露抱怨过，黄嬷嬷这人贪得紧，给了她银子的人，她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给银子的，但凡出了一点错，就会被藤条抽得皮开肉绽。 “还不快站起来！”黄嬷嬷扭动着身子走到她跟前，挥动着藤条就要往她身上抽。 洛璎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黄嬷嬷哪里可能会放过她，再次抽了过去。 洛璎只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躲可是躲不过的。王爷亲自让我来教你规矩，我可不能让王爷失望。”黄嬷嬷冷笑一声，拿出了两本泛黄的册子来，让洛璎背上头的内容。 洛璎可是过目不忘，册子上的内容根本就难不倒她。 无论黄嬷嬷怎么抽查，她都对答如流。 黄嬷嬷恨得牙痒痒，将那两本册子扔到了一边，从屋里拿了个茶杯出来，放到了洛璎头顶上，让她在院子里走一圈，茶杯不能掉下来。 洛璎嫁入东宫之前，也曾跟着宫中的教习嬷嬷学习，对她来说，这不算难，只要步伐够稳，茶杯就不会掉下来。 很快，她就走完了大半个院子。 可烈日当头，她又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脚步难免发虚。 只趔趄了一下，茶杯就从她的头上掉了下来。 黄嬷嬷手中的藤条立刻就落在了她的背上，连着打了几下，痛得她冷汗涔涔。 即便如此，黄嬷嬷并没有打算放过她，而是从房间里拿出了另一个茶杯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如何留在王爷身边伺候？” 这回，茶杯才放在洛璎头上，就掉了下来。 黄嬷嬷狞笑一声，手中的藤条再次往洛璎身上打来。 “哎哟！” 洛璎手中的银针还没动，就听到身后的人惨叫了一声。 她转过头，发现黄嬷嬷手腕上鲜血直流，不知是被什么击中了。 洛璎抬眼看去，只看到了一片衣角。 在王府里，能穿这种料子的，只有夜景湛。 但……怎么可能是他？ 她正想要出去看个究竟，黄嬷嬷就栽倒在了地上。 洛璎只能先为她止血。 毕竟不能真的让人死在这里。 尽管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暗器，但伤口不浅，正中要害，足见这杀意有多深。 洛璎耗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血止住，包扎好伤口之后，徐绶就来了。 满院子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转身就走。 他让人将黄嬷嬷裹在一床被子里抬了出去，免得她那一身的血将王府里的人吓到。 “公公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事？”洛璎觉得他来得实在是太巧了。 “黄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心里清楚。只是王爷让她来教导你，咱家也不好开口，就只能让人在外头看着。”徐绶回答。 “这么说，方才是公公让人出手的？”洛璎可想不出徐绶身边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 “咱家看她还要打你，一时心急，就让人往她身上扔了个石子儿，哪知道会将她伤成这样。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咱家会处理好的。”徐绶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兰萝轩的院门被重新锁上，以至于洛璎并没有看到，夜景湛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第55章 不妨直说 “王爷。”徐绶恭敬地走了上前。 “方才的事，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吧？”夜景湛的声音冰冷如初。 徐绶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微微颔首，余光却是看向了紧关的那扇门。 他知道夜景湛不想让洛璎知道，是他出的手。 夜景湛让黄嬷嬷教她规矩，只是想让她稍微吃点苦头而已，可没有让黄嬷嬷随意欺辱她。 直到这会儿，徐绶都还能感觉到夜景湛身上的杀气。 黄嬷嬷这条命能保得住，多亏了洛璎医术高明。 夜景湛冷着脸转身往回走。 徐绶跟上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眼瞅着就到午膳时间了，也不知今日厨房准备了什么？” 夜景湛斜睨了他一眼，“有话不妨直说。” 徐绶哪里敢直说？ 他可没那个胆子。 “奴才饿了，随口一说。” 徐绶暗自叹了口气，洛璎怕是得继续挨饿了。 想到那日她吐血却还要硬撑着说只是旧疾的模样，他又动了恻隐之心。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徐绶找来安焘，想让他偷偷给洛璎送几块糕点去。 安焘胆子原本就小，一想到惹怒了王爷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正犹豫着，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手中的糕点拿了过去，“我来吧。” “这怕是不妥。”徐绶哪里敢让司尧臣去送？ “落儿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哪里能看她受苦？你们尽管放心，就算王爷当真怪罪下来，自有我一个人担着，不会将你们说出来的。”司尧臣却是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既然公子都这样说了，那就交给公子了。”安焘脚底抹油跑了。 徐绶没了别的选择，只能让他去。 洛璎听到拍门声，还在想是谁这时候来找她的麻烦。 透过小窗往外一看，檐角挂着的灯笼洒下的光正巧笼罩在司尧臣身上。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着他，颇为惊讶，“司大人怎么来了？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听说我的救命恩人在这里挨饿，特意拿了糕点过来。”司尧臣将糕点递了过去。 糕点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洛璎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昨日至少还有一碗馊掉的粥，今日倒好，什么都没有送。 更何况她还受了黄嬷嬷的折磨，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这会儿连站着都勉强。 司尧臣送来的糕点，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多谢司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你快走吧。” 王府里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撞见，还不知道会编排出多难听的话。 司尧臣却没有走，而是问道：“你的伤可要紧？” “奴婢只是挨了几下藤条，不要紧的。”洛璎故作轻松。 可实际上，她背上的伤这会儿都还疼得厉害。 司尧臣心疼道：“你受委屈了。” 洛璎原本不觉得有多委屈的，听他这样一说，鼻尖却泛起了酸意。 “司大人快些走吧。司大人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该与奴婢有太多牵扯。”洛璎早就不在意她的名声的，但司尧臣不该被她拖累。 “我哪里有什么大好的前程，分明是一事无成。”司尧臣苦笑。 “如今虽然还是一事无成，但奴婢相信司大人终有一日能达成夙愿，实现心中抱负。”洛璎知道他在镇安侯府的处境。 若不是被侯府主母打压，他早就已经成就一番事业了。 “你真的相信？”司尧臣心头一暖。 “司大人有勇有谋，眼下的逆境不过是暂时的而已。”洛璎觉得他在夜景湛身边当幕僚着实是委屈了。 他值得有更广阔的人生。 “借你吉言。”他的目光炽热又温柔，明明是在看着她，却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希望那个时候，你可以在我身边。” “司大人值得更好的人。”洛璎被他这灼灼目光看得心尖发颤，只能移开目光。 偏偏在这时候，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了动静。 洛璎的脸登时红了一大片。 “你快些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司尧臣忍着笑意说完，转身离开。 洛璎正懊恼她这不争气的肚子让她出了丑，转身就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吓得她将糕点扔到了地上。 糕点原本就只是用一块布包着的，这下全都掉了出来，散落一地。 她正要将糕点捡起来，夜景湛就走了过来，将那几块糕点踩碎。 “司大人只是想报答奴婢对他的救命之恩，才会送糕点过来，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洛璎知道他定然是生气了。 生她的气就好，别迁怒到司尧臣身上。 听到她这样说，夜景湛自然更气了，“本王看你对付男人还真是有一套。只几句话，就让尧臣对你死心塌地了。你说，要是被他看到你在本王榻上，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洛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尽管她也知道司尧臣时常出入王府，定是已经将关于她的传闻听了个遍。 但她还是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一丝体面。 洛璎颤动着嘴唇，想要开口解释，可她胃里忽然一阵痉挛，痛得她无法开口。 “尧臣是本王最为看重的幕僚，你少在他身上动心思。否则，本王定会让他看到你最丑的一面！”夜景湛也不曾想到，当初不过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让司尧臣上了心。 “奴婢……”洛璎才说了两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夜景湛立刻将她抱了起来，发现她比之前又轻了许多。 他一脚踢开院门，将人带回到主院。 徐绶看到洛璎这样子，吓了一跳，正要去请大夫，就被夜景湛喊住了。 “去准备一碗糖水来，再让厨房做些清粥小菜，一会儿送过来。” 很快，糖水就送来了。 夜景湛将洛璎扶起来，捏着她的嘴想要将糖水灌下去，可她根本就无法吞咽。 他只得自己先喝上一口，含在嘴里，再渡给她。 一碗糖水很快就见了底，但洛璎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过就是饿了一天而已，身子怎么这么弱？”夜景湛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来气。 第56章 胭脂 。 “这么说来，真的不是她？”夜景湛倒是没有想到，这回当真是错怪了她。 “王爷，奴才还是让人把落儿带回到她的房间里去吧。她背上的血已经弄脏了床单，要是再弄脏了褥子可就不好了。”徐绶在一旁说了句。 夜景湛这才发现，她的后背竟然在渗血。 “去拿药来。” 徐绶找来药膏，递了过去，就转身离开，顺便还将门给带上了。 夜景湛将洛璎翻了个身，将药膏抹在了那几道狰狞的伤口上。 他可不怜香惜玉，只抹了几下，就将洛璎疼得睁开了眼睛。 “醒了？” 洛璎眼中满是泪光。 这么疼，哪里能不醒？她又不是铁打的。 “奴婢的伤，就不麻烦王爷了。”洛璎话音才落，夜景湛就又在她的伤口上重重按了一下。 差点将她疼得再次晕过去。 等到夜景湛为她上好药，她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奴婢该回去了。”洛璎不想再受他折磨，起身连鞋都没穿好，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夜景湛也没拦着，由着她去。 走到门口，正巧厨房的人将做好的清粥小菜送了来。 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她根本挪不动步子。 徐绶瞧了夜景湛一眼，见自家主子已经将房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了，于是让人将饭菜端到了她的房间里，又让林嬷嬷将她扶回了房间。 林嬷嬷看着洛璎这样子，心疼得眼泪直流，“你根本就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王爷他怎么就非得要冤枉你呢？” 洛璎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嬷嬷，王爷可就在那边呢，要是被他听着了怎么办？” “听着了就听着了！我说的话难道有错？”话虽这么说，但林嬷嬷的嗓门还是低了不少，“我可是半点也看不懂王爷对你的心思，他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明明紧张得不行，怎么这会儿就又跟变了个人一样？” “嬷嬷想多了，王爷哪里会紧张我？不过是怕奴婢出了事，没人为洛侧妃解毒罢了。”洛璎可不会自作多情。 “算了，别说这些了，你快点喝了粥歇息吧。”林嬷嬷将粥碗推到了她面前。 洛璎喝过粥，原本想回兰萝轩，无奈她着实没有半点力气，只得就在房里歇下。 原本想着第二日一早就回去，哪知道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洛璎推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往书房看了一眼。 确定夜景湛没在，她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就看到洛芷蕴走了过来。 洛璎本以为她是来找夜景湛，就想行个礼就走。 哪知道她居然径直走了过来，还一脸关切地问道：“听说你昨晚晕了过去，可还好？” “承蒙娘娘关心，奴婢已经没有大碍了。”洛璎垂首回答。 “那就好。听闻王爷昨晚急得将兰萝轩的院门都给踢坏了，可见他有多担心你。”洛芷蕴抓着她的手，面上还有温柔的笑意。 可洛璎的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知道麻烦只怕是又要来了。 上回洛芷蕴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就想了那么多法子折腾她。 这回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招数。 “王爷哪里是在担心奴婢，他担心的是娘娘的解药，还请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洛璎只怪自己不争气，正好晕倒在夜景湛面前。 才生出了这样的麻烦。 “看你这憔悴的样子，王爷见了只怕是要心疼了。”洛芷蕴从年嬷嬷手上拿过一盒胭脂，放到了她手上，“来，我拿一盒胭脂给你，你用手指晕开，在脸上轻轻一抹，气色就能好很多。” “多谢娘娘。”洛璎摩挲着胭脂盒，发现这竟然不是赝品。 洛芷蕴竟然舍得送她芝兰阁的胭脂？ 就这一盒，少说也得十两银子，未免太大方了。 “何必跟我客气？王爷这样喜欢你，想来应该很快就会给你名分了。到时候你我就是姐妹，这一盒胭脂又算什么？”洛芷蕴说完，又与她闲聊了几句，就跟年嬷嬷一道转身走了。 她隐隐听到年嬷嬷骂了一句：“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洛璎看着手中的胭脂，轻笑一声。 她要真是没见过世面，只怕是要让她们得逞了。 可惜啊，这芝兰阁的胭脂她也曾用过。 洛璎将胭脂收起来，就往兰萝轩去了。 午膳很快就送来了，食盒一打开，往桌上摆了四菜一汤，看得洛璎都有些愣神。 “落儿姑娘，前几日多有得罪，你可别怪罪。我送馊了的粥给你，也是迫不得已。”小厮赔着笑脸，看向她的眼神紧张得不行。 洛璎不由笑出声来，“你我都是王府的下人，身份地位一样，说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不过都是听上头的话做事而已。我明白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成了主子。我没那个命的。” “落儿姑娘，瞧你这话说的。王爷喜欢你，你成为主子那是迟早的事。你一定饿了吧？先吃着，我一会儿来收。”小厮说罢，就一溜烟没了影儿。 洛璎也懒得再反驳，有这四菜一汤总比吃馊了的粥好。 解药的药材基本上准备齐了，只差天心花，还得再熏制一日才能入药。 临近傍晚，洛璎等着小厮送晚膳来，结果左等右等，来的却是虞氏。 “我听他们说，王爷为了你把兰萝轩的院门都踢坏了，还以为是说笑呢，没想到是真的。” 她一进门，就笑着说了一句。 洛璎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行了，你就别给我行礼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是姐妹了，何必还这样见外？”虞氏走过来，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她对面。 洛璎眉头微皱。 她与洛芷蕴怎么说一样的话？ “娘娘说笑了，奴婢身份低微，怎么可能与娘娘成为姐妹？”洛璎无心卷入这后院的纷争，可夜景湛却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 “只要王爷喜欢，不是随时可以给你名分？” 虞氏还是比不上洛芷蕴，后者可是滴水不漏，将自己的温柔大方表现得恰到好处，而虞氏眼中的妒意都快要冒出来了。 “王爷心中怎么可能会有奴婢的位置？除了洛侧妃，王爷心里怕是再也装不下别的人。”洛璎故意让虞氏看到她眼中的恨意之后才垂下眸子，“奴婢听说，王爷正在查吉太傅的案子，只怕过不了多久，洛侧妃就会变成正妃了。” 第57章 着火 “何出此言？”虞氏故作镇静，可实际上她手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毕竟现在她还能压着洛芷蕴一头，要是洛芷蕴成为正妃，只怕以后这王府，就再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 “娘娘难道忘了相府主母的身份？一旦吉太傅出事，她必定受到牵连。到时候只怕是保不住这相府主母的位置。”洛璎不用将话说得太明，只需点到为止。 她相信虞氏能够理解到她要表达的意思。 “难怪她这阵子时不时就往相府去，原来是打的这主意！吉太傅的案子还在查，又没有定案，她未免高兴得太早了！”虞氏冷笑。 洛璎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看来，虞家应该会插手吉太傅的事。 不管能不能成，只要夜景湛察觉到虞家出手，必然会怀疑到虞氏头上。 免不了要遭到厌恶。 洛璎心中那抹窃喜才浮现出来，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一声响动。 等到她转头去看时，发现里头已经冒出了浓烟。 “糟了！天心花还在里头！”洛璎就知道虞氏到这里来目的不简单。 原来是想要毁了她给洛芷蕴解毒的药材。 洛璎想都没想，就冲到了厨房里头。 里面全都是烟，熏得她泪流满面，不停地咳嗽，险些倒在里头。 等到她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发现她这两日精心为洛芷蕴准备的药材已经被毁了大半。 而虞氏早已不见了踪影。 厨房里的火势越来越大，洛璎艰难地爬起来，从井里打水救火，但根本是杯水车薪。 亏得府里的人来得及时，将火扑灭，才没能波及旁边的几间房屋。 夜景湛听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抓着她问道：“蕴儿的药没事吧？” “王爷放心，洛侧妃的药没有问题。”洛璎一张脸上全都是灰，一双眼睛被熏得通红，声音也带着几分嘶哑。 “那就好。”夜景湛只关心解药，并不关心她，问完就走了。 过了会儿，他又走了回来，“收拾一下，回搬回主院。” “是。”洛璎也怕药材在这里再出什么问题，能回到主院是最好的。 徐绶领了两个人来，帮着她将药材搬去了主院。 洛璎手里捧着茶壶，走在最后头。 到了房里，她才将茶壶打开，发现里面的毒虫只剩下了一只。 “看来，你最终选择了让它们自相残杀。”夜景湛进来，看到她将那几只死掉的虫子从茶壶里挑出来，嗤笑了一声。 “奴婢原本是想将它们拿来泡酒的。但兰萝轩并没有酒能用，而且，这样可以选出这里头最为厉害也最为致命的一只。”洛璎差点被剩下的那只虫子蜇到。 还好她及时将手收了回来。 “王府里不能有这样的东西。”夜景湛可不想这样的毒物留在王府，他用火石点燃一旁的蜡烛，就要往茶壶里放。 洛璎吹了两下没有能吹灭，干脆上手去抓。 “你疯了？”夜景湛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举动，皱着眉将蜡烛拿开。 “它虽是毒物，却也可以是解药。王爷放心，奴婢会立刻将它带出去，不会留在王府。”洛璎原本也没打算将它留在王府。 一是怕有人利用这只虫子陷害她，二是这只虫子很有可能是她的药，不能有半点闪失，她必须要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她拿出一个竹笼来，将毒虫放到了里头。 而后她将竹笼带出王府，一路到了宋嬷嬷几人住的院子。 几日不见，看到她们身上带着伤，洛璎当即皱了眉，“发生了何事？” “落儿姑娘不用担心，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已经不疼了。”宋嬷嬷说话的时候还皱着眉，却与她说不疼了。 “是孙姨娘让人做的？”洛璎立刻就猜到了罪魁祸首，“看来，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会消停了。” 宋嬷嬷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落儿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冲动。我们受了你的恩惠，心头过意不去，就想出去赚些银子。原本客栈的掌柜都要收下我们几个了，哪知道孙姨娘忽然出现，污蔑我们手脚不干净，我们就被赶了出来。” “孙姨娘闹出的动静太大，现在都没有地方敢收我们了。这样就算了，她还让人打了我们一顿，说是我们上回让她在太子面前丢了脸面。”紫月撇着嘴，一脸的委屈。 “紫月，别说了！”宋嬷嬷瞪了她一眼。 “你们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我今日来，就是来请你们帮忙的。”洛璎将毒虫拿了出来，吓得紫晴跟紫月花容失色。 “你们两个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一边儿去站着！”宋嬷嬷看出她们害怕，让她们站到了一旁。 尽管她也有些发憷，但还是问道：“不知落儿姑娘有何吩咐？” “嬷嬷这样说就见外了。我是来拜托你们帮忙的。这毒虫是一样很贵重的药材，价值千金。王爷担心它会伤人，不允许我养在王府，我只得将它托付给你们。照顾它并不难，只要定时给它喂吃的就行了。” 宋嬷嬷一听这虫子价值千金，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落儿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将这虫子照顾好的。” “那就拜托你们了。”洛璎将注意事项交代了一番，留下了这段时间攒下的银子，就走了。 好巧不巧，一出来就看到相府的马车。 更巧的是，那马车上坐着的，是刚刚礼佛回来的孙姨娘。 洛璎早就想教训她了，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 这何尝不是上天的安排？ 洛璎一路跟在马车旁边，待到马车行至没多少人的地方之时，她手中的银针，悄然扎到了马儿身上。 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失控地在大街上狂奔起来，车夫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最后只得弃车而逃。 孙姨娘在马车里吓得惊声尖叫，可无人敢接近马车救她。 眼见着马车就要逼近宫门，一支冷箭破空而出，刺中了马儿的要害，马车骤然停下来，车厢没能保持住平衡，倒在了地上。 孙姨娘艰难地从里头爬出来，看到好几个侍卫拿剑指着她的脑袋，当场吓晕了过去。 第58章 定情 为了不引人注意，洛璎在扎了银针之后就快步回到了王府，并不知道孙姨娘后头引起了多大的混乱。 约莫一炷香之后，她才听到府里的人议论此事。 听说孙姨娘被守卫扔到了刑部大牢，是洛青亲自去接的人。 洛璎都能想到洛青去接人的时候脸有多黑。 她的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 兰萝轩的火毁掉了她已经准备好的药材，她只得重新到药园去拿。 等到她将药材找齐回到主院，天已黑尽。 她才回到房里，夜景湛就走了进来。 他面色阴沉，眼底满是怒火，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到了柱子上，“是不是你做的？” 她背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结痂，被他这样一推，顿时痛得脸色煞白，“奴婢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你还要跟本王装傻？今日孙姨娘的马车差点撞到宫门上，难道不是你所为？”夜景湛语气笃定，俨然已经给她定了罪。 洛璎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王爷既然说是，那便是吧。” 一副不屑于辩解的样子。 夜景湛微微一怔，心头的怒火似是瞬间就被她给浇灭了。 京城之中，会用银针的不只有洛璎一人，想要给相府制造麻烦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不一定是她。 “清风很快就会查明真相，若当真是你，本王就砍断夜琳琅一根手指，当作对你的惩罚！”夜景湛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却没有看到半点心虚。 他不知道的是，洛璎是将银针刺入手背，方才保持住了镇定。 “此事并非奴婢所为，还请王爷明查。”她原本就不打算承认，这下更不能认了。 毕竟为了报复她，他的确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来。 “你最好期望本王不要查到你身上来。”夜景湛的声音冰冷。 洛璎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只希望清风能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人身上。 她只是晋王府的小小药奴，和孙姨娘可没有什么仇怨。 夜景湛松开手，洛璎脱力地滑坐到地上。 她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还有一股黏腻的感觉，想来是伤口裂开，渗出了血。 “把衣服脱了。”夜景湛也注意到了她背上的血迹，“本王为你上药。” 想到昨日上药时的疼痛，洛璎瑟缩了一下。 “奴婢让林嬷嬷帮忙就是，不必劳烦王……啊！”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夜景湛就已经拽下了她的腰带。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配合，只会更加难受，只得将衣服脱了下来。 如昨晚那样，夜景湛将药膏用力地抹在她背上，堪比在伤口上撒盐，痛得她浑身一颤，差点没能站稳。 冷汗顺着她的下颌往下滴。 “本王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毕竟你是本王身边的人，理应该好好关照才是。”夜景湛特意将“关照”二字咬得很重，带着戏谑的笑意。 “奴婢多谢王爷。”洛璎疼得嘴唇都咬破了，却只能忍着。 “阿湛！阿湛！你可在？”外头忽然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 洛璎被吓了一跳，想要将衣衫穿好，可她的后背实在是太痛了，手上的动作难免慢了些。 洛芷蕴走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尤其是她脸上满是汗珠，眼角发红，嘴唇上还有伤，着实会让人误会。 “不是说要留在相府陪着你娘，怎么回来了？”夜景湛倒是半点没有被“抓奸”的慌乱，而是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洛芷蕴，语气里也满是关切。 与方才对待洛璎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娘好多了，有我爹陪着，所以我就回来了。怎么样，可有线索了？”洛芷蕴用淬了毒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洛璎，一开口却依旧是温婉可人的声线。 “清风还在查，等抓到了人，我会同你说的。你今日担惊受怕的，肯定累得不行，快去休息吧。”夜景湛动作轻柔地为她拂去肩头的落叶。 “阿湛，今晚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洛芷蕴担心自己一离开，眼前这两个人就会继续被她打扰到的“好事”。 “当然。”夜景湛并不知道她的误会，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想要人陪伴。 洛芷蕴挽着他的手走到了书房，夜景湛坐在书桌前，洛芷蕴则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看着他，在烛火映照下，那画面温馨而美好。 洛璎却不忍多看。 她关上门窗整理药材，脑海里却一直浮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曾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她。 终究是物是人非。 翌日一早，洛璎就起来了，坐在房间门口研磨药材。 今日休沐，夜景湛不用去早朝。 许是因为洛芷蕴在他房里的缘故，二人迟迟没有起来。 洛璎忍不住去想他们耳鬓厮磨的样子，有好几次都差点碾到自己的手指。 到了午膳时间，他们总算从房里出来了。 洛璎的药材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她正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落儿姐姐。” 是小翠。 “有事？”洛璎只当是兰露又想找她的茬了，却见小翠拿了一盒胭脂出来。 “夫人要搬回兰萝轩，我和香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盒胭脂。夫人从未用过这样的胭脂，我猜想是你落在那里的，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 那正是洛芷蕴先前送给她的胭脂！ 洛璎离开兰萝轩的时候，特意将胭脂留在了那里。 她知道洛芷蕴后头会利用胭脂找她的麻烦，也知道兰露看到芝兰阁的胭脂定然会自己昧下。 这样一来，洛芷蕴要找她的麻烦，就得先从兰露那里将胭脂拿过来。 可这胭脂，怎么会到了小翠手上？ 洛璎正疑惑，就看到洛芷蕴和夜景湛朝着她走了过来，还暗中与小翠交换了一下眼色。 如此细微的小动作，被洛璎看在了眼里，不由心下骇然。 没想到，小翠竟是洛芷蕴的人！ 她先前就觉得，小翠这般玲珑心思的人，怎会看不出洛芷蕴送的首饰有问题，还任由兰露戴着。 原来是这样！ 洛璎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听洛芷蕴问道：“落儿可是有了心上人？” 第59章 胆子不小 夜景湛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沉了脸色，“为何这样问？” “阿湛眼里只有公务，哪里知道如今京城里的浪漫。这是芝兰阁的一款胭脂，名为定情。这盒子里头有个小暗格，暗格里有一块银铸的牌子，状如三生石，可以将有情人的名字刻在头，有不少人买来讨好心上人呢！” 洛芷蕴语带娇嗔，甚至还能听出羡慕之意。 可实际上，却是想要将洛璎推入她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是吗？”夜景湛的脸色这下变得更加难看了，“那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的有情人是谁。” 他拿过胭脂盒，只可能了一眼，就找出了暗格的位置。 暗格里头果然有一块银铸的牌子，状如三生石，上头也当真刻着两个名字。 洛芷蕴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她不相信夜景湛在知道洛璎与他人暗通款曲之后还能容忍她。 可夜景湛却只是轻轻将暗格推了回去，把胭脂放回到了洛璎手上，“胆子倒是不小。” “奴婢知错。”洛璎低眉顺眼地认错，将手中的胭脂捏得紧紧的。 夜景湛并未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洛芷蕴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竟然这样轻易就放过她了？ 她给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立刻就将胭脂盒从洛璎手里拿了过来，学着夜景湛方才的样子，打开了暗格。 里面那块小小的三生石上，写着的并非是落儿跟司尧臣的名字，而是落儿跟阿湛！ “你……” 洛芷蕴怒不可遏，可碍于夜景湛还在不远处，她也无法发作。 “奴婢自知胆大妄为，还请娘娘恕罪。”洛璎知道为芝兰阁打造这块牌子的是哪个铺子。 只需将先前的牌子拿过去融掉重铸就行了。 洛璎察觉到这胭脂有问题之后，就暗中拜托了林嬷嬷，使了一点小钱，将这上头的名字给换了。 “王爷都没有罚你，我怎么好罚你。只是你这行为着实不妥，王爷的名讳不是你能说，更不是你能写的。这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留着，省得被别人抓住了错处。”洛芷蕴差点就绷不住她那温婉的面具。 “是，奴婢会处理的。” 不远处的夜景湛听到她的回答，眉心微皱。 洛芷蕴走后，他特意多看了洛璎一眼，想知道她要如何处理。 却见她只是将胭脂收到了抽屉里。 洛璎正打算继续处理药材，就看到林嬷嬷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你一早起来还什么都没吃呢，就又忙活上了。”她将粥放在桌上，又推着洛璎坐在了凳子上。 “多谢嬷嬷。”一闻到这香气，洛璎就觉得自己饿得不行了，赶紧吃了两口。 “我自以为阅人无数，哪知道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嬷嬷压低声音，愤慨地说道。 洛璎先前与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还不相信，觉得洛芷蕴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下亲眼见着了，却是不得不信了。 “不怪嬷嬷，只怪有的人太会伪装。嬷嬷能借此机会看清她也好，省得以后会被她利用。”洛璎很感激林嬷嬷即便心存怀疑也还是选择了帮她。 否则她今日可就看不到洛芷蕴面上那精彩的表情了。 “真是苦了你了，王爷还让你为她试药。你也快些将解药拿出来，治好了她，你也好回到药园去，远离这些个纷争。”林嬷嬷心疼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洛璎当然希望她能远离纷争。 可夜景湛哪里会让她有安生日子过？ 但早点将解药拿出来总没有错，至少她可以少吃点苦头。 主院，书房。 清风带着一身夜露走了进去。 “怎么样，可查到什么线索了？”夜景湛问道。 “属下向周围的人打听过，并没有人看到过什么可疑的女子。属下也特意找相府的人看过从马匹身上取下来的那枚银针，与落儿身上用来针灸的银针并不一致。” 清风将一枚银针放到了他面前。 那银针无论是从粗细还是长度上看，都与洛璎所用的银针不同。 “而且府里的人说，落儿从外头回来之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传来孙姨娘出事的消息。孙姨娘出事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王府里了。此事应该与落儿并无关系，不知……王爷为何会怀疑她？” 清风着实疑惑，为何自家主子会认为洛璎与孙姨娘出事有关？ 夜景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查到了别的什么？” “听闻相府有意与将军府联姻，让洛子安迎娶谢婉然，也就是谢将军刚刚从外头接回来的五小姐。或许是有人想要破坏这桩婚事，才会对孙姨娘下手。”清风说道。 夜景湛皱眉，“本王怎么没有听说这事？” “洛相与谢将军一直不和，就算当真传出了消息来，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所以才没有能传开吧。属下也是刚刚才听说的。”清风颇为感慨，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这两家当初可是闹得不可开交，这几年都不曾往来，在朝堂上更是针锋相对。 如今却要联姻。 “消息都传出来了，显然是早就已经商量好的。那日去相府，他却只字未提。”夜景湛冷笑一声。 “洛相瞒着主子的事，只怕并不止于此。属下并没有挑拨的意思，只是希望主子能多加小心。”清风知道自家主子爱屋及乌，但对相府还是不能太过掉以轻心。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不必多说。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去歇着吧。”夜景湛当然知道洛青这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值得信任。 若不是因为洛芷蕴，他与相府也不想有任何往来。 两日后，洛璎总算将解药拿了出来。 按照夜景湛的要求，得她先试药之后，才能拿给洛芷蕴服用。 洛璎服下解药之后，不到半个时辰，身上的寒意就退去了，面色也不再似先前那般苍白。 “王爷若是还有疑虑，可再等上两日，或是从外头请个大夫来，先为奴婢诊脉，若是奴婢的脉象没有问题，再将解药拿给洛侧妃服用，更为稳妥。” 洛璎可不想到时候洛芷蕴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夜景湛怪在她身上。 但他却并没有那样做，而是让她将解药带去依兰院，亲自喂给洛芷蕴。 “蕴儿，吃下这解药，你身上的寒毒就能解开，以后再也不必这般痛苦了。”夜景湛眼中满是期待。 但在洛芷蕴看来，那期待并非是因为她身上的毒要解开了。 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卸下她这个包袱了。 第60章 中毒 洛芷蕴将解药吞下去，苦得眼中泛泪。 年嬷嬷赶紧递了一颗蜜饯过去，让她含在嘴里。 “嬷嬷，还是苦。”洛芷蕴落泪，“好苦，真的好苦。” 就在年嬷嬷想要将一块饴糖放到她嘴里的时候，她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娘娘！”年嬷嬷惊呼一声，手中的饴糖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夜景湛掐着洛璎的脖子，浑身散发着杀意。 洛璎却是一脸淡然，“容奴婢为娘娘诊脉，才能知道原因。” 夜景湛思索片刻，放开手，让洛璎为洛芷蕴诊脉。 年嬷嬷没有料到夜景湛竟会允许她上前，脸色登时一变，连忙上前阻止：“王爷，娘娘是用过她给的解药才会吐血，只怕让她为娘娘诊脉并不合适。不如让立冬去请个大夫来。” 洛璎听到这话，抬头看过去，目光正好落在立冬身上。 立冬避开了她的眼神，不敢看她。 “既然年嬷嬷都这样说了，那便去请大夫来吧。”洛璎一脸坦然。 相较之下，倒是立冬心虚得很，站在门口半晌也没有动。 年嬷嬷见催她不动，只得喊了另一个丫鬟。 没过多久，那丫鬟就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洛璎曾在府里见过他来为洛芷蕴看诊，也算是京城里有威望的大夫。 他为洛芷蕴诊了脉，大惊失色道：“王爷，娘娘这是中了剧毒！” 夜景湛闻言，眉心顿时皱成了一团。 “你这贱人，真真是心肠歹毒！娘娘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害她？”年嬷嬷又气又急，捂着心口狠狠骂道。 “嬷嬷为何这般笃定，下毒之人就是奴婢？”洛璎瞧了一眼洛芷蕴吐血时顺带吐出来的蜜饯，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年嬷嬷偷偷看向夜景湛一眼，发现他面上虽有几分紧张，却无一丝慌乱。 平日里他可是将洛芷蕴放在心尖上的，难不成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破绽？ 夜景湛看向大夫，沉声道：“你可会解毒？” 大夫点了点头，“这毒草民正好会解。王爷放心，娘娘很快就会没事了。” 他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瓷瓶出来，让年嬷嬷过来扶着洛芷蕴，而后将瓷瓶里的东西喂到了洛芷蕴嘴里。 想来那应该就是解药了。 药喂下去之后不久，洛芷蕴就醒了过来。 “蕴儿，怎么样？可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夜景湛抓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洛芷蕴眼角滑落一滴泪，哑声道：“阿湛，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胡话？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夜景湛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没事了，别哭。” “王爷不用担心，草民已经将娘娘身上的毒解开了。”大夫站在一旁，一副邀功的样子。 “那她身上的寒毒，可还有大碍？”夜景湛问道。 大夫怔了一下，方才回道：“娘娘身上的寒毒也已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余毒未清，得再养上一段时日。” “那就好。”夜景湛听到这回答，神色轻松不少，“诊金本王会差人送去你的医馆，你先回去吧。” 眼见着这件事就要翻篇，年嬷嬷与洛芷蕴对视一眼，咬着牙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落儿？” “奴婢给娘娘吃的是寒毒的解药，方才大夫也说了，娘娘的寒毒已无大碍，想来是奴婢给的解药起了作用。至于娘娘中毒之事，与奴婢并无半点关系。王爷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查验娘娘吐出来的蜜饯，看看上头是否有毒。” 年嬷嬷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变。 毒药的确就在蜜饯上。 而那颗被吐出来的蜜饯，这会儿还在地上。 “那时候娘娘已经吃下解药，只怕无法判定毒药究竟是在蜜饯上，还是在解药上。”年嬷嬷辩解道。 “嬷嬷这话着实有道理。不过，嬷嬷忽略了一点。既然是剧毒之物，那么就算只是轻轻碰一下，也会留下痕迹。奴婢方才用手拿过解药，但手上并没有痕迹，嬷嬷就不一样了，方才嬷嬷拿了蜜饯的手，好像已经有些溃烂了。” 洛璎话音才落，年嬷嬷就看向了自己的手。 等她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问题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洛璎的当。 要是她不心虚，就该立刻反驳，而不是去看自己的手。 “嬷嬷知道我不喜欢吃蜜饯，平日里并不会准备。方才应该也是一时慌乱才会将蜜饯喂给我。”洛芷蕴赶在洛璎开口之前为年嬷嬷解释了一句。 “这蜜饯就放在小碟子里，同饴糖放在一起。奴婢听娘娘喊苦，一时着急，才会错将蜜饯拿给娘娘。”年嬷嬷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冷汗，顺着她的话说道。 “要真的是身边的人害我，定会将毒药下在饴糖里，不会选择蜜饯。想来应该是并不了解我的人想害我。”洛芷蕴说到这里，柔弱地咳嗽了两声，“没想到，竟会有人这样恨我。” 夜景湛自然也知道洛芷蕴不喜欢吃蜜饯，他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随后说道：“蕴儿放心，此事我会让人查清楚的。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洛璎跟在他身后出了依兰院。 方才的事，明明有诸多蹊跷之处，夜景湛在听了洛芷蕴的解释之后，却连半个字也没有多问，足见他对她有多偏袒，多信任。 不过，这脏水没能泼到自己身上，洛璎倒是觉得庆幸。 回到主院，她立刻收拾了东西，打算搬回药园去。 她本来想悄默声地走，可出了房门还没能走出去几步，背后就传来了夜景湛的声音：“这是要去哪儿？” 洛璎认命地转过身去，回道：“洛侧妃的寒毒已解，奴婢该搬回到药园去了。” 夜景湛闻言，眉心一皱，“本王何时说了要你搬回去？” 洛璎心头咯噔一下，“奴婢是为了照顾紫玉三味兰才住到主院来的，而今紫玉三味兰已入药，奴婢再留在主院，怕是不妥。” “是吗？”夜景湛冷笑一声，“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的贴身婢女，本王饮食起居，全由你一人照料。” 第61章 借去依兰院 洛璎瞪大了眼睛，若真是那样，那她岂不是要被后院那几个主子撕碎？ 可她又哪里有拒绝的份儿？ “奴婢……遵命。” 洛璎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转身正要回房，就听夜景湛吩咐道：“去给本王泡茶。” 泡茶的事，她并不拿手。 连着泡了五六杯，夜景湛都不满意，“看来，你这伺候人的功夫，还得好生学学。” 想到黄嬷嬷，洛璎就觉得后背生疼。 她的伤被夜景湛折腾了两遭才堪堪好一些，难道又要去黄嬷嬷那里受苦？ “奴婢知错，还请王爷恕罪。”洛璎忽然觉得，求饶也没什么，服软也没什么，只要能让自己好受些就成。 “你当真知错了？”夜景湛难得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还以为他得再磋磨她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她求饶服软的样子，看来黄嬷嬷那几藤条是真的将她给打疼了。 “奴婢自知能力不足，无法照顾好王爷。不如王爷再挑个合心意的人来，奴婢与她一道，也能学得快些。” 王府里有不少像兰露那样想要往上爬的人，必定会铆足了劲讨好他，到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她出什么力了。 夜景湛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认错，原来是起了这样的心思。本王身边有你使唤就够了，用不着别人。既然你知道能力不足，那就跟府上的嬷嬷好生学。若是学不会，本王就将你送到春香阁去，那里调教出来的人，没有不满意的。” 洛璎听到春香阁几个字，只觉得脊背发寒。 那是为大户人家调教通房的地方。 紫晴和紫月就是她从那里救出来的，她自然知道里头有多可怕。 “奴婢会好好学的。”洛璎将茶水端了出去，在林嬷嬷的协助下，终于得以让夜景湛满意。 被连着折腾了两日，司尧臣的到来总算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便想着将林嬷嬷给她的旧衣裳拿去给宋嬷嬷她们。 才走到门口，就撞见了洛芷蕴。 “看你这样子，是要回药园去？药园的日子可不好过，吃苦受累的，不如我和阿湛说一声，让你到依兰院来？”她说着，不等洛璎回答，就快步往书房走去。 恰巧夜景湛说完了事从里面出来，她立刻就走了进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蕴儿与我想的一样，她医治你有功，的确不该再留在药园，所以我让她留在我身边，当个贴身侍婢，关键时候也能用得上。”夜景湛说得有理有据。 “落儿医术高明，阿湛将她留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段时间能不能先把她借给我？待到我的身子彻底好了，我再还给你？”但洛芷蕴自然不会就此放弃。 “说什么借不借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想要，给你就是。”夜景湛笑着答应下来。 “那我就先将人带走了。”洛芷蕴牵着洛璎离开，态度亲昵。 洛璎跟在她身后到了依兰院。 年嬷嬷将她领到了人进去就转不开身的小小柴房，“你就住在这里。” “是。”洛璎格外乖顺，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年嬷嬷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若是王爷问起，想必你应该清楚该怎么说吧？” “嬷嬷不用担心，奴婢知道的。”洛璎顿了顿，“王爷不会问起的。” 夜景湛将她交给洛芷蕴，不就是完全不在意她的死活？ 怎么可能会关心她半个字？ 待到年嬷嬷扶着洛芷蕴离开，洛璎才静下来，揣摩洛芷蕴将她带回依兰院的用意。 洛璎知道，洛芷蕴再蠢，也不会选择在依兰院对她下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用借刀杀人的法子。 所以她在这里，得事事小心。 洛璎正想着，就看到立冬朝着她走了过来。 “落儿姐姐，等她们睡下了，你就来我房里睡吧，只要在她们起来之前回到柴房里，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不用了。”洛璎神情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回到了柴房里，收拾出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 “落儿姐姐可是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知道娘娘让我去请大夫是想要陷害你，若是我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因着我没有去，年嬷嬷让我跪了半日，我现在都还疼着呢。”立冬眼里泛着泪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没有生气，你是依兰院的人，自然应该听主子的话。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看到了，省得连累了你。”洛璎当然也知道她本性并不坏。 但她要是一直留在洛芷蕴身边，谁能保证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就连她现在这样子，洛璎都不敢相信。 “落儿姐姐，我不怕连累。这柴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她们这样做，就是故意欺负你！”立冬见外头已经没人了，拽着洛璎就要往她的房间去。 洛璎一把将她推开。 立冬被推了一个趔趄，她则摔在了地上。 “落儿姐姐，你没事吧？”立冬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洛璎却没有理会。 “洛侧妃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将她看得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我如何相信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洛璎绝情的话一出口，立冬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她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有开口，就先落了泪。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洛芷蕴要杀我，那就该离我远一点。你怕我连累你，我怕你算计我。我们之间应该是这样才对。”洛璎看着她这样子，心中也格外难受。 但要是被洛芷蕴发现她们两人私底下有往来，她极有可能会被洛芷蕴利用来对付自己。 还不如现在就断了关系。 “落儿姐姐，我不会算计你的。你相信我，我不会的。”立冬咬着嘴唇，神情坚定得仿佛是在发誓一般。 洛璎转过身，将柴房的门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这下她应该是真的死心了吧？”洛璎叹了口气。 柴房太小，她后背上的伤才受了夜景湛一番折磨，连靠都不能靠。 注定要是个无眠之夜了。 第62章 带 她一起去 翌日一早，夜景湛下了早朝回来，就到了依兰院。 洛芷蕴见他来了，立刻从房里迎了出来。 “怡贵人有了身孕之后，行事就越发奇怪了，今日突然说要去岚山围猎，还特意要我带着你同去。不知你这身子能不能行？”夜景湛有些心疼她的身子骨。 “自打回到京城，还没凑过这样的热闹，既然怡贵人想要见我，我又怎么能不去？阿湛要实在担心，带着落儿一并去不就行了。”洛芷蕴面上带着喜色。 她正愁抓不到机会解决眼中钉，怡贵人就将机会送到手里来了。 “好，那就带着落儿一起去吧。”夜景湛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消息不胫而走，虞氏原本也想跟着去，可她染了风寒，头痛欲裂，只得作罢。 让洛璎意外的是，夜景湛竟然带上了兰露。 身为侍妾，兰露并没有参与皇家围猎的资格，所以只能与她挤在一辆马车上，满脸的不情愿。 经过半日的颠簸，马车总算到了岚山。 上山只有一条小路，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 山下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少人选择了弃车从小路步行，留下车夫看马。 夜景湛自然不愿让洛芷蕴吃苦，便排队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岚山作为皇家猎场，豢养了不少野兽。 白日里上山尚且需要注意，到了晚上自然更不安全。 兰露听着四周不时传来的野兽吼叫，吓得瑟瑟发抖。 洛璎却是半点不怕，甚至还趴在窗口辨别野兽所在的位置。 忽然，前面传来了一声惨叫，似是有人被野兽袭击了。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洛璎探出半个身子，想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就看到一个倩影到了夜景湛的马车前，哭求道：“求王爷出手相救！” 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回应。 “妾身名叫谢婉然，是将军府的五小姐。方才我的车夫被野兽袭击，流血不止，还请王爷相助！” 夜景湛缓缓掀开帘子，看到面前的人，面上一惊。 月光清冷，映照在那张哭泣的美人脸上，很难让人不心生怜惜。 若不是知道谢凌霜已经死了，他只怕是要将眼前的人认成她。 “原来是将军府的人。既是如此，本王自然不能不管。”夜景湛说罢，就让清风去将洛璎喊来。 洛璎拎着药箱匆匆过来，看到谢婉然的脸，亦是震惊不已。 将军府前阵子接了个外室所生的女儿回来，这件事她是听过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五小姐的脸，竟与谢凌霜如此相似！ “她是本王府上的医女，你带她过去为你的车夫医治吧。”夜景湛就知道洛璎会是这样的反应，看到被她害死的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哪里能有不惊慌的？ “落儿，王爷让你跟过去！” 洛璎沉浸在震惊之中，并没有听到夜景湛说的话，还是清风提醒了她一句，她才跟了过去。 车夫倒在地上，腿上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流血。 洛璎立刻拿出银针来为他止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起来。 他的伤不算太重，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被野兽所伤，倒像是被什么利刃刺伤的。 洛璎并没有说破，处理好伤口，嘱咐了两句，就往回走去。 意料中的，谢婉然跟在了她身后，再一次到了夜景湛的马车前。 “王爷，妾身的马车受了损，只怕无法继续前行。不知王爷能否带妾身一程？”她的声音里透着卑微和哀求，仿佛真的是一个受尽打压的外室之女，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当然可以。”夜景湛没有片刻犹豫。 洛璎还以为他会拒绝，毕竟洛芷蕴还在马车上，他让另一个女人上去，不得把她气个半死？ 想到这里，洛璎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想知道这会儿洛芷蕴是什么样的神情。 哪知道却对上了夜景湛那双带着戏谑的眸子，“还不快把谢小姐扶上来？” “是。”洛璎走过去，将谢婉然扶上了马车，顺便瞟了一眼洛芷蕴。 她看似笑意盈盈，一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指甲都快要嵌到肉里了。 谢婉然松开洛璎的手，打算坐下来，哪只脚下忽而一软，眼见着就要站不稳。 洛芷蕴连忙起身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倒在夜景湛身上。 “将军府怎么让你一人独行？”她顺势将谢婉然带到了她身边坐下，关切地问道。 “我出门太迟，没能跟上，所以落了单。亏得遇上了王爷，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谢婉然看向夜景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 “你才回到京城，他们免不了要给你脸色看。若是到了围猎场他们还欺负你，你便来找我，我会帮你的。”洛芷蕴心头再气，面上也得摆出一副温婉善良的样子来，那几乎已经成了她无法割舍的面具。 “多谢姐姐。”谢婉然这一声姐姐叫得太过顺口，听得洛璎忍不住想笑。 洛芷蕴这回算是碰见对手了。 夜景湛让清风将受损的马车挪去一边，又将车夫安置到她与兰露乘坐的马车里，就继续前行了。 车夫腿上受了伤，手却不老实，一直往兰露身上摸。 兰露气得扇了他一巴掌，“我可是王爷的侍妾，你要是再乱动，我就和王爷说，把你扔下去！” 车夫捂着脸，脸上满是不甘，却又怕兰露真的去告状，只能将目标转移到洛璎身上。 他还没能得逞，就被扎了一针，痛得浑身发麻。 “你要是再敢胡来，我就废了你的手！”洛璎冷声警告道。 车夫吓得不轻，当即求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马车里这才消停。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围猎场边的山庄停了下来。 大概是先前那一巴掌不够解气，兰露狠狠一脚将车夫踢下了马车。 车夫摔在地上，疼得哎哟一声。 她下了马车，抬眼看见谢婉然也下来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声：“狐媚子！” 谢婉然那点心思，谁能看不出来？ 不过是个外室女罢了，竟还敢肖想王爷！ 第63章 针锋相对 兰露越想越气，快步走到谢婉然面前，怒气冲冲地道：“烦请五小姐管好自己的人，别随随便便就对人动手动脚，落儿只是丫鬟，或许不敢计较，但要是惹了惹不起的人，五小姐只怕也会有麻烦！” 这训斥般的语气，听得洛璎皱眉。 兰露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谢婉然好歹是将军府的五小姐，即便她如今是晋王府的侍妾，也不能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谢婉然听到这话，顿时红了眼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天亮之后，我会让人送他下山的。” 那弱风扶柳的样子，就连洛璎见了也不由心生怜爱，更不用说周遭那些素来风流的公子哥了。 他们哪里见得了美人落泪，纷纷指责起兰露的无礼。 “兰露，那车夫是什么样的人，五小姐怎么会知道？你怎么能对五小姐这般说话？”洛芷蕴抓着机会，立刻斥责了一句。 兰露非但没有道歉，还转头看向夜景湛，想让他为自己撑腰。 洛璎看到她这样子，不由在心头笑话她天真，这个时候夜景湛怎么可能会站在她这边？ 果然，他连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她。 “妾身知错了。”兰露没办法，只得咬着牙认错，心里只怕是又将谢婉然和洛芷蕴骂了几百遍。 “阿湛，婉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由我带她去与将军府的人会合吧。”洛芷蕴生怕谢婉然在夜景湛身边多待，忙不迭地将人带走了。 等到洛芷蕴回来，夜景湛才让人带他们去了住处。 小院里只有三间房，兰露尽管再不情愿，也只能委屈自己和洛璎住一间。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吧？”兰露摆出了夫人的架子。 “奴婢会歇在榻上，不会打扰到夫人的。”洛璎只能庆幸这次是怡贵人要来，所以宫里来了不少宫人，上上下下打点得很是到位。 不用她多费心来伺候这三位主子。 兰露闹着要吃夜宵，洛璎只得到厨房去讨要了一碗酒酿圆子来，还顺带拿了几块糕点给自己填肚子。 才回到院子里，夜景湛就走到了她身边，戏谑道：“你看到她，吓了一跳吧？” 洛璎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如实回答：“奴婢的确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凌霜姐姐回来了。” 谢婉然与谢凌霜几乎生得一样，她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是啊，毕竟你杀了她，才得来太子妃的位置，自然是该怕的。”夜景湛冷笑。 谢凌霜是将军府嫡女，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人选，赐婚在即，她却突发疾病不治而亡。 后来，洛璎抛下夜景湛成了太子妃，便有传闻说，是她害死了谢凌霜。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但这罪名却是实实在在地扣下了。 “王爷不觉得谢婉然很可疑吗？她好像是有意接近王爷的。”洛璎如从前那般，并不反驳这说法，只是说起了谢婉然的蹊跷之处。 即便她已经将这一切安排得如此巧妙，但车夫身上的伤却暴露了她的刻意。 “那又如何？”夜景湛淡淡地回了四个字，将洛璎给噎住了。 他是不在意，还是想将计就计？ 洛璎端着酒酿圆子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差点撞到兰露身上。 “方才你与王爷在门口说什么？”兰露看着她这失神的样子，不悦地问道。 “王爷担心洛侧妃的情况，让奴婢时刻注意着。”洛璎这谎话张口就来。 “她就该跟虞氏一样，在府里养病，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她来就算了，还有那个半道上冒出来的狐媚子，不就是个外室女吗？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来，真是让人恶心！”兰露越想越气，连酒酿圆子也吃不下了，让洛璎拿出去。 等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兰露已经睡下了。 洛璎在一旁的榻上躺下来，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宫人就送了早膳来，又伺候几位主子洗漱。 洛璎在一旁打下手，无意中瞥见了洛芷蕴脖子上的一点红，眉心微微一皱。 夜景湛看到她皱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一点红。 山里虫子多，那点红应该是被虫子咬的。 但看洛璎这样子，必定是误会了。 几位主子用完早膳，洛璎才匆匆吃了几口，就听到了号角的声音。 围猎要开始了。 她只得跟着出去。 才到围猎场边，就看到了怡贵人。 洛璎先前并不曾见过她，之所以知道她是怡贵人，是因为她被众星拱月般捧在最中间。 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待遇？ 那张脸生得很是漂亮，又带着几分孤冷，当真是傲雪寒梅，这形容半点不假。 她身材匀称，小腹微微隆起，看样子应该有四五个月了。 要是别的妃子，这时候定然会缩在宫殿里养胎，不敢踏出宫门半步，唯恐被人算计。 她倒好，竟然还要看人围猎，真是半点不怕危险。 怡贵人抬眼看过来，与洛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洛璎赶紧垂下脑袋。 “可算是见到你了。”怡贵人走过来，看向洛芷蕴，“本宫听过你与晋王的故事，很是感动。你的病可好了？” “多谢怡贵人关心，妾身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洛芷蕴似是没有想到怡贵人会这般关心她，有些受宠若惊。 怡贵人点了点头，目光又移到夜景湛身上，“晋王骁勇善战，想必骑射之术定然也很厉害，不知今日能否让本宫开开眼界？” “怡贵人谬赞了，我的骑射之术怕是比不上在场的各位，但既然怡贵人想看，也只能献丑了。”夜景湛说罢，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马厩。 他挑中了一匹马，正要伸手去取下缰绳，却被一个人抢了先。 “没想到六弟也看中了这匹马，还真是有缘。”夜晟取下缰绳，将那匹马牵了出来，“只可惜，被本宫先得到了。” 夜景湛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既然皇兄想要，就拿去好了。反正皇兄就喜欢我不要的东西。不管是女人还是马，都是如此。” 第64章 出尽风头 想到洛璎，夜晟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如果本宫知道你会想害死洛璎，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本宫都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夜景湛轻嗤一声，“说得好像你对她有多深情一般，明知道她到了我手上会是什么下场，不还是为了利益将她交了出来？” “你可知……”真相在夜晟嘴边，呼之欲出。 但他思索再三，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晟从侍从手里接过弓箭，翻身上马，到了围猎场上。 夜景湛则挑了另外一匹马，也带着弓箭上了围猎场。 鲜衣怒马，好像还是从前那个翩翩少年郎。 洛璎一时看得失了神。 但她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来，生怕夜景湛注意到她，会以嘲讽的眼光看待。 何必自讨苦吃？ 围猎场上很快就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自觉地为夜晟和夜景湛让出了一条道。 围猎变成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较量。 从前夜景湛的骑射之术并不怎么样，但在边关战场磨砺了这么多年，自然长进了许多。 他看中了不远处蹦跶的一只野兔，可还没能动手，就又一支箭将那只野兔钉在了树桩上。 不用想也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夜景湛策马往前，发现了伏在草丛中的狐狸。 他引弓，正蓄势待发。 忽然一箭破空而来，并未射中那只狐狸，却惊扰了它，让它逃了。 “皇兄这是何意？”夜景湛当然知道夜晟是故意的。 可夜晟却是一脸无辜，耸了耸肩说道：“一时失手。” “失手太多，也会遭人笑话的。皇兄下次还是看准了再出手吧。”夜景湛瞥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有一只獾。 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按兵不动，特意绕到了夜晟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可想知道她的尸首在何处？” “原来真的是你，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夜晟怒不可遏。 他先前让人打捞了许久，就是想让洛璎入土为安。 可并没有能找到她的尸首。 原来是被他带走了！ “她那样害我，哪里配得到安宁？”夜景湛冷笑一声，引弓射箭。 他骑马过去，在飞驰的马背上俯身，将那只獾收入囊中，引得在场的人阵阵惊呼。 随后，他又一击射中了方才逃走的那只狐狸，顺道还将狐狸正在捕食的野兔也一并穿在了箭上。 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夜晟亦是不甘示弱，同样猎得了一只狐狸，还不知从哪里猎到了一只貉。 在猎物上，二人算是平分秋色，但要论出彩程度，自然是夜景湛一马当先。 他对着夜晟得意一笑，骑着马出了围猎场。 洛璎还以为他会将猎物拿给洛芷蕴，就如以前他待她那般。 哪怕只是猎到了一只小小的野兔，也会献宝一般放到她面前，还一副求夸赞的样子。 洛璎收敛起嘴角的笑容，转头就看到夜景湛将猎物随手扔在了地上。 洛芷蕴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怡贵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探究。 洛芷蕴不甘心地咬了咬唇，喊了一声：“阿湛！” 夜景湛几步走到了她身边，柔声道：“怎么了？” 洛芷蕴盯着他扔在地上的猎物，并没有回答。 “你想要我打来的猎物？”夜景湛看出了她的心思，“我不是不想给你。可你身子弱，还是不要沾带血的野物。等我让他们处理好了皮毛，再拿给你。” 洛璎闻言，心头一痛。 原来并非是不给她，只是担心她身子弱，沾到带血的野物会难受，所以才没给。 当真是将她捧在了心尖上。 “晋王当真是细心，让本宫都有些羡慕了。”怡贵人声音依旧如先前那般清冷，听不出半点羡慕的意思。 “这话要是被父皇听到，怕是要误会了。”夜景湛这才发现，洛芷蕴竟是坐在怡贵人身侧。 她身为晋王府的侧妃，不该有这样的待遇，除非是怡贵人特意吩咐的。 怡贵人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后宫美人众多，皇上根本顾不过来。哪里似你这般，心思只在一个人身上。” 这样大胆的话，听得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当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洛璎着实不明白，为何怡贵人能得宠。 她是生得美，但在后宫之中，这样的一张脸也并不出众。 难道是因为皇上见惯了对他热情似火的，所以才会对清清冷冷的人生出了胜负欲？ 正想着，就听人说皇上到了。 洛璎还以为皇上是来见怡贵人的，可他却将夜晟跟夜景湛传召过去，说是要议事。 能跟他们两个一道商议的事，只怕是不小。 众人还在议论，怡贵人就以身子乏了为由，回去休息了。 围猎只开了个场，就散了。 洛璎正打算问问两位主子要不要回去，就发现谢婉然正靠在洛芷蕴身上哭得伤心。 兰露站在不远处，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洛璎当即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将军府的人以为谢婉然没有来，昨日一到这里就将房间安排好了。 她只能与几个丫鬟住在一间房里。 那些丫鬟也瞧不上她这个外室之女，让她睡在地上，连被子也不给她。 “姐姐，你能不能收留我？我实在是不想、不想再受这委屈了。”谢婉然泪盈于睫，哽咽着说道。 洛璎看着洛芷蕴那明明不情愿却又不好表现出来的样子，觉得好笑。 谁让她昨日说过谢婉然受了欺负她会帮忙，哪里能回绝？ 只得先敷衍两句，等夜景湛回来再说。 想到夜景湛那暧昧不明的态度，洛璎觉得他还真不一定会拒绝。 “洛侧妃可真是够大方的，这都能答应！”兰露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洛芷蕴转头看了她一眼，不但没有开口反驳，反而还隐隐有种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可兰露昨日才在谢婉然那里上了当，哪里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她的不是？ 自是咬紧了牙没说一个字。 夜景湛回来之后，洛芷蕴就与他提起了此事：“婉然受了委屈，不想再在谢将军的院子里待着了，想让我收留她。可她尚且待字闺中，我觉得这不大合适，所以想问问阿湛你的意见。” 第65章 试探 “她若不是忍受不了，只怕也不会与你开这个口。就让她住在落儿跟兰露的房里吧，挤挤也是住得下的。”夜景湛并没有思量太久，就答应了让谢婉然住下来。 洛璎并不意外。 夜景湛特意让谢婉然与她同住，不过是想让她时时刻刻看到那张脸罢了。 这反倒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验证她心中所想。 “那好，我便让她住进来吧。若是外头有什么不好听的传闻，自有我去解释，阿湛不用担心。”洛芷蕴为了撑住她那温婉善良的皮，这种时候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兰露气得半死，“真该让怡贵人来看看，这叫王爷的心思只在洛芷蕴一个人身上吗？我看王爷明明是见一个爱一个！让她住吧，我不住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谢婉然，终究是气不过，掀了桌子出去了。 洛璎收拾了房间里的狼藉，将谢婉然带了进去。 “兰夫人的脾气就是这样，还请五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五小姐就睡在榻上吧。”她知道兰露是定然不会愿意睡在榻上的。 对谢婉然来说，睡在榻上也比睡地上还没被子的好。 至于自己，在椅子上对付对付就行了。 洛璎将她手中的包袱接过来，放在了床边，顺便仔细瞧了她两眼。 这张脸，与谢凌霜生得一样。 只是没有谢凌霜那凌厉果敢如侠女般的气质，是个苍白柔弱、惹人生怜的病美人。 “为何盯着我？”谢婉然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只是觉得五小姐这张脸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既然这机会都摆在面前了，洛璎自然得试探一下她。 “回到京城之后，的确有不少人说我与三姐长得相似。只可惜，我不曾见过她，不知道到底有几分像。”谢婉然像是已经听惯了这话。 “难怪！”洛璎一脸恍然，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还在她周围转了一圈，“哪里是相似，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你见过她？”谢婉然面上陡然一僵。 “当然见过，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有侠义之心，当年受过她帮助的人不在少数，我也是其中一个。她要不是被洛璎那毒妇所害，早就已经是太子妃了。还好老天有眼，那毒妇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真真是活该！”洛璎说得格外愤慨。 人要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她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看谢婉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还真见到她眼中闪过几抹愧疚的神色！ 她若不是谢凌霜，又何必愧疚？ “当初的事，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也没人拿出证据来。说不定洛璎也是被冤枉的。”谢婉然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帮她说了句话。 “这倒是。”洛璎看着她这反应，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谢凌霜！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们相见，还都披着另外一张皮。 这世间事还真是比话本子神奇多了。 只是，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明明说再也不会回到京城。 如今为何会换一个身份回来，还故意接近夜景湛，究竟有什么目的？ 另一边，清风房中。 车夫已经被打发了出去，里头只有夜景湛与清风两个人。 “先前你不是说，将军府有意将谢婉然嫁给洛子安？”夜景湛之所以将人留下，其实是想看看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从昨日到今日，她的行为都太过刻意。 “将军府将她接回来，目的就是与相府联姻。想来是她并不想嫁给洛子安，所以才会有意接近王爷。”清风也觉得疑惑。 明明在与洛子安谈婚论嫁，不去找自己的未婚夫，却到这里来。 “她回到京城这么久，想来应该知道她那张脸与谢凌霜有多像。要是她不愿意嫁给洛子安，为何不去找夜晟，要来找本王？” 谢婉然一个外室女，想要攀高枝无可厚非。 但她显然找错了人。 “属下昨日在屋顶上曾看到她进入太子的院子，但很快就被赶了出来。”清风昨晚在屋顶上巡查，恰好看到谢婉然闯入夜晟的院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似是说有人欺负她，想求夜晟帮她。 可夜晟却并没有理会，径直让人将她赶了出去。 “这么说来，她是在夜晟那里碰了壁，才会到本王这里来？”夜景湛就知道，她不可能不去找夜晟。 要不是夜晟将她赶了出来，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清风只怪自己多嘴，又说了让主子不开心的话，“可要属下去查查她的来历？” “此事等回去之后再说，你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蕴儿。其余的事无需费心。” 不管谢婉然有什么招数，只要他不接招就行了。 到了晚膳时间，兰露才从外头回来。 她看着心情不错，似是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洛璎察觉到她一直在轻抚手腕，细看才发现那上头多了一只镯子。 是一只银镯，镶嵌着几颗漂亮的宝石，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出去这一趟，身上突然多了这样一只镯子，未免太过可疑。 “看什么看？”兰露扯了扯衣袖，将镯子遮住，“要是你说出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奴婢不会说的。只是希望夫人不要惹来什么麻烦。”她这样子，更让洛璎担心这镯子是她偷来或是捡来的。 万一被真正的主人看到了，免不了会有麻烦。 “你！狗眼看人低！”兰露骂了一句，就回房去了。 洛璎还以为她不会再戴那镯子了，哪知道第二日她手上依旧还戴着。 她原本想要提醒一句，但外头忽然来了宫人，说珈兰公主到了，正在围猎场等着。 洛璎一听珈兰来了，心中一喜，也就懒得管兰露那么多了，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珈兰骑着马等在围猎场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她素来贪玩，只怕是一下马车就来了这里。 洛璎听着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猜测着皇上将她接回来的原因。 珈兰本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却在几个月前惹了皇上不悦，被扔去了锦州的行宫，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哪里是个会认错的？ 第66章 断指 皇上突然允她回来，只怕并非是原谅了她，而是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洛璎正想着，忽然发现珈兰在看她。 只差一点，她就如从前那般走过去与她说话了。 可她恍然想起，她已经不再是太子妃，甚至不再是洛璎。 哪里还有与她说话的资格？ 只得垂下脑袋。 “你们怎么这么慢，我可等你们好久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珈兰说完，策马扬鞭冲入到了围猎场中。 她玩儿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危险。 看得在场的人心惊胆战。 洛璎也没有想到，她会这般不要命，甚至骑马到了悬崖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若不是夜景湛及时上前拽住她的缰绳，她只怕是要掉下去。 “这么看来，传闻是真的啊。” “什么传闻？” “皇上要将珈兰公主送到西凉去和亲，所以公主才会这样表现，皇上一心疼，她不就不用去了？”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一惊。 想起昨日皇上一到这里就将夜景湛和夜晟喊去议事，说的只怕就是和亲之事。 看来先前她的确是将皇上气得不轻，否则这和亲的人选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她。 围猎场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有刺客，快保护好公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珈兰的贴身侍卫追云亲自将刺客拿下。 可在打斗的过程中，他为了保护珈兰，被刺客斩断了一根手指。 珈兰气得想要杀了刺客，可她还没动手，刺客就已经吐血身亡了。 她无处发泄，拿着剑在刺客的尸首上连着捅了许多剑。 “属下没事，公主别气坏了身子。”追云明明已经痛得面目扭曲，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柔。 珈兰不停落泪，“怎么办？这可是你握剑的手，要怎么办？” “公主不用担心，奴婢有办法将他的断指接回去。”洛璎走过去，将地上的断指捡起来，观察了一下断面，确定她能将断指接上，方才开口。 “你……当真能将这断指接回去？”珈兰自是不相信她的话。 这手指都斩断了，哪里还能接得回去？ “从这断面上看，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手指接回去，好生休养，就能恢复如初。”洛璎已经观察好了手指的断面，以她的能力，不但能接回去，而且还能让它的功能不受太大影响。 珈兰依旧将信将疑。 站在一旁的洛芷蕴没有想到洛璎竟会主动找麻烦，心头一喜。 她连忙走过去，对着珈兰说道：“公主，落儿是妾身府上的医女，妾身的病也是她治好的。她医术高明，想来当真有这本事，还请公主不要犹豫，以免耽误了时间。” 珈兰到底还是心疼追云，不想让他失去一根手指，于是说道：“本公主命你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断指接好，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本公主拿你是问！” “奴婢遵命。还请公主让人将追云侍卫抬到房里去，再准备几盏明亮的灯。”洛璎拿着断指转身往山庄走去。 “你只要几盏灯？”珈兰听到她这要求，心头疑惑又起。 “其余的，奴婢会准备好。”洛璎回房拿了药箱，才走到珈兰住的院子外，就被夜景湛拦住了。 “你当真能做到？”他该知道追云对珈兰来说有多重要，要是她没能做到，珈兰只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奴婢既然敢站出来，就自然能做到。王爷不必担心。不过……若是半个时辰之后奴婢没有能从里头出来，还请王爷帮忙拖住公主，别让她进来打扰。” 洛璎觉得她先前的话说得太早了。 珈兰将追云看得那样重，只怕半个时辰一过，她就会坐不住。 到时候她要是闯进来，她可能会功亏一篑。 可眼下她也没时间和珈兰解释那么多了，只得拜托夜景湛拦着她。 “你！”夜景湛还想骂她两句，她却已经拎着药箱绕过他走了进去。 意料之中的，洛芷蕴此时正在院子里，就坐在珈兰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看到洛璎进来，她连忙提醒了珈兰一句。 珈兰立刻就让人点燃了桌上的香。 洛璎推门进去，将门关上，并未落锁。 “这是麻沸散，还请侍卫喝下去。”她将麻沸散递给追云。 追云犹豫了一下，方才一饮而尽。 麻沸散很快就起了作用。 洛璎将那几盏灯放在了追云手边，围成一圈，这样她为追云接上断指的时候，就不会被阴影阻挡视线了。 要接上断指且让它恢复功能，过程极为复杂。 洛璎看了一眼蜡烛，感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可她还没有能完全将断指接上，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了珈兰的声音：“时间到了！” 而后就有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想要将门推开。 洛芷蕴走过来拦住了珈兰：“公主切莫着急，还是再等等吧！或许是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才没能出来，公主若是现在进去，只怕会让情况变得更难以预料。” 洛璎知道，她这话看似是在宽慰珈兰，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她追云有危险。 珈兰本就担心到了极点，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能淡定？ 她挣开洛芷蕴的手，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并没有锁，被推开之后，一阵风灌进来，将烛火吹得晃动了几下。 洛璎强迫自己专心于眼前的事，不要受到任何影响。 好在珈兰公主看到她半跪在床边一脸认真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并未上前。 洛芷蕴没有想到她会犹豫，正想着要如何才能添一把火，就听到追云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别动。”洛璎也没料到麻沸散会这么快失去效用，不由紧张起来。 要是他乱动，很有可能会导致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追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根本听不清她说话，挣扎着就要起来。 洛璎没有办法，只有拿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两针，方才让他安定下来。 这举动被珈兰看在眼里，当即怒道：“你做什么！” 第67章 关心则乱 她快步走到洛璎身后，正要动手，却被人拦住了。 “皇兄为何要拦住我？”珈兰看清了拦住她的人，气得不轻。 “若是你还想让追云陪在你身边，最好现在就出去。”夜景湛冷冷说道。 珈兰却是更生气了，“皇兄和父皇一样，巴不得追云出事是不是？” “他出事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是你真心想让追云保住这根手指，就不该在这里打扰。”夜景湛也知道她是关心则乱，但还是不由有几分动怒。 珈兰挣扎了两下，见没法挣开，于是取下头上的凤簪，往洛璎身上刺去。 洛璎没有防备，被凤簪刺中，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饶是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半点慌乱。 倒是珈兰手足无措起来，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对。 她伸手，想要将簪子取下来，就听到夜景湛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别动。”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洛璎终于将断指接好了。 她迅速完成了包扎，将追云身上的那两枚银针取了下来。 “断指已经接好，等到明日应该就会有知觉了。后续还得养上一两个月，方能恢复如初。” 洛璎说完，伸手将背上的凤簪取了下来。 她痛得嘶了一声，用衣袖擦干凤簪上的血迹，递给珈兰。 珈兰愣愣地将凤簪接过去，嗫嚅着说了一句：“抱歉。我……我不该这样做的。” “公主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要怪也是怪奴婢太过自信，公主不必跟奴婢道歉。”洛璎明白她的心情。 要不是真的喜欢，哪里会紧张成这样？ “你……你先回去处理伤口吧，有事本公主会让人喊你的。”珈兰那一下扎得很深，凤簪取下来之后流了不少血。 “奴婢告退。”洛璎站起来，身形摇晃了一下，扶着床架才勉强站稳。 夜景湛往她跟前走了半步，但并没有扶住她，而是看着她自己踉跄着走了出去。 珈兰哪里看得下去，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将洛璎送了回去。 伤口在背上，洛璎不好处理，她原本想让兰露帮忙，可这会儿兰露还没有回来。 倒是夜景湛站在外头。 想到之前在他那里吃的苦，洛璎浑身发颤，哪里敢让他来。 只得坐在镜子前，艰难地为自己止血包扎。 夜景湛见房里半晌没有动静，终是过去敲了门。 洛璎只得整理好衣服挪过去开门。 门一开，他就走了进来。 洛璎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奴婢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不用劳烦王爷。” 夜景湛看到她眼中的惧意，知道是自己先前弄疼了她，她还有阴影在。 “以后，没有本王允许，你不得再做这样的事。一旦你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可不止由你一人承担，本王也会受你牵连。”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洛璎怪自己想多了，夜景湛怎么会在意她身上的伤。 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走到了梳妆台前，垂眸道：“奴婢知错。” “回回你都知错，回回你都不改。你当真以为本王对你这般有耐心？”夜景湛看了一眼梳妆台上染血的纱布，“以后你要是再擅自做主，本王就将你送去春香阁好好学学规矩！” 见他转身离开，洛璎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重新锁好门，坐下来继续处理伤口。 山庄里的下人将晚膳送了来，竟有一整只烤兔子，肉香四溢。 一看就知道是先前打到的猎物。 “公主说白日里没有尽兴，想要夜猎。若是王爷有兴趣，一会儿可以前往参加。”下人说完这句就走了。 夜景湛眉头紧皱，“珈兰这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才被刺客袭击，还断了追云一根手指，也收不了她这玩心。” “夜猎的确太过危险，要不还是劝劝她吧？”洛芷蕴故作担心。 “要是能劝得住就好了。罢了，一会儿我与她同去，在她身后护着。”夜景湛的目光看过来，落在洛璎身上，“你也跟着。” 洛芷蕴还以为得她提议，他才会将落儿带去。 不料他自己就有这打算，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笑意，但嘴上说的却是：“落儿手无缚鸡之力的，跟着同去，怕是不妥吧？” “蕴儿不用担心，她命硬着呢，不会有事的。”夜景湛却是半点不在意。 洛璎倒也希望自己是真的命硬。 她转身回到房间里，将药箱里能用到的东西收拾到了一个布袋里，还带了一把匕首。 以防万一。 待到夜景湛几人用完膳，她走过去还没能吃上两口，外头就响起了号角声。 夜猎开始了。 洛璎没法，只得放下筷子，背上布袋跟在夜景湛身后出去。 珈兰已经上了马，手中拿着弓箭，夜风猎猎，吹着她身上的披风乎乎作响，“要是本公主不能玩儿得高兴，今晚你们就都别想回去！” 洛璎看了看周围，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可还没能找到，就被夜景湛拽到了一匹骏马面前。 “骑马跟在本王身后，别跟丢了。” 洛璎大惊失色，夜景湛说的跟着去，原来是真的跟着？ 让她进入围猎场，那岂不是让她去送死？ 难怪洛芷蕴笑得那样开心，看来她一早就猜到了夜景湛为了保护珈兰，会不惜将她推入险境。 “还不快点！” 见她迟迟不上马，夜景湛不由催促了一声。 洛璎没办法，只得上了。 她如今身形瘦弱，力气也不如从前那般大，踩在马磴子上愣是试了好几下也没能上去。 夜景湛嗤笑一声，扶着她的腰助力了一把，才将她送到了马背上。 “晋王怎么还带着女眷？” “看样子似乎是白日里给追云接断指的大夫？” “想来应该是担心公主有什么危险才带上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她入了这猎场，怕是比公主还容易遇着危险。” 一旁的几个纨绔子弟见了洛璎，不由笑了几句。 夜景湛并没有理会几人，骑着马出发了。 洛璎只得夹紧马腹，跟在他后头。 夜景湛速度很快，她根本就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第68章 受伤 洛璎抬头看了一眼，月朗星稀，倒也是个夜猎的好时候。 如果不是一支冷箭忽然朝着她飞过来的话。 那支箭擦过她的发丝，钉在了一旁的树干里。 洛璎吓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她很清楚，这支箭是冲着她来的！ 有人要她的命，在这样的夜色里，她如何能躲得开？ 她知道停留在原地更危险，只得挥动鞭子，追上夜景湛。 在他身边，至少要稍微安全一点。 可要杀她的人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又暗中射了一箭过来。 好在对方箭术不佳，这回依旧没有能中。 洛璎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夜景湛身边。 她浑身发虚，额头上全都是汗。 “有这么怕？”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冷笑一声，“亏心事做得多了，的确应该怕。” “奴婢……”洛璎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自己被追杀的事说出来。 夜景湛应该只会当笑话听吧？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头鹿，不少人都想要拔得头筹，惊得那头鹿在林间狂奔。 夜景湛也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洛璎跟不上他，只得看向四周，想寻一处庇护所。 但这山林之间，根本就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她总觉得夜色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回过头去，发现身后当真跟着一个人，吓得她浑身一颤。 “吓到你了？”夜晟似是没有想到被将她吓成这样，不由失笑。“先前你给我的药方，我已经用过，很是好用。原本还想找你复诊，哪知道你不在那里了。今日遇见也算是缘分，不如再帮我看看？” 再见到她，他难掩欣喜。 难得有人在他面前既不唯唯诺诺，也不虚与委蛇，只将他当成普通人相处，很是自在。 “奴婢从前不知是太子殿下，多有唐突还请殿下恕罪。”哪只洛璎一开口，却将他的欣喜全然打破了。 “你可以当作不知道，我们还能与之前一样。”夜晟焦急道。 “奴婢不敢。殿下不治奴婢不敬之罪，奴婢已经心存感激。”洛璎可不想以后还与他有什么往来。 前面传来了一阵欢呼，想来应该是谁猎到那头鹿了。 “奴婢告退。”洛璎策马过去，哪知道还没能见到夜景湛，就又有冷箭破空而来。 这回她没有那般幸运，被箭刺中了肩膀。 她痛得闷哼一声，赶紧翻身下马，躲在了马肚子下头。 “落儿！”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洛璎只顾着处理身上的伤口，没有来得及回应。 夜晟出现在她面前，半蹲着身子，眼中带着担忧，“没事吧？” “没事。只是一点皮肉伤，箭上也没有毒。”洛璎将拔下来的箭拿在手上，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瞧。 箭羽用的雕翎，并非是一般人能用的。 看来，想要找到这支箭的主人并不难。 但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他根本就不会承认。 夜景湛也不可能会为她讨回公道。 “看样子，应该是将军府的箭。用了雕翎准度还如此之差的，也只有谢言樾了。亏得是他，不然只怕你这条命难保。”夜晟抓着那支箭，笑着说道。 洛璎眉心微皱。 她自然是知道谢言樾的。 当年他缠着洛芷蕴，可是在京城里闹出了不少笑话。 谢将军因此对他失望至极，放弃了对他的培养，所以他到现在都还一事无成，整日游手好闲。 如果是他在暗中对自己下杀手，只怕十有八九与洛芷蕴有关系。 “殿下这话说得好像他是故意为之一样。我可没有得罪过他。”洛璎咬着牙处理好了身上的伤。 “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呢？毕竟在这样的地方，要是当真出了人命，也只会被当作意外。夜猎太过危险，夜景湛就不该带你到这里来。你要实在害怕，就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你的。”夜晟说着，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但洛璎并没有抓他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她往前头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夜景湛的身影，担心谢言樾还会出手，只得答应跟在夜晟身边。 “你怎会跟他在一起？”结果还没往前走多长时间，就与夜景湛遇上了，他面色阴沉，一双眸子凛冽如刀。 “若不是我捡到她，她只怕是已经没命了。”夜晟不知道他生的是哪门子气，先前不管，这会儿倒是在意起来了。 夜景湛看了洛璎一眼，“还不快过来！” 他带着洛璎一路往前，一直到将夜晟甩开，才停了下来。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夜景湛这会儿才发现她肩头的血迹。 看来夜晟说的并不是假话，她在围猎场上遇险了。 “奴婢不小心被一支箭射中，想来应该是有人射偏了，奴婢倒霉，给遇上了。”洛璎将那支箭拿了出来。 她原以为了夜景湛不会多看一眼，结果他却接过去仔细研究起来。 “在围猎场上还会用雕翎的，只有将军府。而将军府里箭术差到这个程度的，只谢言樾一人。”夜景湛与夜晟猜测的答案一样，“本王让你跟着，你怎么跟丢了？” “奴婢跟不上王爷的速度。”洛璎咬着嘴唇，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 明明就是他故意不管自己的死活，这下还怪起她来了。 洛璎伸手，想要将那支箭拿回来，却见夜景湛将箭放在了他的箭篓里。 “王爷拿着它做什么？”她不太明白。 夜景湛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骑着马往前走了。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似是在找什么人。 洛璎眉心微皱，她该不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支箭还给谢言樾吧？ 旋即又摇了摇头，夜景湛怎么可能会帮她报仇？ “那头鹿，王爷可猎到了？”半晌的沉默之后，洛璎随口问了一句。 “这样好的彩头，自然是要让给珈兰的。”夜景湛将那头鹿让给了珈兰，好让她能开心些。 “那她岂不是更不愿回去了？”洛璎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要是她没有能猎到那头鹿，心头失望，说不定就回去了。 第69章 上当 可她得了这样的鼓励，哪里还想要回去？ “公主小心！” 洛璎说完没多久，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夜景湛立刻赶了过去。 洛璎也连忙跟在后头，一路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到了那里才发现，并没有半个人影。 周遭亦是静得出奇。 夜景湛与洛璎对视一眼，知道他们这是上当了。 而今敌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周遭只怕是危机四伏。 “过来。”夜景湛对着洛璎伸出手。 洛璎犹豫了一下，才抓住他的手，被他带到了马背上。 她知道夜景湛救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重要，只是不想让人诟病他将人带出来，却不能平安带回去。 洛璎往后挪了挪，尽量不碰到他，省得被他呵斥。 哪知道马儿突然往前狂奔，她只能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原本热闹的密林，此时好似是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箭雨忽然来袭，夜景湛抱着她翻身下马，一路滚到了旁边的草丛里，才将她放开。 洛璎察觉到她肩上的伤口裂开了，血腥的味道在她鼻尖蔓延。 在这野兽众多的地方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拿出银针来，想要止血。 可针还没有扎下去，耳边已经传来了低沉的狼嚎。 好几双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盯着他们。 夜景湛并没有来得及带上弓箭，洛璎的布袋里也只有一把匕首。 只怕是无法对付这几头狼。 洛璎看了一眼面前的树，要是爬上树，可以躲过狼群，却躲不过暗箭。 那几头狼显然是嗅到了洛璎身上的血腥味，缓慢走了过来，想要将他们两个人围在中间。 就在洛璎想着夜景湛会不会让她将这几头狼引开的时候，就听到了夜景湛的声音：“把匕首给我。” 她愣了一下，将匕首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看见她的手在颤抖，夜景湛冷笑一声，“你怕了？不过就是几头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跟我在边关的遭遇相比，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说完，他就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匕首刺中了头狼，它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头狼出事，其余几头狼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景湛想要趁此机会将匕首拿了回来，可他才走过去，就有一头狼向着他扑了过来。 洛璎从地上捡了两支箭，狠狠戳到了那只狼的眼睛里。 夜景湛得以顺利将匕首取回来，转头又取了另外一头狼的性命。 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身上杀意太重，剩下的狼转过身灰溜溜地消失不见。 但危机并没有就此解除。 他们得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洛璎一路走一路捡箭，不一会儿手上已经抓了一大把。 她原本想从马身上将弓箭拿下来，可那两匹马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眼见着就要到她面前。 “王爷……”洛璎抬眼，看向身边的人。 夜景湛的目光却盯着面前的山坡。 山坡有多深，在夜色中并不能看得清楚。 但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二人顺着山坡往下，很快就来到了山坡下面。 那里有一处山洞，正好可以藏身。 洛璎进到山洞里，靠着石壁坐下来，一颗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还以为她今晚要交代在这山林之中了，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 因为怕被发现，即便这山洞里还有不知道谁留下的柴火，他们也不敢点。 寒意侵袭，洛璎身子不由得发颤。 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已经将衣服染红了大半。 洛璎挪到了洞口，借着夜色处理身上的伤口。 “谢言樾为何要杀你？”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洛璎可不敢在她面前说洛芷蕴的坏话。 “看来你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夜景湛着实想不通，谢言樾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因为他失手了两次，看来是铁了心要杀了奴婢。”洛璎突然就不想隐瞒了。 不管他在不在意，她都要说出真相。 夜景湛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看来你的确得罪过他。” “或许吧。奴婢记性不太好，不记得了。不过他也只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手，所以奴婢并不担心。倒是王爷要多加小心。不知道王爷可有头绪？”洛璎好奇，有谁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 “想杀本王的人太多了，着实难猜。”夜景湛有太多怀疑的人选，“不过，这段时间最想杀了本王的，应该就是吉太傅了。” 洛璎一怔。 夜景湛在查吉太傅贪腐案，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 若是他将证据交上去，吉太傅必定难逃一死。 所以他是现在最想要杀了夜景湛的人，倒也没错。 洛璎只怪自己多嘴，非得问了这一句。 万籁俱寂，除了虫鸣和鸟叫，并不能听到其他声音。 那些人并没有追过来。 洛璎处理好伤口，就回到了山洞深处。 她正要坐下来，发现身后靠着的并非是石壁。 而像是一个佛龛。 佛龛里放着几个神像，她看不清，于是拿了出来。 “真奇怪，还以为会是菩萨，没想到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像。有谁会在这样的地方供奉神像，未免也太奇怪了。”洛璎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几个神像。 个个面目狰狞，让她脊背生寒。 夜景湛抬眼看过来，在看到她手中的几个神像时眸光一震。 那神像，跟卫琛送回来的画一模一样！ 夜琳琅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在有这几个神像的庙宇里。 “拿过来。”夜景湛说了一句。 洛璎没想到他会对这神像有兴趣，走过去将神像放到了他手里。 夜景湛接过神像，发现它们不过就是普通的木雕，甚至已经有些腐朽了。 想来已经在这里放置了不短的时间。 若是能抓到供奉神像的人，说不定就能问出这神像的来源，知道他们抓走那些孩子的目的，也就能找到夜琳琅了。 洛璎换了个位置坐下，石壁上透过来的冷意让她浑身发颤。 她流了不少血，脑袋晕晕乎乎的，原本想硬撑着，等人来将他们救出去，但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而山洞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第70章 神像 “王爷？”洛璎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他已经走了。 出去之前，她看了一眼佛龛的位置，昨晚见夜景湛对那几个神像如此感兴趣，还以为他会拿走。 但他并没有那样做。 即便是白天，这几个神像依旧让洛璎浑身难受。 她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喝了几口山泉，积攒了足够多的力气之后，洛璎艰难地爬上了山坡，往山庄所在的方向走去。 还没能走出去多远，她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脚步声，不由心下一凛。 正想要躲起来，却听到了夜晟欣喜的声音：“落儿，你没事吧？” 他快步走过来，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昨晚肩上受的箭伤之外，并没有其他伤口，才放了心。 “多谢殿下关心，奴婢无碍。”洛璎往后退了两步，结果绊住了脚，差点摔在地上。 夜晟一把抱住了她，“昨日我不是说了，你与我无需这般生疏。” “还请殿下自重。”洛璎立马挣扎起来。 夜晟确定她能站稳之后，才将她放开，“方才夜景湛一人回来，我心中担忧，所以才出来找你。还好你没事。” 夜景湛果然已经回去了，洛璎悲凉一笑。 她是怕他们一起回去，会被人议论，所以才故意将她丢下的吗？ “奴婢要回去了。”洛璎绕过他，快步往山庄走去。 夜晟一直跟在她后头，看到她走进了山庄，才停下脚步。 他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没有跟她一道进去。 洛璎一回到山庄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人看着她这狼狈的样子，对着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难听的话。 谢言樾也在其中。 洛璎看了他一眼，他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很快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瞪着洛璎。 她半点不怕，反而径直向着谢言樾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谢言樾全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就要躲开。 洛璎不过是虚晃一枪，就将他吓成了这样，看来他这胆子也没有多大。 不知道是如何敢杀人的。 洛芷蕴到底和他承诺了什么，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她手染鲜血？ “昨晚不知道是哪个没有长眼睛的射箭射偏了，正好刺中我的肩膀，害得我在树林里躲了一晚上，现在才敢回来。”洛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谢言樾。 “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做的？”谢言樾忍不住说道。 “谢公子多虑了，奴婢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外头待了一夜，这会儿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罢了。夜那样黑，谁能看得清楚？不过，我倒是将那支箭留下了。”洛璎轻笑一声。 谢言樾脸色一白，“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凭着一支箭就给人定罪？那未免也太过儿戏。箭上又没有名字！” “箭上是没有名字。但也不是谁都能用雕翎当箭羽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毕竟用雕翎当箭羽的，只有将军府独一份儿。 谢言樾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他自然没有想到，洛璎竟然会注意到箭羽。 不过他还是沉住了气，说道：“纵然是将军府的箭又如何？不过就是意外罢了，难不成你还能说是故意为之？” “奴婢当然不会这样认为。只是觉得，既然箭术不精，就少出去祸害人的好。纵然要祸害人，也得将证据处理干净，别被人抓住把柄。谢公子觉得奴婢说得可对？”洛璎就知道他会用这样的说辞。 她从来没有指望能定谢言樾的罪，只是想给他一点警告。 若是以后他还敢再次动手，别怪她不客气！ 谢言樾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洛璎也转身回了院子。 “落儿！”洛芷蕴见了她，连忙走了过来，“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阿湛回来的时候你没有跟在后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洛璎能看出洛芷蕴眼中的失望。 毕竟她都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自己还能活着回来，怎么会不失望呢？ “你方才为何在外头抓着我四哥不放？难不成你认为是他伤了你？可他与你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对你动手？”谢婉然从外头走进来，这话明明是问她的，眼睛却盯着洛芷蕴。 洛芷蕴没有出去，并不知道这事，此刻听说了，脸上难免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语带责备：“你怎么就能肯定伤你的人就是将军府的四公子？若是得罪了将军府，只怕会有麻烦。”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在心里笑开了。 谢婉然指责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她手中有证据，摆明了就是想将洛芷蕴引入陷阱，没想到她还真上了当，如此着急地指责她，生怕这事和将军府沾边。 “奴婢并不能肯定那支箭是四公子所射，只是看到箭羽上的雕翎，猜测那支箭来源于将军府，加之奴婢担惊受怕地在林中待了一夜，见到四公子的时候才会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这一点的确是奴婢不对。”洛璎咬着嘴唇，委屈地说道。 毕竟受伤的人是她，她还有证据，洛芷蕴却这般责备她，她哪里能不难过？ 洛芷蕴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谢婉然则是一副愧疚的样子，“只有将军府的箭羽是雕翎，想来的确是将军府的人误伤了你。昨晚四哥也在围猎场上，你会怀疑他，也是情理中的事。方才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你别介意。” 谢婉然这态度变化之快，饶是洛芷蕴再傻也回过味儿来了。 将军府待她这般不好，她怎么可能会因为洛璎为难谢言樾而生气？ “五小姐言重了。奴婢一身污秽，就先告退了。”洛璎对着二人福了福身，转身回房。 才走两步，就听谢婉然说道：“听闻从前四哥没有少缠在姐姐身边，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我原是不信的，见到姐姐之后，就全明白了。” 她差点笑出声来。 第71章 挖墙脚 洛芷蕴和谢言樾的事，京城里人尽皆知，夜景湛必然也是知道的。 但却鲜少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 谢婉然这是摆明了要给洛芷蕴难看。 洛璎关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对面房间窗边的人影。 看来，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洛璎处理好伤口，简单梳洗一番，就去了珈兰公主的院子。 正巧怡贵人在里头。 “奴婢见过怡贵人。”她正要跪下行礼，就被怡贵人扶住了。 洛璎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怡贵人如今可是万金之躯，要是有什么磕了碰了的，她可担待不起。 “昨日就是你为追云接上了断指？”怡贵人看着她，眼底满是打量。 “奴婢见追云侍卫对公主一片忠心，不忍让他承受断指之痛，才会为他接上断指。”洛璎并不知道怡贵人问这话的目的，所以回答得很谨慎。 “皇上整日担心本宫的身子，觉得宫中太医照顾不好本宫，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若是有你在本宫身边照料，想来皇上就能安心了。” 洛璎听到这话，心头一惊 怡贵人这是想……挖墙脚？ “怡贵人能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身为晋王府的人，一切还是得听从主子的吩咐。”洛璎觉得，要是能去怡贵人那里也不错。 她是最受宠的妃子，在她身边日子定然是悠闲自在的。 哪怕后宫有再多腥风血雨，皇上也会将她保护得仔仔细细，不受半点伤害。 比起在王府里吃苦受累，可好多了。 “那是自然。本宫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怡贵人看着她，眸光深邃。 洛璎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对着她福了福身，转身往房里走去。 里头只有追云一人，珈兰并不在。 “伤口愈合良好，不过还得再好生养上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恢复，追云侍卫别太着急。”洛璎生怕他急于求成，导致断指无法恢复原有的功能。 “多谢姑娘。”追云脸上看不到半点喜悦。 想来是与她之前听到的传闻有关。 珈兰这会儿不在，多半是被皇上叫去了。 皇上知道珈兰的软肋，知道如何拿捏她，只怕这西凉，她不愿去，也得去。 洛璎在心头为这对苦命鸳鸯喟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远远地就看到怡贵人和夜景湛在水榭里头。 夜景湛眉头紧锁，神色不悦。 洛璎原本想加快脚步走过去，却被他看了个正着，冷声道：“过来。” 她无奈，只得走了过去，“奴婢见过怡贵人。” “本宫先前以为晋王的心思当真只在洛芷蕴一人身上，如今看来，却是本宫想错了。原来晋王也是个多情种。”怡贵人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 洛璎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所以并未搭话。 倒是夜景湛，脸色原本就难看，这会儿更阴沉了几分，“宫中太医院里有诸多太医可供怡贵人差遣。落儿出身低微，不懂规矩，若是入了宫，不知会出多少错，只怕根本活不过几日。” “说这么多，不还是舍不得？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会强求。”怡贵人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原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但洛璎心头却涌起了几分凉意。 好在怡贵人没有再说什么，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走了。 “你好像很失望。”见洛璎盯着怡贵人的背影，夜景湛冷声说了一句。 不能离开晋王府，她就这般难受？ “奴婢只是想知道，怡贵人为何会想要拉拢王爷。”对于这个人，洛璎心头有太多疑问。 “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了。” 夜景湛也对怡贵人这一番操作很是费解，她先前帮夜晟说谎，如今又来拉拢他，难不成是想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那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 洛璎跟在夜景湛身后往回走，在路上遇见了珈兰。 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痛哭了一场。 从前她的眼泪珍贵，可现在却起不了作用了。 珈兰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狠狠瞪了夜景湛一眼。 “珈兰，身为公主，这是你的责任所在。你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也该有所回报了。”夜景湛声音冰冷，不带半点感情。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珈兰声音嘶哑地控诉，“难道就因为你得不到幸福，所以才会想连我的幸福也毁了吗？” “珈兰！”夜景湛呵斥了一声。 珈兰却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难怪阿璎姐姐不要你！” 洛璎没想到她能胆大到说出这样的话来，生怕夜景湛会对她动手，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她身前。 “公主少说两句吧，这事也不是王爷能做得了主的。” “我要说，我就要说！他杀了阿璎姐姐，会后悔一辈子的！阿璎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她不会……” “够了！”夜景湛厉声将她的话打断，“我已经让人将你的东西收拾好了，等下就会送你回宫。” “那追云呢？”珈兰咬着牙问道。 “他不会和你一起走。”夜景湛漠然说完，转身离开。 珈兰想要追上去，却被绊住了脚，重重摔在地上。 洛璎将她扶到一旁坐下，站在她面前，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好了。”珈兰也知道，她从出生的时候起就注定会被这身份桎梏。 她不会有真正的自由，也无法选择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洛璎在她身边陪伴了一会儿，直到她身边的宫女和嬷嬷找来，才转身离开。 走到拐角处，她忽而听到了夜晟的声音。 抬眼一看，发现他与谢婉然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说着什么。 谢婉然抓着他的手，泪眼朦胧。 而他却是一脸嫌恶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还呵斥道：“五小姐与相府的四公子已经定下了婚约，这几日却出入在六弟的院子里也就罢了，还三番四次来招惹本宫，未免太不自重！” 谢婉然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白。 “殿下怎么会知道……” 第72章 爱错了人 “将军府忽然接回外室之女，还能有什么用处？”夜晟冷笑，“真不愧是外室所生，当真是水……” 不等他将话说完，谢婉然就哭着走了。 洛璎瞧着她那柔柔弱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相府的四公子，不就是洛芷蕴的亲弟弟洛子安么？ 她居然同时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之间，也真是够厉害的。 “都看到了？”夜晟走过来，面上并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是一副坦然的样子。 “奴婢什么也没看到。”洛璎挪开视线。 “看到了也无妨，我不在意。”夜晟好似真的只将谢婉然当成了将军府的外室之女，不觉得她有什么可在意的。 这让洛璎禁不住好奇，“殿下看到她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起故人吗？” 对着挚爱之人的脸，也能骂出这诸多难听的话？ “看样子，你也信了京城里的传闻。”夜晟话里带着一丝嘲弄。 洛璎一怔。 谢凌霜香消玉殒之后，夜晟一蹶不振，甚至为了她到慈云寺祈福百日，只求她来生平安顺遂。 当时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称赞他情深意重。 可看他这轻蔑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爱意？ “难怪殿下会这般对待五小姐，想来她也是将传闻信以为真，才会对殿下这般纠缠。”洛璎垂眸，眼中闪过一抹冷冽。 如果爱意是假，那什么才是真呢？ “今日我说了这样重的话，想必她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不过六弟的态度倒是暧昧得很，当真是半点也不怕被沾上。” 洛璎知道，在他看来，谢婉然是个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女人，只要抓到了机会就会不惜一切往上爬。 一旦被沾上，就很难脱身。 他摸不准夜景湛的心思，所以想要从她这里套话。 洛璎本就不敢妄言，更何况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奴婢还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夜晟并没有拦她。 洛璎快步回到院子里，才进去，就被一只手拽到了角落里。 夜景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气，遮住了他身上的清香。 “你可知这山庄里人来人往，你与夜晟站在那里说话，有多不妥？”他语气冰冷，手指稍一用力，洛璎的手腕上就出现了一圈红痕。 她痛得轻嘶一声，解释道：“奴婢从那里路过，恰巧看到殿下与五小姐在凉亭里。奴婢并不打算惊扰他们，但殿下看到了奴婢，担心奴婢会将此事说出去，特意出来跟奴婢交代了两句。” “她对夜晟还没死心？”夜景湛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执着，“她与夜晟说了什么？” “奴婢并不知道五小姐与殿下说了什么，只听到殿下狠狠骂了她几句，将她给骂走了。”洛璎面上浮现出不解之色，声音里还掺杂着几分同情，“就算殿下当真厌恶五小姐，看在凌霜姐姐的面上，也不该骂得那样难听才是。” 夜景湛也觉得夜晟对待谢婉然的态度过于冷漠。 好歹是对着与谢凌霜一样的脸，何至于半点情面也不讲？ “想来，是五小姐想利用殿下对凌霜姐姐的深情，才会惹他这般生气吧。毕竟殿下当年为了给凌霜姐姐祈福，可是将自己困在慈云寺里，整整百日不曾露面。” 洛璎感慨着夜晟的深情，夜景湛却变了脸色。 只因他蓦地想起，当初夜晟在慈云寺为谢凌霜祈福的时候，京城里接连发生了三皇子遇刺跟淮王府失火两桩大案。 至今未能找出真凶。 毕竟，有谁会怀疑一个失去挚爱伤心欲绝的人呢？ 就连他都被这所谓的深情蒙蔽了双眼！ 洛璎看着夜景湛眼底的冷意，知道他必然也对夜晟起了疑心，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京城的水，自然是搅得越混越好。 如此一来，她才能走得更加安心。 院子里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她似是往这边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洛璎还以为夜景湛会将她放开，哪知道他却仍旧抓着她没有松手。 他对洛芷蕴的在意，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就在洛璎胡思乱想的时候，夜景湛忽然问道：“虞家突然插手吉太傅的事，可与你有关？” 洛璎身子一僵，“王爷不免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如今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如何能左右虞家？” “你不能左右虞家，却能在虞氏面前挑拨。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用的手段？”夜景湛冷笑一声，伸手在她肩膀的伤口处重重地按了一下。 洛璎痛得闷哼一声，汗珠瞬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她咬了咬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呛声道：“奴婢不过是想要救自己的母亲而已，何错之有？就算洛青大发慈悲让她留在了相府，也没有人会善待她。” 洛青这人是好面子，就算吉家出事，他也会将人留在相府，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娘不会受到苛待。 尤其是在孙姨娘坐上主母的位置之后，只怕她娘吃的也会是放了虫子的馊饭。 “纵然当真受了欺负，那也是因为她这么多年在相府作恶多端，那是报应。”夜景湛的语气冷硬如冰。 “奴婢不知道王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我娘是个善良的人，她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爱错了人！”洛璎抬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虞家不会再蹚这浑水。你也别再想用其他的手段，若是再被本王发现你暗地里有什么动作，你就永远不要想见到夜琳琅了。”夜景湛推开她，转身离开。 洛璎看着他的背影，死死攥紧了手掌。 尽管肩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但为了不撞见洛芷蕴，洛璎还是特意在角落里多待了一会儿才出去。 她快步回到房间里，差点跟兰露撞到一起。 “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兰露嘲讽地说了一句。 洛璎却没理她，转身处理起了肩上的伤口。 兰露心中不爽，正要找她的麻烦，外头就传来宫人的声音：“围猎场上意外频发，皇上担心怡贵人安危，此次围猎到此为止。下山的马车已经备好，王爷随时可以下山。” 第73章 去去霉运 洛璎只得匆匆包扎好伤口，随他们往山庄门口走去。 洛璎正要上马车，就看到谢婉然走了过来。 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旁边不远处，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璎听不清她的声音，无从知晓她说了什么，但夜景湛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将军府的马车不至于多一个人就装不下了吧？” 谢婉然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偏偏周遭那些个纨绔子弟还起哄，让她去他们的马车。 这脸算是丢大了。 她回到将军府的马车上，里面有人伸出一只手将她给扶了上去。 洛璎看得微微皱眉，转头的时候正巧与夜景湛的目光撞到一起。 不知方才那一幕，他可有看见？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 洛璎跟着洛芷蕴回了依兰院，还没能睡上两个时辰，就被年嬷嬷喊起来煮粥。 药粥讲究火候，洛璎得时刻盯着，好不容易将粥煮好，正要送到洛芷蕴面前，年嬷嬷却故意撞了她一下。 滚烫的粥淋了她一手，顿时红了一片。 “嬷嬷怎么这样不小心？”洛芷蕴斥责了年嬷嬷一句，又转头故作关心，“没事吧？快过来，我拿药膏给你抹抹。” 药膏带着丝丝凉意，还有一股奇怪的香气。 抹到伤口上，瞬间就舒服了许多。 “我瞧着你最近这日子过得不太顺，不如这样，明日我带你到庙里去祈福，去去霉运。你意下如何？” 洛璎闻言，心中疑惑，洛芷蕴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还没想明白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那盒药膏就被塞到了她手里，“这药膏给你，你随身带着，有个什么磕着碰着的，也能用得上。” “多谢娘娘。”洛璎将那药膏接过来，心中疑惑更重。 只怕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 去慈云寺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虞氏和兰露那里，她们特意派人过来问好了时间，说要一起去。 结果第二日一早，洛芷蕴起来时身子不适，晚了半个时辰才出发。 慈云寺是京城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她们来得晚，寺庙外头已经堆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根本就挤不进去。 洛璎知道，要是早半个时辰出发，遇上的绝不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 “早就应该想到慈云寺是这样的场景，还不如去报恩寺呢。” 兰露和虞氏怨声载道。 洛芷蕴也露出了一副愧疚的样子来，“都怪我，要是早点来就不会这样了。可出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也不是只有慈云寺才能祈福。既然姐姐想去报恩寺，那我们就去报恩寺吧。” 洛璎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抹笑意，显然，她等的就是虞氏这句话。 看来，去报恩寺的路，只怕不会太平。 如洛璎所想，马车在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忽然一个急停，险些将坐在门边的她甩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可身后的洛芷蕴却假借着扶她的名义，暗中推了她一把。 她没有防备，被推出了马车，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手腕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还有好几处擦破了皮。 “落儿，你没事吧？”洛芷蕴下了马车，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树下。 “娘娘不用担心，只是小伤而已，奴婢没事。”洛璎想要站起来，却被洛芷蕴拦住了。 “你身上还有伤呢，先抹了药再说吧。”说着，她就在洛璎身上摸索起来。 洛璎昨日就猜到了药膏有问题，所以并没有带来。 哪知道洛芷蕴居然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盒一模一样的药膏来。 她不由失笑，既然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她怎么会不留后手？ 药膏一打开，奇异的香气立刻从里头散了出来。 洛芷蕴为她抹药的时候，特意用手绢隔了一层，并没有碰到药膏。 洛璎被那香味熏得头晕，她将药膏从洛芷蕴手里拿了过来，“哪里能劳烦娘娘，奴婢自己来就行了。” 她正想要回到马车上，就看到兰露走了过来。 兰露似乎对这香气很有兴趣，“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洛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一阵嗡嗡声。 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数十只比野蜂，比马蜂大上一圈，尾部的毒刺更是又粗又长。 野蜂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兰露被吓得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马车上，嘴里还骂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眼见着野蜂就要飞到面前，洛璎故意拽住了洛芷蕴的手，“娘娘，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洛芷蕴用力挣开她的手，一把将她推开，趁着她摔倒外地，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落儿她……她说要将那些野蜂引开，让我们先离开这里。” 洛璎脱下衣服蒙住脑袋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她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要不是她有诸多顾忌，必定会将这野蜂引到马车上，让她们一起尝尝被野蜂蛰的滋味。 可现在，她只能选择逃跑。 王府。 夜景湛从外头回来的时候，马车正巧停在了门口。 他正疑惑几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看到洛芷蕴走过来，焦急地说道：“阿湛，你快让人去救救落儿吧！我们在去灵恩寺的路上遇到了长得很可怕的野蜂，她为了保护我们，将蜂群引开，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别着急，不过野蜂而已，她不会有事的。”夜景湛不觉得洛璎不至于连几只野蜂都对付不了。 他没有半点要去寻人的意思，而是回了书房里处理公务。 直到天黑尽，人依旧没有回来。 徐绶站在书房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没消息？”夜景湛被他看得心烦，放下手中的笔问了一句。 “没有。”徐绶真担心他不会管，见他问了，苦瓜一样的脸才稍微好了点。 “去把车夫找来，再准备一辆马车。”夜景湛站起身来。 “王爷要亲自去？”徐绶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第74章 清醒 “你最好希望她能自己回来，而不是本王将她给抓回来。”夜景湛面色阴沉。 徐绶没有再多问，转头去找来了车夫，又将马车准备好。 除了车夫，夜景湛只带了清风一人。 马车到达目的地，清风出去找人，夜景湛则坐在马车上没有动。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也没能等到清风来复命，他拧着眉下了马车。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突然闻到了一抹异香。 循着那抹香气，他一路来到了一处水塘边。 月光映照下，水塘里有一样东西沉沉浮浮，几只野蜂围着那样东西不停地转悠。 看来，那就是洛璎身上吸引野蜂的东西。 她将东西扔在这里，人应该就在附近。 夜景湛知道清风去了另一边，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前面一处山洞里有火光。 他快步走了过去。 洛璎正坐在火堆旁烘烤衣裳，听到外头有动静，她下意识地从衣袖里抽出几枚银针来。 是蜂毒让她产生错觉吗？ 为何夜景湛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没事，为何不回王府？”他的声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洛璎看了一眼自己如今的惨状，不知道他口中的“没事”是怎么得来的。 那蜂毒本就厉害，加上她在水里泡了一阵，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机会，不光被蛰伤的手腕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又疼又痒，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不清了。 所以才没选择回去，而是躲在了这山洞里， “奴婢被野蜂袭击，中了毒，所以暂时在这山洞里休息。奴婢也没有想到会叨扰到王爷。” “你以为本王想来？还不是因为蕴儿担心你。你躲在这里，就是故意让她为你担惊受怕伤心难过吧？”夜景湛斥责道。 洛芷蕴会为她担惊受怕？ 是怕她不死吧？ 洛璎并没有反驳，她站起来，想要往外走，却忽而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摔在了地上。 “你这又是什么把戏？”夜景湛拧了拧眉，不打算再理会她。 谁知洛璎却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角，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阿湛，我好疼，好疼呀！” 说着，她还将衣袖扯起来，将自己的伤口展示给他，“你看，我受伤了，真的好疼！” 那撒娇的语气与从前的她一模一样。 让夜景湛不由怔愣了一下。 洛璎把手伸到了他的唇边，“阿湛，你帮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看来她是被蜂毒影响到了神志，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这并非是真正的她。 他一把将洛璎推开。 洛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伸出手指去勾他的手指。 “阿湛，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阿湛，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你不要不理我。” 夜景湛一掌将她劈晕，而后让清风将她扛到了马车上。 等马车回到王府，清风又将人扛回了主院。 洛璎被重重砸到床榻之上，疼得睁开了眼睛。 “可清醒了？要是还不清醒，本王不介意想法子让你清醒清醒。” 洛璎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 她只记得她在山洞里见到了夜景湛，还以为那是她的幻觉。 没想到是真的。 “这蜂毒会扰乱人的心神，若是奴婢方才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还请王爷恕罪。”洛璎心中忐忑。 她并不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出丑她倒是不怕，就怕会惹恼了眼前的人，以后的日子不过好。 “你当真是为了保护蕴儿，特意将野蜂引开的？”夜景湛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法，所以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与其说是奴婢将野蜂引来的，不如说野蜂只袭击奴婢一人。奴婢根本就没有选择。”洛璎如实回答。 夜景湛想到水塘里的那样东西，知道她并非是在说谎。 洛璎等了又等，以为他会问起原因。 但他却是什么也没说。 连一个“嫁祸”洛芷蕴的机会都不给她。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时候不早了，蕴儿应该已经歇下了。你今晚先在这里歇着，明日再回依兰院。” 洛璎不觉得洛芷蕴在得到她的“死讯”之前能睡得着。 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阿湛，听说你把落儿带回来了？” “奴婢让娘娘担心了。”洛璎看到她那淬了毒的眼神，差点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回来了就好，你可知道我吃不下也睡不着，看到你这里才踏实了。你这手怎么了？可是被蜇伤了？”洛芷蕴看到她那只肿胀的手，知道她必然是被蛰伤了。 就这竟还没有要了她的命。 “奴婢不小心被蛰了一下，不过已经将蜂毒解开，没什么大碍了，这水肿过两日就会消失。娘娘给的药膏，奴婢不小心弄丢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洛璎提到药膏的时候，洛芷蕴的身子微微一僵。 “一会儿我让年嬷嬷再给你拿一盒就是。”她就知道洛璎肯定会发现是药膏出了问题。 还好弄丢了。 “那奴婢就先谢过娘娘了。”洛璎看出了她的窃喜。 其实就算证据没有落在水池里，她也不会揭穿她。 洛芷蕴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要是那时候没有听虞姐姐的话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要记恨虞姐姐，她也不会想到路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洛芷蕴一脸愧疚。 洛璎哪里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知道虞氏和兰露不可能会在慈云寺等上好几个时辰只为烧一炷香，她们两个人里必然会有一个提出来去别的地方。 如此一来，不管路上发生什么意外，都不会被算在她身上。 “娘娘放心，奴婢不会的。”洛璎表现得颇为大度。 她正想要将这两个人打发走，好医治她手上的伤，就看到虞氏和兰露出现在了门口。 “落儿姐姐，你没事吧？你可吓死我了。都怪我不好，要是那时候我拽着你一起走，你就不会有事了。” 兰露原本还想抱着她的，但见她一身脏污，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第75章 明示 “那野蜂来得突然，你也被吓得不轻，没有被蜇伤就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顾得上我？”洛璎看着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心中满是嘲讽。 “我怎么觉得，那野蜂只追你一个人？”虞氏若有所思地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那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气，好像就是从落儿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我正打算凑近闻闻，野蜂就飞过来了。落儿姐姐，那究竟是什么啊？” 兰露说罢，与虞氏对视了一眼。 洛璎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有朝一日能站在了同一战线。 显然，她们都知道今日的事与洛芷蕴有关，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想要借着她对付洛芷蕴。 “想来是用了什么便宜的脂粉，所以才会将野蜂吸引过来。有了今日这样的教训，以后可别再用了。” 洛璎还没开口，年嬷嬷就站出来说了一句。 将责任全数推在了她身上。 兰露瞪了年嬷嬷一眼，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落儿姐姐，当真是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接招。 “那香气与可不是什么脂粉香！落儿姐姐，你不是不清楚，而是心头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敢说出来吧？今日出去是谁提议的，遇到野蜂的时候你又是与谁在一起，不用我多说吧？” 兰露急得将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完全就是在明示。 是洛芷蕴提议出去，又是洛芷蕴给了她药膏，野蜂袭来的时候，她也是与洛芷蕴在一起。 纵然是巧合，也没法巧到这份儿上。 兰露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期待她说出那个答案。 可洛璎却没有开口。 “对啊，这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的确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精心谋划，要害你性命！”虞氏急了，站出来添了一把火。 洛璎暗中看了夜景湛一眼，发现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要为洛芷蕴说话的意思。 虞氏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接着说道：“要说香气，我并没有在落儿身上闻到什么香气，倒是蕴儿你上马车的时候，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香。” “还真是，现在蕴儿姐姐身上都还透着那股香呢。”兰露凑到洛芷蕴身旁嗅了嗅，“如果当真是这香气吸引了野蜂，那只怕是得蕴儿姐姐来解释一下，这香气是怎么来的？” “这香气是我不小心从落儿身上沾到的。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会害她？我也没有想想到会想出这样的事，我只是想带落儿到慈云寺祈福而已。”洛芷蕴委屈落泪。 不出洛璎所料，她果然拿出了杀招。 她一落泪，夜景湛就会立刻心软。 果然，他面色一沉，说道：“蕴儿不会做这样的事。况且，今日不是你提出要去报恩寺的么？” 夜景湛看向虞氏。 虞氏瞬间就蒙了，“王……王爷，妾身是见慈云寺的人太多了，所以才会提议去报恩寺的，根本就不知道……” “连你都不知道，蕴儿又怎么会知道？枉费蕴儿方才还为你说话，让落儿不要记恨你。”夜景湛打断了她的辩解，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虞氏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自己被洛芷蕴给耍了。 她无可辩驳，只能站在一旁生闷气。 兰露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抓着洛璎的声，关切道：“那野蜂真的好毒啊，只蛰了你一下就变成了这样，要是连着被蜇上好几下，岂不是会连命都没有了？落儿姐姐，你是怎么逃脱的？” 洛璎知道，她之所以要这样问，并非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想提醒她，洛芷蕴想要她的命。 她今日能活下来就已经够难了，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只怕不会再有活路。 可她唯一能拿来当证据的药膏，一盒在水里，一盒在依兰院，都不在她手中。 即便在她手中，依兰院里也不可能会有人站出来为她作证。 不过是徒劳。 “奴婢发现不远处有个水塘，于是拼了命跑过去，跳到了水塘里。野蜂再厉害，也进不到水里头，没多会儿，它们就自己飞走了。” 她一脸淡然地回答了兰露的问题，可当时的情况有多惊险，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爷，奴婢这段时日霉运缠身，担心会影响到几位主子，所以奴婢想要到报恩寺去住上几日。”这王府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既是如此，那就去住上几日吧。”让她意外的是，夜景湛破天荒地答应了。 “奴婢多谢王爷。”洛璎猜想，大概是吉太傅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他不想让她留在这里寻找机会坏事，所以才会答应。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日发生的事应该只是意外，既然落儿并没有什么大碍，你们以后不许再提。你到了报恩寺，安分一点，别生出什么事端。” 夜景湛特意提醒了她一句，才转身离开。 洛璎不觉得小小的报恩寺能生出什么事端来。 除非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着晋王府提前打点过，洛璎赶到报恩寺的时候，那里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间禅房。 她并没有念经打坐，也没有祈福，而是在房里医治身上的伤。 那蜂毒着实厉害，洛璎已经想了好几个法子，但肿胀依旧没有办法消除。 无奈之下，她只能到后山采药。 报恩寺的后山她曾来过几次，特意选择了一条捷径。 小路上满是青苔，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再走上一段路，就是她采药的密林，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几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人问道。 洛璎看着他们手中的刀，觉得莫名其妙，“我是大夫，是来采药的。” 她抬眼看过去，发现前面那一片密林有些古怪。 明明有风，可树叶却不动。 “这里是禁地，不能再往前走了。你想要采药，去别的地方。” 洛璎心中疑惑重重，但看眼前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要是当真闯过去，只怕会血溅当场。 连忙转身走了。 第76章 救救我 一直到回了禅房，洛璎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报恩寺的后山，什么时候被拦住了，她竟一点也不知晓。 那些人见了她如此紧张，只怕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尽管夜景湛嘱咐过她不要惹麻烦，但她的好奇心哪里是这样轻易就能抑制住的？ 洛璎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第二日早早就踏上了那条小路，来到了她昨日被拦住的地方。 却发现那里居然布满了荆棘，将通往密林的路完全挡住了。 她抬眼看过去，静谧的山林看不出半点异常，却让她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洛璎担心再遇到昨日那几个人，转过身快步离开。 回到报恩寺，她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她的禅房外。 原以为是有人找错地方，走近一看，发现那竟是司尧臣。 “司大人怎么会来这里？”洛璎并没有将他请进去，而是站在门外与他说话。 “我听说你来这里祈福，特意来看你。你……可还好？”司尧臣一脸的担忧，显然是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洛璎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当然好了，报恩寺环境清幽，奴婢在这里待着很舒服。” 司尧臣伸手扯开她的衣袖，看到肿胀的手腕，不由怒道：“是谁做的？” “奴婢昨日外出，被野蜂蛰伤的。养上几日就没事了。”洛璎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这里毕竟是佛门清修之地，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他们在这里拉扯，只怕会说不清。 “你的伤还没好，王爷就让你一人到这里来了？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司尧臣言语中满是心疼。 “司大人可否为奴婢带几样药来？奴婢原本想要上山去采药的，可这后山上不去，其余地方太过贫瘠，没有几样能用的药材。王爷又特意嘱咐过，没有他的允许，奴婢不能离开报恩寺，就只能麻烦司大人了。” 洛璎也想她这伤能快点好起来，不然又痒又疼的，着实难受。 “哪里麻烦了？你要哪几味药，我立刻就去给你买来。”司尧臣显得很是殷勤。 若不是实在找不到别人，洛璎也不会麻烦他。 她写了一个药方，交到司尧臣手上。 他拿着药方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洛璎回到房里，正想倒杯茶喝，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突然闯了进来，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他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眼底皆是惊恐。 “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洛璎走过去，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珠，“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男孩闻言，立刻就扑到了她怀里，“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洛璎听到这话，震惊不已。 有谁会对一个年仅几岁的孩子下手？ 她正想要问个清楚，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务必要将那小贱种找出来，不然你们统统不得好死！” 小男孩听到这声音，登时吓得泪流满面。 “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的。不过你得配合我。”洛璎将手放在他的背后，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让他冷静下来。 而后她从衣袖里拿出了银针，哄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没多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洛璎走过去，将门打开，看到外头的人，佯装被吓到，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那几个人却什么也没有说，径直闯了进来。 小小的禅房一眼就能看到头，床上坐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女孩，似是被他们给吵醒了，正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 “走，到别处去找。”几个人并没有怀疑那小女孩的身份，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远，洛璎才将门关上，走到了床边。 “我方才为你换了一张脸，现在没有人能认出你来。”洛璎手心里全都是汗。 尽管她用银针为小男孩易了容，又将他身上的衣裳扒下来藏到了角落里，但也依旧担心那些人会起疑心。 他们若是要查验小男孩的身份，或是在角落里搜出了他的衣服，可就糟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那般聪明。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被他们追杀？”洛璎着实好奇他的身份。 小男孩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肚子却咕咕地响了起来。 他那张苍白的小脸瞬间红了个透。 洛璎不由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来。” 她到厨房里拿了几个馒头回来，递了一个在他手上，又给他倒了杯水。 或许是饿了太久，他几下就将馒头吃了。 “慢点，别噎着了！”洛璎将水喂给他，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背，看到他将馒头全都吞咽了下去，才松了口气，“你饿得太久了，一下不宜吃太多，剩下的馒头一会儿再吃。” 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洛璎看着他，不由得想到了琳琅，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不哭。”小男孩见她掉了泪，连忙伸出小手来，学着她先前的样子，用指腹为她擦去泪珠。 洛璎破涕为笑，“好，不哭。” “落儿，我回来了。”门外响起了司尧臣的声音。 “别怕，他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洛璎见小男孩瑟缩了一下，连忙解释道。 但他还是躲到了被子里。 洛璎无奈一笑，起身为司尧臣开门。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他手里拎着一大堆药，全数堆到了桌上。 洛璎看着那小山一样高的药材，不由失笑，“买这么多做什么？” 司尧臣却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床上鼓起的小包上。 他眉心一皱，快步走过去，将被子掀开。 洛璎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男孩出现在他面前。 小男孩紧紧揪着被子一角，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可他再凶又能凶到哪里去？ 洛璎被他这举动逗笑了，解释道：“是隔壁香客的孩子，他们出去了，托我照顾一会儿。” 想到方才那群不速之客，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司尧臣真相为好。 省得给他带去麻烦。 第77章 一探究竟 “看来，你与这里的香客相处得不错。”司尧臣面上带着笑意，似是并没有怀疑她的说法。 但还是多看了那孩子两眼。 “司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得去煎药了。”洛璎觉得他这举动颇为奇怪，担心他待得久了会看出端倪。 可司尧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着洛璎，犹豫半晌，方才说道：“如今洛侧妃的病已治好，你已经没有留在王府的必要。你接二连三地遇险，我实在是担心……” 洛璎却是淡然一笑，“奴婢的事，奴婢自己会处理好，司大人不必担心。” 司尧臣也知道她不会离开王府，只得轻叹一声，“那你若是遇上了什么困难需要人帮忙，可以来找我。” 洛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遇着麻烦，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死的好。 “那我就先走了。”司尧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影，转过身匆匆往外走去。 洛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那人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 司尧臣径直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看似并没有任何交流，但洛璎却注意到那人的手指动了几下，仿佛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那个人忽然看了过来。 洛璎心中一颤，却也没有慌里慌张地移开眼，只是往目光往旁边挪了挪，好似只是在目送司尧臣一般。 那神秘人并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 洛璎才松了口气，就看到夜景湛走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难不成他是带洛芷蕴来祈福，顺带来看她在这里安不安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她还在搜寻着洛芷蕴的踪迹，人却已经被夜景湛拽到了身后的禅房里。 “难怪你会到报恩寺来，原来是算准了尧臣会来这里找你。你想让他做什么？吉太傅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有许多是出自他的手。你当真以为他会帮你？” 他的手伸到她的腰间，一把将她的腰带扯了下来。 “王爷，这里是寺庙！”洛璎惊慌失措。 不但是因为这里是寺庙，不该做出这样的事，还因为她房中有个几岁的孩子。 “是寺庙又如何？本王难道就碰不得你了？”夜景湛冷笑一声，抓住了她的手腕。 洛璎痛得浑身一颤，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般恶心？”夜景湛发现她手腕的水肿不但没有消散，看着还比之前严重了许多。 “是奴婢低估了野蜂的毒性，没能用对解毒的法子，所以才会如此。这回的药方应该没错了。”洛璎将腰带系上，暗自松了口气。 得亏他嫌弃她这只手。 夜景湛看向桌上堆积成小山的药材，语带嘲讽，“他倒是不辞辛苦。” “奴婢原本是想要到后山去采药的。可这后山很是奇怪，竟然有人把守，不准奴婢上去。那几个人看着凶神恶煞的，也不知是谁家的人，奴婢不敢招惹。恰好今日遇见司大人，就央求他帮了个忙，为奴婢带回了这些药材。” 洛璎隐隐觉得这后山的秘密不简单，否则谁会耗费这样大的力气遮掩？ “后山有人把守？”夜景湛眉心微皱，“这里的后山有什么可把守的？” “奴婢也不知道，昨日还有路可以上去，今日就已经四处荆棘，无路可寻了。”洛璎心中着实好奇后山究竟有什么秘密，想要借着夜景湛的手一探究竟。 “是吗？”夜景湛听到她这么说，也难免心生疑惑，“看来，得去看看才行了。” 报恩寺与慈云寺比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庙，鲜少会有人到这里来。 若是当真有人在后山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着实很难让人察觉。 “等等！” 出门之前，洛璎特意看了一眼躲在床上的小男孩，发现他已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睡得格外香甜，她伸手将他唇边的馒头渣拿掉，面上不由有了一分笑意。 见夜景湛往这边瞧了一眼，她连忙解释道：“他被人追杀，逃到了这里，奴婢见他可怜，就为他易了容换了衣裳，躲过了追杀的人。等问清楚了他的来历，奴婢就会想法子将他送回家去。” 夜景湛想到他进报恩寺的时候，的确听到了一阵喧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没想到这般大张旗鼓的，竟只是为了一个孩子。 看来这孩子不一般。 “本王之前让你不要惹事，你当真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大概是因为，这孩子与夜琳琅年纪差不多，所以她才生了这恻隐之心吧。 否则，以她这歹毒的心肠，又怎么会帮一个被追杀的孩子？ 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洛璎也就放心地跟着夜景湛一同去了后山。 之前还只有荆棘的路上，竟然出现了几条黑蛇，挂在树梢上吐着信子，让人头皮发麻，望而却步。 夜景湛抬眼看过去，山林之中一片静谧，并没有任何异常，也不见有半个人影。 “还是不动。”洛璎盯着不远处的密林，眼睛一眨不眨。 “你说什么？”夜景湛并不知她说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知王爷有没有发现，起风的时候，前面的树林并没有半点被风吹动的痕迹。” 夜景湛盯着树林看了许久，尤其是起风的时候，的确如洛璎说的那般，一片树叶也没有动。 “清风，到前面去看看。”夜景湛直觉这地方没有那么简单。 “是。”清风足下一点，用轻功掠过了荆棘丛。 落地之后，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了一阵嗡嗡声。 他心道不好，赶紧往回撤。 哪知道那群野蜂竟然跟在他身后飞了过来。 “主子，快躲开！”清风自然不能将蜂群引到自家主子身边，只得让夜景湛躲开。 夜景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将洛璎拽到了一旁。 蜂群被清风引开，洛璎只来得及瞧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让她心头一惊，“这野蜂，怎么与那日的一样？” 第78章 太聪明了 蜇伤她的野蜂长相奇特，洛璎不会认错。 夜景湛那日也曾见过盘旋在河面上的野蜂，自然跟洛璎一样，一眼就认了出来。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洛璎担心野蜂会折返回来，她可不想再吃这苦头了，转身往禅房走去。 夜景湛往清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和她一道转身往报恩寺走去。 二人很快就回到了禅房，小男孩还在睡，洛璎将桌上的药材拿出来，坐在一旁为自己配药。 约莫一炷香过后，清风从外头走了进来。 “可有被蜇伤？”洛璎一见着他，立刻就将手里的药材放下了，往前几步到了他身边。 “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样的毒物，我都已经用内力将毒给逼出来了，还是变成了这样。”他抬起头来，洛璎看到他这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被蜇伤的恰好是嘴唇，此时上面那片嘴唇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你想笑就笑吧，憋着也怪难受的。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子很好笑。”清风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大厚嘴唇，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他如今有多好笑。 洛璎原本就快要憋不住笑了，被他这么一说彻底笑了出来，手上的银针都快要捏不住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只是碍于夜景湛在身边，她那笑意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专心为清风解毒。 毒血放出来之后，清风的嘴唇恢复了不少，只是还有些肿胀。 “落儿姑娘，多谢。对了，它蜇我的时候，我将它抓住了，不知对你来说有没有用。” 清风将那只半死不活的野蜂放到洛璎手上。 “我正愁没能抓到一只呢！”洛璎惊喜不已，立刻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是两种毒蜂繁衍出来的，所以才会有这般强的毒性。不但如此，养蜂人还能操纵毒蜂伤人。” 这也终于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那日她被毒蜂袭击，并非是因为洛芷蕴的算计有多精准，而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若真是那样，洛芷蕴与这养蜂人，会是什么关系？ “后山之事，本王会查清楚。到时候这毒蜂的来历也就会明了。”夜景湛说罢，抬脚就往外走去。 “奴婢何时能够回去？”洛璎在这里，无从知晓吉太傅的事进行到哪一步了，日子难免过得提心吊胆。 她担心相府的人会有所行动，所以想要先一步回去，想法子将她娘接出来。 “本王到时候会让人告诉你的，在那之前，你就在这里待着。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夜景湛担心她还会多管闲事。 “王爷放心，奴婢不会再惹事的。只希望王爷能早些放奴婢回去，奴婢担心娘亲。” 洛璎将已经配好的药拿给清风，又将煎服的方法说给了他。 夜景湛没等洛璎将话说完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清风则快步紧跟了上去。 洛璎回到禅房里，正要继续配药，小男孩突然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她身边。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把我的脸变成现在这样。” 洛璎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你的脸变得不一样了？” “你给我喝水的时候，我在杯子里看到的。”他先前以为洛璎是壁画上的神女显灵，所以才能救下他。 但他娘说过，这世上是没有神仙的。 他在喝水的时候看到了杯子里那张与他完全不同的脸，想到洛璎那时候拿着银针在他脸上戳了几下，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洛璎听了他的话，不由在心里感叹：他不免也太聪明了！ 可聪明归聪明，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罢了，她可不敢将这样复杂的针法教给他。 “这针可不能乱动。万一你戳错了地方怎么办？” “你不教我，怎么知道我会错？” 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没有了刚来时的惊恐。 洛璎不自觉地又想到了琳琅。 只要想到琳琅，她就难免要动恻隐之心。 “我先教你几个简单的针法，若是你能学会，我再考虑教你，怎么样？”洛璎拿出了两枚银针来，教了他几个简单的针法。 他很快就学会了。 洛璎只得履行承诺，将易容的简单针法教给了他，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能在自己的脸上运用自如了。 着实让人惊诧。 也让洛璎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 她总觉得，这个孩子与后山的秘密有着某种关联。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洛璎这话才说出口，男孩的脸色就变了。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抓了我，把我关在一个好黑好黑的地方，我从里面逃出来，就一直拼命地跑，然后就到了这里。” 洛璎见他怕成这样，也不好再多问。 要是他当真是从后山来的，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久留。 “你可有什么去处？”洛璎能看出他并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世，于是连名字都没问，只问他没有地方可去。 “当然有了，师父不用担心。”他说得笃定。 “若是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到京城东街的南锣巷找宋嬷嬷，你见了她，就说你是落儿的徒弟，她会收留你的。”洛璎怕他找不到落脚处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特意将宋嬷嬷几人的住处说给了他。 他这般聪明，必然能轻易就记住。 “师父曾经夸我有天赋，但他要是见了你，肯定会恨不得立刻收你为徒。”洛璎都能想到她师父见到这孩子脸上的褶子能有多深。 “我不要当他的徒弟，我要当你的徒弟。师父！” 那一声脆生生的师父，听得洛璎哭笑不得，“我只教了你几个针法，算不上你的师父。既然你有去处，那我也不多留你，你快些走吧，我们要是有缘，会再见的。” 她将身上的碎银子都拿给了他，目送他离开。 在报恩寺里待了五日，王府终于派了人前来，让她回去。 洛璎赶紧收拾了东西，想跟送信的人一道坐马车回去。 哪知道等她出去的时候，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79章 当街羞辱 洛璎走了四个多时辰，一直到天黑尽，才回到王府。 她躺在房门口就直接睡了过去。 林嬷嬷见了，赶紧将她扶起来，“落儿，别在这儿睡，快起来！” 洛璎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任由林嬷嬷将她扶到了床上。 “你该不会是走回来的吧？他们未免也太苛待你了！王爷可没有说要让你走回来！”林嬷嬷气得不轻，转身就要往外走。 洛璎拽住了她的衣袖，“嬷嬷，不用为我出头，不值得。” “什么叫不值得？难道就一直由着他们欺负不成？”林嬷嬷叹了口气，“你呀，怎么永远都是这样子？我能看得出来，王爷是在意你的，只要你再努努力……” “嬷嬷，王爷已经答应我，一年之后就让我离开。这一年里，我不想惹事，只想安然度过。” “能离开这里也好。你原本也不该被束缚在这样的地方。”林嬷嬷叹了口气，忽而跟想起了什么一样，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对了，你不在的这几日，珈兰公主差人送了几样首饰过来，说是给你的谢礼。” 洛璎接过檀木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的是几样首饰，皆是皇宫工匠打造，能当好几百两银子。 看来追云手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珈兰才得空想起了她。 林嬷嬷为洛璎轻揉双腿，她舒服得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升三竿。 她担心母亲，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到厨房里拿了个馒头，就出了王府。 路上处处都有人在讨论前两日让人大快人心的事：吉太傅贪赃枉法，被皇上下令抄家，如今已经被关在了大牢里，等待秋后问斩。 自然也有人提到她的娘亲。 洛青翻出吉氏意图谋害洛彦林的事来，夺去了她相府主母的位置。 因为顾念旧情，所以并未将人赶出相府，而是以姨娘的身份留了下来。 吉氏作恶多端，他依旧不离不弃，真真是可歌可泣，情深意重。 洛璎在心里冷笑一声，抬脚就要往相府对面的茶楼里走，想在里头寻个合适的机会去相府救人。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孙姨娘的声音：“相爷好心将你留下来，你却要伤人，心肠未免太过毒辣。既是如此，我们相府也留不得你。你的嫁妆，这么些年被你花费了不少，只剩这一点了，拿去吧！”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跪在孙姨娘面前。 孙姨娘往她面前扔了一个首饰盒，里头的首饰掉了几样出来，落在地上，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假货。 那人并没有看向首饰，而是突然站起身来，往孙姨娘身上扑了过去。 孙姨娘一脚将人踢开，又狠狠在她身上踹了几脚。 “你！相爷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先前你毒害彦林，相爷不予追究，而今你又在相府里害人，相爷依旧没有让人治你的罪，只是将你赶出去，你竟然还不知悔改！” 那人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往孙姨娘身上扑去。 这回依旧扑了个空。 而后那人就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竟开始脱身上的衣裳，像是恨不得能将自己给扒光。 “你……你怎的这般不要脸！还不快把衣裳给穿上！”孙姨娘上前，看似想要帮人将衣裳穿上，实际上却是暗中使坏，偷偷用衣袖里藏着的匕首将她的衣服给划烂了。 几乎就快要衣不蔽体。 那张脸突然转过来，洛璎这才看清，那又脏又乱的人，正是她的娘亲吉氏！ 果然，孙姨娘怎么可能容忍她娘留在相府，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将她给赶出来！ 洛璎心头气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就上前去。 可她如今的身份将她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她不能过去，更不能与母亲相认，否则只会引来怀疑。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她娘？ 洛璎一筹莫展，忽而看到夜景湛从相府里走了出来。 她正要走过去求他帮忙，就看到洛芷蕴到了他身边。 二人举止亲昵，相偎相依，宛如一对璧人。 洛璎这才明白，夜景湛之所以不肯让她提前回来，就是想让孙姨娘出这口“恶气”，当街羞辱她娘，将她娘踩进泥里。 看着他与洛芷蕴并肩离去的背影，她心中不由恨意翻涌。 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辱，于是转过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乞丐。 洛璎躲在暗处，故意大声说道：“方才我从相府过，在门口看到孙姨娘在教训下人，首饰掉了一地。可能是她这两日心情好，说地上的首饰谁捡到就是谁的……” 话都还没说完，那些乞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往相府门口去了。 孙姨娘被他们撞到了石狮子上，疼得“哎哟”一声，半天没有能起来。 乞丐们争抢着地上的首饰，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弄得相府门口一片乌烟瘴气。 洛璎趁乱上前，一把拽起了吉氏。 吉氏并不愿意跟她走，不停地挣扎，指甲深深嵌到肉里，掐得她一双手上全是血痕。 “你别怕，我是洛璎的朋友，是特意来救你的。以后你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了。”洛璎还以为听到她的名字，吉氏就能冷静下来。 哪知道她反而更加激动，拼了命地想要挣开她的束缚。 洛璎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她带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吉氏一脸的脏污，身上被划破的地方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一想到她在相府吃的苦，洛璎就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她拿出一张帕子来，想要为吉氏擦脸，哪知道吉氏忽然尖叫一声，狠狠将她推开。 见她倒在地上，吉氏忽然痴痴地笑了。 没笑两下，她又哭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裳。 她那衣裳原本就已经被孙姨娘弄得衣不蔽体了，要是再撕只怕是连穿都穿不上了。 洛璎连忙上前阻止，却被她一口咬住了手背，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到了这会儿，就算洛璎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她的母亲，疯了！ 洛璎仿佛感觉不到疼，任由她咬住自己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第80章 作画卖钱 待到吉氏镇静下来，洛璎才扶着她到一旁坐下，用颤抖的手为她诊脉。 察觉到脉象不太对，她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轻轻掰开她的嘴。 往里头看了一眼，洛璎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她的舌头，竟然只剩下了半截！ 不仅如此，吉氏的喉咙也被灌进去的毒药灼伤，以后不但很难再开口说话，就连吃东西也会异常痛苦。 洛璎跪在地上，抱住吉氏，难以控制地大哭起来。 等到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才将人带去南锣巷。 宋嬷嬷等人看到吉氏这惨状，震惊又难过。 几个人哭成了一团。 “夫人可还能好起来？”宋嬷嬷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尽全力为她医治。最初的这段时间，她可能会有自残和伤人的倾向，你们得时时刻刻看着她。若是实在看不住，就将她给绑起来，这样你们也能轻松一点。” 洛璎自然不想看到吉氏被绑起来，可更不想看到她伤到自己或是别人。 “还有，她的喉咙灼伤严重，可能有半年的时间只能喝稀粥，你们喂她吃东西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离开之前，她留下了一个药方。 宋嬷嬷几人面露难色，洛璎知道，她们定是没有银子了。 她身上也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了，只能说：“我来想办法。” 从南锣巷出来，洛璎听到外头的人在谈论吉太傅在狱中自尽未遂的事。 她并未多作停留，而是回了王府。 手上的咬痕极深，皮肉几乎要被撕裂下来，轻轻一动就疼。 处理伤口的时候，洛璎忍不住再次痛哭出声。 过了许久，她才平复好情绪，坐在窗边翻阅起了医书，想找到为吉氏医治的法子。 夜景湛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趴在窗边桌上的洛璎。 她一双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手边放着几本医书，几乎快要被她翻烂。 察觉到面前有人盯着，洛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见是夜景湛，她极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扶着桌子站起来行礼。 她哭了太久，嗓子已经哑到无法发出声音。 “别在本王面前装出这副样子来，看着恶心。”夜景湛自然认为她是装的。 洛璎走到门口，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夜景湛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轻易下跪，不由皱了皱眉，想着她又在耍什么花招，而后就看到她手上那道极深的咬痕。 那样狰狞的伤口，她却没有包扎，是故意让他看的吧？ 她的心机，果然还是那样深。 夜景湛心中烦闷，转身回了书房。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洛璎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涌，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咬痕—— 等救出了琳琅，她会将这所有的账，一笔笔算个清楚！ 定要他们十倍百倍地偿还！ 翌日一早，洛璎将珈兰公主给她的首饰拿了出来，拜托林嬷嬷帮她换成银子。 林嬷嬷知道，她若不是遇上了困难，也不会如此，便答应了下来，而后问道：“你可会作画？” “嬷嬷问这个做什么？可是想让我帮忙作画？”洛璎觉得她这话问得实在突兀，都不知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有个亲戚是做字画生意的，你若是会作画，可以将画拿去他的铺子里售卖，卖了钱他跟你三七分成。”林嬷嬷解释道。 洛璎眸光一亮，她的字画在京城可是备受称赞，应该能卖不少银子。 她忍着手腕上的痛，一连作了三幅画，拿给了林嬷嬷。 “这……这当真是你画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林嬷嬷自认为已经见过许多好画，依旧被她的画作惊艳到了，“等我的好消息！” 林嬷嬷回来的时候，拿了五百两银子跟一张当票给她，“那几幅画已经放在店里了，应该很快就会卖出去。” 洛璎给了林嬷嬷十两银子作为谢礼，又留了五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而后就将剩下的银子全数拿给了宋嬷嬷。 她一看到吉氏就会心痛得无以复加，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 才踏入主院，她就被喊到了书房里。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珈兰给你的首饰你也敢当掉！” 洛璎浑身一僵，没有想到夜景湛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奴婢遇到了难处，当掉首饰实属迫不得已。珈兰公主是通情达理之人，必定不会苛责奴婢。” “难处？你这算得上什么难处？”夜景湛不知道她为何要养着那几个闲人。 是为了让人觉得她心地善良？ 洛璎面色惨白，就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奴婢知道，在王爷看来，吉氏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她始终是奴婢的娘亲，奴婢无法舍弃她。她已经被割了舌头，人也疯了，恳请王爷能放她一条生路。” 说罢，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夜景湛一怔。 吉氏不是没有被赶出相府，怎么在她这里却成了被割了舌头的疯子？ 看她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所以，她昨日哭成那样，也是因为吉氏？ “够了，滚出去！”夜景湛看着她这副惨烈的样子，心头却并不觉得有多痛快。 于是将人赶了出去。 “奴婢告退。”洛璎站起身来，退了出去。 夜景湛喊来清风，让他去查吉氏的下落。 清风很快就回来了。 “吉氏的确已经疯了，舌头也被割了一半。如今正住在南锣巷里，与落儿先前救下的那几个人在一起。” 夜景湛以为，洛青好面子，不可能会做出将吉氏赶出家门的事。 看来，是他想错了。 洛青被吉太傅打压多年，如今终于得以脱身，又怎么可能会善待吉氏？ 只是他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着实让人恶心。 夜景湛往窗外看了一眼，洛璎依旧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翻看着医书，想来是在寻找医治吉氏的方法。 “去找徐绶拿银子，将她当掉的首饰赎回来。” 吉氏变成这样，并非他的本意，他与洛璎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她身上。 这银子，就当作是补偿。 第81章 无法推辞 几日后，夜景湛才下早朝，就被坤宁宫的胡公公叫住了，说洛芷蕴正与皇后在御花园里说话，请他也过去。 他原本想谢绝，但又担心洛芷蕴在皇后那里吃亏，只能去了。 御花园里一片热闹，唯独水榭这边冷冷清清的，只坐了两个人。 夜景湛一进去，就听皇后说道：“本宫正听蕴儿说着你府上那个神医的事，你就来了。” 听到这话，他心头一凛，直觉皇后不怀好意。 “皇后听闻落儿治好了妾身的病，又有着起死回生的本事，还在围猎场上为追云接上了断指，直言她是个奇女子呢！”洛芷蕴似是正说到了兴头上，脸上满是笑意。 “落儿不过是个江湖游医罢了，哪里有什么真本事。蕴儿的病是用那几味世间难得的药材治好的，与她并无关系。起死回生更是无稽之谈，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死，只是中毒昏死过去了。追云的手指究竟能不能恢复，如今也还未可知。” 几句话，就彻底否决了洛璎的医术。 “晋王可真是谦虚。蕴儿这病，京城名医乃至于药王谷都束手无策，她却能治好，就足以说明她的本事。起死回生或许是假，但追云本宫昨日才见过，他断掉的那根手指已经能动了，本宫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太后病重，皇上一直瞒着这消息，眼瞧着就要瞒不住了。你也知道，一旦此事泄露出去，朝堂必定会有动荡。你身为皇子，为你父皇分忧便是你的分内之事。既然你府上有落儿这样的神医，自是应该让她入宫来，为太后医治。” 皇后这番说辞，着实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绝。 太后并非皇上生母，不但在前朝牵制着皇上，这后宫的权力她也未曾真的交到过皇后手中，皇后不过是个执掌凤印的傀儡罢了。 如今太后病重，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皇后，她怎么可能会是真心想为太后医治？ 不过是想要让人以为太后是死在他手上，好来个一石二鸟，好将她儿子的异己也一并铲除罢了。 只怕太后根本活不到洛璎踏入慈宁宫的时候。 夜景湛知道此事无法避免，只能说道：“落儿是江湖游医，与宫中太医无法相提并论。只怕她一人为太后诊治不太妥当。待她入宫，还是让太医院的太医一同问诊吧。” “本宫也有此意。”皇后拟了懿旨，差人送去了晋王府，就称乏回坤宁宫去了。 皇后一走，年嬷嬷就回到了洛芷蕴身边。 洛芷蕴眼角微红，不安地问道：“阿湛，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夜景湛摇了摇头，安抚道：“与你无关，要怪就怪落儿太过招摇，才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要是洛璎不出去看诊，不为追云接断指，皇后还真没这么多说辞。 “也不能怪她，她哪里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只是这一关要怎么过？”洛芷蕴忧心忡忡地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先让人送你跟年嬷嬷回王府。”夜景湛担心她的身子，就想让她先回王府。 “阿湛，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我曾经发过誓，要与你一同度过所有难关，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洛芷蕴抓着他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夜景湛无奈，只能答应让她留下。 洛芷蕴看了年嬷嬷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说道：“娘娘，奴婢觉得，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要落儿无法入宫，皇后不也无计可施？” 她没有明说要如何阻止洛璎入宫，但这答案却是再明显不过—— 只有洛璎死在宫外，才能解除危机。 否则，就算她还剩下一口气，也会被带到慈宁宫。 “嬷嬷莫要胡说！”洛芷蕴佯装嗔怪，可实际上她一早就看穿了皇后的目的，也知道要解决问题，洛璎非死不可，所以才会假装上了皇后的当。 洛芷蕴以为夜景湛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可他沉吟半晌，说的却是：“这也不算是胡说，不过，还是先去慈宁宫看看为好，说不定能有转机呢？” 而后，他就快步往慈宁宫走去，全然不顾她能不能跟得上。 喜公公站在门口，看到他来了，赶忙迎了上来，“王爷怎么来了？” 夜景湛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冷声道：“皇后难道没有差人告诉你？” “坤宁宫是有人来说一会儿会有大夫来，但没有细说，所以奴才也不知道。”喜公公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景湛也不与他啰嗦，径直走了进去。 寝殿门口有人守着，看到他，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方才将门打开。 太后病重畏光，寝殿里一片昏暗，夜景湛走到床边，发现上头躺着的人还有气，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转过头，正巧看到喜公公被拦在外头。 看来，门口的人知道他有异心，所以才不让他进来。 这大概也是太后能撑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夜景湛没有在里面久留，转身退了出去。 “阿湛，太后情况如何？”洛芷蕴也没能进到里面，见他出来，忙问了一句。 “果然有转机。”夜景湛就知道，太后就算当真病重，也不会任由皇后拿捏。 慈宁宫里都是她的人，就算皇后一会儿真的要动手脚，也不会得逞。 只需要安心等待洛璎前来就行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洛芷蕴眸光一闪，面上的笑意也有几分不自然。 夜景湛看在眼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一炷香过后，洛璎踏入了慈宁宫。 她原本以为，她无法活着出现在这里。 看来，太后还有救。 尽管皇后答应了会让太医一同问诊，但直到这时候太医也还未出现。 太后危在旦夕，夜景湛自然不可能会等，于是让洛璎只身一人进了太后的寝殿。 寝殿里光线昏暗，她摸索到床边，也不管太后这会儿能不能听见她说话，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才为太后诊脉。 太后的确是命悬一线，她也的确有法子救太后的命。 可是，她的脉象为何会是这样？ 第82章 不会罢休 洛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人，即便形容枯槁，也能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太后。 如今除了救她，洛璎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将心头的疑虑放在一边，专心为她施针。 她许久没有遇到过这般复杂的病症，即便有把握，额头上也免不了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伤口还未愈合的手不停发颤，疼得她几乎捏不住银针，只能硬撑。 半个时辰之后，她施针到关键处，精神高度紧张，偏偏皇后挑着这个时候带着太医来了。 一阵喧闹之后，门被推开，两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看上去害怕到了极点。 毕竟太后要是出了事，他们的小命也不保，哪里会不怕？ 洛璎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奴婢正在为太后施针，还望两位大人暂且不要打扰。” “本宫答应晋王，要让你们与落儿一道为太后医治，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能就这样站着？还不快过去！”皇后努力维持着镇静，但声音里还是不免透出了焦急。 能不急吗？眼看着就要弄巧成拙了。 洛璎在心头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再拦着。 可两个太医还没挪动步子，太后就蓦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床幔上都染上了血迹。 “你做了什么？”皇后快步走进来，到了床榻边，见太后脸上满是血迹，不由狠狠一脚将洛璎踢开，“你竟敢谋害太后！” 洛璎忍痛爬起来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误会了，奴婢并未谋害太后，太后之所以会吐血……” “闭嘴！来人，将这贱婢带去慎刑司！”皇后并没有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 “母后这般处置，未免太过草率。”夜景湛知道皇后急，但没想到她会这样急，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先冲了进去。 “草率？本宫倒是不知道，晋王如此维护自己府上的人，难不成……这便是晋王想要看到的结果？”皇后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没错，这就是儿臣想要看到的结果。”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最后停在了皇后面前，压低声音道：“母后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皇后悚然一惊，转头看去，发现太后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落儿，还不快过来给太后看看。”夜景湛看了洛璎一眼。 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嘴角隐隐还有血迹。 看来皇后方才踹的那一脚着实不轻。 “是。”洛璎踉跄站起来，差点摔在皇后身上，还好夜景湛扶了她一下。 也只那一下，他就将手收了回去。 结果洛璎根本就没有站稳，下意识地抓住了皇后的手腕。 她原本想要松开，却察觉到皇后的脉象有点奇怪，于是多停留了一会儿才放手，“奴婢唐突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为难她。 洛璎也知道皇后这会儿气得半死，根本没力气与她计较太多，安心地转过身去为太后诊脉。 见太后的脉象已经稳定下来，她也松了口气，说道：“太后已无性命之忧，不过奴婢还得再为太后施针两日，才能稳住病情。待病情稳定下来，只需要每日定时定量服药，不出三个月，太后就能痊愈了。” 皇后听到这话，身形摇晃了一下，面上却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不愧是神医，果真是厉害。本宫一定要好好赏赐你才行！” 说到“赏赐”二字的时候，她眼底透出了几分冷意。 “皇后谬赞了，奴婢不过就是看了几本医书而已，算不得什么神医。奴婢不想要什么赏赐，只要太后平安无恙就好。”洛璎哪里会不知道皇后恨不得杀了她，哪里会给她什么赏赐？ 皇后转身出去，离开的时候，看了喜公公一眼。 看来，她还没有打算罢休。 洛璎留下药方，就想跟夜景湛一道回府。 他却想让她留下来：“本王倒是觉得，你留在慈宁宫更好。太后的病情尚未稳定，你在身边照顾着，本王也能安心。” 洛璎心头一凉，他明明知道皇后定然会想办法杀了她，却让她留在宫里。 夜景湛与洛芷蕴携手离开，她则被安排在了太后旁边的厢房里，方便太后随时差遣。 不多时，宫女就抓了药回来了。 洛璎正在厨房里煎药，就看到了夜晟。 他脚步匆匆，径直走到了小厨房里，“你没事吧？” 洛璎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但还是站了起来行了礼，而后说道：“殿下快出去吧，厨房里烟气重，会熏着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母后她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了。还好你没事。”夜晟一听到这消息就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才踏进宫门，就听到太后醒来的消息，宫里的人都在夸洛璎是神医。 得知她被留在了慈宁宫，他立刻赶了过来，看到她坐在小厨房里煎药，他一颗心来彻底放了下来。 “此事与殿下无关，皇后娘娘想算计的也并非是奴婢。”洛璎看着他眼底的担忧，心中并没有一丝感动，反而觉得可笑，不知他这惺惺作态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他对“洛璎”的亏欠吗？ 对一个与“洛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好，就算是赎罪了？ “只要你在晋王府一日，就不免会被卷入这样的事里。何不离开晋王府，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可以为你寻个地方开医馆。”夜晟说着，就要抓她的手。 洛璎往后退了几步，“多谢殿下好意，但奴婢不会离开晋王府。” 琳琅还没有回到她身边，她要怎么离开？ “可你已经因为他好几次陷入险境了！”夜晟忍不住大声喊道。 “奴婢的事，与殿下无关。奴婢还要为太后煎药，殿下若是想要探望太后，还请后天太后病情稳定之后再来吧。”洛璎下了逐客令，就不再理他，重新坐到了炉灶前。 “我只是担心你。”夜晟无奈。 他明明是关心，为何她却不领情？ “殿下便能保证奴婢平安无恙？”洛璎忍不住戳了他的痛处。 第83章 清理门户 就算是太子是如何？还不是被夜景湛威胁将她跟琳琅交了出去？ 他根本就护不了她。 洛璎的话，撕开了夜晟心头的伤疤。 就算他当真让洛璎到了他身边，若是夜景湛想要将人要回去，他又能有什么法子？ “我……”夜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尤其是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一颗心更是痛到了极点。 他落寞地转过身，离开了慈宁宫。 两个时辰之后，洛璎才将药煎好。 她端着药从小厨房出来，打算送去太后寝殿里。 喜公公突然走过来，将托盘从她手里接了过去，“落儿姑娘，这药就让咱家送吧。你只管去休息。” 洛璎也没有拦着他，任由他将药端走了。 喜公公进了太后寝殿不久，里面就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洛璎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她走到寝殿门口，看到喜公公正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太后，这药是落儿交给奴才的，奴才并不知道药里有毒啊！” “你当真不知？”太后才醒来不久，声音还有几分嘶哑。 但毕竟是身居高位，即便如此，依旧震慑人心。 喜公公抖得更加厉害了，“奴才真的不知道。是她……一定是她想要陷害奴才！” 太后抬头看了一眼，对着洛璎招了招手，“进来。” 她快步走进去，跪在了喜公公身边。 “方才喜公公说的话，想必你都听见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太后问道。 “这药奴婢原本是想亲自送来的，可喜公公让奴婢去休息，就将药接了过去。奴婢知道喜公公在太后身边多年，深得太后信任，也就没有多想。哪知道，他竟会下毒！” 洛璎的确没有想到喜公公真的能大胆到这样的地步，当真在这药里下了毒。 “奴才对太后的忠心，天地可鉴，奴才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是她陷害奴才，还请太后明查！”喜公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还真有几分可怜。 “明查？哀家早就已经明查了！”太后从床边拿起了一只药碗，冷笑一声，“哀家的药，落儿先前就已经让人带人带给哀家了。这一碗不过是哀家用来试探你的。哪知道你居然真的经不起试探，枉费你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竟是只养不熟的狗！” 喜公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洛璎一眼，不敢相信这竟会是设好的陷阱。 洛璎半点不惧他的眼神，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意，“公公的举动，着实让人心寒。” “你！你……”喜公公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太后没有多看他一眼，就让人将他带去了慎刑司。 洛璎发现，太后眼中并没有半点痛心。 如果喜公公当真是在她身边陪伴了几十年的人，她决然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多亏了你，哀家才能清理门户。”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样聪明，只在晋王府里当婢女，着实是太过委屈了。” “晋王于奴婢有恩，奴婢不觉得委屈。”洛璎摸不清太后的心思，只得将夜景湛搬出来当挡箭牌。 太后似乎误解了她这句话的意思，了然一笑。 “奴婢就不在这里打扰太后休息了，若是太后有什么吩咐，随时唤奴婢过来就是。”洛璎也懒得解释，扶着太后躺下，为她掖好被角，就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洛璎用过宫人送来的晚膳就睡下了。 大概是因为睡得太早，夜半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洛璎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可才推开一条缝，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上去与她那里在报恩寺里看到的人颇为相似。 洛璎想要看个清楚，差点碰倒了窗边的瓷瓶。 她瞬间心跳如雷，冷汗立刻就滑了下来。 好在她及时将瓷瓶扶住，才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可等她再次往外看时，已经是空无一人。 这个人，如果当真是她在报恩寺看到的人，那么……他与司尧臣是什么关系，与太后又是什么关系？ 洛璎心头思绪万千，最后竟然趴在窗边睡了过去。 一早起来，她就听说喜公公昨晚死在了慎刑司里头。 多半是皇后的手笔。 洛璎用了早膳，就到了太后的寝殿为她施针。 半个时辰之后，她从里面出来，发现月华宫的人在院子里等着，说珈兰公主要见她。 洛璎正想看看追云的情况，加上来请她的的确是珈兰身边的宫女，她也就跟着去了。 哪知道才从慈宁宫出去不久，就被几个人拽到了一间屋子里头。 那是洒扫宫女堆放杂物用的房间，透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皇后倒是也不嫌弃。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洛璎还没看清皇后在哪个方向，就先开了口。 “你可知，本宫为何要让人将你带到这里来？”皇后走到她面前，尖利的指甲钳住了她的下巴。 “奴婢不知。”洛璎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你这般聪明，怎么会不知？”皇后将她扔到地上，两个宫女立刻上前，从背后抓住她。 “皇后娘娘将奴婢抓来这里，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杀了奴婢解恨，二是威胁奴婢杀了太后。”既然皇后非得让她说，她自然就要大胆地说。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所以，你要怎么选？是让本宫杀了你，还是让本宫留下你这条贱命为本宫分忧？”皇后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般直白，但也只是微微蹙眉，就笑了起来。 洛璎挣扎了一下，根本动弹不得，“奴婢自然是想为皇后娘娘分忧的。可太后若是因奴婢而死，奴婢同样不能善终，还会连累王爷，倒不如现在就死。”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为本宫分忧，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事成之后，本宫会给你一千两银子，再让人将你送出京城。你意下如何？” “奴婢不愿。”洛璎回答得干脆。 皇后当即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本宫给过你机会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别怪本宫对你客气了！” 第84章 有事瞒着 洛璎被掐得呼吸不畅，却依旧没有丝毫慌张。 倒是反客为主，威胁起了皇后，“奴婢出来之前，就察觉到了会有危险，所以特意给太后留了个信儿。奴婢要是不能及时赶回去，太后醒来看到消息，怕是皇宫里的人就都要知道……皇后娘娘有喜的消息了。” 闻听此言，皇后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胡说什么！”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洛璎昨日无意中抓住皇后的手腕，却诊出了她有喜脉。 谁都知道，皇上这段时间专宠怡贵人，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其他妃子的寝宫。 皇后这孩子，定然不可能会是皇上的。 洛璎还真是没想到，这后宫里的生活竟然会如此刺激。 皇后跌坐在地上，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浑身发颤。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想起自己之前犯的错了。 洛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柔声道：“皇后娘娘莫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皇后娘娘这胎位原本不太好，要是处理不当，会对皇后娘娘的身子造成极大的损伤。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病急乱投医。” 她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只有她能解决这问题。 但皇后自然不会相信她，“你把你的嘴闭严实一点就行了，否则本宫定然会让你痛不欲生！” “只要皇后娘娘放过奴婢这条贱命，奴婢自然不会自讨苦吃。”洛璎可没打算将此事闹大。 她留着皇后，还有用处。 从屋子里出来，洛璎特意寻了一处水面，看了看脖子上的掐痕。 皇后掐得用力，指印过于明显，只怕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问上一句。 洛璎拿出身上的药膏来遮了遮，正想往烟月宫去，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王爷？”洛璎在这里见着他，颇为惊讶。 “你说的事，可是真的？”夜景湛方才就在那间屋子外面，自是将她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娘娘的确是喜脉，奴婢不会诊错。而且从她的脉象来看，她这一胎极其凶险，宫中太医只怕无法处置。皇后若是冒险让太医医治，定会凶多吉少。”洛璎没想到他竟会听墙角，只得将实情告知他。 她原本还担心夜景湛会问她为何不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毕竟她也怕她的私心被他给瞧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太医院里都是皇后的人，就算她将此事公之于众，也不会有太医站在她这一边。 反而会让她背上污蔑的罪名，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晋王府。 着实不划算。 夜景湛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并没有再问皇后的事，而是问道：“你可察觉到了太后有什么异常？” 洛璎一怔，难道太后的秘密，被他给知道了？ “奴婢并不知道王爷指的是什么。”她想了想，决定装傻。 “慈宁宫里唯一一张熟面孔，昨晚也死在了慎刑司里。剩下的全都是这两年才到太后身边伺候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夜景湛先前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直到清风告诉她，慈宁宫的人这两年来来去去，原先的人就只剩了喜公公一个。 而今连喜公公也不在这儿了，他怎么会不起疑？ “若不是王爷提起，奴婢还不曾发现这一点。”洛璎倒是没有料到，他竟能从这个角度看出端倪。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夜景湛眸光凌厉。 “奴婢怎敢对王爷有隐瞒？”洛璎并不急着将那个秘密告诉他。 “本王看你敢得很。昨日发现皇后的事，你不也没有提么？”夜景湛冷笑。 “昨日奴婢并非是不想告诉王爷，只是没有找到机会。”洛璎的确没有将此事告诉他的打算。 可他不也没有给机会？ “本王之所以让你留在慈宁宫，就是想让你看看太后和那里的宫人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当真什么也没发现？”夜景湛不信慈宁宫里没有问题。 “说起来，昨晚半夜奴婢醒来，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奴婢正想要看清楚，却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瓷瓶，差点发出声音。等奴婢将瓷瓶扶稳，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洛璎也想知道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 唯有借助他的能力。 “回去之后，将那人的轮廓画出来交给本王，本王会差人去查。慈宁宫里必然还有其他蹊跷之处，你务必要找出来。”夜景湛说完，就转身走了，半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洛璎快步到了烟月宫，方才到慈宁宫来请她过去的宫女见到她，吓得不轻，转过身想要逃走，却撞到了门框上，脑门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怕什么？以为我是厉鬼，来索你的命了？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做这般恶毒的事？” “奴婢……奴婢知错了，求你不要告诉公主！”宫女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洛璎却视而不见，绕过她走进了烟月宫。 珈兰见到她，很是开心，立刻就将她带到了追云的房里。 洛璎为追云查看手指恢复情况的时候，顺便将那宫女吃里扒外的事说给了珈兰。 她半点也不意外，“你应该也听到消息了，父皇要将我送去西凉和亲。陪嫁的宫女，要从烟月宫里挑，所以她们才会自谋生路。” 若是能傍上皇后，自然就不用去西凉了。 “追云侍卫的手指恢复得很好，只要再耐心养上一段时日，就可以开始慢慢活动了。不出半年，就能恢复如初。”洛璎不知该如何安慰珈兰，只能与她说点开心的事。 “多亏了你，妙手回春。不然我肯定要自责一辈子。”珈兰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昨日你突然被传召入宫，我原本想去救你，却被皇后的人拦住了。她今日竟然还敢对你下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公主不用担心，奴婢不会有事。太后那里还需要奴婢照料，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从烟月宫出来，正要回慈宁宫，却在半路看到了夜晟。 第85章 血崩 洛璎原本想躲开他，但她想了想，伸手抹去脖子上的药粉，迎面走了过去。 夜晟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伤，当即怒道：“落儿，谁伤了你？” “殿下何必多问？”洛璎垂眸，面上一片凉意。 “是母后对不对？她怎么能……”夜晟看到她这样子，立刻就猜到了元凶。 “殿下不用担心，奴婢回去之后便会用脂粉遮住淤青，不会让太后看到的。”洛璎却好似误解了他。 夜晟听到她这样说，不由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璎面上顿时慌张起来，“殿下千万不要去找皇后娘娘，奴婢想要平安度过这两日，回到王府去，不想再受伤了。” 夜晟也知道，他若是去找母后，只会让她更加憎恶洛璎，整个人忽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她的。你快回去上药吧。一定很疼。” 指印那样深，可见母后掐的时候有多用力。 不知道洛璎是如何活下来的？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自然是故意露出伤痕的。 既然夜晟装得这般在意她，她何不利用这一点，让他与皇后产生罅隙？ 她转过身，回到了慈宁宫。 这一日再无波澜。 第二日一早，洛璎为太后施了针，确定她的病情稳定之后，便提出要回晋王府。 太后让人拿了一个首饰盒给她，当作谢礼。 里面全都是金钗玉镯翡翠珍珠，晃得人眼花。 估摸着能值好几万两银子！ 母亲和琳琅以后的日子，有着落了。 她正要往宫门去，坐上夜景湛为她安排的马车，却在路过坤宁宫的时候，被几个人捂着嘴拖了进去。 洛璎还以为皇后是想要故技重施，鼻尖却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皇后小产血崩了！ 洛璎还以为她昨日的暗示足够明显，哪知道皇后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还是私底下找太医开了一副落子药服用。 她那情况，哪里能受得了落子药的冲击？ “还愣着做什么？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一旁的嬷嬷将她往前推了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洛璎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才对。你以为你这般威胁，我就会怕？” “你！”嬷嬷被她气得不轻，可皇后情况紧急，她为了自家主子能活命，此时也只能忍气吞声，在洛璎面上跪下来。 坤宁宫的宫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洛璎这才转身，为皇后医治。 她先前就已经摸清了皇后的情况，医治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不多会儿，血就被止住了。 只一炷香的时间，就让皇后转危为安。 坤宁宫的人为皇后换上了新衣，将染血的床单被褥等通通拿去烧掉，就连她身上的那件也没有放过。 又将地上沾染的血擦了个干净。 不多会儿，空气中就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做起这些事来，果真熟练。 洛璎换上了一身宫女的衣裳，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反而在皇后床榻前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皇后醒过来，看到洛璎，并没有半点感激：“不要以为你救了本宫，本宫就会放过你！” 她果然要恩将仇报。 洛璎早就猜到了会这样。 “奴婢当然不会这样认为，所以奴婢方才为皇后娘娘施针的时候，特意留了一枚银针在皇后娘娘身上。那枚银针会在皇后娘娘身上不断地游走，一年之后，就会到这里，神仙也难救。” 她指了指皇后的心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除了我，没有人能将那枚银针取出来。” 当然，能取出银针的不只有她，还有她师父。 可她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皇后想要找到他，怕是得等到下辈子了。 “你……你竟敢！”皇后怒不可遏，可才开口，就觉得身上一阵刺痛，方才身体里的银针正在刺着她。 “只要奴婢活着，皇后娘娘就能活着。”洛璎好不容易才琢磨出了这个拿捏皇后的法子。 皇后杀了她，自己也活不了，哪里还敢对她下手？ “本宫就不信，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将银针取出来。到时候，本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拿去喂狗！”皇后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后娘娘，您身上的血才止住，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若是再出血的话，奴婢可就救不了了。”洛璎说的不是假话。 皇后失血过多，要是再流血，这条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你想要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皇后知道，她这样做，必然是有什么目的。 身为皇后，却被一个婢女拿捏，只怕是要气炸了吧？ “银子。奴婢想要银子。”洛璎直言不讳，仿佛她真的只是为了银子，才这般煞费苦心。 可实际上，这银子不过是附带的。 她真正想要的，是利用皇后手中的权力，为她母亲报仇雪恨！ 皇后听到这话，不由嗤笑一声，“你费尽心机，就只为了银子？果真是个下贱胚子！” “皇后娘娘说奴婢下贱也好，贪财也罢。若不是皇后娘娘给了奴婢这机会，奴婢也不会得逞。奴婢要的也不多，每月三百两银子，让人送到东街的慈安堂，就说是有人带给奴婢的就成。” 慈安堂便是她之前常去的药铺，银子放在那里，不易被夜景湛察觉。 待到她与慈安堂的人说好，再让宋嬷嬷去取就是了。 “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从坤宁宫出来，心情大好。 她坐上夜景湛为她安排好的马车，却没有急着回王府，而是到了南锣巷之后，就将人打发走了。 洛璎与宋嬷嬷几人说了她救下太后与皇后的事，先将太后给她的赏赐拿给几人看，说皇后允诺每月给她三百两银子，得去慈安堂去。 “以后你们就不用担心没有银子用了。我不能常来，还得你们多费心。”她还没能研究出新药方，所以并未多停留。 才从院子里出来，就看到巷子里站着一个人，她心头一惊。 第86章 她后悔了 “奴婢见过王爷。”洛璎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夜景湛。 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当即跪了下来，“王爷，不管吉氏从前有什么错，如今她都已经受到了惩罚，不会再害任何人，还请王爷能够放过她。” 说罢，她就要磕头。 夜景湛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本王何时说过不会放过她？” 洛璎一怔，他来这里，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多谢王爷。”尽管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恨意，但那恨意太深太浓，还是用她的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本王可没有从你脸上看出半点谢意。”夜景湛钳住她的下巴，“倒是看出了恨意来。怎么，你在怪本王当初没有能让你早点回来，没能让你救下吉氏？” “奴婢不敢。”洛璎知道，就算她回来了，结果也不会改变，毕竟是他默许的。 忽然，一道人影从前面的院子里冲了出来，一把将夜景湛推开。 他被推了一个趔趄，松开了洛璎，正要发作，却发现将他推开的人是吉氏。 她紧紧抱着洛璎，一双眼睛瞪着他，好似怕他再次将人抢走一般。 “不用担心，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的。”洛璎轻轻拍着吉氏的背，柔声安抚。 但吉氏却将她抱得更紧了，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 洛璎终是忍不住，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原本想出来将吉氏带回去，可看到夜景湛在这里站着，全都不敢出来。 吉氏抬手为洛璎擦去眼泪，嘴里吚吚呜呜的，似是在反过来安慰她。 洛璎的眼泪汹涌得更加厉害，“我没事，真的没事。我送你回去，你乖乖吃药，快些好起来。” 吉氏听了她的话，却突然将她推开，转身往巷子外面跑去。 洛璎连忙追了上去，在巷子口抓住了她。 她拼了命地挣扎，再次咬住了洛璎的手。 先前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愈合，又添了新伤。 夜景湛没想到吉氏会有这样的举动。 即便先前他就已经知道吉氏疯了，但没有想到她会疯到这个地步。 看来，之前洛璎手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也是她咬的。 “夫人！夫人！快松口！”宋嬷嬷见状，也顾不得夜景湛还在，立刻跑了出来，想让吉氏松口。 可吉氏却根本就听不进去，依旧咬着她的手不放。 “这可怎么办才好？”宋嬷嬷急得掉了眼泪。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洛璎并不在意，她知道吉氏定然是不喜欢喝药，所以听到她说那个字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宋嬷嬷用力捏住吉氏的下巴，方才让她松了口。 吉氏满嘴是血，冲着不远处的夜景湛笑了笑。 那半截舌头，看得人心头发颤。 他不敢想，舌头被人硬生生割下半截来，会有多疼。 吉氏在相府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洛璎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拿出手绢擦去了吉氏嘴角的血，将人交给了宋嬷嬷。 “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留一个人盯着她，若是当真跑了出去，可就麻烦了。”洛璎后怕不已。 要不是她在巷子里尚未离开，吉氏跑出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以后会看好夫人的。这大门也会时时刻刻锁着，绝对不会让她出去。”宋嬷嬷很是愧疚。 “有劳嬷嬷多费心了。”洛璎与她一道将人送回院子里，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才转过身来。 夜景湛并未离开，而是嘲讽地看着她狼狈又悲凉的模样，“若不是因为你，她不会沦落至此。如今活着，怕是还不如……” 洛璎死死攥着手掌，方才草草处理的伤口崩裂开来，血不断地往下滴落。 “所以，王爷为何不干脆杀了她？”她嘶哑着声音，抬起头用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他。 夜景湛闻言，不由拧眉。 他杀吉氏做什么？ 难不成洛璎认为吉氏变成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 “为何要杀？现在这样不就很好。本王就是要看到你痛苦不堪，看到你心如刀绞，看到你肝肠寸断。你现在，后悔吗？” 夜景湛并没有否认，误会便误会吧。 他的目的，不就是狠狠报复她，让她生不如死吗？ 那样他才会觉得畅快。 “奴婢以前从未后悔过。但如今，却是真的后悔了。” 洛璎曾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但如今的她却觉得，当初的选择，或许真的是一个错误。 夜景湛以为她还会如从前那般回答，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后悔二字。 “若是还想见到夜琳琅，就给本王本分些，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一点一点见到她。” 他心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反而觉得分外沉闷。 即便如此，他说话的语气依旧淡漠如冰。 因为她受的苦，还远远不够。 洛璎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一点一点”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之前就曾威胁过要砍断琳琅的手指。 “奴婢明白。”她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不停地发颤，仿佛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夜景湛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洛璎处理好手上的伤口，方才回到王府。 她一到房间，就坐在窗边看起了医书。 用了两日时间，终于研究出了新药方来，她立刻拿着药方出了门。 却因为体力不支重重摔在了主院门口。 她不想让宋嬷嬷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只得回房重新整理一番，方才离开。 才走出王府不久，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她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想要将人甩开。 可那人就跟狗皮膏药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洛璎将人引到了巷子里，想要在这隐秘的角落里将人给解决掉。 哪曾想，却被人先下了手。 “司大人？”洛璎怔愣地看着从背后一脚将那人踹到墙上的人，不敢相信竟会是他。 他的力气不小，那人重重撞到墙上，当即昏死过去。 洛璎凑过去仔细瞧了一眼，发现那人长得有几分眼熟。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竟是相府的人！ 第87章 与人私会 看来，多半是洛芷蕴让他跟踪自己的。 至于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只怕得等她回到王府之后才能知晓了。 “多谢司大人出手相助。”洛璎自然记得夜景湛的警告，不想与司尧臣有过多往来。 所以她道了谢转身就要走。 司尧臣却往前两步拦在了她面前，“我想知道，救下吉氏的人是不是你？” 洛璎闻言，眸光顿时变冷了几分，“司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司尧臣看到她这般警惕，赶紧解释道：“落儿，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曾与前太子妃有过几面之缘，算得上是朋友。听说吉氏被赶出相府，我担心她流落在外，日子凄苦，便想为她寻个住处，再找个人照顾她。可找了许久也没有能找到人，偶然听说，是你救下了她。” 自从他知道吉氏被赶出了相府，就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直到昨日才从清风那里听到消息。 洛璎听了他的解释，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 在她的记忆里，与司尧臣也就只有那一次宫宴相遇，之后并不曾见过。 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有几面之缘的朋友？ 洛璎无法分辨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谨慎道：“倒也说不上是奴婢救了她。宋嬷嬷待奴婢有恩，先前她被赶出相府，是奴婢收留了她与其余几个人。吉太傅出事之后，她知道吉氏一定会被赶出相府，所以日夜在相府外守着，这才得以将人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果然没有怀疑她的说法，“听闻吉氏的情况很不好，若是你又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务必要告知于我，我定会竭尽全力。” “吉氏的情况的确不太乐观，不过司大人不用担心，看在宋嬷嬷的份儿上，奴婢也会尽全力为她医治的。”洛璎看到他这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有什么阴谋。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了错，不记得与他有什么别的渊源了？ “吉氏如今这情况，我不便前去打扰，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司尧臣听了她的话，眼中的忧虑方才消散，“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他离开之后，洛璎就去往南锣巷，将药方拿给了宋嬷嬷。 而后走到吉氏身边，想与她说上两句话。 吉氏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情绪激动，似是想要表达什么，却说不出来。 “夫人，你冷静一点，别把落儿姑娘抓疼了！”宋嬷嬷走过去，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手掰开。 她又一把揪住了洛璎的衣服，抓了个皱皱巴巴。 这还不够，她还将洛璎头上的木簪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宋嬷嬷哭笑不得。 洛璎不由想，她小时候，是不是这样烦着娘亲？ 正想着，就见吉氏拿着木簪往自己的眼睛里戳，她立刻阻止，却被木簪戳破了嘴唇。 宋嬷嬷赶紧将木簪抢了过来，刘嬷嬷则找来绳子，将吉氏的手捆了起来。 看她这动作的熟练程度，只怕不是第一次了。 洛璎看得心中难受，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告了辞。 回到王府，她穿过花厅，正要往主院去，就被一个声音给叫住了。 是虞氏，她坐在花厅的角落里，洛璎没能看到她。 “奴婢见过虞侧妃。”她俯身行礼。 虞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见她衣服发皱，手腕有淤伤，唇角还破了，眼底立刻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身子不舒服，想让你瞧瞧，结果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人影。不知是去了何处？” “奴婢急需一味药材，可府中没有，便想要出去买，可寻了好几家药铺也没找到。”洛璎随口胡诌。 “是吗？可为何我听人说，你是出去与男人私会的？”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洛璎忽然明白，洛芷蕴让那个人跟在她身后，是想陷害她与男人私会！ 之所以是虞氏来找她的茬，恐怕也是洛芷蕴故意透的消息。 “是什么意思，让嬷嬷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虞氏挥了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就走了过来。 洛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摁住了。 她们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要扯开她的衣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的这般吵嚷？”徐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洛璎身边。 “是我正在教训下人，没想到惊动了公公。”虞氏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出现，神情颇为不悦。 徐绶则是一副理中客的样子，“落儿是王爷的贴身婢女，要教训她，怎么都得告知王爷一声才是。” “既是王爷的贴身婢女，就更应该知道检点才对。要是她私会男人染了什么病回来怎么办？王爷岂不是会有危险？”虞氏佯装生气，还拍了下桌子。 “虞侧妃要让人给她验身，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吧？若是当真验出了问题来还好说，若是没能验出问题来，只怕是不好收场。”徐绶这话，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他原是想让虞氏斟酌之后放了落儿，结果反而激怒了她，“还不把她的衣服扒了！” 眼看那两个嬷嬷就要强行扒下她的衣服，夜景湛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淡淡扫了一眼里头的人，不悦道：“这是在闹什么？” “沉碧看到落儿在府外私会男人，妾身正让人为她验身。”虞氏倒是并不慌张，好似笃定了洛璎身上能查出问题一般。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竟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来！”夜景湛冷眼看着她，嫌恶地说道。 洛璎揪着自己被撕破的衣裳，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即使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夜景湛也会任由这脏水泼在她身上，并不会帮她澄清。 “奴婢此行，是出去买药，并非与人私会，还望王爷明查。”即便如此，洛璎心中依旧存了一分希望。 只要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就能还她的清白。 “沉碧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虞氏对着沉碧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接话道：“奴婢看到落儿跟一个男人进了柳叶巷的一个院子，过了许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衣衫凌乱，步履蹒跚，一看就知道不对，于是就跟娘娘说了此事。” 沉碧说得煞有介事，就差没说她趴床底下了。 等她说完，虞氏立刻点头道：“她日日在王爷身边伺候，容不得半点马虎。妾身也是担心王爷，所以才会让嬷嬷给她验身。” 第88章 逼她验身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若她当真是那般肮脏的人，的确不配留在本王身边。”夜景湛眼中的嫌恶更深了几分，似是觉得她恶心一般，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 “妾身也觉得，她这样脏的人，不配留在王府。不如这就将她赶出去！”虞氏的声音里夹杂着藏不住的开心。 洛璎咬了咬牙，大声反驳道：“沉碧口口声声说看到奴婢与男人私会，想必她那记得那院子在何处，也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子，何不将人找来对质？” 她抬眼看向沉碧，眸光锐利如刀，硬是将沉碧看得心虚地垂下头，连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而虞氏见她态度这般强硬，就知道自己被洛芷蕴骗了，她根本就没有与男人私会。 当下也不由慌乱起来。 若是当真要对质，只怕是半点胜算也没有。 她正纠结着要怎么办，就听夜景湛冰冷地说了一句：“不是要验身吗？那就先验验吧。先过了验身这一关，再将人找来对质也不迟。” 虞氏当即欣喜起来，“对！只怕你早就与那男人商量好了对策，才敢在这里叫嚷。不如先让嬷嬷为你验身，看看你干不干净再说！” 洛璎心头一沉。 她自然知道夜景湛待她狠，倒是没有想到他能狠到这样的程度，分明知道她是无辜，却还要帮着虞氏污蔑她。 罢了，这清白算得了什么？ 她不干净，正好可以不用留在夜景湛身边，。 最好是将她扔到王府的角落里，见不到阳光的地方，哪怕是让她做再脏再累的活她也认了。 只要安然度过这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带着琳琅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他！ 洛璎松开了捂住衣服的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痛到麻木，就不会再痛了。 “王爷，在此验身，只怕是不妥。”徐绶也拿不准他家主子的心思，但还是站出来说了一句。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洛璎受这样的屈辱。 “那就带到房里去。”夜景湛依旧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 他话音才落，洛璎就被两个嬷嬷带去了一旁的房间。 她们是虞氏的人，验身的结果可想而知。 虞氏满脸得意，大概是想着终于将她这心腹大患给解决了：“真是没有想到，她作为王爷身边的人，竟会如此不堪！看在她为蕴儿妹妹医治的份儿上，这惩罚就免了吧。来人，将她扔出去！” 夜景湛却抬手将人拦了下来，“太后的病情才刚刚稳定下来，随时有可能将她召入宫中。若是本王在这时候将她赶出府，要如何跟太后交代？” “是妾身考虑不周。可她已经脏了身子，不能再当王爷的贴身侍婢，不如就去西院当个扫洒丫鬟吧？” “本王自有安排，无需你多言。”夜景湛自是不打算让她离开主院。 就得将人留在身边，才能时时刻刻看到她的痛苦和绝望。 “是。那妾身先告退了。”虞氏离开之前，也不忘狠狠瞪洛璎一眼。 那眼神里的恨意，让洛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有什么可恨的呢？ 难道她也想被夜景湛这般对待？ 徐绶拿了一件披风来，从门口扔了进去。 不用看他也知道洛璎此时有多狼狈，他不想让她难看。 “多谢。”洛璎抓起披风，将自己紧紧裹在里头，仿佛那是什么坚不可摧的盔甲。 还好，这世上还有人对她抱有善意。 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支撑她走下去。 洛璎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到夜景湛面前，“奴婢若是留在主院，只怕外头会有人传王爷的闲话。” “闲话而已，本王还听得少了吗？”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洛璎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这倒也是。既然王爷不在意，奴婢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在她娘亲被孙姨娘肆意羞辱，而夜景湛和洛芷蕴在一旁你侬我侬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不在意了。 她的喜欢，终究还是被消磨干净了。 洛璎对着他福了福身，转身回了主院。 才踏进房门，她就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落儿！”林嬷嬷看到这场景，心里一揪，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掐住了她的人中。 掐了许久，也不见她有反应，她不由慌乱起来，想去请大夫，抬眼却看到了夜景湛。 方才发生的事，她自是知道的。 也明白王爷对洛璎冷漠至此，怕是不会允许她去请大夫。 林嬷嬷只得将人扶到床上，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而后到厨房去拿了一碗粥来。 才喂了两口，洛璎就醒了。 “麻烦嬷嬷了。”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来，将里头的药倒了两粒出来，吃了下去，脸色才恢复了些。 “你这是生了什么病？”林嬷嬷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心疼地问道。 洛璎抿了一口温水，勉强笑了笑，说道：“只是旧疾。” “什么旧疾这样严重？我可不止一次见到你吐血了。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会治不了自己的病？”林嬷嬷看到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心疼了。 “嬷嬷不用担心，死不了的。”洛璎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了血迹。 她赶紧又喝了一口水。 在见到琳琅之前，她都会努力活下去的。 一阵风吹过，身影摇曳，挡住了窗外的那道身影。 洛璎在床上躺了一日，才恢复了些。 与此同时，她与人私会的事已经传遍了王府。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当着她的面骂她，还骂得格外难听。 洛璎只当听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反正，若是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她依旧会如之前那般还击。 傍晚时分，她照例去依兰院为洛芷蕴诊脉。 却被年嬷嬷拦在了门外。 “王爷已经为娘娘另外请了大夫医治，你这般不干不净，还是少来依兰院的好，省得脏了娘娘的眼睛。” “既是如此，那奴婢告退。”洛璎倒是巴不得不再给洛芷蕴诊脉，省得她出了什么问题又算在自己身上。 她转过身，才走到花园里，就与兰露迎面撞上。 小翠毫不客气地踢了她一脚，“你这贱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奴婢知错，还请兰夫人恕罪。”洛璎跪在地上，语气卑微。 兰露看到她这样子，自是不愿轻易放过她，让小翠撕破了她的衣裳，又往她身上泼了好几桶脏水。 第89章 滋味可好受 洛璎捂着湿漉漉的衣裳，头上身上挂着不少菜叶，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看起来狼狈至极。 兰露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洛璎忽然站起来，吓得兰露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想做什么？” “奴婢还有事要忙，兰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当然有事了！我有一支玉簪，掉到那边的池子里去了，你去给我捡起来。”兰露伸手指了指。 那池子不大，里面的水也不深，只到腰际，里头养着几只锦鲤。 但不知为何，平日里澄澈的池水今日却是一片漆黑，仿佛看不到底一般。 “是，奴婢这就去。”洛璎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乖巧地走了过去。 她脱了鞋，正要下到水池里，就听兰露道：“不行，你这样下去怕是要将池水弄脏了。你们去打两盆清水来。” 洛璎被两盆沁凉的井水浇了个透彻，方才进入到池子里。 池水又脏又臭，熏得她难受，她一进去，就有几条长得颇为奇怪的小鱼游到了她身边，狠狠咬了她几口。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池子里。 “你怎么这么笨，还没找到吗？”小翠站在池边指手画脚。 洛璎心头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她走过去，一把抓住小翠的脚踝，将她拽了下来。 小翠的惨叫声被池水淹没，她喝了好几口水才站起来。 她想找洛璎算账，可水里的小鱼就已经咬上了她，让她寸步难行，痛得直喊救命。 兰露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洛璎正艰难地往岸上爬。 她正想要呵斥两句，却看到夜景湛正往这边走过来，吓得立刻闭了嘴。 洛璎浑身发颤，快要失去力气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漂亮的靴子。 她自是知道这双靴子的主人是谁。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特意过来看笑话的。 洛璎心一横，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将他的锦衣抓得脏兮兮湿漉漉的，借力爬到了岸上。 “你这贱人，怎么敢碰王爷！”兰露看到这一幕，几步走过来，用力将人推开，然后拿出手绢来，擦了擦手，“王爷……” 洛璎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必然是要扭曲事实，说自己的坏话。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夜景湛就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还不快跟上！” 兰露面上一喜，当即跟了过去。 “本王说的不是你。”见身后的人是她，夜景湛声音更冷了几分。 兰露被兜头泼了冷水，愣在了那里。 半晌后，她才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一脸恨意地说道：“你这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王爷为何会这般在意你？明明已经脏了身子，就该扔了才是，王爷竟然还将你留在身边！” 洛璎凄然一笑，回道：“这样的在意，我宁愿让给你。” 她艰难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跟了上去。 夜景湛的步伐不快，但洛璎依旧走得艰难，一路上摔了好几次，才回到主院。 一进去，就撞见了司尧臣。 她赶忙垂下头，连招呼都不敢打，就回了房间。 司尧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她将房门关上。 林嬷嬷准备了热水，带她去了下人用的浴房。 洛璎这一身伤落入她眼里，令她格外难受，“你怎么能由着她这样对你？” “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能拿她怎么办呢？”洛璎无奈一笑。 夜景湛让她成了王府里谁都能踩上两脚的人，她都没了尊严，哪里还抬得起头？ 不就只能由着别人欺负她吗？ 从浴房出来，洛璎回到房里，正要上药，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她一惊，手中的药膏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夜景湛脚边。 他伸手将药膏捡了起来，抬眼看着她腿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这种滋味可好受？” “回王爷的话，不好受。”洛璎忽然就释怀了。 只要琳琅能安然无恙，她受再多折磨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知道不好受，以后可还敢违背本王的命令？本王已经警告过你许多次，不要与夜晟和尧臣再往来，你不听话，这便是代价。”夜景湛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她面前，将药膏放到了她手边。 洛璎一怔，所以，夜景湛这样做，是在惩罚她？ 可不管是与夜晟见面，还是与司尧臣见面，都非她的本意。 怎么能将账算在她头上？ “奴婢知错了。”但她如今所能做的，也只有认错。 只要能再见到琳琅，她可以低声下气，可以跪地求饶，可以放下所有的尊严与脸面，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夜景湛似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样子，“希望你这一次，是真的知错了。若是再犯，本王绝不会轻饶！” 说得他好像轻饶了一样，洛璎觉得可笑。 夜景湛离开之后不久，她忽然得了消息，说先前为她验身的两个嬷嬷，承认自己得了虞氏的好处，污蔑了她。 虞氏被罚禁足，沉碧则被杖责二十，差点赶出王府。 还是虞氏为她求情，才让她留了下来。 洛璎着实没想到，这件事竟会有反转，她还能有沉冤得雪的时候。 不过她并不觉得是夜景湛的手笔，只当是徐绶可怜她，才使了手段让那两个嬷嬷说出了实情。 洛璎从太后给她的谢礼之中拿出了一样，前去道谢。 徐绶倒也没客气，收下了那颗珍珠。 只是没多会儿，珍珠就出现在了夜景湛的书桌上。 “这是落儿给奴才的谢礼，无功不受禄，奴才受之有愧，所以就拿来给王爷了。”徐绶不过就是个听话做事的。 这事要是没有王爷拍板，就算他想为洛璎澄清，也没办法。 “她倒是大方。”夜景湛冷嗤一声，“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你可别上了当。” “王爷放心，奴才待她还会如之前一样。”徐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看了一眼洛璎的房间，叹了口气，希望这一年能早些过去，他们两个人就不用再这般互相折磨了。 第90章 买家竟是他 夜景湛打开抽屉，想要将珍珠放进去，目光却又一次落在夜琳琅的画像上。 这画像有好几次他想要烧掉，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与从前的洛璎别无二致。 卫琛那边已经多日没有消息，围猎场的山洞也并没有人去过。 不知洛璎那里，还能瞒住多久。 因着沉碧被杖责，虞氏被禁足，而那两个犯事的嬷嬷直接被送去了官府，这两日王府里先前对洛璎冷眼相待的人，再见到她时不免会露出心虚的神情。 还有好几个人来与她道歉不说，甚至连兰露都有意再次拉拢她。 洛璎只觉得好笑，并没有过多理会。 她回到主院，正巧看到林嬷嬷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于是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好事？” “不是我有好事，而是你有好事！落儿，你的画卖出去了！那买画的人还说很喜欢你的画，想要见一见你，让你按照他的要求画上几幅，一幅画可以给你这个数！”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十两？”洛璎猜测道。 “是三百两！”林嬷嬷就知道她会猜错。 洛璎瞪大了眼睛，“当真？” “比珍珠还真！”林嬷嬷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大方，想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一幅画三百两，洛璎哪里还有不答应的，当即就与林嬷嬷约好了明日到铺子里与那人相见。 翌日一早，她就与林嬷嬷一道出了门。 到了铺子门口，她忽而有些迟疑。 总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 她的画作在虽说得过不少好评，但也还没有到一幅画能卖出三百两的地步。 到底是谁会如此看得起她的画？ “嬷嬷应该没有与对方说起我的身份吧？”洛璎问了一句。 林嬷嬷摇头，“自然没有。我与他们都不曾说，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以前得罪过不少人，就怕是我得罪的人认出了那些画出自我的手，故意用这金钱作为诱饵，让我现身。一会儿嬷嬷能不能让我先去瞧上一眼，看看对方是不是我的仇家？” 洛璎并不觉得自己的风格有多明显，但不排除有人能认出那是她的画。 所以还是得小心一点。 “好，一会儿等人来了，先让你看看。要真是你的仇家，我就说你已经离开京城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林嬷嬷到底还是担心她会有生命危险，立刻就答应下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人总算来了。 洛璎跟林嬷嬷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要买她画的人，竟是夜晟！ “昨日来的人明明不是他，怎么会这样？还好你留了个心眼，否则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可就糟了！”林嬷嬷也知道自家主子与太子不对付，自是不敢让洛璎再惹什么麻烦，“你快些离开，别让他看着你了。我去跟我亲戚说说，让他将人打发走。” 洛璎就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会一帆风顺。 天上哪里有掉馅饼的事儿？ 她从后门离开，哪怕人已经到了大街上，依旧有几分心悸。 若是她方才当真与夜晟见了面，只怕会暴露身份。 夜晟若是知道了她是谁，必定会抓着她不放，惹怒了夜景湛，琳琅可就危险了。 以后她还得再小心点才行。 路过一处茶摊的时候，洛璎听到那里的人在谈论吉太傅的事。 “听说吉太傅在大牢里自尽好几回了，而今太医天天在刑部守着，就怕他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将其他人交代出来，也少吃点苦不是？” “可不是嘛！现在那可老遭罪了！听说不但四肢都被绑了起来，连牙都给敲掉了，让他没法儿咬舌自尽。” 尽管她知道吉太傅会走到这一步，算是自作自受，但心里还是难免会觉得难受。 回到王府，洛璎在门口与夜景湛撞了正着。 倒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夜景湛脚步虚浮，撞到她之后就贴在了她身上，脸上还透着不自然的红。 一看就是染了风寒。 自打吉太傅被抓，他时不时就往刑部大牢去，有时候要待上许久，那地方又阴又冷，会染上风寒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洛璎艰难地扶着他回了主院，为他诊过脉之后，就去煎药了。 等她将煎好的药端去书房，夜景湛已经难受得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洛璎并不打算将他喊醒，将药放在桌上之后正要离开，就听他问了一句：“去哪儿？” “奴婢已经将药放在桌上了，王爷趁热喝了吧。”她提醒完就打算走。 可夜景湛却没有动。 他从前生病的时候就有那么一点小性子，没想到如今还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若是王爷不介意，奴婢喂王爷喝吧。”洛璎拿起勺子，将药喂到了他嘴边。 原本还担心他不会喝，可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张口将药喝了下去。 不知为何，夜景湛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相似的场景，他躺在某个地方，洛璎将药一勺一勺喂给他。 他看到洛璎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话，但他没有能听得清。 那画面很快就消失不见，夜景湛在记忆中找了又找，也没有能找到这段画面。 是他的臆想，还是忘了？ 不知不觉间，一碗药已经见了底。 夜景湛看着她，好似在等她给什么东西。 这药不算太苦，所以洛璎并没有带着蜜饯，“王爷若是想要蜜饯，奴婢这就去拿。” “不用，这点苦对本王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夜景湛也不是真的想要蜜饯，只是觉得她对待别人的时候面面俱到，到他这里，倒是没那般细心了。 洛璎将药碗收好，想了想，还是拿了一颗蜜饯来，回到书房里。 夜景湛这下也不说不用了，由着她将蜜饯放到了她嘴里。 “王爷还是到榻上去歇着吧。”这椅子上坐着终究不太舒服，她想要扶着他到一旁的榻上去休息，结果反而被他拽到了怀里。 “别动。”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夜景湛一只手摁在了她的腰间，让她浑身一软。 第91章 杏仁粥 “王爷怕冷，奴婢可以去多拿两床被子出来。”洛璎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不过是因为他发了烧身上发冷，想要从她这里汲取暖意罢了。 说着话，她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说了别动。”夜景湛干脆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她彻彻底底困在了怀里。 “王爷若是实在难受，奴婢可以为王爷扎上几针。” 他浑身发烫，让洛璎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要是王爷不想扎针，也可以……” 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夜景湛就俯身咬住了她的嘴唇。 热气扑面而来，她脑子里一阵晕眩。 “也别说话，吵。” 她嘴唇发疼，不用猜也知道是被他给咬破了。 嫌她吵让她走不就行了，王府里多的是愿意给他取暖的人。 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头说说，她怕自己一开口，夜景湛就又要咬下来。 他原本就是个不讲理的，生了病自然就更没道理可讲了。 她只能由着他。 过了会儿，洛璎感觉到夜景湛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抬眼一看，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睡的确是睡了，但她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他抱得更紧。 洛璎也不敢睡，万一夜景湛中途醒过来，还不知道要对她说怎样难听的话。 她只得找到能让自己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书桌上摆着一张纸，上头画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旁边还有几个纸团，隐约能看到墨迹。 洛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吉太傅曾教过她的符号。 那时候她还没有书桌高，吉太傅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就将符号代表的意思和她说了，她觉得神奇，于是偷偷记了下来。 夜景湛的书桌上怎么会画这些符号的？难不成是在破译从太傅府拿到的罪证？ 她想要看个清楚，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夜景湛似是察觉到她快要脱离他的怀抱，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在了怀里，“不准走！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他依旧闭着眼睛，并没有醒来。 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洛璎连着几日没有能休息好，这会儿靠在他怀里，渐渐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夜景湛醒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 残阳透过窗户映照在他怀里，正好落在洛璎脸上。 她易容后的脸明明难看得紧，他看了这许久，竟然也习惯了。 他松开手，洛璎失去支撑，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而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还不快滚下去？”夜景湛喑哑又冰冷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她才意识到她此时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待着的。 面上竟然浮起了红晕。 夜景湛盯着她面上的那一抹红，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落在她的脸侧，洛璎赶紧松手，从他身上下去。 往后退的时候，她太过心急，撞到了桌上，痛得她“嘶”了一声。 “奴婢告退。”她捂着后腰上的伤处，泪眼朦胧地退出了书房。 夜景湛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方才的举动不太自然。 他的目光看向桌面，发现那上头的纸团竟然少了一个。 她倒是大胆，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洛璎回到房间，将门关上，手心里正是她刚刚从夜景湛书桌上偷来的纸团。 “落儿，你可在？”还没能来得及打开看看里头的内容，就听到林嬷嬷在门外问了一句。 洛璎将纸团藏好，走过去开了门。 “你何时得罪过太子？”林嬷嬷问道。 “我从前用赝品在太子那里骗过一点小钱，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记仇，看到我的画，竟还想用这种法子来找我。他可是在铺子里生事了？” 洛璎觉得她如今胡诌得越来越顺口了。 但若是不说谎，又如何与林嬷嬷解释得清楚？ “何止是生事，差点将铺子给砸了！他说什么都不信你离开京城了，非得要见你。我那亲戚好说歹说，才将人给打发走。”林嬷嬷被那场面吓得不轻，“不过你不用担心，太子走的时候赔了银子，还说以后若是你回来了，一定要差人到他府上说一声。” 她将卖画的银子给了洛璎。 洛璎从沉甸甸的银子里拿出十两来，算是谢礼。 林嬷嬷与她推拒一番，还是收下了。 就在这时，厨房的人送了晚膳来。 夜景湛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撤走了。 洛璎正要问他要不要准备清粥小菜，就看到洛芷蕴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既然已经有人照顾，自然是没她什么事儿了。 洛璎出门的时候，洛芷蕴将粥端了出来，粥香四溢。 “阿湛，这是我亲自给你熬的粥，是润肺清热的，快尝尝看。” 洛芷蕴舀了一勺粥，先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才喂到夜景湛唇边。 就在他要将粥吞进去的时候，洛璎忽然快步走过去，打掉了洛芷蕴手中的勺子，“王爷，不能吃！” 夜景湛抬眼，不满地看着她。 洛芷蕴更是一脸委屈，“落儿，你这是何意？” “奴婢并非是有意的，只是这粥里有杏仁，王爷不能吃。”洛璎说出了缘由。 夜景湛只要吃下杏仁，就会起红疹，严重的时候会呼吸困难甚至晕厥。 他担心会有人用这手段对付他，所以并不轻易告诉旁人。 只是洛璎没有想到，洛芷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王爷不吃杏仁？”洛芷蕴看着自己准备的这一碗杏仁粥，顿觉尴尬。 “怪我不曾和你说。”夜景湛倒是不甚在意，还将问题归咎到了自己身上，“要辜负你这一番好意了。” “阿湛，我再回去为你准备新的。”洛芷蕴将杏仁粥放回到食盒里，眼中泛泪。 “不用了，落儿会准备的，你看你，手都烫破皮了，就别再辛苦了。”夜景湛到底还是心疼她。 “为了你，哪里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既然你这里已经有了落儿，自是用不上我了。”洛芷蕴撇嘴。 “谁说用不上你？你来之前，我这脑袋疼得不行，一看到你就好多了。不如今晚你留在这里陪我？” 第92章 伺候入浴 洛芷蕴听到这话，心头一喜，“你既然让我留下，那我可就不会走了。到时候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夜景湛伸出一只手揽住她，“我不会赶你走的，永远都不会。” 洛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情意绵绵。 “还不快出去准备，想让本王挨饿？”夜景湛看到她这漠不关心的样子，反倒是生了气。 “奴婢告退。”洛璎转过身，去了小厨房。 灶上熬着粥，她用手抓着木炭，将那些奇怪的符号画在了地上，用吉太傅教她的方式一个个破解。 可破解出来，却无法连成词句。 看来，得拿到罪证，才能知道吉太傅究竟记载了什么。 熬好了粥，洛璎又准备了几样夜景湛喜欢吃的小菜，送到了书房里。 “阿湛，你是病人，让我来喂你吧。”洛芷蕴坐在夜景湛身边，将粥一勺一勺喂给他。 洛璎无意在这里打扰，可夜景湛没发话，她也不敢走。 好不容易等到喂完了粥，她收拾好了，正要出去，就听夜景湛让她准备热水。 洛璎扫了洛芷蕴一眼，问道：“准备多少？” “这也要本王告诉你？”夜景湛都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问题。 “奴婢是想问，要不要为娘娘单独准备热水。”烧热水这活儿可累了，要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洗，倒是能给她省下不少力气。 “自然是分开准备，本王还病着，不能将病气过给她。”夜景湛没想到她竟会想让他跟洛芷蕴共浴。 她当真就半点不在意？ “奴婢明白了。”洛璎的声音里透着失望。 她退出去，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热水准备好。 正要功成身退，夜景湛却让她进去伺候。 从前他沐浴的时候，可从未让人伺候过，今儿个明知道洛芷蕴在这里，却非得让她进去伺候，是什么意思？ 洛璎推门进去，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夜景湛站在池边，还没有下去。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为他宽衣。 夜景湛的身上有许多伤疤，她之前就曾见过许多次。 之前她会心疼，但现在看着，心中却没有了半点起伏。 他会遭受这样的劫难，并非是她造成的，何必要心疼？ 夜景湛踏入水池之中，将她站在池边发呆，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提醒她该伺候了。 哪知道他脚下一滑，竟将洛璎拽入到了水池之中。 洛璎想要上去，却被夜景湛箍住了腰身，“既然都下来了，何必还要上去？” “王爷，洛侧妃就在隔壁。”他最爱的女人就在不远处，他还有心情与她做这事？ “那就把你的嘴闭紧一点，不要发出声音来被她听见。”夜景湛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洛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毫不在意洛芷蕴的感受。 但她不过是刀俎下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洛璎双手捂着嘴，眼泪顺着手指滑落，没入到池水之中。 只求这一场酷刑能快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洛璎觉得自己都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阿湛，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洛璎记得她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锁门。 要是洛芷蕴此时将门推开，就会看到…… “我没事，不用担心，马上就出来了。”夜景湛声音平稳，听不出来半点问题。 “那就好。”洛芷蕴站在门外，似是想要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况。 夜景湛终于餍足，一把将她推开，也不顾她浑身无力，能不能支撑。 洛璎艰难地扶住了池沿，趴在那里喘气。 她的一张脸惨白，全然没有半点血色。 一双眼睛也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身上处处都是痕迹。 要是她这个样子出去，只怕是洛芷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里头做了什么。 可她连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景湛原本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瞧见她还在池子里，又折身回来，将她从里头捞了出来。 “多谢王爷。”洛璎道了一声谢，艰难地用两条发软的腿站起身来，从添水用的小门离开。 夜景湛让人在浴房里准备了浴桶，并未让洛芷蕴在浴池中沐浴。 洛璎趁着她沐浴的时候溜回了房间，将湿透的衣裳换下。 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医书，眼神却时不时看向夜景湛的房间。 一脸娇羞的洛芷蕴走过去，不知夜景湛和她说了什么，她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洛璎猜想，夜景湛的多半又是拿了不想将病气传给她当借口，不与她同榻而眠吧？ 她将手中的医书放下，关上了窗户。 第二日，还没睁开眼，洛璎就觉得浑身难受。 夜景湛不想将病气传给洛芷蕴，倒是全传给她了。 她给自己扎了几针，并没有用，只能起身去煎药。 夜景湛正巧下了早朝回来，一进来就看到她跌跌撞撞地从房里出来。 还没走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他昨晚也没有将她欺负得这样狠吧？ “奴婢见过王爷。”洛璎硬撑着站起来行礼。 “你这身子，怎么越来越弱？”夜景湛看到她面上的潮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烫。 看来是他将风寒传染给她了。 “奴婢命贱，不会有事的。”洛璎知道他这样问，并非是关心，不过是怕她死得太容易，他折磨得不够尽兴罢了。 “本王当然知道你命贱。不过，你以后还是得多吃点，不然太硌手了。本王不喜欢。”夜景湛说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她手上，“昨晚忘记给你了。” 是避子药。 洛璎接过来，一口吞下。 等她嘴里的苦涩消散些，夜景湛已经回了书房。 她煎了药来喝，但病情却不见起色。 傍晚时分，她借口买药出了门。 但却并没有去药铺，而是到了刑部附近的酒肆里。 不少狱卒会来这里买酒喝酒。 如今里头就坐着好几个。 洛璎挑了角落的桌子坐下，等到其中一个人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去。 天色已晚，巷子漆黑，尽管有灯笼照着，但昏暗的灯光并不足以让一个喝得微醺的人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第93章 夜闯死牢 洛璎轻易就将人打晕，拖到了一边。 她将狱卒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换上，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水喝下去，将自己易容成狱卒的模样。 药水只有一盏茶的功效。 她必须要快一点。 洛璎转过身，快步走向刑部大牢。 因着她这身衣服这张脸，并没有人拦着她，她很顺利地到了死牢外。 将手中的烧鸡和酒拿给死牢的狱卒之后，他就径直往里面走去。 “我说，里头晦气得很，你进去做什么？” “是啊，平日里嚷嚷着害怕，说这里头死人多戾气重，这儿个怎么敢进去了？” “想来是酒壮怂人胆，你们也别笑他了，一会儿要是哭着出来可怎么办？” 洛璎全然无视身后的动静，只一步步往里头走。 死牢里一片昏暗，鼻尖满是血腥和腐肉的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因为吉太傅在大牢里得到了特殊的“照顾”，所以洛璎很快就找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如那些人所言，他的四肢被捆绑着，连牙齿都被敲掉，真正的求死不能。 洛璎将一颗药丸放到了他的嘴里，“外公，阿璎来看你了。” 吉太傅听到她的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并未作半点挣扎，就将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脸上还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外公，一切有我，你且安心地休息吧。” 看着他嘴角不停涌出的血，洛璎忍不住落泪。 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不能在这里多停留，转过身往外跑去。 “我就说他胆子小吧，你看，这分明是被吓哭了。” 那几个狱卒见她哭着跑出去，还以为她是被吓得，大声笑话起来。 洛璎回到巷子里，将那身衣裳还了回去。 而后带着药回到了王府。 她正在小厨房里为自己煎药，就看到夜景湛从书房里匆匆走了出来。 看来，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一个时辰后，夜景湛从外头回来，她的药刚刚煎好。 洛璎端着药碗，轻轻吹了几下，喝了一口。 夜景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方才往书房走去。 而洛璎自顾自喝着药，并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 她这般缜密，甚至还易容成了狱卒的样子，夜景湛就算对她有多怀疑，也找不出半点证据。 洛璎喝过药，就回屋睡下了。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 翌日一早，吉太傅死在狱中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曾经风光霁月的人，以这样的悲剧收场，着实令人唏嘘。 如洛璎之前所料想的那样，他的尸首被扔去了乱葬岗。 她在夜景湛的书房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请王爷准许奴婢为外公收尸。” “你可知道若是你现在去为他收尸，会立刻被当成同党抓起来？”夜景湛自然不同意。 吉太傅死之前并没有交代自己的同党，如今他贪下的银两还有绝大多数没有着落。 皇上迫不及待地想要抓到他的同党问出银两的下落，所以才会故意将他的尸首扔去乱葬岗当诱饵的。 她这时候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奴婢再等等，说不定有别的办法。”洛璎早就猜到了他不会帮忙，但眼底不免还是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也别想着找夜晟或是尧臣帮你，那样只会害了他们。”夜景湛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必定还会寻求其他出路。 于是警告了一句。 “王爷放心，奴婢不会麻烦他们。”洛璎可不想让他们怀疑自己的身份。 如今这情况，怕是只有等。 她满心焦急地度过了两日，乱葬岗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吉太傅的尸首不见了！ 明明周围日夜都有人守着，按理说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事情就是这般诡异。 夜景湛当然立刻想到了洛璎，冲到她的房间里质问她：“是不是你做的？” “奴婢这两日并不曾踏出王府一步。”洛璎也很意外。 她还没有去，究竟会是谁将尸首带走了？ 夜景湛审视着她面前的表情，觉得她或许是真的不知道，“你可知道，还有谁会这样做？” 洛璎摇了摇头，“不知道。奴婢与吉家人并没有太多来往，所以并不知道会有谁带着他的尸首。不过，尸首上难道没有留下可以用来追踪的东西？” 既然是要抓同党，肯定会准备周全。尸首上必定能可以用来追踪的东西。 “有是有，不过追踪犬并没有能够追踪到。看来对方也知道会有这样的手段，提前有了应对。”夜景湛眉头紧锁。 原本是想以这诱饵将吉太傅的同党引出来的，哪知道反而让同党将尸首给带走了。 “尸首是如何被带走的？总不能是凭空消失的吧？”洛璎好奇道。 “暂时还没有查清，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夜景湛也很想知道，尸首究竟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的。 不久，清风就来回话说，有人在乱葬岗下打通了一个地道，将尸首从地道转移走了。 “乱葬岗下不知有多少尸首和尸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通地道，可得耗费不少精力，究竟是谁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将尸首带走？”夜景湛想过许多法子，但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洛璎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是这样。看来的确是将吉太傅看得很重要，否则不会这样做。难道是为了……” 夜景湛立刻捏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不把话说完？是为了什么？” 洛璎被她捏得生疼，“是为了打开他书房里的密室。他书房里有个密室，密室的机关只有他的掌纹可以打开，其余人一旦触碰，里面就会弹出毒针。我小时候差一点碰到，被他狠狠骂了一顿。” 吉太傅并不会轻易让人进入他的书房，但从未管过洛璎。 不但允许她坐在身边看书，还将解开符号的方式告诉她，甚至连书房里的机关如何打开都说给她听。 是因为无人可以倾诉，所以才说给她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还是在故意给她透露消息？ 洛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第94章 一封密信 “太傅府四周都有人看守，若是有人闯入，必定会被发现。”夜景湛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凛，“要是有地道的话，就算里面去了人，只怕也很难发现。” 夜景湛转过身，快步往在走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太傅府。 走了几步，他忽然转过头来，“跟本王一起去。” 洛璎当然是求之不得。 太傅府外，一切如常。 把守的十来个人都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可等夜景湛和洛璎走到吉太傅的书房时，发现里面的密室已经被人打开，堆砌着的几十个箱子空空如也，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这就是你说的，只有吉太傅的掌纹才能打开的密室？”夜景湛问道。 洛璎点了点头，指着角落里的机关说道：“机关就在这里，只有他的掌纹才能打开。难不成，是将他的手砍下来了？” “这里头放着的，应该是他贪来的部分银两吧。竟然这么快就被全部转移了，他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得出奇。你确定这机关只有吉太傅的掌纹可以打开？” “奴婢已经十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这机关后头有没有变化，奴婢并不清楚。”洛璎如实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书架上，忽然俯下身，取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医书，书页微卷，似是常常被人翻阅。 “你在做什么？”夜景湛忽然出声，吓得她手一抖，医书掉在了地上。 一封信从里面滑落出来。 洛璎将医书和信一并捡起来，发现信封上画着一个符号。 这符号她再熟悉不过，是吉太傅教她的第一个符号，她的名字。 难道，这是吉太傅特意留给她的？ “拿来。”夜景湛将手伸了过来。 洛璎知道他拿过去也看不懂，所以将信放到了他手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本书里有东西？”夜景湛看到信封上的符号，眸光微冷。 “我以前只要这么高的时候，只要外公让我看书，我就会拿这本医书，倒不是因为能看懂里面的内容，而是想看里面画的草药。” 她也是忽然想到了从前她坐在这里看书的日子，才会将这本医书从书架上拿下来。 根本没有想到里面会有封信。 “如此说来，这是他留给你的？”夜景湛看着上面的符号，“你认得这符号？” 洛璎没有半点犹疑，回道：“认得。外公教过我。” 夜景湛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快。 “所以，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夜景湛指着信封上的符号问道。 他不曾在吉太傅的罪证里见过这个符号。 “那是奴婢的名字。”洛璎回答。 “那这里面的内容呢？”夜景湛又问。 “奴婢还没有到这样驾轻就熟的地步。”洛璎也希望她能立刻就认出信上的内容，好知道外公想和她说什么。 “回去之后，本王给你两日的时间，将这信上的内容破译出来。你可别说你不认得，既然他以这样的方式给你留下消息，就说明他能肯定你认识。” “若是连蒙带猜，或许能知道究竟是什么内容。奴婢可否将这本医书带走？”洛璎摩挲着那本医书，发现并非是所有书页都卷起来了。 看来这本医书还有别的用处。 “带着吧。”夜景湛不甚在意。 从太傅府出来，洛璎蓦地察觉到不远处的一道目光。 她转过头，与一道视线相撞。 还没能看个仔细，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奇怪。”洛璎喃喃一声。 夜景湛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影，只是清风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踪迹。 回到王府之后，洛璎原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却被抓去了书房。 “这两日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夜景湛等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洛璎只得在书房坐下来，一个个破译信中的符号。 到了晚膳时间，她原本要退出去，却被夜景湛留了下来。 “奴婢的身份，只怕是不能与王爷在同坐。”洛璎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是因为她如今有了新的利用价值，所以才会对她虚情假意一番？ 洛璎坐下来，发现那一桌竟然都是琳琅爱吃的菜。 夜景湛只想要以此告诫她，琳琅还在他手上？ 洛璎心绪繁杂，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还转身出去，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等到她收拾好回来的时候，晚膳已经被撤了下去。 “你该不会是有身孕了吧？”夜景湛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王爷说笑了，奴婢一直有吃避子药，是不可能有身孕的。” 洛璎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担心。 他给的避子药药效有多厉害，他还不知道吗？ “那就好。你别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本王对你心软，纵然你真的有了身孕，本王也会即刻让你打掉的。因为你不配。” 洛璎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虚弱一笑，“王爷给的避子药药效很好，奴婢吃了这么多粒，已经再也没有受孕的可能。所以王爷不必担心。” “那样自然是最好。”夜景湛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洛璎重新坐到书桌旁，破译吉太傅留给她的那封信。 她已经破译了大半的内容，可让她疑惑的是，破译出来的那一部分内容根本就读不通。 “你确定这就是信中的内容？”夜景湛看着她写出来的那部分内容，面色阴沉。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这的确是信上的内容。”洛璎就知道，她外公要给她传递消息，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她才会将那本医书带走。 “那就等你全部破译出来之后再说吧。”夜景湛也没办法。 洛璎在书房里待了两日，总算将信上的内容全部破译出来了。 结果还是完全读不通。 夜景湛只得先将那封信放到一边，将吉太傅的罪证拿出来，让她破译。 永嘉县主来的时候，夜景湛正站在洛璎身后，几乎将她圈在怀里，手中抓着笔正在写什么。 “表哥！” 她喊了一声，立刻冲了进来，一把将洛璎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第95章 皇上赐婚 洛璎跌在地上，倒是没有气恼，而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还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永嘉县主。” “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表哥说。” 洛璎并没有动，而是看向了夜景湛。 夜景湛正与她探讨着罪证中的内容，自是不想被打扰。 所以他不但没有让洛璎出去，反而对永嘉县主道：“你别胡闹，先出去。” 永嘉县主气得跺脚，“表哥，你竟然为了她赶我走？” 夜景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出去。我与落儿有正事。” “我来这里，真的是有要紧的事要说。特别特别要紧的事，外人不能听。”永嘉县主说着话，还狠狠瞪了洛璎一眼。 “你先出去吧。”夜景湛也不止一次看到永嘉县主这咋咋呼呼的样子了，每回要说的都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过是为了与他独处一段时间。 但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选择了将她留下来。 洛璎走出书房，顺带将门关上。 一转头就看到司尧臣走了过来，忙说道：“永嘉县主在里面，说是有特别特别要紧的事要与王爷说，司大人还是等一下再进去为好。” 司尧臣皱眉，“永嘉县主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奴婢不知。”洛璎摇了摇头。 司尧臣思忖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想来应该是皇上要为她赐婚的消息被她知道了，所以才会来这里求王爷吧。” “皇上要为她赐婚？和谁？”洛璎听到这消息，一下来了兴致。 永嘉县主作恶多端，若是能有个人治她，自然是再好不过。 司尧臣看着她这看戏的样子，不由笑道：“或许还真能如你的愿。因为皇上要将她嫁给淮王。” “淮王？”洛璎听到这个名字，震惊不已。 谁不知道淮王夜予淮是个双腿残废、半张脸都被火烧了的废人？ 淮王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但将他变成了废人，也让他与淮王妃天人永隔。 自那之后，他就将自己困在了淮王府，不出半步，府中的几个侧妃也被他赶了出来。 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他赐婚，赐婚对象还是永嘉县主？ 永嘉县主不愿意嫁，找夜景湛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想让夜景湛娶她，好让她能摆脱被赐婚给淮王的命运？ 正想着，书房里就传来了夜景湛的声音：“你不想嫁给淮王，京城里多的是你可以嫁的人。” “表哥，我只想嫁给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大不了我就抗旨，让皇上杀了我！反正我不嫁给淮王！” 听这动静，似是永嘉县主摔碎了茶杯。 夜景湛的声音里则透着无奈，“永嘉，你不可如此任性。” “为什么不能？如果不能嫁给表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表哥，你真的不能娶我吗？哪怕只是让我做你的侧妃，我也愿意的。我不要什么正妃的位置，只让我留在你身边就行了。”永嘉县主哭得格外伤心。 “不行！”夜景湛拒绝得斩钉截铁。 “罢了，你不娶我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想其他办法。但我已经跟我爹娘闹翻了，今晚我要住在这里。”永嘉县主耍赖。 “父皇要给你赐婚，你爹娘也没有办法，你何必要跟他们闹？你今晚先在这里住下，我会给你想办法。”夜景湛推开门，看到司尧臣在外头站着，眼底闪过一抹光。 他让徐绶将永嘉县主常住的房间收拾了，先将人安置下来。 而后就将司尧臣喊到了书房里。 永嘉县主一出书房，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 洛璎觉得疑惑，夜景湛不是没有答应她，她怎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难道说，她还在打别的主意？ 书房。 “皇上为何会突然想到给淮王赐婚？”司尧臣也没料到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谁知道父皇在想什么？只怕是他想要拿安国公府开刀，所以先从永嘉下手。本王若是出面，只怕会惹他不快。但若是当真让永嘉嫁给七皇叔，又着实委屈了她。” 夜景湛的目光看向司尧臣，“本王倒是有个好主意。” 司尧臣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惊：“王爷该不会是想让属下……” “若是你能娶了永嘉，有安国公帮你，你想入仕，侯府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夜景湛知道他的软肋。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属下对永嘉县主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她嫁给我，也会受委屈的。更何况，永嘉县主根本就不可能会愿意。” “本王会说服她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就看你想不想实现你的抱负了。” 司尧臣自然想要实现他的抱负，但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 不管是淮王想要迎娶永嘉县主，还是皇上有意撮合这亲事，以此磋磨安国公府，他插手都不合适。 哪怕有夜景湛在背后帮他，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本王会给你时间考虑。你想好了告诉本王一声就是。”夜景湛倒也没有要强求的意思，只看他本人的意愿。 司尧臣点了点头，这才说起了正事，“太傅府的密道，属下已经找到了。密道的出口就在护城河边上。属下已经让人去追了，希望能查到线索。” “你觉得，吉太傅还活着吗？”夜景湛幽幽说道。 “王爷为何会有此问？他不是死了吗？”司尧臣听到他这样说，只觉得脊背生寒。 “在牢房里的时候，他的确已经死了。但如果那些人只想用他的手打开密室，何必要将他的尸首搬走，那样未免太过费时费力。”夜景湛觉得这其中着实有太多疑点，“你让人再仔细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待到司尧臣离开，洛璎就回到了书房里，继续破译信上的内容。 徐绶忽然进来，说永嘉县主在房里又哭又闹，让他过去看看。 夜景湛无奈，只得去了。 永嘉县主看到他来了，立刻就扑到了他怀里。 “表哥，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死在了夜予淮手上。他用刀把我砍成了好几截，好可怕！” 第96章 她是唯一解药 “做梦而已，七皇叔没有你想的那样可怕。”夜景湛想要将她推开，可她的手却死死圈着她的腰。 “表哥，你这几年不在京城，根本就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听说他每日都要喝血，时常会有流干了血的人从他的府里被抬出来。” 永嘉县主听过太多传闻，一桩比一桩可怕，早就已经将对夜予淮的恐惧刻在了骨子里。 “你可有亲眼见过？”夜景湛也听过不少传闻，但他觉得那只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我哪里能见过。可他们都说，夜予淮是修罗，谁跟他在一起，都会死得很惨。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永嘉县主哭得厉害，眼泪都蹭到了他身上。 “其实，我已经为你想了一个办法。”夜景湛原本想要顺水推舟，说出让她嫁给司尧臣的办法来。 可不知为何，他身上忽然涌起了一股燥热。 “还能有什么办法？表哥，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会原谅我的，对吧？”永嘉县主的手伸向他的腰带，轻轻将腰带解开。 夜景湛脑中一片混沌，那股热气在他的身子里乱窜，根本就没有办法压制。 “你、你做了什么？”他察觉到了不对，一定是永嘉用了什么手段。 “表哥，我是真的喜欢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你就让我嫁给你吧。我……”永嘉县主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喜不自胜。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转身走到门口，想要出去。 却发现那道门被锁上了，根本就推不开。 “表哥，你出不去的。我已经让人把门窗都锁死了，你现在只能和我在一起。”永嘉县主走过去，踮着脚就要吻他。 夜景湛再次将她推开，厉声说道：“滚！” 永嘉县主重重摔在了地上，额头上肿了一片。 “表哥，你当真想让我嫁给夜予淮？”她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夜景湛冷冷看了她一眼，“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在我身上用这样的手段！你能嫁给七皇叔也好，说不定他还能让你改改脾气。” 他待永嘉好，不过是因为她那张与他母妃相似的脸。 除开这一点，她什么也不是。 夜景湛一脚将门踢开。 永嘉县主爬过去，抓着他的衣角，“表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求求你，不要让我嫁给夜予淮，求求你！” 夜景湛却是没有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原本想要到寒池去，但又怕寒池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燥热。 思索半晌，他最终决定回主院。 他脚步虚浮，好不容易才到主院门口，却看到了洛芷蕴。 “阿湛，你这是怎么了？” 夜景湛眉心微皱，觉得她来得未免太过巧合，就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一样。 “我没事。”他尽力克制住翻涌的热浪，绕过她往里走。 洛芷蕴没有料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忽视自己，咬着牙往前几步，贴到了他身上，“我看你这样子不太对，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有落儿就行了。她会为我医治，你别担心了，回去吧。” 洛芷蕴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这个时候，他心里想的竟然是那个贱人！ 见他浑身已经变得绵软无力，她不由贴得紧了些，“阿湛，我先扶你回房吧，等下再让落儿来为你医治。” 只要她能与夜景湛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就不信这王妃的位置还能旁落！ 夜景湛心头忽然一阵烦躁，轻轻将她推开，“回去，我自己会解决。” 洛芷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再次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阿湛，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难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多看我一眼吗？”她如泣如诉地说完，就扑到了他怀里。 “蕴儿，别闹了！” 尽管夜景湛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可他对怀中的温香软玉没有半点心思。 满脑子想着的唯有那一个人。 “阿湛，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你不用再顾虑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肯要我？”再次被他推出怀抱，洛芷蕴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蕴儿，回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夜景湛一双眸子红得吓人。 洛芷蕴却是咬了牙，又一次上前撩拨，想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夜景湛终是动了怒，吩咐道：“来人，将洛侧妃送回依兰院！” “阿湛，你当真要这样对我？”洛芷蕴不敢相信，她泪如雨下，还想要说什么，可夜景湛已经转过身，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往洛璎的房间。 洛璎在房里听到外头的动静，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哪知道门一开，她就被揽入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王爷？”她察觉到夜景湛不太对劲，想要将他推开查看他的情况。 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王爷不是去了永嘉县主那里？难道说，是永嘉县主……”洛璎着实没想到，永嘉县主会用这般下作的法子。 为了嫁进晋王府，不惜给夜景湛下药。 “还请王爷放开奴婢，奴婢好为王爷……” “好吵。”夜景湛捏着她的下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灼热的呼吸全数扑在了她脸上，让她苍白的脸色多了一抹红晕。 “奴婢可以用银针为王爷解了药性。”洛璎好不容易从缠绵中解脱出来，喘着气说了一句。 但夜景湛却像是听不见一般，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他不需要别的方式。 她就是他唯一的解药。 洛璎体力不支，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傍晚。 她浑身疼得不行，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 就连嗓子里就跟塞了棉花一样，几乎发不出声音。 夜景湛未免也太狠了。 她明明说了还有别的方法，却偏偏要来折磨她。 洛璎看着身上那斑驳的痕迹，脖子上的只怕是用脂粉都难盖住。 这让她怎么出去见人？ 第97章 他答应成亲 洛璎起身，想要喝点水。 结果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她缓了许久，才积攒了一点力气，得以走到桌边，却发现里面的茶水是昨天的，已经变味了。 洛璎将门打开一个缝儿，看到林嬷嬷就在外头不远处，想要喊她一声，但她发不出声音，只得轻轻敲了敲门。 哪知道，这动静没能引来林嬷嬷，却被夜景湛给听到了。 他从书房里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门推开。 洛璎赶紧躲到了门后，想要遮住身上的痕迹。 “有什么好遮的？难道你还怕被人看到？”夜景湛说到这里，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冷意，“是看到尧臣在本王的书房里，所以才会如此谨慎？” 洛璎听闻司尧臣在书房，往后藏得更深了。 “奴婢并不知道司大人在这里。只是……只是想喝水。” 她的声音哑得不行，听得夜景湛都皱了眉，“你这身子还真是越来越娇贵了。” “奴婢知错。”洛璎听着他责备的语气，习惯性地道歉。 夜景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罢了，看在你昨晚那般卖力的情况下，本王就放过你这一次。” 洛璎听到“卖力”二字，心头如针扎一般。 他只是将她当成了纾解欲望的工具而已。 不忍心折腾洛芷蕴，所以才会选择她，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夜景湛转身离开，顺便将林嬷嬷喊到了她房里。 “王爷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对你？”林嬷嬷看到她这样子，心疼得不行，立刻去给她准备了一碗糖水来，又拿了几块糕点。 洛璎忽然发现自己嘴里并没有避子药的苦味。 是夜景湛忘了，还是先前她说的话被他听了进去，知道她这身子已经无法有孕，所以就不再喂避子药给她了？ “奴婢是王爷的贴身婢女，本就该为王爷分忧。永嘉县主那里如何了？”洛璎知道，饶是夜景湛对她再宽容，也不会容忍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她很好奇，永嘉县主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 “永嘉县主一早就回去了。”林嬷嬷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个，“你也知道，王爷待她一向特殊……” “我也知道王爷待她特殊。只是没有料到连这样的事都能原谅。”洛璎攥紧了手掌。 看来永嘉县主不管怎么胡闹，他都不会忍心责罚。 对别人倒是能做到如此。 惟独对她…… 洛璎抬眼，正巧看到司尧臣从书房里出来。 他的脸上满是无奈，有种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悲哀。 发现洛璎在看他，他加快了脚步，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夜景湛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路到了她的房间里。 “尧臣已经答应，迎娶永嘉。”他过来，是特意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什么？”洛璎腾地站起来，手中的医书掉在了地上。 难怪司尧臣方才从书房里出来是那样的神情，还避开了她的眼神。 原来被他逼着迎娶永嘉县主！ “永嘉好歹是安国公府的嫡女，皇上亲封的县主，配他绰绰有余。他被侯府打压不能出仕，迎娶永嘉之后，就再无人能挡他的路了。”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头震怒，她就这样在意司尧臣？ “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的是让人看到他的能力，而不是被人笑话他是靠着永嘉县主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王爷纵然心疼永嘉县主，不想让她嫁给淮王，可京城里青年才俊数不胜数，为何非得是司大人？” 洛璎为司尧臣鸣不平。 她知道司尧臣并不想迎娶永嘉县主，更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出仕的机会。 若不是碍于夜景湛的权力，他根本就不会低头。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他亲口跟你说了？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夜景湛冷笑。 “奴婢或许不了解司大人，但奴婢却是了解永嘉县主的，这门亲事，她不会认的。而且，皇上既然要将她赐给淮王，只怕也不会轻易放弃。王爷这是要将司大人推向风口……” “放肆！” 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夜景湛就打断了她。 他面色沉得吓人，已经无法再多听洛璎说一句向着司尧臣的话。 “本王给了他选择，是他自己选择迎娶永嘉的，并非是本王逼迫。皇上那里，本王也会想办法，不会让他为难永嘉和尧臣。你不必将本王想得如此狭隘，本王与你不一样。” “奴婢知错。” 洛璎如之前一般认了错，但从她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相信夜景湛的说法。 她不觉得司尧臣会是这样轻易妥协的人，可谁让他只是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 “你最好是真的知错。”夜景湛拂袖而去。 洛璎又翻了几页医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想出去走走。 天色已晚，王府里已经点起了灯笼。 洛璎身子原本就弱，又被折腾了一晚，所以只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酸软。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想要吹吹晚风。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洛芷蕴脚步匆匆，看样子是要往后门去。 看到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洛璎直觉她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悄然跟了上去。 洛芷蕴出了后门，走到了前面的巷子里。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夜行衣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洛芷蕴与他说了几句话，那人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洛璎看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等到洛芷蕴离开之后，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什么人？” 走在幽深的巷子里，那人忽然低喝了一声。 洛璎只觉得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就在她想着要如何才能逃脱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一旁。 “你可知道，躲是躲不掉的，我可以轻易就找到你。”那人转过身来，在巷子里搜寻洛璎的身影。 他将手搭在了洛璎藏身的地方，借着月光，洛璎看到他的手背上有一块月牙形的伤疤。 那伤疤让洛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颤！ 第98章 回忆往昔 只因在她的记忆中，当初那个将她引出相府，用陷阱抓住她关了一天一夜的人，手上也有这样的伤疤！ 难道说，当初的事，与洛芷蕴有关系？ “倒是会藏。下次别让我碰到。”那人并没有能察觉到洛璎的存在，转身走了。 过了很久，洛璎身后的人才松开她。 “抱歉，事出紧急，我不得不这样做。” 救她的人，是夜晟。 “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洛璎觉得奇怪，她怎么会这么巧与他遇见？ “我在附近办事，正好看到你跟在那个人身后，我一看就觉得那个人不是善类，所以才会过来，哪知道真的救了你。”夜晟亦是一副没有料到的样子。 洛璎不由失笑，“有什么事，需要殿下你亲自办？” “自然是要紧的事。你也知道，最近京城之中有些不太平。”夜景湛回答。 洛璎也知道，这几日京城之中忽然失踪了几个三品官员。 大理寺查到现在还没有半点线索。 闹得人心惶惶的。 “该不会是殿下做的吧？”要是洛璎没记错，那几个人皆是太后阵营的。 “你这般瞧不起我？那几个人能有什么用处。”夜晟并没有因为她的怀疑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这倒是，要抓也得抓几个重要的，抓他们能有什么用？”尽管被抓的几个人身居三品，但早就已经被架空了实权，在朝堂之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就算当真出了事，对太后也没有任何影响。 反而换了人，对太后更有帮助。 “你为何要跟着方才那个人？”夜晟问道。 “方才奴婢撞见他与洛侧妃私会，就想看看他究竟是谁。哪知道还没能发现他的身份，就先被他给察觉了。”洛璎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怨气。 好似她真的只是想知道是谁在与洛芷蕴私会。 “你若实在想知道，我可以让人去查。”夜晟也想知道，洛芷蕴这个时候出来，背着夜景湛见的人究竟是谁。 “奴婢怎敢麻烦殿下？”洛璎当然不能立刻就答应，还得与他客气一番。 “可你若是将此事说给六弟，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也不会帮你查他的身份。”夜晟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洛璎想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就只能求他。 “那就麻烦殿下了。”反正凭着她自己的本事，是没法继续追查下去的。 既然夜晟提出要帮忙，为何不用？ “没什么麻烦的，乐意之至。”夜晟难得能抓到洛芷蕴的把柄，自然不会觉得麻烦。 洛璎道过谢，转身往王府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当初发生的事。 那时候京城也不太平，淮王和三皇子接连出事，证据都直指夜景湛。 他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恰在此时，洛璎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他有证据，能让夜景湛的罪名坐实，无法翻身。 除非她愿意出来与他见上一面。 她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陷阱，但为了夜景湛，依旧选择了赴约。 哪知道才到那里，就被一张从天而降的网扣住，不省人事。 最后她看到的，是那只手背上有月牙形伤疤的手。 等到她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夜里。 她被扔在了晋王府附近。 洛璎立刻就去了晋王府，发现那里已经被重兵把守，说是从里面搜出了夜景湛通敌卖国的证据。 因着事情还没查清，夜景湛并未被收押，只是不能出府。 洛璎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进入到晋王府中。 “他们都说，那罪证是你放到我的书房里的，可我知道，并不是你。” 夜景湛见到她的第一眼，说出的就是这句话。 他无条件地相信她，让她泪流满面。 她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让夜景湛更加坚定他们两个同时被人陷害了。 “别担心，既是被人陷害，只要父皇查明了真相，我就不会有事了。” 可让夜景湛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他并没有能洗清冤屈，反而被坐实了罪名。 他对洛璎的信任也从那个时候起彻底崩塌。 回忆往昔，洛璎不由泪流满面。 “尧臣要迎娶永嘉，就这般让你伤心？”夜景湛看到她脸上的泪光，心中恼怒。 “奴婢并未为司大人伤心。王爷说得对，司大人若是靠自己，只怕是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能迎娶永嘉公主，是他人生之大幸。”洛璎知道，司尧臣想要实现抱负，就必须要出仕。 但侯府主母铁了心要打压他，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没用。 如今他有捷径可以走，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只是，对象要不是永嘉县主就好了。 “你方才去了何处？” “奴婢担心母亲的情况，所以去看了看。”洛璎扯了扯衣袖。 夜景湛将她的衣袖掀开，发现了上面的抓痕。 看来吉氏真是疯得不轻。 其实那是洛璎回来的时候，自己抓的。 她知道夜景湛要是发现她不在府里，肯定要问她去了何处。 只能拿吉氏来当她的挡箭牌。 “若是王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洛璎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夜景湛拦住了。 “吉太傅的罪证，你还没整理好。” 洛璎差点忘了这茬。 昨日若不是永嘉县主突然出现打扰，那罪证她应该已经破译得差不多了。 即便时间已晚，洛璎还是去了书房，坐在夜景湛对面，继续破译罪证的内容。 她惊讶地发现，里面牵扯的那几个人，正是京城里最近失踪的三品官员。 “我还以为他们的失踪与太后有关，没想到并非是如此。”洛璎原本以为是太后是想要换人才会出此下策。 可没想到他们的名字竟会出现在吉太傅的罪证里。 “你为何会怀疑太后？”夜景湛看着她写出的那几个名字，心中亦是疑惑重重。 “他们是太后的人，可早就已经被架空了权力，即便身居高位，但并不能发挥相应的作用，不过是废物罢了。” 既是废物，就要扔掉。 “那你可知道，他们手中的权力是如何被架空的？”夜景湛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特意让清风去查了查，结果发现—— “他们手中的权力，正是被太后一点点架空的。” 第99章 惊天秘密 洛璎眸光一闪，面上却半点没有惊讶的神色。 夜景湛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她，“看来，你知道答案。” 回来之后，她就将那神秘人的轮廓画出来给他了。 虽说聊胜于无，但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洛璎知道太后的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翻篇。 果然，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见她沉默不语，夜景湛又道：“慈宁宫的人并不只是被换了，而是全部都被杀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洛璎就知道会是这样，没有人会留下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所以那时候“太后”才会毫不犹豫地定了喜公公的罪，让他死在了慎刑司。 “奴婢先前不敢说，是因为这事说出来，恐怕会引起不小的动荡。”洛璎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积攒足够多的勇气，而后才开口，“太后……是假的。” 夜景湛想过许多可能，但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震惊不已，半晌才说道：“你如何能肯定？” 慈宁宫他去过几次，也见过太后好几面，并未察觉到她有什么异常。 不单是那张脸，还有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以及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奴婢曾经为太后医治过，知道太后的身子天生有缺陷，因此不能有身孕。可如今慈宁宫的那位却并没有那样的缺陷。”洛璎第一次为她诊脉的时候，就察觉出了问题。 那缺陷是不可能被弥补的。 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太后。 “若她不是太后，又会是谁？”夜景湛着实想不出有谁能将太后算计到这地步。 她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偷梁换柱的地步？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王爷真相，也是担心王爷会觉得奴婢是在说谎。毕竟太后身上的缺陷，只有奴婢知晓，无人能为奴婢作证。”洛璎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在为谁做事。 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夜晟。 否则就不会有前面那一出了。 看来这京城之中，还藏着一个颇有野心的人。 “这么说来，从两年前开始，慈宁宫就已经易主了。”夜景湛惊叹于假太后精湛的演技。 竟然能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包括他。 “王爷可有什么打算？”洛璎说完，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奴婢是觉得，假太后筹谋许久，想要揭穿她并非易事。若不是奴婢知道太后身上的特征，只怕这个秘密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本王自然不会急着揭穿她，怎么也得顺藤摸瓜找出操纵她这个傀儡的幕后黑手再说。”夜景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这几年你在京城，就没有发现对夜晟有威胁的人？” 洛璎摇了摇头，“奴婢倒是知道有人在暗中使绊子，但并不知道是谁，也不关心。” 她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巴不得有人给夜晟使绊子。 哪里会去关心是谁所为？ “好一个不关心。”夜景湛冷笑，她这人当真是冷血到了一定的境界。 “罪证的内容，奴婢都已经破译出来了。至于那封信，奴婢还得想其他法子。就不在这里打扰王爷了。”洛璎其实早就已经知道如何破译那封信上的内容了。 只是她时时刻刻都被夜景湛或是他的人盯着，自是不能轻举妄动。 等以后寻到了合适的机会再说。 夜景湛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洛璎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相信她的说法，可她这几日也算是尽心尽力，而且，她连假太后的事都说了，多少还是能换取些信任的。 从书房出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回了房间。 她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窗边看起了医书。 那几本医书，已经快要被她翻烂了，却还是找不出医治吉氏的办法。 她需要其他的医书。 皇宫里的藏书阁应该有许多她不曾看过的。 夜景湛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她需要想别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永嘉县主就来王府里大闹了一场。 如洛璎想的那般，她并不愿意嫁给司尧臣。 她全然没有半点县主的样子，甚至威胁夜景湛，“要是表哥真的要让我嫁给夜景湛，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夜景湛听到这话，却只是冰冷地说了一句：“那样也好。” 洛璎也被这四个字惊到了。 她何曾见过夜景湛对永嘉县主这般冷漠？ “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永嘉县主顿时落下泪来，“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他一个庶子，怎么配得上我？” “我给你选择，要么嫁给淮王，要么嫁给尧臣。怎么选全看你自己。”夜景湛说罢，转身往书房走去。 永嘉县主还没能跟上去，他就已经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洛璎站在窗边，看着永嘉县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毕竟她最终肯定会选择嫁给司尧臣。 “你在看我的笑话？”永嘉县主站起身来，看到洛璎正站在窗边，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你这贱人，也敢看本县主的笑话？” “奴婢不敢。”洛璎看到她这样子，心下有了一个主意。 “你以为我不能嫁给表哥，他就会娶你吗？别做梦了！”永嘉县主看到了她嘴角的笑意，气得发抖，“你在他眼里，与青楼女子没有区别，不过是他用来发泄的玩物罢了！” “县主的话半点不假。可就算是这样，奴婢至少还能陪在王爷身边，而县主你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以后就连来王府都要斟酌，与王爷说话也得拉开距离，不然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洛璎原本不想火上浇油的，但她此时却是巴不得永嘉县主能更疯。 “贱人！”永嘉县主听到她这般挑衅，自然不会再忍下去，转身快步闯入她的房里，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被她拦了下来。 “县主何必跟我一个丫鬟置气呢？如你所言，王爷永远也不可能会娶奴婢，奴婢只能没名没分地在他身边活着，而你，却能成为淮王妃或是侯府儿媳，多好。” 洛璎这话看似在安慰她，实际上却只能让她更生气。 第100章 弄巧成拙 “你这个贱人！贱人！”永嘉县主这会儿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其实，县主在这里闹有什么用呢？王爷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主意。县主不如到淮王府门口去试试。说不定淮王被你吓到，就不会想娶你了呢？”洛璎的声音带着诱哄。 “你在诓我，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永嘉县主一把将她推开，“看样子，你并不想让我嫁给司尧臣，所以才会让我去淮王府闹吧？” 洛璎没有说话。 永嘉县主勾起嘴角，“被我猜对了。还以为你一颗心都在表哥身上，看来并不是如此啊。你喜欢司尧臣？” “县主误会了，奴婢并不喜欢司大人。”洛璎没想到，她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本是想让永嘉县主到淮王府门口去闹，促成这门婚事的。 结果却被她看出了对司尧臣的在意。 尽管她只是不想看到他被逼迫做不想要做的事，但永嘉县主哪里会管这其中的原因？ “是吗？那我嫁给他，你也不会不高兴吧？”永嘉县主笑得恶劣。 “司大人能娶到县主，实属高攀，奴婢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相反，奴婢还要恭喜司大人，可以借着县主的光，得偿所愿。”洛璎窥见了夜景湛的身影，他靠在书房的门边，正在听着她与永嘉县主的对话。 他必定在笑话她吧？ “那我告诉你，司尧臣我嫁定了！不但如此，成婚那日，我还要请你来观礼。”永嘉县主转过身，走向了书房，“表哥，我同意嫁给司尧臣，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夜景湛就知道她不会答应得这样痛快。 “司尧臣是侯府庶子，只怕做不到那么大的排场，所以我要表哥帮忙，给我一个隆重盛大的婚礼，即便是下嫁，我也绝不丢了面子。我还要她——”永嘉县主转身指着洛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还要她来当我的喜娘！” 喜娘要陪着新娘走完婚礼全程，直到洞房花烛掀了盖头，才能离开。 永嘉县主这是要故意折磨她跟司尧臣两个人。 夜景湛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只要你答应嫁给他，什么都依你。” 洛璎听到这话，也没回应，只将房门关上了。 “表哥，你要我嫁给司尧臣，是因为她吗？”永嘉县主忽而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她着实看不懂夜景湛对洛璎的心思。 说他喜欢吧，他可以在别人伤害她的时候袖手旁观；说他不喜欢吧，他又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 “自然不是。我让你嫁给他，是因为他是最好的人选。他性子沉稳，人也温柔细致，定会好好待你。而且，以他的能力，以后必定会成为肱股之臣，不会让你在人前受太久委屈的。”夜景湛说得冠冕堂皇。 但谁又不知道他那点私心呢？ “要是他待我不好，表哥可得为我做主！”永嘉县主撇着嘴撒娇。 “那是自然。他要是待你不好，我必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夜景湛看了一眼洛璎的房间，发现她竟然已经连窗户都关上了。 估计是在里头生闷气吧。 “不光要他付出代价，整个镇安侯府都得付出代价！”永嘉县主可容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婚期就定在下月二十三，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了。”夜景湛将人送走之后，又看了一眼洛璎的房间。 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到了晚膳时间，林嬷嬷敲了两次门，她才终于从里头出来。 夜景湛特意瞧了瞧她的眼睛，既没有红，也没有肿，看来她也没那么伤心。 还是说，她在里头想了什么别的对策？ “林嬷嬷，叫她过来用膳。”夜景湛吩咐了一句。 林嬷嬷也知道她不想去，但王爷都开口了，她这当奴婢的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洛璎心不甘情不愿地过去了。 “本王还没有谢你。”夜景湛的戏谑全都写在了脸上。 “奴婢做的皆是分内之事，无需王爷言谢。”洛璎咬着嘴唇，只垂眸看着那一桌子的菜，没有给他分半点目光。 “要不是你，本王还不知道要跟永嘉费多少口舌。结果你一招激将法，就让她答应了。她与尧臣的婚礼还有诸多要准备的，所以本王打算，让你来准备。”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心中更加恼怒。 既然她如此在意司尧臣，那就让她亲自筹备司尧臣的婚礼！ “王爷委以重任，奴婢定会不负所托。奴婢也算是有经验的人，应该能省下不少力气。”洛璎却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夜景湛听到这话，却摔了手中的筷子，让人将晚膳撤了下去。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奴婢告退。”洛璎还想要吃两口，所以连忙追过去，将晚膳拦了下来。 她对司尧臣，并没有半点喜欢，不过是觉得可惜罢了。 可惜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不过，这世间事谁又能说得准？迎娶永嘉县主会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也说不定。 吃了晚膳，洛璎坐在窗边回忆着当初她嫁入东宫时的种种细节，而后列出了一张清单。 翌日一早，她就去请教了京城里最出名的喜娘，丰富了清单的内容，还将婚礼的流程也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 而后她又按着清单找了几家铺子，对比了价钱与货品，经过仔细衡量，最终选定了其中一家，与老板谈妥了价格。 中途她甚至还挤出时间去锦衣阁看了嫁衣的样式。 因着都不甚满意，于是选了几个打样，打算自己拿回去改改，再拿到安国公府去给永嘉县主过目。 她忙活了一日，收获颇丰。 “本王倒是没有想到，你对他们的婚事如此上心。”夜景湛说让她筹备，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不管是国公府还是侯府，都有的是人可以使唤，哪里用得上晋王府的人？ 哪知道她竟这般上心，亲力亲为。 第101章 得偿所愿 “既然是王爷吩咐的，奴婢自然是要做好才是。这是奴婢制定的礼单，打算明日拿给永嘉县主跟司大人过目，若是没有问题，就可以定下了。”洛璎将礼单拿了出来。 夜景湛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看来，你真是怕他不够伤心啊。” 自从那日离开，司尧臣就不曾再来过这里，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不想面对她。 她竟还要拿着礼单去找他。 “司大人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奴婢应该为他开心才对。即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出仕，他也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日。”洛璎说得坚定。 明明昨日还那般生气，今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让夜景湛不由怀疑，他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他还没有能想出答案，洛璎就已经回了房，琢磨起了永嘉县主喜欢的嫁衣款式。 两日后，皇上正式下旨，让永嘉县主下嫁司尧臣。 尽管先前已有风声，但这消息坐实还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谁能想到心中只有晋王的永嘉县主，最终会选择下嫁镇安侯府庶子呢？ 洛璎不知道夜景湛用了什么手段，但他必然耗费了不少力气，才得来了这个结果。 淮王那边，不知会作何感想？ 洛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淮王府外，发现那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大门紧闭，而是开着一道门缝。 她原本并没有太在意，可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门缝里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洛璎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惊觉他是那日在报恩寺里搜查那个孩子的人之一！ 他怎么会从淮王府里出来？ 洛璎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跟着他在巷子里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那人在院门口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才走进去。 洛璎并没有过去打草惊蛇，而是转身去往镇安侯府。 恰好碰到宫里的人来送圣旨。 等到司尧臣接了圣旨，太监领了赏银离开，她才走过去。 司尧臣看到她，颇为意外，“你……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恭喜司大人的。有了安国公府相助，必能得偿所愿。”洛璎笑着说道。 司尧臣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但既然机会已经送到了面前，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把握。最初的时候，免不了会有人在你背后闲话。但等他们见识到你的本事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闭嘴了。所以，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与永嘉县主成婚，日子注定会过得艰难。 但只要可以从其他地方得到弥补，倒也不能说不划算。 洛璎将几张请柬放到了他手上，“选一选请柬的样式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司尧臣正感动着，就看到她递了请柬过来，又发现她手上还有不少婚礼要用的东西，眉心一下就皱了起来。 “王爷一向心疼永嘉县主，担心侯府的人想的不周到，所以特意让奴婢筹备婚礼。奴婢这几日可是忙得不行。”洛璎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侯府里头的妇人。 她认得，那就是侯府主母，打压司尧臣让他无法入仕的人。 皇上下了圣旨，让他与永嘉县主成婚，只怕她是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吧？ 毕竟永嘉县主身份尊贵，却被许给了她一直瞧不上的人。 “王爷让你……他怎能如此？”司尧臣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在他看来，夜景湛这样做，分明是想要羞辱他。 “永嘉县主想让奴婢当她的喜娘，王爷认为奴婢办事妥帖，就想让奴婢将前面的事儿也一同包揽了。奴婢倒是觉得没什么，侯府自然是不愿意出大钱办这婚事的，既然王爷想要当这冤大头，何不就借他的光呢？ 到时候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他所为，只会认为你是真的喜欢永嘉县主，才会如此用心。那样一来，你身上的闲话也能少些。” 司尧臣一怔，“原来……你是为了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人生一直被别人左右。”洛璎生怕他生了误会，“我对你并没有……” 司尧臣打断了她，“我都明白的，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心中只有王爷一人。” 洛璎听到这话，却笑了，“你错了，我心中也没有他。若不是有求于他，我也不会在他身边委曲求全。” “只可惜，我帮不上你。”司尧臣先前就觉得她与夜景湛之间的关系很是怪异。 而今总算是知道了些许端倪。 “如今或许还帮不上，但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洛璎觉得，若是能为琳琅找到一个靠山，最好不过。 如今她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眼前的人了。 “安国公已经答应会在翰林院给我谋一个职位。”司尧臣看着她，只觉得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阴霾已然消失不见。 “那可真是太好了！翰林院可是最容易被看到的地方！”洛璎倒是没有想到安国公对自己的女婿这般好。 “随我进来吧，我看看你选的东西。”司尧臣将她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洛璎看着这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院子，皱了皱鼻子，“他们就这样待你？” “我住在这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永嘉县主是决然不可能会满意的。”司尧臣眸光闪过一抹笑意。 “你好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永嘉县主治理侯府了。”洛璎看出了他的心思。 永嘉县主的蛮横任性，就该用在这样的地方。 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侯府的人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洛璎将她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司尧臣，商议着婚礼的细节。 一直到天黑，也只敲定了其中一部分。 “只问你的意见只怕是不行，我明日还得到安国公府去一趟，看看永嘉县主那边有什么意见。”洛璎当然不能只看他一人的意见。 万一惹了永嘉县主不高兴，只怕她这喜娘的日子不会好过。 从镇安侯府出来，洛璎惦记着先前的事，不自觉地走到了那个院子外，意外地遇到了之前她在报恩寺救下的那个孩子！ 第102章 兰露有喜 他正想要爬过那道院墙往里头去。 可他太过矮小，不算怎么努力也够不到墙头。 哪怕他已经搭了个简陋的梯子。 他不小心将梯子踩塌了，重重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开了院门出来查看。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洛璎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拎起来，抱在怀里，顺带将那个简陋的梯子踢到一边，让人完全看不出它原来的形状。 “娘，我错了，你别打我好不好。”那孩子趴在她怀里，哭得格外委屈。 “不打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洛璎没有回头去看那院子里的情况，径直带着他往巷子里走去。 拐过去之后，又往前走了许久，方才停下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洛璎还以为他会离开京城，没想到他竟留了下来，用的还是之前她为他易容后的那张脸。 “我要救人。”他一脸愧疚，“我逃走了，他们抓了其他人。” “你都自身难保，还想救人？你打算怎么救？”洛璎看着他这认真的样子，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竟然还想着救别人。 “我刚才是故意的。我想让他们抓住我，把我关进去，再想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小男孩回答。 洛璎听得一惊，他想的竟是这样危险的法子，“你就不怕你也出不来了？” “怕。可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 “这和你没有关系，并非是你连累了他们。就算你还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是会抓其他人的。你不能将他们的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明白吗？”尽管洛璎并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不能让小男孩再落入他们手中。 “真的不是我的错？”小男孩一双大眼睛满是泪水，看得洛璎分外心疼。 “当然不是你的错。你先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她为小男孩擦去眼泪，将他送到了南锣巷。 宋嬷嬷几人见到这孩子，原本还怕他不好相处，哪知道他却是个嘴甜的，一会儿就将人哄得开心。 他也不怕吉氏，反而还想法子逗她笑。 洛璎看着吉氏脸上的笑意，只觉得眼眶一热。 “我是孤儿，没有名字，既然落儿姐姐在报恩寺救了我，你们以后就叫我报恩吧。这样我也能记得落儿姐姐这恩情。”他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这名字虽说不好听，倒是合情合理。 他拉着洛璎的手走到一旁，“我也不知道抓我的人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每日都将我泡在药水里，还逼着我喝又苦又涩的药。” 洛璎还以为得再从他这里多赚取一点信任，他才会说出真相。 没想到他竟然这就说了。 洛璎抓着他的手腕为他诊脉，如先前一般，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相反，他的脉象颇为有力，身体不是一般的好。 洛璎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我没有一定要你告诉我的意思，你可以不用说的。” “可是只有你可以帮我。我在京城里找了许久，才发现他们的行踪，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院子。我想要救他们出来。”报恩眼中满是泪水。 洛璎能看出他的急切，可这样的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我会想办法的。今日已经打草惊蛇，暂且急不得，等过几日他们松懈之后，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她安抚了报恩几句，让他在这里安心住下，就转身走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过了晚膳时间。 她到厨房去要了几块糕点，一路吃着回到了主院。 “去哪里了？” 才踏进去，就听到了夜景湛的声音。 “奴婢去了镇安侯府，与司大人商议婚礼之事。”洛璎回答。 “是该商议了，圣旨都下了，婚期也近了，还得抓紧时间才是。”夜景湛冷声说完，正要回书房，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洛璎听到了兰露的声音，她似是想要进来，但被人拦住了。 自从她失宠，这主院就不是她能随意进出的了。 会被人拦着也是意料中的事。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香汐焦急的声音传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要是夫人有个好歹，你们要怎么跟王爷交代？” 洛璎眉心一皱，她觉得兰露十有八九是装晕。 但香汐这声音听着却像是真的担心。 不过，在夜景湛发话之前，她并不会有什么动作。 “去看看吧。” 他留着兰露还有用，自然不能让她出事。 洛璎转身出去，香汐见了她，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落儿姐姐，你快给夫人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你先把她扶进来吧。” 她将香汐将人扶到了院子里，坐到了石桌旁。 夜景湛就在不远处站着，只要兰露动一动眼皮就能看到。 但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是真晕过去了。 “你扶着她，别让她摔了。我来为她诊脉。”洛璎坐在兰露旁边，抓着她的手腕为她诊脉。 摸清了脉象之后，洛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落儿姐姐，你怎么是这个表情，可不要吓我，夫人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香汐看到她这样子，吓得不轻。 “兰夫人并非是生病了，而是……有了喜脉。”说出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洛璎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千万根刺在扎。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为夜景湛的枕边人诊出喜脉。 上天大概还觉得与她开的玩笑不够多吧。 “喜……喜脉？”香汐瞪大了眼睛，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洛璎站起身来，看向夜景湛的背影，说道：“恭喜王爷。” 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她的声音有半点颤抖。 “的确是喜事。”夜景湛也没有料到，兰露竟会有身孕。 想来是她与别人的荒唐一夜，在肚子里留了种。 他转过身，看向洛璎，发现她神色如常，不见愤怒，也不见悲伤。 明明先前兰露受宠的时候还能在她脸上看到妒意。 如今当真是半点也不在乎了？ 第103章 赐她轿撵 “不过，夫人身子虚弱，以至于胎儿不稳，还得小心照顾。”洛璎如实相告。 毕竟先前她才有身孕不久，洛芷蕴就将那几样动了手脚的首饰给了她，她戴了几日，多少受到了影响。 “等你忙完了永嘉的婚事，就到兰萝轩去照顾她吧。这段时间，你每日抽空过去为她诊脉即可。”夜景湛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喜悦。 或许是太过高兴了，还没有能缓过神来吧。 “奴婢遵命。” 洛璎话音刚落，兰露就睁开了眼睛。 香汐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兰露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她竟会怀上王爷的孩子。 那不就意味着，她可以母凭子贵，至少得到一个侧妃的位置了吗？ “你身子弱，就别起身见礼了。本王已经让人准备了轿撵，等下你便坐着轿撵回去吧。本王忙完之后，就会去看你。”夜景湛见她要起来，忙说了一句。 “是，妾身知道了。”兰露面上的笑容全然藏不住。 “落儿，一会儿你跟着她回去，看看兰萝轩里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通通拿出去扔掉。”夜景湛果然只是喜怒不形于色而已，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 很快，王府里的下人就将轿撵抬到了主院外头。 洛璎跟香汐将兰露扶上了轿撵，而后香汐站在了旁边，洛璎则跟在了后头，一道往兰萝轩去。 因着兰露说要走得慢一点，所以他们在回廊上晃晃悠悠了好一阵子，连药园都还没走到。 还与虞氏碰了个正着。 洛璎站在后头，将她面上的表情变换看了个清楚。 虞氏一开始没能看清楚轿撵上的人，以为是洛芷蕴，便想着站到一边去，让她过去。 待到看清楚那是兰露之后，立刻给了沉碧一个眼神。 沉碧会意地站出来指责道：“奴婢还以为是谁坐在轿撵上呢，原来是兰夫人。兰夫人可知道，以你的身份，是不能坐轿撵的？你就不怕王爷怪罪？” 兰露靠在轿撵上，笑得得意，“这轿撵就是王爷让我坐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到王爷那里说。” “你胡说！王爷怎么可能会让你坐轿撵？”沉碧自然不相信，王爷可是已经冷落她多时了。 兰露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洛璎一眼。 明明自己身边有丫鬟，却非得将她推出来。 洛璎往前两步，站到了轿撵前头，“兰夫人有了身孕，所以王爷才会赐轿撵，并非是兰夫人逾越。” “你说什么？”虞氏原本想站在一旁看笑话，可在听到兰露有了身孕之后，就露出了一副恨不得将人撕碎的样子，“这贱人有了身孕？” 洛璎还是头一次在人前看到她这样子。 不过，这也是情理中的事。 她与王爷到现在都还没能圆房，子嗣之事让一个侍妾抢了先，饶是平日里装得再好，这种时候也会被气到失去理智。 沉碧不由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 虞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收敛了情绪，看向洛璎道：“会不会是你诊错了？” “奴婢并没有诊错，兰夫人的确是喜脉。而且，兰夫人也说这阵子食欲不振，总是想吐，闻不得半点荤腥，这都是有孕的症状。”洛璎回答。 “那可真是要恭喜妹妹了。”虞氏气得头昏眼花，却也只能先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不能在这时候就对兰露下手。 “姐姐可以让开了吗？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了。”兰露语气慵懒，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半点没有将虞氏放在眼里的样子。 虞氏走到一边，“妹妹如今有了王爷的骨肉，身份尊贵，自然与以前不同。快回去歇着吧。” 轿撵往前，兰露走了，洛璎却被虞氏拦了下来，“王爷让你照顾她？” “奴婢近日忙于永嘉县主的婚事，暂且脱不开身。这段时日只会每日抽空为夫人诊脉，并不会在身边照顾。” “那你这会儿跟过去，是要做什么？”虞氏好奇。 “王爷担心兰萝轩有对胎儿不利的东西，让奴婢去查看一番。” 虞氏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快去吧，别耽误了兰夫人休息。” 洛璎快步跟上了轿撵。 她知道，今日她进去查验了，要是后头兰萝轩里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笔账极有可能会被算在她身上。 所以一会儿回去，她还得和夜景湛说说，再找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看看。 到了兰萝轩，小翠听闻兰露被诊出了身孕，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说了一声恭喜。 就连香汐都察觉出了她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夫人有孕，难道你不该开心吗？” “我哪里不开心了？只是太震惊了，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小翠赶紧换上了一副笑脸。 洛璎知道，她是在为她真正的主子担心。 “等我生下世子，王爷一高兴，说不定会封我为侧妃，那时候我就会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谁都得听我的。”兰露说着，不由得又抚了自己的肚子一下。 “就算不是世子是郡主，王爷也会一样喜欢的。”香汐在一旁多了句嘴。 结果话才说完，就被兰露狠狠扇了一巴掌，“什么郡主！我肚子里的，只能是世子。” 香汐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还请夫人恕罪。” 兰露冷哼一声，转头走到洛璎身边，在她耳边暗暗问道：“你可知道有什么秘方，是包生儿子的？” “夫人说笑了，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秘方？若是当真有，那皇宫里的后妃岂不是个个都能诞下皇子了？”洛璎没想到，兰露的野心竟会这样大。 成为侍妾看来远远不能让她得到满足。 “当真没有？”兰露对她的回答颇为失望。 洛璎不由失笑，“纵然奴婢说有，夫人敢尝试吗？就不怕到时候生出一个怪胎来，吓到了王爷？” 兰露哪里听得这样的话，自然生气，抄起手边的茶杯就要往洛璎脑袋上砸。 却被洛璎轻易躲了过去。 第104章 又有阴谋 茶杯砸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将香汐吓得不轻。 她看了一眼兰露的脸色，先将她扶到一旁坐下，然后才跪在地上捡起了碎片。 洛璎看兰露还在生气，附在她耳边说道：“奴婢只会当从未听过这话，也希望兰夫人能谨慎些，不要随便用来路不明的药，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兰露脸色一白，她也知道，如今她有了身孕，会是虞氏和洛芷蕴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必然会想尽办法除掉她的孩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洛璎在兰萝轩四处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奴婢已经在各处查看过，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东西。尽管如此，夫人还是得处处小心，贴身的和入口的，都得格外慎重，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 “那是自然。”兰露想着，只要她小心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洛璎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四个字。 兰露感受着她手中的笔画，能分辨出前面三个字是“小心小”，但最后那个字笔画众多，她并没有能分辨出来。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看到洛璎朝着小翠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她顿时惊觉，那四个字是：小心小翠！ 洛璎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奴婢告退。” 兰露看着她的背影，整个人还沉浸在错愕中没有能回过神来。 洛璎之所以要提醒兰露，并不是真的出于好心，不过是想看到她与洛芷蕴狗咬狗罢了。 要是兰露能抓住这个机会揭穿洛芷蕴的真面目，更是再好不过。 如今她有了身孕，地位不一般，夜景湛或许会选择相信她。 洛璎转身去了花园。 她在角落里种了几株药草，那药草有毒，她怕被药园的人认出来之后会说她居心叵测，所以不敢种在药园里。 确定那几株药草还在，洛璎正要转身回去，就看到洛芷蕴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一路左顾右盼，颇为小心，看来是来这里偷偷见什么人的。 洛璎冒险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她走进了假山里。 她悄然跟过去，听到假山里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兰夫人……有孕了。” 原来洛芷蕴是来这里见小翠的。 看来小翠知道她一旦得知这消息必定会分外震怒，所以才会先一步来请罪吧？ 但这样哪里就能平息洛芷蕴的怒火？ 只听她骂了一声：“废物！”而后就是小翠痛苦的哀嚎，不知她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但这动静听着着实让人瘆得慌。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安静下来。 “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息怒。奴婢并没有察觉到她近来有什么不对，所以不曾发现她有了身孕。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想办法除掉那个孩子的。”小翠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阴狠。 与方才那求饶的样子判若两人。 “罢了，事已至此，也不能全怪你。要怪就怪落儿那个贱人，看出了那几样东西有问题，否则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保得住。” 听洛芷蕴这声音，恨不得撕碎了她。 洛璎差点笑出声来。 要不是她那手段太拙劣，怎么会被她看出端倪来？ “奴婢听闻，王爷让落儿筹备永嘉县主的婚礼，这可是皇上赐婚，一旦婚礼出了什么差错，她可是要担责的。”小翠则立刻为她献上了计策。 “你不会以为，这样的法子只有你能想得到吧？”洛芷蕴冷笑，“你只需要解决兰露肚子里那个孽种，落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一会儿你再出来。” 她先一步从假山里出来，快步走了。 过了许久，小翠才跌跌撞撞地出来。 她面如土色，脑袋上还有一道血痕，想来是方才洛芷蕴震怒的时候伤到的。 洛璎在药园门口将小翠拦了下来，抓着她的手故作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多谢落儿姐姐关心。我家夫人还在等我回去，我得走了。”小翠挣开她的手匆匆离开。 洛璎之所以拦着她，不过是想要为她诊脉罢了。 她如此害怕洛芷蕴，必定有原因。 果然，洛璎在她身上察觉到了蛊虫的痕迹。 看来洛芷蕴这几年在边关学了不少东西。 先前在相府里用蛊虫害李姨娘的人，应该也是她。 洛璎回到主院，到书房外回话。 “奴婢并未能发现兰萝轩有什么问题，为了以防万一，还请王爷派更有经验的人前去查看。” “你这是怕以后出了什么问题，本王会怪在你身上？”夜景湛看着她，眸光冰冷，“还是说，你已经在兰萝轩里布置好了陷阱，担心本王会怀疑到你头上，所以才想让人再去看看？” “奴婢只是担心自己不够仔细。”洛璎暗自咬牙。 按照夜景湛这说法，反正兰露出了事都是她的错呗？ “这段时日，本王自会让人好生照顾兰露的。你专心于永嘉的婚礼就行了。”夜景湛冷冷说罢，对着她摆了摆手。 洛璎回到房里，想着洛芷蕴先前说的话，不由猜想，她会从哪里下手？ 若是闹大了，定然会影响到夜景湛。 可要是力度不够，纵然有惩罚，也只会是不痛不痒。 不管她要做什么，小心谨慎些准是没错的。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 洛璎连轴转了几日，才与永嘉县主确定了嫁衣的样式，有催着锦衣阁赶紧缝制嫁衣。 哪知道嫁衣快要完成的时候，永嘉县主却说，她不喜欢这样式，要换一个。 洛璎当即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她知道，夜景湛是不可能会让她临阵脱逃的。 她只得耐着性子再去与永嘉县主沟通。 但永嘉县主却说什么也不肯退步，还倒打一耙说她当初自作主张，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选定了嫁衣。 “县主这次是真的确定了，不会再改了？”洛璎生怕她会再次反悔。 永嘉县主勾起嘴角，眼底满是嘲讽，“那是当然，本县主从来说话算话。” 洛璎拿着图样转过身，没走出去几步，就转过身来，“可否请公主在这图样上留下名字，以免锦衣阁的人又弄错了。” 第105章 嫁衣风波 永嘉县主自然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若是他们连这样简单的事都能弄错，就不用做生意了。” 洛璎没有办法，只得拿着图样出去。 被永嘉县主折腾了十来日，她只觉得累到了极点。 “落儿！” 她才走到锦衣阁外，就听到了司尧臣的声音。 “司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洛璎强打起精神，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疲惫。 “永嘉县主又为难你了？”司尧臣自然听说了嫁衣的事。 他不相信洛璎会犯这种错误，定然是永嘉县主无理取闹。 “她有意为之，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不过司大人不用担心，奴婢回去之后，会将此事告知王爷……” “王爷不会帮你，否则他就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你了。他早就知道你会被永嘉县主这般对待。”司尧臣打断了她的话。 “就算王爷不会帮忙，这也不过是一桩小事，奴婢自己可以解决。”洛璎当然也知道夜景湛不会管。 前两日她被永嘉县主为难的时候，他甚至就在旁边，也没有任何表示。 “你要怎么解决？按照她说的，换成另外一个样式的嫁衣？要是这件嫁衣做好之后，她又说要换呢？难不成你还要听她的？”司尧臣可不想惯着永嘉县主。 洛璎当然也知道永嘉县主极有可能会那样做，所以她才不肯在图样上落下名字。 安国公府的人是绝对不会站出来给她作证的。 “奴婢自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司大人还是不要管了。”洛璎转身走进了锦衣阁。 她还没开口，司尧臣就先一步说道：“这嫁衣不用重做，就用之前那一件。” 锦衣阁的人听到这话自然是开心不已。 毕竟要重新赶工，就又得不眠不休，他们已经没有那样的精力了。 “司大人……” “不用说了，就按照我说的做。” 洛璎哭笑不得。 她当然知道司尧臣是心疼她被永嘉县主折腾，可要是当真将这嫁衣送过去，只怕她就要揽下所有责任了。 洛璎只得假意答应下来，先将司尧臣送走，而后又与锦衣阁的人说好话，让她们答应重新缝制嫁衣。 为了能尽快完成，连她也留下来帮忙。 忙到傍晚时分，她才从锦衣阁出来。 借着夜色的掩映，她去往了那个院子。 这几日她都会抽空过来观察，发现那院子里时时刻刻都有人，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那些药材她都听过见过，但并不知道放在一起会有什么作用。 相比于往日，今日院子里要热闹不少。 “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多孩子，怎么会一个也挑不出来？”里面传来了一个人暴怒的声音。 是那个想要抓住报恩的人。 有几个人战战兢兢地回着原因，她没能听清。 但那人的声音她却听得很清楚，“难道说，真的只有那一个孩子可以？” 听到这话，洛璎心头不由一跳。 她直觉他说的就是报恩。 “罢了，既然没用了，就都扔回去吧，和之前一样，尽量扔回原来的人家。”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洛璎知道他是往院门来了，忙躲去一旁。 待到那人走后，她才重新出来，发现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外，里头接连被抱出来十来个孩子，被放在了马车上。 不多时，马车就消失在了洛璎的视线里。 看来，报恩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他们抓不到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留在京城，太过危险。 即便他足够聪明，也会易容，但洛璎依旧不放心。 她拿了些银子给他，让他离开京城。 报恩也怕留在她身边会给她带来麻烦，就拿着银子离开了。 宋嬷嬷还有些难过，她很喜欢报恩，觉得这孩子来了之后，这院子里的沉默气氛都被打破了，每日欢声笑语不断。 “我也很想让他留下来，只是他身份特殊，在解决掉想要抓他的那些人之前，还是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比较好。” 洛璎觉得，此事与淮王有关。 可一个残废之人，难不成也能掀起风浪？ 因着眼前有事要忙，她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整整五日，她几乎没有合眼，嫁衣总算是赶制出来了。 洛璎从锦衣阁出来的时候，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有人扶了她一把。 “娘娘怎么会在这里？”洛璎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洛芷蕴。 “我和阿湛正要到安国公府去看看，你手中拿着的是永嘉的嫁衣？” 洛璎听到这话，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夜景湛。 她想了想，还是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王爷。” “你这几日，都在锦衣阁？”夜景湛声音冰冷。 “奴婢为了弥补先前的失误，在锦衣阁与绣娘一道赶工，所以这几日才没有回到王府。兰夫人可还好？”洛璎知道，若是兰露出了事，他是断然没有这闲心跟洛芷蕴去看永嘉县主的。 而且，她提到兰露的时候，洛芷蕴眼中当即闪过了一抹恨意，也能说明兰露暂且没有事。 “兰露害喜严重，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待你回去之后，想想法子。”夜景湛声音平静，眼中依旧看不出悲喜。 但这话里却全都是对兰露的关心。 “奴婢倒是有经验，可以给兰夫人试试。”洛璎说道。 洛芷蕴听到这话，不由错愕，“你有什么经验？难不成，你生过孩子？” “娘娘说笑了，奴婢怎么可能生过孩子？只是曾照顾过有孕之人，所以才会这样说。”洛璎笑着回答。 洛芷蕴并没有多问，而是挽着夜景湛往安国公府去了。 洛璎拿着嫁衣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到了永嘉县主的院子。 “县主，嫁衣已经做好了，试试合不合身。”她将装着嫁衣的木匣放到了桌上。 “这回可是按照本县主的要求做的？”永嘉县主连看都没看木匣一眼。 “自然是。上回县主选的便是这个样式，奴婢是完全按着这样式做的。”洛璎将图样放到了桌上。 “你胡说！这根本就不是本县主选的图样！你为何总是擅作主张？到底是你要成亲，还是本县主要成亲？” 第106章 不会再上当 洛璎无奈，只得将之前的几个图样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不知县主中意的是哪一个？” 永嘉县主只淡淡扫了一眼，就指着其中一个图样说道：“本县主看中的是这个。” 夜景湛看了一眼图样，她所指的那个，与之前洛璎拿出来的那个截然不同。 若是再重做，只怕是很难赶得上成亲当日了。 但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看向洛璎，想知道她会如何解决这难题。 “县主看中的当真是这个？”洛璎一脸错愕，“可是那个时候县主明明说……” “你擅作主张就罢了，竟然还敢胡乱编排本县主说过什么，胆子还真是不小。你可知道，本县主与司尧臣是皇上赐婚，若是这婚事出了半点差错，可要拿你是问！”永嘉县主打断了她的话。 洛璎咬着嘴唇，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公主确定当真就是这个样式？” “表哥，你看看她！我明明和她说过好多次了，可她还是做错！”永嘉县主拽着夜景湛撒娇。 “若当真是这个样式的话，那奴婢就没有做错。”洛璎笑着将木匣打开，拿出了里面的嫁衣。 那嫁衣与永嘉县主方才所指的图样一模一样！ 永嘉县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自然是因为奴婢与县主心有灵犀。”洛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永嘉县主这点手段，她上过一次当，就不会再上第二次。 她早就猜到永嘉会故技重施，所以并没有按照永嘉上次选择的图样缝制嫁衣，而是用了另外一张图样。 方才她拿出来的那几个图样，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换了几个角度而已。 永嘉急着为难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你……”永嘉县主气得不轻，要是夜景湛没有在这里，她还能继续否认。 可现在她却只能认了。 从安国公府出来，洛璎长舒了一口气。 嫁衣的事，总算是解决了。 她拿出银针来在自己的手背上扎了两针，勉强保持了清醒。 夜景湛看了一眼她的手背，发现那上头已经青紫了一大片。 看来她这段时间没有少往自己的手背上扎针。 “奴婢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先走了。” 洛璎转身去了镇安侯府。 “你为何不听我的话？”司尧臣知道她又去安国公府送嫁衣，再看她这憔悴得不行的样子，心疼得不行，立刻让人准备了一碗参汤来。 “奴婢不是来这里喝汤的，是想与司大人确认婚宴的菜式，还有……” “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定下了，你就不必操心了。先把参汤喝了。”司尧臣将参汤推到了她面前，“你若是不喝，我可不会放你走。” 洛璎知道他不过是在说笑，但还是将参汤喝了。 而后她又与司尧臣确定了几处细节，方才离开。 回到王府时候，已然是傍晚。 她径直去了兰萝轩。 哪知道一进去就撞见了夜景湛，他正坐在兰露身边与她说笑。 她当即就想退出去，以免自己打扰到这美好。 但夜景湛却看到了她，将她喊了进去。 “奴婢见过王爷，兰夫人。”洛璎一抬眼就对上了兰露怨毒的目光，显然是在责怪她没有眼力见。 “落儿姐姐才从外头回来，怎么好麻烦她？妾身觉得外头的大夫也不错，以后就还是让外头的大夫来吧。”兰露可不想让洛璎将王爷勾走。 如今她有了身孕，不好服侍王爷，难免会被钻了空子。 “奴婢着实难以两头顾全，多谢夫人为奴婢考虑。”洛璎可是巴不得她可以不用来兰萝轩。 “外头的大夫哪里比得过落儿？有她在，本王才能放心。”夜景湛当然知道她不情愿，怎么能让她如愿呢？ 洛璎半跪在地上为兰露诊脉。 “从脉象上看，胎儿的情况比之前稳定了许多。至于夫人害喜的问题，奴婢可以为夫人扎上两针，应该会有所改善。” 洛璎知道她害喜的症状并没有那样严重，不过是为了得到夜景湛的关心，所以才会装得厉害罢了。 兰露看到她拿出银针，一下就怕了，“王爷，妾身……妾身不想扎针。” “可你总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的胎儿考虑吧？”夜景湛当然也知道她是装的，所以才想让她吃点苦头。 兰露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王爷……” “好了好了，不想扎针那就不扎吧。不过你以后可得好好吃饭，听到了吗？”夜景湛的手放在兰露的小腹上，眼中带上了一抹温柔。 洛璎觉得刺眼，偏过头去，将银针收了起来，“既然兰夫人不愿扎针，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夜景湛却没有发话，只温柔地与兰露说话，甚至还说起了以后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兰露缠着他的手臂，“妾身才疏学浅，不知道要取什么名字才好。” “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可得要慎重才行。先不着急吧，等生下来再说。”夜景湛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洛璎，却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 “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本王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陪你了。”夜景湛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洛璎跟了上去，出了兰萝轩。 “你说，本王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奴婢不敢妄言。”洛璎怎么好为他的孩子取名字？ 夜景湛听到这话，不由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夜晟不是也为你的女儿取了名字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头顶上有一顶绿帽子的？该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吧？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法子嫁给他的？” 洛璎没有回答。 她想说，她从来都不想嫁给夜晟。 奈何夜晟没有给她选择。 “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你的手段太龌龊，你说不出口？该不会是你算计了他，让他以为你肚子里的是他的种，你借此逼着他娶了你，而他为了面子，只能忍气吞声地为别人养女儿？” 除此之外，夜景湛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成为太子妃。 第107章 请柬被动手脚 “如果这就是王爷心中的答案，那便是吧。”洛璎笑得苦涩。 她与夜景湛之间的信任早就已经崩塌，即便她如今说出实情，他也不可能会相信吧？ 更何况，她一旦暴露了身份，洛芷蕴就会说出当初那个秘密。 她根本就不敢冒险。 洛璎转身回到房间，躺到了床上。 明明身心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她醒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还好昨日已经解决了嫁衣的难题，最后这几日能稍微轻松一点。 洛璎又躺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起来。 她洗漱一番，正要出门，就看到司尧臣朝着她走了过来。 “司大人，怎么了？”洛璎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太对，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她可还没有忘记洛芷蕴想要暗中害她的事。 所以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难不成，还是在她没有察觉到的地方出了什么岔子，被抓到了把柄？ “请柬被人动了手脚！”尽管压低了声音，依旧能听出夜景湛的急切。 “怎么可能？”洛璎知道请柬的重要性，所以特意检查过，还让安国公府的人核对了一遍，所有的环节都有她把控，怎么会出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问题并没有出在你这里，想来应该是你拿到请柬的时候，就已经是动过手脚的了。”司尧臣拿出一封请柬，递了过来。 洛璎接过请柬，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能看出任何问题。 司尧臣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她的房间里，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将请柬放到了蜡烛上烘烤，不多时，请柬上就浮现出了几个字：永嘉不得好死。 看到这几个字，洛璎顿时觉得脊背生寒。 她没有想到，洛芷蕴会用如此隐秘又下作的手段。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却还是斗不过她。 “是谁发现的？”洛璎看了一眼请柬上的名字，并不认识。 “我舅舅，他是制香师。昨日他不小心将请柬放在了香薰炉上，没多久就发现请柬上出现了这几个字，把他吓得不轻，立刻就来找我了。我已经想了许多法子，但这已经送出去的请柬，是不可能全部收得回来的。” 司尧臣顿了顿，看了看四周，方才接着说道：“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车，马车上有足够多的细软，你离开京城之后，找个地方安身，等这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让你回京城来。你若是不想回来也行，反正你有医术在身，生计也不用发愁。” 洛璎微微一怔。 司尧臣来找她，竟是想让她逃离京城的。 “若是我逃了，你就不怕他们会将所有的事都推在你身上吗？” “就算当真有人要那样做，王爷也会帮我的，你无需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平安无恙。”司尧臣并不在意他会受牵连。 洛璎却摇了摇头：“奴婢并不想逃。若是奴婢当真逃走了，那这事可就真的要算在奴婢身上了。没有做过的事，奴婢为何要承认？” 司尧臣也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但如今问题已经出了，一旦有人在婚礼上揭发此事，她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 “司大人不用担心，奴婢会想法子解决的。”洛璎当然知道他担心的点。 洛芷蕴这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在成亲当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她吗？ 她只得庆幸请柬的问题是他这边的人先发现的，尚且还能想个应对的法子。 “你能想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还能将所有的请柬销毁？”司尧臣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恨不得能将她直接塞到马车里。 “奴婢多谢大人关心。奴婢保证会妥善处理此事，绝对不会让人抓到奴婢的错处。”洛璎一脸淡然。 司尧臣将信将疑，“你当真有办法？” “当真。”洛璎说得肯定。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会帮你的。”司尧臣也知道，她若是不愿意走，自己也没有办法强求。 既然她已经想到了办法，那就让她自己处理好了。 司尧臣离开不久，夜景湛就回来了。 “尧臣是来找你的？”他明知故问。 “婚礼出了一点问题，司大人特意来找奴婢商议。奴婢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王爷不必担心。”洛璎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他。 有他插手，只会将事情变得更复杂。 “出了什么问题，值得他亲自过来找你？”夜景湛却直觉问题不一般。 否则司尧臣不会到王府里来。 “不过是小问题，奴婢可以解决。”洛璎面对他凛冽的目光，只淡淡然说了一句，就打算转身离开。 夜景湛却抓住了她的胳膊，“此事可会影响到永嘉和尧臣的婚事？” “王爷尽管放心，永嘉县主和司大人的婚礼会照常进行，不会有半点问题。”洛璎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关心她的死活？不过是担心婚礼会出问题罢了。 “那就好。”夜景湛将她的手松开，转身去了书房。 洛璎松了口气，找厨房拿了些吃的填了肚子，就出了门。 她先去买了几张相同的请柬，而后到了夜晟在宫外的别院。 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哪知道夜晟居然真的在里头。 “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可是想问之前的事？”夜晟当然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奴婢是有别的事想请殿下帮忙。”洛璎拿出请柬，将司尧臣发现的问题说给了他。 “洛芷蕴竟有这般歹毒心肠？”夜晟尽管先前就已经知道了洛芷蕴并非如表面上那般温婉善良，却也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样的法子。 这是传递军机要闻才会用到的药水，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奴婢也不能肯定就是她所为，但着实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洛璎也不能肯定就是洛芷蕴做的，但虞氏没有这脑子。 永嘉县主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更不会诅咒自己。 兰露怀有身孕，荣宠正盛，不会在她一个奴婢身上下功夫。 第108章 他叫她阿璎 “要真是她，你打算怎么解决这难题？”夜晟问道。 “参加婚宴并不需要出示请柬。所以会将请柬带去婚宴的人，必定是想要陷害我的人。若此事当真是洛芷蕴所为，会帮她的人无非只有两个：她娘孙氏，还有对她痴心不改的谢言樾。” 洛璎觉得谢言樾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你是想让我的人在婚宴上查看他们两个身上是否带有请柬，来个偷梁换柱？”夜晟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免不了还有担心，“你就不怕还有别人也带着？” 洛璎承认她有赌的成分，“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想陷害奴婢的人没有得逞，即便其余人手中当真有，当时也不敢拿出来，事后纵然发现了问题，也不会说出来。” “这于我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夜晟看着她，眼底带着一股灼热，“不过，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以后殿下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差遣就是。”洛璎倒是没有想到夜晟会这么快就找她要回报。 站在洛璎的角度，夜晟欠她许多，她并不需要给他任何回报。 可站在落儿的角度，她一个婢女，求太子殿下帮忙，自然是该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就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夜晟说罢，让人拿了几套衣服来。 洛璎看着那几套衣服，不由皱眉。 那不是她以前穿的衣服吗？ 夜晟将她的旧衣拿来做什么？ “挑一套换上。” 她正疑惑，就听到他说了一句。 洛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若是你想让我帮你，就按我说的做。”夜晟看出了她的不情愿，说话的声音里难免带着几分冷意。 洛璎犹豫了一下，在宫女的带领下，到另外一间房将衣服换上了。 以前量身定做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却大了一圈，空落落的。 “还有这个，烦请姑娘戴上。”宫女为她整理好了裙摆，又拿了一样东西递过来。 洛璎接过来一看，发现那竟是面纱。 若是遮住她下半张脸，只露出这双眼睛，她的容貌与原来就相差无几了。 夜晟究竟想做什么？ 见洛璎迟迟没有动作，宫女只得帮她戴上了面纱，而后将她推回先前的房间，还关上了门。 夜晟抬眼看到她的瞬间，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有抓稳。 他将茶盏放下，顾不得手上溅出的茶水，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阿璎。” 只两个字，就听得洛璎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夜晟从前并不曾这样喊过她，今儿个怎么跟中了邪一样？ “殿下是在奴婢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洛璎抬眼看向他，眼神冰冷，“奴婢的确是有求于殿下，但并不想被殿下这般折辱。” 她伸手想要将面纱扯下来，但夜景湛却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那样做。 “我并不是想要折辱你。”夜晟看着她的眼睛，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眼角，“这双眼睛，生得真是漂亮。” 洛璎心头涌起一股恶寒，一把将他推开，而后扯下脸上的面纱。 夜晟见她是真生气，没有再强求，“罢了，去换了吧。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多谢殿下。”得了他的承诺，洛璎松了口气。 她将衣服换下，就回了王府。 才到门口，就看到了夜景湛。 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心虚，生怕他会问她去了何处。 正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听他说道：“吉太傅的尸首找到了。” 洛璎微微一怔，手指不由得攥紧了衣角。 “但本王不能确定那就是吉太傅，所以想让你前去辨认一下。”夜景湛觉得那尸首消失和出现都太过蹊跷。 所以想让她前去认尸。 洛璎也不问她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只默默跟在夜景湛身后，上了马车。 很快就到了刑部。 看到先前被她借了身份的狱卒安然无恙，洛璎心头松了口气。 停尸房里摆着许多盖着白布的尸首，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吉太傅的尸首就放在门口，已然腐烂得不成样子，他的左手消失了，像是被人硬生生砍了下来。 洛璎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出来。 “这样子，奴婢着实难以辨认。”她怀疑夜景湛是故意带她到这里来受折磨的。 “是吗？”夜景湛将白布盖上，又将她带到一旁去，“这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几样东西，你可认得？” “这是他用来盘发的木簪，是他的夫人亲手做的。这是他腰间的络子，上头的玉坠不见了。这是……”洛璎盯着最后一样东西，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那是她的乳牙。 她七岁的时候掉在吉太傅书房的。 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把吉太傅心疼坏了，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看，确定她没事才放心。 洛璎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留着那颗乳牙，还做成了手链。 她用只有夜景湛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奴婢的乳牙。” 顿了顿，将喉头的酸涩压下去之后，她才继续开口：“单从这几样东西来看，的确就是吉太傅无误。” 夜景湛点了点头，让人将那几样东西拿走。 洛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用乳牙做成的手链，直到它消失在视线里。 她原本还担心会被再一次拽去看那腐败的尸首，还好夜景湛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将她带回了王府。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一路上她都隐忍着没有哭出声。 直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洛璎才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哭得悲凉痛苦。 院子里的那道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增添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许久之后，待到房间里的哭声渐渐缓和下来，他方才转身去了书房。 洛璎听到了书房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蓦地抬起头来。 尽管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声音也已沙哑，可她嘴角却勾着一抹笑意。 那几样东西着实是吉太傅的不假，但那尸首，却不是他的。 看来，他已如洛璎预想的那般逃出生天。 她今日的表现，应该不会再让夜景湛起疑心了吧？ 第109章 是他欠了我 书房。 “本王让你查的事，你可查清楚了？”夜景湛并不觉得能让司尧臣主动找上门的会是什么简单的事。 既然洛璎不肯说，他就只能让人去查。 “有人在请柬里动了手脚。”清风拿出一张请柬来，在烛火上烤了一下。 不多时，上面就出现了那几个字。 夜景湛眉心顿时一皱，“可知道是谁所为？” 清风摇了摇头，“属下暂时还没有查到。不过，属下觉得此事多半与将军府有关。毕竟这药水十分难得，想要同时在这么多请柬上动手脚，除了将军府，只怕没有别的地方能做到。” “难道又是谢言樾？”夜景湛想到之前围猎场发生的事，眸光一暗。 他正想将洛璎喊来问个明白，就听清风道：“落儿今日去了太子在宫外的别院。去之前还买了几张与这个一样的请柬，想来是求太子帮她。” “啪”。 夜景湛手中的笔断成了两截。 他问的时候，不是说小问题，可以自己解决。 结果却是转个身就去了夜晟那里。 宁愿找他，也不肯求自己。 “既是如此，那这件事便不用管了。”夜景湛不觉得他有插手的必要。 但在听闻夜晟那边并没有什么动作之后，他还是让清风想法子，将送出去的请柬里能找到的都替换了。 确保万无一失。 他所做的这些，洛璎并不知晓。 她照常筹备着婚宴，终于等到了大婚当日。 大雨倾盆，洛璎原本让人将花轿放在了屋檐下，却不知何时被永嘉县主命人搬到了院子里，被大雨淋了个透彻。 永嘉县主以此为由，拒绝上花轿。 “不如这样吧，花轿你替我坐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是你。等到了镇安侯府外头，我们再换回来。”她将先前那件嫁衣扔给洛璎，让她换上。 洛璎自然不肯，结果院子里的嬷嬷丫鬟一拥而上，将她钳制住，硬生生换了嫁衣，又将她捆了手脚，塞进了花轿里。 花轿很快就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洛璎在花轿上不停挣扎。 她知道，若是这花轿到了镇安侯府，被人看到从上头下来的人是她，只怕是要解释不清了。 好不容易，她才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正想要逃离，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看来，永嘉县主比她想的要恶毒多了。 两个轿夫将她从花轿上拽下去，就要往一旁的屋子里拖。 还没进屋，她身上的嫁衣就已经被扯到了地上。 被雨水打湿的里衣贴在她身上，让二人看直了眼。 洛璎抽出银针来，正打算动手，不知从哪里飞来两枚暗器，将那二人击倒在地。 她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于是往后退了几步。 抬眼看过去，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人，竟是夜景湛。 她眨了眨眼睛，人还在。 并不是她看错了。 “看到本王，你好像有些失望？”夜景湛倒也没有期待她会感激涕零，但她的反应未免太过平淡。 “奴婢只是没有想到会惊动王爷。”洛璎想要将地上的嫁衣捡起来，奈何那两个人正好倒在了嫁衣上，她拽了几下，也没有能拽动。 夜景湛走过来，将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她肩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洛璎浑身一颤。 “你这样子若是被人看到，会丢了本王的脸。”夜景湛用衣服裹着她，带着她上了不远处的马车。 “喜娘的衣服在这里，赶紧换上，不要耽误了吉时。” 他将自己的衣服收回去，有几分嫌弃地放在了一旁。 洛璎没想到，夜景湛竟然还要她去当喜娘！ 她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将喜娘的衣服换上。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镇安侯府外。 正巧与永嘉县主的花轿同时到。 洛璎走上前，将永嘉县主从里头扶了出来，小声道：“县主小心。” 永嘉县主听到她的声音，不顾礼数地将盖头掀开一角，“你怎么会……” “奴婢差点就赶不上了，还好王爷及时赶到，救下了奴婢。”洛璎故意提到夜景湛。 永嘉县主面上出现了惊慌的神色，“表哥怎么会知道？” 洛璎并没有回答，而是扶着她往里走。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是他欠了我，就算我真的杀了你，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永嘉县主很快冷静下来，抓着洛璎的手格外用力，尖利的指甲划破皮肤，留下几道清晰的血痕。 跨火盆的时候，她故意假装摔倒，将洛璎往火盆推去。 尽管已经有了防备，但洛璎连着被折腾了个把月，又才淋了雨，脚下难免发软。 眼看着她就要倒在火盆上，忽然一个人影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吧？”夜晟温柔的嗓音落在耳边。 “多谢殿下，奴婢无碍。”洛璎赶紧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头想将永嘉县主扶起来，却发现已经被夜景湛抢先一步。 他的面色很是难看，好似永嘉县主摔在地上是她所为一般。 “奴婢没能照顾好县主，还请王爷恕罪。”洛璎将人从他手里接过来，惊魂未定的脸还有几分发白。 “别再出什么差错。”夜景湛冷着脸说完，退到了一边。 洛璎将人扶到喜堂，拿起红绸，一端放到永嘉县主手中，另一端则放到了司尧臣手中。 司尧臣紧紧抓着红绸，指节发白。 他避开洛璎的目光，将所有的不甘与痛苦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与永嘉县主拜了堂。 洛璎正要将人带去新房，就听人喊了一声：“慢着！” 是谢言樾。 他大步走到喜堂，站在了一对新人面前。 而后指着洛璎义愤填膺地说道：“诸位可能不知道，晋王府这丫鬟爱慕司尧臣，对永嘉县主心生嫉恨，想要害死永嘉县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你这么说，可有依据？”喧闹之中，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问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夜景湛。 就连洛璎都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大抵是有因为她是晋王府的人，他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所以才会如此吧。 第110章 跪下道歉 谢言樾也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得意一笑，说道：“当然了。我既然敢说，就说明我手中有证据。” 说着，他就将请柬拿了出来，“证据就在请柬之上。” 谢言樾大步走到喜烛旁边，将请柬放到了上头。 在场的人无不屏息凝神，等着看他的证据。 谁知道过了半晌，请柬都快要被烧穿了，却没有任何变化。 谢言樾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谢四公子，你不是说请柬上有证据吗？证据在何处？”夜景湛语气森冷。 “你们谁还带了请柬来的？可否将请柬借我一用？”谢言樾当然不甘心，他看向在场的人，希望还有人能拿出请柬来。 但等了半晌，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谢言樾不甘心地说道：“这请柬的确有问题，你们相信我！我亲眼看到的，这上头写了诅咒永嘉县主的话，只要将请柬放在火上烤，就能看到！” 听到这话，洛璎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是谁递上了一封请柬，谢言樾喜不自胜，立刻拿着请柬回到了喜堂。 洛璎手中捏着银针，正想着要如何下手才能不让人怀疑，却听夜景湛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别动。” 她只得将银针收了回来。 原以为这罪名铁定要落在她身上了，可请柬上依旧没有出现半点字迹。 谢言樾的脸色变得颇为难看，“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他发了疯一般冲到宾客之中，“请柬真的有问题，你们相信我！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回去将自己的请柬拿出来看看，只要放在火上，就会有字。” “谢四公子闹够了没有？”夜景湛扫了一眼，发现将军府并没有其他人在。 难怪没有人出来拦着他。 正想着，素日与将军府交好的岑大人就站了起来，打圆场道：“王爷息怒，想来应该是谢四公子看错了。他也是担心有人对永嘉县主不利，本意是好的。别让一场误会破坏了这大喜的氛围。” “是，是我看错了，实在是抱歉，还请诸位谅解。”谢言樾仿佛是被点醒了一般，立马道了歉，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岑大人也坐了下来，仿佛这场闹剧到此就结束了。 洛璎也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女，有谁会在意她的感受？ 她唯有忍气吞声。 就在她想要扶着永嘉县主远离这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听到夜景湛冷声道：“落儿是本王身边的人，让她负责筹备永嘉婚宴的也是本王，你这般污蔑落儿，不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谢言樾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显然，他没有料到夜景湛会突然发难。 在场的宾客也是一脸错愕，没想到落儿竟会是晋王身边的人，不由纷纷打量起她来。 洛璎自然不会认为夜景湛是为了她才会找谢言樾的麻烦。 他不过是想要找回面子罢了。 “此事的确是我误会了，我甘愿受罚。只是王爷也莫要为了一个婢女，冷落了真心待你的人，免得招人笑话。”谢言樾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洛璎听了这话，不由想笑。 他可真是心甘情愿地给洛芷蕴当狗，贱得没边儿了。 大概还觉得自己这样，会让洛芷蕴很感动吧？ 可惜，感动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既然你甘愿受罚，那本王就要你跪下来给落儿道歉。她原谅了你，你才能起来。否则你就一直跪着！”夜景湛果然被激怒了，面色沉得厉害。 “王爷，这样做只怕不妥。”岑大人又一次站起来，想当和事佬。 “那岑大人倒是说说看，本王要如何罚他？”夜景湛凛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得他一哆嗦，竟是不敢再说话。 “看来岑大人也没有什么高见。谢四公子打算怎么做？” 看夜景湛这样子，是非得让他跪下道歉不可了。 “一个贱人，也想让我跪？王爷可别欺人太甚！”谢言樾不但没有跪，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既然你都说本王欺负你了，本王又怎么好让你失望？”夜景湛给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立刻上前，将谢言樾拽到了洛璎面前，在他的背上踢了一脚，迫使他跪了下去。 “还不道歉？”见他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夜景湛不由催促了一句。 谢言樾虽然是将军府的人，但却是不能文也不能武，根本挣不开清风的钳制。 跪得越久越丢人，他也明白这一点，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 “落儿，你可听清楚了？”夜景湛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问了洛璎一句。 “奴婢没有听清。”尽管她也不太明白夜景湛为何要做到这地步，但忍不住起了恶劣的心思，想让谢言樾多吃点苦头。 “落儿姑娘，我知错了。”谢言樾抬起头，一副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样子，嘴里却只能说道歉的话。 “谢四公子，奴婢与你无冤无仇，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只希望你能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事了。”洛璎对着他伸出手，似是想要将他扶起来。 谢言樾怎么可能让她扶，站起来就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径直离开了镇安侯府。 这场闹剧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多谢王爷为奴婢做主。”洛璎向夜景湛道了谢。 他只是微微颔首，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洛璎扶着永嘉县主到了新房。 一进去，她就将盖头扯了下来，“听说先前在围猎场，谢言樾就曾想杀你，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看来他对洛芷蕴可真是够痴心的，竟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洛璎不置可否。 永嘉县主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们在暗中动手脚，所以今儿个才能这样淡定？” “奴婢倒是宁愿她能光明正大些，别用这见不得人的手段。”这话算是承认了她先前就知道。 永嘉县主的眸光闪了闪，“我算是看出来了，表哥心里是真的有你，否则不会让谢言樾给你下跪认错。你也吃点吧，不然一会儿饿晕过去，表哥该找我的麻烦了。” 第111章 被算计了 洛璎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糕点，随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又酥又软，很是香甜，一下就勾起了她的馋虫。 她吃完，正打算再吃一块，就听到了司尧臣的声音：“你回去吧。” “她是喜娘，怎么能现在就回去？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永嘉县主将桌上的酒递了一杯给他。 司尧臣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让落儿离开了吧？” 永嘉县主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该离开的人，是我。” 洛璎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感受到了身体里涌起的那一股燥热。 方才那块糕点有问题！ 她当即看向了司尧臣，发现他的面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合卺酒也有问题！ 只是，永嘉县主同时给她跟司尧臣下药，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是看你们太可怜了，所以想要成全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永嘉县主走到洛璎面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推向了司尧臣。 司尧臣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只觉得身上更加难受了。 “我用心良苦，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永嘉县主转身出去，落上了外头的门锁。 “你……离我远一点。我……我不会动你的。”司尧臣死死咬着牙，轻轻将她推开，“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不会得逞的。” 他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但依旧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没想到，永嘉县主竟会如此卑鄙。”洛璎知道，一会儿她回来，只怕不会是一个人，而是会带着许多人。 这可是皇上赐婚，司尧臣若是在新婚之夜与别人出了丑闻，定然会龙颜震怒。 到时候他们两个怕是小命难保。 “司大人……”洛璎拿出银针来，正想要为司尧臣解开药效，就看到他解下了腰带。 她正想着男人之间原来也没什么不同，就看到司尧臣将腰带递了过来，“不如你将我绑上吧，这样你就彻底不用担心了。” 洛璎一怔，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她不由笑了笑，说道：“司大人不用担心，奴婢有法子。” 另一边，永嘉县主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快步行走在回廊之上。 快要走到前院时，她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白皙的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一道红痕。 她眼中积蓄着泪水，跑到夜景湛面前，扑进了他怀里，“表哥，司尧臣他……他欺负我！” 宾客们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纷纷看起了热闹。 “永嘉，不许胡说！”夜景湛厉声说道。 “表哥，我没有胡说！他和我说，说……”永嘉县主一脸屈辱的神情，附在他耳边才将话说出来，“说他此生只爱落儿一人，新婚之夜也要与落儿一起。他将我赶出来，却将落儿留在了房里！” “他不会那样做。”夜景湛不觉得司尧臣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他方才喝了不少酒，一时上头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喜欢的人，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永嘉县主倒是巴不得能多耽误些时间。 等下看到的场面就会越精彩。 夜景湛终究还是没有能忍住站起身来，往新房所在的位置疾步走去。 他脸上阴云密布，一双眸子更是冷冰如霜。 “表哥！” 永嘉县主在后面喊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回头。 快要走到新房时，门外站着的丫鬟立刻走了过来，哭得好不伤心，“县主，他们未免太欺负人了，怎么能在你的新房里做这样的事？” “别哭了，表哥会为我做主的。”永嘉县主假意抹了抹眼角的泪，眼底却满是笑意。 待到那扇门打开，她不但可以摆脱了这婚事，还能除掉洛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夜景湛已经走到了贴着囍字的大门前。 他用力踹了一脚，哪知道门并没有锁，一下就被他给踢开了。 没有卸掉的力让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颇有几分狼狈。 司尧臣跌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抬眼看到他进来，难掩面上的羞辱，“王爷也是来看笑话的吗？” 夜景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洛璎的下落。 他的神情这才好看了些，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还能是什么？永嘉县主看不上我，认为她嫁给了一个没用的废物，摔了合卺酒，掀了桌子走了。她说她宁愿去风月楼，也不要我。” 司尧臣手中抓着破碎的瓷器碎片，流了不少血，看上去格外伤心落魄。 “这婚事，的确是我高攀了。但若不是皇上下旨，我也……” “闭嘴！”永嘉县主没想到房里的情形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不但如此，司尧臣还反过来污蔑她！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显然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明明是你想要与那贱人在一起，将我赶出来，现在竟然倒打一耙！”永嘉县主想要解释，可她遍寻不见洛璎的身影。 想要将事情推到她身上去都不行。 “别说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夜景湛低声呵斥了一句。 “表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明显是在做戏！”永嘉县主气得不行。 夜景湛怎么会看不出司尧臣说的是假的？ 可谁让永嘉算计他在先？ 被反击也是活该。 “永嘉并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她只是喝醉了。你先起来，本王让人给你处理伤口。”夜景湛回头，让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而后将司尧臣扶了起来，发现他身上还有些烫。 再往他身上多看一眼，就看到了尴尬的地方。 这情况与他之前颇为相似。 “究竟发生了什么？”夜景湛话音才落，就看到洛璎出现在门外。 她的面上也还有几分潮红。 “表哥，你听我说……”看到洛璎，永嘉县主一下就急了，想要抓住解释的先机。 可夜景湛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她噤了声。 “永嘉县主在糕点和合卺酒里动了手脚，属下与落儿同时中了招。好在落儿会医术，解了属下与她身上的药性，否则王爷过来看到的，只怕会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司尧臣毫不避讳地说出了真相。 第112章 安分一点 方才他都已经做好了被绑起来丢尽颜面的准备，却是洛璎力挽狂澜，不但解了他的药性，还与他一道骗过了外头的丫鬟，让她以为这房中当真发生了什么。 因此也才有了这样一场好戏。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永嘉县主还以为他怎么都得留几分颜面，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实话，顿时慌乱起来，“表哥，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你还知道今晚是你的新婚之夜？”夜景湛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永嘉县主脸上。 洛璎听着那清脆的一声响，还有几分错愕。 没想到夜景湛竟然真的舍得打她，看来的确是被她气得不轻。 不过让她更意外的是司尧臣。 若不是她之前就知道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怕也要相信他的说法。 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那屈辱的眼泪，尤其是手上被碎瓷片割开的伤口，无不展示着他的脆弱。 待到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他难免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或许正是他的目的吧。 洛璎第一次觉得她从来没有真的看清过司尧臣这个人。 不过，有点心机怎么了？ 要是没有心机，岂不是要被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不甘心罢了。”永嘉县主捂着自己的脸，心中疼得厉害。 “你若是不甘心，先前就不该答应这婚事。早知道你会如此，本王还不如将你嫁给皇叔。”夜景湛说罢，再也不理会她，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他看了洛璎一眼，示意她跟着。 但她却并没有跟他走。 “司大人手上有伤，还请王爷允许奴婢先为他处理伤口。”洛璎说完，也不等夜景湛答应，就径直走了进去。 房间里能用的东西有限，所以她只是简单将伤口处理了一下，用自己的手绢做了包扎。 “抱歉。”司尧臣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被打压得无法出仕，也不至于答应这婚事，更不会连累到她。 “司大人不必跟奴婢道歉。若是当真过意不去，那就在翰林院好好表现，奴婢相信司大人终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何不就一直往前？ 司尧臣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永嘉县主看着他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只觉心中更气了，“表哥，你看看他们！当着你的面就……” “你以后最好给本王安分一点，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别怪本王对你无情。”夜景湛看着那样的画面，心中也如扎了刺一般。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怒火都撒在了永嘉县主身上。 “表哥，我可是为了你才嫁给他的！”永嘉县主恨得不行，为了他，她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为何他就是不念她的好？ “你可不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自己，别打着我的名义，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夜景湛觉得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容忍了。 若她还是不知悔改，他也不会姑息。 永嘉县主对上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也不敢再为自己辩解，“表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会跟司尧臣好好过日子的。” “你知道就好。”夜景湛转身出去，特意在门口等了等。 看到洛璎跟上来，他才快步往前走。 他绕过前院，径直回了王府。 “洛侧妃是不是还在镇安侯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洛璎才想起，他们忘记将洛芷蕴接回来了。 “本王会让人将她带回来的。”夜景湛心头有些乱。 他曾与洛芷蕴互相扶持走过了五年艰难岁月，她身中寒毒受尽折磨也是因为他。 所以他一向对洛芷蕴信任有加，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会第一时间站在她那一边。 可今日谢言樾那一番话，却在他心中起了涟漪。 若非是为了洛芷蕴，他不可能会害洛璎。 但他终究是外人，要不是有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他不会知道王府里的事。 “你与谢言樾，可有什么恩怨？”夜景湛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洛璎听出他问这话的用意，不由想笑。 看来他对洛芷蕴的信任也并非是那般坚不可摧。 “若当真有恩怨，他的所作所为，奴婢倒是能想得通。正是因为奴婢与他并无交集，才觉得他这人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洛璎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她没有要捅破的意思。 这话要是由她说出来，恐怕又会被他斥责。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以后你躲着他些就是了。”夜景湛知道，纵然从前没有恩怨，从今日起也有了。 怎么说他也是将军府的人，夜景湛并不能真的动他。 躲着点准没错。 洛璎面上并无半点意外，甚至没有要质问的意思，只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夜景湛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 曾几何时，他想要的，便是将她变成这个样子。 可等她真正被磋磨成了这模样，他却又怀念起了那个鲜活的她。 在司尧臣面前她会笑，在夜晟面前她会笑。 唯独在他面前，如同木偶一般了无生趣。 “奴婢还有些不舒服，就先告退了。” 洛璎转身要走，却被夜景湛拦了下来。 “你身上的药效，当真已经解了？” “奴婢已经没事了。”洛璎想要绕过他，但他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他当真没有碰你？”夜景湛也是中过招的人，他知道那感觉有多难受。 他不相信司尧臣当真可以做到不碰她。 “没有。司大人即便是难受到了极点，也只是想让奴婢将他绑起来，并没有碰奴婢分毫。”洛璎眼底有一抹嘲讽的神色。 夜景湛看得真切，不由怒火中烧，“或许他只是嫌你脏，根本就不想碰你呢？” 明明是因为珍惜，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却被他说得如此龌龊。 好在，就算他说的话再难听，洛璎也已经无所谓了。 第113章 难得温柔 “若是王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了。”洛璎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的皮肤还带着几分灼热，而他手指冰凉。 触碰的时候，她不由颤了一下。 “看来，你好像还没能完全冷静下来。”夜景湛抓着她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她身上的温度似是影响到了他，让他的眸光深了几分，另一只手也放到她腰间，将她圈在了怀里。 “多谢王爷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洛璎顿感浑身不适。 她宁愿去寒池，也不想在他身下受苦。 夜景湛在那事上从未对她有过半分温柔，更不提温存，她实在是怕了。 “是吗？”夜景湛却没有半点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故意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下。 洛璎身子一软，不由嘤咛出声。 她旋即咬住自己的嘴唇，想要将声音忍住。 夜景湛松开她的手腕，她正要抽身离开，却又被他钳住了下巴。 他用拇指将她的嘴唇解救出来，轻轻摩挲上面的伤痕。 他动作很轻，仿佛怕会伤到了她一般。 “王爷……喝醉了？”洛璎能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她记得夜景湛酒量很好，不会轻易喝醉。 难不成是因为司尧臣娶了永嘉县主，解决了他的一大难题，所以他才高兴得多喝了几杯？ 夜景湛没有回答，而是将两只手都放在了她腰间，似是想要将她抱起来。 “王爷！”洛璎看到了不远处那道匆匆走过来的身影，“洛侧妃来了！” 原以为这样就会被他松开，可他却一副好事被打扰的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夜景湛今晚的确多喝了几杯，但也只是微醺而已，并没有醉意。 但醉这一回也无妨。 洛芷蕴被扔在镇安侯府，心情原本就不好。 她到主院来，原本是想借着这份委屈让夜景湛将她留下，哪知道一来就看到他将洛璎揽在怀里，眼中的恨意差点喷涌而出。 但她终究还是克制下来，用委屈的腔调问道：“阿湛，你怎么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出事。”夜景湛声音低沉，他似是有些站不稳，往洛璎身上靠了靠，“不用担心，回去歇着吧。” “阿湛，真的没出事？你这样子，我不太放心。不如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洛芷蕴说着，就走了过来。 洛璎心头一喜，再次试图将夜景湛推开。 哪知道却又被他连着在腰间掐了好几下，身子软得根本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拿捏。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留下来不方便。”夜景湛这话，跟挑明了说没有区别。 洛芷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那你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洛璎还等着她来一出晕倒的戏码，毕竟从前这招数百试百灵。 可她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主院。 “王爷，洛侧妃看着好像不太舒服。”洛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身边的人会照顾好她的，不用你担心。”夜景湛扫了她一眼，这张脸让他有点不舒服，“把你的脸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洛璎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会提这个要求。 不是恨极了她，怎么会想要看到她的脸？ 但她还是照做了。 这夜景湛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他该恨的，恨不得杀了她。 可看到她这苍白憔悴的样子，他竟然会觉得心疼。 夜景湛轻轻一提，就将她抱了起来。 她又比之前轻了不少。 将人带到房里之后，他就剥下了她身上的衣服，一个多月都没有碰她，方才已经被撩起了火，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熄灭。 原本洁白无瑕的身子，多了许多伤痕。 夜景湛的手指从她的伤痕上抚过，引起一阵又一阵战栗。 洛璎正想着要不要装晕躲过这一劫，就感觉到了一股灼热。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药性，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洛璎只觉得浑身发烫，脑袋里一片混沌。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被脱去衣裳，还试着摸出银针来缓解自己的症状。 可摸了半天也没能摸到。 因为她摸的是夜景湛。 他抓住那两只作乱的手，往前两步，想要将她扔到床榻之上。 洛璎却如小猫一般在他身上蹭了两下，呼吸灼热，“好……好难受。” 她整个人被热浪包裹，只想尽快缓解，也管不得那么多，反客为主地将夜景湛推倒。 夜景湛看着眼前的情形，忽而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曾出现过。 可他与洛璎之间的房事，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 哪一次不是他狠狠索取与占有，她只会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满是血痕。 “阿湛，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正好落在夜景湛的心口。 她的泪滚烫，让他忍不住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比起从前一味的掠夺，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烛光摇曳，一室旖旎。 洛璎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她觉得口渴，想起来喝水，却发现她腰间环着一只手，让她无法动弹。 夜景湛竟然没有将她扔出去？ 不但没有扔，还允许她在他怀中安睡？ 大概是因为醉了吧。 洛璎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抽身，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是中了药的缘故，还是夜景湛喝醉之后对她温柔了些，她这次没有了受刑的感觉，反而尝到了欢愉。 洛璎脸上发烫，她打了冷水洗了把脸，又简单洗了洗身子，就睡下了。 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若不是小翠来拍门，她可能得睡到日上三竿。 兰露听闻她已经回到王府，非得让她去兰萝轩照顾。 还说那是夜景湛先前吩咐的。 洛璎梳洗过，就去了兰萝轩。 兰露盯着她的脖子看了许久，脸色很是难看，“昨晚你与王爷在一起？” 要不是小翠催命一样地催她，洛璎怎么都得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一遮。 洛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她走上前，想为兰露诊脉，却被她躲了过去。 第114章 鳖甲 “先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就不用你诊脉了。小厨房里的柴火不够了，你去劈柴吧。”兰露让香汐将她带去劈柴。 洛璎倒是半点不意外会被这样刁难。 不过就是劈柴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璎好奇，这段时间兰露都是怎么过的，竟然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洛芷蕴跟虞氏不可能没有对她下手。 所以她好奇地问了一下香汐。 “夫人这段时间压根儿就没有吃过厨房送来的东西。要么是让奴婢到外头去买糕点，要么是让奴婢在小厨房给准备点粥和汤。”香汐回答。 “原来是这样。”洛璎总算明白兰露为何没事了，着实够小心。 午膳和晚膳皆是洛璎查验过后，兰露才敢入口。 可晚膳过后不久，她就闹着说不舒服。 兰露将矛头对准了洛璎，“你不是说晚膳没有问题？” “晚膳的确没有问题。”洛璎可以确定晚膳没有被动过手脚。 她走过去，想要为兰露诊脉，却被兰露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了额角。 顿时鲜血直流。 兰露如今有肚子里的孩子作为依仗，动起手来自然毫不手软。 洛璎也没有料到她会有这动作，没来得及躲避，被砸得头昏眼花，险些站不住。 却还是硬撑着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省得一会儿伤到了兰露，又算在她头上。 尽管她方才没有能摸清兰露的脉象，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脉象的确有问题。 想来昨日兰露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但她自认为没有大碍，还想借此机会诬陷洛璎，所以才不让她诊脉。 “我已经让香汐去请大夫了，你就在一旁等着。若是大夫当真瞧出什么问题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兰露让她到一旁站着，并没有要让她医治伤口的意思。 洛璎只得走到一旁，等着大夫前来。 夜景湛与大夫同时到了兰萝轩。 兰露一看到他，就捂着肚子落泪，说她用过晚膳之后就这样了，洛璎明明说过晚膳没有问题。 “别怕，本王先让大夫给你看看。”夜景湛让人将大夫请进来，为兰露诊脉。 抬眼看到站在一边的洛璎，眉心微皱。 是说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没想到是来自她这里。 “大夫，怎么样？”兰露紧张地问道。 “夫人方才吃的东西可还在？”大夫问道。 兰露让香汐将饭菜端了出来。 大夫走过去观察了半晌，说道：“这汤里有鳖甲，夫人身体原本就不好，吃下这鳖甲熬的汤，容易导致滑胎，所以才会这般难受。幸亏夫人用得少，才没有大碍，以后可要慎重。” “多谢大夫提醒。”兰露眸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洛璎先前并没有发现汤里有鳖甲，也不知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还是先前特意捞出来，等她查验之后又放了进去。 不管是哪一种，夜景湛都不可能会站在她这一边。 不过，这大夫居然说她的脉象没有大碍？ 她方才只轻轻碰了一下就察觉到了脉象的问题，不知这是哪里请来的庸医。 “王爷，落儿分明是故意的！她想害王爷和妾身的孩子！”兰露扑到夜景湛身上，指着洛璎恨恨地说道。 “你可知鳖甲会导致滑胎？”夜景湛让香汐将兰露扶回到椅子上坐下，而后淡淡问了一句。 洛璎点头，“奴婢曾在医书上看到过。” 夜景湛没有想到她会承认，“既是如此，为何还让兰露喝这汤？” “奴婢查验晚膳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鳖甲……” “你胡说！香汐你说，那汤里是不是送来就有鳖甲？”兰露打断了她的话。 香汐到底是兰萝轩的人，自然会帮着她说话，“是。厨房送来的时候，奴婢就看到里头有鳖甲。” 夜景湛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问答：“你要如何解释？” 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便他已经看出了问题，也依旧会说很难听的话，将责任推到她身上。 所以洛璎看到他这态度时，忍不住惊了一下，半晌才回道：“奴婢并没有看到汤里有鳖甲，若是看到了，是定然不会让兰夫人喝的。兰夫人也是药园出身，精通药理，想必也不会不知道鳖甲的功效。” “你这意思是，我明知道鳖甲会导致滑胎，还自己吃下去？”兰露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我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孩子来算计你？” 她站起来，想要走到夜景湛身边，可才走了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得亏香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她捂着肚子，让小翠去将方才的大夫请回来。 大夫给她诊了脉，却说没有发现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洛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不由勾起嘴角。 兰露痛得额头上全都是汗，“你……你这个废物！还不快去请别的大夫来！” 小翠转身出去，说是去请大夫，可过了许久都没有回来。 夜景湛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关心和紧张。 看兰露那样子，已经痛得撑不住了。 而眼下能救她的，只有洛璎。 “落儿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我不该说谎的。我没有喝汤，一口也没喝。”兰露知道她要是不说出真相，洛璎肯定不会帮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夜景湛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王爷，妾身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求王爷让落儿姐姐救救妾身吧。妾身真的好疼，好疼啊！”兰露泪如雨下，看来着实是疼得不行了。 夜景湛还没发话，洛璎就走了过去。 她为兰露诊了脉，而后让香汐扶着她到了榻边，从衣袖里抽出银针来，为她施针。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兰露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又一盏茶时间过去，洛璎才将银针一一收回来，道：“王爷不用担心，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何原因？”夜景湛问道。 “若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这株花有问题。”洛璎走到窗边，拿起了窗台上的花。 白日里她就曾注意过这花好几次，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115章 来送汤药 直到方才兰露让她站在那里，她才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了那株花的秘密。 她将上头的花扯下来，递给了夜景湛，“王爷你看，这花是假的。” 夜景湛将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这花做得着实逼真，就连花和叶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奴婢方才说得不够准确，有问题的并非是花，而是这盆子里的泥土。”洛璎将花盆摔在了地上，里头的土裂开，露出了一个被布包裹着的东西。 只轻轻掀开一角，打开之后，就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与洛芷蕴先前送的那几样东西的香气是一样的。 想来这花盆还是她的杰作。 洛璎连盆带花一块儿扔到了院子里，嘱咐香汐清理掉，而后转头对夜景湛说道：“既然兰夫人并不信任奴婢，奴婢留在兰萝轩只怕不太好。” 她知道洛芷蕴跟虞氏必定还会对兰露出手，她留在这里，得日日神经紧绷不说，还有可能会背黑锅。 夜景湛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你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本王会再找个稳妥的人来照顾兰露。” 洛璎没想到他今天这么好说话，不由愣了一下，方才道谢。 随后她就跟着夜景湛一道离开了。 快回到主院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即便本王不让你以后在兰露身边照顾了，但她肚子里的毕竟是本王的孩子，所以你还是得每日去为她诊脉。” “奴婢明白。”洛璎并没有看出他对兰露的孩子有多看重。 但她身为婢女，自是不会过问太多。 “额头上的伤，好生处理一下。”夜景湛说罢，就去往了书房。 洛璎差点忘了，额头上还有伤口。 回到房间里坐在镜子前，她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不少血。 难怪夜景湛要提醒她。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她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洛璎就到了兰萝轩为兰露诊脉。 她没能见到小翠。 听香汐说，昨儿个小翠出去找大夫，就一直没有回来。 洛璎心里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是洛芷蕴担心事情败露，所以杀了她？ 洛璎一面想着，一面往门外走，差点撞上安焘。 他手中端着的一碗补汤正散发着香气。 她鼻尖轻轻一嗅，就能嗅到那补汤里有不少名贵的药材。 难怪兰露这身子被养得这般好。 只是，夜景湛何时交代过安焘给兰露做补汤？ 洛璎看了看那碗补汤，又看了兰露一眼，说道：“夫人可介意奴婢查看一下？” “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安焘给我煮的补汤，你看什么？”兰露没好气地说了句。 洛璎没想到她对安焘这般信任，不由怔了一下。 安焘将补汤放到了桌上，“这是用了三个时辰才熬制出来的补汤，对夫人的身子有极好的滋补作用，夫人快点趁热喝了吧。” 这声音听得洛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想再多停留，转身就走。 猜走了几步，安焘就追了上来，问道：“听闻兰夫人昨日身子不适，可有大碍？” “有人在她房中放了会让她小产的东西，还好被我找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洛璎看出了他的担忧，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安焘……竟然喜欢兰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焘喃喃。 “安焘，我需得提醒你，兰夫人是王爷的人，可不是你能觊觎的。把你的心思藏好点，别让人发现了。”洛璎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我知道的。”安焘并没有反驳，只是眼底依旧有藏不住的笑意。 洛璎回到主院，拿出了她为吉氏做的安神枕，往南锣巷去。 才走出王府大门不久，就看到了谢凌霜。 她哭得梨花带雨，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然了，谁看到美人落泪，不会多看两眼？ 她一路过来，跪在了晋王府门口。 洛璎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奇怪她居然等了这么久才来。 尽管想知道谢凌霜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洛璎不觉得夜景湛会出来见她，所以转身走了。 谁曾想，等她送了安神枕回来，人竟然还跪在门口。 算算时间，怎么也有半个时辰了。 王府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甚至已经组起了赌局，猜夜景湛会不会出来，什么时候出来。 洛璎当然不想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回王府，只得绕路去后门。 才转身，就听到了一阵惊呼。 谢凌霜倒在了地上。 徐绶没法子，只得让人将她抬了进去。 正要去请大夫，就瞧见了洛璎。 “落儿，还不快过来！” 洛璎只得认命地走过去，拿出银针来，往谢凌霜身上扎。 她下手重，谢凌霜再能忍，也忍不了这痛，当即“醒”了过来。 可醒是醒了，免不了还得装柔弱。 “王爷当真不见我？” “五小姐与王爷非亲非故，且与旁人有婚约，若是王爷出来与五小姐相见，只怕会引来误会。” 一模一样的说辞，徐绶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 奈何这将军府的五小姐就跟木头一样，听不懂他的话，非得杵在这里。 “可在围猎场的时候，王爷明明答应过我……” “五小姐，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爷当时是看在洛侧妃的面子上才收留你的，你如今倒打一耙，不但会让王爷寒心，更会让洛侧妃寒心。”徐绶截断了她的话。 谢凌霜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咬着嘴唇，委屈地落下泪来，仿佛当真被人始乱终弃了一般。 洛璎不由想笑。 这下，夜景湛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乐于看热闹，默默退到了一旁，想看着夜景湛等下会如何解决这难题。 可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他。 徐绶倒是很有耐心，先是让人准备了红糖水，又让人端来了普洱茶。 还准备了一盘子糕点，就这么跟她耗着。 洛璎都等累了，外头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最后那几个人走的时候，笑话谢凌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个外室女也想攀上晋王。 洛璎看到了她暗自捏紧的手心。 第116章 我喜欢的不是他 毕竟她从前可是被人捧上天的，如今换了个身份回来，哪怕还是同一张脸，也不会再有那样的待遇。 “五小姐，回去吧。王爷不会见你的。”徐绶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又劝了一句。 她来这里，就是来演戏的。 而今这看戏的人都走完了，她这戏台子搭得再好，也唱不起来了。 谢凌霜认了命一般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她一步三回头，眼底满是不甘。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洛璎身上，而后她就再次倒了下去。 洛璎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将军府？”谢凌霜揪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 将军府距离这里并不远，洛璎身为婢女也不好回绝，转头征询过徐绶的意见之后，她就扶着人走了。 半路上，谢凌霜忽然开口：“你可知道，你为何能被晋王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你长得与洛璎有几分相似罢了。” 洛璎一脸震惊，“王爷明明恨极了那毒妇，怎么会……” “没有爱，哪来的恨？正是因为爱得深，所以才会恨得深。”谢凌霜叹了口气，“可惜，你与洛璎的相似之处并不多。若是有朝一日他遇上了更像洛璎的人，肯定会立刻将你扔掉。” 洛璎眉头紧锁，并未接话。 “其实……我原本并不长这样。为了在将军府站稳脚跟，我不得已用了秘术，将我的脸变成了谢凌霜的模样。我也可以将你变成洛璎的样子，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洛璎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你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你……你想要什么？” “带我去见夜景湛，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见她眼中有了敌意，谢凌霜轻笑一声，“放心，我喜欢的人不是他，只是想请他帮我一个忙而已。” 洛璎答应下来。 直到目送她进了将军府，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回到主院，洛璎见书房门开着，于是走了过去。 “谢婉然和你说了什么？” 她还没开口，夜景湛就先问了一句。 洛璎也不惊讶，将谢凌霜交代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既然她这般迫切地想见本王，不如就再让她多等上一段时间。”夜景湛并没有要立刻见她的打算。 洛璎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怎么会这般轻易让谢凌霜如愿？自然是要晾着她，让她心急如焚。 到最后，她必然会憋出一个大招来，逼着夜景湛见她。 “奴婢知道了。” 她回了话，正要出去，就听夜景湛问道：“那封信上的内容，你可破译出来了？” 洛璎摇了摇头，“奴婢还不曾想到破译的法子。” 反正吉太傅已经逃出生天，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如今破译出来，反而只会带来麻烦。 夜景湛盯着她看了许久，似是想知道她是否在说谎。 但他最终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让她走了。 洛璎觉得诡异。 从昨晚到现在，夜景湛似乎对她过于好了。 若是昨晚的温存还能用喝醉了来解释，那么今早她说不想留在兰萝轩，他立刻就答应了。现在她说她没有想到破译那封信的法子，他也没有追问。 这让她不由怀疑，是不是琳琅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弥补。 “怎么还不走？”夜景湛见她还站在这里，眉心微蹙。 “奴婢想知道，琳琅……”洛璎小心翼翼地开口，可那两个字一出来，对面那人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如果你想让她好好活着，就别在本王面前提她的名字。本王想不起她的时候，她就是最安全的。”夜景湛冷冷说道。 看来，还真是不能对她太好了，否则只会让她胡思乱想。 “奴婢知错了。”洛璎赶忙认错，生怕慢了一步他就会迁怒到琳琅身上去。 她所有的卑微，皆是因为那个她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 夜景湛心头异常烦躁，再抬眼时，她已经出去了。 洛璎想去兰萝轩看看小翠有没有回来，走到半路，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来，将她撞到在地。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忽而瞥见了一抹寒光。 洛璎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躲开，但那匕首还是刺入了她的肩胛骨里，与她之前受伤的地方重合，疼得她浑身发颤。 她想要将行凶的人推开，奈何对方却是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样子，拼了命地将匕首往里戳。 “小翠？”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无比惊愕。 小翠满目凶光，仿佛已经疯了一般，嘴里不停念叨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着！” “你冷静一点，我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蛊。”洛璎知道她这个时候根本就听不进去，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哪怕只能短暂地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好。 可小翠双手握着刀柄，恨不得将匕首没入她的身体之中。 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洛璎颤抖地摸出了一枚银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温热的血喷了一脸。 那不是她的血，而是小翠的。 她抬眼，看到的竟是夜景湛的脸。 他手中的剑还在滴血，显然方才是他动的手。 第117章 喜当爹 小翠瞪着一双眼睛，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洛璎觉得可惜。 她就这么死了，连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夜景湛一脚将小翠踢开，而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主院走去。 恍惚间，洛璎好像听到他说了一句，“别怕。” 可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一定是听错了。 他径直到了她的房间，将人放在椅子上，转身关上房门，然后回到她身边，撕下了她身上的衣裳。 匕首还插在她肩头，伤口仍在不停流着血。 “王爷，奴婢自己来吧。”洛璎想要自己将匕首拔出来，却被他制止了。 夜景湛知道她是怕他没有轻重，会让她伤上加伤。 可他也是从战场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知道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伤口。 他伸手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拔了下来，而后将药撒在了伤口上。 洛璎痛得差点晕过去，却还不忘说一句：“匕首有毒，王爷快扔了吧！” 夜景湛将匕首扔到了一旁，将伤口上的药粉往里按了按。 尽管他动作粗鲁，但这也是止血最快的方式。 血止住了，就该包扎伤口了。 匕首刺得深，不能只简单包扎，还得缝合。 夜景湛在她房间里找到了针线。 洛璎看着他那不甚熟练的样子，心里打鼓。 她伸出染着血的双手，想要将针线接过来。 反正这肩上的伤，她勉强也能缝合得到。 “毒，怎么解？”夜景湛却没有理会她伸过来的手，而是问她要如何解毒。 洛璎着实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关心这个，愣了一下才回道：“没，没事。” 对一般人来说，那是致命的剧毒。 可对她这身体来说，那点毒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真没事？”夜景湛不信。 小翠那疯了一般的样子还映在他的脑海里。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后怕。 若不是他碰巧想去兰萝轩看看，只怕还不知道她有危险。 洛璎庆幸他方才处理伤口的时候并没有手下留情，否则她这会儿肯定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关切来。 她不敢再对夜景湛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见她摇头，夜景湛也就没有再多问，专心为她缝合伤口。 待到伤口处理好，她让林嬷嬷准备热水为洛璎清洗，自己则出去，让人将兰露带了过来。 “王爷，此事与妾身无关啊！”兰露没有想到小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听闻小翠已经被王爷所杀，她吓得不轻。 过来的时候险些摔倒。 还是安焘扶了她一下，才稳住了她的身形。 “落儿之前曾让妾身提防她，哪知道还是被她钻了空子，在兰萝轩里放了会让妾身小产的东西！一定是她怕落儿会揭穿她，才会对落儿下手。”兰露惴惴不安地看着洛璎，生怕她会否认。 “奴婢的确早就看出了小翠居心不良，也曾提醒过兰夫人。想来事情应该正如兰夫人说的那样，她不想让奴婢揭穿她的罪行，所以才会对奴婢下手。” 洛璎斟酌半晌，还是决定不将洛芷蕴抖出来。 小翠已死，所谓死无对证，想要找出她与洛芷蕴之间的关联，绝非易事。 “那你可知道，小翠是在为谁做事？”夜景湛果真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洛璎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罢了，人都死了，线索也断了。还好兰露无恙，这件事便算了吧。”夜景湛看她那样子并不像是不知道，便故意这样说，想引她说出来。 可洛璎却好似猜到了他会这样说一般，并没有任何表示。 一旁的兰露倒是不甘心地说了句：“妾身如今有孕，想要害妾身的无非也就那几个人。” “明日本王会让徐绶再找个妥帖的人去兰萝轩，想来你也被这事吓得不轻，回去歇着吧。”夜景湛却没有接她的话，反而将她打发走了。 兰露自是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安焘给拦住了。 最后只能在安焘的搀扶下离开。 “你也回去歇着。”夜景湛吩咐林嬷嬷盯着她，就转身回了书房。 恰好清风回来了，告诉了一个让他颇为震惊的消息。 自打兰露在主院被人破了身，他就让清风去查究竟是谁所为。 查了这么久，直到她腹中有了孩子，总算是查到了眉目。 那日与兰露春风一度的人，竟是安焘！ “他并没有真的净身，想来当初是用了什么法子蒙混过关了。”清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你是如何知道的？”夜景湛着实好奇，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清风捂了捂眼睛，“属下亲眼所见。” 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可总得眼见为实不是？ 夜景湛看到他这样子，差点笑出声来，“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兰露肚子里的孽种竟是他的，难怪他这段时间对兰露如此殷勤。” 说不定还在暗地里嘲讽他这个王爷喜当爹。 “那几日他在主院里协助兰露照顾紫玉三味兰，就住在主院里头。因着他是太监，属下之前一直没有怀疑过他。可他在知道兰露有身孕之后，竟然不惜偷拿补药炖汤给兰露喝，属下这才查到了他身上。” 清风也没想到安焘竟会是个假太监。 “此事先不要声张，安焘那边多盯着点，以免他不小心说出了真相。”夜景湛之所以对兰露这般宽容，是有原因的。 他要找机会推波助澜，让兰露这枚棋子发挥她该有的用处。 第118章 宫中寿宴 “兰露的身份，想来宣平侯府那边也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就借着这次宫中寿宴的契机，让他们相认好了。” 再过几日，就是皇上寿辰，夜景湛已经准备好在宫宴之上揭晓兰露的身份了。 宫宴当日，夜景湛不但带上了两个侧妃，还将兰露也一并带上了。 “王爷，兰露身为侍妾，带去宫宴只怕是不妥。”虞氏心中不爽，原本想忍着，可一想到兰露出现在宫宴上她会被人笑话，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兰露也是本王的人，本王要带去，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何况，她如今有身孕，封为侧妃也是迟早的事。”夜景湛冷声道。 虞氏听到他的话，脸色当即变得很是难看。 倒是洛芷蕴表现得大度，还让兰露坐在了她身边。 因着太后差人来说要见洛璎，所以她也上了马车。 洛璎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只希望入宫之后不会有什么麻烦。 宫宴很是热闹，贺礼堆成了一座小山，洛璎一眼就瞧见了不少珍宝。 夜晟送的是一座玉雕。 那玉石质地通透，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其余皇子和公主送出的也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夜景湛拿出的却只是一幅画。 皇上看到那幅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洛璎并没有看清那幅画上的内容，但看皇上那样子，就猜测那幅画与他母妃有关。 在寿宴上给皇上添堵，还真是仗着手中有兵权就任性。 寿宴开始之前，皇上当着所有人宣布了珈兰公主要去西凉和亲的消息。 珈兰面上一片悲凉，眼中含泪，却乖乖站在皇上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洛璎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像是被人威胁了。 难道是皇上用追云的性命威胁了她？ 正想着，就听皇上又道：“西凉路途遥远，珈兰又是朕最为疼爱的女儿，所以朕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将她护送到西凉。思来想去，只有晋王能够胜任。” 夜景湛面上并没有半点惊讶，想来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会落在他身上，“父皇如此信任儿臣，儿臣定会不辱使命，将珈兰护送到西凉。” “如此甚好。”倒是皇上面露惊讶，显然并没有料到他会答应得这样爽快。 寿宴正式开始，珈兰公主得以从皇上身边脱身。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遭一片热闹，唯独她格格不入。 洛璎想知道追云的近况，但还没能走过去，就被夜景湛拦住了，“追云不在京城，你不必问了。” “难怪。”她总算明白了珈兰为何会变成这样。 皇上为了让她乖乖嫁去西凉，将追云作为牵制她的筹码。 洛璎身为婢女，寿宴自然不会有她的位置，她只能退到角落里站着，漫不经心地看着戏台子上的戏。 一场戏还没唱完，一个宫女走到她身边，说太后请她过去。 她这才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于是转身跟着宫女离开。 “我先前怎么没有在慈宁宫里见过你？”洛璎在慈宁宫待了几日，自然记得那里的每一个人。 但这宫女看着却很面生。 “奴婢刚刚才到慈宁宫伺候，所以姑娘才不认得奴婢。”宫女一路带着她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旁。 皇上寿宴，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却唯独这荷花池边只点了几盏灯，光线还很微弱，洛璎差点没能看清脚下的路。 “这好像不是去慈宁宫的路。”洛璎在这宫里生活了五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慈宁宫。 要去后宫，不可能经过荷花池。 宫女故意将她引到暗处来，明显是有什么阴谋。 “我走的是近道，再往前面走几步，就到了。”宫女说着，上前拽住了她的手。 洛璎怪自己太没防备，正想拿出衣袖里的银针，前面突然传来了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 在听到两声急促的救命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洛璎想要过去查看情况，宫女却死死拽住了她，还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少人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夜景湛也在其中。 宫女见人多了，佯装被洛璎推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像是怕到了极点。 “发生了何事？”有人问了一句。 宫女指着洛璎说道：“奴婢方才从这里路过，看到她……看到她将一个人推到了水里。在看到奴婢之后，她还想将奴婢也推到水里去。奴婢这才呼救的。” “有人落水？今日可是皇上寿宴，要是出了什么事那还了得！”方才问话的人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立刻让人下去救人。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问道：“你可认得落水的人？” “若是奴婢没有认错，应该是晋王府的人。”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洛璎忽然想起，方才坐在夜景湛身边的只有洛芷蕴跟虞氏。 并不见兰露的身影。 她只听到了落水声，并没有听到扑腾或是求救，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当真看清楚了？”夜景湛往前一步，声音冰冷地问道。 他自然知道洛璎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要对兰露下手，不会用这愚蠢至极的法子。 “奴婢看得很清楚，她说这水里有七彩锦鲤，故意将人引到这里，然后就将人推了下去。”宫女说得言之凿凿。 连理由都编好了，会想得这般周全的，除了洛芷蕴还会是谁？ 洛璎的脑子飞速地转着，想着一会儿兰露当真被捞上来了，她要如何辩驳。 方才她与这宫女离开的时候，纵然有人看到了，只怕也不会站出来为她作证。 只怕无论她怎么辩驳，也免不了要被扣上这杀人的罪名。 一如从前那样。 洛璎心头泛起一丝悲凉。 “听闻晋王新纳了侍妾，这落水的不会就是那个侍妾吧？” “真是没想到，晋王后院的人都斗到皇宫里来了，还是在皇上的寿宴上，这胆子不免也太大了。” “说不定正是晋王平日里过于纵容，才会让她这般无法无天。” 第119章 没捞到人 洛璎没想到，被陷害的人是她，这些人却将矛头对准了夜景湛。 她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洛芷蕴，发现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看样子半点也不在意这些人说的话对夜景湛会有什么影响。 “荷花池就这么大，你们还没找到人？”李公公等得没了耐心。 荷花池不大，下去了五个人，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也该摸到人了。 “回公公的话，这水里并没有人啊！” 其中一个人冒出来回了一句。 洛璎一怔。 荷花池与宫里的其他水池并不相通，怎么会找不到人？ “真是废物！”李公公忍不住骂了一句，“再找，仔细着点儿！趁着消息还没传到皇上耳朵里，赶紧将人救上来！” 可那几个人继续摸索了好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 洛璎耳边忽然传来兰露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 在确定她还活着之后，洛璎指着方才那宫女，笑着说道：“她说奴婢将夫人你推到了水里，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看热闹的人。”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被推下水的人还好好活着，那宫女岂不是在说谎？ 兰露走到那宫女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竟敢咒我？” 宫女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难道该在荷花池里？难怪有人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原来是想杀我！”兰露只觉得脊背生寒。 方才她看戏入了迷，忽然有人到她身边，说怡贵人有事找她。 她原本也是心存怀疑的，但架不住想要抱大腿的心，还是过来了。 才走到荷花池边，那给引她过来的宫女却没了踪影。 她只得四处去寻。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才回到荷花池边，哪知道就碰到了这事儿。 “是……是奴婢看错了！”宫女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会儿是真的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了。 “说得那般有鼻子有眼的，显然是之前就已经编好的说辞，怎么会是看错了？”有人一针见血地说了句。 宫女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似是想找到那个可以救她的人。 但那个人却不在其中。 她眼中当即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你若是能说出是谁指使的你，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那人又道。 宫女咬着牙，不肯说话。 李公公开口道：“奴才会妥善处理此事，还请各位不要声张，以免扰了皇上的兴致。” 今日毕竟是皇上的寿宴，一切都以皇上为重。 这样扫兴的事，自然不能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回到了宫宴上。 洛璎也扶着兰露往回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李公公拦住了，“兰夫人可还记得带你到这里来的宫女长什么样子？” 兰露当时根本就没将注意力放在那宫女身上，并没能记住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洛璎忽然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似是个宫女打扮，伸手指了指，“该不会是她吧？” “就是她！”兰露走过去看了一眼，当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李公公匆匆带着二人去了慎刑司。 回到宫宴上，洛璎将兰露扶到夜景湛身旁坐下之后，正要往角落里去，就被夜景湛叫住了。 让她到御膳房去要一盒桂花糕给兰露。 “奴婢这就去。”洛璎转身去了御膳房，可里头的人根本就不待见她，哪怕桂花糕就摆在桌上，也跟她说没有了。 洛璎知道这宫里的人最是拜高踩低，就算她在这里继续纠缠也无济于事，只会被他们羞辱嘲讽。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夜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御膳房的人一见了他，当即变得恭恭敬敬。 将桂花糕装了满满一食盒。 “拿给她。”夜景湛看向洛璎，眸光温柔。 御膳房的人顿时面色惨白，递过食盒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洛璎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食盒接过来，对夜晟道了一声谢。 “只这一声谢可不够。”夜晟话里有话。 洛璎方才就觉得，定然有人在暗中相助。 没想到这人竟是夜晟！ “奴婢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否则被扔到慎刑司的就是奴婢了。” 洛璎并不想道谢。 毕竟夜晟亏欠她颇多，她拿回这一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上这样的当。”夜晟只能庆幸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洛璎身上，所以才察觉到了问题。 他的人发现兰露先她一步被引去了荷花池，他猜出了幕后黑手的意图，他决定来个将计就计，将人引出来。 哪知道那宫女却咬死了也不肯说她究竟是被谁指使。 “的确是奴婢太不小心，才会上当。王爷之所以会带奴婢入宫，正是因为太后想要见奴婢，所以才没有怀疑她。”洛璎很是懊恼。 分明是个生人，她竟没有防备。 要不是夜晟救下兰露，她和兰露说不定都会交代在这儿。 “你在晋王府过得这般步履维艰，就没有想过离开？”夜晟先前只知道她在晋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没有想到她身上会有那么多伤。 若不是伺候她更衣的宫女告诉他此事，他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奴婢留在王府，有自己的目的。”洛璎收敛了眸中的恨意，“谢过殿下关心。” 夜晟听到这话，心头舒服了许多。 她不是为了夜景湛才留下的。 洛璎拎着食盒回去，发现寿宴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怎么去了这么久？”夜景湛不悦地皱眉。 “奴婢身份低微，御膳房的人并不待见奴婢，这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洛璎自然不会提起夜晟。 夜景湛抬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宣平侯府的杨卓影走了过来。 他给站在暗处的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立刻会意，在杨卓影快要走过兰露身边的时候，绊了她一下。 杨卓影摔在了兰露面前。 即便身怀有孕，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得伸手将人扶起来。 “多……”谢字还没能说出来，杨卓影就变了脸色。 第120章 宣平侯府嫡女 “我就说我这段时间怎么没有看到我娘戴镯子了，原来是被你这贼人给偷走了！” 杨卓影拽住兰露的手腕，想要将镯子拽下来。 “放开我！”兰露挣扎了两下，无奈对方力气太大，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镯子被拿走。 她着急上前，试图将镯子抢回来，却被狠狠推了一把。 洛璎见夜景湛没有半点要上前的意思，只得自己冲出去给兰露当了垫子。 先前在围猎场的时候，她就在想这镯子要是偷来的或是捡来的，被原来的主人发现了必定会很难堪。 哪知道还真的出了这样的状况。 “王爷，妾身这镯子，当真是宣平侯夫人送的，妾身前阵子在围猎场上与她相遇，她觉得妾身有眼缘，就将镯子给了妾身。”兰露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成是贼，又气又急地解释道。 “你可真是会说谎！这镯子是我娘最珍视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会随随便便送人！你这偷东西的贼人，不要以为你是晋王侍妾，就能颠倒黑白。”杨卓影冷笑一声，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 “是不是说谎，问问宣平侯夫人不就行了？”夜景湛倒是很淡定，让人将宣平侯夫人请了过来。 杨卓影在一旁喋喋不休，她却只是看了兰露一眼，就笑着说道：“这镯子的确是我送给她的。” 这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洛璎也被惊住了。 宣平侯夫人怎么会将那般贵重的镯子送给兰露？ “娘，你怎么会把镯子送给她？”杨卓影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我前阵子去观赏围猎，在山庄里见到她，觉得跟她很有眼缘，就将镯子送给她了。”宣平侯夫人的说法与兰露的完全一致。 “娘，平日里我连碰这只镯子你都不肯，怎么能随意将它送给别人？”杨卓影气得不行。 “她不是别人。”宣平侯夫人转头看了宣平侯一眼，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后，才说出了这句话。 杨卓影的脸瞬间变得僵硬，“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别人，正是我找了十多年的女儿！”宣平侯夫人抓着兰露的手，激动地宣布。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宣平侯与其夫人的小女儿失踪多年，几番找寻无果，以至于现在宣平侯府都还笼罩着一层阴影。 洛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夜景湛一眼，发现他面上果然没有半点惊讶。 看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兰露之所以会成为侍妾，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而是他早就猜到了兰露的身份。 “我……我……”兰露听到这消息，更是惊喜得无以复加。 她竟然是是宣平侯府失踪的嫡女！ “娘，这样就将她认下，会不会太过草率？”杨卓影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洛璎知道，她不过是因着与宣平侯府失踪的女儿有几分相似，才得以被收养的赝品罢了！ 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这赝品自然是要让位的！ 她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甘心就这样让位？ “不如趁着这么多人在场，让他们做个见证，来个滴血认亲。”杨卓影提议。 想要保住她在宣平侯府的地位，只有证明兰露是假的才行。 很快，一碗水就被端了过来。 宣平侯先往里头滴了一滴血，而后兰露也滴了一滴血进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碗中的两滴血。 但让人意外的是，它们并没有相融在一起。 “爹，娘，你们看到了吧？这两滴血根本就没有融在一起，说明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杨卓影看到这结果，心头松了口气。 “难道当真是我们弄错了？”宣平侯夫人不敢相信这结果。 她自打第一眼看到兰露就倍感亲切，否则也不会将那只镯子送给她。 从山庄回来之后，她立刻差人去查了兰露的身世。 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他们丢失的女儿。 但想到女儿如今是晋王府的侍妾，而他们与晋王并不对付，所以没有急着将人认回来。 要不是出了今日这样的意外，她还得再考虑考虑。 哪知道，却是一场空。 夜景湛盯着那两滴没有融在一起的血，面色阴冷。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洛璎说了一句：“这水有问题。” 杨卓影听到这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尖着嗓子喊道：“你胡说什么？” “奴婢并没有胡说，这水的确被人动了手脚，放了碱面进去，所以这两滴血才无法相融。”洛璎倒不是想帮兰露认祖归宗。 只是觉得，她若是成了宣平侯府的嫡女，以后这后院会变得更加热闹。 她乐于看戏。 宣平侯夫人看了杨卓影一眼，见她露出了心虚的神色，当即让人重新换了一碗水来，还让洛璎查验了一下。 “这碗水没有问题，侯爷可与兰夫人再次滴血认亲。” 宣平侯与兰露再次滴了血进去，这一次，两滴血很快就融在了一起。 “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宣平侯夫人看到这结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兰露痛哭起来。 兰露也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原来我不是没人要的孤儿，我也是有爹爹有娘亲的。” 这话听得眼皮子浅的人也跟着掉了几滴泪。 杨卓影站在一旁，仿佛外人一般，无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你有身孕，情绪不易太过波动，先别哭了。”宣平侯夫人轻抚着兰露的背，柔声说道。 兰露这从从宣平侯夫人的怀里出来，又对着宣平侯怯怯地喊了一声：“爹。” 宣平侯点了点头，止不住老泪纵横。 夜景湛静静站在一旁，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宣平侯从前就与他不对付，他回到京城之后更是没有少找他的麻烦。 如今成了“一家人”，怎么都该给点面子了吧？ 兰露左手牵着宣平侯，右手牵着宣平侯夫人，与他们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听得二老心疼不已。 说到最后，她抬眼看向夜景湛，“还好，我遇到了王爷。” 第121章 一再敷衍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宣平侯夫妇自然得和夜景湛道谢。 “侯爷不必客气，本王亦是真心喜欢兰露，才会将她留在身边。无关她的身份与来历。”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在心里冷笑一声。 要是兰露不是宣平侯府的嫡女，夜景湛只怕是不会多看她一眼。 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如今兰露已有身孕，只当侍妾未免太过委屈。”宣平侯在夫人的眼神示意下，试探着提了一句。 先前的确是碍于夜景湛没有选择相认，但既然如今已经相认了，自然不想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本王早就已经有将兰露封为侧妃的打算，不过要明媒正娶，还有诸多流程。本王即将护送珈兰去西凉，短时间内准备只怕是来不及。”夜景湛想要拉拢宣平侯，自然不能太过敷衍。 珈兰半个月之后就要前往西凉，这么短的时间的确来不及做充足的准备。 宣平侯听到侧妃二字，眉心微微一皱，显然不是很满意。 还是宣平侯夫人在一旁掐了他一下，他的面容上才出现了些许笑意，“我对兰露亏欠颇多，王爷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就让她到侯府来住吧。” 方才荷花池旁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自然担心兰露的安危。 夜景湛微微一笑，当即答应下来。 洛璎当然知道宣平侯夫妇是出于担心才想将兰露接回侯府。 不过，杨卓影怕是不会甘心自己的宠爱就这样被人抢走。 兰露就算回到了宣平侯府，日子也不会太平。 洛璎转身去拿被她放在角落里的食盒，意外撞见洛芷蕴跟孙姨娘躲在树荫下说话。 她娘被赶出相府这么久了，孙姨娘还没有能坐上主母的位置，这对母女又怎么会不着急？ “这阵子我没有少跟他提起此事，可他却是一再敷衍，一会儿说什么风声还没过去，怕被人诟病，一会儿又说我这出身不够，让我找皇后想想办法。可他自己却跟风荷郡主来往密切，还以为我全然蒙在鼓里！” 孙姨娘似是很窝火，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大了些。 于是她的话一个字不落的进了洛璎的耳朵里。 原来相府这么久没有动静，是因为洛青盯上了风荷郡主！ 说起来，他与风荷郡主还真有一段缘分，只是那时候他的身份配不上风荷郡主，所以才没能在一起。 风荷郡主的相公两年前病逝，她没能生儿育女，一人独居，只怕是禁不住洛青的甜言蜜语。 可洛青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托付，找她也不过是想借着她的身份人脉巩固地位，并不是出于真心。 洛璎不想让风荷郡主落入火坑之中。 她拎着食盒悄然离开，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帮上风荷郡主的忙。 好巧不巧，一抬眼就看到风荷郡主与洛青站在一起。 风荷郡主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矜持，洛青一上前，她就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洛青似乎也知道不能急于求成，没有再靠近。 他那一脸的虚伪，看得洛璎胃里一阵翻涌。 她不想膈应到自己，只能转过身不再看。 兰露与宣平侯夫妇依依不舍地道别，上了王府的马车。 马车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洛芷蕴。 “先前在荷花池边还看到了姐姐两眼，哪知道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是心虚了呢。”兰露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先前她可不敢在洛芷蕴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心气也高了。 毕竟夜景湛许诺了她侧妃的位置，她还有身孕，也有这样说话的资本。 “我只是看到了我娘，与她多说了两句而已。”洛芷蕴咬着唇，眼角微红，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姐姐的病不是已经被落儿治好了吗？怎么看着还是这样弱不禁风？”兰露侧过头来，背对着夜景湛，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虞氏在一旁没能忍住笑。 洛璎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然后就看到洛芷蕴朝着她看了一眼。 她无奈，只得开口：“洛侧妃病了这么多年，身子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也是情理中的事。想要彻底恢复如初，还得再好生将养半年时间。” “半年？这么说来，等我这孩子出生，她才能将身子养好？”兰露抚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这话看似无心，实则每个字都扎在了洛芷蕴心上。 洛璎看到她那生气却又不能发泄的样子，心头暗爽。 马车正要出发，却被人拦下了。 拦住马车的是慈宁宫的嬷嬷，说太后要见洛璎。 洛璎这才想起正事，不再看戏。 她下了马车正要走，就见夜景湛也跟着下来了。 “本王也去看望一下太后，你们先回去吧。”他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就让车夫走了。 洛璎跟在夜景湛身后进了慈宁宫。 太后躺在榻上，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见了她，面上立刻就有了笑意，对着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洛璎走过去为她诊脉，惊讶于她这身体的恢复速度，“太后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奴婢也能放心了。” “多亏了你，否则哀家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可还要什么赏赐？” “奴婢……奴婢知道藏书阁里有不少医书，不知能否借阅？”洛璎想要看藏书阁里的医书许久了，既然有机会，自然要提。 “你倒是不贪心，既是如此，哀家就让人将藏书阁里的医书都送去晋王府，你慢慢看，不用着急还回来。”太后似乎这才注意到夜景湛的存在，“晋王近来可好？” “祖母何时对我这般生疏了？”夜景湛笑着问了一句。 太后一怔，半晌才说道：“你离开京城这许多年，哪里有不生疏的？原本还想着找你多说说话，皇上又让你护送珈兰，这一去，怕是半年都见不到，可苦了你了。” 夜景湛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虚，“比起珈兰，我这算什么苦？西凉那样的苦寒之地，她可是要过一辈子呢。” 第122章 凭什么帮你 “谁让她是大周的公主？这也是她责任所在。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哀家也要休息了。” 洛璎没想到，太后让她来，只说了几句话就将她打发走了。 看来是怕了夜景湛，怕他再问出什么无法回答的问题，暴露了身份。 从慈宁宫出来，夜景湛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她知道他在烦恼什么，“她显然是有备而来，所以想要拆穿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能找她指使她的人，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破绽。 洛璎蓦地想到那天晚上在慈宁宫里出现的神秘人，与她先前在报恩寺里看到那个人颇为相似。 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报恩寺后山的秘密，王爷可让人查了？”洛璎问道。 “查是查了，只可惜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什么也找不到了。”夜景湛倒是马不停蹄地让人去查了。 等他的人去往那里的时候，大火已经焚烧了一切，什么也没剩下。 “怎么会这样？”洛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是我们那天打草惊蛇了？” 或许那天有人在暗中观察，认出了夜景湛，所以才会毁掉那个地方。 从报恩说的只言片语里，她也无法推测出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线索就这样断了？ 回到王府，已是夜深。 宫里送来的医书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门口。 洛璎让徐绶找人帮忙，将医书全数搬去了主院。 希望这里头有法子能让她娘的病情有所好转。 宣平侯府派了好几个嬷嬷婢女来照顾兰露，洛璎到兰萝轩给她诊脉的时候，里头热闹得紧。 “我爹已经给我请了大夫，以后用不上你了。”她才踏进房门，就听到兰露说了一句。 对此，洛璎自是求之不得。 她正想将这消息告诉夜景湛，就听门口的小厮来说，有人找她。 洛璎还以为是宋嬷嬷找来了，连忙过去。 结果却是谢凌霜。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也难怪她着急。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谢凌霜将一样东西塞到了她手上，“你将这个放到王爷书桌上，他看了，自会来找我。你不许偷看！” 洛璎看着手中封了蜡的小纸条，对里面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回到主院，转手就将它拿给了夜景湛，还将兰露的事也说给了他。 夜景湛点了点头，就让她出去了。 他将小纸条拆开，发现上面写着：若想知道洛璎与谢凌霜的秘密，戌时摘星楼见。 “王爷，这显然是陷阱……”清风看到上面写的字，面色一凛。 “是不是陷阱，只有去了才知道。”夜景湛却觉得，既然有人发出了邀约，不如去见上一见。 兴许当真能有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戌时很快就到了，夜景湛如约出现在摘星楼。 不多会儿，他等的人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妾身见过王爷。”她一如之前柔弱，仿佛随时能被这夜风吹倒。 “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你与洛子安不日就要成亲，深夜约见本王，只怕不太妥当。”夜景湛冷声说道。 “王爷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听洛璎跟谢凌霜的秘密？”她往前一步，吐息如兰。 夜景湛面上满是厌恶，“所以，你想说什么？” “京城里的人都以为是洛璎杀了谢凌霜，想来王爷也不例外。”谢婉然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难道不是？” 就连洛璎都没有否认过，还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谢凌霜并没有死。她并不想嫁入东宫，所以就去求了洛璎，让她帮忙制造暴毙的假象，借此逃离京城。” 夜景湛一怔。 谢凌霜竟然没有死？ 如果她还活着，那眼前这个被以外室之女身份接回来的人，是谁？ “想来王爷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眼前的人轻笑一声，面上不再如之前那般柔弱，而是浮现出了几分凌厉之色，颇有将军府嫡女的风姿。 与他记忆中的谢凌霜别无二致。 “既然逃离，为何回来？你可知道你犯下的是欺君之罪？”夜景湛不敢相信，洛璎竟会这般大胆，帮着谢凌霜假死逃离。 “正是因为我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所以只能以外室之女的身份回来，无法恢复从前的身份。可我没有想到，他们让我回来的目的，竟是想要将我嫁给洛子安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受他们所迫，不得不答应，可我并不甘心，所以才来找王爷求助。” 谢凌霜说得咬牙切齿，眼底亦是有滔天恨意。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帮你？”夜景湛好奇，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筹码，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是谁杀了三皇子夜祈。”谢凌霜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一直想要找寻的答案，很有可能就在她的手中。 “你可能拿得出证据来？”但夜景湛并不会这般轻易就答应。 怎么也得见到证据再说。 “当年我假死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后来听说夜晟为了我去了慈云寺祈福，我心生感动，于是就想到慈云寺去看看他。哪知道他根本就不在那里！”谢凌霜说得好像她一腔痴心错付了一般。 夜景湛不由嘲讽一笑，“他心中有没有你，你先前难道不知道？” “我是将军府嫡女，他先前待我的确很好，我离开的时候还很是愧疚，认为是我辜负了他。哪知道那居然全都是假的！” 谢凌霜的感动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四处寻找夜晟的下落？ “半个月之后，我在锦州的一间客栈里找到了他，偷听到他与身边人说话，说的正是谋害夜祈的事。夜祈并非是遇刺身亡，而是被他的奶娘所害！” 夜景湛知道夜祈对奶娘很是依赖，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 他遇刺那日，奶娘也在他身边，听说也伤得不轻，哭得撕心裂肺，差点就跟夜祈一块儿去了。 却原来，是苦肉计么？ 夜晟还真是深谙此道。 “我知道他的奶娘王氏藏身何处，若是王爷愿意帮我的忙，我会告知王爷。” 第123章 识人不清 “夜晟竟然没有杀她？”夜景湛不觉得夜晟会是个斩草不除根的人。 “她不但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甚至还在为夜晟做事。”谢凌霜回答。 夜景湛不敢相信，那奶娘跟在夜祈身边近二十年的时间，竟然会背叛他与夜晟勾结在一起。 看来这人心着实很难揣测。 “我已经有了计划，只需要王爷助力一二，让洛子安另娶她人即可。到时候，我自会告诉王爷王氏在何处。”谢凌霜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帮她这个忙的确不难，算计洛子安这样的蠢货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并不一定要他出手。 可谢凌霜却特意来找他，还说出了当年的事。 这不得不让他心生怀疑。 “那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但夜景湛还是答应了下来，装出了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谢凌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其实，洛璎嫁给太子，亦是另有隐情。此事容我之后再告诉王爷。”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夜景湛回到王府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洛璎的房间一眼。 她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正坐在窗边看着从皇宫里拿来的医书。 夜景湛走过去，推开了她的房门。 洛璎放下医书，站起身来，还没开口，就听他问道：“你早就知道谢婉然就是谢凌霜，对不对？” “奴婢先前的确试探过她几句，但是并不敢肯定。”洛璎没想到，谢凌霜竟会告诉他这个消息！ “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夜景湛那时候故意嘲讽她，她也没有反驳。 “欺君之罪，奴婢不敢说。”洛璎之所以忍受杀了谢凌霜的骂名，是因为她无法解释。 谢凌霜不想嫁给夜晟，她向往快意江湖的生活，所以来求她帮忙。 洛璎佩服她能有这样的魄力，于是决定帮她一把。 “凌霜姐姐离开的时候说过，此生不会再回到京城。哪知道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不但回到了京城，甚至还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之间。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许瞒着本王！” “是。”洛璎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说与不说全在她自己选择。 夜景湛走后，洛璎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吹灭了蜡烛。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了夜晟的别院。 先前来找夜晟帮忙，她心头还会有诸多顾虑，但如今她却是想明白了。 反正夜晟也不是什么好人，利用他一下就又怎么了？ 洛璎坐在夜晟对面，喝了一口茶，说明了来意。 “你这法子，当真可行？” “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风荷郡主执意要往火坑里跳，奴婢也没有办法。奴婢只能帮她到这里。”洛璎觉得，想让风荷郡主看清洛青的真面目，只有将她娘如今这惨烈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才行。 “好，那就按着你说的办。”夜晟立刻就让人着手安排。 风荷郡主喜欢锦鲤，他让人透了消息，说有人养了几尾漂亮的锦鲤，有意出手，她自然要亲自去看看。 待到风荷郡主出了门，夜晟就立刻让人给洛璎传了消息，让她带着吉氏在必经之路上等着。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风荷郡主果然出现在了视线里。 洛璎松开了抓着吉氏的手，吉氏立刻就跑了出去，与风荷郡主撞了个正着。 风荷郡主正要生气，一抬眼却愣住了，显然是认出了眼前的人。 “阿宁？”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称呼，吉氏抬眼看了过来，咧开嘴笑了。 风荷郡主看着她的嘴，吓得浑身发冷，一把将她推开。 “郡主没事吧？这是哪里来的疯子，竟敢冲撞郡主？”丫鬟将风荷郡主扶起来，拂去她身上的灰尘，对着吉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闭嘴！”风荷郡主伸手，想要将吉氏扶起来，可吉氏却往后退了几步，蹭得身上到处都是灰尘。 “夫人，没事吧？”洛璎赶紧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实在抱歉，一个没看住就跑出来了。没有吓到你吧？” “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风荷郡主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认识我家夫人？”洛璎拿着手绢轻轻擦去吉氏脸上的脏污，疑惑地问了一句。 “从前见过几面，那时候她还是丞相夫人。”风荷郡主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夫人她……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相府的人污蔑她偷了东西，将她变成了这副模样。”洛璎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她眼底满是恨意，看得风荷郡主心尖一颤。 而她说的话，更是让风荷郡主骇然。 “你的意思是说，她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吉家出了事，夫人没了人庇护，还不是任人欺负？相府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洛璎呸了一声。 吉氏看着风荷郡主傻笑，嘴里发出吚吚呜呜声音，那半截舌头看得人脊背发寒。 “夫人，走吧，奴婢带你回去。”洛璎拽着她往回走，她却不肯，又哭又闹。 “没有想到，阿宁会过这样的日子。”风荷郡主将钱袋取下来，放到了洛璎手上，“这些银子你拿着，拿去给她买点好吃的。” “夫人被灌了毒药，如今除了米粥，吃不下别的东西，就不用您破费了。”洛璎将钱袋还给了她。 风荷郡主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想来之前洛青没有少在她面前说谎。 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应该不会再将洛青当成如意郎君了吧？ 洛璎带着吉氏回到院子里，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她擦去吉氏脸上的泪，将新药方拿给宋嬷嬷，就转身离开了。 才从小院里出来，就看到了夜晟。 “风荷郡主和你分开之后，就去了相府。看来洛青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夜晟对着她一笑，“你可要去看看？” “那是自然。”有热闹，洛璎怎么会不看？ 她当即跟着夜晟到了相府外头。 没多会儿，就看到风荷郡主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不知是哭吉氏日子过得惨，还是哭自己识人不清。 第124章 让她同去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怕我会和阿宁一样，被你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风荷郡主从里头出来，似是还没消气，对着洛青大声说了一句。 洛青最是好面子，哪里听得了别人这样骂？自然得为自己辩解两句！ “郡主，此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会让她们这样对待阿宁？孙氏分明告诉我，她是不想拖累我才自己离开的。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孙姨娘身上，把人关到了冷院。 而后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寻找起吉氏的下落，说要将她带回去照顾。 但只过了几日，他就消停了。 可他是消停了，洛芷蕴却没有消停。 她娘坐不上相府主母的位置，她就得一辈子当侧妃，如何甘心？ 这日洛璎从外头回来，才进到主院，就听到洛芷蕴的声音：“阿湛，我娘她是被冤枉的。你能不能到相府去为她求求情？她在冷院里日子过得着实凄苦，我实在是不忍心。” 夜景湛的目光绕过洛芷蕴，落在了洛璎身上，旋即用带着冷意的声音说道：“当真是被冤枉的？” 洛芷蕴的身子颤了颤，却还是狡辩道：“是相府的下人，他们被吉氏欺压太久，所以才会这般对待她，我娘根本就不知情。” 她哭得伤心，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洛璎知道，她的眼泪素来会让夜景湛心软。 果然，他点了点头，道：“明日早朝的时候，我与洛相说说。” 洛璎正要转身回房，就听到洛芷蕴说道：“阿湛，我想和你一起去西凉。” “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哪里能跟着我奔波？我身边有落儿就行了。”夜景湛没有答应。 “你要带落儿同去？”洛芷蕴的神情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先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她是我的贴身侍婢，理应跟在我身边。更何况她还会医术，此去路途遥远，若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有她在身边也好应对。”夜景湛说得冠冕堂皇。 “这倒是，落儿会医术又聪明，带在身边必定能帮不少忙。”洛芷蕴语气失落，暗自攥紧了手掌，“那我先回去了。” 洛璎原本想着，夜景湛这一去至少半年，等他回来，一年之期就差不多要到了。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要将她带去！ 待到洛芷蕴出了主院，她方才开口：“奴婢觉得，护送公主之事，皇上必定会有安排，奴婢跟着王爷同去，的确不妥。” “你不愿去？”夜景湛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怒意，“难不成你以为，本王会让你在这里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你若是不愿去也可以，那本王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你与那孽种见面的时间便顺延，你要是答应，就可以留下。” 洛璎自然不会答应，她咬着牙回道：“能与王爷同去，奴婢荣幸之至。” 夜景湛转身回了书房，洛璎则回房继续翻看着医书，想要在离开京城之前，找到更有效的药方。 她连着看了三日的医书，眼圈下头一片青黑，给林嬷嬷心疼得不行，催着她休息。 可洛璎却没有听，硬是将从宫里拿回来的医书都翻了个遍，才睡了一小会儿。 她并没有能如愿找到医治吉氏的方法，只能希望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吉氏在宋嬷嬷等人的调理之下，情况能有所好转。 要离开这么长的时间，难免会担心她们遇上什么问题。 洛璎在京城里能求的只有两个人，夜晟和司尧臣。 司尧臣身边有永嘉县主牵绊，只怕不好帮她。 所以她剩下的，只有那一个选择。 路过相府的时候，看到了孙姨娘。 洛芷蕴正与她站在一起，训斥着几个家奴，说他们自作主张，将吉氏害成了如今这样。 果然还是找了人背这黑锅。 洛璎冷笑一声，并没有多停留。 很快，她就到了夜晟的别院。 奇怪的是，她每次来这里，他都在。 明明只是别院，却比在东宫待的时间还要久。 夜晟一听夜景湛要带她去西凉，脸色就一沉，“他为何要带上你？” “王爷应该是担心路途遥远出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带上奴婢，毕竟奴婢会医术。奴婢这一走就是半年时间，担心宋姨她们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拜托殿下照顾她们。” “吉氏是阿璎的娘亲，我理应好生照顾。所以你尽管放心，若是她们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出手的。”夜晟眸中带着笑意，似乎对她的话并没有半点起疑。 洛璎暗暗松了口气，“她们若是遇上困难，会在门口挂上丝带。其余时候殿下可以不用过问。” “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到。”夜晟也不想给吉氏带去太多麻烦，她需要静养，太多的关注只会打扰她的清净。 只是，洛璎这样帮她，究竟是为了还宋嬷嬷对她的恩情，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正想着，外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殿下，有郡主的消……” 看到屋子里还有别的人在，他立刻噤了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仅仅是这只言片语，也足够在洛璎心中生起波澜。 原来夜晟也一直在找寻琳琅的下落？ 洛璎只恨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无法过问。 “奴婢先回去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不好留在这里打扰。 可她又不想错过与琳琅有关的消息，于是走得极慢，希望自己还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在她离开之前，那个人并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洛璎这异常的举动自然引来了夜晟的关注，他盯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她浑然不觉，快步走出了别院。 从别院出来不久，洛璎就觉得背后有人盯着，那感觉太过强烈，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转角处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 为了验证人是不是冲着她来的，她故意拐进了一条巷子藏了起来。 第125章 找她拿解药 那几个人果然跟了进来，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是在找我吗？”洛璎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毒粉撒了出去。 几个人被毒粉糊了一脸，登时觉得浑身难受，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做了什么？”其中一个人慌里慌张地大声质问道。 洛璎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说道：“你觉得我做了什么？你们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我不过是自保而已。” 红疹一点点爬上几人的脸，他们痒得又抓又挠，龇牙咧嘴。 “若是你们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或许我还能给你们解药。”洛璎晃了晃手中的瓷瓶。 几人面面相觑，似是在权衡利弊。 “让我猜猜。是洛芷蕴？不会，她不会用你们这么蠢的人。这么一想，虞氏也不至于会做这么蠢的事，落下把柄。所以答案应该就在只有一个了。是兰露让你们来的，对吧？”洛璎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出答案。 王府后院那几个人，也只有兰露能蠢成这样。 如今有了身孕，就更蠢了。 “你……你想怎么样？”其中一人问道。 “我不想怎么样。这解药我会拿给她，你们找她拿吧。”洛璎说罢，就转身走了。 那几个人这会儿根本就没有追上来的力气，所以她半点也不怕。 到了南锣巷，洛璎与告诉宋嬷嬷她要远行，得半年之后才回来，让她遇到困难就在院子门口绑上丝带，自会有人相助。 说完，她又与吉氏多坐了会儿，方才离开。 回到王府，洛璎立刻就去了兰萝轩。 兰露见了她，很是诧异，“你……你怎么来了？” “夫人好像不太想见到我。”洛璎冷笑，“不过有几个人应该很急着见夫人。”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兰露装傻。 洛璎走过去，将瓷瓶放在了她手上，“这是那几个人需要的解药，拿着吧。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法子了，或者找几个稍微聪明一点的人也好，别让人一眼就看穿了。你这样，我担心你就算回了宣平侯府，日子也不会好过。那杨卓影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兰露被她当面嘲讽，自然气得不轻，“你可不要忘了，如今我才是这王府后院里位分最大的人。等我生了儿子，就会成为王妃，到时候……” “兰夫人，话可别说太早了。王爷这一去，少说半年。这半年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洛璎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别以为你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就会喜欢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王爷不过就是图个乐子罢了。要是当真有别的选择，绝对不会选你！” 兰露说罢，就想要甩巴掌。 洛璎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轻易拽住了她的手腕，顺便扶着她坐下。 “奴婢可是好不容易才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子，可千万别折腾掉了才是。奴婢离开了王府，夫人可得万事小心。哪怕是回了宣平侯府，也不能懈怠。千万要等到王爷回来。”她的话，字字句句皆是好心。 兰露冷哼一声，正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了安焘的声音：“兰夫人，奴才送补汤来了！” 洛璎还以为之前警告了他，会让他有所收敛。 看来，她的警告对安焘来说，根本没有震慑力。 从兰萝轩出来，洛璎特意去找了徐绶，“公公，王爷可有安排安焘照顾兰夫人？” “安焘虽说是太监，但照顾兰夫人还是不太妥当，王爷怎么可能会安排他去？你为何这样问？”徐绶疑惑道。 洛璎就知道是安焘擅作主张，“我方才去兰萝轩，看到安焘端着一碗补汤进去，那补汤里用了不少名贵药材，我问他，他说是王爷让他弄的，我看他对兰露颇为殷勤，总觉得不太对劲。” 徐绶听了她的话，面上的疑惑更深了，“他哪里能动府上的名贵药材？库房的钥匙在我这里，他可没来找过我。你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担忧的。 他当即就去了库房。 洛璎也跟了上去。 一番盘查下来，发现鱼翅燕窝少了许多，尤其是皇上送来的白燕，竟是一盏也不剩了！ 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也消失了大半，全都不在记录之中。 “这安焘，不免太过大胆！即便是要给兰夫人用，也该告知一声才是，哪里能这样随意拿走？”徐绶气得不轻，当即就到了主院，将此事说给了夜景湛。 洛璎原以为夜景湛会发火，但他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的确是我吩咐的，那些东西也是我让他拿用的。他可能忘记了，才没有告诉你。以后库房里的东西随他取用，你不必过问。” 徐绶瞪大了眼睛，旋即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闪过了惊愕的神色。 “你可是有什么话说？”夜景湛看了一眼洛璎。 洛璎不知道他怎么就问到了她身上。 她摇了摇头，“既是王爷吩咐的，奴婢也就放心了。” 尽管心中还是觉得有蹊跷，但夜景湛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提前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再过几日就要出发了。”夜景湛提醒了她一句，就转身回了书房。 徐绶跟了上去。 夜景湛转头瞪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奴才是想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安焘？”徐绶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夜景湛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 徐绶被他这样看着，额头上都冒出了虚汗，“安焘没有净身的事，奴才并非有意瞒着王爷，只是当初……” “你果然知道。”夜景湛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就说，安焘是你带进王府的，你怎么可能会不清楚他的情况？你打算领什么惩罚？” 徐绶额头上的汗珠冒得更多了，“奴才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王爷想要宣平王府的支持，有兰夫人就足够了，那个孩子……” 他也知道孩子无辜，但让那个孩子以王府世子或是郡主的身份出生，着实不配。 第126章 同心生死蛊 “本王自有打算，不必你多言。你只需按着本王吩咐的去做就是了。”夜景湛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处理兰露肚子里的孩子。 反正兰露也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有了孩子，这颗棋子操纵起来更加简单。 “奴才明白了。”徐绶在心头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这件事没有打乱王爷的计划，否则安焘那条小命可就真的不保了。 “出去吧。”夜景湛将人打发走，抬眼看向了洛璎的方向。 她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医书，并没有要继续过问这事的样子。 但疑问，必然已经在她心头种下。 三日后，皇宫。 珈兰公主远赴西凉和亲，皇上自是要亲自相送。 皇宫里鼓声震天，热闹非凡。 洛璎却只觉得聒噪，默默躲在了一旁。 好不容易等到仪式结束，洛璎正要松一口气，可珈兰在踏上马车的那一瞬却重重地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这场面自然将现场的人吓得不轻。 洛璎也吃了一惊。 珈兰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指着皇上，恶狠狠地道：“你把追云怎么样了？” 皇上瞪着一双眼睛，没有回答。 “你要杀了他，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珈兰大笑几声，近乎近乎癫狂。 旋即又一次吐出血来，倒在了地上。 “快宣太医！”皇上大喊一声。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夜景湛揉了揉眉心，对着洛璎道：“还不快过去看看！” 他可不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出岔子。 洛璎走过去，半跪在地上为珈兰诊脉。 在摸清她的脉象之后，洛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何要这样做？” 珈兰尽管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嘴角却还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为何不能？我要是不这样做，又怎么知道他们在我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就要杀了追云？” “珈兰情况如何？”夜景湛见她眉头紧锁，顿觉事态不妙。 洛璎神情严肃，“是同心生死蛊。如果追云死了，她也活不了！” 服下同心生死蛊的两个人，会彼此影响，不管是身体上的痛还是精神上的痛，都会感同身受。 最关键的是，他们会同生共死。 “你可能解开此蛊？”夜景湛并未听说过这蛊，但从这名字来看，若是不能将蛊解开，珈兰只怕难逃一死。 洛璎眸光一闪，回道：“奴婢并不擅长蛊毒，与其让奴婢解开此蛊，不如先让奴婢看看追云的情况。只要将他救过来，公主也会安然无恙。” 皇上没有办法，只能让她为追云医治。 洛璎被带到了慎刑司。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与刑部大牢比起来，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带路的太监一路将她引到最里面，她才得以见到追云。 此时他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出去吧，我不叫你，你就不要进来。”洛璎将太监打发出去，打开皇上让太医院的人拿来的药箱，又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开始为追云医治。 他被灌了剧毒，情况不容乐观。 中途一度昏死过去，洛璎在他身上扎满了银针，才让他睁开了眼睛。 牢房里的蜡烛已经换了两次，洛璎才堪堪将他的命保住，长舒了一口气。 “命是保住了，但这毒药太过伤身，想要彻底恢复，只怕是很困难。若不是因为他是习武之人，有点底子在，早就没命了。”洛璎浑身酸痛，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 夜景湛上前扶了她一下，最后干脆将她抱起来，带出了慎刑司。 追云救了过来，珈兰的情况也因此好了许多。 皇上没有让他继续在慎刑司里待着，而是将人送回到珈兰的寝宫。 洛璎也被夜景湛带去了那里。 “你怎么这么傻？”追云清醒之后，看到面前的珈兰，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责备，只有心疼。 珈兰轻轻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不傻。一点都不傻。这世上若是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洛璎看着房间里相拥的二人，眼角不由滑落一滴泪。 这样的爱，很难不让人动容。 洛璎擦去眼角的泪，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就被夜景湛拦住了去路。 “你当真不会解蛊？”夜景湛自然注意到了洛璎那个时候的表情变换。 “奴婢只说不擅长，并未说不会，也不算是欺君。”洛璎当然会解蛊。 可要是那时候她当真将珈兰身上的同心生死蛊解开，追云必死无疑。 “反正这蛊迟早都会解开，长痛不如短痛。”夜景湛漠然道。 洛璎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了珈兰之前对他的控诉。 他的心的确是够冷的，这样炽热的爱竟也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你这是什么眼神？”夜景湛显然被她的眼神激怒了。 洛璎垂下头，不再看他，“奴婢不擅长蛊毒，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公主也会有危险，还请王爷另请高明。” “你不要忘了……” 洛璎听到这个开头，就知道夜景湛又要用琳琅来威胁她。 到如今除了那平安符之外，她还不曾在夜景湛这里看到过任何与琳琅有关的东西。 她心中怎么会没有疑问？ 所以在夜景湛将话说完之前，她就先一步接了过来，“奴婢知道，琳琅在王爷手上。若是王爷能让奴婢见她一面，奴婢便会立刻为公主解蛊。” 不就是威胁吗？她也会！ “你倒是会想，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夜景湛心里一凛，面上却还是一片冰冷。 “若是王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休息了。”洛璎在慎刑司里为追云医治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已经筋疲力竭。 懒得再与他争论下去。 “既然你不会解蛊，那就算了。反正皇上会找到解蛊之人的。”夜景湛说罢，转身走了。 洛璎没想到他竟会这般轻易放弃。 琳琅……当真在他手上吗？ 洛璎心中一团乱麻，干脆走远了一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 结果不自觉地走到了东宫外。 第127章 他要帮忙？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仿佛就看到了琳琅从里面飞奔出来冲入她怀里的样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 一张漂亮的锦帕被递到了她面前，夜晟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细腻而温柔。 可惜这样的声音在她的心里已经无法荡起涟漪。 “奴婢是在为珈兰公主伤心。她与追云如此相爱，甚至不惜用了同心生死蛊，却还是避免不了天各一方的结局。若只是天各一方倒还好，但看皇上这般震怒，一旦解了蛊，追云只怕……”洛璎声音哽咽。 “你想帮他们？”夜晟见她没有将锦帕接过去，便想自己用锦帕为她擦去眼泪。 洛璎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奴婢自知没有这样的本事，也只能叹息罢了。” “只靠你一个人自然不行，但若是我与你联手呢？”夜晟见她不愿，也没有强求，将锦帕收了回去，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洛璎心头暗暗一惊。 夜晟要帮忙？ 是被珈兰与追云的真情感动，还是……另有目的？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帮忙？”思索半晌，洛璎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我在京城助追云脱困，你在路上助珈兰脱身。如此一来，他们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吗？”夜晟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话说着倒是简单。可追云那里有皇上盯着，珈兰更是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万一露了什么马脚，倒霉的可就是殿下与奴婢了。”洛璎在心里冷笑。 她哪里会不知道夜晟的目的？ 若是珈兰当真逃了，西凉怪罪下来，后果可就得夜景湛一人承担。 “这倒也是。”夜晟似是一早就料到了洛璎并不会答应，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看了许久。 看得洛璎心头发憷，“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只是想多看看你。”夜晟这话说得直白，毫不避讳。 “既然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洛璎被他盯得浑身难受，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夜晟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眸光深邃。 洛璎找了个角落休息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宫殿里。 珈兰依旧守在追云身边，珍惜着二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洛璎没有进去打扰。 小厨房里在煎药，药香从里面源源不断地传出来，她闻着闻着，忽然察觉到不对，立刻走了过去。 “这药是谁给你的？” 煎药的宫女被她问得一怔，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太医院送来的。” “让开，我看看。”洛璎让她去到一边，掀开药罐子正要看个究竟，宫女忽然砸碎了瓷碗，抓着锋利的碎片向着她刺了过来。 尽管已经有所防备，但还是不免被划伤了手臂。 宫女想要趁机下死手，被洛璎狠狠踢了一脚，摔在了地上。 她还不肯死心，爬起来想要再次动手，洛璎一手拽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银针刺入她的颈后，才让她消停下来。 “来人！”她喊了一声。 但外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洛璎这才想起，这里的宫人已经撤走了，只剩下两个陪嫁的宫女。 煎药的便是其中一个，至于另一个，她早上见到之后就再没见过。 “发生了何事？”清风匆匆出现在门口，看到这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这药有问题，我质问她的时候，她突然动了手。”洛璎一面处理手上的伤口，一面解释道。 “看来，是真的有人想要阻止珈兰公主去和亲。”清风知道事情严重，立刻告知夜景湛。 “可还活着？”夜景湛前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宫女，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洛璎倒也没有期望过他能关心自己的伤势，回道：“王爷放心，奴婢只是在她颈后扎了一针，银针取下来她就能动了。不过那之前，得先看看她嘴里是否藏着毒药。” 夜景湛让清风上前查看，果然在她的嘴里找到了毒药。 “与之前在围猎场上的刺客一样。”清风将毒药从她的嘴里拿了出来，又取下了她手中的碎瓷片，而后将人绑了起来，方才取下她颈后的银针。 “我只是不想去西凉受苦，我有什么错？宫里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我？”宫女一恢复力气，就哭着说道。 “即便不想去西凉，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被发现了不照样只有死路一条？”洛璎不太明白她孤注一掷的原因。 “能让公主给我垫背，也不算亏。”宫女蓦地笑了起来。 “清风，快捏住她的下巴！”洛璎察觉到她正在咬自己的舌头，立刻喊了一声。 但为时已晚。 即便已经取出了她嘴里的毒药，依旧没有能阻止她自尽。 “属下无能，还请王爷恕罪。”清风也没有料到她的动作如此之快，当即跪在了地上。 “罢了，不是你的错，起来吧。”夜景湛抬眼看了看珈兰的房间。 这样大的动静，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出来。 洛璎也觉得奇怪，伸手为奄奄一息的宫女诊了诊脉，忽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此时夜景湛已经走到了珈兰的房间，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给了她。 “那追云留在这里，岂不是不安全？就算父皇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也不能保证没有人暗中下毒手。”珈兰拽住夜景湛的衣袖，“我们得将此事告知父皇。” 二人从里面走出来，路过洛璎身边的时候，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如何？” “身患重疾，命不久矣。”洛璎瞬间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垂眸回了一句。 方才那宫女并非是真的要谋害珈兰，她身患重疾，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为了成全自己的主子，才会演这样一出戏。 “果然如此。”夜景湛冷笑一声，甩开了珈兰的手，“我倒是没想到，你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珈兰咬着嘴唇，眼泪瞬间掉了下来，“皇兄，你能不能别告诉父皇？我已经答应去和亲，绝不会食言的。可要是追云留在这里，一旦他身上的蛊解开，父皇肯定不会放过他。” 第128章 不速之客 “你……罢了，我不会将实情告诉他，但他会不会答应让追云和你一起走，我就不能保证了。”夜景湛最终还是心软了。 珈兰破涕为笑，“就知道皇兄对我最好了！” 洛璎迎上她的眼神，当即说道：“公主放心，奴婢也不会说出去的。” 珈兰这才放心跟夜景湛一道离开。 为了大局着想，皇上最终答应让追云跟着一起去。 翌日一早，和亲的队伍就出发了。 十辆马车，满载着公主的陪嫁之物，还有数十人骑着马护送。 京城里的人并不知道昨晚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依旧夹道欢送远去西凉的公主。 洛璎在送行的人里看到了谢凌霜。 她就站在路边，对着夜景湛眨了眨眼。 夜景湛也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看来，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洛璎正在心里盘算着那交易会是什么，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喧闹。 浩浩荡荡的人马被迫停了下来。 洛璎探出脑袋，看到了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摔在路中央，还试图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可遮住了上头，就遮不住下头。 他两只手来回移动，看起来颇为窘迫。 而他身旁是个不停哭泣的女子，尽管身上穿了衣裳，但露出来的皮肤却满是痕迹，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给欺负狠了。 街边站着一个泼辣的大娘，嘴里正不停骂着各种难听的话，看样子应该是女子的母亲。 洛璎倒是没有想到，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的闹剧看。 “王爷不处理？”她见夜景湛并没有让人前去处理的意思，心中疑惑。 她再次看过去，发现那个男子很是眼熟。 洛子安！ 所以，夜景湛这是在帮谢凌霜摆脱婚约？ 等到有人将洛子安认出来，夜景湛才让人前去处理，将人带到路边，让出了前行的路。 一张手帕被人塞到了马车里。 手帕上绣着两个娟秀的字：多谢。 不愧是谢凌霜，连感谢的方式都这般特别。 洛璎并未多看那张手帕一眼，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出了城门，送亲的队伍就分成了两路。 一路依旧声势浩大，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护送公主去西凉的。 另一路则低调许多，只有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和几个不起眼的人。 夜景湛知道这一路过去会有不少凶险，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他们行进得十分顺利，白日赶路，晚上就在驿站休息，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彬州。 彬州匪盗猖獗，民不聊生，他们得在这里停留三四天的时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哪知道第一日晚上，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洛芷蕴出现在了驿站里。 洛璎看到她，并不觉得意外。 倒是夜景湛气得不轻，“你怎么来了？” “阿湛，对不起，我……我实在是不想和你分开那么长的时间，所以就私自做主跟上来了。我原本不想打扰你的。可是我在遇上遇到了匪贼，身上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只能来找你。” 洛芷蕴特意挑在彬州现身，就是在赌夜景湛不会让她回去。 果然，即便生气，他也没有将人赶走，而是安排在了自己房中。 洛璎一脸平静，她的心早就已经不会再为他们起什么波澜了。 她转身走到珈兰房中，为追云施针。 追云中毒极深，需要每日施针，才能压制住体内的毒性。 想要在这路途上将毒解开，并非是容易的事。 施针结束，洛璎将银针收好，还没来得及与珈兰说追云的状况，就先听到她问了一句：“你不难过？” 洛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珈兰居然知道她对夜景湛的心思，应该是在围猎场的时候看出来的吧。 “为何要难过？”所以她笑着反问了一句。 珈兰看着她这平静的样子，似是松了口气般说道：“我还以为你喜欢六哥呢，原来是我误会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六哥那样的人才不值得喜欢。”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 门没有关，即便门口的人特意往旁边躲了躲，但珈兰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洛璎背对着门，像是没有听到后面那动静一样，笑道：“这话倒是不假。” 夜景湛的确不值得喜欢。 好在，她已经不喜欢了。 洛璎从里头出来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和陪嫁宫女萍儿的房间在最里头，要回去必须得路过夜景湛的房间。 洛璎原本想要加快脚步过去，无奈才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蕴儿的脚踝受了伤，你快给她看看。” 她无奈，只得进去。 洛芷蕴的脚踝肿了一大片，但也只是看起来严重，实则并没有伤到骨头。 洛璎用药酒为她揉了揉，并没有用力，她却嘶了一声。 即便没有喊疼，可这样子明明就是觉得疼。 “轻点。”夜景湛冷声提醒。 洛璎只得再放缓动作轻揉了几下，就将她的脚包扎起来。 “王爷不必担心，娘娘并未伤到骨头，养上几日就能好了。” 洛芷蕴一双眼红通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洛璎欺负了。 “这几日你就在蕴儿身边照顾，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本王拿你是问。”夜景湛说罢，就将她打发走了。 按着洛芷蕴自己的说法，她是一个人跟过来的，并没有其他人同行。 她的马匹也受了重伤，不能再用。 但洛璎心中却很清楚，她一个人是绝对没有胆量到这里来的。 她身后必定有人在暗中保护。 只是她要在夜景湛面前卖惨，所以不能让对方现身。 这一点第二日洛璎看到那辆被破坏的马车时得到了印证。 尤其是洛芷蕴说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时候，她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可惜，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和萍儿一道将人扶上马车。 黄昏时分，马车行驶到了一处偏僻的路段。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绳索，将洛璎乘坐的马车绊了一下。 车厢剧烈地晃动起来，萍儿吓得不轻，想要抓住洛璎。 可洛璎的手被洛芷蕴死死抓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萍儿被甩出车厢。 而后，马车就径直滚下了山坡。 第129章 二选一 洛芷蕴将她当成了肉垫，几乎没有受伤。 她则是头晕目眩，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洛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滚下山坡的时候她为洛芷蕴挡下了不少伤，这会儿她浑身没有不疼的，尤其是被绳子绑起来的双手，更是勒得很紧，让她动弹不得。 她被绑在了一根并没有被固定的木桩上，身后有烈烈的风声，让她怀疑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在悬崖边上。 “落儿，你……你没事吧？”身边传来了洛芷蕴害怕的声音。 “奴婢没事，娘娘可有受伤？”洛璎当然知道她是在做戏，但在不知道面前都有什么人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揭穿。 “我们好像被匪贼抓了，怎么办？阿湛能不能找到我们？”洛芷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柔弱到了极点。 洛璎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娘娘不要太过担心，王爷他一定会找来的。” 若只是她出了事，夜景湛是怕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但有洛芷蕴在，他必定是心急火燎，一刻不停地搜寻。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匪贼冷笑了一声。 洛璎感觉到有一样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她的下巴上。 利刃几乎要划伤她的皮肉。 “奴婢胆子并不大，但是既然你们抓了人却没有立刻杀掉而是绑起来，想来留着我们还是有用的。”洛璎并不知道洛芷蕴到底想玩儿什么把戏。 但她还没有见到琳琅，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手腕已经被麻绳磨出了血，疼得她眉头紧锁。 她的双手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挪动，想要从衣袖里拿出一根银针。 即便用银针挑开绳索费时又费力，但至少能换来一条生路。 “有没有用，得一会儿人到了才能知道。”匪贼在她耳边轻蔑一笑，就转身走了。 洛璎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夜景湛的声音：“把人放了，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风声几乎将他的声音割裂，但洛璎还是听出了他的急切。 “这里是彬州，可不是京城，你跟谁摆王爷的架子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要是我急了，连你一起杀。”匪贼竟是半点也不怕，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嘲讽。 见对面没有回应，他又继续道：“想让我放人，就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我就将她们推下去。这万丈深渊一旦掉下去，可就尸骨无存了。” 说罢，他就伸脚踹了踹洛璎的架子。 架子摇摇晃晃，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晕了。 夜景湛那边依旧一言不发。 匪贼嗤笑一声，说道：“看来，你并不在意她？对，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这边的应该才是你的心上人吧？” “别动她！这块玉佩价值千金，你拿去，把人放了！” 终于，洛璎听到了夜景湛焦急的声音。 他身上的玉佩，是娴贵妃留给他的遗物，他居然要为了救洛芷蕴，将玉佩交出来？ 洛璎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我劝你不要耍花样。你是一个人，我可不是。我告诉你，周围可处处都是我的人，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轻举妄动。这玉佩成色不错，我就先收下了。你选一个人带走吧。” 洛璎终于明白了洛芷蕴的用意，不但要杀了她，还要杀人诛心。 “一块玉佩，只能换一个人。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再拿一千两银子来，就可以带走另外一个人，否则，你就别想再见到她了。”匪贼的声音里满是戏谑。 “阿湛，你先带落儿回去吧，她的伤比我严重，不能一直被绑在这里。你等下再回来救我就行了。” 洛芷蕴的说辞与洛璎预计的差不多。 她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反正她已经知道夜景湛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何必要自寻羞辱？ “蕴儿，我先带你回去。” 果然，他没有半点犹豫地选择了洛芷蕴。 “那落儿要怎么办？她伤得这样重。” “我先前就和你说过，她命硬，不会有事的。”夜景湛对她说话的时候，声线里总是带着一丝温柔。 即便说的是这般冷硬的话。 洛璎被蒙着眼睛，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在等她开口。 “记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一炷香之后你还没回来，她可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了。” 风太大，洛璎听不清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但却能感觉到身后的木架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匪贼又一次走到了她面前，“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肯定不会回来了吧。想救的人都救走了，哪里还会在意你的死活？” 他自言自语，一只手在洛璎的腰间摩挲。 “你……是洛芷蕴雇来的，对不对？”洛璎忍着恶心问道。 还差一点，她就能将绳子解开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想办法拖延时间，绝对不能被他推下去。 “居然被你给猜到了。那我就更加不能留你这条命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化作厉鬼，可不要怪我。”匪贼轻笑一声，伸手推了一下木架。 木架晃得厉害，洛璎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风里。 但她却是连一声惊呼也没有。 “奇怪，你居然真的一点也不怕。我许久没有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了。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肯定要和你再玩儿一会儿。”匪贼说完，伸手扯下了蒙住洛璎双眼的黑布。 洛璎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方才将眼睛睁开，一点点适应光线。 她眸中被刺激出了点点泪光，看得人不由心生怜惜。 “你……”匪贼似是被她这双眸子惊艳到了，盯着她看了半晌，“真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长在你这张脸上。” 洛璎在朦胧的视线中看清了眼前的人，满脸的刀疤，长得凶神恶煞，不知道手中沾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他抬手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这样看，倒是个美人。” 洛璎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130章 美人计 她勾了勾嘴角，笑道：“其实我很漂亮的，这并不是我原本的脸。”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匪贼嗤笑一声，就要将她推下去。 哪知道被她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匪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能挣脱束缚。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一起坠下去，匪贼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连带着将洛璎也从悬崖边拽了回去。 “难怪她要用这样的方式杀你，看来果然还是不能小看了你。”匪贼捏住洛璎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原本想再次将洛璎推下去，但在看到那双剪水双瞳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让我看看你原本的脸，说不定我会想要放了你。” “倒也不是不能看，但……我只想给你一个人看。”洛璎眨眨眼。 现在不好对他下手，万一周围真的有他的同伙，就算解决了他，也还是会有危险，她得将人引到角落里去，还得保证没人跟着，才好动手。 “好，那就只给我一个人看。”匪贼笑了笑，对着一旁的山坡挥了挥手，“我有急事要办，你们先回去。一会儿要是那个人回来了，就吹哨告知我一声。” 山坡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看来藏了不少人。 等到山坡上的人都离开，匪贼拽着洛璎到了一处山洞外，“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吧？” 洛璎从衣袖里掏出银针来，就要刺向他的后颈。 可她的目的被他轻易识破，差点换来了一巴掌。 但他的手在快要碰到她的脸时收了回去，他咂了咂嘴，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这脸要是打肿了，可就不好看了。如果你敢耍我，你的下场可会比摔下悬崖粉身碎骨还要惨。” 匪贼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揉了几下，怒道：“你脸上根本就没有人皮面具！” “我易容从来不用人皮面具，而是用我手中的银针。你想看我原来的样子，得让我拿着银针在脸上扎几下才行。” 因着担心她会重复之前的动作，匪贼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 洛璎只得在手腕被他抓着的情况下，在自己脸上扎了几针。 很快，她的容貌就恢复了。 “你真的没有骗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那个什么狗屁王爷，还真是鱼目珍珠不分，放着你不要，却要去喜欢那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匪贼的手指在她的脸上寸寸抚过，让洛璎胃里一阵翻涌。 “洛芷蕴对他有恩，又在他在低谷时陪在他身边五年，他怎么会不喜欢？”洛璎说的委屈，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什么有恩，什么陪伴。只怕是与今日一样，全部都是算计吧？”匪贼冷哼一声，“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要算计，这样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就算你回到他身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不如跟了我，当我的压寨夫人，绝对不会比在王府里的日子差。” 他伸手抹去洛璎眼角的泪，还放在嘴里尝了尝，“听说人伤心的时候，眼泪就会是苦的。你这眼泪可真是苦。” “你真的会对我好吗？”洛璎抿着唇，垂下眸子，楚楚可怜地问道。 “当然了！谁见到你这的美人能不对你好？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等下我就带你回去，告诉所有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还说得这般深情。 “只要你对我好，我就跟你走。我再也不想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洛璎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样多了，径直靠在了他怀里。 美人投怀送抱，自是令人开心的事。 匪贼大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就要往山上走。 洛璎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趁他不备，将手中的银针快准狠地扎到了他的身上。 “你……”匪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他踉跄着倒在地上，洛璎也从他怀里摔了出来。 好在她早有准备，所以并没有摔得太狠。 她在匪贼身上摸寻了一番，找到了一块玉佩，但并非是娴贵妃给夜景湛的那一块。 而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 看来匪贼是上了夜景湛的当，以为他是王爷，所以拿出来的东西就会值钱。 殊不知，这玉佩顶多值个十两银子。 她将玉佩拿在手上，想要寻一条路上去。 可这边并没有上去的路。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另一边，夜景湛将洛芷蕴安顿好，就要带清风去往悬崖边。 “阿湛，你哪里来那么多银子？”洛芷蕴一瘸一拐地追出来，忧心忡忡地问道。 “蕴儿，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夜景湛正要往外走，她忽然将几支簪子递了过来。 “你拿着吧，希望那个匪贼能遵守承诺放人。” 夜景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簪子接了过来，心想着用来转移匪贼的注意力也好。 可等他回到悬崖边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绑着洛璎的木架已经不在悬崖边。 夜景湛面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走到悬崖边的时候放缓了脚步。 悬崖之下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哨响。 “属下去看看。”清风转过身，向着一旁的山坡上走去。 夜景湛则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任由凛冽的山风吹拂。 他不觉得洛璎会这样轻易地死。 夜景湛想要寻找她还活着的证据，但悬崖边什么也没有。 她明明死有余辜，为何他会难过？ 洛璎回到悬崖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人影站在悬崖边，烈烈的风吹得他衣袂翻飞，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万丈深渊，显得有几分落寞。 是以为她掉下去了吗？ 洛璎不敢自作多情，只远远喊了一声：“王爷！” 夜景湛听到这声音，心尖一颤，但那张脸依旧如冰霜一般冷，“本王就知道你命硬，不会就这样死了的。” “劳烦王爷挂心，奴婢没有大碍。”洛璎走过去，将玉佩拿给他。 夜景湛看到玉佩的时候还有几分诧异，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淡漠地问道：“你杀了他？” 第131章 识破她的身份 “他那般作恶多端的人，奴婢难道还要留他一命？”洛璎语气冷然，还有怒意未消。 “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吧，免得蕴儿担心。”夜景湛转身往回走，没有多看她一眼。 洛璎跟在他身后，路过清风身边时，发现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她，她正想要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就听他说道：“难怪王爷会那样待你，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 尽管清风先前就已经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她的身份，但当这答案真正揭晓的时候，他还是被惊到了。 王爷为何厌恶她至极却又执意要将她留在身边，为何要利用兰露刺激她，为何要寻找夜琳琅的下落，这所有怪异的举动，一下就都有了答案。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药奴，也不是什么大夫，而是他家主子爱得最深却又恨得最深的那个人！ 洛璎此时才惊觉她忘记重新给自己易容了，赶紧拿出银针来，恢复了先前那普通的容貌。 还不忘提醒清风一句：“你千万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主子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我怎么敢随便说出去。只是……你怎么就没死呢？” 最后那几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洛璎心上。 尽管清风先前待她的态度也不算太好，但并没有厌恶到这样的地步。 可如今的他眼底却满是恨意，似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绕过她快步走开了。 洛璎跟在夜景湛身后踏入了驿站。 “落儿！”珈兰哭肿了一双眼睛，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非得冲上来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真实存在，才安下心来。 “回来了就好，你不知道我有多为你担心。”洛芷蕴的眼睛也是肿的，但眼底透出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恨意。 “幸好奴婢身上有银针，用银针挑开了麻绳，这才得以脱身。”洛璎看着她，嘴角笑得轻柔，一双眸子却犀利如刀。 洛芷蕴咬了咬牙，却不能发作，只能继续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落儿，你身上还有伤，先回房包扎吧。我让厨房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完，她就转身去了厨房。 洛璎并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而是径直回了房间。 看到萍儿平安无恙，她不由松了口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也没想到我被甩出马车竟是因祸得福！知道你被匪贼抓走的时候，可把我吓得不轻。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我来帮忙包扎吧。” 萍儿走到她身边，拿起了药膏，为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珈兰也走了进来，看着她这一身的伤，格外心疼，“你怎么伤得这样重？我看洛芷蕴身上倒是半点伤也没有。” “奴婢与娘娘毕竟身份不同，匪贼自然也是能看出这一点来的。当然不会苛待她。”洛璎看着自己被勒出血痕的手。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我们在彬州也待了几日了，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她一来匪贼就来了，会不会太巧了？”珈兰满脸疑惑。 “公主想多了，我们先前没有遇到匪贼，只能说是运气好，与娘娘并没有什么关系。”洛璎知道，她越是这样说，珈兰心中的疑虑就会越多。 “到底是不是她，后面总会知道的。”珈兰轻哼一声，“你也别将她看得太好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洛璎正想问原因，洛芷蕴就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落儿，你一定吓坏了吧？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她将汤放到了桌上，“你是如何从哪匪贼手里逃出来的？” “还能有什么方法？自然是杀了他。”洛璎端起汤来，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 洛芷蕴听到她这么说，明显松了口气，“他那样的恶人，死有余辜。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珈兰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为何你手上的勒痕这样浅，落儿手上的勒痕却这样深？难道当真如落儿所说，匪贼看出了你身份不一般，所以才会区别对待？” 洛芷蕴面色一变，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洛璎原本不知道珈兰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抬眼看到门外的身影便明白过来。 但夜景湛并没有过问。 喝完汤，洛璎就睡下了，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 这马车是驿站的，很是破旧，只容得下她与萍儿两个人。 萍儿满心忐忑，生怕还会出什么意外。 好在，洛芷蕴没有继续生事，彬州这一关顺利过去了。 青州虽与彬州相邻，但人文风貌却是完全不同。 街道上热闹得紧，小商小贩沿街叫卖，热腾腾的香气都飘到马车里来了。 因着驿站在相对偏僻的地方，那里必然吃不了什么好东西，珈兰便提议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再走。 几人找了一间客栈坐下来，饭菜才端上来，就有衣衫褴褛的人进来要饭。 客栈的小二正要将人撵出去，那两个人却快步走到了洛璎面前，大声骂道：“你这不孝女，竟然还敢回来！” 洛璎转头看了洛芷蕴一眼，果然看到了她眼底藏着的那抹笑意。 看来这一出戏，又与她有关。 她还真是不嫌累。 “你害死了你爹，又害得我们母子流落街头，怎么敢回来的？”妇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你这个害人精，我要杀了你！”男子亦是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洛璎淡淡扫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说的是我？” “好啊，你现在是想要装作不认识我们是吧？你们快来看啊，我家这不孝女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自己倒是跟了大富人家享福，现在还要装作不认识我们！”妇人倒在地上撒起了泼。 “你勾搭有妇之夫，害得我们家被人放火烧了个精光，害得爹被活活烧死在里头，你却不知悔改，还想要用孩子威胁，那男人不要你，你就将孩子摔死在山崖下，自己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恶毒的人！”男子则抡圆了胳膊就要打人。 第132章 许你一世荣华 “住手！”珈兰大喊了一声。 男子并没有停手，不过也没有能得手。 洛璎又不傻，哪里会乖乖坐在那里任由他打呢？ 她转头对着珈兰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用插手。 不得不说，这故事倒是说得挺真的，周遭共情能力强的人立刻就指着洛璎大声指责起来，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她却是一脸淡然，甚至想笑。 “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妇人看到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失控，扑到她面前就要抓扯她。 “看笑话，自然要笑了。”洛璎一把将她推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却说我是你的女儿，是认错人还是有意讹诈？” “什……什么讹诈，你居然敢倒打一耙！还有没有人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妇人好像就只会这么一招，主打一个哭闹，好像她闹就有理一样。 “你当然不会有我这样的女儿，因为你不配。”洛璎想到自己的母亲，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她拿起一个空碗，往里头倒了些水，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冷声说道：“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不如就来个滴血认亲。让在座的人都看看，我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你又不是我生的，是我在路上捡来的。我捡到你的时候，可是寒冬腊月，你差一点就冻死了。我、我哪里想到，自己捡来的竟会是个白眼狼呢？”妇人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说，又换了新的说辞。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了？”洛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知道她还能不能有什么新花样。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夜景湛面前，哭喊道：“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求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想让人为你做主，为何不去衙门？”夜景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 让妇人忍不住颤了颤，下意识地看向了洛芷蕴。 洛芷蕴立刻就端起了茶杯，假装在喝茶，避开了她的眼神。 “去、去衙门？”妇人没能从她那里得到指示，彻底没了主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这就去衙门，告你们一个污蔑之罪！”洛璎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落儿，或许他们当真只是认错了人呢。”洛芷蕴起身，将妇人扶了起来，“落儿是我府上的丫鬟，并不曾到过此处，你应当是认错了。”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妇人的态度转换得倒是快，立刻就认了错。 毕竟再演下去，可能就真的要闹到衙门去了。 “这银子你拿去，以后可得弄清楚了，别人只怕不会有落儿这般好说话。”洛芷蕴往妇人手里塞了些碎银子，语气温柔。 一句好说话，让洛璎不好继续找他们的麻烦。 “多谢夫人，夫人可真是大好人。”妇人接过银子，就拽着她的儿子快步消失在了客栈里。 这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周遭的人还没有能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认错离开了。 “奇怪，刚刚不是还气势汹汹的吗？怎么你一说，他们就走了？”珈兰疑惑道。 洛芷蕴面色微变，“大概是他们听到要去官府，也怕了吧。怕自己当真认错了人，要背上污蔑的罪名。倒也不是我的原因。” 珈兰看了夜景湛一眼，见他并不打算搭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到达驿站的时候，天已近黄昏。 洛璎看到驿站外的山坡上有能为追云解毒的草药，稍微休整了一下，就拎着篮子走了过去。 残阳如血，映照着那一片山坡也隐隐有了血色。 待到走近了，洛璎才发现，那根本就是真的血！ 杂草之中有个奄奄一息的人，躺在血泊之中。 察觉到有人接近，他忽然动了一下。 洛璎来不及躲闪，被他抓住了脚踝。 即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的力气依旧不小，她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眼睁睁看着他从身下抽出了一把弯刀来。 “我只是来采药的，不是要害你的人。你若是伤了我，可就要惊动到其他人了。”洛璎声音发颤，看上去的确被吓得不轻。 这种时候，她能做的只有示弱。 要先将对方的情绪安抚下来，才能让自己摆脱险境。 那人将弯刀收了回去，却没有收回抓着她脚踝的手，“你……会医术？” 洛璎愣愣地点了点头，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但没料到他还会说后面那一句—— “救我，我可以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果然，人到了这种时候，为了活下去，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洛璎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口气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还说什么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就算救下他的命，也有可能很快就交代在别人手里，岂不是白费力气？ “我……我说的是真的！我……我是西凉人，家财万贯，绝不会骗你。”似是发现她在犹豫，他抓着洛璎的手用力了些，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难怪他这长相有几分粗犷，身上还佩着一把弯刀，原来是西凉人。 洛璎也不知道她为何在听到他是西凉人的时候会动摇。 万一他在西凉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到了那里说不定能帮得上忙，于是说道：“我正要往西凉去，你可不能骗我。” “我不骗你。”他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就晕了过去。 洛璎看了一眼他松开的手，在救他还是回去之间只犹豫了一下，就蹲了下去。 趁着天还没有黑尽，快速处理了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他嘴里塞了好几颗解毒用的药丸。 即便不能将他身上中的毒完全解开，也能暂时保住他的命。 洛璎担心他身上的血腥味会引来野兽，这样她的努力就白费了，于是将他唤醒。 “多谢。”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人察觉到自己得救了，眼里不禁有了泪光，“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能解开，伤口也需要每日换药。不知你可有办法跟上我？”洛璎问道。 第133章 修补屋顶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那人说完，还对着洛璎眨了眨眼睛。 见他已经缓了过来，洛璎没有多做停留，采完药就回了驿站。 “你去哪里了？”萍儿嗅到了她身上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没有。是方才不小心碰到被人猎杀的死物，所以才会沾上血。我去洗洗。”洛璎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夜景湛。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但什么也没有问，就回了房。 洛璎松了口气，赶紧将身上的血腥味清洗掉，而后就到厨房里打理药材去了。 她多做了两盒药膏放在身上，打算找机会拿给那个人。 剩余的药膏她拿到了珈兰房里。 才进去，就听她问道：“今天的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的确蹊跷，想来应该是为了讹钱。”洛璎不甚在意。 “我不觉得是为了讹钱。他们可没有提钱，而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坏话。还好皇兄没有相信他们，你没看到，皇兄让他们去官府的时候，他们脸上那表情，可好看了！” 珈兰说着说着，蓦地拔高了嗓门：“洛芷蕴的表现也怪异得很。突然就站出来为他们说话，还用话来堵你，让你不好追究他们。看上去就好像跟他们是一伙的！” “公主莫要胡说，要是被王爷听到了，怕是要生气的。”洛璎手上沾着药膏，也不好去捂她的嘴。 “就算他听到了又怎么样？就算当着他的面我一样敢说！也就只有他会被洛芷蕴骗了！阿璎姐姐可没有少在洛芷蕴身上吃苦头，他却是、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珈兰说到这里，不由红了眼眶。 洛璎看到她这样子，心头一软，“公主既然知道王爷将洛侧妃看得有多重要，还是别去惹他的好。万一他当真生了气，让公主与追云侍卫分开，只怕公主后悔都来不及。” 珈兰立刻噤了声。 洛璎从房里出来，才关上门，就看到了夜景湛。 “你这是在珈兰面前搬弄是非？” 洛璎在心头冷笑，明明是洛芷蕴这出戏排得太差，被人看出了端倪，竟也能怪在她头上。 但她并没有反驳，只说：“奴婢不敢。” “今日之事，着实有蹊跷之处。但蕴儿是好心为你解围，以后不要再让本王听到你说这些闲话！”夜景湛厉声说道。 “奴婢知道了。”洛璎低眉顺眼地回了一句，也不管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转身走了。 回到房间不久，忽然下起了大雨。 驿站的房顶年久失修，遇到这样的大雨，屋里立刻就变成了水帘洞。 她去求清风帮忙，清风并没有理会。 洛璎也没有再浪费口舌，找来了放在角落的梯子，让萍儿在下头扶着，上了屋顶。 很快，她就将漏水的地方补好了。 正打算回屋生火烤一烤，就见夜景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既然你已经在屋顶上了，不如就将驿站里漏水的地方都补了吧。” 驿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一共有五六个房间。 要将所有漏水的地方都补好，她至少得在屋顶上再呆个半个多时辰。 “皇兄，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又不是没有人可以做这件事，为何偏偏要欺负落儿？”珈兰看不下去，出来为她鸣不平。 “我不是说了吗？反正她已经在上头了。别人再上去也麻烦，不如她一个人将这件事做了。”夜景湛说得理所应当。 好在有驿站的人帮忙，洛璎也不算是孤立无援。 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将所有的漏点都堵上了。 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她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夜景湛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但萍儿的动作比他更快。 洛璎摔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抓着萍儿站稳，就感觉到了一道带着恨意的目光。 她不明白，洛芷蕴看着她这惨状，居然还能生出恨意？ 洛璎让萍儿扶着她回了房间。 她硬撑着换下湿透的衣裳，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落儿姐姐，公主让人拿了炭盆来，你快过来！”萍儿喊了一声，见没有动静，走到屏风后面，将她扶了出来。 洛璎浑身发颤，头痛欲裂，已经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差点一脚踩到炭盆里。 萍儿吓了一跳，连忙拽了她一下，“王爷未免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你在晋王府是怎么撑过来的？” 洛璎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放在心口的平安符。 当然是琳琅在支撑着她。 只是不知道照夜景湛这折腾法，她还有没有命见到琳琅。 洛璎趴在炭盆前的桌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中琳琅回到了她身边，她正要带琳琅离开，夜景湛却找了过来，当着她的面将琳琅推到了万丈深渊之下。 醒来的时候，洛璎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脸上也满是泪水。 更让她觉得可悲的是，她半点也不怀疑夜景湛会做出那样的事。 洛璎手脚冰凉，只得翻动了一下脚边的炭火，汲取余下的热度。 后半夜，她一闭上眼睛就会重复做那个噩梦。 一直折腾到天亮。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还想要去给追云煎药。 “我去吧，你好生歇着。”萍儿揽下了煎药的活儿。 她端着药碗快要走到珈兰房门外的时候，看到了夜景湛。 原本想假装没看着的，可人走了过来，她只得不情不愿地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怎么是你送药？落儿呢？”夜景湛记得追云的药都是洛璎亲自负责的，从不会假手于人。 这罪魁祸首竟然还好意思问。 萍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落儿姐姐昨晚淋了雨，身子不适。” 夜景湛眉心一皱，转身走向了洛璎的房间。 门开着，人趴在桌边，面上一片惨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萍儿，药可送过去了？”洛璎抓着他的手，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夜景湛没有回答，而是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第134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王爷何必对她这般好？她又不会领情。”清风看着夜景湛打了一盆冷水，又找来一张帕子，似是想要亲自照顾洛璎，忍不住说了一句。 “本王做事，还用不着你多嘴。出去！”夜景湛将人撵了出去，而后将打湿水的帕子放在了洛璎额头上。 他也不知道他昨晚为何要那样，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 而她竟然真的傻到在屋顶上待了半个多时辰。 “阿湛，让我来吧。”洛芷蕴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你脚上的伤还没有好，不用勉强。我来就是。”夜景湛将她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放到水里拧了一下，又重新放了回去。 “师父，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救他就行！”洛璎忽然抓住他的手，说起了梦话。 这样的话，夜景湛先前也曾从她这里听到过。 每次她这般神志不清的时候，在梦里惦记的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夜景湛原本不想管她了，奈何她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手。 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洛璎醒来的时候，看到靠在床边浅眠的人，吓了一跳。 她只记得萍儿说要帮她煎药，至于夜景湛何时来的，全然没有一点印象。 察觉到头上有东西，她伸出手摸了一下，发现那竟是一块半湿的帕子。 难不成，方才是夜景湛在照顾她？ 他睡着的时候，面上倒是没有了冷意和戾气。 洛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收了回去。 “我一定是疯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而后她闭上眼睛，假意翻身。 夜景湛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摸了摸洛璎的额头，发现她已经退了烧，便将帕子拿起来，扔到盆子里，转身走了。 洛璎再次睁开眼睛，额头上那温柔的触感，让她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原来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而动。 萍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落儿姐姐，快把这姜汤喝了吧。” 洛璎将姜汤接过来，大口喝完，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 “原来王爷也没有我想的那么无情嘛，知道你是因为他才会生病，还知道照顾你。”萍儿将空碗拿过去，又端了一碗粥来。 “这点好处就能收买你？那你倒是好骗。”洛璎吃了一口粥，笑着说道。 萍儿撇了撇嘴，“这倒也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算再甜也没什么稀罕的。” 喝了粥，洛璎再次睡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雨停了。 尽管天色并不好，随时有可能大雨倾盆，但夜景湛还是选择了出发。 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地行进了两个时辰，大雨再次袭来。 周围别说客栈了，连一间屋子也看不到，他们只得到一旁的山洞避雨。 夜景湛将马车上备着的暖炉拿给了洛芷蕴，为她暖身子。 借着篝火的光，洛璎发现山洞伸出有一个佛龛。 她好奇地走过去，发现佛龛里的神像与她之前在围猎场山洞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瞬间让她脊背发寒。 “这神像怎么总是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洛璎觉得奇怪。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谁会在这个地方供奉神像？ 夜景湛听了她的话，快步走了过来。 他将其中一个神像拿了出来，发现上头并没有太多灰尘。 若非是有人经常来打扫，在这样的山洞里，想不落灰都难。 “看来，这里经常有人来。”夜景湛将神像放了回去。 “这到底是哪门哪派供奉的神明？”洛璎觉得那神像越看越瘆得慌，于是移开了视线。 这个问题，夜景湛至今还没有能找到答案。 卫琛查到供奉着这神像的庙宇之后，就断了线索，直到现在也未能追踪到夜琳琅的下落。 他让清风去查，倒是查了了些消息，但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你们发现了什么？”珈兰好奇地走过来，看到佛龛里的神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公主没事吧？”洛璎没想到她会被吓成这样，赶紧扶着她坐回到了篝火旁。 “我没事，让你看笑话了。”珈兰躲开她的眼神，往追云怀里靠了靠。 洛璎看着她这反应，心中狐疑。 那神像的确有些可怖，被吓到也是正常的。 可珈兰这反应看着，并不只是被吓到了那样简单。 洛璎没有深究。 半个时辰之后，雨停了。 一行人正要上路，却发现萍儿不见了踪影。 山洞周围一片泥泞，萍儿留下了一串脚印。 洛璎让其余人先回到马车上，她则顺着脚印找了过去。 她一面走一面喊着萍儿的名字，但并没有能得到回应。 那串脚印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这不由让洛璎生疑。 她在这山路上行走得如此艰难，萍儿哪里能走得那样快，而且这脚印比起她的要深许多。 萍儿那般娇小，不会留下这样深的脚印。 如此看来，前面的树林里，除了萍儿，还有一个人。 为了逼着那人现身，洛璎假意放弃，转身往回头走去。 那人见此情形，果然急了，跳出来喊了一声：“你……你不救人了吗？” “比起别人来，自然还是我自己的命更重要。再说，我都没有看到萍儿，如何确定她一定就在你身边？”洛璎自然是想救人的，但在那之前，她得确定人在他身边才行。 她看到那人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另外一棵大树后面，将一个娇小的人拽了出来。 萍儿被塞住嘴，双手绑在背后，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 “看到了吧？还不快过来救她。你要是不来，我可就要划花她这张小脸了。”那人拿出了一把匕首，在萍儿脸边比划了两下。 萍儿哭得更厉害了。 洛璎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那人不爽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有说你的条件呢。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萍儿？”洛璎若有所思地问道。 让她救人，却不提条件，不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吗？ 第135章 山庄避雨 “你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给我就行了。”那人说完，又把手中的匕首抵在了萍儿脸上，“你要是不想她变成大花脸，就快点过来，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把人给你。” “我身子虚，走这么远走累了，不如接下来我走一步你走一步，如何？”洛璎和他讲起了条件。 那人恨得牙痒痒，但还是答应了，拽着萍儿往前走。 他走一步，洛璎走一步。 很快，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几步的距离。 洛璎正要取下身上的首饰，那人突然上前，将手中的匕首抵在了洛璎的脖子上，笑道：“我还当你能有多聪明，不过如此嘛。” 他笑得得意，正想要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送，却发现他手臂发麻，已经动弹不得。 “真可惜，还是我更快一步。”洛璎轻笑一声，将他手中的匕首拿了过来，割断了萍儿手上的绳索。 萍儿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取下自己嘴里塞着的布，还呸呸了好几声。 “落儿姐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还好有你救我。”她呜呜哭着，还不忘往那人身上踹两脚，“狗东西，别让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没事就好，别哭了，我们回去吧。”洛璎轻抚着她的背，又拿出手绢来擦了擦她的眼泪。 “那他呢？不把他带去交给公主和王爷处置？”萍儿不甘心地问道。 “就算带去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们还会平白多一个累赘，不如就将他留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吧。”洛璎在他身上扎的银针，足够让他这辈子再也动不了。 即便他被人救走，以后也没法再祸害任何人了。 “那倒也是。就让这狗东西留在这里喂狼好了，我们快回去，省得公主担心。”萍儿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拽着洛璎大步往回走去。 洛璎跟不上她的脚步，只得让她慢一点。 萍儿干脆将她背了起来，“落儿姐姐可要扶稳了，要是摔了可就别怪我。” 洛璎正要下来，萍儿就快步走了起来，她没办法，只得搂着萍儿的脖子。 山风微凉，但萍儿的背心却很暖和。 她们回到山洞前的时候，正听到珈兰闹着要去找她们。 夜景湛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不过是两个婢女罢了，丢了也就丢了。” “落儿对你来说可能是婢女，但对我跟追云而言却是救命恩人。萍儿更是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不会把她们丢下的！”珈兰情绪激动地说道。 “公主，奴婢回来了！”萍儿连忙到了她跟前，先将洛璎放下来，而后就将方才发生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珈兰听得眉头紧锁，“没想到离开了彬州，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个人呢？怎么没有将他带回来？” “不过是个寻常匪贼，就不用公主费心了。他留在那里，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洛璎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洛芷蕴一眼。 果然，她面上并没有半点紧张。 看来她已经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再自己出面去找人。 纵然将那人带来，他也不会指认洛芷蕴。 “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若是还不走，只怕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夜景湛言辞之间，似是还在怪他们耽误了时间。 萍儿气得捏紧了小拳头，但碍于夜景湛是王爷，只能自己生闷气。 洛璎捏了捏她的脸，拽着她上了马车。 走了没多久，又一场雨袭来。 他们原本想和之前一样找个山洞避雨，却有个人撑伞过来，说他是前面山庄的管家，若是他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到山庄避雨。 因着周围着实没有山洞，所以尽管心中有疑虑，但夜景湛还是答应下来，并且嘱咐清风寸步不离地跟在珈兰身后。 山庄不算大，却是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为清新雅致。 洛璎正在想这山庄的主人会是谁，就看到了一张面熟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见洛璎在看他，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并不是山庄的主人。 山庄的主人丰朗正在与夜景湛说话：“见你们被困在山路上，所以特意让管家去将你们请来。你们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等雨停之后再走。” 丰朗年近花甲，曾是大周著名的商人和大善人，却因中年被人算计，痛失妻女，他将家中生意交给侄儿打理，独自一人住到了山庄里。 所以他看到有人受难出手相助，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洛璎正想着那个人是不是也是被收留的，就看到他走了过来。 丰朗立刻介绍道：“他是我的外甥，叫慕烨，想来你们也看出来了，他是西凉人。我的生辰将近，他爹娘让他前来看望我，就住在了庄子里。等雨停了，他也要回西凉。到时候不知能否与你们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可以。”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夜景湛也不例外。 而且，多一个人同路，或许还能少一些麻烦。 何乐而不为？ “在下慕烨，还请夜公子多多关照。”慕烨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夜景湛与他攀谈了两句，觉得他这人过于轻浮，不能深交。 他还发现，慕烨的目光时不时就会看向洛璎，仿佛他们先前认识一般。 山庄备了丰富的酒菜，尽管没能落座主桌，但洛璎与萍儿这般的饭菜也没有半点区别。 “不愧是大善人，就连对下人都这么好。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坏呢，让他这样好的人失去妻女，孤独终老。”萍儿吃饭的时候还不忘感慨一句。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你看看公主，看看自己，何必去可怜别人？”洛璎一句话就把萍儿给噎住了，瞬间觉得这满桌的美食都不香了。 “落儿姐姐，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嘴这么毒？”她撇了撇嘴。 “我错了我错了。来，吃块红烧肉。”洛璎只是觉得，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是怜悯不完的。 还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第136章 奇怪的驿站 萍儿一口将红烧肉吞了下去，一张脸皱巴巴的。 “说得也是，他这么有钱，还有这样漂亮的庄子，又有这么多仆人在身边伺候，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说不定早就不难受了。倒是我，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公主要嫁的人选还没定，要是被指给长得又丑脾气又坏的，这辈子可就毁了！” 西凉尚未确定太子，听闻几个皇子斗得厉害，只怕珈兰一到西凉，就会被卷入争斗之中。 毕竟在那些皇子看来，她就是个筹码。 夜景湛将她送入西凉皇宫之后就会离开，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山庄收拾出了几间客房，洛璎照旧与萍儿同住。 巧的是，慕烨就住在她们旁边。 想到他们昨日的约定，洛璎寻了个借口出门，到了慕烨的房门外。 门开着，好像是料到了她会来一般。 洛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盯着她之后，迅速进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 “你心中一定有诸多疑问。”慕烨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洛璎却摇了摇头，“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要你遵守先前的约定，我并不会多问。” 她直觉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不想知道太多，以免惹祸上身。 慕烨一怔，旋即笑道：“你果真是个很有趣的人。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并非是个会食言的人，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说罢，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让洛璎查看伤口愈合的情况。 “看来你这两日也没有少遭罪，伤口都裂开了。”洛璎看到他的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伤口的肉都已经翻出来了，先前居然还能自如地与人说话交流。 洛璎让他找人拿了药箱来，为他清理了伤口，又用针线缝合好，再仔细包扎，每一步都做得分外细致。 毕竟眼前的人是她的摇钱树，可不能让他死了。 “看来，你的确很想从我这里得到荣华富贵。”慕烨也察觉出了她的认真。 相比于之前为他治疗时的粗糙，她今日在知道了他与丰朗有关系之后，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转变。 “那是自然。”洛璎将昨日做好的药膏拿了出来，“即便之后你会跟着我们一起走，但我也不能保证我每日都能为你查看伤口的情况。这药膏你拿着吧。” “特意为我准备的？”慕烨将药膏接过去，打开一看，发现是新做的，不由笑了笑。 “为别人准备的时候顺便做的，还以为不会再遇到你了，没想到你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神奇。 “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这大概就叫缘分吧？”慕烨眨了眨眼睛。 洛璎嫌弃地蹙眉，起身走向了后窗。 她担心从正门走出去会被人看到，只能选择从窗户离开。 窗外竟然隐隐约约有了月色。 看来不会再下雨了。 洛璎回到房间时，萍儿已经睡了过去。 她也赶紧收拾一番，躺在了旁边。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启程了。 慕烨骑马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就会走到洛璎的马车旁，用身上的佩剑挑开帘子。 但他只会看上一眼，就将帘子放下。 不会说话，也不会做别的。 “慕公子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萍儿一脸艳羡地说道。 洛璎一记爆栗敲在她的脑袋上，“别胡说！” 萍儿撇嘴，“那他难不成是在看我？可他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落在我身上。说起来，昨晚你偷偷摸摸出去，该不会是去了他的房间里吧？难不成你们之前……” 洛璎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我不是和你说了，昨晚我是去为追云医治了吗？你再乱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萍儿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似是在示意她自己不会再乱说了。 洛璎这才将手放开。 萍儿长舒了一口气：“落儿姐姐，你别生气，以后我不会再胡说了。等下我们换个位置，他就不会老是来挑帘子了。” 洛璎也不知道慕烨为何要这样做，但他若是一直这样，定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欣然同意。 没过多久，慕烨就再次将帘子掀开。 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人是萍儿，他失望地将帘子放下，驾着马车去到了前头。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萍儿探出脑袋，看到他离开的背影，气得不轻。 洛璎倒是松了口气。 因为先前耽误了行程，所以今日他们中途并没有停下休息，紧赶慢赶，才到了驿站。 下马车的时候，慕烨又一次出现在洛璎面前，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野花。 见她不接，他转头就将野花给了萍儿。 萍儿倒是爱不释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 驿站里的人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显得格外热情，当即就张罗起来。 尽管一路过来已经住了不少驿站，遇到这样的态度也是常有的事，但洛璎心中却有几分不安。 她提着篮子出去，想看看周围有没有能采到的草药。 驿站里的人忽然走出来拦住了她，“这周围没什么草药。” “方才我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看到那边有一大片用得上的草药，只怕你根本就不认识，所以才会这样说吧？”洛璎心中的不安更多了几分。 她采药，驿站的人紧张什么？ 难不成这周围有什么他们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些？她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慕烨叼着一根草走过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驿站的人被他这话噎住，半晌才说道：“天就要黑了，这周围又有野兽出没，我只是担心。” “这倒是。不如这样吧，我跟着她一块儿去，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吧？”慕烨说着，还晃了晃腰间的佩剑。 这下驿站的人彻底没话说了，只得转身离开。 “你也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吧？”慕烨凑到她耳边说道。 洛璎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看出了问题，“你是从如何看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我见过了太多虚伪的人，所以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慕烨轻笑一声，“其实很简单，他们的衣服并不合身。” 第137章 为她受伤 “衣服不合身？”洛璎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方才将她拦住的那个人身上的衣服的确紧巴巴的，要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只怕是要撑破。 “我怀疑，他们将原本驿站里的人杀了，就埋在这附近，所以才不敢让你出来四处走动，怕你会发现端倪。”慕烨抬眼看向了前面的山坡。 洛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片地光秃秃的，没有植物。 但周遭的植物却长得极好。 她抬脚往那处地方走去，还没能走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 “还不快趴下？”慕烨抽出了佩剑，又挡下了一枚暗器，“看样子，应该不是来追杀我的，而是冲着你们来的。看来，大周也有人不想让珈兰公主前去西凉和亲？” 洛璎趴在地上，将自己隐藏在草丛之中。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不觉得安全。 毕竟站在高处依旧能看清草丛里的动作。 “你可有办法将暗器扔回去？”洛璎问道。 “我要是有那样的本事，你那日就不会遇到我了。”慕烨无奈一笑。 洛璎也知道不能指望他，于是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慕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连忙伸手拽住她。 就在这时，又一枚暗器飞了过来，从他们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 “王爷，有危险！” 洛璎却是半点没有被暗器吓到，而是对着驿站的方向喊了一声。 “原来是为了提醒他，看来你不只是他的贴身侍婢这样简单。”慕烨的声音里带着一抹酸味。 洛璎知道他并非是真的酸，只是天生为人轻浮，所以才会如此。 驿站里，夜景湛正在规划接下来的路线，就听到了洛璎的声音。 他立刻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洛芷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湛！”她喊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驿站的人还企图用谎言掩盖真相，但夜景湛心中先前就有怀疑，而今自然是不会再相信他们。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装下去了。我本来是想在饭菜里下点药，再放一把火，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看来现在是不行了。”其中一人说着，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对着洛芷蕴刺了过来。 夜景湛将洛芷蕴推到一边，为她挡下了那一剑，手臂上顿时被划出一道伤口来，鲜血淋漓。 洛璎回到驿站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洛芷蕴对他来说果然重要，让他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护她周全。 夜景湛狠狠踢了那人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而后将洛芷蕴推到了珈兰的房间里，嘱咐清风保护好几人，就接过了他递来的剑，与剩下的几个人缠斗起来。 眼看他就要落下风，慕烨忽然上前，从背后偷袭，将其中两个人踢倒在地。 他转过头，正要对着洛璎炫耀，其中一个人就站了起来，手中的剑对着他的心口而来。 “小心！”洛璎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去，同时扔出了手中的暗器。 那人应声倒下，慕烨的眼里满是惊叹。 “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次我该怎么谢你？都说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连同先前的承诺一起兑现。” 慕烨面上的笑意分外灿烂，仿佛他方才并非是个一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人。 “能不能先不要说废话？”洛璎无心与他玩笑。 慕烨耸了耸肩，拿着剑转身，打算去帮夜景湛的忙，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被他用剑串在了一起，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愧是王爷，就是厉害。”他由衷地夸了一句，再次转头看向洛璎，“现在我能继续说前面的话了吗？” “本王受伤了，还不快过来包扎？” 洛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夜景湛冰冷的声音。 他手上的伤并不算太重，洛芷蕴不是跟着他征战了许久，不至于连这点伤都包扎不了，何必要她来？ 尽管如此，她还是回到房里拿了药箱。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洛芷蕴站在夜景湛面前，哭得伤心，“阿湛，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都怪我。” 要是以前，夜景湛必定会第一时间安慰她。 但此时他却只是抬眼看了看洛璎的方向，催促道：“还不快过来！” 洛璎拎着药箱过去，正想问他要在何处医治，洛芷蕴就将药箱从她手里拿了过去，“我来吧。” “那就麻烦娘娘了。”洛璎倒是巴不得她能代劳，反正夜景湛也不待见他，等下说不定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从药箱里拿了纱布和金疮药，转身走向了慕烨。 摇钱树可不能有事。 “我就知道你心疼我。”慕烨笑得开心，仿佛能看到他身后有尾巴在摇。 洛璎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心疼的可不是你。” “我知道。不过就算是为了荣华富贵，我也觉得开心。只要你眼里有我就行了。”慕烨倒是半点不介意她的冷眼，伸手解开腰带就要脱衣服。 “等等！”洛璎抓住他的手，“反正你的衣服都破了，没有必要脱了。我把伤口的位置剪开处理一下就行了。” 她手上并没有剪刀，反正伤口处已经划破了，她干脆直接上手将那里的布撕开。 慕烨只是划伤，流血不多，所以洛璎并没有怎么清理伤口，就直接上药包扎了。 药才撒在伤口上，慕烨就嚷嚷起来，“轻……轻点！你撕破了人家的衣服不说，还这么粗鲁，温柔点不行吗？” 洛璎狠狠踩了他一脚，“闭嘴！” 慕烨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做了个将自己嘴巴缝起来的动作，乖乖闭了嘴。 洛璎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洛芷蕴扶着夜景湛坐到了凳子上。 而后她从药箱里拿了剪刀出来，剪开他的衣袖，查看起手臂上伤口。 看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 洛璎正打算将目光收回来，就看到洛芷蕴没有清理伤口就直接上了药，那么多药粉直接撒在伤口上，疼得夜景湛眉心一皱，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第138章 谨慎相处 洛芷蕴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许久没有为人包扎伤口了，有些生疏了。弄疼你了吧？” 洛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洛芷蕴这样子看着可不像是生疏了，而是她根本就不会。 如此看来，她在战场上多半是抢了别人的功劳。 但夜景湛却并不在意，反而柔声道：“你受了惊吓，这会儿外头又这般血腥，先回去歇着吧。” “那我先回房了，我……我有些怕，你要快点回来陪我。”洛芷蕴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回了房。 洛璎已经处理好了慕容烨身上的伤口，但她并不急着到夜景湛身边去。 而是关切地问了自己的摇钱树一句：“可还有哪里伤着了？” “的确还有伤，不过这大庭广众的，我不好意思。不如你到我房里来，我让你看？”慕烨不正经地说道。 饶是再沉得住气，听到这样的话，洛璎也不由红了脸，“你！” “你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刚刚伤到脚踝了，不好走路，你扶我回房好不好？”慕烨对着她伸出手。 洛璎才将他扶起来，他就扑了她一个满怀。 夜景湛看着相拥的二人，眸光瞬间冷冽如冰。 偏偏慕烨还挑衅般对他笑了笑，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落儿。”夜景湛冷冷开口。 洛璎应了一声，想要将慕容烨推开，可才轻轻推了一下，就听到他“嘶”了一声，“好疼。” 毕竟是她的摇钱树，还是悠着点好。 所以洛璎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将人扶回到了房门外。 正要将人扔下，慕烨却故作柔弱地往她的肩上靠了靠，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那我先回房了，我……我有些怕，你要快点回来陪我。” 他学着洛芷蕴的语气，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洛璎没忍住笑了出来，气一下就消了。 “好了。你先回去，等下我煎了药给你送来。” 慕烨乖乖点了点头，回到了房里。 洛璎到井边打水洗净了手上的血迹，这才折身走向夜景湛。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王爷疼得厉害？”洛璎只当他是疼的，从怀里拿出药瓶来，倒了一粒药，递了过去。 她原以为夜景湛会用手接，可他却微微张开了嘴唇。 洛璎只得将药喂到了他唇边，方才清理起了伤口。 “你与他，之前就认识？”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奴婢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落难，奴婢救了他，但那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不料竟会在丰朗的庄园上再次相遇。”洛璎觉得，她这样也不算是说谎。 夜景湛并不相信。 慕烨对她过于亲近，只怕不是一面之缘能产生的感情。 但他并未多问，只冷声说道：“既然你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就该谨慎相处才是。” “奴婢谨记在心。”洛璎答应得爽快。 “你是如何发现这里有问题的？”尽管夜景湛也察觉到了这驿站有异常，但直到洛璎喊出那一声之前，他尚未发现破绽。 “慕公子常来此处，对这里的人和事比较熟悉，所以一来就发现他们的衣服不合身，觉得他们并非是当地人。他还看出了对面的空地不太对劲，泥土像是被翻动过。我们怀疑驿站里的人被杀了，就埋在那里。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哪知道他们竟然等不及动了手。” 洛璎话音才落，就听洛芷蕴问了一句：“阿湛，你的伤还没有处理好吗？” 夜景湛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正要开口，就见面前的人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快去陪着洛侧妃吧，奴婢还得煎药，就先告退了。” 她这平静无波的语气，让他莫名恼怒，“本王不是说了，让你谨慎些？” “奴婢并无不谨慎之处。”洛璎不明白他生气的缘由，“况且，他受伤也是为救我们，奴婢怎能不管他？”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再过几日，本王就会将他打发走。”夜景湛说罢，转身走了。 洛璎则到厨房煎药，送到了慕烨房里。 “我怕苦。”慕烨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撇着嘴说道。 “不想喝就算了，反正伤也不在我身上，疼的也不是我。”洛璎白了他一眼。 “你喂我吧，那我就不觉得苦了。”慕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洛璎不觉得这药经了她的手会有什么不同，但既然慕烨提出了要求，她自然要满足。 她一手端起药丸，一手捏着慕烨的下巴，将药灌了进去。 慕烨被呛住，咳了许久。 洛璎没理会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端着碗走了出去。 尽管院子已经被清风打扫干净，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洛璎洗漱一番，正打算回房，却撞见了夜景湛。 “王爷还没睡？”她例行公事般问了句，等他将自己打发走。 却听到他说了句：“伤口疼，睡不着。” 洛璎觉得奇怪，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明明很小心，而且也给他喂过药了，怎么还会疼？ “奴婢再给王爷看看？” 原以为会被拒绝，可夜景湛却乖乖坐了下来。 他脱了外衣，洛璎一眼就看到纱布上渗出了血。 “王爷即便再心疼洛侧妃，也得顾及到自己的身体才是。”她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将洛芷蕴抱在怀里哄她睡觉，才会压到了伤口导致渗血。 夜景湛不置可否。 药箱还在院子里放着，没有来得及收。 洛璎将纱布拆下来，重新清理起伤口。 可她只轻轻碰了一下，就听夜景湛喊了一声：“疼。” 洛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抬眼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他是真的疼，“那奴婢轻一点。” “嗯。” 若不是这夜足够深，周围足够静，洛璎只怕都听不到他回的这一声。 站久了，难免会觉得腿麻。 洛璎原本只是想调整一下站姿，哪知道膝盖一软，竟径直坐在了夜景湛怀里。 四目相对间，她的心头又生出了先前那样的悸动。 第139章 不合规矩 洛璎将心头的悸动压下去，慌忙站了起来。 哪知道她站得太急，反而让膝盖软得更厉害，又一次跌入夜景湛怀中。 “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王爷恕罪。”洛璎生怕他误会，一面说着，一面再次试着站起来。 夜景湛却伸手圈住了她的腰，“别动。” 洛璎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了他身体不寻常的反应，面上一烫。 怎么这种时候他也能…… “可奴婢这般，不合规矩。”她浑身僵直，半点也不敢乱动。 又怕这样下去他会压不住火。 “你忘了本王留你在身边是为了什么？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他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颈之上，让她的脸变得更烫了。 洛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间，“洛侧妃……” “不准提她！”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景湛打断了。 “奴婢先为王爷处理伤口。”洛璎坐在他怀里，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 原本希望伤口处理好，他这股火也没灭掉。 可她却觉得他越发控制不住了。 洛璎完成包扎之后，就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哪知道他却用两只手捏住了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好了？” “好……好了。”洛璎舌尖发颤，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奈何根本动弹不了。 “本王还没好。你说，要怎么办？”夜景湛不等她回答，就骤然吻了上来。 洛璎瞪大了眼睛，生怕会被人看见，却又推拒不得，一直被他吻到快要失去呼吸，方才被他放开。 夜景湛盯着她那微肿的红唇，似是觉得还不够，蓦地一口咬住了她的锁骨。 “王……王爷！”洛璎惊呼一声，慌乱到了极点。 可他却是半点也不在意他们当前的处境，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印记。 一直到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异响，洛璎紧张之下，一把将他推开，摔在了地上。 “怕什么？”夜景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似觉得他们闹出的动静还不够。 他对着洛璎伸出手，却被她躲开了。 “时候不早了，王爷该回房歇着了。奴婢告退。”洛璎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景湛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意犹未尽般回到了房间里。 方才闹出动静的人正在床上装睡，夜景湛并没有拆穿，而是走到榻上躺了下来。 他已经在他的所有物上留下了印记，不用再怕会被人觊觎。 可第二日他一推开门，就看到慕烨跟苍蝇一样围着洛璎转。 洛璎忍无可忍地回身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好了，别说了，你说得我耳朵都疼了。你能不能留下来，我说了可不算。” 慕烨的目光落在夜景湛身上，眨了眨眼。 洛璎这才意识到他在看，赶紧将手松开。 “从这里到西凉，没人比我更熟悉。你就和王爷说说情，让我留下来吧。”慕烨似是洞察到了夜景湛想要将他赶走的心思。 “阿湛，你有说不让他留下吗？”洛芷蕴疑惑地问了一句。 她自然是想让慕烨留下来的。 毕竟他对洛璎的心思已经写在了脸上。 “没有，想来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夜景湛没想到他会先发制人。 既是如此，就让他留下好了。 “原来是误会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慕烨凑到洛璎耳边，目光却看着夜景湛，“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所以对面的人即便听不到他说什么，却也能看出来。 夜景湛面色阴沉地走向马车，“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慕烨受了伤，不能再骑马。 夜景湛特意安排他与萍儿同乘，以自己的伤还没好为借口，将洛璎带在了身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即便他有意将二人分开，但免不了还是有被慕烨钻空子的时候。 他原本想将人打发走，可慕烨的确很熟悉去西凉的路，好几次遇到波折，都是他出面解决的。 是以不好开这个口。 眼见着就要到达西凉的地界。 或许是因为天气原因，追云的身子变得虚弱不少，珈兰也病怏怏的。 晨起正要赶路，追云忽然吐出了一口血，将几人吓得不轻。 “只怕，追云不能再跟着你了。若是他再跟下去，只怕会死在路上。” 珈兰自然不想与追云分开，将所有的脾气发在了洛璎身上，“你之前不是说你能治好他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洛璎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他会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你身上。同心生死蛊之所以叫同心生死蛊，只因为它不仅能让中蛊的二人同生共死，还能让他们感觉到彼此的情绪。越靠近西凉，你的心情越低落，追云的情绪受到了你的影响，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其实她先前有旁敲侧击过，想让珈兰知道这一点。 但只要她一提起解蛊的事，珈兰就格外排斥，半句话也听不进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即便她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珈兰依旧将信将疑。 “公主若是不信，奴婢也没有办法。”洛璎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其实这蛊并非只有一种解决方法，还有种法子，于奴婢而言更加方便，那便是除掉追云身上的那只蛊虫。只是这样一来，他极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珈兰怒不可遏。 “奴婢明白公主的心思，但公主想与追云长久地在一起，首先也得保住他的命才是。若是命都没有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洛璎知道，要是不这样说，以珈兰的脾气，很难答应解蛊。 珈兰瞪着她，情绪格外激动，不由吐了一口血出来。 洛芷蕴赶紧上前将珈兰扶住，“你对珈兰说了什么？她怎么会这样？” 夜景湛看到珈兰这样子，心情也十分复杂，“前面就是沙漠，我们要过去尚且困难，追云这身子就更不必说了。不如将他留在这里，找人照顾，等他身子恢复……” “不行！”珈兰说得斩钉截铁。 第140章 还差一味药引 “那就将同心生死蛊解开！这样他不会再受你影响，自然就能恢复得快一些。”他厉声说完，揉了揉眉心，“你尽管放心，我会让他留在你身边。” “皇兄说的可是真的？”珈兰听到他这样说，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得记住自己的责任，与他不能有半分逾越。若是被西凉人察觉，可是会招来灾祸的。”夜景湛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珈兰看了一眼虚弱到已经无法开口说话的追云，咬了咬牙，说道：“好，我答应。” 夜景湛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洛璎，“解蛊要用的药，你可集齐了？” “奴婢已经集齐了解蛊需要用到的药，只差一味药引。”洛璎这一路上都在收集解蛊需要的药材，耗费了不少精力与力气。 多亏了有慕烨在身边，任劳任怨，任凭她差遣，不管是山崖之上，还是深渊之中，只要是她需要的东西，他都会不辞辛苦地为她拿来。 “你还差什么药引？是不是什么难得的珍惜之物？”珈兰一听还差一味药引，不由紧张起来。 洛璎看向夜景湛跟洛芷蕴，“想要解开此蛊，还需一对真心相爱之人的血，与药相融。” 夜景湛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变。 洛璎转身去准备药材了，并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 就在她拿着碾碎的药材和一把匕首过来的时候，夜景湛忽而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洛璎怔了一下，方才说道：“王爷放心，只需几滴血就行了，不会让洛侧妃疼太久的。” 她只当夜景湛是舍不得洛芷蕴受伤。 “王爷，没事的。这点疼算不得什么。”洛芷蕴接过匕首，割开手指，滴了几滴血在碗里。 夜景湛眉头微皱，却也还是将匕首接过来，滴了几滴血下去。 很快，二人的血就与药融合在了一起。 洛璎将药分为两份，让珈兰跟追云吃了下去。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同心生死蛊并没有能解开。 她用的药，反复检查过几次，绝对没有错。 问题出在夜景湛或洛芷蕴身上。 “大抵是我记错了药方。”洛璎将错揽在了自己身上，“容奴婢再想想别的办法。” 眼下她要么只能选择另一种凶险的方法解蛊，要么只能想办法去找一对真心相爱的人。 后者只怕还没有前者容易。 “不如试试我们的血，说不定能行。”慕烨说着，拿起匕首就要往自己手上划。 “慕公子想多了，奴婢都说了，问题并非出在药引上。”洛璎将匕首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慕烨笑了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有法子帮你找到药引，人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可有兴趣跟我走一遭？” 这一路来，洛璎见识了不少慕烨的人脉，或许他当真有法子也不一定。 “你可不能骗我。” 慕烨挑了挑眉，“你放心，我骗谁都不会骗你。走吧。” 他将马牵过来，翻身上马，对着洛璎伸出手。 洛璎自是不会与他同乘一匹马。 “王爷，奴婢想到了其他办法，需得与慕公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毕竟关系到解蛊，夜景湛也没有拦着，任由她去了。 洛璎跟着慕烨来到了一户农家。 院子里一片安静，一男一女相对坐着，正在取蚕丝。 他们配合得格外默契，一看就知道是心有灵犀。 男子率先发现他们，他站起身来，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刀，“什么人？” “不用怕，是我。”慕烨似是被他这动作逗笑了，“你就算瞎了，也还是这般警惕。” 洛璎听到他这话，才察觉到男子双眼无神，竟是个瞎子。 女子拽着男子的衣袖，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两个人，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也不知平日里是如何交流的？ 但看他们方才的默契，只怕是真心相爱之人才能做到。或许他们的血，真的能够成为药引。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为他医治眼睛？”洛璎觉得慕烨将她带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让她取药引。 好在，治好他的眼睛并不难。 “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我的目的，还说你不喜欢我？”慕烨还是一如既往地轻浮。 为了药引，洛璎也懒得与他计较，立刻就着手为男子医治。 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让他重见了光明。 自然也顺利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药引。 回去的路上，慕烨一反常态的话很少，倒是让洛璎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了，不由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却打了个哑谜。 洛璎不由想，难道他们也是西凉人？ 可即便如此，慕烨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以后还会遇见？ 她正想问个清楚，他却已经快马加鞭没了踪影。 洛璎回到驿站，赶紧重新配药，将药引放在了里头。 而后将药喂给了珈兰跟追云。 这回同心生死蛊可算是失效了。 珈兰明知故问：“为何你先前说是药方错了？” “奴婢只是不想生事，还望公主理解。”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也不是个生事的人。不过……”珈兰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慕烨这人挺不错的，他这一路上可没少被你使唤，也都任劳任怨的，要不你就跟了他吧。留在皇兄身边做什么？他对你可半点也不好。” “慕公子为人太过轻浮，奴婢不喜欢。”洛璎可不觉得慕烨是什么良配，更何况她也看不出他的真心。 “那皇兄那样的你就喜欢？他有什么好的？”珈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恼怒道。 洛璎无奈一笑，“奴婢也不喜欢王爷。留在王爷身边，实属有不得已的苦衷。” 珈兰恍然，“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原来是他威胁你的。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说不定能帮得上你。” 洛璎从房里退出来，差点与夜景湛迎面撞上。 不知方才里面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第141章 她的小心思 见他不说话，洛璎只得先开口：“同心生死蛊已经解开，只是追云身子弱，还得再养上两日才能出发。” 夜景湛点了点头，旋即问道：“药引是从何处来的？” 看来他知道之前的药引为何会没用。 “是慕公子带奴婢找到了一户人家，那两人颇为恩爱，奴婢帮了他们一个忙，故而得以用他们的血作药引。” “你倒是很信任他。”夜景湛轻嗤一声。 “王爷不也没拦着奴婢？”洛璎难得回怼了他一句。 夜景湛被她噎住，半晌才道：“他人呢？” 洛璎摇了摇头，“不知道，慕公子来去自由，奴婢从不过问。” 她身上有枷锁，慕烨可没有。 “奴婢该去看看灶上的药了。”洛璎往厨房去的时候，看到洛芷蕴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她靠在树上，身影看着颇有几分悲凉。 夜景湛待她那样好，处处向着她，可谓是温柔备至、疼爱有加，任谁看来都是爱惨了她。 真相却是如此残忍。 洛璎端着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跟他们一起来的西凉人躺在那边的山坡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你怎么见死不救？” “他身下好大一滩血呢！我可不敢过去。再说了，我们这么多年可没少在西凉人身上吃苦头，我可不想救他。” 不远处，驿站里的两个杂役站在墙角说话。 被洛璎听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初见慕烨时的情形，她不由担心是他的仇家找来了。 于是立刻放下药碗往山坡跑去。 坡上草深，她一时间看不到人究竟在何处，只得喊了几声：“慕公子！慕烨！” 她的心思全在寻找慕烨上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 直到踩中脚下的陷阱，被捕兽夹死死咬住脚踝，她才明白自己上了当。 慕烨根本不在这里！ “小娘子，抓到你了。”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 洛璎抬眼，看到一个长得颇为恶心的男人，伸手向着她摸了过来。 她忍着痛往后退了两步，冷汗涔涔而下，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逃得掉吧？”男人拿出一根绳子来，想要将她捆起来，却被她手中的银针刺中，痛得龇牙咧嘴。 “你这贱人！”他抓住洛璎的两只手腕，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而后钳住她的下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越是挣扎得厉害，我就越是高兴。” 说完，他就要去亲洛璎的脸。 洛璎恶心到了极点， 可如今她这情况，根本就挣脱不开。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只听“扑哧”一声，一把剑从男人身后刺过来，血溅到了她脸上。 男人难以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洛璎还以为救她的人是慕烨，可抬眼看到的，却是夜景湛。 她立刻掐住了话头。 “见到本王，你好像很失望？”夜景湛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却还是拿出一张手帕来，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 “奴婢只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洛璎想要将脚上的捕兽夹掰开，但她根本就没有力气。 夜景湛半跪在她面前，轻轻掰开了捕兽夹，而后抓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脚取了出来。 “多谢王爷。”洛璎被他这温柔的举动镇住，半晌才道了谢。 她简单地处理了脚踝上的伤，就要站起来。 夜景湛见她非得要逞强，将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去，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 果然，她只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疼得狠了，她缓了许久，方才再一次试着站起来。 “你长着一张嘴，是做什么用的？不会求人？”夜景湛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 “奴婢不想麻烦王爷。” 听到这话，夜景湛气得不轻，当即转身走了。 可没走出去多远，他就折返回来，一把将洛璎抱了起来。 他抱得松，洛璎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夜景湛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一路将她带回了驿站。 进门的时候，洛璎瞥见了洛芷蕴。 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又是她安排的陷阱。 洛璎报复般往夜景湛的怀里靠了靠，洛芷蕴的眼睛瞬间喷出火来。 她的这点小心思全数被夜景湛看在了眼里，他让清风将药箱拿到自己房间里，就抱着洛璎走了进去。 “这是王爷与洛侧妃的房间，奴婢进来，只怕是……” “你又想与本王说不妥？”夜景湛她放在榻上。 闻到那熟悉的清香，洛璎还有一瞬的恍惚。 夜景湛难不成是睡在这榻上的？ 清风拿着药箱进来，看了一眼洛璎脚踝上的伤，说道：“让属下来吧。” “本王没打算自己来，不过也用不着你。”夜景湛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让她自己处理伤口，为何要将她带来这里？ 洛璎也不敢问，从药箱里拿出药跟纱布，快速处理好伤口。 洛芷蕴从外头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我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你必然受惊了，喝点热汤吧。” “多谢娘娘。”洛璎并没有拒绝，而是将那碗汤接了过来。 喝过汤，她的身子暖了不少。 “奴婢好多了，就不在这里打扰王爷跟娘娘了。”洛璎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夜景湛的脸色。 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立刻从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萍儿将她扶回了房间。 想到那碗被她放下的药，洛璎心生愧疚，想要重新到厨房去给追云煎药。 “落儿姐姐，我来就是。”这一路上萍儿也没少给追云煎药，早就已经熟悉了流程，“你好生养伤。” 萍儿出去之后不久，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落儿，你没事吧？”慕烨坐在床边，托起她的脚踝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 “没伤着骨头，养上两日就好了。”尽管已经与他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洛璎还是不习惯于他如此亲近。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这般重要。”慕烨感叹了一句。 想来他已经知道了她受伤的缘由。 第142章 不要太想我 洛璎笑了笑，说道：“毕竟你承诺了要给我一世荣华富贵，要是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当真只是这样？”慕烨一脸失望，“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来的。” “那你怕是等不到了。”洛璎想到他们总有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便想让他留个信物，以便日后相见，“等我解决了手头的麻烦，就带着信物来找你。” 慕烨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来。 玉佩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头并没有雕刻什么复杂的纹饰，只有几株梅花，和一个“烨”字。 看来，他的名字里的确有个“烨”字。 “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不敢收。更何况以后还得还回去。”洛璎觉得这玉佩太过惹眼。 “既是信物，就该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才是。而且，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给你了，那就是你的。”慕烨却是执意要将玉佩给她。 洛璎只得收下。 “我明日得先行一步。不过你不用太想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慕烨忽然靠近，吓了她一跳。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会想你的。”他在洛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洛璎看着手中的玉佩，正盘算着这玉佩价值几何，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拿来。” 她发现自己这段时日迟钝了不少，先前在山坡上没有发现那个人接近，这会儿又不知道夜景湛是何时进来的。 “这玉佩并非是奴婢的东西。”洛璎将玉佩捏紧了些，并没有要给他的意思。 “拿来！”夜景湛的声音冷了些。 洛璎咬了咬唇，还是将玉佩放到了他手里。 温润的玉佩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看着玉佩上的“烨”字，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以后不准再见他。”夜景湛说罢，就拿着玉佩转身走了。 第二日一早，洛璎起来的时候，驿站里已经没有了慕烨的踪迹。 她在驿站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昨日那两个杂役，想来是已经被灭口了。 洛璎出去采药的时候，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动静，于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动静正是来自于沙漠。 沙漠广袤，小小的人影在上头就如蚂蚁一般，根本就看不清。 “我就说你这人口是心非吧，人走之前你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人走之后又盯着这根本看不清的沙漠看了这么久。”珈兰走到她身边，打趣地说了一句。 “不是看他，是在看沙尘暴。你看，马上就要过来了。”洛璎抬手指了指。 珈兰这才看到席卷而来的沙尘暴，“呀！这要怎么办才好？” “驿站里的人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回去吧。”洛璎与她一道回到驿站，说了沙尘暴的事。 驿站里的人果真有经验，很快就将门窗关上，让他们躲在房里不要出来，还给了他们湿润的纱巾捂住口鼻，以免沙子进去难受。 这场沙尘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渐渐消散。 “慕公子一早就出发了，岂不是正要遇上沙尘暴？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洛芷蕴特意看了洛璎一眼。 洛璎知道她这样问的用意，并未接招，“慕公子是西凉人，经常从这里过，并不需要奴婢担心。倒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人生路不熟的，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 夜景湛淡淡看了洛芷蕴一眼，说道：“本王已经找好了向导，到时候会由他带领我们走过沙漠。不用太过担心。” “还是阿湛想得周到。”洛芷蕴没有再敢多言。 两日后，追云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夜景湛不想再等，决定出发。 向导准备了几头骆驼，他们两两同乘，行走在沙漠之上。 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还算凉爽。 可等到太阳升起来之后，沙漠就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在这样的天气下前进了三个时辰，不管是人还是骆驼，都扛不住了。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萍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追云则是靠在珈兰身上，已然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洛芷蕴亦是靠在夜景湛的怀中，一副恹恹的样子。 洛璎低头看了一眼，喃喃了一声，“奇怪。” “哪里奇怪？”珈兰喝光了水囊里的最后一口水，与她搭了句话。 洛璎将骆驼上的水囊取下来一个，递给了珈兰。 “按理说，此时太阳位于正西，我们影子指向的方向是正东。我们要去往西凉，应该要往南边走才对。可是你看，我们行进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南方。” 珈兰并没有听懂她说的话，但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向导带错了方向？可他是皇兄找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就算是王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洛璎正是太过信任夜景湛找来的向导，才没有仔细观察。 直到这会儿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去往西凉。 “你当真没有带错路？”夜景湛问话的时候，清风手中的剑已经抵在了向导的脖子上。 向导吓得面色惨白，从骆驼上滚了下去，“饶……饶命！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所以、所以才会这样做。” 夜景湛没有料到他竟然这般轻易就承认了。 “要饶你一命也简单，现在就将我们带往正确的路上，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招，就让你血溅当场！” “是，是，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向导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翻身上了骆驼，去往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正是他们所要去的南方。 可惜，因为耽误了太多路程，他们一直到天黑，也没有能看到西凉的城门。 向导原本想让他们在沙漠里歇一晚，但夜景湛担心会有危险，毕竟这向导可是被别人收买了的。 所以要求他继续前行。 向导无奈，只得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洛璎特意抬眼看了一下天际那颗最亮的星，确定方向没有错之后，才跟了上去。 哪知道没有走多久，她就听到了异响。 第143章 沙尘暴 这声音与她昨日听到的一样。 “是沙尘暴。”洛璎立刻拽着萍儿从骆驼上下来。 夜景湛也将洛芷蕴抱了下来，清风则从珈兰手中接过了追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向导身上，他却笑得格外诡异，“看来，是上天注定了你们要死在这里！” “我们死了，难道你还活得了吗？”清风不明白他高兴的点。 “你们会死，我可不会！我在这沙漠来来往往这么多年，哪里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才不会跟你们这些蠢货一样，被困死在这里！” 他嘲讽地说完，从骆驼身上拿了一样东西出来，套在了头上便向着沙尘暴来的方向跑了过去，还不忘回头嘲讽一句：“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我先走一步！” 清风想要追过去，却被洛璎拦住了。 “他头上那样东西可以帮他抵挡风沙，你可什么也没有，而且，他是向导，知道如何躲避沙漠上的风险，你要是贸然追过去，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尤其现在是晚上，即便有明月高悬，但也很难保证自己能看清脚下的陷阱。 “那你说要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清风怒道。 “你先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她看了看四周，想寻找一个能避风的地方。 可这里太过开阔，并无一处能躲避。 “落儿，你当真知道要怎么做？”珈兰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里满是汗水。 沙尘暴的威力，她昨日可是见过的。 如果躲不过，就会被永远埋在沙漠里。 “公主不用担心，慕公子离开之前，曾留给奴婢一个小册子，里面恰好有躲避沙尘暴的方法。”洛璎是在房门口捡到那本小册子的。 上面写着“吾爱落儿亲启”，即便没有落款，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小册子旁边还放着一个装着夜明珠的盒子。 她看到小册子里写着如何躲避沙尘暴、流沙以及怎样在沙漠里寻找水源，还有一些西凉的禁忌，很是实用，所以就留了下来。 “那我们要怎么做？”珈兰听到了越来越急迫的风声。 “这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我们只能就地避险。”洛璎说着，将萍儿喊了过来，让她拿出了身上的纱巾。 “就地避险的方法很简单，像这样用纱巾将脑袋处包裹起来，然后脸朝下趴在地上就行了。等沙尘暴过去之后就可以起来了。一定要包裹严实一点。” 说话间，洛璎已经将萍儿的脑袋包裹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自己包好。 “我……我的纱巾坏了。”洛芷蕴忽而慌张地说了一句。 洛璎走过去，发现她的纱巾破了好几个洞。 “阿湛，要怎么办？”她一副自责的模样。 夜景湛看了洛璎一眼，还没开口，洛璎就已经很自觉地将自己的纱巾给了洛芷蕴，还细心地为她裹好。 “落儿，你将你的纱巾给了我，那你怎么办？”洛芷蕴担忧地问道。 “娘娘不用担心，奴婢自有办法。”洛璎拦住她想要将纱巾拿下来的手，而后走到萍儿身旁坐下。 夜景湛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办法。 却只见她在自己的脸上试了又试，无论从怎么包裹，总会有一个洞暴露在外面，根本就遮不住。 “王爷，沙尘暴就要来了，快些将纱巾裹上吧。”见夜景湛还在看她，她不由说了一句。 夜景湛手中捏着纱巾，正要往她身边去，却见她走了过来，将纱巾从他手里接过去，踮着脚为他裹上。 “你怎么办？”他抓着洛璎的手问了一句。 洛璎怔了一下，笑道：“王爷不用担心，奴婢不会有事的。” 而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一松，“落儿？” 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噬，没有得到回应。 夜景湛的手往前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正担忧，就有一只手拽着他趴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才渐渐消散。 夜景湛取下纱巾，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唯有洛璎还趴在地上。 “落儿怎么样了？”洛芷蕴将她扶起来，取下了她头上的纱巾。 破了洞的纱巾里掉了一样东西出来，萍儿捡起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夜景湛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夜琳琅的平安符。 看样子，她应该是将平安符放在了纱巾的破洞处。 珈兰拿着水囊过来，倒了些水在手上，轻轻擦去洛璎脸上的沙。 萍儿则快要哭出来了，不停地搓着洛璎的手，“奴婢摸她的手还是热的，她应该……应该还活着吧？” 珈兰捏着洛璎的嘴，将水灌了进去。 洛璎咳嗽了几声，方才睁开眼睛。 “落儿，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珈兰看到她醒过来，松了口气。 “奴婢只是憋气太久，不小心晕了过去，让公主担心了。”洛璎看到了手心里的平安符，不由自主地将它收紧，旋即在萍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沙子。 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还以为是洛芷蕴，抬眼看过去，对上的却是夜景湛的视线。 想到平安符上有琳琅的名字，她当即说道：“奴婢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夜景湛差点被她气笑了，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她认的是哪门子的错？ “好端端的，认什么错？要说有错，那也是连自己的东西都保管不好的人有错，你怎么会有错？”珈兰这话意有所指。 洛芷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 “行了，走吧，别耽误时间。”夜景湛冷声说了一句，扶着她坐上了骆驼。 洛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看吧，纵然夜景湛不爱洛芷蕴，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奴婢尚未恢复，还得再休息片刻。你们先走吧。”洛璎尚且还难受着，根本无法前行。 “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若是想走的话就走好了，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珈兰看不下去了，不满地瞪了夜景湛一眼，“明知道落儿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你不关心也就罢了，竟连一句道歉都不让她说。她是有多金贵？” 第144章 客栈惊魂 洛璎可不想这笔账最后被算在她身上，连忙扯住了珈兰的衣袖，“公主，就当奴婢求你，别说了。” 珈兰也知道夜景湛待她一向不好，只顾着出气，恐怕会害了她。 意外的是，夜景湛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沉脸，反而重新让骆驼趴下，让洛芷蕴从上头下来。 洛璎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不知这沙漠上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 夜晚的沙漠温度低，加上方才经历了沙尘暴，洛璎即便已经蜷缩成一团，也依旧冷得发抖。 夜景湛看了她一眼，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扔到了她身上。 洛璎将披风裹着，暖和了不少，“多谢王爷。” 夜景湛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转头他就发现洛芷蕴的身子也在发颤，于是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拿给了她。 “阿湛，我没事的，你快穿上！”洛芷蕴并没有接。 夜景湛就自顾自地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无妨，这点冷不算什么。” 洛芷蕴披着带着他体温的衣服，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还往洛璎那里瞧了一眼，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她蓦地惊醒。 清风在一旁冷言冷语说了句：“亏心事做多了还真是会连觉都睡不好。” 自打他知道了她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就没断过，洛璎只觉得幼稚，并没有理会。 “奴婢休息好了，我们走吧。”她坐上了向导留下的那匹骆驼。 其余几人也坐到了骆驼上，一行人继续向着西凉的方向而去。 中途洛璎按照慕烨留下的小册子指引，找到了一处水源，在那里休整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再次出发。 终于在天亮之时到了西凉。 他们随着客商进了城门，用骆驼置换了马车，又行进了半日，直到撑不住了，才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客栈的位置相对安静，里头也没多少人，周围视野开阔，能轻易察觉到潜在的危险。 “饭菜这么难吃，他们是怎么吃下去的？难不成是因为西凉与我们的口味不同？”珈兰觉得饭菜难以下咽，只吃了两口就没吃了。 其余几人没吃多少，就回了房。 即便已经到了西凉的地界，距离皇城也还有二十来日的路程。 在到达皇城之前，依旧需要格外小心。 洛璎休息之前，特意将房间检查了一番，即便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还是在窗边放了一个茶杯，才安心睡下。 哪知道半夜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放在窗边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洛璎当即醒了过来，拿起放在枕边的匕首跟火折子，走了过去。 她用匕首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但有一抹烟灰，落在了窗台上。 看来是有人想要将迷香伸进来，不小心碰掉了茶杯。 洛璎当即将窗户锁上，转身出了门。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萍儿待在房里哪里也不要去。 萍儿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洛璎走到夜景湛的房门前，正要敲门，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发生了何事？”他不悦地问道。 洛璎见他没事，立刻到了珈兰的房门前。 她敲了几下，里面并没有回应。 可门从里面锁上了，她试了一下，并没有办法踢开。 只能求夜景湛：“王爷，公主有危险，烦请将这房门踢开！” 他走过去，用力一脚将门踢开。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这香有毒，还请王爷屏住呼吸。”洛璎知道西凉有人擅长用毒，倒是没料到一来就能遇到。 她赶紧将窗台上香踩灭，又将门窗都打开，好让这香气尽快散出去。 就在这时，珈兰忽然站了起来，径直向着洛璎走了过来。 “公主？”洛璎喊了一声。 珈兰眼神涣散，没有半点回应，却在走到洛璎面前的时候，猛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掐得格外用力，手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珈兰，放手！”夜景湛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试图让她松手。 她不但没有放手，还试图咬他。 夜景湛只得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尽管已经疼出了眼泪，她依旧试着将被掰开的手指放回去。 “珈兰这是怎么了？”洛芷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珈兰忽然松开洛璎，朝着她冲了过去，将她扑倒在地，而后掐住了她。 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将珈兰推开，但根本无济于事。 还是洛璎在珈兰后颈上扎了一针，才让她平静下来。 洛芷蕴捂着自己的脖子，惊魂未定。 “方才那香，有致幻的作用。珈兰或许误以为自己身处险境，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还好她中毒并不是很深。”洛璎庆幸她一进来就将香灭掉了。 否则这会儿她也会中招。 “你可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夜景湛问道。 “王爷放心，奴婢这就为公主解毒。”洛璎为珈兰扎了几针，她的眼神才一点点清明过来。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一众人，“怎……怎么了？” 夜景湛松了口气，“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追云呢？他怎么样？”尽管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珈兰还是下意识地担心起了追云的情况。 洛璎为追云诊了诊脉，眉心微皱。 珈兰一看到她这样子，立刻急了，“你……你别皱眉呀！追云他情况到底如何？” “公主不用担心，奴婢皱眉，是发现追云的脉象比前一日好了许多。方才那香，不但不会让他中毒，反而还产生了以毒攻毒的效果。若是能知道配方，说不定能让追云尽快痊愈。” 洛璎说罢，立刻走过去将地上的香捡了起来。 可惜，那香里头加了太多香料，无法分辨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成分。 看来，只有抓到幕后黑手才能知道了。 洛璎将那截香收好，而后站起身来，看向了门外。 她从方才起就觉得奇怪：“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客栈里为何这样安静？” “因为客栈里只有我们。”夜景湛说出了答案。 第145章 早就布好的局 “先前住进来的时候，分明还很正常，怎么到了半夜就只有我们了？”洛璎回想了一下他们才到这客栈时的场景。 那时候这里明明很是热闹，与一般的客栈无异。 可如今却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之外，看不到任何人。 “若是专门为我们布下的陷阱，未免也太过于用心了吧？”洛璎着实没想到，他们在西凉能有这样待遇。 “的确很用心。”夜景湛冷笑一声，“甚至能猜到本王会在这里落脚，看来对本王了解得不少。” 洛璎一怔，她先前就察觉到了他选择这客栈的用意，只是没有想到还会有别人猜中他的心思。 会是谁呢？ “难怪饭菜如此难吃，那时候就该想到了！”珈兰拍了拍桌子。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先前还以为那饭菜是西凉的口味，看来只是单纯难吃罢了。 “追云等下应该也会醒过来了。这客栈待着不安全，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她让车夫去准备马车，自己则和萍儿收拾了东西预备放到马车上。 哪知道才走到楼下，就听到了大堂里传来的动静。 “你们该不会以为，当真能从这里逃出去吧？”说话的人，正是先前他们见到的客栈掌柜。 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此时却是一脸狞笑，手中还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他看了一眼洛璎，不悦道：“真是没想到，我们这样周密的计划，竟会败在你手上。” “我不过就是多了个心眼，放了个茶杯而已，也没有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她倒是半点也不怕，还特意往前走了两步。 萍儿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可她并没有停住脚步。 “你这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竟敢上来送死。”掌柜笑了一声，手中的刀就要往她身上砍来。 但他并没有能得手。 清风从楼上飞身下来，替她接住了这一招。 他没好气地问道：“为何要挑衅他？” 洛璎笑了笑，回答：“不是挑衅，只是为了看得更清楚。” “看清楚什么？” 洛璎知道清风对她不满，所以也懒得跟他多解释，只是将手中的蜡烛往前举了举。 蜡烛的光照到了掌柜的脸上，他一气之下，再次挥刀砍来。 清风无奈，只得再次出手。 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对洛璎却是没有丝毫影响。 她将蜡烛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道：“你先别着急，不如坐下来说？” 掌柜被她气笑了，“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这样说话？我告诉你，就算你们从这里逃出去，外面也都是我们的人。” 洛璎依旧淡定，还对着清风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 清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疯了？” 夜景湛也没料到她会这般大胆。 方才他已经让清风到出去查探过，客栈外头的确有不少人，看来是早就已经布好的局，想要硬闯并不容易。 他倚在楼上的栏杆处，想看看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既然她要你让开，你便让开吧。” 主子都发话了，清风自然没有不听话的道理。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命的人。”掌柜终于拿正眼瞧了瞧她。 洛璎轻笑一声，问道：“外头的人，可听你的话？” 掌柜皱了皱眉，似是觉得她这问题问得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一副骄傲的样子，“当然，这里里外外的人，都听我的。” 洛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那就好办了，只要你有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掌柜闻言，不由大笑起来，晃了晃手中的刀，说道：“说得好像你能接近我一样。只怕你还没碰到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需要接近你，因为你原本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你这阵子，是不是时常觉得胸口刺痛，左手发麻，有时候眼睛还看不清东西。睡到半夜会突然惊醒，觉得心悸，浑身冷汗？” 洛璎说了一长串的症状。 每说一个，掌柜的脸就白上一分。 “看来，我说对了。”不等他回答，她就先下了结论。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掌柜舌头都打结了。 “你要杀我们，想来对我们应该有所了解吧？不了解也没关系，现在知道我是神医，也还不迟。”洛璎再次拿起蜡烛，往他的脸上照了照，特意看了看他的瞳孔，“你的情况很严重啊，要是再不医治，说不定哪一日睡下去，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掌柜脑袋上已经冒出了一片冷汗。 尽管嘴硬，但身体却很诚实。 “不信也没关系，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洛璎再次往前走了一步，“但你这病，除了我，没人能治得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只能选择相信我。” “你……你要怎么样才肯为我医治？”掌柜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比得上他的命重要。 洛璎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能这般轻易地拿捏他。 “很简单，你放他们离开，我就会为你医治。你可别想着动什么手脚，我既是神医，自然能察觉到。到时候我可就不会帮你了。” 说话间，她已经到了对方跟前。 掌柜没有说话，可握着刀的手却在不停颤抖，足见心里有多紧张。 以至于洛璎的手伸到了他背后，也没有察觉。 “老大，你别听她的，看她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神医。只怕她就是随口胡诌的。你可别被她给骗了。要我说，赶紧把他们杀了交差得了。别费口舌了！”他身后有人说了一声。 掌柜原本就在犹豫，听到这话之后，当即冷笑一声，说道：“是啊！什么神医，我看你不过是在诓骗我罢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清风！”夜景湛喊了一声，清风立刻就回到了洛璎身边。 却见她摇了摇头。 正疑惑，就看到掌柜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另一只手中的刀则“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身形摇晃，扶着桌子方才站稳。 第146章 主动留下 “看来，你的病又犯了。”洛璎啧啧两声，抓起他的手腕假意为他诊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把他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厉害。 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地说了一句，“看你这样子，只怕是活不过半个月了。真是可惜，这病说重也不重，可是治起来却是不容易。” “若是你想让他们活命，那就救我。”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威胁。 洛璎冷笑一声，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说了，先放人，我自然会救你。” 掌柜并不想答应。 可眼下他若是不答应，只怕自己性命难保。 他咬了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放人。不过你若是敢耍滑头，我王老五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洛璎听到他答应下来，松了口气。 萍儿早就被吓得双腿发软，她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笑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落儿姐姐，你当真要留下来？”萍儿泪眼婆娑地问道。 “我若是不留下来，他们怎么会放你们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么聪明，不会有事的。你快些去收拾东西吧。”洛璎柔声宽慰了她两句，而后上了楼。 这种时候，洛芷蕴自然也要来虚情假意一番。 “落儿，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你何必要这样做？万一我们离开以后，他们不肯放过你，怎么办？” “他的性命在我手上，我活着，他才能活着，所以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洛璎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娘娘要实在担心的话，不妨留下来陪我。” 洛芷蕴面上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蕴儿身子弱，哪里能留下来陪你？”倒是夜景湛先开了口。 “奴婢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王爷怎么能当真。”洛璎笑了笑，转身走到了追云面前。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看来那香的确有以毒攻毒的作用。 “若是我没有来得及跟上你们，追云又出现什么状况的话，可以先将这香磨成粉兑水给他喝。”洛璎将之前捡到的香拿给珈兰。 珈兰将那截香接过去，眼中含泪，“你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洛璎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公主别担心，奴婢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们快些走吧，以免他等下变卦。” 她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与珈兰一道扶着追云下了楼。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几人陆陆续续上了马车。 转身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夜景湛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但在与她目光交错的时候，他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洛璎自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夜景湛是在担心她。 所以她并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回到了客栈里。 王老五已经痛得蜷缩成了一团。 他的求生欲也达到了顶峰，抓着洛璎的衣袖，不停地说：“救救我！救救我！” 她拿出银针来，在他身上扎了几下。 而后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将先前扎在他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痛意瞬间消失不见。 洛璎又在他身上连着扎了好几针，让他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你……你真的是神医啊！只用这么根银针扎了几下，我不但不痛了，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王老五将掉在地上的刀捡了起来，冰冷的刀锋触上洛璎的脖颈，让她忍不住战栗。 但她也只慌乱了一瞬，就镇静下来，“不过是暂时控制住了病情而已，你还得继续服药，才能痊愈。” 他的命还在她手里捏着，有什么好怕的？ “放心，你医术这么高明，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只是怕你跑了，所以想让人把你绑起来而已。我得带你回去，给我娘医治。要是你能将她治好，我就放了你。我王老五一向说话算数。” 洛璎被一根绳子绑了起来，扔到了一辆马车里。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停下来。 她被带进了一个村庄，夜色已深，村庄里十分静谧。 面前的这户人家看着就和一般农家没有区别，谁能想到会生出王老五这样的人来？ 进屋之前，王老五解开了洛璎身上的绳索。 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出现在她面前，一看就知道已经病了许久。 洛璎为她诊过脉之后，眉心顿时皱了起来，“中毒这么多年，竟还能活着，看来你也算是个孝顺之人。” 王老五听到她这话，不由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一下就能看出这是中毒。 从前那么多大夫，说了许许多多病症，却无一人知道她娘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而洛璎却是一来就看出来了。 “你可能治好她？”王老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生怕听到的会是不好的答案。 “这毒在她体内多年，想要完全解开着实太难。不过，我可以让她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洛璎给了他一个药方，让他准备药浴。 这大晚上的，没处买药，所以只能等天亮之后再说。 洛璎原以为她还会被绑起来，但王老五却只是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就让她休息了。 另一边，几人逃离之后，往前行进了好几个时辰，从天黑到天亮，直到累得不行了，方才找了一处山洞休息。 “我们走这么快，落儿跟不上怎么办？”珈兰不想再继续走了，想要停下来等洛璎。 “等她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将你送到西凉的皇城。” 夜景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惹怒了珈兰。 “她是为了我们才留下的，我说让清风回去救她你不让，我说停下来等她你也不让，你怎么能如此冷血？” “她不会有事的。”夜景湛说得笃定。 在山洞里休整的这段时间里，他时不时会看向不远处的官道。 但直到他们重新出发，洛璎也没有出现。 傍晚时分，他们又找了一处破庙歇下，还特意在官道上留了标记，依旧没有能等来洛璎。 “或许，落儿走得太急，没有发现我们在路上留了标记，说不定已经走到我们前头去了。”珈兰心中惴惴不安，只能用这样的说法安慰自己。 可又两天过去，洛璎依旧毫无消息。 第147章 幕后黑手 夜景湛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但他依旧没有让清风去找人。 追云好几日没能得到医治，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珈兰赶紧将洛璎给她的香磨成粉，喂给了他，方才让他缓了过来。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夜景湛，“皇兄想去皇城，那就自己去吧，我要在这里等落儿。” 他仿佛是被逼得无奈，终于妥协地说了句：“那就如你的意，等上两日吧。若是两日之后还见不到人，我可不会再等。” 另一边，村庄里。 洛璎为老太太药浴了三次，施针十来次，原本不能动弹的人，如今已经可以在搀扶一下行走，也能开口说话了。 堪称是奇迹。 村庄里其余人知道了此事，纷纷来找她医治。 医者仁心，她并未推辞，为不少人治好了病，得了个活菩萨的称呼。 王老五对她亦是恭敬有加，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洛璎趁机找他打听，“是谁找的你？”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有人在山寨门口扔了一封信，里面有周详的计划，还有一千两银票。我觉得这是笔好生意，就接下了。毕竟没能做成事，所以我已经将银票放回到了山寨门口，那封信还在我身上。” 王老五将信拿出来，递给了她。 洛璎看完，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幕后之人打算利用迷香让他们在客栈里自相残杀！ 她的手摩挲着信纸，忽然觉得这手感有几分熟悉。 像是东宫的书房里会用到的纸张。 难不成布下这局的人，是夜晟？ 洛璎将那封信留了下来。 王老五遵守诺言，给了她一匹马，还为她指了去官道的路。 “你们在客栈里用的香，可还有剩余？”洛璎蓦地想起了这事。 王老五将剩下的香一股脑全都给了她。 洛璎道了谢，翻身上马，去往官道。 哪知道才上官道不久，就中了埋伏。 她翻身下马躲过一劫，马儿却因为触动机关身中毒箭，一命呜呼。 洛璎藏在灌木丛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她听到了两声惨叫，似是来自陷阱所在的位置。 旋即有人骑着马过来，停在她藏身的地方，不停徘徊。 洛璎听着马蹄声，觉得那声音仿佛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她心上。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计划，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却都在听到那一声笑时戛然而止。 一只修长的手将灌木拨开，“你打算在这里躲多久？” 洛璎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人，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才会从天而降来救你。怎么样，感不感动？”慕烨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个正形。 洛璎却觉得，他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什么巧合。 “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我怎么会舍得伤你？”慕烨翻身上马，而后对着她伸出手，“上来吧，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有一匹马？”洛璎心中纠结。 她不想跟慕烨同乘一匹马，可她的马已经无力回天了，再去找王老五要一匹新马又会耽误不少时间。 “好像有人来了。看来他们在这里的不止有这两个人啊。”慕烨幽幽说了一句。 洛璎也隐约听到了动静，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他的手跨上了马背。 她原本想坐在他身后的，哪知道他故意将她往前面推了一下，让她径直靠在了他的怀里。 “你！” “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但至少给我以后的人生留一点念想吧？”慕烨附在她耳边笑着说了一句。 马儿扬尘而去，掀起一路尘埃。 等到了前面的镇上，洛璎就自己买了一匹马，与慕烨并肩而行。 毕竟分别了三日，想要追上这中间的路程并不容易。 洛璎买的马并非是什么好马，被她折腾了三日之后，奄奄一息，倒在了路上。 无奈之下，她只能再一次与慕烨同乘。 原本以为要到皇城才能再见夜景湛，哪知道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那几辆熟悉的马车。 几人正在路边休息，萍儿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惊喜道：“落儿姐姐！” 洛璎想要下去，却被慕烨箍住了腰动弹不得。 他还未雨绸缪地抓住了她的手，以防她拿出银针来。 夜景湛抬眼，看到的就是他们这般亲密的一幕。 “落儿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萍儿喜极而泣。 珈兰也落下了开心的泪。 洛芷蕴跟着挤了两滴泪出来。 “慕公子不是比我们先走两日，怎么还在这里？”夜景湛面上看不出半点开心，他盯着洛璎腰间的那只手，眸色微沉。 慕烨粲然一笑，说道：“这不是察觉到落儿有危险，所以特意去救她了吗？难不成还能指望你们救她？” “她是自愿留下的，并非是被我们扔下的。”夜景湛面色阴沉，声音更是不带半点温度。 “就算是自愿留下，那也是为了救你们！”慕烨听他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登时生了气，“我看你也护不住她，不如将她交给我，由我来保护。” “她是我的人，为何要交给你？”夜景湛看了洛璎一眼，“还不快下来！” 他的眼神凛冽如刀，刺得洛璎心尖发颤。 她垂眸，无奈道：“慕公子，还请不要让奴婢为难。” 慕烨当即装起了可怜，“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为难？只是觉得他照顾不好你，所以不想让你留在他身边罢了。既然你不能跟我走，那这段时间，我就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洛璎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好在慕烨放了手，她立刻就下了马，到了萍儿的那辆马车上。 才进去，就被萍儿抱了个满怀，“落儿姐姐，我还以为……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洛璎还以为她身上有酸臭味，可仔细一闻，才发现是淡淡的花香。 好像是慕烨身上的香气。 看来是与他待得久了，所以才沾了些在自己身上。 “是花香，一会儿就散了。”洛璎随口说了句。 但那香气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消散。 即便沐浴之后，也依旧能闻到。 第148章 坠落悬崖 不知慕烨身上那香囊用的是什么香囊，香味竟然这般持久。 今晚他们借住在慕烨认识的一户人家里。 窗外月色正好，洛璎推开窗，想看看夜景，却看到了两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她顿时觉得晦气，正想要将窗户关上，却有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 花香扑面而来。 先前洛璎还觉得这香气浓郁，让她难受。 可习惯了之后，却觉得神清气爽，不闻反而会心心念念。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慕烨抓住了她的手，“你手上怎么有这么多伤？” “奴婢是下人，手自然会粗糙些。”洛璎看着手上的牙印，忽然想起了吉氏。 不知道她在京城是否还安好。 “你在想别人，我好伤心。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能多看看我吗？”慕烨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声音引来了不远处那两个人的注意。 夜景湛转过头来，不悦的神情显而易见。 不知洛芷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更难看了，甩开她的手径直走了过来。 慕烨仿佛半点也感觉不到身后的冷意，依旧喋喋不休地和洛璎说着话，哪怕她已经喊了一声王爷，也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慕公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明日还要赶路呢。”洛璎只得再次打断他。 “再过两日就要到皇城了，到时候只怕是见不到你了。我还想多看看你，不行吗？”慕烨抓着她的手不放。 洛璎亮出了手上的银针，他才不情不愿地松手，只能将怒火撒到了夜景湛身上，阴阳怪气道：“王爷不是与侧妃在那边赏月吗？留侧妃一人在那里，怕是不太好吧？” 洛璎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洛芷蕴的怨气，尤其是慕烨说完话之后，那怨气更重了几分。 让她忍不住想笑。 但最终还是将笑意压了下去，关上了窗户。 窗边残留的香气消失之后，她心头忽然起了想要见慕烨的冲动，但被她压了下来。 这种感觉，不太对劲。 萍儿今晚并不与她同住，她正要睡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是夜景湛。 洛璎走过去开了门。 夜景湛身上还沾着夜露，她下意识地伸手为他拂去。 “你为何会与他在一起？”这问题白日里他就问过。 但是慕烨回答的。 “奴婢从王老五那里出来，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是他救下了奴婢。”洛璎的回答与他并没有太大区别。 “你就半点也不怀疑他？”夜景湛不相信，她这般聪明，会不怀疑慕烨另有目的。 洛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从王老五那里得到的信拿了出来，并与他说明了情况。 “看来以前我还真是小瞧了夜晟。”夜景湛的手指太过用力，轻易就让信纸起了褶皱，“还以为他有多珍惜你，却是连你也要杀。枉费你还特意拜托他照顾你娘。” 洛璎倒是半点不意外他知道这事，“奴婢终究只是一个下人，哪里能在他心中有什么地位？” 夜景湛将那封信放到了衣袖里，冷然道：“既然如此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妄想慕烨能对你有什么心思。” “奴婢明白。”洛璎目送他离开，外头的风又带了几缕花香进来。 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却没能看到慕烨的踪迹。 翌日一早，一行人就踏着晨露出发了。 没过多久，一场大雨忽然袭来，马车不得已停在了一处山崖边。 几人下了马车，正要到附近的山洞避雨，周围忽然蹿出十来个蒙面黑衣人。 夜景湛将洛芷蕴护在了身后，洛璎则将珈兰和追云推回到马车上，顺带将萍儿也塞了进去。 这辆马车时特制的，可以从里面上锁，保证里头的人不受外界侵袭。 “让蕴儿上去！”夜景湛忽然将洛芷蕴推到了她面前。 马车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并没有她的位置。 洛璎冒着风险将洛芷蕴推进马车里之后，被黑衣人一路追到了悬崖边上。 “落儿！”慕烨奋不顾身地飞奔过来，一把将她护在怀疑，后背却中了一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把将她推开，示意她躲在马车底下。 洛璎也知道，她这时候若是在外面，只会让他分神。 于是狠了狠心，藏到了马车底下。 忽然，她看到夜景湛往慕烨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夜景湛忽然伸出了手。 慕烨原本就在悬崖边上，在他伸手之后，忽然往后一仰，掉了下去。 “慕烨！”洛璎喊了一声，从马车底下出来，冲到了山崖边。 雨势太大，她什么也看不清，趴在那里喊了好几声，也未能听到回应。 她转头看了夜景湛一眼，“王爷为何要这样做？” “你觉得，是本王将他推下去的？”夜景湛的声音冷若寒冰，神情更是震怒。 他方才看到慕烨快要站不稳，想要伸手扶他一把，哪知道还没有能碰到他，他就掉了下去。 怎么在她眼中，却成了他将人推下去的？ 洛璎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山崖之下。 即便什么也看不清，她心中也还是存着一份希望。 黑衣人已经全数被解决，雨也渐渐小了下来。 萍儿走过来，想要将洛璎扶起来，她却没有动。 仿佛她在这里等，就能将人等来一样。 洛芷蕴走过来，表面看着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模样，可俯身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却冰冷异常：“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可能会伤得那样重，以至于掉落悬崖？是你害死了他！” 洛璎抬手，下意识地给了她一巴掌。 打完就看到洛芷蕴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捂着脸，故作委屈地说道：“落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在这里的确很危险。就算你打我，我也要带你回去。” 说罢，她作势想要将洛璎扶起来，却被一把推开。 正好摔在夜景湛怀里。 “阿湛……”洛芷蕴特意偏着脸，将自己被打得红肿的那一面展示在他眼前。 “蕴儿，崖边风大，你先回去。”夜景湛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松开了她。 第149章 大难不死 洛芷蕴没想到，夜景湛目睹她挨了洛璎一巴掌，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咬了咬牙，依旧装出那副温婉的样子，“落儿她情绪激动，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有危险，阿湛你好生劝劝她吧。” “我会的。”夜景湛垂眸，看着趴在崖边的洛璎。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这般伤心难过。 洛璎见他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于是转过头，重新看向了山崖下。 雨小了，雾气却还没散。 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她抓起了山崖下的藤蔓，用力拽了一下。 夜景湛看到她的举动，知道她是想要借助藤蔓到山崖下去找人，不由怒道：“你为了他，当真要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死了，你难道不该开心吗？你一直都等着这一天不是吗？” 洛璎脑袋里一片混沌，不停地回想着夜景湛将慕烨推下去的那一幕。 夜景湛没有回答。 洛璎忽而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凄凉惨烈，“我知道，你见不得有人对我好，见不得我开心快乐，见不得我的深渊里出现一抹光。所以你才要杀了他。洛芷蕴说得对，是我害死了他。” 夜景湛眉心一皱，“你要寻死，本王自然不会拦着。只是你得想清楚，你还没见到夜琳琅，你娘还在京城。” 他搬出了她的两个软肋。 洛璎死死咬着嘴唇，很快就咬出了一道血痕。 她的手终是松开了藤蔓，放弃了下去找人的念头。 但依旧不肯起来。 珈兰见她浑身发抖，嘴唇亦是冻得发紫心疼得不行，将马车里的披风拿过去，披在了她身上。 而后她走到夜景湛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掉下去？皇兄当真没有推他？” “在你眼里，我便是那样的人？”夜景湛怒道。 珈兰冷笑一声，“在我眼里，更冷血无情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这算什么？” 忽然，山崖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人在下面拽动藤蔓。 洛璎心头一喜，连忙喊了一声：“慕烨？” 藤蔓之中冒出了一张脸来，尽管挂了彩，沾了不少血，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却依旧笑得格外灿烂，“你是不是吓坏了？” 洛璎喜极而泣，泪滴在慕烨的眼角，仿佛是他的泪一般。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慕烨借着藤蔓爬上来，下一刻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虚弱地倒在了她怀里，“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相比于其他人的错愕，夜景湛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尤其是慕烨看向他时眼底浮现出的那一抹笑意，更让他笃定，这是一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 为了博取洛璎的同情，可真是煞费苦心。 毫无疑问的是，他成功了。 洛璎看着慕烨背上那道狰狞的伤，愧疚又心疼，“我先为你处理伤口。” 她先用银针止血，又上了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把他扶了起来，往马车旁走去。 珈兰看不过去，走过去帮忙。 夜景湛原本也想搭把手的，但看洛璎那戒备的样子，好似生怕他会对慕烨下毒手。 只得作罢。 洛璎跟珈兰好不容易才将人扶上了马车。 夜景湛也回到了马车上，几辆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山谷。 马车颠簸，洛璎让慕烨靠在了她身上，这样能舒服一些。 她垂眸，正好看到了他的双手，上面满是伤痕。 大抵是他掉落山崖的时候，抓住了峭壁上的树，被树枝划伤的。 “还好你没事。”洛璎喃喃。 若不是因为她，夜景湛也不会对他下手。 他要是出了事，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马车停在了一处农家小院前头，夜景湛带着银子下去与小院的主人商量了一番，对方看在他们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的份儿上，同意他们在这里住一晚。 洛璎喊醒慕烨，扶着他下了马车。 小院里的人想上来帮忙，但慕烨抓着洛璎不放。 “没事，我来吧。你带路就是。”洛璎由着他去了。 进了房间之后，她准备了一盆热水，让慕烨简单清理一下身子，换掉湿透的衣服。 她也趁着这时间回房换了身衣服。 才出门，就被夜景湛叫住了，说洛芷蕴不舒服，让她过去看看。 尽管她惦记着慕烨的伤，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洛芷蕴的身子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体里的寒毒没有清理干净，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发烧。 “洛侧妃没有大碍，王爷不必担心。奴婢已经为她施了针，很快她就能退烧了。”洛璎的神情冷得吓人。 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说完话就转身往外走。 夜景湛拦住了她，“你当真相信是本王将他推下去的？” “是与不是，王爷心里清楚。”洛璎亲眼所见，哪里会有错？ “本王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夜景湛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解释，但话还是得说。 “奴婢知道了。”洛璎却只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绕过他走了出去。 夜景湛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攥紧了手掌。 洛璎拿着针线走进房间，慕烨一见到她，就扑了上来。 夜景湛仿佛能看到他在摇尾巴。 他看向洛璎的眼神格外炽热，好像他真的喜欢这个人到了骨子里。 因为伤在后背，所以慕烨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洛璎点了一盏灯，在他身后坐下来，小心翼翼地为他缝合伤口。 洛璎看着他的身子，倒是没有半点羞赧。 可慕烨却红了半张脸，与他之前那轻浮的样子半点也沾不到边。 洛璎似是笑话了他一句，他的脸登时变得更红了。 而后不知他说了什么，她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意让夜景湛有一瞬的恍惚。 自从慕烨出现在她身边，她似乎时常会这样笑，不似面对他的时候，除了漠然，就只有麻木。 “阿湛。” 洛芷蕴的声音传来，他只好将目光收回来，走到床边。 她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抓着他的手碰了碰额头，“好像不烫了。” 夜景湛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第150章 有什么目的 洛芷蕴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没想到寒毒还是阴魂不散，让你担心了。” 听到“寒毒”二字，夜景湛面上又浮现出了愧疚的神色。 洛芷蕴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愧疚，而非是心疼。 从始至终，他对她就只有愧疚。 洛芷蕴知道他的目光正看向何处。 对面的房间里，洛璎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慕烨背上的伤口。 她柔声道：“阿湛，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对慕烨下手，要不我去和落儿说说，让她不要再误会你。” “不用。误会就误会吧，我不在意。”夜景湛这声音都要掉冰渣子了，却还说自己不在意。 “可落儿若是误会王爷，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洛芷蕴这话含沙射影，听得夜景湛微微皱眉。 她察觉到这一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明白。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害我的。”夜景湛说得笃定。 洛芷蕴不明白他为何能对洛璎如此信任，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那就好。”洛芷蕴装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来，实则却攥紧了手掌。 想让他彻底放弃洛璎，除非让这信任土崩瓦解。 洛芷蕴身子难受，没多会儿就又躺下歇息了。 洛璎包扎好慕烨身上的伤，又将他带到了院子里，挑出手掌里扎着的木刺。 “好疼啊，落儿，你能不能亲亲我，你亲亲我就不疼了。”慕烨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夜景湛静默地站在窗边，看洛璎为慕烨忙前忙后，挑完手上的木刺，又为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为了不让他留疤，还特意到外面去采药。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我也会让办法让你的脸上不留疤的。”洛璎看了看他脸上那两道伤痕，“其实就算留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是在拐着弯说我长得难看？”慕烨撇着嘴抗议。 洛璎笑了笑，转身走了。 慕烨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方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夜景湛，幽幽问道：“王爷为何要杀我？” “那时候本王明明想拽住你，你却故意往后倒，分明是故意诬陷！这地方，恐怕你之前就来过，今日之事，也练习过许多次了吧？”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如此熟练？ “王爷可真是会开玩笑，怎么会有人用命陷害别人？明明有那么多法子可以选，却偏偏要选这最危险的一种，图什么？”慕烨嘴上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自然是因为，落儿太聪明，你知道寻常的法子骗不过她，所以才会不惜用这一出苦肉计，骗取她的信任。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景湛不觉得他这般处心积虑，只是为了得到洛璎。 “王爷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要将她留在身边？我不过是想让她明白，这世上有更值得她喜欢的人罢了。”慕烨说得理直气壮。 “你当真喜欢她？”夜景湛不相信他所谓的喜欢。 “当然。我喜欢她，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为了达成目的，用一点手段，无可厚非吧？”慕烨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好似他喜欢洛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夜景湛语气冰凉，“你就不怕被她知道？她或许会被他蒙蔽一时，但迟早会察觉出你的异常。” “要是她也喜欢我，就不会受人挑拨，而是会无条件相信我，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站在我身边。”慕烨眼中没有半点惧意。 夜景湛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自信，不由嗤笑一声：“看来，你的确喜欢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与你想的可不一样。只怕到了最后，你会输得很惨。” “纵然我当真会输，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我相信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也会让自己变成她想要的人。”慕烨冷冷看了他一眼，“她留在你身边，只会受伤。只有我才能给她幸福。” “她那样的人，不配得到幸福。不过，我会让她选的，她若是选了你，我绝不会阻拦。”夜景湛心中明白，只要他手中的枷锁还在，洛璎就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至少现在他不用担心她会离开。 慕烨轻笑一声，眼中满是自信，“那王爷就拭目以待好了。” 说罢，他就转身回了房。 夜景湛重重一拳砸在一旁的树上。 树干抖了几下，落了他一身的树叶。 过了一会儿，洛璎提着装满药草的篮子进来，手里还拿着她找小院主人借来石臼。 石臼有些沉，她抱不住了，只得扔在地上，用脚推着走。 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蕴儿还在休息，别惊扰到她。”他出言呵斥了一句。 洛璎立刻就将石臼重新抱了起来，“奴婢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夜景湛已经记不清他这是第几次从洛璎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好似除了这个，她对他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般。 他心中烦闷，转身想要回房，却看到她抱着石臼往慕烨的房间里走去。 “你要去哪儿？” “奴婢若是在院子里捣药，声音太大也会影响到洛侧妃休息。既然这药是为慕公子做的，就算再吵，慕公子也不会说什么。”洛璎的手快要抱不住石臼了，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夜景湛误以为她是不耐烦才会如此，“慕公子受了伤，也需要休息。你还是回自己房里，别打扰他的好。” “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替我说上了。”慕烨倚在房门上，笑眯眯地看着洛璎，“就来我房里吧，我们把门窗都关起来，这样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了。” 说罢，他还走到了洛璎面前，将石臼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这么沉，还是拿给我吧。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要这药膏了。” “不麻烦，你还有伤，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洛璎上前两步，扶着他手中的石臼，跟着他进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慕烨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之前，对着夜景湛挑衅一笑。 第151章 赠她香囊 夜景湛的脸色漆黑如墨。 正好此时，清风走了过来。 “卫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夜景湛沉声问道。 “暂且还没有消息。” 清风摇摇头，他看了夜景湛一眼，着实不太明白他为何非得要找到夜琳琅，想到洛璎做的那些事情，他的心里就格外得恨！ “主子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她？若不是她背叛主子，主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她若是知道夜琳琅生死未卜，定然……”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夜景湛厉声打断了他。 若是洛璎知道了真相，他还能用什么将她留在身边？ “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夜景湛揉了揉眉心，又问了一句。 “最近京城里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清风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洛子安被人打成了残废，也不知是谁下了这么狠的手。” “此事暂时不要让蕴儿知晓。”夜景湛猜测这事多半是谢凌霜让人做的。 想来是先前那桩丑闻并没有能让她成功摆脱婚约，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就怕洛子安即便已经成了废人，将军府也依旧想让她嫁过去。 “主子放心，属下不会让洛侧妃知道此事。”清风说罢，退到了一边。 夜景湛抬眼，看向对面的房间。 他能看到的，只有两道模糊的身影。 房间里，洛璎将采来的药草放在石臼里，一点点捣碎。 苦涩的药香很快就蔓延开来。 慕烨坐在她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洛璎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了一句：“我一直很好奇，你身上的那股香气是什么？” 即便已经被药香环绕，她也依旧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气。 她觉得自己对这香气的依赖变得越来越重了。 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我娘给我的香囊，你喜欢这味道吗？若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慕烨说着，就将香囊取了下来。 “这是你娘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走？”洛璎本意是要拒绝的，可她看到香囊之后，内心却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将它拿过来。 “是我娘给我的东西没错，但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我娘要是见到你，也会很喜欢你的。”慕烨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将香囊系在了她腰间。 淡淡的香气飘散出来，让她心生愉悦。 “多谢。”洛璎低头看向香囊，并没有察觉到慕烨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笑意。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药膏方才做好。 在这期间，慕烨已经趴在桌边睡了过去。 洛璎在他身上盖了一床薄被，将做好的药膏放在桌上，抱着石臼出了门。 夜景湛在院子里站着，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看了过来。 洛璎抱着石臼不好行礼，又不想将石臼放下，省得出了声又被他斥责，干脆转身走了。 她才走，房间里装睡的人就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对上夜景湛不善的眼神，不但不恼，反而还客气的说道：“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 夜景湛蹙眉走了过去，“何事？” 慕烨也没拐弯抹角，径直说道：“先前我给了落儿一块玉佩，可是被你给拿去了？” 夜景湛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起玉佩的事。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他说道：“那是我送给落儿的东西，我不想它被别人拿在手里。” “她能轻易交出来，就说明她根本就没那么珍惜。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比较好。”夜景湛让清风将玉佩拿来，放到慕烨手上。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威胁她的？你不过就是仗着手里抓着她的软肋，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负她！”慕烨眼底一片嘲讽。 “有本事，你也抓住她的软肋。”夜景湛冷笑一声。 慕烨被气得直跳脚，指着夜景湛一阵数落，“我还真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明明在意，却又非得要折磨她。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夜景湛将“你”和“我”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她会留在我身边的。”慕烨学着他的样子说话，“不但如此，她会永远也离不开我，只能在我身边。” 夜景湛自然察觉到了洛璎对他不同寻常的态度。 可没人能比得过夜琳琅在洛璎心中的地位。 所以慕烨的自信在他看来不过是笑话。 洛璎还了石臼，特意去了一趟厨房，端上了她特意让小院主人为慕烨准备的汤药。 走到慕烨房门前的时候，竟看到夜景湛在里头站着。 她心头一惊，匆匆两步走到了慕烨面前。 汤药都从碗里撒出来，泼到了她手上，她也没在意。 “落儿，小心一点！”慕烨将汤药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又拿出手帕来擦去她手上的汤汁，“烫不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给夜景湛一个胜利的微笑。 洛璎自然不知道人是他喊进来的，只当夜景湛是想要找他的麻烦，所以第一个想法就是将人赶走。 “王爷，慕公子受了重伤，还需静养，不能被过多打扰。王爷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 “你方才在这里头待了半个多时辰，就不算是打扰了吗？”夜景湛冰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落儿不用紧张，是我让他来的。玉佩我从他手里要回来了。”慕烨抓着她的手，将玉佩放到她手心里，“这下，你可不能再给别人了。” “这玉佩着实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不是已经给了我这个香囊？我想，用这香囊当信物也不是不可。”洛璎觉得，既然这香囊是他娘做的，那也算是独一无二的物品。 夜景湛这才留意到她腰间多出了一个香囊。 那香囊绣着奇怪的图案，看似精致，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罢了，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慕烨将玉佩收了回去，而后盯着她的手问道，“疼不疼？这药膏有没有用？我给你抹上吧。” 第152章 无法控制的情绪 洛璎手上被烫伤的位置已经泛起了一片红。 尽管这点伤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有人关心的时候，人就会免不了想要示弱。 所以慕烨为她抹药的时候，她不但没有拒绝，还软着嗓子道了声谢。 那是夜景湛许久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看着二人亲昵的举动，他心中恼怒：“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该照顾的人并不是他。” “慕公子是为救奴婢才受的伤，奴婢理应负责到底。”洛璎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偏偏到慕烨这里生出了反骨。 不但如此，她的眼底一片戒备，还将她当成凶手来提防。 夜景湛怒意更重了几分，但他极力克制下去，转头对慕烨道：“本王记得，慕公子是皇城的人，既然已经快到皇城了，应该不需要麻烦本王的人照顾了吧？” “等到了皇城，自然就不需要了。可这不是还没有到皇城吗？”慕烨一脸委屈地看着洛璎，“落儿，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一点也不为难。我说了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就算到了皇城，我也不会不管你的。”洛璎将桌上的汤推到他面前，“趁热喝了吧，冷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慕烨听话地将汤药一饮而尽，皱着一张脸道：“好苦啊。” 洛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饴糖来，放到了他唇边，“我就知道你会说苦。” 慕烨将饴糖咬到嘴里，笑得格外开心，“怎么办，我感觉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可我迟早是要回大周去的，难道你要跟我一起走？”洛璎并没有如之前一般斥责他轻浮，而是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 唇角还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喜欢慕烨的。 “他不会跟你一起走。”夜景湛冷冷插了一句，试图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可慕烨却没有理他，反而笑着对洛璎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慕公子还是不要说玩笑话了，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哪里能为了我一个奴婢四处奔波？”洛璎眉眼间生出了几分苦涩。 “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吃再多苦又如何？我心甘情愿。”慕烨伸手，想要抱住她。 洛璎并没有拒绝。 就在两个人快要贴在一起的时候，夜景湛忽然出手，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的力道不小，洛璎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她靠在夜景湛身上缓了缓，片刻之后，才感觉自己清醒了些。 回想起方才与慕烨说的那些话，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想不出那些话怎么会从她嘴里说出去。 方才的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慕烨一般，可她心里清楚，她对慕烨绝对没有那样的感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儿，你没事吧？”慕烨察觉到她不对劲，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洛璎偏过头躲开，“多谢慕公子关心，奴婢无恙。不知洛侧妃情况如何了，奴婢去看看她。” 说罢，她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景湛紧跟着她出来，嘲讽道：“你当真以为，他喜欢你？” “奴婢不敢那样想。”洛璎也不知为何，现在她面对慕烨的时候，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而那情绪，她好像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在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也不会再多看你一眼。”夜景湛抓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一边，“你应该不想让他知道吧？” 洛璎忽而觉得，他的招数似乎也不多。 除了威胁，就是威胁。 “奴婢也很好奇，他对奴婢究竟有几分真心。所以，奴婢并不会拦着王爷告诉他真相。” 洛璎觉得，慕烨今日救她一命，她们如今已经算是两清了，当初的承诺没有必要兑现。 是以，她并不介意夜景湛将真相说给他。 夜景湛的眸子一变。 洛璎抓住这个细节，上前一步，勾唇一笑。 “奴婢也想知道，他在听到王爷所说的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或许他会心疼也不一定。” 他不心疼，总有人会心疼。 夜景湛忽然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来。 一吻毕，她的唇瓣又红又肿，还被咬破了皮。 夜景湛一把将她推开，好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明明是他主动的，这会儿却又摆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 洛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扶着墙干呕了两声。 若不是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只怕是真的要吐出来。 “你！”夜景湛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气得不轻。 “奴婢这样子，怕是不好去见洛侧妃，就先回房了。”洛璎没等他答应，就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她就拿出药来抹在了唇上。 希望能快一点消肿。 “慕公子是属狗的吗？”她正坐在镜子前观察自己的嘴唇，就听到萍儿说了一句。 她转过头去瞪了一眼，“萍儿，不要胡说！” 萍儿啧啧两声，“怎么，你害羞啦？慕公子还真是够厉害的，又啃又咬的，怕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洛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谎：“我这是不小心磕到的。” 萍儿一副明了的神情，“是是是，你这是不小心磕到的，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公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她可是一直都想撮合你跟慕公子。眼见着这都到皇城了，你还不打算从了他吗？”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的？公主平日里就教你这些？”洛璎走过去，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 “落儿姐姐，我不是故意开你玩笑的。我是真的想让你留下来。等公主到了皇宫，你就要跟王爷离开了，公主在这里连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萍儿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洛璎心情也颇为复杂。 珈兰从小被宠着长大，只怕不懂得宫里的那些斗争。 若是嫁了一个保护不了她的人，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这不是还没有到皇宫吗？你先不要太着急，等到那里之后再急也不迟。说不定公主要嫁的是个好男人呢？”洛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第153章 想和他一起走 萍儿叹了口气，“再好的男人又如何？皇族的男人，还不是都一样。你看王爷，一回来第一个杀掉的就是太子妃。” 洛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她嘴里的例子，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就凭着你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安安心心地接受。” “说得也是。我想再多也改变不了公主的命运，只能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别被卷入什么麻烦里。”萍儿双手合十。 洛璎被她这样子逗笑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她的嘴唇才消了肿。 她正要睡下，夜景湛却说洛芷蕴又发了烧，将她喊了过去。 洛璎发觉她的情况变得严重了些，不由奇怪。 按理说，她施针过后，洛芷蕴的症状应该好了才对。 难道…… 洛璎将手伸进被子，发现里面一片冰凉。 说明她先前并没有将被子盖在身上，所以才会如此。 她果然是故意的。 “想来是睡着的时候踢了被子，所以才会如此。看来身边是得有人照顾才是。”洛璎拿出银针来，正要为她施针，却被她躲了过去。 “阿湛，我怕疼。能不能用别的法子？”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夜景湛自然是心疼她的，看向洛璎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怀疑。 好似她故意弄疼了洛芷蕴一样。 “自然是有的。王爷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为洛侧妃取暖，那样就无需再扎针了。”洛璎将银针收了回去，“奴婢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她转身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给带上了。 洛芷蕴似是没有想到洛璎会出这样的主意，心中窃喜，难得有能与他亲密接触的机会，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个时候…… “我让人为你准备姜茶。”夜景湛一句话打断了她的美梦。 “可是阿湛，落儿不是说了……”洛芷蕴没有想到他竟会拒绝。 不是担心她吗？为何就不能与她同床共枕？ “若是一般人自然是可以，但我这身子热气过重，只怕你受不住。喝了姜茶好好睡一觉，应该就会舒服多了。我会在一旁照顾你的。”夜景湛说着，就让清风到厨房去准备了一碗姜茶来。 洛芷蕴不情不愿地将姜茶喝下去，抬眼发现夜景湛的目光一直看着对面的房间。 慕烨正缠着洛璎，让她留在房里。 “慕公子，于情于理，这都不合适。”洛璎也知道他粘人，但没有想到会粘到这个程度。 “你不是说你会负责到底吗？怎么，现在就不想负责了？”慕烨委屈地看着她。 洛璎不由失笑，“我说会负责，是对你的伤负责，你可不要想多了。” 慕烨闻言，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后背狰狞的伤口，“我的伤这样重，万一半夜发炎难受，或是不小心裂开了怎么办？”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尽管如此，洛璎还是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你尽管放心好了，伤口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样吧，我在你床边放一个茶杯，若是你觉得难受，就将这茶杯摔碎，我听到动静就会立刻过来。” 洛璎从桌上拿了个茶杯放到他枕边，“但我最讨厌人骗我，要是你没事却将茶杯摔碎，或是的故意弄伤自己，那我之前说的话，就不再算数了。” “那……你能不能陪我直到我睡着？”慕烨见状，也不再强求，而是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多陪他一会儿。 洛璎答应了，甚至还为他哼了摇篮曲。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慕烨很快就有了睡意。 他抓着洛璎的手，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之后，洛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为他掖好被角，又将枕边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她盯着慕烨的脸，心中有诸多疑问，下意识地问出了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睡梦中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可等她走出房间之后，他却蓦地睁开了眼睛。 眼底一片冷意。 翌日一早，洛璎就先到了慕烨的房间为他换药，而后才去洛芷蕴那里查看她的情况。 她的脉象比昨晚好了许多，脸色却奇差无比。 “奴婢昨晚不是给娘娘出了个好主意，难不成娘娘没能用上？”洛璎觉得奇怪，她将自己折腾成那样，竟也没有能让夜景湛留下？ 洛芷蕴气得不行，可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能落在她脸上。 毕竟夜景湛就在门外。 一行人谢过小院的主人，就坐上马车出发了。 因着洛芷蕴不让洛璎照顾，她便专心陪在慕烨身边，不过几日，他后背的伤就好了大半。 “这样看来，到皇城那日就能拆线了。”洛璎原本还担心到了皇城就得将他交给别人照顾，还好伤口愈合得快。 “你该不会是想要扔下我了吧？”慕烨满脸委屈。 “我到西凉又不是来游玩的，再说，将珈兰公主送到宫里之后，我就要离开，难不成你还真的要跟我走？”洛璎无奈。 “那是当然！我不是说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儿！”慕烨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不会跟洛璎走，因为洛璎会为了他留下来。 越是临近皇城，几人就越是紧张，生怕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一路格外平静，没有起半点波澜。 洛璎在皇城中寻了一处客栈，为慕烨拆线。 与他道别的时候，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他面前。 “落儿，你可是舍不得我？”慕烨轻抚她的脸颊，笑意里带着几分蛊惑，“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再见的。” 洛璎听到他这样说，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别太想我。”慕烨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而后就转身走了。 萍儿走过来，伸手将洛璎面前晃了晃，“落儿姐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洛璎好似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怔怔地问道：“他走了？” 萍儿啧啧两声，酸溜溜地说道：“我看你都想跟他一起走了。” 第154章 香囊有问题 洛璎却是一脸茫然地看向她，眉心微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想跟他走？”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你这真是一张铁嘴，比什么都硬。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萍儿倒是并不觉得她这样子有什么奇怪。 只当她是如先前一般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慕烨。 洛璎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那地空落落的，好似少了什么一般。 她垂眸，视线落在腰间的香囊上。 仿佛被什么驱使了一般，她伸手将香囊拿起来，放在鼻尖轻嗅，才觉得心中的空缺得到了填补。 “落儿姐姐，该走了！”萍儿催促了一声。 洛璎这才将香囊放回去，转身回到马车上。 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外，她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没能完全缓过来。 “落儿这是怎么了，看着失魂落魄的。难不成慕公子才走，就让她这般魂牵梦绕了？”洛芷蕴玩笑般说了句。 这几日她一直试图与慕烨接触，想与他达成同盟。 可慕烨不但半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反而嘲讽她手段低劣，笑话她永远也得不到夜景湛的心，将她气了个半死。 尽管如此，她依旧想要撮合这两个人。 那样一来，回程的路上，就只有她跟夜景湛了。 她不信自己没有办法将生米煮成熟饭。 “怎么，落儿有人喜欢，你没人喜欢，所以心生嫉妒了？”珈兰这一路上没有少看到洛璎因为洛芷蕴受罪，所以听到她阴阳怪气的时候，当即回怼了一句。 “公主，我并非是那个意思，你为何要这样说？”洛芷蕴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夜景湛面露不悦，“珈兰，不要胡说！” 人都已经到西凉皇宫门口了，珈兰自然也不怕他了，扬着下巴说道：“皇兄，我这话可有错？你敢说你喜欢她？她不过就是借着救过你才能留在你身边罢了。谁知道她当初有没有耍什么手段？” 夜景湛想要反驳，可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慕烨先前说的那句话—— “我喜欢她，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为了达成目的，用一点手段，无可厚非吧？” 洛芷蕴见他却迟迟没有反应，只得咬着牙自己反驳，“我能耍什么手段？我与阿湛在边关吃的那些苦，只怕公主这辈子都想不到！你可知道阿湛与我究竟经历过什么？我们可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 她的话揭开了夜景湛心中痛苦的回忆，他揉了揉眉心，见珈兰还想说话，当即呵斥道：“珈兰，闭嘴！” 珈兰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洛璎全程没有说半个字，只是把玩着腰间的香囊，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慕烨。 她也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 想要将慕烨从她的脑海里赶出去，可她根本就做不到。 什么时候起，他竟变得这般重要？ 宫门的守卫通报了他们到来的消息，很快西凉国君就派了轿撵前来接人。 因着并不知道还有洛芷蕴同行，所以只备了两个轿撵。 夜景湛将自己的轿撵让给了她，与洛璎一道步行。 洛璎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就没有从香囊上离开过。 夜景湛自然记得那是慕烨给她的礼物。 他伸手，想要将香囊从她手里夺过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洛璎死死捏着香囊不肯动手，手掌都被勒出了一道红印。 “既然人都已经走了，还留着他的东西做什么？本王瞧着碍眼。”夜景湛见不得她对慕烨的东西这般珍惜。 “那奴婢就收到王爷看不到的地方。”洛璎咬着牙，用尽力气将香囊从她手中抢了回来，藏到了衣袖里。 她紧紧揪着袖口，人还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夜景湛会再次动手。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他，都到了这地步。他离开之前，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告诉你，你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夜景湛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但从洛璎骤然放松的神情来看，不难猜出他说了什么。 “是，他说我们很快就会相见。”洛璎往前面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应该就在这里。” “怎么，你能感觉到他？”夜景湛早就已经猜到慕烨是西凉皇室的人，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在他身边，我就不会这般难受了。”洛璎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向着前面走去。 还是夜景湛拽住她，才让她停下来。 “你不觉得你最近的行为很是反常？就算你当真喜欢慕烨，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才对。”夜景湛先前并未将她种种怪异的表现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她对慕烨的依赖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手腕上的痛意让洛璎稍微醒了醒神。 其实她也知道她最近不太对劲。 她太容易被慕烨牵扯情绪，仿佛她的人生就该围着他转一般。 可并不是那样，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还有琳琅。 思及此，洛璎又将心里那股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松开手中的香囊，为自己诊了脉。 如之前一样，她的脉象并没有任何问题。 那个香囊她之前也特意查看过，里头的都只是些普通的香料，不会让人产生幻觉。 也没有办法控制人的心神。 “奴婢的脉象并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暂时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洛璎知道夜景湛这样问并非是出于关心。 只是怕她当真被慕烨蛊惑，会脱离他的掌控罢了。 “问题多半出在那香囊上头，不妨先将香囊拿给我。我替你保管。”夜景湛对着她伸出手。 洛璎犹豫了一下，将香囊拿给了他。 夜景湛的手掌将香囊捏住的瞬间，她忽然觉得窒息，浑身一颤，跌倒在地上。 “落儿，你怎么了？”珈兰看到这一幕，连忙问了一句。 “公主不用担心，奴婢只是有些累了，不碍事的。”洛璎勉强给了她一个笑容，抓着夜景湛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香囊重新回到了她手里，她不安的情绪瞬间得到了安抚。 第155章 未婚夫暴毙 “看来，这一路上慕烨潜移默化，你已经离不开这香囊了。”夜景湛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会那般自信。 他早就已经在洛璎身上动了手脚。 如今洛璎只怕不仅离不开这香囊，更离不开他。 “奴婢检查过香囊，里面装着的不过是普通的香料。”她将香囊打开，倒了些香料在手心里，拿给夜景湛看。 “你这般聪明，可有怀疑过是香囊本身的问题？” 香料的确是普通的香料，但这香囊看着可不普通。 上面绣着的并非是一般的香囊会有的花鸟鱼虫，而是颇为复杂的图案。 看起来十分诡异。 洛璎一怔，因为慕烨说这香囊是他娘亲手绣的，所以她没有怀疑这香囊有问题。 “罢了，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崇光殿外，马上就要面见西凉国君了。 洛璎赶紧将香料放回去，将香囊系回腰间。 门外的太监恭恭敬敬地将几人迎了进去。 行过礼之后，西凉国君就让人搬了几张椅子来，让几人坐下。 看他那样子，似是对珈兰颇为满意。 “朕也没想到，大周皇帝竟然能如此舍得，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送到西凉来。朕深思熟虑许久，决定让她嫁给朕的五皇子慕容辉。” 慕容辉是后宫中颇为受宠的柔妃所生，亦是在此番夺位之争中呼声最高的一个。 西凉国君如此安排，想来是有意让他成为太子。 夜景湛的心稍微放宽了些。 他先前一直担心他们到了这里，西凉国君还没下定决心，到时候珈兰不免会被卷入争斗之中。 如今人选已定，只等珈兰与他完婚，他就能安心回大周去了。 “辉儿怎的还没来？不是早就让你们去请人了？”西凉国君往大殿外看了一眼，不悦地问道。 “奴才去看看。”大殿里的太监还没走出去，外面就匆匆闯进来一个人，差点与他撞到一起。 那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五皇子他……五皇子他出事了！” “你说什么？”西凉国君登时站起身来，快步往外走去。 “皇兄，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珈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夜景湛摇了摇头，“我们才到西凉，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他刚刚才放下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五皇子只怕是没救了，他们此时跟上去，只会被卷入到麻烦之中。 不如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哪曾想，西凉国君才走出大殿，就急火攻心，倒在了地上。 “快去请太医！”崇光殿里外顿时乱作一团。 洛璎看了一眼西凉国君的情况，知道若是等太医前来，只怕他就没救了，于是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奴婢是大夫，可否让奴婢为皇上看看？皇上情况危急，只怕是等不到太医前来。” “落儿，你这是做什么？”洛芷蕴也没料到她竟会这般大胆，选择在这时候站出来。 夜景湛倒是没有拦着，反而还对一旁的太监说道：“落儿是本王府上的大夫，医术高明，可以让她为皇上看看。” 那太监是西凉国君的心腹，自然一心为他着想，立刻就答应下来，“那就有劳姑娘了。” 洛璎跪在地上，为西凉国君诊脉，发现他这身子竟已病入膏肓。 可他方才看着，明明跟没事人一样。 就连她都没看出什么异常。 洛璎也管不了那么多，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在西凉国君身上扎了几针，先让他缓了过来。 他咳嗽两声，醒转过来，还不忘询问五皇子的情况，“辉儿他……他怎么样了？” “还请皇上节哀，五皇子他……已经去了。”太监老泪纵横。 西凉国君闻言，再次晕厥过去，亏得洛璎及时给他扎了一针，才得以保住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太医到了。 洛璎立刻站起身来，让太医为他医治。 “皇上突闻噩耗，受到不少冲击，引发旧疾，得先观察两日，再看如何用药。”太医沉吟半晌，斟酌着说道。 “先送皇上回寝殿休息。”太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还是硬撑着让人将皇上送回了寝殿，又差人去请别的太医来。 洛璎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夜景湛一个眼神拦住了。 她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她若是再掺和，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西凉的几位皇子得了消息，立刻就赶到了崇光殿。 让洛璎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在其中看到慕烨。 难道是她猜错了慕烨的身份？ 还是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资格？ 洛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先前那种感觉仍在。 她可以确定慕烨就在附近。 如此说来，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没有资格？ “先送晋王和珈兰公主到宫殿歇息吧。婚事还得等父皇重新安排，这段时日，得先委屈一下珈兰公主了。”三皇子慕容淩率先注意到还没有被安置的客人，差人将他们送去了一处空置的宫殿——昭阳殿。 “不用看就知道，这地方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才被收拾出来，这角落里还有不少灰呢。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萍儿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灰尘味儿，不由抱怨道。 “宫里生了那样的变故，能给我们一个住处就不错了。”洛璎心中不觉得这是抱怨的时候。 珈兰才到，五皇子就暴毙而亡，后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方才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宫人在说珈兰克夫，所以五皇子才会出事。 还有人说她是灾星，所以五皇子和西凉国君才会接连出事。 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谁身上都受不住。 宫里的人就算嚼舌根，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显然是有人授意的。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萍儿不解，“又不是我们杀……” 洛璎赶紧捂住了她的嘴，“以后你在公主身边，可千万不要再这般口无遮拦了。公主在大周的时候受到皇上宠爱，所以连带着你也放肆了些。可这里是西凉，你说话做事都得万分小心。” 第156章 他是西凉皇子 萍儿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洛璎这才放开她。 珈兰倒是心情不错，她原本还担心自己到这里就会被迫嫁人。 而今五皇子出事，西凉国君病重，她这婚事说不定得延期许久。 “西凉国君当真是因为受到冲击才会病得这般重？”夜景湛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洛璎摇了摇头，说道：“西凉国君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只是不知道什么人用了什么法子，将他的病情压住了，所以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方才他得知噩耗，急火攻心，病情压不住了，才会瞬间爆发。若不是奴婢及时为他施针，他只怕连醒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说来，方才为他诊治的太医，是被人收买了？”夜景湛顿觉不妙。 “奴婢也不敢肯定，只知道西凉国君若是不能及时得到医治，恐怕会活不过三日。”洛璎也没料到他们一到这里就会遇见这般棘手的问题。 西凉国君若是当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会跟慕容辉的死一道被算在大周头上。 那样一来，战事便无法避免。 他们来这里，本意是求和，可不是为了引战。 “暂且不用太过担心，这皇宫里必然还有想法让西凉国君安然无恙的人。”夜景湛倒是没有那般担心。 只要西凉国君身边还有想让他好起来的人，他们就还有救人的机会。 “阿湛，我们不会有事吧？”洛芷蕴担忧问道。 “没事。就算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会保你安然无恙的。”夜景湛柔声宽慰了她一句。 洛璎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她抬眼往外看去，竟然看到了慕烨的身影。 她还没有能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下意识地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落儿，你可还好？听闻方才父皇发病的时候你在现场，究竟发生了何事？” 洛璎听到“父皇”二字，微微一怔，而后停住脚步，笑道：“你果然是西凉皇室的人。所以我该如何称呼你？慕容烨？” 她先前的确没有听过慕容烨这个人，想来是个并不得宠的庶子。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可以在宫中掀起风浪。 “随你。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看到她这冰冷的态度，慕容烨却是半点也不生气，“我并非是有意欺骗你的，只是觉得你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肯定不会喜欢我。” “那你不该瞒久一点？为何现在就出现？”洛璎话音才落，蓦地觉得身子一软。 “落儿，你怎么了？”慕容烨神情紧张地抱住她，就想要将人带走。 夜景湛几步从里面出来，挡在了他面前，“落儿是我的人，就不必劳烦你了。” 说着，他试图将落儿从慕容烨手里接过来。 可对方却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王爷难道看不出来落儿生病了吗？我要带她去看太医。难不成你能为她医治？” “你来之前，她明明好好的。到底是生了病，还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你心里清楚。”夜景湛拆穿了他的谎言。 慕容烨嗤笑一声，“原来你发现了啊，不过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夜景湛听到他承认，登时怒火中烧，“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慕容烨又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我会蠢到告诉你吧？你只需要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就行了。只要她选择了我，你就会让她留在我身边，可千万不要食言。” 他正打算将洛璎带走，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挣扎了一下，慕容烨抱不住她，又怕她摔了，只得将人放下来。 “落儿，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不会这般难受。”慕容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 与此同时，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洛璎心头立刻涌上一股失落感，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她下意识地想要再次抓住他，却被夜景湛拦了下来。 他手指冰凉，微微用力捏着她的手腕，让她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用麻烦了，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洛璎往后退了几步。 每退一步，她的心就会难受几分。 即便她的手已经紧紧抓住了腰间的香囊，依旧没有什么用。 “那好，你若是有什么事，就到福安宫来找我。”慕容烨并没有强求。 因为他知道，洛璎如今这样子，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最终肯定会乖乖出现在他身边。 慕容烨离开之后，洛璎跌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 尽管她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慕容烨的身份，但在经历过他坠崖一事之后，就没有再怀疑过他对自己的喜欢。 可如今回想起来，他所做的那些事，只怕都是蓄意为之。 就连他为她挡刀，跌落悬崖，也只是诱骗她入局的方式。 不止是如此。 恐怕那日山坡上想要轻薄她的人，和她从王老五那里出来之后想要暗杀她的人，也是慕容烨安排的。 真真是用心良苦。 “现在你该相信，本王并没有将他推下悬崖了吧？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为的就是用这一出苦肉计博取你的信任。而你居然真的就信了。”夜景湛咬着牙，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珈兰不敢相信，“他对你的好，全都是假的？还是说，他是为了得到你，才会这样做？” 洛璎也不知道慕容烨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必定有慕容烨想要的东西。 否则他不会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她。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想要知道答案，唯有一个办法……” “不行！” 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景湛打断了。 “皇兄，落儿话都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知道不行了？”珈兰也不知他在急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会让你到他身边去。”夜景湛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法子。 假意接近，曲意逢迎，从慕容烨那里套取消息。 他话说得太急，难得没有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洛璎有些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问道：“王爷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第157章 乔装医治 夜景湛沉默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让落儿到慕容烨身边去，虽说是冒险了些，但也总比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阿湛，我知道你担心她，但若是不知道慕容烨究竟想做什么，我们可会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你也不想那样吧？” 洛芷蕴蓦地站出来，“好心”为洛璎说了句话。 夜景湛当然不想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可洛璎在他身边尚且抵挡不了慕容烨对她的影响，若是让她到慕容烨身边去，她怕是会完全陷进去。 “蕴儿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夜景湛依旧没有要将洛璎交出去的样子。 洛芷蕴自是不甘心，但夜景湛冰冷的眼神让她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慕容烨花了这么多心思，自是不会轻易放弃。 等就是了。 几人用过晚膳，外头忽然来了一个人。 夜景湛见了他，嘴角立刻就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等的人，果然来了。 “公公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那人正是西凉国君的心腹，方公公。 他迈着小碎步走到夜景湛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能否请王爷与落儿姑娘借一步说话。” 夜景湛站起身来，和方公公一道往外走，经过洛璎身边时，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跟上。 几人才走到角落里，方公公就跪在了地上。 “公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夜景湛知道他是来求人的，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有诚意。 他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奴才知道落儿姑娘医术了得，想请她再为皇上医治。”方公公倒也没有再拐弯抹角，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宫中有太医，让落儿为皇上医治，只怕是不妥。”夜景湛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想知道方公公有什么手段，可以让此事隐秘进行。 “奴才也知道不妥。可奴才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宫中太医早就已经被人收买，是不可能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医治的。”方公公急得落了泪，“所以奴才才会到这里来求王爷和落儿姑娘。” “连太医都能被收买，只怕崇光殿里被收买的人也不少。若是落儿前去为皇上医治，难保不会被人发现，若是被那幕后之人察觉，定会惹来不小的麻烦。我们原本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夜景湛依旧是一副要仔细斟酌的样子。 “正是因为如此，王爷才更应该希望皇上平安无恙才是。否则……奴才说这话，并非是想要威胁王爷。奴才知道王爷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方公公并没有明着威胁。 但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这一点本王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谨慎，以防行差踏错，被人抓到了把柄。不知公公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让落儿陷入危险的境地？”夜景湛问道。 “奴才让人为落儿姑娘准备了一身太监的衣裳，等姑娘换上之后，奴才会给她个身份，让她留在崇光殿里。等到皇上的情况稳定下来，她就可以随时离开。”方公公回答。 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主意，但眼下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落儿，你意下如何？”夜景湛原本可以直接答应，却还要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洛璎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只能答应，“奴婢是大夫，治病救人原本就是奴婢的责任所在。只是皇上这病症颇为复杂，若是奴婢有什么疑问，还请方公公不要隐瞒。” 西凉国君这病症着实奇怪。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可表面上看着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方公公作为他的身边人，不会没有看出问题。 “姑娘尽管问就是，咱家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璎得了他的话，也就放下心来，接过他带来的衣裳，套在身上，还特意重新为自己易了容。 “你……”方公公眼睁睁看着她变了一张脸，惊得下巴都掉了。 “不过是简单的易容术而已，公公不必惊讶。奴婢入宫之后，见过奴婢的人不少，难免有人会认得奴婢的脸。奴婢也是为了行事更方便。”洛璎解释道。 方公公连连点头，“对对，这样更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了。” 洛璎跟在方公公身后，回到了崇光殿。 才进去，就迎来了好几道目光。 “皇上身边需要个细心的人照顾，这是咱家精挑细选的人，叫富贵，你们以后照顾他点。”方公公简单介绍了一句，就带她去了西凉国君的寝殿。 太医才来看过，并没有开药方，只说要静养。 但谁都知道，西凉国君这样子，要是当真静养，只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不然方公公也不会这般着急地去找洛璎。 洛璎为西凉国君诊了脉，发现他的情况比先前还严重了些，赶紧拿出银针来。 她每扎一针，方公公脸上的皱纹就多一条。 十多针之后，他的脸已经不能看了。 “公公若是担心，不妨转过身去。”洛璎生怕他看得急了会忍不住前来阻拦，于是让他转过身去。 方公公并没有照做，“落儿姑娘，你尽管救治皇上，不用管咱家。” 尽管他心中着急，但也知道洛璎不会害了他的主子，所以一直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洛璎正想要将银针收回来，外头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公公，奴婢还需要些时间将银针取下来，你可否拦住外面的人？” 不管是谁，这时候若是进来，看到她在为皇上施针，都不是好事。 方公公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听到洛璎这么说，方才着急转身出去，还将门给带上了。 “九皇子怎么来了？” “我来探望一下父皇。怎么，不让进？” 慕容烨离得太近，洛璎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只能咬着牙稳住自己的心神，用最快的速度将西凉国君身上的银针取下来。 门外头，方公公还在极力拦住人，“九皇子这是哪里的话？奴才怎么敢拦着九皇子。只是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 第158章 身世坎坷 “需要静养，但也没说不让人探望吧？你若是还在这里拦着，我可要动手了。” 慕容烨不受宠，架子倒是大。 方公公原本还想拦着，但见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怕他真的会动手，只得退到一旁。 房门打开的一瞬，他立刻往里面看了一眼。 看到洛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皇上身上的被子也已经盖上，他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谁，看着怎么这般眼生？”慕容烨看了洛璎一眼，莫名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但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他是福贵，是奴才特意挑来照顾皇上的。”方公公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所以只简单回了一句。 慕容烨并未再问什么，而是走到床边，瞧了床榻上的一眼，“父皇可有醒来过？” “不曾。”方公公叹了口气。 慕容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恰好被洛璎捕捉到。 看来，这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五哥才走，父皇就病重，只怕这宫里就要乱成一片了。方公公，你是父皇身边的人，可知道他有留下过什么东西？” 尽管他并没有明说，但洛璎知道他问的多半是遗诏。 方公公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奴才不知。” “那可真是可惜了，若是留了东西，这乱还有法子止住。若是没有留东西，只怕得乱上好一阵子了。”慕容烨一面说着，一面盯着方公公的脸。 方公公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脸色颇为淡定，并没有半点紧张，额头上连汗珠都没有。 连洛璎都不得不佩服。 慕容烨似是觉得没趣，忽而转过身往回走去。 洛璎正要松口气，却发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犀利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她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她这身体对慕容烨的反应过于强烈。 若不是她用银针扎在自己手背上，只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在这种时候让眼生的人到父皇身边照顾。”不知为何，他突然发难。 “奴才只是希望皇上能早日醒来，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方公公依旧淡然，并不怕他的质疑。 “你这话，是在说我有别的想法？”慕容烨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扬起的巴掌眼看就要落在方公公脸上，床榻上的人忽然轻咳了一声。 他登时将手收了回去，盯着西凉国君看了许久。 确定人并没有醒来之后，他才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方公公好生照顾他的父皇。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洛璎才觉得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消失了。 她额头上全都是冷汗，还好她扮演的是个胆小的太监，就算这会儿被吓晕过去，也不会有人怀疑。 “吓到你了？咱家也没有想到九皇子会在这时候过来。看来他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方公公倒了杯茶给洛璎，“喝口茶压压惊。”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奴婢到西凉之前，并不曾听过九皇子。想来他……并不受宠？既是如此，他为何能在公公面前这般耀武扬威？” “九皇子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咱家已经习惯了。若非是皇后见他可怜收养了他，如今他怕是还养在冷宫里头。可他确实个不懂得感恩的，反倒借着皇后的名头在宫里欺负人，让皇后面上无光。”方公公叹了口气。 “他的母妃，被打入冷宫了？”洛璎听了他的话，不由多问了一句。 “不是被打入冷宫，而是被处死了。他的母妃原本只是一个洒扫宫女，却利用巫蛊之术迷惑皇上，得到了皇上的宠幸，在生下九皇子之后，她就被皇上封了嫔位。 于一般人而言，这已然是泼天的富贵。可她却不甘心，想要再次用巫蛊之术迷惑皇上。结果事情败露，皇上震怒之下，就将她处死了。 那之后，九皇子就被扔去了冷宫，无人看管，直到皇后与皇上说情，他才得以从冷宫里出来，养在皇后身边。” 洛璎没想到慕容烨的身世这般坎坷。 所谓的巫蛊之术，是后宫争斗之中常用来污蔑人的手段。 若他母妃当真会巫蛊之术，哪里会只是个洒扫宫女？ 多半是因为受宠惹人眼红，所以才会遭人陷害。 不过……慕容烨用在她身上的，多半是巫蛊之术吧？ 蛊术洛璎倒是会解，可这巫术，真真是防不胜防。 洛璎从来没有这般后悔救了他。 “皇上的情况如何了？”方公公方才也听到了那声咳嗽，但皇上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奴婢实话实说，皇上的情况并不算好。他早就已经病入膏肓，并非是今日才发病。应该是有人用了什么手段，掩盖了皇上的病情。不知皇上这段时间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不离身的那种？”洛璎觉得皇上这样子多半也是被人用了巫术。 问题定然就出在他常用的某样东西上。 方公公想了想，掀开西凉国君的被子，指着他手上的扳指说道：“皇上进来很喜欢这扳指，哪怕戴着并不好执笔，也不肯拿下来。” 洛璎走过去，想将扳指从他手上取下来。 可那扳指就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洛璎站起身来，走到了油灯前，用手指沾了油作为润滑，仍旧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扳指从皇上手指上取下来。 “看来并非是皇上有多喜欢，而是这扳指严丝合缝，很难取下来。所以他才一直戴着。”洛璎让方公公为皇上擦干净手，自己则走到一旁研究起了那扳指。 扳指看着翠绿，但却并非是翡翠打造。 她研究了许久，也没有能看出那是什么材质。 倒是方公公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指着西凉国君道：“皇上……皇上他……” 洛璎抬眼看去，发现方才还透着几分红润的脸色已经灰败得不成样子。 “看来，问题果然出在这扳指上。不知这扳指是谁送的？” 方公公摇了摇头，“咱家见到这扳指的时候，它就已经在皇上手指上了，所以奴才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不过，洛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160章 同塌而眠 话音才落，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音。 夜色中，这声音听得人浑身发冷。 她四处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哪里有悬挂铃铛。 “奇怪，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洛璎看向清风，他是他们这几个人里听力最好的。 清风的目光落在了棺木上。 洛璎眉心一皱，“怎么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铃音再次出现。 这回她听清楚了，那声音的确是从棺木里发出来的！ “难怪没有人，看来是被这动静吓走了。”洛璎总算明白了这里空无一人的原因。 有谁听到这动静还敢留下的？ “死人的棺材里，怎么还会发出声音？难不成是诈尸了？”清风盯着那黑漆漆的棺材，只觉得头皮发麻。 “要真是诈尸了，他不就推开棺木起来了吗？”洛璎话音才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说不定是真的。”夜景湛幽幽说了一句。 他倒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还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放在了棺材盖上。 洛璎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敲了敲，“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死？” “在里头这么长时间，就算之前没死，也该被闷死了。”夜景湛并不觉得人还活着。 这棺材里之所以会有响动，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用力推开棺材盖，洛璎下意识地拽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担心里面会有什么机关。 好在，并没有。 洛璎探身看去，发现五皇子躺在里面，脸色发黑，嘴唇乌紫，分明是中了剧毒。 “什么暴毙而亡，分明是被人毒死的。为了不让人发现真相，所以才会故弄玄虚。”洛璎从棺材里拿出了一个铃铛。 铃铛上头有个机关，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发出响动。 “这般小巧玲珑的玩意儿，一般人可做不出来。想要抓到凶手，只要顺着这铃铛去找就行了。”洛璎将铃铛放到了夜景湛手上，“对王爷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若是有人相助，自然不是难事。可如今我们在西凉，孤立无援，即便真的查到了，也很难让人信服。”夜景湛不觉得这事应该他来查。 “那王爷有何打算？”洛璎也知道，他们作为外人，即便查出了真相，也很难有人信服。 最好是这皇宫里头有人能站出来帮忙。 可真凶说不定就在那几个斗得不可开交的皇子之中，万一找错了人，可就糟了。 “若说这宫里还有一个人愿意帮忙，那必定是柔妃。”夜景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洛璎恍然。 她想了那么多可能，甚至都想到了遗诏上的那个人，都没有想到柔妃。 柔妃正是慕容辉的母妃，她若是知道了真相，必然是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的。 “可……要如何才能见到柔妃？” 可这人是定下了，但要见着她却并不容易。 毕竟以夜景湛的身份，是不能入后宫的。 “你如今不是西凉国君身边伺候的人吗？这宫里有哪里是你不能去的？想要见到柔妃还不容易？” 洛璎一怔，没料到这差事会落在她身上，“王爷是想让奴婢将证据交给柔妃？可奴婢并不了解柔妃，只怕会说错了话。” “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夜景湛却对她颇有信心。 洛璎看着手中的铃铛，面露无奈之色，却也只能答应下来，“奴婢明白了。” 夜景湛重新将棺木合上，几人回到了昭阳殿。 夜色已深，他们并没有太多防备，所以不曾看到其中一间房的窗前站着一道人影。 自从昨晚用过晚膳之后，洛芷蕴就再没见过洛璎。 先前对她爱答不理的慕容烨，因着找不到人，还问到了她头上。 没想到她竟被夜景湛乔装成太监带在了身边。 看到她跟在夜景湛身后进了房间，洛芷蕴的指甲因为在窗框上抓得太过用力而折断。 得想法子将这消息告诉慕容烨才行。 洛璎又一次歇在了榻上。 半夜的时候，她忽而觉得有些热。 想要将被子掀开透透气，忽然惊觉自己身边睡了一个人。 榻原本就小，两个人躺在上头拥挤不堪，夜景湛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身上的热源不断传过来，生生将她给热醒了。 洛璎想要将他推开，可他却是岿然不动。 她挣扎了片刻，困倦再次袭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边已经泛白。 夜景湛并不在她身侧，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快速整理了一番，就去了崇光殿给西凉国君施针喂药。 “皇上的脉象平稳了不少，想来病情已经稳定了。往后就不用再施针了，只是这药还得继续喝。我再给你一个药方，等皇上能下地走动了，你就换个药方煎药。” 洛璎才将药方写好，床榻上的人就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皇上，您怎么样？可好些了？”方公公听到动静，赶紧走了过去。 “朕……还活着？”西凉国君似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 “皇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活得好好的呢！可要喝点粥，奴才去给你准备。”方公公热泪盈眶，声音都是哽咽的。 西凉国君摇了摇头，“暂且不必准备，朕有事要问你。” 他看了洛璎一眼。 “奴才告退。”她知道西凉国君要与自己的心腹说的必定是她听不得的秘密，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方公公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咱家方才已经和皇上说明了情况，皇上已经知道是你救了他，后头会有重谢的。这几日你暂且回晋王身边去，这里有咱家就行了。” 尽管这话说得委婉，但洛璎已经听出了皇上对她的顾忌。 不愧是慕容烨的爹，和他当真是一样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是。”洛璎庆幸她今日就要离开了。 不然这重谢，她可能会受不起。 从崇光殿出来，洛璎并没有回昭阳殿，而是去往了柔妃那里。 她才进去，就差点被柔妃身边的嬷嬷赶出来。 “奴才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柔妃娘娘。” 亏得她说了这么一句，才被柔妃留了下来。 第161章 面见柔妃 “本宫不曾见过你，你是哪个宫里的？”柔妃一脸疲惫，眼底一片青黑，可见她这几日都没能休息好。 洛璎仔细看了几眼，觉得她并不单单是没有休息好，这般憔悴只怕还有别的原因。 “奴才是这宫里头打杂的。昨日路过五皇子的宫殿，见里面无人为他守灵，于是进去为他点了蜡烛，烧了纸钱。就在这时候，奴才听到棺木里传来了动静。” 说到这里，洛璎特意瞥了柔妃一眼，见她面上并没有半点惊讶，就明白她是知道这事的。 “你想说什么？”柔妃声音冰冷。 显然她也听说了这“闹鬼”之事，以为洛璎也是来与她说这个的。 “奴才觉得奇怪，就擅自打开了棺木……” “你怎么敢？！”柔妃听到这话，当即站了起来。 “娘娘息怒，先听奴才将话说完。”洛璎庆幸她与柔妃隔着一段距离，否则这时候柔妃的巴掌肯定已经扇在她脸上了。 柔妃闻言，重新坐了回去。 洛璎将铃铛拿出来，“奴才在棺木里发现了这样东西。棺木里发出的动静，正是源于这只铃铛。娘娘你看，铃铛上有机关，只要将这机关打开，这铃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一次。显然是有人故意将铃铛放在棺木里的。”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柔妃怒不可遏。 “奴才还发现，五皇子脸色发黑，嘴唇发紫，看样子并非是生病，更像是中毒。”洛璎又道。 “你的意思是说，辉儿他……是被人毒死的？”柔妃的身子止不住地发颤，“我的辉儿，怎么会有人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娘娘，这人来历不明，只怕不能相信她的说法。”柔妃身边的嬷嬷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洛璎抬眼，冷厉的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奴才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五皇子讨回公道。嬷嬷若是觉得奴才的话不可信，大可跟奴才一道去看看，那棺木中的五皇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娘娘，此人擅自打开五皇子的棺木，已经是大不敬，还编造出个什么铃铛的事来，更是好笑。如今她竟然还想要打搅五皇子的安宁，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嬷嬷倒是半点不惧怕，好似笃定了柔妃会相信她一般。 洛璎的目光回到了柔妃身上，将她从上到下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问道：“娘娘这两日是不是时常觉得心口绞痛，嘴里发苦？”柔妃一脸讶然，“你怎么会知道？” “奴才看过几本医书，懂些药理，所以才能一眼就看出来娘娘身子不适。娘娘必定认为，这是忧思多度的表现吧？”洛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嬷嬷一眼，从她脸上看出了慌乱。 “本宫痛失爱子，心中难受，会有这样的症状，不是很正常？难不成是生了什么别的病？”看柔妃这样子就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关心。 洛璎摇了摇头，“娘娘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嬷嬷听到这话，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当即大喊起来，“你胡说什么？” “嬷嬷为何这般激动？你眼下最该关心的，难道不是娘娘的身体吗？这么急着反驳，会让人以为下毒的人是你。”洛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嬷嬷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急忙解释道：“娘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到这里来，分明是想要挑拨离间的！” “你说本宫被人下毒，可有什么证据？”柔妃却没有理会她，而是问了洛璎一句。 “娘娘中毒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若是不信，可以找太医来看看。不过，这宫中的太医，只怕也信不过。娘娘若是能找到信得过的大夫诊断，自然更好。” 宫中太医可以连皇上的病都不医治，柔妃这里自然也不会说实话。 所以洛璎才会想让柔妃从宫外找信得过的大夫来，也好能堵住嬷嬷的嘴。 “不是有你吗？本宫究竟是不是中了毒，你为本宫医治过后，症状有没有好转，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柔妃却好似对她生出了莫名的信任，对着她招了招手，让她到了跟前。 洛璎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就要往她的指尖扎。 “娘娘，奴婢就说她是个歹毒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给扔出去！”嬷嬷忽然冲上来，将柔妃护在了身后，而后就想让人将洛璎带出去。 可柔妃不发话，没人敢真的动手。 “让开！”而柔妃依旧选择相信洛璎。 “娘娘！”嬷嬷急得不行，“你当真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你医治？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如何跟皇上交代？” “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今儿个是怎么了？你这般反常，倒是真的让本宫看不明白了。”柔妃冷声说道。 嬷嬷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巴不停地往下掉，她支支吾吾半晌，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还不快让开！”柔妃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嬷嬷没办法，只得走到了一旁。 洛璎在柔妃手上扎了几针，问道：“娘娘感觉如何？” 柔妃讶然，“果然舒服了不少。先前的症状都消失了。看来，本宫的确是中了毒，而这下毒之人，似乎也抓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嬷嬷身上。 嬷嬷身子一颤，跪在了地上，“娘娘，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奴婢做的。” 洛璎看到她这表现，都不由得在心里笑她太蠢。 柔妃又没有将话说明，她却上赶着否认，不是心虚是什么？ “枉费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竟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若不是这小太监出现，本宫只怕还不知道你这般歹毒！”柔妃让人搜她的身，在她腰间搜出了一个瓷瓶。 里面装着的，正是毒药。 柔妃平日里喝的茶，用的膳，都要经过她的手，这便给了她下毒的机会。 “来人，将毒药全数喂给她，让她也尝尝本宫的痛！” 一瓶毒药下去，嬷嬷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柔妃觉得晦气，让人将她抬了出去。 第162章 一枚棋子而已 “多亏了你，否则本宫只怕是死在了她手上，都还不知道。” “娘娘不必客气，这是奴才分内之事。”洛璎知道，若不是因为她痛失爱子，心力交瘁，也不至于会被身边人算计。 柔妃将铃铛从她手里拿过去，眼中含泪，“本宫的辉儿，绝对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地死。本宫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娘娘还得多加小心。”洛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而后站起身来告辞，“奴才不宜久留，就先告退了。” 柔妃赏了一锭银子给她，就让她出去了。 洛璎才从后宫出来，就被清风引到了角落里。 夜景湛见到她，立刻问道：“事情办妥了？” 洛璎点了点头。 “西凉国君的病情稳定了？”夜景湛已经从崇光殿那里得了消息，但还是想跟她确认一下。 洛璎又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就尽快离开吧。东西本王已经为你备好了。”夜景湛将一个包袱塞到她怀里，又拿了一块腰牌给她，“本王已经打点过了，宫门的人见了这腰牌就会放你离开。” 洛璎倒是没想到他会准备得这般快，这般周全。 不过这样也好，以这太监的身份出去，也不会招来太多怀疑。 她将东西接过来，转身就要走。 夜景湛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洛璎一怔，“王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路上小心。”夜景湛觉得自己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往宫门走去。 直到递出腰牌走出宫门，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将那身太监的衣服脱下来扔掉，又买了一匹马，准备好了足够多的干粮和药材，一路疾驰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好她走的是官道，就算月黑风高也没有关系。 忽然，她心头一阵钝痛，没能抓稳缰绳，从飞驰的马背上摔了下去。 洛璎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晕过去之前，她隐约看到了一道疾驰而来的身影，像极了慕容烨。 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昏暗，角落里倒是点了一盏灯，让洛璎勉强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间密室，没有窗户，又闷又湿。 洛璎觉得难受，起身想要寻找出去的方法，可才站起来，一旁的墙壁蓦地移开，一个人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到他，洛璎并不意外。 倒是慕容烨装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落儿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将清粥和糕点放在了桌上，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桌边的椅子上，“吃吧。” 洛璎没有动。 慕容烨端起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说我不择手段也好，说我忘恩负义也罢，总之，我不会放你走的。” “原来你也知道你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那里了。如今你却要这般对我！”洛璎气得不轻，伸手一推，那碗粥就掉在了地上。 慕容烨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没关系，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慢慢来就是了。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想要看你最终折服在我手里的样子。你猜猜看，你还能撑多久的时间？” 说罢，他站起身来，让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又准备了一碗清粥来。 洛璎依旧没有动。 慕容烨捏着她的下巴，端起碗来将清粥灌到了她嘴里。 洛璎被呛住，咳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慕容烨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对你足够好了，落儿。别让我用非常手段对待你。” 听到这话，洛璎心头一凛。 看来，她得学会跟慕容烨虚与委蛇才行。 “你这张脸我看着还真是不习惯，换回先前的样子吧。”慕容烨松开手，将粥碗放到了桌上。 洛璎这才有意识到她用还是在崇光殿时的那张脸。 她拿起银针，在脸上扎了几下，就变回了“落儿”的样子。 慕容烨盯着她看了许久，“果然还是这样才能让我心疼。” 他伸出手轻轻从洛璎脸颊上抚过，还将额头靠在了洛璎的肩上，“别拒绝我，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洛璎烦躁不安的心情在他靠近的那一瞬得到了安抚。 她心里涌出了莫名的雀跃与欣喜，而后控制不住地伸手，抱住了慕容烨。 慕容烨察觉到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落儿，我会对你好的。你是我喜欢的人，福安宫上上下下的人，你都可以随便使唤。” 洛璎看了一眼她所处的地方，不由失笑。 她被关在这里，他还好意思说什么对她好，说什么喜欢。 “等你学会听我的话了，我就会放你出去。你放心，很快的。”慕容烨声音很轻，仿佛是想要哄她。 “好，我等你。”洛璎喃喃说着，鼻尖忽然嗅到了一阵幽香。 她倒在了慕容烨怀里。 “我不想再等了，落儿，我要你现在就彻彻底底属于我，心里只有我。” 洛璎并非是真的晕了过去，所以听到了慕容烨偏执的声音。 而后她惊愕地发现，他竟然妄图篡改她的记忆！ 让她认为自己是在夜景湛和珈兰公主遭到了非人对待，而他是那个将她从深渊中救出来的人。 是以，她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洛璎听得脊背发寒，只能清醒她在嗅到那股幽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用银针保持了清醒。 “九皇子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还能是在做什么？”慕容烨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我记得我先前提醒过你，不能随便篡改她的记忆，否则，她会疯的。一个疯子，可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女子声音带着怒意。 “不过一枚棋子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慕容烨却说得很是漠然。 他将洛璎放在了床榻上，眼底满是期待，“快点醒过来吧，我很想看到，你眼里只有我的样子。” 第163章 非她不娶 洛璎离开之后，夜景湛一直惴惴不安。 即便她是以太监的身份出去的，并不会有人知道那是她。 他也依旧担心会被慕容烨看出端倪。 所以他特意让清风盯着福安宫，一旦那里有什么异动，就要立刻告诉他。 但一直到暮色四合，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夜景湛依旧不放心，打算亲自去会会慕容烨。 哪知道才走出昭阳殿，就遇见了他。 他还笑着问了一句，“王爷怎么一个人？” 夜景湛的心头微微一凛，“你这话是何意？” 慕容烨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没什么，不过是想关心关心忘了罢了。” 夜景湛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香气。 那香气与洛璎身上的香囊散发出来的一样。 尽管香囊就是慕容烨给她的，可先前见面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这香气。 难不成，洛璎已经在他手上？ “本王还有事，先失陪了。”夜景湛转过身，匆匆回到了昭阳殿里。 他喊来清风，让他去宫外查洛璎的行踪。 清风虽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直到夜深才回来。 带回来的并非是好消息。 “属下发现了她留下的记号，想来是才出皇城不久就被人带走了。至于带走她的人是谁，属下……” “不用查了，肯定是慕容烨。”夜景湛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属下倒是觉得，将她留给慕容烨，没什么不妥。从前是她利用别人，如今也该被人利用了。”清风觉得这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本王的事，何时需要你来多嘴？”夜景湛冷冷看了他一眼。 “属下这几日会留意慕容烨的行踪，尽快查到她的下落。”清风也知道自家主子对洛璎的执念有多深，没有再说让他生气的话。 “你只找到了那一处记号？可还有别的地方留下了记号？”夜景湛不觉得洛璎会只留下那一处记号。 清风摇了摇头，“没有。属下沿路回来都仔细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隐瞒了一点。 发现印记的地方，还有一大滩血。 洛璎应该是受了伤，所以才只来得及留下那一道印记。 “慕容烨那般狡猾，只怕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她。或许，只能看她自己了。”夜景湛知道，她对夜琳琅的执着可以让她战胜所有阻碍。 就算是与慕容烨闹个鱼死网破，她也一定会逃出来的。 就这样，他等待了三日，西凉国君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没有能等到洛璎的消息。 即便是日日盯着福安宫跟慕容烨，也未能有半点收获。 就在夜景湛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身体日渐好转的西凉国君突然下旨，为慕容烨赐婚，让他迎娶丞相府的庶女。 “九皇子果然不受宠，正妃的位置竟然要让庶女来坐。不过也算他活该，谁让他心机那么深！”珈兰听到这消息，倒是开心。 觉得九皇子迎娶庶女，算是他的报应。 哪知道没多会儿就又传来消息，说九皇子抗旨拒婚，声称他已经有了心上人，非她不娶。 听闻九皇子要带着心上人面见西凉国君，宫里不少人都等在崇光殿外头看热闹。 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可以让九皇子不惜抗旨。 看到洛璎的时候，一众人颇为失望。 她施了粉黛，穿了华服，却依旧能看出有几分憔悴，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慕容烨怀里。 “皇兄，是落儿！”珈兰看到洛璎与慕容烨携手走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她不是走了吗？怎么会与慕容烨在一起？” 夜景湛也没有料到慕容烨会来这么一出。 而且看样子，洛璎就在福安宫里。 这么长的时间，清风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落儿！”珈兰喊了一声。 洛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担忧，可在慕容烨编造的故事里，她可是自己最恨的人之一。 所以她抬眸看过去的时候，眼底如同含了冰霜一般。 珈兰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还是试图接近她。 只是慕容烨先一步将她带到了崇光殿里，没有给她接近自己的机会。 西凉国君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如今一日能有三四个时辰清醒。 方公公看到她站在慕容烨身边，下巴都快要掉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皇上，待到皇上在椅子上坐下，方才出去。 洛璎救过西凉国君，他自然还记得她的脸，“怎么会是她？” “儿臣被人追杀，差点就死了。是落儿救了儿臣。救命之恩，就该以身相许才对。至少儿臣是这样认为的。”慕容烨说得振振有词。 “照你这么说，朕也该娶她？毕竟朕的命也是她救的。”西凉国君声音冰冷，似是觉得他这是在无理取闹。 “父皇，儿臣与落儿是两情相悦，还请父皇成全。”慕容烨却半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西凉国君被他气得不轻，捂着心口半天才缓过来，“你想娶她，也不是不行。但她只能是侧妃。怎么说你也是西凉的九皇子，正妃的位置不能让一个婢女来当。更何况，她还曾是大周晋王身边的人。” 慕容烨却是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儿臣今生只会爱落儿一个人。若是父皇让儿臣迎娶别人，那这皇子，不当也罢！” “你……你这个逆子！朕告诉你，除非你死，否则就要按朕说的办！”西凉国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公公从外头进来，一面抚着他的背说着安抚的话，一面给慕容烨使眼色。 可慕容烨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道：“反正我不会娶她。父皇若是想借着她笼络丞相，不如自己娶了她，反正后宫这么多位置，随便给她一个就行了。” “滚！滚出去！”西凉国君摔了手边的茶盏，差点扔到洛璎身上。 慕容烨替她挡了下来，手指受了伤。 “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从崇光殿出来，洛璎神色紧张地抓着他的手，问道：“疼不疼？” 慕容烨撇着嘴，“疼，好疼。你亲亲吧，亲亲就不疼了。” 第164章 还要威胁她 洛璎忍着恶心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啄了一下，“等下回去，我帮你处理伤口。” 自打那日醒来，她一直忍辱负重，让慕容烨以为她是真的爱惨了他。 这样亲密的举动难免时常会有。 值得庆幸的是，慕容烨应该知道她身为夜景湛的贴身侍婢都会做什么，所以顶多只会触碰她的脸，吻她的额头，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那你可得轻点，我怕疼。要是弄疼我了，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慕容烨似是半点不在意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遭还有不少人。 洛璎能感觉到夜景湛的目光，但她却不能给予任何回应，只能假装娇羞地咬着嘴唇嗔怪，“阿烨！” “落儿，你放心，就算父皇当真要给我赐婚，我也不会理他的。有本事他就让人绑着我成亲。”慕容烨说得格外认真。 洛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大度地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我不想看到你为难。” 慕容烨捏了捏她的脸，宠溺道：“为你做任何事，都不算为难。” 珈兰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伸手将洛璎拽到了自己身边。 “放开我！”洛璎惊恐地挣开她的手，往后退的时候差点摔在地上。 珈兰全然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正，错愕不已，“落儿，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好人，为什么……” 慕容烨上前两步，将洛璎圈入怀中，语气凌厉地打断了她，“你们还觉得将落儿害得不够吗？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害过落儿？明明是你，你对她用了巫术，所以她才会这般依赖你！”珈兰咬牙切齿地说道。 “公主可别乱说话，我与落儿是真心相爱，所以才会走到一起。什么巫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慕容烨怒斥。 珈兰想要反驳，可洛璎靠在他身上，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港湾。 她根本无从反驳。 可她不甘心，只得抓着洛璎的手，用急切的语气说道：“落儿，他才是那个要害你的人，你看清楚！” 站在一旁的夜景湛始终没有说半个字，只是神色格外阴沉。 眼底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洛璎用力挣开她的手，眼底满是惧意。 她扯着慕容烨的衣袖，声音颤抖，“阿烨，我们回去吧。” “好，我带你回去。”慕容烨柔声说着，将她护在怀里，转身往福安宫去。 洛芷蕴姗姗来迟，看到这场面亦是震惊不已，若是她也能有这样的手段，何愁夜景湛不爱她？ “皇兄，你当真要看着他把落儿带走？”珈兰已经被洛璎推开两次，不好再上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夜景湛身上。 夜景湛从看到洛璎起，就一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想说服自己，她不过是在做戏。 可看着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他终究没有能克制得住。 夜景湛快步上前，一把将洛璎拽到自己怀里。 就如从前他很多次做的那样，动作粗鲁，没有半分温柔。 不知是不是疼的，洛璎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少。 “王爷这是做什么？”慕容烨怀中一空，面上自然很是不爽。 “做什么？”夜景湛冷笑，“你该不会忘了，落儿是本王的人吧？她的卖身契可还在本王这里，若是本王不想将她让给别人，她就永远只能留在本王身边！” 洛璎倒是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毕竟方才那样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只是站在那里袖手旁观。 她知道，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可以让夜景湛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可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一面挣扎，一面泪眼朦胧地找慕容烨求救，努力地将手伸出去，想要抓住他：“阿烨，救救我，救救我！” “落儿，你别怕，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慕容烨往前两步，抓住洛璎的手。 她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 “王爷应该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吧？只要落儿愿意跟着我，你就会放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难不成这是要说话不算话了吗？”慕容烨将他曾经说的话搬出来打他的脸。 夜景湛也没想到，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有谁听见了？你怎么就能肯定本王说过那样的话。” 夜景湛冷声道，矢口否认这个赌约。 不要脸，就不怕打脸。 “你！”慕容烨被他噎住，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没关系，你尽管将落儿带回去，看看她到底会不会留在你身边。”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变成他不再怕洛璎会离开了。 他松开手，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 “阿烨！”洛璎失魂落魄地喊了一声，急得落下泪来。 她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浑身发颤，仿佛濒死的鱼。 夜景湛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你可还记得夜琳琅在本王手上？” 洛璎浑身一僵。 她全然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夜景湛竟然还没有忘记他手中的筹码。 还想用夜琳琅威胁她。 既是如此，她又怎么会让他失望？ 洛璎的眼中出现了片刻清明，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喃喃地说了一句：“琳琅……” 见她有了反应，夜景湛心头一喜，“如果你还想让她活下来，那就……” 慕容烨看到洛璎这样子，顿时急了，生怕她真的会受到夜景湛的影响，赶紧回到了洛璎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脸。 “阿烨，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洛璎的泪落在他手上，声音委屈至极。 方才那一瞬的清醒，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烨这才放下心来，“怎么会？我永远也不会不要你。” 洛璎对她的依赖如此深，哪里是夜景湛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再说，夜景湛方才那样子，分明是在威胁她。 只会让她更加厌恶罢了。 他抬眼看向夜景湛，面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你可以带她走，但我不能保证，她不在我身边，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65章 当然喜欢了 这话，是再清楚不过的威胁。 夜景湛的目光冰冷如刀，恨不得将慕容烨凌迟。 他却是半点也不在意，再一次松开了洛璎的手。 “阿烨？”洛璎往前两步，想要追上他，却被夜景湛拦了下来。 她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喊着慕容烨的名字，滚烫的泪一滴又一滴掉下来。 惨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你会杀了我的，你会杀了我的！” 夜景湛听到她这样说，忽然明白了她为何会这样怕他跟迦兰。 是慕容烨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将他们当成了坏人。 所以才会对他们如此害怕。 “落儿，只要离开他，你就不会这样难受了。我会让人带你离开。”夜景湛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想要再一次将她唤醒。 可不管他说夜琳琅也好，说吉氏也罢，她都没有半点回应。 距离慕容烨越远，她挣扎得越厉害。 才走了不过十来步，她就蓦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你以为，现在还和之前一样？如果那天她真的逃走了，或许还有机会摆脱我。可是现在，她就是依附在我身上的藤蔓，离开了我，就活不了。” 慕容烨却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等着夜景湛将人给他送回来。 洛璎浑身颤抖得厉害，仿佛才被人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散发着一股寒气。 夜景湛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每靠近慕容烨一步，她的情况就会好一些。 不多时，就走到慕容烨面前。 他如之前那般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洛璎的时候，她立刻就停止了颤抖。 慕容烨对她来说，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 只要离了他，就不能活。 “阿烨，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夜景湛听到她用乞求的语气和慕容烨说话，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不想放手，却不得不放手。 毕竟洛璎根本就离不开慕容烨。 至少眼下是这样。 夜景湛松了手，洛璎立刻就扑到了慕容烨怀里。 “阿烨，带我走好不好？” 慕容烨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洛璎的后背，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王爷不打算再试试？” 夜景湛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会吓到她，只得收了回来。 “你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你看她多依赖我，多听我的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她呢？”慕容烨拂开洛璎额头上的碎发，看向她，笑着问道，“落儿，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世上我喜欢的就是阿烨了！”洛璎抬起头，方才还只会流泪的眼睛，此时满是爱意。 如今的她，当真满心满眼都是慕容烨。 夜景湛心中刺痛。 “走吧，我带你回福安宫。”慕容烨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一把抱起洛璎，转身离开。 夜景湛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攥紧了手掌。 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有几分泛白。 “皇兄，要怎么办？”珈兰没想到洛璎离开慕容烨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巫术厉害到这样的程度，难道真的只能任由洛璎留在那个欺骗她利用她的人身边？” 若是有朝一日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岂不是会很惨？ “先不要着急。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将落儿带在身边，所以落儿并非离不开他。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 夜景湛没有将话说完，揉了揉眉心转身回了房。 洛芷蕴匆匆跟上去，却被他拒之门外。 她气得不行，心中更是恨透了洛璎。 看他如今这样子，若是洛璎回到他身边，还不知道会被他宠成什么样子。 她绝对不能让那样的情况发生！ 洛芷蕴转过身，悄然到了福安宫。 慕容烨看到她出现，下意识地遮住了洛璎的眼睛。 “阿烨，你做什么？”洛璎正在看医书，忽然被他遮住眼睛，不由有几分慌张。 “没什么。外头来了坏人，可能会对你不利。你在这里待着别动，等下我再来陪你。”慕容烨关上了窗户，转身走了出去。 即便洛璎现在对他言听计从，他也不想让她看到洛芷蕴出现在这里。 可实际上，被他遮住眼睛之前，洛璎就已经看到了那个不速之客。 也猜到了洛芷蕴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这巫术如此厉害，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慕容烨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她的目的。 但他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夜景湛并非完全信任你，你很难会成功不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很有可能会疯子。”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信任我的。” 洛芷蕴的回答出乎洛璎的预料。 原以为她对夜景湛是真爱，不可能会舍得冒险。 但显然，她的爱，与洛璎想的并不一样。 就在她担心慕容烨会答应的时候，他却是一口回绝了。 洛芷蕴气冲冲地离开。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慕容烨才回到房间里。 即便关了窗光线昏暗，洛璎柔声依旧坐在窗边翻看着医书。 慕容烨将窗户打开，问道：“你看了一天的医书了，累不累？” 洛璎揉了揉眼睛，“不累。阿烨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医治姜姨的办法了。” 姜姨是慕容烨母妃身边的宫女，两年前为了保护他，为人所害，至今昏迷不醒。 慕容烨找了许多大夫为她医治，也不见起色。 他让洛璎离开密室的第一日，就将她带去了姜姨的房里， 其实那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医治的方法，但为了能多看几本医书，她特意告诉慕容烨，姜姨病情复杂，她暂时还没有办法。 于是慕容烨就将她没看过的医书全都找了来。 她连着看了两日医书，几乎没有合眼，终于找出了一个能医治吉氏的法子。 这才将药方拿给慕容烨。 他拿过药方，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很快，药就抓回来了。 洛璎亲自煎药，喂药，施针。 不过半日，人就醒了。 她将这消息告诉慕容烨，他立刻就扔下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转身去了姜姨的房间。 洛璎看着那一脸怨怼的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第166章 更大的阴谋 那女子名为缠音，是教慕容烨用巫术的巫女。 她是帮凶，洛璎自然恨她。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不会遭受如此多的折磨。 所以在察觉到她对慕容烨的心思之后，洛璎就起了挑拨离间的心思。 “你当真将姜姨治好了？”缠音之所以会来到福安宫，也是为了医治姜姨。 但她这一年多想了许多法子，都没有用。 而今洛璎只来了几日，就将人给治好了，她自然很难相信。 “那是当然！你可看到方才阿烨有多开心？”洛璎一脸得意地说道。 缠音顿时妒意翻涌，“就算你救了姜姨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好利用的工具而已。他看中你，不但是你救人的本事，还有你杀人的手段。” 其实洛璎早就知道慕容烨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他还有更大的阴谋，十有八九是想要谋夺西凉的皇位。 而她正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为他铲除异己。 “你凭什么说阿烨不喜欢我？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宁愿抗旨也要娶我？”洛璎情绪激动，指着缠音怒斥道。 缠音被她气得狠了，不管不顾地什么都往外说：“你可知道，再过不久，你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到时候，他就会将你扔出去。” 洛璎一脸不屑地瞪着她，“他不会那样对我的。倒是有可能会那样对你。我要是告诉他，我不喜欢你，你说你以后还能不能出现在这里？” 她完全是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转身就要往姜姨房里去。 情急之下，缠音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慕容烨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快步走到洛璎身边，将她抱起来，满脸心疼，“你怎么样？没事吧？” 洛璎摇了摇头，“阿烨，我没事。别担心。” 可慕容烨却在她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仔细一看，发现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洛璎摔下去的地方，有一块锋利的石头。 她运气不好，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上头。 “缠音，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落儿！既然你不肯听，那以后就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慕容烨看到她受伤，脸色骤然阴沉得厉害。 缠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了她，你要赶我走？” 慕容烨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洛璎转身离开。 缠音站在原地，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那张脸越发苍白。 洛璎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忽然生出了几分同情。 如果她喜欢的人不是慕容烨就好了。 慕容烨差人去请了太医。 没想到跟着太医一起来的，还有夜景湛。 “王爷到这里来做什么？”慕容烨自然不欢迎他。 “落儿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请太医？”夜景湛冷声问道。 洛璎的医术那般厉害，除非是她本人出了问题，不然他这里根本用不着太医。 所以他在听闻福安工程请太医之后，才慌忙跟了过来。 “落儿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地上的石块划伤了手臂。”慕容烨说得云淡风轻。 “不小心？”夜景湛自然不相信他的说法，他快步走到房间里，看着洛璎手臂上的伤口，眉心皱成一团，“是有多不小心，才会伤成这样？” 伤口极深，需要缝合。 可太医的手法太差，洛璎疼得脸色发白。 “让我来吧。”夜景湛走过去，将针线从太医手里接了过来。 洛璎却瑟缩地躲开了他的触碰，“阿烨，我不要他。” 简单的四个字，却有如在夜景湛心上划了一刀。 “落儿，你是大夫，应该知道你的伤口应该尽快缝合才可以。我可以帮你。你放心，我的手法比太医娴熟，不会让你疼得那样厉害的。”夜景湛的语气透着几分卑微。 洛璎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慕容烨一眼。 “落儿别怕，我会在这里陪你。”他也看到了太医那生疏的手法，倒不如让夜景湛来。 夜景湛小心翼翼地缝合着洛璎的伤口，生怕会弄疼了她。 洛璎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心盯着慕容烨，另一只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好似怕他会飞走一般。 伤口才缝合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夜景湛手心一空，心也跟着空了。 “阿烨，你让他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他。”洛璎难得能欣赏到这个样子的夜景湛，自然想要再多看看。 所以她如之前那般，刻意摆出了一副对他厌恶憎恨到极点的样子。 夜景湛眸光一黯。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只不舍地多看了她两眼，就转身走了。 从房间里出来，夜景湛脸上的柔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冷看着慕容烨，质问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对不对？” “说得好像你喜欢她一样，她在你身边受的苦吃的痛我可都看在眼里。相比之下，我比你好多了，至少她在我身边，会感觉到开心快乐。”慕容烨轻蔑地说道。 夜景湛没有反驳。 他也知道，若不是有夜琳琅这个支撑，洛璎只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她与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但我想说的是，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看在她已经被你伤成这样的份儿上，放过她吧。” 慕容烨说罢，就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夜景湛看到洛璎扑到他怀里，笑得格外灿烂。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脸上有那样的笑容。 让他放过洛璎，可谁又来放过他呢？ 回到住处，他才进去，珈兰就到了他面前，焦急问道：“落儿怎么样了？” “不小心摔了，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不算严重。”夜景湛回答。 “她见了你，可有什么反应？”珈兰心中还有几分期许。 夜景湛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和之前一样，怕我，不想看到我。” 珈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第167章 一无所获 夜景湛摇头，面色难看。 珈兰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冷光，“那……杀了慕容烨，行不行？” “我也不知道。就怕慕容烨出了事，落儿也会受影响，还是先等等清风的消息吧。”夜景湛不敢赌。 正巧此时，清风的身影从他们眼前晃过，迦兰看着他，眉头一皱。 “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清风对落儿的态度很奇怪？好像落儿欠了他一样。” 夜景湛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岔开了话题，“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外头那几个人吧。” 昭阳殿外，西凉的几个皇子又来献殷勤了。 珈兰看到他们就头疼，“怎么天天都来？慕容辉还没下葬呢！急着被我克吗？” 夜景湛闻言，立马沉声道：“珈兰，不许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宫里的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她原本以为宫里的人嚼舌根能将那些个皇子吓住。 可到底他们眼中，还是皇位更重要。 夜半时分，清风回来了。 “看你这样子，还是一无所获？”夜景湛从他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了答案。 “巫蛊之术是禁术，即便皇城之中有巫师，也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属下到现在还没有能找到。”清风回答。 “是没有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有用心找？”夜景湛揉了揉眉心。 “属下知道主子对洛璎有多在意，不敢不用心。”清风这话听着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夜景湛知道他为何会对洛璎如此憎恶。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确很恨她，但你可能不知道，若不是因为恨她，只怕我都回不到京城。” 旁人以为支撑着他活下来的是洛芷蕴，是因为有她在身边陪伴，所以他才能度过那五年艰难岁月。 可只有他知道。支撑着他回来的，是对洛璎的恨意。 他想知道，为何他那般深爱的人会在他背后给他一刀。 等他回来了，终于将洛璎囚困在了身边，却始终没有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在折磨洛璎的同时，他也在折磨他自己。 “属下的确已经尽力了。”清风垂眸。 “罢了，你出去吧。”夜景湛不想再听，将人打发了出去。 一大早，西凉国君正式下旨，赐婚慕容烨与相府庶女，婚期就定在两日后。 消息传到昭阳殿，珈兰不由为洛璎捏了一把汗。 “虽说是庶女，也怕是个性子不好的，要真是那样，她嫁到福安宫之后，落儿岂不是会吃亏？都怪慕容烨，非得将落儿推出来当挡箭牌。” “落儿不会吃亏的。”夜景湛知道她的脾气，她可不会随便让人欺负。 “皇兄说得倒是轻巧。慕容烨又不是真的喜欢她，没人在她背后撑腰，那她还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珈兰却没有他那样乐观。 “慕容烨还得利用她，不会亏待她的。”夜景湛只能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珈兰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你迟早是要走的，以后我多盯着点儿吧。” 夜景湛也知道，一旦珈兰出嫁，他就要离开这里。 可一想到洛璎要被留在慕容烨身边，他心头就万分难受。 一定还有办法。 必须还有办法。 与此同时，福安宫。 缠音站在洛璎窗前，“纵然慕容烨没有告诉你，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他马上就要迎娶皇妃了。” 慕容烨的确有意隐瞒，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洛璎根本就没有真的被巫术控制，自然已经知道了这消息。 “我原本还担心皇上会因为他抗旨拒婚惩罚他，如今他接下了圣旨，倒是让我安心多了。”洛璎这般善解人意，气得缠音差点吐血。 她哪里会不知道缠音的心思？ 不过是想要借着她的手阻拦这桩婚事罢了。 洛璎正在心头骂人，就看到慕容烨走了过来。 缠音知趣地退下。 “落儿，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慕容烨急切地说道。 看样子，慕容烨被迫接下了圣旨，但并不甘心。 所以想让洛璎帮他摆脱这个麻烦。 翌日一早，皇城里忽然传来消息，原本要与慕容烨成婚的相府庶女突发急症，昏厥不醒。 京城名医与宫中太医先后去为她诊治，都查不出病因。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与慕容烨脱不了关系，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证据。 慕容烨回福安宫的时候，洛璎正在院子里浇花。 她特意让慕容烨搜罗来的名贵药草，说是要拿给姜姨用。 实际上却是给她娘准备的。 慕容烨对她没有半点怀疑，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洛璎打着姜姨的名义，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东西。 “阿烨！”她提着裙角匆匆跑过去，“皇上可有为难你？” “有你相助，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如何为难我？”慕容烨轻笑，“别担心。” 洛璎眼底泛起一丝笑意，“那这婚事……可是作罢了？” 慕容烨看着她带着期许的眸子，心中一动，笑道：“人都起不来了，这婚事不作罢还能如何？难道要抬着人成亲？” 洛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那万一皇上当真要那么做，你怎么办？不是说，成亲可以冲喜吗？” 慕容烨的眸光顿时变冷，“她病成那样，只怕人还没被抬到皇宫，就已经没了。” “可你之前说……”洛璎咬着嘴唇，“你说过不会让她死的。” 她暗暗心惊，生怕自己会因此背负一条无辜的性命。 昨晚慕容烨来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可是再三确定他不会真的杀了那相府庶女，才将药拿给他的。 她用的是当年在谢凌霜身上用过的药，病情看似严重，实际上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过个十来日，就会慢慢好起来。 “落儿，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想想看，如果她嫁进来，她会如何待你？我不想看到你受她的欺负。你尽管放心，只要她不嫁给我，我是不会动她的。” 洛璎听到他这样说，方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婚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如今她得了教训，只怕宁愿装病也不会想要嫁给你了。” “那你呢？你可愿意嫁给我？” 第168章 昏迷不醒 洛璎竟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几分认真。 慕容烨当真有可能喜欢她，想要娶她吗？ 她粲然一笑，一双眸子宛若星辰，“那阿烨愿意娶我吗？” 慕容烨看着她的笑，有一瞬的失神。 明明她这张脸除了那双眸子之外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可偏偏笑起来却能轻易蛊惑了他的心。 “当然。我违抗父皇的旨意不就是为了娶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怎么都得等父皇消气了来。”慕容烨还是如先前那般会哄人。 “阿烨，只要是你，我等多久，都没有关系的。”不就是好听的话吗？她也会说的。 而且说得比慕容烨更真诚，更动人。 慕容烨感觉到自己的心再次颤动了一下，“落儿，你真好。” 他将人拥入怀中，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暖意。 过了一日，相府那边仍旧没有传来好消息。 西凉国君没有办法，只得将婚期推迟。 慕容烨下了早朝回来，让宫人将先前特意为洛璎量身定做的衣裳拿来，让她换上。 “等下我便会带你去凤栖宫，先前和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见她点头，慕容烨立刻就带着她到了凤栖宫。 才进去，就听皇后问了句：“相府的事，可是你做的？” 慕容烨也没有要瞒着的意思，笑道：“还真是逃不过母后的眼睛。” “除了你，还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皇后将手中的茶盏扔了过来，“本宫看你是疯了！” “母后也觉得，那相府庶女配得上儿臣？”慕容烨侧身躲过，还不忘将洛璎护在怀里。 “她配不上你，难道这婢女就配得上？”皇后走到洛璎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蔑声道：“她身上有何可取之处？” “儿臣喜欢她不就行了？为何非得要她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 慕容烨与皇后争论了半天，气得皇后气儿都不顺了。 “皇后娘娘别生气，阿烨他并不是有意那样说的。”洛璎走到皇后身后，轻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指尖闪过一抹银光。 “滚开！本宫不想看到你。”皇后对此并不领情，反而一把将她推开。 “母后既然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与落儿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慕容烨带着洛璎转身往外走去。 还没能走出凤栖宫的大门，皇后就倒在了地上。 “母后！”慕容烨喊了一声，立刻跑回去将人扶了起来，“母后，你怎么了？” 皇后已然昏死过去，并没有半点回应。 他只得将人扶到了房间里，又差人去请了太医。 太医诊断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居然是：皇后没有生病。 “母后昏迷不醒，你竟然说她没有生病？”慕容烨狠狠踢了太医一脚，“再去喊别的太医前来！” 太医院的里太医全都来了，挨个儿给皇后诊脉，得出的结论与最初的太医一致。 “那母后为何醒不过来？”慕容烨怒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无法解答这个难题。 慕容烨让他们在这里守着，想不出医治皇后的办法不得离开。 而后就带着洛璎离开了凤栖宫。 皇后重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城。 太医束手无策，就连宫外请来的名医，也想不出法子。 “我还担心会被他们发现，哪知道他们竟然看不出问题所在。”洛璎对那些个名医颇为失望。 其实他们的医术再稍微高超一点，就能知道皇后变成这样，是因为她背上被扎入了一枚银针。 只要将银针取出来，她自然而然就会醒来了。 “他们不过是见钱眼开的庸医罢了，你自然与他们不同。”慕容烨生怕皇后受的苦不够久。 除非是迫不得已，洛璎不会害人。 但皇后算是个例外。 洛璎到了西凉皇宫之后，听过不少与皇后有关的传闻，知道她残害了后宫不少人。 大概上天也看不下去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的两个儿子先后死于非命。 如今她所能依仗的，唯有她一手养大的慕容烨。 可她不知道的是，慕容烨早就知道她是害死自己母妃的仇人，恨她入骨，巴不得她死得越痛苦越好。 所以他才会让洛璎用这样的法子。 银针入体，皇后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她一清二楚，只是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因此，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在极端的痛苦与折磨之中死去。 偏偏在外人看来，还死得很平静。 皇后出了这样的事，宫中难免会有传闻。 他们说皇后是被厉鬼索命，夺走了魂魄，所以才会变成活死人。 而那厉鬼，正是慕容烨的母妃。 皇后当年让人陷害她用了巫蛊之术迷惑皇上，以至于她被活活烧死，她怨气太重，久久不能消散。 以至于宫中时不时就会出现灵异之事，皇上请了高人前来做法，用符咒将她住过的宫殿封上，才终于得以平息。 可前两日，门上的符咒忽然消失不见了，还有人看到皇后走了进去。 这些传闻，自然是慕容烨一手安排的。 为的，是还他母妃一个清白。 慕容烨要外出办事，得三日之后才能回来。 离开之前，他特意准备了许多香囊，用来代替他陪在洛璎身边。 当晚，洛璎的房间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全然没有想到夜景湛会这般大胆，竟然敢趁着慕容烨离开偷偷来福安宫。 洛璎退到角落里，一脸防备地盯着他，“王爷为何会来此处？” “你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夜景湛当然知道她如今对他有多排斥多防备，所以并不敢走得太近。 “看到了，可以走了吗？”洛璎从衣袖里摸出了银针，在她的指尖泛着寒光。 夜景湛并没有退缩，“看是看到了，不过我还有事想要问你。” 洛璎咬着嘴唇，示威一般往前走了两步。 眼见着就要走到夜景湛面前，却不知为何崴了脚，差点摔在地上。 夜景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见她皱着眉，又怕她疼，赶紧将她抱到床上，就要脱她的鞋。 第169章 再次试探 “王爷这是做什么？”洛璎被他这举动惊到了。 她又气又恼地将自己的脚抽了回来，想要踢他，却被抓住了脚踝。 “我好心帮你，你居然踢我？”夜景湛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一眼她的手，在确定银针已经不在她手上之后，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心？”洛璎气鼓鼓的瞪着他，像极了曾经那个娇俏可爱的少女。 夜景湛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毕竟他清楚地知道，他看到的并非是真正的洛璎，而是慕容烨精心打造的傀儡。 即便如此，他还是提了一句：“你可记得，夜琳琅还在我手上？” 夜景湛期待着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她却是一脸迷茫，“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你不要了，那你娘呢？也不打算要了吗？她可还在京城里等着你回去救她。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当疯子吗？”夜景湛看着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一阵闷痛，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我娘早就死了，王爷不是知道吗？为何要说这些奇怪的话？”洛璎奇怪地看着他。 “你……”夜景湛被她的话噎住，怔愣了半晌，蓦地恍然道：“你是落儿？” 当初他带着易容后的洛璎回到晋王府时，说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因为会医术，才将她带回来，给洛芷蕴治病。 他不知道慕容烨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但显然眼前的人将自己当成了落儿。 夜景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洛璎看着他的神情，心中不由有几分畅快。 他不是最恨洛璎吗？ 为何洛璎消失，却让他如此难受？ 一想到他心中很有可能还有她的位置，洛璎就想笑。 说着恨她，却又在将她折磨得身心俱毁，遍体鳞伤之后忽然发现，他原来还是爱着她的吗？ 多可笑，多讽刺！ “我当然是落儿。”洛璎皱着眉看向他，脸上满是不解。 夜景湛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如果她成了落儿，那洛璎呢？ “你可还记得你到王府之前的事？”夜景湛问道。 洛璎摇了摇头，“记那个做什么？阿烨说了，我的人生是从遇到他才开始的。在那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 这倒是慕容烨的原话。 他哄人向来是一套一套的。 夜景湛站起身来，似是想要离开，但走到门口却又折返了回来。 “你还想做什么？”洛璎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差点没能收敛住嘴角的笑意。 “我想知道，皇后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和你有关？” 皇后是在她与慕容烨去凤栖宫之后才会突然晕厥的。 夜景湛很难不怀疑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是又如何？”洛璎没有否认。 过了半晌，他又道：“这么说来，相府庶女突发急症，也与你有关？” “阿烨不喜欢她，我不过就是给她一点教训而已。”洛璎偶尔也想要当一把坏人。 “你那算是一点教训吗？她可都快没命了。”夜景湛听到她的回答，颇为错愕。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她非得嫁给阿烨，我也不会对她下手。”洛璎好似怕他会真的误会她杀人，顿了顿，解释道：“再说，她又不是真的死，顶多难受个十来日就会没事了。” “那十来日之后呢？你可有想过？慕容烨可知道你对她手下留情了？”夜景湛问了一连串问题。 洛璎不想再搭理他，晃了晃手里的银针，“你若是还不走，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我主子了，阿烨说，我以后都不用再听你的话！” “慕容烨对你可没有真心，不过是将你当作铲除异己用的工具罢了。你看，你才到他身边几日，他先是利用你解决了相府庶女，接着又利用你解决了皇后。接下来，只怕是要让你的手沾上更多人的血。” 夜景湛希望她能看透慕容烨，可她听到这话却是一脸怒意，“我不准你诋毁他！” 她不顾脚踝的伤扑了过来，手中的银针差一点就扎到了他身上，但又在最后关头收了回去。 “你是大周的王爷，要是在这里出了事，说不定皇上会怪在阿烨身上。” 洛璎往门口忘了一眼，奇怪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她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喊道：“救我！” 缠音推门进来，扫了一圈，“没人你喊什么救命？” 洛璎转头一看，发现房中已经不见了夜景湛的身影。 “方才还在的。”洛璎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可能是见你来了，就逃走了。” 她不相信这么长时间这里的人并没有察觉。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慕容烨根本就没有离开。 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全信任她，所以才会特意设局来试探。 “你当真一点也不想回到他身边吗？他才是真的喜欢你，慕容烨不过是想利用你而已。”缠音忽然在她耳边低语。 “缠音，你在胡说什么？”洛璎一把将她推开，“阿烨才是这世上最喜欢我的人！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可惜，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缠音毫不示弱，也伸手推了她一把，而后转身离开。 洛璎往后两步，跌坐在床上，脚踝上一阵剧痛。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抬眼看向挂在床头的香囊，“阿烨，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洛璎将香囊一个个取下来，抱在了怀里，蜷缩在床上睡了过去。 没多会儿，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慕容烨从外面走进来，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珠。 洛璎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 “你这样子，让我以后怎么还敢离开你？”慕容烨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又在她身边陪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洛璎睁开了眼睛。 现在，慕容烨应该完全相信她了吧？ 又过了一日，皇后还没有醒，倒是柔妃拿着证据到了西凉国君那里，状告七皇子慕容靖毒杀五皇子慕容辉。 第170章 自有分寸 尽管七皇子高喊冤枉，但证据确凿，西凉国君立刻就将他扔去了大牢。 “真是没想到，慕容靖竟是这样的人！亏得我先前还觉得他是那几个皇子里最靠谱的一个。”珈兰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先前一直觉得慕容靖是心机最不深的那个，哪知道却是她看错了。 “说不定他也是被人冤枉的。”夜景湛也见过慕容靖几次，觉得他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脑子。 他不由怀疑，那铃铛会不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总有胆子大的人会想要掀开棺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发现铃铛的同时，也会发现慕容辉死于非命。 一般人都会顺着铃铛去找线索，若是有人早就已经铺好了这条路，那么与这铃铛有关的人就必定会被认定为凶手。 思及此，夜景湛只觉得脊背发寒。 那幕后黑手远远比他想的要难对付。 正想着，方公公突然来了，说西凉国君要见他们。 “朕也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惭愧。看来这皇宫，急需一场喜事冲散阴云。”西凉国君面上还有些病态，但气色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看来，皇上已经有了人选？”夜景湛倒是想知道，剩下的几个皇子里，他还能挑出谁来与珈兰成婚。 “朕这几日想了许久，觉得朕这几个皇子里，唯有老三与公主相配。朕也知道，老三早就已经娶了皇妃，不过晋王不用担心，她已答应将正妃的位置让出来了。” 夜景湛没想到，西凉国君竟会将主意打到三皇子身上。 他早就已经娶了皇妃，二人鹣鲽情深，恩爱有加，是西凉人尽皆知的一对璧人。 如此安排，究竟是再也选不出人来了，还是有意为难珈兰？ 夜景湛提出了反对，但西凉国君却执意如此。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也只能作罢。 珈兰要嫁给三皇子的消息传来，慕容烨摔了许多东西。 缠音站在门外，并没有要劝的意思。 还将打算进去的洛璎拽了回来。 “我劝你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 “你可知道他为何会生气？”洛璎面露担忧。 “他苦心筹谋了这么久，结果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怎么会不生气？”缠音轻笑一声，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洛璎一怔，“什么意思？” “他以为，解决了五皇子和七皇子，皇上就会让珈兰公主嫁给他。可皇上宁愿选择三皇子也不选他，足见他在皇上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实在是可怜。”缠音说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阿烨喜欢的人是我，他不可能会娶珈兰公主。”洛璎反驳道。 缠音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同情，“那你就等着他让你对三皇子下手吧。” 说罢，她就走了。 没多会儿，慕容烨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洛璎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立刻收敛了怒意，温柔地问道：“吓到你了？” 她摇了摇头，而后抓着他的手看了看，“你没伤到吧？” “我皮糙肉厚的，就算伤到了也没关系。”慕容烨发泄了一通，已经冷静了不少。 既然前面还有阻碍，那就再将阻碍清理掉就行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抓着洛璎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的怔忡之后，洛璎点了点头。 慕容烨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他目送洛璎回房，转身的时候看到缠音站在角落里，眉心微皱。 缠音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嘲讽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想让她变成疯子。不管是篡改她的记忆，还是对她催眠，都只会让她……” 慕容烨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别以为我待你好，你就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她，所以才会好心提醒你，省得你后悔。” 缠音呼吸艰难，脸色都变了，却还是艰难地吐出了几句话。 慕容烨松开手，冷声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不需要你多言。” 缠音笑了笑，“那就好。” 三皇妃有到御花园里喂锦鲤的习惯。 洛璎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凉亭里坐着，手里抓着一把鱼食。 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如缠音料想的那样，慕容烨真的想让她除掉三皇妃。 毕竟三皇妃是宫里人交口称赞的好人，慕容烨也编不出个合理的借口，只能对她动用了催眠的手段。 在催眠的状态下，她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而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并不会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洛璎悄然走了过去，站在了三皇妃身后。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也丝毫没有警觉，依旧扔着手里的鱼食。 “奴婢是凤栖宫的人。”洛璎盯着水中争食的锦鲤。 “皇后可好些了？”三皇妃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而是问起了皇后的情况。 洛璎不由觉得她心大，但还是回道：“太医天天守着，却没有半点起色，身子倒是一天天弱下去了，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三皇妃蓦地抬眼看了过来，“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再说，宫中都传闻皇后娘娘是做了亏心事，才会被厉鬼索命。若真是那样，那她有这结果，也是……” 洛璎的手忽然被人抓住了。 她转头，对上了夜景湛凌厉的眸子。 三皇妃盯着他们两个人的手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落儿是本王身边的人，对三皇妃多有打扰，还请三皇妃多多包涵。”夜景湛解释了一句。 “可她方才说，她是凤栖宫的人，难不成是在骗我？可她为何要骗我？”三皇妃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半点斥责的意思。 但洛璎却觉得，她并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是本王没有管教好她。本王这就将人带走严加看管。”夜景湛强行将人带去了一旁的角落。 “你方才是想要做什么？”夜景湛看到她独自一人从福安宫出来，原本想找机会和她说话，却见她径直走到了三皇妃身边。 第171章 愿意一试 夜景湛已经察觉到了慕容烨想要迎娶珈兰的心思 所以立刻就猜到了洛璎要做什么。 好在他及时拦住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知道。”洛璎一脸迷茫，“我脑袋里有个声音，让我杀了她。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夜景湛冷笑，“没想到，你对慕容烨言听计从，竟会到这样的地步。” “阿烨没有让我这样做。他也没有理由这样做。”洛璎反驳。 “从前你算计我的时候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能看透慕容烨的心思？他想要皇位，而眼下求娶珈兰是最简单的法子。所以才会接连害了慕容辉跟慕容靖。谁都知道三皇子与三皇妃感情甚笃，若是三皇妃出事，这婚事必定成不了。” 夜景湛说了这么多，但她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你说的不过是你猜测的罢了，别想挑拨我跟阿烨的关系，我不会上当的！” 洛璎说罢，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 夜景湛发现她手上有血迹，上前一步抓住她。 掰开手掌一看，她手心里赫然有一枚银针，已经深深扎到了皮肉里。 “你……这是？”夜景湛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拔出来，想到她方才说的话，不由眉头紧锁。 难不成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对三皇妃下手并非是出于本意。 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法子保持清醒。 “慕容烨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夜景湛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去找他算账。 可洛璎却突然捂住自己的脑袋，神情痛苦，“好疼，我的头好疼。” 她揪着他的衣角求救，“帮帮我……” “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听得洛璎有一瞬的恍惚。 其实她并不疼，不过是知道慕容烨就在附近，所以才会假装难受罢了。 既然这巫术没有办法解开，她就只能用其他的法子自救。 为了不露出破绽，必须将戏做足。 夜景湛俯身将浑身发颤的她抱了起来，带回昭阳殿，让萍儿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正要为她诊脉，慕容烨就来了。 他执意要将人带走。 夜景湛却不肯轻易放人，“你到底对落儿做了什么？她为何会不受控制地对三皇妃下手，又为何会这样难受？” 慕容烨装傻，“我不知道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落儿之所以难受，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来这里。既然她已经不再是王爷的人，还请王爷不要再打扰的好。” 夜景湛想要反驳，可洛璎在见到他之后脸色的确恢复了不少，而且对他很是依赖，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不曾离开过。 慕容烨将她抱了起来，“落儿别怕，我带你回去。” 洛璎乖巧地靠在了他怀里。 那举动看得夜景湛心头一窒。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烨毁了她，可他毫无办法。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找上了他。 “我有办法可以破解巫术。” 夜景湛认得她，慕容烨身边的那个巫女。 慕容烨能用巫术控制洛璎，少不了她的功劳。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夜景湛声音冰冷。 “可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她方才痛苦不堪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会疯的。就算她很幸运的没有变成疯子，等到慕容烨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再将她放在身边。他们之间羁绊如此之深，一旦她被抛弃，必死无疑。” 看缠音这样子，似乎还在为洛璎觉得可惜。 “慕容烨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夜景湛听了她的话，不禁怒从心起。 “还能是做什么？无非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羁绊，篡改落儿的记忆，还用催眠的方式让她做她根本不想做的事。照这样下去，落儿很快就会被他逼疯。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可他并没有就此收手。我只能来找你。” “不是你帮着慕容烨将她变成这样的吗？为何又要帮她？”她的话并没有打消夜景湛的疑虑。 “我只是觉得，她这样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很是可惜。毕竟她医术高明，若是活着，还能救不少人。”缠音说得冠冕堂皇。 “其实，你是怕她死后会成为慕容烨心上永远也拔不掉的一根刺，对不对？”夜景湛忽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缠音轻笑一声，并没有否认，“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他如今还意识不到他对落儿的喜欢，等到他将人逼疯了，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否则不会为他考虑到这个地步。”夜景湛颇有几分佩服她，“所以，你说的解除巫术的法子，是什么？” “我可以将慕容烨对她使用的巫术转移到你身上，到时候只要你配合，就能轻易将巫术解开。” “可还需要什么别的条件？”夜景湛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缠音眉心微皱，“她不是喜欢你？难道是我的错觉？” “她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怎么会喜欢我？”夜景湛苦笑。 “若是那样，可就难了。不过，可以先试一试，若是不成功，我再想别的办法。”缠音不想轻易放弃。 夜景湛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再过几日，是慕容烨母妃的忌日，他会去他母妃墓前待上一日。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将洛璎引出来。你若是看到这只彩蝶，就说明我已经将她带到了冷宫，只管过来找我们。” 冷宫是这皇宫之中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行事要方便许多。 “好，我等你的消息。”夜景湛愿意一试。 过了两日，慕容烨果真出了宫。 缠音给夜景湛传递了消息，而后将洛璎引到了冷宫。 “有什么话非得在这里说？” 冷宫阴森，洛璎显得很不自在。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缠音话音才落，就有一道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洛璎看到他，脸色一变，“你就不怕我告诉阿烨？” 尽管她隐约猜到了缠音的目的，但真的看到夜景湛出现在这里，还是颇为意外。 第172章 失败了 “当然怕了。不过，我这也是为了帮你，所以，就算你要告诉他，我也还是会这样做。”缠音说罢，不知从哪里抓出一只虫子，放到了她的手背上。 洛璎被虫子咬了一口，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 夜景湛赶紧上前将她抱住。 缠音让虫子在夜景湛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夜景湛只觉得浑身难受，仿佛被大火灼烧一般。 洛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浑身发颤，没多会儿，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糟了！”缠音大喊一声，将他们两人的手分开。 洛璎倒在夜景湛的怀里，不省人事。 缠音又拿出之前那只虫子，在她手背上再次咬上一口，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洛璎捂着自己的心口，艰难地说了一句。 她自然知道这两个人的目的，所以才提前做了应对，没让他们得逞。 在慕容烨身边固然危险，但夜景湛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她不想再被困在任何人身边。 “是失败了吗？”尽管夜景湛之前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难受。 缠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你心中，果然没有我。”夜景湛轻抚着洛璎的脸，神情痛苦。 洛璎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我会想别的办法。”缠音从衣袖里拿出一颗药来，喂到了洛璎嘴里。 立刻就被她给吐了出来。 “我给你喂的药，可以减轻你的痛苦。毕竟这两日慕容烨都不在你身边。”缠音再次试图将药喂给她，但依旧被她吐了出来。 只能作罢。 洛璎起身要走，可才站起来，就感觉到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夜景湛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憎恶的眼神吓得收回了自己的手，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直到她安然走出冷宫。 夜景湛回到昭阳殿，正巧看到珈兰在试穿嫁衣。 西凉国君说是为了冲喜，将这婚事定得着急。 嫁衣根本就不合身。 可跟随方公公来的裁缝也只是粗略地记了一下尺寸，打算就着这不知谁穿过的嫁衣改一改。 “即便婚事仓促，也不该如此敷衍。”夜景湛对此自是不满。 方公公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王爷，明日就是婚期了，着实是来不及。这嫁衣用的也是顶好的料子，并非是有意敷衍。” “是吗？那本王瞧着，怎么有几分陈旧？旁人穿过的嫁衣，珈兰是不会穿的。烦请你告诉皇上，若是再这样，那这婚事，便取消吧！”夜景湛勃然大怒，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就连珈兰都愣在了当场，全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她扔下嫁衣追了过去。 “皇兄，你方才到底是想为我出头，还是在发脾气？”珈兰觉得他这出头的时机不对。 皇上下旨的时候他不出头，这会儿婚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他再出头，除了挑起更深的矛盾，还能有什么用？ “我……”夜景湛揉了揉眉心。 “是因为落儿的事？”珈兰想了想，而今还能让他情绪如此失控的，恐怕也只有落儿了。 “我……救不了她。”夜景湛攥紧了手掌。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缠音身上。 福安宫。 洛璎正在房间里研究缠音给的那两颗药。 在冷宫的时候，她的确将药吐了出来。 但又假借着摔倒在地的机会，将它给捡了起来。 毕竟缠音说这药能减轻她的痛苦，她自然不能错过。 房门突然被推开，洛璎立刻将药扔到了衣袖里。 慕容烨走进来，面色有几分冷，“你出去过？” 看来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匆匆回来。 “在这里待得太闷了，就出去走了走。你……生气了？”洛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离开的时候的确说了让她尽量在福安宫待着，但又没说不准出去。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怕我不在，有人会想要伤害你。毕竟我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将你从他们手中救下来。而今珈兰就要嫁给三哥，等她在宫中站住了脚跟，只怕会想着法欺负你。” 慕容烨一脸担忧。 “那要怎么办？”洛璎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配合地作出害怕的样子来。 “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会有些冒险。”慕容烨面露难色。 “阿烨，你说吧，万一我能做到呢？”洛璎看到他这样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之前是让她刺杀三皇妃，现在难不成是想让她刺杀三皇子？ 慕容烨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里，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明日珈兰大婚，昭阳殿必定会很乱，你若是能想办法混进去，必定能找到对珈兰下手的机会。” 洛璎心头骇然。 慕容烨竟然想让她刺杀珈兰？ “阿烨，你的意思是……让我……”洛璎满目惊惶。 慕容烨抱住她发颤的身子，“落儿，我不是一定要你那样做。你别怕。” 他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忙柔声安抚。 “我知道我该恨她该讨厌她的，可是……可是她这段时间也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事，以后说不定也不会那样做。再说，不是还有你可以护着我吗？”洛璎生怕会被他看出端倪，一连解释了好几句。 慕容烨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没错，我会护着你的。” 就在洛璎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想要松口气的时候，忽然嗅到了那抹熟悉的异香。 慕容烨这是……要催眠她？ 洛璎暗自攥紧手掌。 罢了，既然他非得要如此，不如就利用这次机会，实现她的计划。 彻彻底底地摆脱掉他。 翌日，昭阳殿。 夜景湛昨日发了脾气之后，宫里的裁缝连夜缝制了新的嫁衣。 珈兰穿上，正好合身。 即便准备得匆忙，婚宴的排场依旧很大。 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来去匆匆，热闹非凡。 夜景湛忽然捕捉到了洛璎的身影。 慕容烨并不在她身边。 他心头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跟了上去。 洛璎很快就到了珈兰的房门外。 第173章 给她一个痛快 萍儿见是她，也就没有拦着，还喊了一声：“落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公主要出嫁了，自然是来看看公主。”洛璎走进房里，发现里面只有珈兰一个人。 她穿着嫁衣，落寞地坐在梳妆台前。 “你肯定在想，如果要嫁的是追云就好了。对吧？”洛璎悄然走到她身后，苍白的脸出现在镜子里，把珈兰吓了一跳。 “落儿？”听到她提起追云，珈兰又惊又喜，“你是不是……” 她正想问她是不是恢复了，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发现洛璎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而那匕首已经刺入了她的心口。 “你……”珈兰不敢相信她竟会这样做。 “珈兰！”夜景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夜景湛快步走过去，还没到珈兰身边，洛璎已经将匕首放开了。 她僵在那里，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珈兰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夜景湛不敢轻易动那匕首，只得先想法子止血，让清风去请大夫来。 宫中的太医他并不信任。 珈兰遇刺，宫中一片兵荒马乱。 洛璎被抓了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半点反抗，依旧如木偶一般呆呆地站着。 夜景湛将想要将她带走的人拦了下来，让萍儿看着她。 即便洛璎已经被绑了起来，萍儿站在她身边，依旧是战战兢兢的。 “你别怕，她不会伤害你的。她会那样对珈兰，也是身不由己。”夜景湛宽慰了她一句，而后就去了珈兰那里。 匕首刺中的是心口，看似凶险，却并未伤及要害。 珈兰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即便如此，这伤也得养上十来日，方才能好。 醒来后，她最关心的并非是自己的伤势，而是落儿。 得知落儿还在隔壁，珈兰这才放了心，“那就好。我知道落儿会做这样的事，必定不是她自愿的。否则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会留我一命。” 夜景湛也知道，洛璎医术高明，自然更是知道怎么做才最为致命。 可她却在最后关头让刀锋偏离，的的确确算是放了珈兰一马。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她。”夜景湛担心洛璎的情况，匆匆走了。 等他过去才发现，萍儿倒在了地上，洛璎已经不知所踪。 他知道人定然是被慕容烨带走了，当即去了福安宫。 可人并不在那里。 “属下知道她在哪里。”清风将他带到了宫外的一处别院。 房间里，慕容烨正气急败坏地发着脾气，“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不是巫女吗？” “我之前就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别那样对她，可你根本就不听我的话。如今她变成这样，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缠音嘲讽地回了一句。 夜景湛走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 洛璎坐在角落里，眼神涣散，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却还时不时伸出手抓一下，然后就看向自己的手心傻笑。 “落儿？”夜景湛并未理会房间里的那两个人，而是径直朝着她走了过去。 洛璎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这次她伸出手的手被夜景湛抓住了，让她很不高兴，“放开！”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忽而落下泪来，“都怪你，蝴蝶都被你吓跑了。” 夜景湛心头一凉，“这里没有蝴蝶。” “明明就有。我方才抓了好多，你看……”洛璎看向身侧，惊慌地站起身来，“我的蝴蝶呢？我抓的蝴蝶呢？” 她冲到慕容烨面前，抓着他的衣袖，“你有看到我抓的蝴蝶吗？” 见他不回答，又转头去问缠音，“你呢，你有看到吗？我刚刚抓了好多好多。” 缠音摇了摇头。 洛璎一脸失望，“一定是你们把我的蝴蝶藏起来了。我要找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那样你们就不会再抢走我的蝴蝶了。” 说完，她就走到了院子里。 “她还能好起来吗？”夜景湛看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似真的在抓蝴蝶，只觉得心头钝痛。 “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看她这样子，怕是活不过半个月。到最后她会变得很难熬很痛苦，所以我建议，在她尚且还好受点的时候，就杀了她。”缠音的声音里满是同情。 与其活在痛苦之中，不如让她有个痛快。 “我不信你当真没有办法，你就是不想救她对不对？”慕容烨怒道。 缠音却是一脸平静，“我明明提醒过你很多次，是你非得要这么做的。罪魁祸首是你，与其让她承受痛苦，倒不如早点给她一个解脱。” 她看透了慕容烨这个人，不打算再继续留在他身边。 “你要去哪里？”见她要走，慕容烨快步上前拦住了她。 “为了你我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是时候离开了。”缠音看着他，眼中的痴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你必定会让她痛苦到最后，毕竟在那之前，你不可能会放手。但我最后还是想劝你一句，你已经将她害成了这样，就别再带给她更多伤害了。” 说罢，她就如一阵烟一般消失了。 慕容烨伸出手，什么也没有碰到。 洛璎看到缠音走得这般决绝，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这一步尽管走得凶险，还不得已伤了珈兰，但好在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慕容烨狠狠一拳砸在柱子上，让人去将缠音抓回来。 可偏偏在这时候，院子里抓蝴蝶的洛璎突然倒在了地上。 她浑身不停地发颤，口吐鲜血，看起来难受到了极点。 慕容烨慌里慌张地请了大夫来。 可大夫却只是摇头，“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准备后事吧。” “胡说八道。她明明好好的！”慕容烨看着洛璎那凄惨到了极点的样子，摆摆手让大夫走了。 他又连续请了七八个大夫来。 没一个能说出洛璎究竟得了什么病，但无一例外的都扼腕叹息，让他准备后事。 “落儿，你医术这般厉害，肯定能治好自己的对不对？。”慕容烨抓着洛璎的手，放在了她另一只手上。 可洛璎却只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第174章 救不了她 “我该拿你怎么办？”慕容烨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洛璎忽然伸出手，在他眼角轻拭了一下，“阿烨，别哭。” 慕容烨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下泪来。 “你认得我了？”见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他的声音里是难得的欣喜。 洛璎点了点头，“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慕容烨一把抱住她，“太好了落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洛璎垂眸，敛去了眼中的冷意，用悲凉的语气说道：“阿烨，我活不长了。” 慕容烨浑身一僵，“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璎将手放在他的脸颊边，“我的身子，我知道。所以我想求你……” 还没能她将话说完，慕容烨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要说，不要说。我会想法子救你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洛璎轻轻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的。我这身子已经油尽灯枯了，多活一日，也只是多一日的折磨。阿烨，我真的好痛！” 她痛苦的神情刺痛着在场的两个人。 慕容烨转头看向夜景湛，“你会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夜景湛也希望他能想到办法。 可连缠音都说没办法，还有谁能救她？ “痛，好痛！”洛璎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冷汗涔涔如雨下，她蓦地坐起来，撞向了床头。 “落儿不要！”夜景湛冲过去拦住了她。 她撞在他身上，他整个人砰地一声撞到了床头，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木质的床头应声而裂。 夜景湛却顾不得自己疼，而是捧着她的脸，想看她有没有伤到。 洛璎痛得狠了，无处发泄，张嘴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夜景湛痛得闷哼一声，并没有将她推开。 反而还将手放在她后背安抚。 “好点了吗？”察觉到她的身子不再颤抖之后，夜景湛柔声问了一句。 他并没有得到回答。 低头一看才发现，洛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好歹是安静下来了。 为了防止她再做出危险的行为，慕容烨只能将她绑起来。 夜景湛则将她衣袖里的针囊拿出来放到了一边。 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 最后是慕容烨先动，他让人放了消息，谁能治好洛璎，就给他一万两银子。 皇城里是大夫的不是大夫的，全都来了。 可一个个皆是铩羽而归。 从排着长队，到空无一人。 慕容烨的眸光一寸寸地暗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大夫，都没有一个能救她？”他气得砸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 夜景湛站在一旁，看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思绪万千。 当初回到京城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报仇。 他逼着夜晟交出洛璎，制造她落水的假象，将人囚困在自己身边，日复一日地折磨，眼睁睁看着她一身的傲骨被打碎，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要真说起来，他才是将洛璎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等到慕容烨发泄完，他忽然说了一句：“把落儿交给我，我会想办法救她。” “你若是当真有办法，就不会在这里等这么长的时间了。”慕容烨自然知道他也没办法。 “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不惜将她害成这样，也要得到的东西，现在你难道不想要了？”夜景湛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慕容烨当然想要。 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只为两件事而活，一是报仇，二是皇位。 如今洛璎已经为他铺好了路，他不该被她绊住手脚，应该继续往前走才对。 可他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好像他的人生没有洛璎，就全然失去了意义。 可这悔悟来得太迟了。 慕容烨只觉得他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痛，“我可以把她交给你照顾，但是你不能离开这里。”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夜景湛上前，手中的匕首闪过一抹寒光，差点就刺中了慕容烨的咽喉。 慕容烨狼狈地后退两步，用同样嘲讽的目光看着他，“那你呢？你又在装什么！”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嘲讽又深了几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能将落儿带回来，多亏了你的枕边人吧？” 夜景湛一怔。 “看来，你对她比我想的要信任得多。早知道这样，她当初求我教她用这巫术的时候，我就该答应的。” 慕容烨看到他这错愕的神情，不由觉得可惜。 早知道他对洛芷蕴这样信任，就该让她试试看的。 “她……当真找你问过？”夜景湛并不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洛芷蕴。 只是她身上有救命恩人的光环，这光环可以遮掩住她许多瑕疵。 多数时候，他都不会多想，亦或是不去计较。 “你不信？要不要打个赌试试？”慕容烨笑得恶劣，“她在皇宫里，定然还不知道落儿出了事。若是我说我能教她用这巫术，你看她会不会答应。” 反正洛璎这会儿还没醒，不如让他看看洛芷蕴的真面目。 夜景湛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 慕容烨让人准备了马车，二人一道回到了宫里。 到了昭阳殿，夜景湛先去看了看珈兰的情况。 除了伤口愈合还需要些时日，身子已经没有大碍。 “落儿呢？你可找到她了？”珈兰一想到人在慕容烨手里，就止不住的担心。 夜景湛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洛璎的情况，只点了点头。 “她怎么样了？看你这样子，她该不会还和之前一样吧？可她那个时候，分明是认出了我的。能不能带我去见她，说不定会让她的情况有所好转。” 珈兰说着，就要起身。 夜景湛给了追云一个眼神，让他将人拦了回去。 “慕容烨将她带去了宫外的别院，你现在见不到她。先把伤养好。”夜景湛说罢，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清风告诉他，慕容烨已经到了洛芷蕴那里。 他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窗边，正巧听到慕容烨说道：“我观察了几日，发现之前是我误会了，其实以夜景湛对你的信任程度，用这巫术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第175章 太迟了 夜景湛没有听到洛芷蕴拒绝。 透过窗缝，他看到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拿起慕容烨放在桌上的那样东西。 这举动已经暴露了她的意愿。 夜景湛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 如果这才是洛芷蕴的真面目，那么他从前看到的，全都是假象吗？ “我就猜到你不会拒绝。”慕容烨嘲讽一下，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让他意外的是，夜景湛并不在外头。 看来，他还不想现在就跟洛芷蕴撕破脸。 “你耍我？”洛芷蕴拿起桌上的东西，发现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正想找慕容烨理论，就发现他不见了踪影。 洛芷蕴看着窗外的夜幕，心里没来由地发冷。 二人牵挂着洛璎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在宫里待多久，就回到了她身边。 洛璎已经醒来了，她极力地想要挣脱束缚，在身上留下了不少伤。 夜景湛试图安抚，但洛璎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慕容烨喊她的时候，她才有了回应，“阿烨，我好痛。” 夜景湛听着她喊出那个名字，心中钝痛。 就算变成了这样，她心中依旧只有慕容烨。 “落儿别怕，我找了药给你，你吃下去，就不会痛了。”慕容烨哄着她喝了药。 可药才喝完，她就吐了血。 “你给她喂了什么？”夜景湛一把将慕容烨推开，查看洛璎的情况。 “我还能做什么？她一直喊疼，所以我让人给她准备了止疼的药。”慕容烨也没料到她的身子太虚弱，连这止疼的药也承受不住。 洛璎闹了整整两日，整个人看上去又憔悴了不少。 她什么也吃不下，时不时就会吐血，只要清醒着就会让慕容烨杀了她。 一字一句，如钝刀一般割在他心上。 “落儿，我找的巫师很快就会来了，你放心，他会有办法的。”慕容烨抱着她，并没有发现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紧张的神色。 傍晚时分，巫师终于到了。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洛璎的情况，当即摇了摇头，“已经太迟了，若是能早一点解除巫术，也不至于会让人变成这个样子。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她只会越来越痛苦，不如杀了她，让她少吃点苦。” 他深邃的眼睛看向洛璎，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看你们这样子，大概是舍不得对她下手的。我可以帮这个忙。” “滚！”夜景湛神情冰冷地将人赶了出去。 “废物，都是废物！”慕容烨怒不可遏地掀翻了桌子，但他最气的依旧是他自己。 他将洛璎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道歉。 “你带她走吧。”慕容烨不忍再看她继续这样下去。 可他又下不了狠手。 “你带她走，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样我就……就当她还活着。”慕容烨自欺欺人地说道。 “好，我带她走。”夜景湛用衣袖擦了擦洛璎脸上的血迹，将她抱在了怀里。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天格外地阴沉。 像极了他当初被迫离开京城，而她十里红妆嫁给夜晟的那一日。 “慢着！”慕容烨忽然追了过来。 他将玉佩放到了洛璎手中，最后一次轻触她的脸颊，“如果以后你想我了，就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的” 夜景湛抱着洛璎上了马车。 他不知道应该要去何处，只让清风往安静的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处水塘边。 这里远离喧嚣，着实安静。 夜景湛将洛璎抱下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让洛璎靠在他怀里。 清风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过去打扰。 风有些冷，他将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 “为什么你变成这样，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明明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夜景湛看着她那张空洞的脸，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最恨的人是她。 最爱的人也是她。 “既然恨我，为何不杀了我？”洛璎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嘲讽。 夜景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不得不说，巫术的确很厉害，我差一点就真的被他控制了。”洛璎扬唇一笑，笑容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惨烈。 还好她身上带着琳琅的平安符，加之后来从缠音那里得到了那颗药，她更是想办法自己复刻了出来，日日服用。 如此一来，巫术能对她造成的影响就更小了。 夜景湛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不由得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还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洛璎正想要将他推开，却感觉到了一阵滚烫。 她不敢相信，夜景湛竟然在落泪。 “为何不告诉我？你可知道我……” 洛璎打断了他：“慕容烨那般狡猾，想要骗过他可不容易，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还好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夜景湛也知道，洛璎恨极了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他真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喃喃说着，抬起头来。 洛璎看着他那双红肿的眼睛，觉得现在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于是说道：“我知道王爷在边关受了五年的折磨，想要在我身上报复回来。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王爷也该解气了吧？恳求王爷把琳琅还给我。我会带着她跟我娘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 不行！不行！ 夜景湛在心里疯狂地叫嚣着，但却无法将这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如今才知道，他根本就离不开洛璎。 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但他害怕自己将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夜景湛嘴唇颤抖，过了半晌才说道：“好，等回到京城，我会放了你和夜琳琅。” 洛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觉得所有的阴霾都消散开来。 即便她受尽了苦痛与折磨，最终还是与夜景湛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和解了。 “多谢王爷。”洛璎也不知道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但为了琳琅，她还会继续撑下去。 第176章 放他们离开 夜景湛却不知他要从哪里找出个夜琳琅交给她。 卫琛那里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久到夜景湛都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清风递出去的消息，也一概没有回音。 希望在回京前的这三个月里，卫琛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慕容烨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死了，所以还请王爷去找一具尸首来，再让人弄上一叶扁舟，将尸首放在上头，用火点燃，等到尸首烧得面目全非，他也就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我了。”洛璎说罢，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夜景湛，“我会在南浦县等你们。” 随后她就起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离开了。 夜景湛让清风花银子买了一具尸首来，又按照她所言找了一叶扁舟，将尸首放上去，还不忘将玉佩也放在尸首上，而后点燃了一把火。 夜色之中，火光染红了水塘。 等慕容烨赶到的时候，尸首已经一片焦黑，看不清了。 就连玉佩也被烧灼得黑了一片，出现了断裂的痕迹。 “你为何会来？”夜景湛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 还好夜色深，火也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了，他又恰好站在暗处，所以慕容烨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夜景湛离开的时候，慕容烨的确抱着再也不见他的想法。 可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所以才会让自己的人寻找他的下落。 找了好几个时辰，方才得到了消息。 哪知道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慕容烨不敢相信只过了几个时辰，他与洛璎就已经是阴阳两隔。 他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夜景湛先前已经让清风到西凉国君面前揭露了慕容烨的罪行。 所以他人还没有缓过来，就已经被人抓了起来。 西凉国君念在当年的确是冤枉了他母妃的份儿上，并没有定他的罪，而是将他送去了九华寺。 他余下的人生九华将常伴青灯古佛，以消除他身上的罪孽。 西凉国君对他们万分感激，答应放他们离开。 珈兰没有想到她的人生还能有这样的转机，顾不得身上的伤还没好，就闹着要走。 生怕西凉国君会变卦。 为了以防万一，夜景湛找西凉国君要了一封亲笔信，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翌日一早，他们几人就坐上了马车。 夜景湛心中惦记着洛璎，想要快点见到他，所以一路上并没有怎么停下来休息。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深夜。 好不容易路过一家客栈，夜景湛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阿湛，都已经离开皇城了，为何还这般着急？”洛芷蕴在马车上待了太长时间，有些受不了了。 若是以前，夜景湛必定会心疼她的身体，立刻带她住到客栈里去。 可如今的他却是半个字也没说，神情异常冷漠。 这让洛芷蕴心头不由有几分害怕。 她闭了嘴，没有敢再开口。 马车继续在夜色中疾驰。 天亮之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洛芷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赶紧下了马车，想要活动活动。 哪知道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落……落儿？”她说话的时候，舌头差点打结。 “洛侧妃，你的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体内的余毒又发作了吧？要不要奴婢给你看看？”洛璎走到她面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听到她惊叫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摔在了地上。 “落儿，皇兄说你没事，我还以为他骗我呢！能再见到你，可真好！”珈兰提着裙摆到了她身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你是怎么骗过慕容烨的？” 洛璎勾唇一笑，“戏演得逼真，由不得他不信。” “你可知道我为你伤心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珈兰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道，“这回你应该看出来，皇兄是真的喜欢你了吧？说不定回去之后……” “也不知道兰露如何了。就怕她回到宣平侯府，也还是会有人想要害她腹中的孩子。”洛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出言打断了她。 “皇兄对她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根本就不喜欢。”珈兰试图帮夜景湛说话。 “是吗？那你可希望追云对别人一时兴起？”洛璎揶揄她。 “他敢！”珈兰果然一下就怒了。 等她冷静下来，又道：“罢了罢了。落儿，你的人生原本就该你自己做主。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皇兄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不要也罢。” 然后她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转头一看，正是夜景湛用冰冷的目光瞪着她。 “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珈兰扬着下巴，“你敢说你是好人吗？” 夜景湛当然不敢说他是好人。 珈兰轻嗤一声，拽着洛璎往另外一边走去。 她将自己回京之后打算做的事说了出来。 洛璎半点不惊讶，反而笑道：“这的确像是你做得出来的事。皇上若是听到这消息，怕是会被气晕过去。” “那不也是他活该？反正我这辈子就只能跟追云在一起！”珈兰眼中熠熠生光，又如从前那般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洛璎很是羡慕。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 可惜，早就回不去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用这样的法子。毕竟若是当真惹怒了皇上，他很有可能将你们两个都杀了。”洛璎可不觉得皇上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珈兰一下就垂头丧气起来。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你这公主的身份。”洛璎觉得，她想要与追云在一起，恐怕只有一条路能走。 “你是想让我跟追云……” 洛璎没等她说完，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夜景湛就站在不远处可不能被他知道她在撺掇珈兰与追云私奔。 珈兰抬手，遮住了自己半张脸，压低声音说道：“为了追云，我当然什么都愿意做。那皇宫原本就跟牢笼一样，我早就不想待了。” “奴婢也不过是提议而已，具体该怎么办，还得公主自己掂量。”洛璎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帮忙。 第177章 重获新生 “你能这样为我跟追云着想，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珈兰也知道她的难处，“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王府？” “等回了京城，王爷将卖身契还给我，我就可以离开了。”洛璎觉得夜景湛将琳琅捏在手里，与卖身契没有多大的区别。 “就怕他还会将想要将你困在身边。”珈兰最是了解她这个皇兄的心思。 他要是想将人留下，洛璎只怕哪里都去不了。 “公主不用为我担心，他困不住我的。”洛璎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清风抓了几条鱼，还有一只兔子，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响。 洛璎发现夜景湛对洛芷蕴颇为冷淡，连她递过去的山泉都没有喝，不由奇怪：“他们这是怎么了？” “皇兄生她气呢。”珈兰一面吃着兔腿，一面将来龙去脉说给了她。 洛璎那天隐约有听到慕容烨跟夜景湛说洛芷蕴告密的事。 但没有想到他竟会因此生气。 “真是难得。”洛璎咬了一口鱼肉。 “看来你真的不喜欢皇兄了，居然没有半点高兴。”珈兰看她神情淡淡，仿佛与她没有多大关系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洛芷蕴不小心摔倒，手碰到了还没熄灭的柴火，红了一大片，还起了一个燎泡。 洛璎自顾自吃着鱼肉，等着夜景湛前去嘘寒问暖。 他的确去了，但只是皱着眉说了句：“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话听着不像是关心，反而像是责备。 洛璎想着她从前在夜景湛那里的待遇，再看看她如今这狼狈的样子，不由想笑。 洛芷蕴将她受伤的手展露在他面前，也只是让他眉头皱得更深了点。 “他果然是这样。”洛璎感慨了一句。 一旦开始怀疑一个人，就会立刻收回所有的好。 对她是如此，对洛芷蕴也是如此。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去山泉水那里冲冲，就没事了。”洛芷蕴见夜景湛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洛璎吸引过去，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走回来，故作轻松地道：“我已经没事了。” 但她手上的伤分明没有处理，燎泡也还在。 这样下去，她非得发炎流脓不可。 洛璎想了想，还是打算帮她处理一下。 毕竟她要是当真病得重了，还得耽误回去的时间。 她拿出马车上的药箱，用银针挑开了燎泡，痛得洛芷蕴浑身发颤。 “麻烦你了，落儿。”即便痛得不行，她也咬牙忍着，甚至还给洛璎道谢。 洛璎当然知道她忍痛是想要从夜景湛那里博同情，所以决定帮她一把。 烫伤原本该用温和一点的药，但她特意用了另外一种。 才抹上去，伤口就痛得有如火烧一般。 洛芷蕴的冷汗涔涔落下，“落儿，这……这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疼？” “这药箱是西凉国君放在马车上的，我也不知道这药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可以用来清理创口。”洛璎一面回答，一面继续抹药。 洛芷蕴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痛得哭出声来。 夜景湛从始至终，没有往她身上看一眼。 洛璎为她包扎好伤口，去山泉边净了手，方才回来继续吃鱼。 夜景湛坐在她身边，将一只兔腿递给了她。 送到嘴边的肉没理由不要，她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王爷可是要替洛侧妃解释？”洛璎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只得问了一句。 “我没有要为她辩解的意思。”夜景湛一脸无奈。 是与不是，洛璎都不在意。 她只想让夜景湛明白一个道理：“王爷或许的确欠了她许多。但那是王爷的事，与奴婢并没有关系。她在奴婢眼中可是仇人，所以王爷以后还是让她躲着点奴婢为好。” 夜景湛当即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找你麻烦的。” “王爷在奴婢面前这样自称，让奴婢不太自在。”洛璎宁愿他继续如从前那般冷漠疏离。 夜景湛也觉得别扭，别扭的是她在他面前还用着“奴婢”这两个字。 “落儿，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就别再自称奴婢了。就如前日那样。” 洛璎却摇了摇头，“那日并非是落儿在与王爷说话，所以奴婢才会那样。但落儿既是王爷的婢女，就该有尊卑之分才对。” “好，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夜景湛并没有勉强。 又休整了一会儿，一行人再次出发。 马车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行进，回程的时间比来时缩短了将近一半，很快就到了沙漠。 有了上次的经验，度过沙漠也只用了半日的时间。 几人重新踏上了大周的土地，这过去的几个月，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连着赶路，洛璎的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夜景湛决定多停留几日再出发。 珈兰提出，她要与追云成亲。 “你怎么能这般胡闹？”夜景湛自然没有答应。 “我没有胡闹。先前我差一点就在这里与追云分开了，多亏落儿解开了同心生死蛊，我才活了下来。这地方对我来说，是重获新生，而且是两次，所以我才想在这里与追云成亲。”珈兰说出了她的理由。 “好，我答应你。不过一切都得你自己准备，不准麻烦其他人。一旦被我发现，这婚事就不做数了。”夜景湛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让她自己准备就是个错误。 不管是喜服，还是喜堂，都格外简陋。 喜堂甚至就只贴了张囍字，放了两根红烛。 喜服更是半点不合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格外滑稽。 “我让你自己准备，你就准备成这样？”夜景湛哭笑不得。 “那又怎么样？要成亲的人是我跟追云。只要追云不在意就行了。” 追云不但不在意，还觉得异常惊喜。 她可是公主，哪里做过这些？ 二人相拥在一起，仿佛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两个人。 洛璎为他们开心，亦为他们感动，不由潸然泪下。 热闹终将会过去，将他们二人送入洞房之后，小院就沉寂了下来。 洛璎回到喜堂，将张贴的囍字一一撕下来，最后吹灭了红烛。 第178章 情难自禁 洛璎看着手中的囍字，眼底一片冰凉。 她也曾心心念念想要嫁给夜景湛。 终究是造化弄人，将他们两个人都折腾到了这种地步。 如今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折腾下去了，只求最后的日子能过得安稳一点。 夜景湛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明明她会救马车撞伤的孩子，就连为了赚钱出去摆摊看诊，最后也会变成倒贴钱的义诊，追云被削掉手指，她亦是毫不犹豫地上前为他医治，甚至在遇上奄奄一息的慕容烨时，她也会动恻隐之心。 没理由就只对他一个人如此残忍。 他心中沉寂了许久的疑问再次浮现出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那样灼热的眼神，洛璎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 话就在嘴边，夜景湛却不敢问。 忽然一阵风过，吹起了洛璎额角的碎发。 她抬手将碎发拢在耳后，没有注意到她方才揉皱的囍字在她手上染了颜色。 以至于她的额角留下了几道红印。 夜景湛走上前，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印记。 洛璎正要推开他，就看到了他拇指上的一抹红。 “这点小事怎好麻烦王爷？奴婢自己来就是了。” “别动，马上就好了。”夜景湛拿出手帕来，沾了点茶水，轻柔地在她额角擦拭。 洛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发颤。 夜景湛心头蓦地一动。 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吻了上去。 洛璎想将他推开，没有能推动，只得报复般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夜景湛吃痛，这才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落儿，我……”他想要解释，可洛璎已经转身走了。 夜景湛懊恼不已，他怎么会这样情不自禁？ 珈兰与追云新婚，自然要让他们多温存两日，一行人没有急着出发。 夜景湛一早起来，没能看到洛璎，顿时紧张起来。 “她有事出去了，说是中午就回来。”清风生怕他找不到人会把这里掀翻，赶紧将洛璎的行踪说给了他。 夜景湛问了她离开的方向，骑马找了过去。 还真叫他给找到了。 洛璎将马拴在了一个农家小院外头，正站在院子里与主人家说话。 他隐约听到了慕容烨几个字，不由得凑得近了些，想要再听听清楚。 洛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她与主人家道了别，转身走了出来。 “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当初提供药引的，就是他们？”夜景湛看着院子里那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好奇地问道。 洛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们。那时候我跟慕容烨打听过他们的身份，但他说我以后还会见到他们。但此番在西凉，我并未见到他们。刚好再次从这里路过，就来看看。” 慕容烨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洛璎难免会担心他们两个是不是在他手上出了什么意外。 还好，他们一切安好。 夜景湛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两个原本是西凉皇宫的人，一个是慕容烨的暗卫，一个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他们暗生情愫，私定终身，却在想要私奔出逃的时候被慕容烨发现。慕容烨答应放他们离开，但要他们付出代价，于是他们一个成了瞎子，一个成了哑巴。” 慕容烨之所以那样做，是想让他们生出怨怼。 可即便是看不见、说不出，也没有改变他们对彼此的爱意。 他们远离西凉皇城，来到了这里定居。 “慕容烨时常来这里打扰，想方设法挑拨他们的关系，但没有一次成功。他之所以说我之后还会见到他们，是他打算对他们用巫术，逼迫他们分开。还好没有能得逞。” 说到最后，洛璎眼底都泛起了泪光。 夜景湛听罢，心头也生出了几分感动。 难怪他们的血能解开同心生死蛊。 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回到了驿站里。 珈兰与追云听闻为他们提供药引的人就在附近，非得要去探望。 洛璎为他们指了路，由着他们去了。 回来之后，珈兰对那小院赞不绝口，仿佛已经规划好了她与追云的未来。 又歇了一日，他们才再次出发。 很快，马车就到了凉州。 夜景湛记得当初卫琛是在这里找到了与夜琳琅有关的线索，所以特意在凉州停留了两日，循着线索去查。 但让他意外的是，那座古怪的寺庙前阵子被大火烧成了废物，什么也找不到了。 夜景湛看到这场景，不由心里一凛。 莫不是带走夜琳琅的人察觉到有人在寻找，所以才会这样做。 “皇兄，你来这里做什么？一看就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快走吧！”珈兰觉得这地方瘆得慌。 洛璎注意到角落里有半截木雕，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顿时皱了眉，“这神像，不就是之前两次出现在山洞里的那几个神像之一？” 她就觉得夜景湛的行为很古怪，先前紧赶慢赶，恨不得日夜兼程，到了凉州却突然说要停留两日，然后就绕路来了这里。 果然是有目的。 “落儿，你别拿着了，快扔了吧！”珈兰原本就不喜欢这地方，看到这神像之后脸色更是难看。 洛璎记得，先前他们在山洞里发现这神像的时候，她的反应似乎就有些奇怪。 “公主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这神像？” 珈兰避开她的目光，“就上次在山洞里见过，你不觉得这神像长得很可怕？” “是很可怕。但也不至于让你怕成这样吧？”洛璎也觉得这神像有些凶神恶煞，但珈兰的胆子没有这么小。 除非，她心里有阴影。 “珈兰，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夜景湛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珈兰面色发白，连身形都摇晃了一下。 追云走过来扶住她，心疼道：“若是不愿意说就罢了，别勉强自己。只是，王爷特意绕道来这里，想必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你若是能说出来，自然是最好的。” 第179章 寻找 线索 “前几年，太后住在行宫里，我去看望她，发现她房间里供奉着几个怪异的神像。我只是说了一句，就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还被罚跪在神像前面，一直到半夜，她都没让我起来。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声响，转头发现太后就站在我身后，她的脸……她的脸……” 珈兰浑身发颤，追云将她圈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公主别怕，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的确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可每次我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惊恐。甚至好多次做噩梦，都能到当时的场景。” 洛璎心中好奇，什么场景能将她吓成这样？ 正想问，就听夜景湛道：“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珈兰吞了吞口水，方才继续说道：“她的脸，仿佛被人剥了皮一般，只剩下一双眼睛，其余地方都是红彤彤一片。 可她就好像不知道一样，还跟我说话，说什么神明已经原谅我了，让我起来。我那时候被吓得不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在被子里躲了一夜。可第二天早上我再见她的时候，她就又恢复正常了。” 夜景湛与洛璎对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为何那假太后并没有露出破绽。 因为她用的，就是真太后的面皮！ 至于语气神态，只要在太后身边待的时间够久，模仿并非是什么难事。 “看来，你是跪了太久，出现幻觉了。”夜景湛一句话轻轻带过。 他暂时还不想让其余人知道假太后的事，自然不能多言。 洛璎也附和道：“说不定是供奉的香有问题，你原本就又累又困，闻久了难免会精神恍惚。” 珈兰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当真？” “你不是说你第二天早上再见她，她就恢复正常了吗？而且你后来应该也没有再见过她那样子吧？”夜景湛说道。 珈兰点了点头，“那倒是。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是幻觉。害得我怕了这么久！”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而是去往了驿站。 这一路，夜景湛并未再与洛芷蕴同住。 有空余的房间，她就单独住。 没有空余的，就跟洛璎和萍儿挤一间。 洛璎待她倒是如从前一样，萍儿却没什么好脸色。 “落儿姐姐，你做人也不必太好了。明摆着王爷现在都冷落她，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 “就算王爷冷落她，她终究还是侧妃不是？万一哪天王爷又想起了她的好，我现在对她的苛待，可得加倍奉还。”洛璎怕洛芷蕴会借着她跟夜景湛卖惨。 她可不想给机会。 凉州的驿站足够大，洛芷蕴有单独的房间。 待到夜深了，萍儿睡得正香时，洛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去了夜景湛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仿佛猜到了她会来一样。 “可算是等到你了。”夜景湛抬眼看过来，嘴角还有一抹笑意。 洛璎不想与他多废话，开门见山道：“王爷会到这里来，是为了查假太后的事？” 夜景湛点了点头，“没错。我一直怀疑太后出事与这神像有关，所以才会让人查探消息。” 他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夜琳琅。 但他知道光靠自己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在想办法引她入局。 可思来想去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恰好珈兰说出了太后与这神像的事，给了他顺水推舟的机会。 “想必除了这里，还有别的线索。”洛璎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怀疑。 夜景湛点了点头，为难道：“线索的确有不少，但到现在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这神像究竟是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在供奉。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查到太后那里。” 洛璎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若是王爷有什么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此事的确不宜被太多人知晓，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夜景湛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眼中不由生出几分笑意。 “王爷的信任，奴婢不敢当。若是王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出去了。”而听到他说出“信任”两个字，洛璎只觉得讽刺，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夜景湛喊住她，将卫琛先前找到的线索全都拿给她看。 当然，隐去了其中与夜琳琅有关的部分。 一连十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几个祭拜神像的人，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些消息。 “看来，这并非是正统的信仰，而是有人以敛财为目的成立的邪教。随着信徒越来越多，那教主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如今这人说不定就藏在京城里头。”洛璎猜测道。 “若非是在京城，也接触不到太后。没想到，太后位高权重，竟也会相信这种东西。看来她这么多年着实不曾甘心。结果却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夜景湛也没料到，查来查去，线索可能就在身边。 如今他也没法先一步回到京城查出那教主的行踪。 纵然查到了，也无法立刻就找到夜琳琅的下落。 眼看着就要到彬州了。 “王爷为何愁眉不展？”洛璎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奇怪。 按理说，查到现在总算有了眉目，不该高兴吗？ 可她却看不出他面上有半点高兴的神色，反而愁云一日比一日更深。 “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京城，我担心我们已经打草惊蛇。要是回到京城什么线索断了怎么办？”夜景湛解释道。 “奴婢倒是觉得王爷不用太过忧心，这邪教既然还在，终归是会被抓到蛛丝马迹的。再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她那张面皮是假的，总有办法揭下来不是？” 洛璎说罢，就听到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天色也阴沉了不少。 看样子，要下雨了。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上马，往驿站而去。 还好回去得及时，他们才进驿站，大雨就接踵而来，接下来几日都没有停过。 连日的雨，让他们寸步难行。 到达彬州，已然是十日后。 他们在驿站里收到了京城里传来消息：兰露生了个小世子。 第180章 水患严重 洛芷蕴气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碗，但最终还是忍着气说了才一句：“恭喜王爷。” 夜景湛的面上看不出多少喜悦，但洛璎还是看到了他眼底浮现出的一丝笑意。 洛璎也很高兴，觉得他有了儿子，应该就能体会到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了。 离她重获自由，又进了一步。 “兰露都有消息了，为何怡贵人还没有动静？”珈兰觉得奇怪。 若是怡贵人生了，消息必定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可他们离开京城都快半年了，却没有一点动静。 “说不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后宫那地方，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怡贵人再受宠，再小心，也免不了会遇上那不要命的。”萍儿对此倒是不觉惊讶。 她自小在后宫里看多了后妃的争斗，怡贵人保不住孩子，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洛璎算了算日子，怡贵人的确是在三个月之前就该临盆了，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理应都该昭告天下。 这般藏着掖着，的确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等回了京城，不就能知道了？”清风插了一句。 珈兰看了追云一眼，没再说话。 雨依旧没有停，他们到了彬州才知道，这里已经连着下了一个来月的雨。 这地方原本就匪盗多，再遇到这样的灾难，真可谓是民不聊生。 皇上知道夜景湛已经到了此处，让人传了旨意来，要他在这里解决水患。 等到彬州的洪水退去，他才能回到京城。 夜景湛原本也没有打算袖手旁观，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旨。 看来彬州的问题着实很严重，不然也不会将这烂摊子扔给他。 夜景湛一行人在青阳县落脚。 他们打听到了县衙所在的位置，寻过去一看，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县令早就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了。 “身为父母官，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未免太可耻了！”珈兰气得不行，“以后要是抓到了人，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这县令应该也没想到王爷会在这个时候来，说不定还在等着洪水褪去之后回到这里来继续当官呢。”洛璎在县衙里转了一圈，方才找到了厨房。 里面一点吃的也没剩下。 周遭的商铺早就已经关门了，他们身上带的干粮也不多了，若是这洪水迟迟不退，还得想法子解决这一口吃的。 县衙并没有被雨水侵蚀得太厉害，还算能住。 夜景湛让洛璎住在他旁边，将其他人遣去了后院。 看着洛芷蕴那一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洛璎猜想，她这一路上一忍再忍，只怕也快要忍不住了。 先前在彬州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段时日得小心点才行。 “在想什么？”夜景湛看她站在一旁发呆，问了一句。 “没什么。”洛璎摇了摇头。 “跟我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让洪水快点退去的法子。”夜景湛将手中的伞递给她。 雨还在下，雨幕重重，让人几乎分辨不轻眼前的路。 “阿湛，我也去！” 他们撑着伞还没走出去多远，洛芷蕴就跟了出来。 夜景湛皱了皱眉，还是默许了。 几个人很快就走到了洪水最严重的地方。 一整个村庄，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下。 逃出来的人在半山腰上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见到有人来，全都伸长了脖子看。 治理洪水，无非就是两种法子。 封堵或是疏浚。 彬州的雨已经下了这么久，决堤溃坝数不胜数，想要修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所以封堵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疏浚。 夜景湛与洛璎围着四周转了一圈，最终划定了疏浚的路线。 他们想让村民帮忙疏浚，好让他们能早日回到家里。 可这么大的雨，敢站出来的人并不多。 就在夜景湛一筹莫展的时候，洛芷蕴拿出了身上的银子，说但凡是愿意参与疏浚的人，每人都能得到二钱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言一出，不少村民站了出来，帮着疏浚河道和沟渠。 洛芷蕴以为她为夜景湛解决了难题，他会高兴。 可夜景湛看着那一堆男女老少，却无法展颜。 他想让那些人回去，但他们为了银子，根本就不听。 洛璎也想劝他们回去，却被人一把推倒。 夜景湛走过去，将她扶起来，“算了，说不定没事呢。” 洛璎也只能这样想，反正身上也已经打湿了，她索性也拿了工具，与那些人一道疏浚。 “难怪你想让我们回去，原来是自己贪银子！”村民不但不服好，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她一句。 洛璎并没有理会，只专心干活。 一抬眼，夜景湛也下来，还特意到了她身边，仿佛是要为她撑腰一般。 村民们见了这情形，也就没再吱声。 忽然，一阵锣鼓声传来，洛璎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锣鼓声意味着洪水就要来了。 那些年轻力壮的人倒是有力气逃跑，可其他人要怎么办？ 干活的人也听到了锣鼓声，当即四下逃跑。 不少人撞到了一起，还有人摔在地上，被别的人从身上踩过，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夜景湛想将洛璎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将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人救了起来。 清风则优先救受了伤的人。 忙活了一通，最后发现是虚惊一场。 洪水并没有来。 但人却是真真正正的伤了。 村民们围着洛芷蕴，找她赔钱。 她将钱袋里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他们还不满意，她只得将身上的首饰也取了下来，，她哭得梨花带雨，嘴里不住地道歉。 “娘！娘！你不要吓我！”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哭喊声。 夜景湛抬眼一看，发现是那个摔在地上被不少人踩到的人。 她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嘴角还有血迹。 看样子伤得不轻。 洛璎快步走了过去，“别哭，你娘不会有事的。” 她安抚了小女孩一句，而后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在女子身上连着扎了许多针。 但女子并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洛璎的手微微发颤，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第181章 给你 一点教训 “她是大夫吗？别是庸医吧？” “就是啊，你有见过哪个大夫用银针治病的吗？这一看就知道不靠谱。” “只怕她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吧！看来这下魏勇家的算是没救了。” 夜景湛自然看出了洛璎不太对劲，忙到了她身边，轻轻圈住她的手腕，“没事吧？” 洛璎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险些就要支撑不住。 她从衣袖里摸出另外一根银针来，在自己身上扎了几针，方才将那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 没想到只是淋了一会儿雨，她这身子就不行了。 “奴婢没事。”洛璎缓了缓，想再次救治女子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冲了过来。 夜景湛下意识地将洛璎护在了身后。 “你们看啊，就是她害死了我媳妇儿！媳妇儿，你死得好惨啊！”他抱着女子就哭，还指着洛璎声嘶力竭地控诉了一句。 洛璎想到方才村民说的话，看来他就是那个魏勇了。 她对着夜景湛摇了摇头，示意她已经没事了。 尽管夜景湛担心她的情况，但还是退到了一旁。 “她还没死，但是你要是继续这样抱着她，她可就真的活不了了。”洛璎不知道他是眼盲还是心瞎，明明人还活着，一上来就将她死死抱着。 不死也要被他给闷死了。 可他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还将人抱得更紧了，眼底也露出了一抹狠意，“你害死了我媳妇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说，你打算怎么赔？” 洛璎总算是看清楚了，他根本就不心疼那个女人，而是特意来讹钱的。 “你打算让我怎么赔？”洛璎反问。 “这个嘛，没有个一百两银子，是不行的。”魏勇伸出了一根手指。 “她的命在你眼里，就只值一百两银子？”洛璎觉得可悲。 “怎么，你还觉得一百两少了？那就二百两！给了银子，我就放过你，否则，我就将你送去衙门，让县令大人治你的罪！”魏勇兴奋地拔高了筹码。 夜景湛闻言，不由嗤笑一声，“你可知道，我们就是从衙门过来的？这事要真是闹到了那里，还不知要治谁的罪呢。” 魏勇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梗着脖子道：“你……你们就算是从衙门里来的又怎么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害了人，难不成你们还能狡辩？” 夜景湛看他这嚣张的样子，就知道那县令平日里是如何治理这青阳县的了。 判案的时候怕是从来都向着大多数人，所以才会让他有这样的错觉。 而洛璎是真的要被他气笑了，“真正害死她的，是方才从她身上踩过去的每一个人。就算是顾着自己逃命，也不该那样做。她伤得很重，如果你还有良知，就让我救她。若是你没有良知，那就算了，反正，她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来找我。” 魏勇听到她说出厉鬼两个字，浑身抖了抖，但很显然还是银子对他的吸引更大，“谁从她身上踩过去了？你问问看，有谁看到了？” 那些村民跟着附和，都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洛璎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她还没死，你们是想要眼睁睁看着她咽气？” “你胡说！你们看，人早就死了，她就是不想赔钱，所以才会这么说。你们可都得给我作证！”魏勇自然能感觉到女子还有呼吸，但为了讹钱，他必须要睁着眼说瞎话。 洛璎眼见着女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往前走了两步，想将女子从他手里救出来。 哪知道他却忽然将女子扔下，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打人。 夜景湛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一脚狠狠踢过去，正中他的胫骨。 魏勇痛得哀嚎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站起来，想要还手。 夜景湛已经抽出了手中的匕首，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必然会见血。 但洛璎比他快一步出手，将银针扎在了魏勇的手背上。 魏勇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很快就半点力气也没有地倒在了地上，当即慌张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洛璎蹲在女子身边，专心为她医治，连头也没有抬，“给你一点教训。” 魏勇脸色发白，当即大喊大叫起来，说她杀人。 可他的嗓门越是大，叫得越是痛苦，那些人对洛璎越是忌惮。 毕竟她手中的银针可以杀人，谁还敢轻易接近她？ “清风，不用管受伤的人了。”夜景湛见清风还在医治伤者，喊了一声。 这里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清风原本是见他们可怜才会出手，如今得了主子的命令，就收了药站到了一旁。 好几个人求他，他也视而不见。 “落儿，这下不会有人再打扰你了。你安心为她医治就是。”夜景湛手中举着伞，撑在她的头顶。 洛璎又在女子身上连着扎了许多针，还从身上拿出了药来喂给她。 约莫一盏茶时间过去，她终于醒了过来。 “娘！”小女孩看到她醒来，喜极而泣。 “先别抱她，她身上还有伤，你会弄疼她的。”洛璎见她想要扑到女子怀里，赶忙将她拦住。 小女孩听话地点了点头，而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你能不能，带我跟我娘离开这里？” 洛璎也知道，她们要是留下来，定然不会被善待，于是点了点头，“好，我带你们走。” “不行！燕子跟瑶瑶是我的人，怎么能让你随便带走！”即便手上还扎着银针，魏勇依旧是一副凶恶的样子。 瑶瑶被他吓了一哆嗦，躲在了洛璎身后。 夜景湛看着他，冷笑一声，问道：“你要如何证明？” “什么？”魏勇被他问得一愣，“他们是我的人，这里的人都知道，还需要证明？” 夜景湛抬眼，冷冷的视线从一众人身上扫过，“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些人面面相觑，但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这是怎么了？被他吓到了？”魏勇一下就急了，“王婶，李叔，赵家嫂子，你们快说啊，燕子是我媳妇儿，瑶瑶是我女儿！” 第182章 采 药 被他点名的那几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不想掺和进来。 夜景湛勾了勾嘴角，“看到了吧，没人能为你证明。所以我断定，她们两个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们要离开这里，无需经过你的同意。” 魏勇气得不行，他用颤抖的手拔下了手背上的银针。 哪知道那种又疼又麻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加重了。 他浑身发颤，甚至没有办法控制，差点就滚落到了水里。 夜景湛让清风将燕子带离了危险地带。 魏勇在后头大喊大叫：“燕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瑶瑶怕得不行，身子不停发颤。 洛璎将她抱起来，带到了燕子身边。 夜景湛手中的伞一直举在她头顶上，直到这会儿也没有放下来。 “阿湛，让我来吧。”洛芷蕴想要将伞从他手里接过来，但被他拒绝了。 “无妨，我来就是了。”夜景湛语气冰冷。 洛芷蕴尴尬地收回了手。 她也知道她今日的行径有些蠢了，原本是想要帮他解决问题，哪知道反而惹来了麻烦。 “对不起阿湛，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她咬着嘴唇，一双眼睛先前就已经哭得红肿，这会儿看着更是楚楚可怜。 “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但以后你做事之前，还是问问我的意见。”夜景湛也不想太过苛责她。 毕竟她也没有料到这里的村民会如此难缠。 得了教训，以后做事应该就不会再这般欠考虑了。 “这地方，之后就不用再来了。”夜景湛不觉得这里的人值得他救。 与其将力气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去救更值得救的人。 雨还在下，风雨飘摇之中，那几个简陋的棚子，显然撑不住太长时间。 有他们来求自己的时候。 “王爷，奴婢想带她回去医治。”洛璎忽然说道。 尽管燕子除了背上有一道伤口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外伤。 但她被十多人从身上踩踏过去，内里伤得很重，不管是让她留在魏勇身边，还是被其他人接走，只怕都活不过今晚。 “你又动了恻隐之心。”夜景湛没想到她将人救下还不够，竟然想负责到底。 他揉了揉眉心，转头对清风道：“带她回去。” “可是主子……” 夜景湛打断了他的话，“她是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受伤的，若是当真死了，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 清风只得将人带回了衙门。 洛璎将燕子和瑶瑶安置在了自己房间里。 燕子才躺下就又吐了血。 洛璎只得再次为她施针。 命是暂时保住了，但她的内伤还得吃药才能好。 可镇上的药铺跟医馆都已经关了门。 洛璎思索半晌，还是撬开了其中一间药铺的门。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夜景湛见她出了门，就跟在了她身后。 “水患之后，恐生瘟疫，王爷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洛璎看了眼外面的狼藉，提醒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若是不好生准备，不但会有诸多无辜百姓丧命，还会给皇上一个制裁他的理由。 夜景湛敛了敛眉。 “这一点，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已经与京城传了消息，让他们准备好药材。” 洛璎点了点头，推门进去，没留意到药铺的地面被水泡得发烂。 一脚下去，就陷在了里面。 “小心！”夜景湛一把将她扶起来，药铺里又湿又潮，还泛着一股霉味，“看样子，这里的药已经不能用了。” 洛璎不死心，到药柜前看了看，果然所有的药都发了霉，用不了了。 她无奈，只得去往另一家。 结果情况也是一样。 下了这么久的雨，药材要么是被雨淋透了，要么是发了霉。 总之，都用不了。 “看来，只有到山上去采药了。”洛璎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有一座山。 半山腰上有一片密林，里头应该会有她用得上的药材。 “我跟你一起去。”夜景湛跟在了她身后。 洛璎皱了皱眉，“王爷才到这里，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采药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王爷了。奴婢自己去就行。” “治病救人哪里算是小事？再说，到了高处，也能将下头的地形看得更清楚，更方便掌握水患的情况。” 夜景湛又将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让洛璎找不到理由拒绝。 上山的路泥泞难行，艰难地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那片密林。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持续一个来月的降雨对这里似乎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洛璎一进去就发现了不少药材，惊喜不已。 她一面采药，一面往里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密林深处。 “奇怪，我怎么觉得来过这里？”夜景湛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熟悉。 洛璎也察觉到了异常。 方才她采药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手，血染红了一株花。 那株花现在就在她面前。 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 “可能只是走错了路。”洛璎压下心头的不安，再次往前走。 但没过多久，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下她不得不相信，他们是真的迷路了。 在这样的密林中，许多寻常用的辨别方向的法子根本就用不上。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洛璎不由着急起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夜色中会有什么危险。 夜景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只兔子身上，“不如先填饱肚子，再想法子。” 可他还没走过去，草丛里突然钻出一条大蛇来，一口咬住兔子。 待到它不再挣扎之后，就将它吞进腹中。 随后，它金色的眸子落在二人身上，又缓缓移开，似是对他们并不感兴趣。 洛璎却对它颇有兴趣，“若是奴婢没认错。这是一条水蛇。一般生活在水里，偶尔也会上岸捕猎。它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附近有水源。” 夜景湛面上一喜，“若是能找到水源，跟着水流的方向走，说不定就能离开这里。” 正说着，大蛇忽然动了。 它穿过草丛，以极快的速度爬行。 夜景湛立刻跟了上去。 第183章 咬他一口 洛璎也想要跟上，可她才走出去几步，就感觉到一阵眩晕，赶紧扶住了一旁的树。 发现她没跟上，夜景湛折返回来。 还没开口，就听洛璎急切道：“王爷不用管奴婢，先追上那条水蛇。”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等下你没能跟上来，我可不会回来找你。”夜景湛瞥她一眼，看她丝毫不服软，于是狠了狠心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洛璎才缓过来。 夜景湛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好在雨后地面湿润，她还能看到夜景湛留下的脚印，一路跟了上去。 最后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因为下雨的缘故，溪水格外浑浊，水流也有些湍急。 大概是溪水里没了食物，水蛇才会到岸上来觅食，正好被他们看到。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走了。”夜景湛拽着她的手，沿着溪流的方向往前走，“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洛璎被他拽着，被动地往前走。 她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走得跌跌撞撞，格外难受。 “王爷若是觉得奴婢是拖累，大可丢下奴婢先走。” “你以为我不想？”夜景湛甩开她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很快，他与洛璎之间就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他在前头等了一阵，似是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回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洛璎不安地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 “不想让我把你扔到水里就别动！”夜景湛恶狠狠地说了句。 洛璎毫不怀疑他真的会那么做，于是不动了。 就在两个人快要走出密林的时候，夜景湛不小心踩到了青苔，摔在了地上。 洛璎从他怀里滚了出去，摔得不轻。 他自己倒是没受什么伤。 洛璎看了一眼腿上的伤口，不算太深，简单处理之后，还可以继续走路。 “王爷不是着急吗？怎么还不走？”待到她处理好伤口站起来，发现夜景湛居然还坐在地上。 洛璎走过去，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 血腥味扑面而来。 洛璎没瞧见他伤到了哪里。 正打算问，眼前忽而闪过一道寒光。 她仔细一看，发现是他手中的匕首，扎在了水蛇的七寸处。 看上去像是方才那条为他们引路的水蛇。 “王爷可是被它咬了？”洛璎抓着他的手为他诊脉，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伤口在哪里？” 夜景湛眉心微皱，指了指大腿内侧。 可真不是什么好位置。 但为了救人，洛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从身上拿出一颗夜明珠来，借着光亮找到了伤口所在的位置，而后用力一扯，在裤子上扯开了一道口子。 夜景湛知道那夜明珠是慕容烨送给她的。 没有想到她还留着。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洛璎当初为慕容烨医治的场面，再看着她为自己吸出毒血的姿态，冷声道：“你倒是不害羞。” 洛璎的身子僵了一下。 有一瞬她真的很想将夜景湛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可要是那样，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琳琅了。 所以她只能将怒火压下去，吐出嘴里的毒血，“奴婢是大夫，若是要在意这些，可就没有办法治病救人了。” “这倒是。你原本就是那样的人。”夜景湛一想到她身边曾经有过好几个别的男人，就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洛璎这下是真的没忍住，在他的腿肉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夜景湛吃痛，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 “奴婢只是想将毒血吸出来，不是故意为之。还请王爷恕罪。”洛璎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了两颗药。 一颗自己吃了，另一颗则拿给了夜景湛。 他没有接，而是微微张开嘴唇。 洛璎将药喂给他，转身走向了前面的一处山泉。 她漱了口，还用叶子捧了水，递给夜景湛。 夜景湛倒也没客气，接过去一饮而尽，这才总算舒服了些。 “多谢。”道歉的话在嘴边憋了半晌，最后说出去的只有这两个字。 “王爷无需跟奴婢道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只希望回到京城之后，王爷能遵守约定。”洛璎说罢，对着他伸出手。 夜景湛抓着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尽管她手心冰冷，他却有些贪念，舍不得放开。 洛璎将手抽了回去，抬脚往前走。 夜景湛也知道，她对他所有的容忍，都是因为她以为夜琳琅在他手上。 倘若这秘密被揭开，她会怎么做？ 曾经的他无比期望着那一天到来。 可现在的他却莫名有些怕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们上山的时候就不容易，下山更是艰难。 等到前山脚下的时候，洛璎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 夜景湛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在采来的药材安然无恙。 一路上洛璎没有再与夜景湛说一句话。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县衙。 “皇兄，落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珈兰果然在门口等着，“急死我了，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奴婢去采药了。”洛璎将采来的药拿了出来。 “你去采药，皇兄跟着干嘛？”珈兰揶揄道。 “王爷到山上查看地形，与奴婢并不同路。只是下来的时候遇见了。”洛璎淡淡回道。 珈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没有再多问，而是说道：“厨房里备了粥，你们吃点吧。赈灾粮还有好几日才能到，这几天只能吃稀粥，且先忍忍吧。” “水患都已经半个来月了，赈灾粮竟然还在路上，说出来谁相信？”夜景湛冷笑，“就算当真到了，里面装的是不是粮食，都还不一定。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珈兰闻言，怒道：“怎么会有人敢打赈灾粮的主意，那彬州的百姓怎么办？” “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再说，眼下不是正好有个可以背黑锅的人吗？”夜景湛自嘲一笑。 珈兰更气了，“皇兄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才回到京城多久，哪里有那么多手段来与他们周旋？不过，等我将事情搞砸了，会有人站出来当这救世主的。” 第184章 又算计她 夜景湛早就洞察了一切。 他如今所做的，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珈兰一脸疑惑，“皇兄，什么救世主？我怎么听不懂？” 恰在这时，洛璎撞到门框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响。 夜景湛看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听不懂没关系，有人能听懂就行了。” 他转身走向厨房。 洛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来，去往厨房。 她还以为夜景湛已经离开了。 哪知道却在门口与他撞了个正着。 洛璎往后退了一步，想给让路，却被夜景湛一把抓住手腕，“心虚什么？” 洛璎觉得莫名其妙，“奴婢何时心虚了？” 夜景湛抓着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你若不是心虚，听到我提起夜晟的时候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你是不是一直暗中与他有联系？” 洛璎恍然大悟，解释道：“奴婢伤口裂开了，所以没有站稳，并非是因为王爷提起他。” 夜景湛却是一副根本就不相信她的样子，“别妄想他会成为你的救世主。他可以扔掉你一次，就可以扔掉你第二次，第三次。” 洛璎垂眸，“奴婢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 夜景湛甩开她的手，“最好是这样。” 说罢，他转身离开。 洛璎喝完粥，收拾好厨房，就回房去了。 察觉到燕子的情况不太对，赶紧为她诊脉。 脉象比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差了许多，还发起了烧。 洛璎心生疑惑，走到角落里玩耍的瑶瑶身边，柔声问道：“瑶瑶，之前可有人来过这里？” 瑶瑶目光闪躲，“没有，只有我陪着娘亲。” “当真？你娘应该教过你，不能说谎的吧？”洛璎从怀里拿出一颗蜜饯来，“你若是和我说实话，我就把这蜜饯给你吃。” 瑶瑶盯着她手中的蜜饯，咽了咽口水，“我没有说谎。” “是不是有人吓唬你，让你这么说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洛璎说着，将蜜饯拿得距离她更近了些。 瑶瑶咬着嘴唇，似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可半晌之后，她给出的答案还是和之前一样。 洛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将蜜饯给了她，就回到了燕子身边，准备为她施针。 因为穴位在背上，洛璎解开了她的衣服。 正要为她翻身，却发现她身下竟然濡湿了一片。 起先她还以为是燕子失禁了，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有人故意泼的脏水！ 病情加重，是因为脏水浸入了伤口，导致伤口发生了感染。 洛璎立刻喊来了萍儿。 在萍儿的帮助下，她重新处理好了燕子身上的伤，还换掉了床单被褥。 “到底是谁，会做出这样的事？”萍儿不敢相信人能坏到这地步。 洛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铜镜，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她才说道：“县衙的大门敞着，谁都有可能会进来。” 话音才落，就看到铜镜里的那张脸浮现出了错愕的神情。 萍儿点了点头：“这倒是。说不定就是她那婆家人气不过，想要害死她呢！” “是啊，他们气成那样，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意外。”洛璎附和了一句。 铜镜里的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洛芷蕴似是不甘心，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门外，还装出一副心虚的样子，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是谁闯进来，在燕子的床上泼了脏水，让她的伤口发生了感染。不过奴婢已经处理好了，洛侧妃不用担心。”洛璎说罢，让萍儿在这里盯着点，就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洛璎在看到脏水的时候，立刻就怀疑是洛芷蕴所为。 毕竟燕子是她带回来的，按着燕子婆家今日那闹腾的阵仗，要是燕子死在了这里，他们必然会纠缠不休。 眼下洛芷蕴想给她制造麻烦，从燕子下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萍儿问她的时候，她原本是想拐弯抹角说出她的。 可一抬眼，却在铜镜里瞥见了洛芷蕴的脸。 她躲在外头偷听，自以为不会被发现。 可铜镜却出卖了她。 她这举动自然让洛璎咂摸出了别的意味来。 好像她是特意在等着被“冤枉”一样。 尤其是瑶瑶执意说没有人来过房里，洛璎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只要她说出是洛芷蕴泼的脏水，对方就会立刻跳出来，拿出证据大呼冤枉。 到时候，她可就成污蔑了。 不得不说，真是好算计。 洛璎煎好药，已经是深夜。 瑶瑶已经睡下了，萍儿也在桌边支着下巴打瞌睡。 “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她让萍儿回去，自己留在了房里照料。 半夜，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洛璎安抚好瑶瑶，就披着衣服出去查看情况。 发现为首的人竟是魏勇。 说夜景湛强抢民女，霸占了他的老婆，他要来讨回公道。 仗着人多，他们没有半点惧意，手里拿着镰刀锄头就往里面闯。 人已经来到了洛璎的房门外。 偏巧她正打开房门查看情况，被魏勇看了个正着：“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帮凶！燕子肯定就在里头！” “落儿，进去，把门关上！”眼见着人就要往里闯，夜景湛喊了一声。 洛璎往后退了一步，关上了房门。 可门才关上，就被镰刀劈开了。 亏得洛璎躲得快，否则那镰刀就劈在她脸上了。 瑶瑶被吓得不轻，不停地哭。 洛璎抱着她安抚的时候，魏勇闯了进来。 “燕子！燕子！你这是怎么了？”他跑到床边，抱起燕子不停地晃。 “别动她！”洛璎呵斥了一声。 燕子内伤严重，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可魏勇却将人晃得更厉害了，一面晃还一面哭，“你们这些天杀的，把燕子害成这样，我要跟你们拼命！” 说罢，他放下已经吐了血的燕子，举着镰刀对着洛璎砍了过来。 明明他口中的罪魁祸首就在一旁，他的目标却显然只在她一个人身上。 洛璎将瑶瑶推开，抓起一旁的凳子抵挡。 但魏勇还没能靠近她，就被夜景湛一脚踢倒在地。 第185章 溃坝风险 魏勇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痛苦，“你们看到了吧！什么王爷，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的杂碎罢了！他们把燕子害成这样，还想要杀我！” 其余人跟着附和了几句，但看到夜景湛那凛冽如刀的眼神，没有一个人敢过来。 即便如此，这戏也得继续演下去。 魏勇吐了一口血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告诉你们，今天若是你们不拿出三百两银子来，明天这事就会传到京城。到时候……” “传到京城又如何？”夜景湛声音冰冷，半点也不在意，“本王原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你以为本王会在意这个？” 他给了清风一个眼神，清风立刻将手中的剑递了过来。 “你……你想做什么？”魏勇吓得浑身发颤。 “还能是做什么？”夜景湛手中的剑抵住了魏勇的咽喉，瞬间就划出一道血痕，“既然消息明天就会传到京城，不如多添点彩。” 魏勇顺便吓得面如土色，他抬眼看向外头，想找自己人求救，却发现他们早就已经逃得不见了踪迹。 他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求饶，脑袋磕得砰砰响，“王爷，小人贱命一条，实在不值得王爷动手，求王爷放过小人吧！” “谁让你来的？”夜景湛却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他直觉魏勇出现在这里是有人授意。 “没、没谁。是小人自己来的。小人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高抬贵手，别跟小人计较，放了小人吧！”魏勇脑袋上已经磕出了一个血包，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一脸。 “滚吧。别让本王再看到你。”夜景湛没有再追问，而是让他走了。 魏勇赶紧爬起来，逃也似的往门外跑去。 洛璎没想到他会这般轻易放过魏勇，正想走过去给他一点教训，就见夜景湛给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会意地点了点头，跟在了魏勇身后。 洛璎转身查看燕子的情况。 还好之前稳住了她的病情，所以就算魏勇用力摇晃导致她吐了血，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洛璎为她施了针，又喂了几颗药，掖好了被角。 瑶瑶被吓得不轻，哭过之后已经睡着了。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洛璎替她轻轻擦去，将她放在了榻上。 累了一日，她也困得不行，走过去正打算把门关上，就撞见夜景湛与清风在院子里说话。 她无意偷听，可“太子”两个字还是钻进了她耳朵里。 原来今晚这出戏并非是洛芷蕴安排的，而是夜晟？ 看样子，他也已经到了彬州？ 夜景湛忽然看过来，洛璎才发觉她失了神，赶紧关了门。 她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吹灭了桌上的蜡烛，许久才入睡。 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听萍儿说，夜景湛天没亮就出去查看灾情了。 一直到中午还没有回来。 洛芷蕴亲自熬了粥给他送去，回来的时候沉着一张脸找到洛璎，“王爷让你过去。” 洛璎不明所以，但还是到了堤坝上。 尽管先前她就听说这边的洪水涨得厉害，但到了才发现，情况是真的很严重。 堤坝已经不堪重负，却还有洪水源源不断从上头下来。 即便已经加固了一次又一次，依旧随时都有被冲垮的风险。 一道发生溃坝，会殃及不少村庄，恐怕会造成许多损失。 夜景湛一脸疲惫，浑身上下已经湿得不成样子。 “王爷让奴婢过来，不知有何吩咐？”洛璎问道。 “我身上的蛇毒，好像还没有完全解开。”夜景湛咳嗽了两声，“你帮我看看。” 难得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洛璎示意到走到一旁的棚子里。 他神情有些焦急，不太愿意。 “奴婢知道王爷心急，但情况越是紧急，就越是应该保重身子。否则这身体垮了，可就真的没有办法治理水患了。”洛璎说完，先一步往棚子走去。 夜景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洛璎为他诊过脉，说道：“王爷身体里的确还有余毒，奴婢先为王爷施针，将余毒逼出来，一会儿再给王爷送药来。” 夜景湛见她拿出银针来，神情有一瞬的窘迫。 他的伤口在大腿内侧，这大庭广众的，要如何逼出余毒？ 洛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由想笑。 但在这样严肃的环境里笑着实不合时宜，所以只能将消息憋了回去。 “王爷不必担心，银针只需扎在指尖就可以。” 夜景湛面上的窘迫更深了几分。 好在堤坝前风大，很快就吹散了。 洛璎在他指尖扎了几针，将余毒逼了出来，旋即回去煎药。 走的时候，她抬眼看到夜景湛又一次站在了堤坝边上，冒着溃坝的风险与那些人一道加固堤坝。 尽管嘴上说着是为他人做嫁衣，可他却是半点也没有懈怠的意思。 洛璎端着药回来的时候，雨下得大了些。 洪水的来势也大了不少。 “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喝。”夜景湛指了指不远处的棚子。 “不行！这药得趁热喝！”洛璎走过去拽住他，将伞承在他的头顶，把食盒递给他。 夜景湛将药从食盒里端出来，一饮而尽。 然后就催着她回去。 “王爷先前不是说，治水有两个法子吗？”洛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堤坝，又看了看下头的五里村，“为何不用另一个法子？” 夜景湛一脸无奈，“我当然也知道五里村地势平坦且通往河道，若是洪水能从五里村过去，就能解决问题。可我亲自去与村里的人商议过了，他们非得要银子，而且还狮子大开口，一户人家要一百两，否则不肯离开。” “哪怕知道会有生命危险，也不肯离开？”洛璎错愕。 她知道这里的民风彪悍，但没有想到能彪悍到这地步。 “其他村子呢？也不肯撤离？”洛璎问道。 夜景湛摇了摇头，“还不是有样学样。所以现在我只能尽力守住堤坝，若实在是守不住，也只能选择损失最小的法子了。” “不如，让奴婢去劝劝他们？” 第187章 伤可见骨 她似是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身子不停发抖。 夜景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不怪你，也不会生你的气。只是你以后遇事还是要与我商量。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但你应该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才是。” “我方才在路上遇到几个从五里村出来的人，听到他们将生了病的孩子留在了屋子里，让他自生自灭。我没想到这洪水来得这么快，就没跟你商量，对不起阿湛，我以为来得及的。” 洛芷蕴哭得梨花带雨。 夜景湛心头也有疑惑，他抬眼看了一眼堤坝处，没有看到洛璎的身影。 他回头看着一身狼狈的洛芷蕴，柔声道：“你肯定吓着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可以带他回去吗？他爹娘不要他了，我……我想收留他。”洛芷蕴看着怀中的孩子，面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夜景湛也觉得这孩子可怜，于是答应下来。 洛芷蕴抱着孩子走了。 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洛璎也不例外。 只是她受伤不轻，这里无法处理，得回县衙才行。 才转身，就看到夜景湛向着她走了过来。 “为何洪水会来得那样快？” 他冰冷的声音里满是质疑，刺得洛璎心尖发疼。 “王爷觉得，是奴婢故意为之？”她没想到，方才她拼尽全力保住堤坝，为他们争取了时间，随后又让人带着绳索前去营救。 结果在他眼里，却成了她要故意害死洛芷蕴！ “不然呢？”夜景湛的声音依旧很冷。 洛璎浑身发颤，可她不想解释了，“既然王爷非得要这样想，奴婢也没有办法。” 说罢，她抬脚就要走。 夜景湛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洛璎痛得惨叫一声。 夜景湛这才发现，她的衣袖上全都是血。 他赶紧将手松开，掀开她的衣袖一看，发现她手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你……为何会伤成这样？”夜景湛声音发颤。 “不过小伤而已，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奴婢还要处理伤口，就先回去了。”洛璎转身离开。 夜景湛往前追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停了下来，转身问堤坝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王爷可是不知道，那姑娘见到堤坝要被洪水冲来了，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想用自己去挡住那洪水！你说这肉体凡胎的，怎么可能禁得住？要不是我们几个人将她拽过来，她怕是已经被洪水给冲走，尸骨无存了！” “可不是嘛！她身上伤了好几处，尤其是那手腕，都能看见骨头了。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哭得没个人样了。她倒是跟没事人一样，一面让我们拿绳子救人，一面让我们拦着这上头的树枝山石，生怕滚落下去会伤着你们。” 夜景湛听得心惊。 若不是她，他和洛芷蕴怕是已经死在了洪水里。 可他竟然会怀疑她！ 夜景湛转过身，疾步往县衙走去。 洛璎明明比她先走一步，人却不在县衙里头。 这不由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担心她伤得太重，晕倒在路上。 他折返回去，寻了一路，依旧没有能发现她的踪迹。 夜景湛又将周围的医馆药铺挨个儿找了个遍，就在他快要将整条街掀翻的时候，洛璎终于现身了。 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抱住她，却又怕伤着她，只能哑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奴婢在半路上撑不住了，所以随便找了处能避雨的地方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洛璎看着他那焦急的样子，不由问道，“可是洛侧妃出了什么事？” “不是，她没事。我担心的是你。”夜景湛看了一眼她的手腕，伤口似乎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 可她身上就算带着纱布，淋过雨也不能用了。 这干净的纱布，是从哪里来的？ “奴婢没什么值得王爷担心的，终归是贱命一条，死不了的。”洛璎用他从前说过的话来堵他。 夜景湛的确被噎住了，过了半晌才道：“我误会你了。我那时候也是太着急了，所以……” “王爷用不着跟奴婢说这些，奴婢心里都明白的。”洛璎不需要他道歉。 所有的委屈，她都受着。 等到了京城，才能换来琳琅和她的自由。 “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夜景湛听得窝火。 他是误会她了，可她不是也没有解释吗？ “奴婢身子虚弱，若是倒在这里，还得麻烦王爷找人将奴婢抬进去，所以王爷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洛璎一进去，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是洛芷蕴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的那个孩子正在她怀里不停地哭。 洛璎原本不打算管的，可看到洛芷蕴连抱孩子的姿势都不对，还是走了过去。 “娘娘，抱孩子应该这样抱。”她抓着洛芷蕴的手，放在了孩子身上，调整好了姿势。 孩子一下就不哭了。 “落儿，你可真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养过呢！”珈兰被这哭声烦得不行，见她轻松就给解决了，忍不住竖了大拇指。 “公主没说错，奴婢的确生养过。所以，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奴婢就是了。”洛璎毫不避讳地说道。 珈兰和洛芷蕴皆是一惊。 尤其是洛芷蕴，还转头看了一眼夜景湛的反应。 看他神色如常，想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不由得攥紧了手掌。 夜景湛竟然连别人穿过的破鞋都要，也不与她圆房！ 她势必要抓住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没想到，你竟然生养过，那你的孩子呢？在何处？”洛芷蕴问道。 洛璎笑了笑，说道：“奴婢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到时候奴婢就会离开晋王府，回该去的地方。” 洛芷蕴听到这话，心头一喜，但面上还是得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王府没了你，损失不小。” 洛璎在心里嗤笑一声，谦虚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草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晋王府不是奴婢该待的地方。” 第188章 托王爷的福 砰。 是夜景湛的拳头砸在门框上的声音。 洛璎竟然敢说晋王府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那她该待的地方是哪里？ 东宫吗？ 洛璎回房之前，绕路去看了看放在屋檐下的药材。 连绵的阴雨，空气湿润，药材根本无法阴干。 她正想着要不要用火熏烤，忽然一道黑影覆了上来。 洛璎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只得看向夜景湛阴云密布的脸，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见了夜晟，对不对？”他咬着牙问道。 洛璎一怔，倒是没想到会被他猜中。 “奴婢晕倒在路上，殿下正巧路过，救了奴婢。” “正巧路过？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夜景湛冷笑。 夜晟只怕是找了个时时刻刻盯着她，所以才会在她受伤的时候将她带走。 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巧路过！ “是与不是，奴婢无法追究，但的确是殿下救了奴婢一命。” 当时她倒下地上，绝望至极。 所以在看到有人经过她面前的时候，不假思索地抓住了那人的衣角求救。 原本没抱多少希望，可那个人却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她听到他说：“我不是很明白，明明知道留在他身边只会受伤，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洛璎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抱着她的人竟是夜晟。 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笑。 旋即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正在一辆宽敞温暖的大马车里。 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 她与夜晟道了谢就要走。 尽管听到他在背后骂她白眼狼，也没有回头。 “你的伤，可还有大碍？”夜景湛被她噎住半晌，这才关心起她的伤势。 “托王爷的福，没有大碍。”洛璎回答。 夜景湛觉得，“托王爷的福”这几个字，是在讽刺他。 毕竟她正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 “没事就好。”他将人松开，往后退了两步。 洛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是在逃离可怕的梦魇。 回到房间里，她拆开了纱布，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深可见骨的伤，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她这只手得养很长时间，不能干重活，拿重物，不然肯定会废了。 处理好手上的伤，她又查看了一下燕子的情况。 发现她恢复得不错，稍稍安了心。 门外头，萍儿正在陪着瑶瑶玩耍，笑声不时传过来，连她也被感染，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很快睡了过去，直到萍儿端着粥进来，才将她喊醒。 洛璎喝粥的时候，萍儿问起了洛芷蕴捡来的那个孩子。 听了她说的来龙去脉，萍儿一脸疑惑，“真奇怪。她说她是从五里村的人那里听说有个孩子被扔了的，可先前她出门的时候，我明明就在她身后，根本就没人跟她说话。” 洛璎对此并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洛芷蕴会这么拼，不惜用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她必然是算准了夜景湛会救她才会如此吧？ 不知道她透露了自己要离开晋王府的消息，能不能让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洛璎思绪万千，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外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萍儿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又哭了。从他被带回来就哭个不停，莫不是当真有什么毛病吧？” “他才出生，只能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看样子应该是饿了。”洛璎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萍儿扯住她的衣袖，“我劝你还是别去。万一当真是个先天不足的，你经了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会被怪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也该知道，我是当母亲的人，哪里能放任不管？”洛璎说罢，就往院子里走去。 见到她来，洛芷蕴连忙走到了她面前，“落儿，我正打算你找你呢！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是饿了。若是能在周围找到个乳母是最好的，也可以用牛乳代替。不过眼下怕是只能喂点米汤了。”洛璎走到厨房，盛了些米汤来。 她让洛芷蕴抱着孩子坐下，自己端着米汤蹲在她面前，一勺勺地将米汤喂到孩子嘴里。 “给她拿个凳子。”夜景湛吩咐了萍儿一声。 萍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回屋拿凳子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拿着凳子走到洛璎身后，“这是王爷让我给你拿的，快坐着。” 洛芷蕴听到这话，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冷意。 但蹲着着实难受，所以洛璎还是坐下了。 一碗米汤喂完，她又教了洛芷蕴拍奶嗝。 “阿湛你看，他真的好可爱。不如以后我们就当他的爹娘吧？好不好？”洛芷蕴将孩子抱到夜景湛面前，笑着问道。 夜景湛伸手逗弄着孩子，见他笑了，心头也一软，“好。既然我们与他有缘，就将他带回去吧。” “阿湛，那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你觉得叫什么比较好？” “是你救了他，他叫什么，自然是该你来定。” 洛璎听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蓦地一痛。 她用手揪住心口，暗自骂道：难受什么？他们两个好，你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洛璎快步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落儿姐姐，你怎么哭了？” 听到瑶瑶软糯的声音，洛璎才意识到她脸上有泪。 “方才被沙子迷了眼睛，等下就好了。”她用衣袖擦去眼泪，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翌日一早，夜景湛派人去找了个乳母来。 “阿湛你看，我们昭儿吃饱了笑得多开心。”洛璎端着药从厨房出来，就听到洛芷蕴说了一句。 她脚步一顿，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 昭儿…… 这是她与夜景湛约定要用在他们儿子身上的名字。 他现在竟然这般轻易就用在了其他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甚至与他还没有关系。 “落儿姐姐，你怎么了？”萍儿见她在那里怔愣了半晌，连忙走过去，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第189章 灾民闯入 洛璎移开了目光，“没什么，只是觉得外头好像有什么动静。” 她不想让夜景湛认为她到现在还会在意，所以就拿县衙外的喧闹声做了借口。 “是吗？我怎么没听着？”萍儿竖起耳朵听了听。 “可能只是有人路过罢了。”洛璎端着药碗再次往回走，眼角的余光却禁不住又一次落在了那“一家三口”身上。 即便不去看，也能听到。 她心中像是压着一块石头，难受得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想要暂且逃离这里一段时间。 “药材快用完了，我得去采药。这药你帮我拿去给燕子吧。”洛璎将手中的药碗拿给了萍儿。 她并没有说谎，药材的确已经不够用了。 京城里的药还得十来日才能到。 反正迟早是要去采药的，不如就现在去。 可她还没能出门，县衙就被灾民堵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在县衙外喧闹的应该就是他们。 他们要夜景湛给一个交代，解释清楚为何朝廷的赈灾粮到现在还没有到。 洛璎扫了一眼闹事的人，发现里头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又是被人雇来的。 夜景湛自然也发现了一点，所以并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本王才从西凉回来，就接到了圣旨，京城那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本王也不清楚。” “不清楚？我看你是根本就不想管我们的死活！我才不管你是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从今天起，我就要住在这里，你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对！凭什么你躲在这里吃香喝辣的，我们在外头啃树皮？我们也要吃好的！” “走，我们现在就进去！” 尽管洛璎之前已经领教过这里的民风，但还是被他们惊到了。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夜景湛竟然没有拦住他们，而是面无表情地任由他们闯了进来。 一时间县衙里乌烟瘴气。 灾民们横冲直撞，直到差点将抱着昭儿的洛芷蕴撞倒在地，夜景湛的的脸上才出现了愠怒的神色。 他几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护在了怀里。 “王爷！”眼见着人就要往燕子所在的房间里，洛璎不由喊了他一声，想让他警告一句。 可他却并未理会，一心哄着正在哭泣的昭儿。 洛璎只得自己去阻拦。 她还没走到门口，萍儿就从里头出来了，看到这么多灾民，她吓了一跳，“这里头有病人，你们……” 话才说了一半，她就被一把推开，重重摔在了地上。 洛璎走过去，将萍儿扶起来，又将瑶瑶护在了怀里，正要将那些人赶出去，却见他们将燕子从床上扔了下来。 她怒不可遏，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们说话？”其中一人走到洛璎面前，笑得轻佻，“看样子，你应该是王爷身边的丫鬟吧？长成这样还能留在王爷身边，想来伺候人的本事一定很不错。” “你胡说八道什么！”萍儿气得不轻，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他身上砸去。 可她那点力气，就算茶杯砸中了人，也只是不痛不痒。 反而还将对方激怒了，“妈的，敢打老子，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萍儿察觉到不对，往门口跑去。 哪知道那人快她一步，将房门关上了，而后就撕扯起了萍儿身上的衣服。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皮肉就是嫩。” 其余人见他动了手，胆子也大了起来，甚至还有人打起了燕子的主意。 夜景湛明明就在院子里，可房间里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竟也不见他过来。 洛璎心中一片冰冷。 她拿出了放在腰间的匕首，正要动手，却被人扼住了手腕。 还没愈合的伤口瞬间渗出血来，痛得她浑身发抖。 那人见她失去了反抗能力，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划破了她的衣服。 洛璎听着萍儿惨烈的叫声，看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瑶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将匕首从他手中夺过来，狠狠贯穿了他的手掌。 血溅了她一脸，也让围在她身边的人倒退了好几步。 她将匕首拔出来，转身走向伏在萍儿身上的那个人，朝着他的背心用力刺了下去。 而后她用尽力气将那人推开，把吓得失神的萍儿扶起来，拢好了她身上的衣服，把她抱在了怀里。 洛璎的举动，吓得那些作恶的人面如土色。 他们打开门逃了出去，嘴里不停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清风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看到里面的场景，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犹豫了一下，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了洛璎。 洛璎用颤抖的手将衣服接过来，穿在身上，后知后觉地落下泪来。 萍儿神情呆滞，身子抖如筛糠，一张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别怕，他不会再伤你了，别怕。”洛璎想要安抚她，可她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扣好萍儿的衣服，正打算带着她离开这里，就听到了夜景湛带着指责的声音：“发生了何事，为何他们会说杀人了？” 洛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 她松开萍儿，在门边跪了下来，“是奴婢动的手，还请王爷恕罪。” 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指尖也有血一滴滴往下落。 可她的身子好像麻木了一般，半点也感觉不到疼。 夜景湛来之前，只听到灾民在高喊杀人，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站在门口，看到这惨烈的景象，心头猛地一震。 那些灾民，竟然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来！ 夜景湛将洛璎扶了起来，眼神晦暗，声音喑哑：“不怪你，是他们活该。” 他转头看向清风，冷声道：“扔出去！” “阿湛，慢着！”洛芷蕴小跑着过来，伸手拦住清风，神情急切，“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现在若是当真将他扔出去，只怕会被人揪住不放，你也知道如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夜景湛没有说话。 但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犹豫了。 灾民死在他这里，消息传出去，的确对他不利。 第190章 不觉得痛 “先冷静一下，想想别的法子。”洛芷蕴扶着夜景湛到屋里坐下，“最好，是可以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洛璎抬起头，用猩红的眸子瞪了洛芷蕴一眼。 洛芷蕴似是被她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放在夜景湛肩头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这动作自然被夜景湛感知到了，他下意识看向洛璎，对上的是她愤恨不已的目光。 “阿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想想过去五年，你我经历了什么，才重新回到京城。若是在这时候就被人抓住了把柄，以后的日子只怕又会艰难。” 洛芷蕴满目皆是担忧，还有点点泪光，惹人心疼。 夜景湛沉默良久，方才艰涩地开了口：“落儿，为他医治。” 没有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洛璎却没有动，“如果奴婢拒绝呢？” 她只恨方才那一刀没有刺得更深，也就不会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夜景湛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眉心顿时一皱，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五年的尸山血海，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 自然不能因为一个灾民被人抓住把柄。 洛璎眸光一颤，眼中滚落一滴泪。 夜景湛看着她的泪，心中一痛。 可他却将那痛意压了下去。 洛璎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个人身边，将他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的动作没有半分轻柔，惨叫一声又一声。 但到最后，那个人还是囫囵出了县衙。 洛璎已经分不清自己手上到底是谁的血。 夜景湛之前就注意到了她指尖的血，还以为是她用匕首伤人的时候留下的。 此时才发现是她手腕上的伤裂开了。 “你的伤……你为何不说？” “奴婢不觉得疼，就没在意。”洛璎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血早就已经将衣袖洇湿。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清风，“对不起，脏了你的衣服。” 清风被她说得一怔，过了半晌才道：“没……没关系。” 洛璎并没有处理身上的伤，而是转身走向了萍儿。 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她依旧还是那副呆滞的样子。 洛璎喊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 伸手将她扶起来，她就跟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弄。 洛璎看到她这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 如果不是她方才想要逃离，让萍儿来送药，她也不至于会被堵在这里，经受那样的折磨。 都是她的错。 “萍儿，你看着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安全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洛璎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萍儿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反应。 可紧接着，她就一把将洛璎推开，跑了出去。 “萍儿！”洛璎惊慌失措地追了出去，并没有追上不说，还重重摔在了地上。 还好清风将人拦了下来。 萍儿在他怀里挣扎一番，晕了过去。 洛璎走过去，将人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你的手……”清风想提醒她，她手上还有伤。 可洛璎却没有理会，将萍儿带回了房。 她为萍儿诊脉，发现她的脉象格外混乱。 这是人在受到极度惊吓之后会出现的情况。 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让脉象恢复过来，萍儿极有可能会精神失常。 洛璎顾不得身上的伤，着手为萍儿施针。 看着萍儿身上的伤痕，她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她手上的血滴在了萍儿身上，脸上，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 忽然，她的手被人抓住。 洛璎恼怒地抬头，发现来人是夜景湛的时候，她面上的怒意更深了几分，“人已经放走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担心萍儿，但你也得先处理好你身上的伤。不然一会儿晕过去了，还怎么为她医治？”夜景湛看着她已经失去血色的双唇，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洛璎也知道，她现在绝对不能晕过去，所以她简单地处理了手上的伤，就回到了萍儿身边。 她眼前蓦地发黑，差点摔在地上。 夜景湛一把抱住她，“你非得这样跟我置气？” “奴婢并非在与王爷置气。萍儿受了惊吓，若是不稳定住她的脉象，她会……她会精神失常的。奴婢不想看到她那样。”洛璎将他推开，在自己身上扎了两针以保持清醒，旋即再次为萍儿医治。 直到傍晚时分，萍儿的脉象才终于稳住。 洛璎倒在床边，吐出了一口血。 珈兰与追云奔波了一日，方才处理好了一处水患，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在从清风嘴里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珈兰怒不可遏，立刻让追云去为洛璎准备一碗参汤。 她则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放到了榻上。 洛璎喝过参汤之后，脸色恢复了些。 珈兰依旧在气头上，“皇兄实在是太过分了！那算是什么灾民？分明就是刁民！他居然还将人放走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洛璎却是已经生不起气来了，“对于王爷来说，治理水患是他赢得民心的难得机会，他自然不想出半点差错。” “你居然还为他说话？”珈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奴婢并不是为王爷说话，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洛璎咳嗽两声，嘴角又有了血迹。 珈兰扶着她躺下，“你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皇兄回来，我再来好好跟他算这笔账。” 一直等到夜深，夜景湛才从外头回来。 他接连处理了好几处水患，累得不行。 洛芷蕴抱着昭儿正陪着他吃饭，珈兰就闯了进来。 “皇兄不觉得自己今日做得太过分了吗？你放任那些刁民进来就算了，落儿跟萍儿被欺负成那样，你竟然半点没有察觉。这也就罢了，你还让落儿医治那罪魁祸首，将人放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虑，用不着你多嘴。再说，萍儿不是没事了吗？”夜景湛放下筷子，神情不悦。 这消息，洛芷蕴方才已经告诉他了。 珈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皇兄，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第191章 你真正该恨的人，是他 夜景湛闻言，眼底泛起一抹苦意，“我这人，一贯如此。” “是啊，我怎么能忘了，皇兄可是在回京之后就杀了阿璎姐姐，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期望他有心呢？”珈兰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洛芷蕴看着她的背影，愤愤不平道：“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那样处理也是迫不得已。公主为何半点也不体谅你？” “她没有受过我的苦，自然无法体谅。倒也不能怪她。”夜景湛并不指望珈兰能体谅他。 她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并没有吃过太过苦头，怎会与他感同身受？ 更不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看到昭儿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夜景湛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昭儿困了，你先带他回去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洛芷蕴也知道水患还没有彻底解决，她若是强行要求他陪伴，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所以她并未多言，抱着昭儿回房了。 夜景湛原本是要去书房的，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萍儿的房门外。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如他所料，洛璎还在这里。 她躺在榻上，似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心皱成了一团。 烛光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她整个人好像又憔悴了许多。 她身上依旧穿着清风的衣服。 想来是萍儿的情况一稳定下来，她就撑不住倒下了，所以才没来得及换。 袖子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敞开的衣襟下，是她被匕首划破的衣服。 光是想到那画面，夜景湛就觉得心头一窒。 她必定更痛苦，更绝望。 洛璎原本就睡得不安稳，又被人盯着看，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她丝毫没有掩藏面上的厌恶之色。 夜景湛也不恼，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为了不惊扰到萍儿，洛璎只得照做。 难得有月色，却并没有带来一丝浪漫。 反而增添了几分凄凉之感。 洛璎疲惫到了极点，就连声音都哑得不行，“王爷有何吩咐？” “我知道你对我将人放走的行为很不满。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当真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听到这话，洛璎不由一怔。 夜景湛是想让她理解他的做法？ 她垂下头，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才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见她沉默，夜景湛往前一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猜到幕后黑手是谁。” 那些灾民里，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魏勇来闹事那日，他曾见过。 这一点，洛璎当时也发现了。 先前她曾听清风告诉夜景湛，魏勇闹事是夜晟授意的。 所以她心中也有猜想。 夜景湛察觉到她已经有了答案，这才松开她，“所以，你真正该恨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洛璎忽而笑了。 她那笑意太冷，让人心尖发颤。 她的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痕，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难怪王爷那时候会袖手旁观，原来是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可王爷有没有想过，除了我，那房间里还有别人，甚至还有一个几岁的孩子！王爷纵然再憎恨奴婢，也不该牵连无辜！” 夜景湛只觉得心上有如被人重重锤了一拳。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错愕地问道：“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 “王爷想让奴婢怎么想？奴婢不是没有找王爷求救……”洛璎死死咬着嘴唇，却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夜景湛恍然想起那时候似乎曾听到洛璎喊了他一声。 但昭儿哭闹得太厉害，洛芷蕴哄不好，就将孩子直接塞到了他怀里。 他不曾抱过孩子，一时间手忙脚乱，才没能来得及回应。 等他转过头时，洛璎已不见了踪影。 从他所站的角度，并不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况。 夜景湛原本想过去的，可偏偏洛芷蕴晕倒了。 “我以为他们只是想来这里闹事，再出去传播流言，让人以为我在这里奢靡享乐，不管外头那些灾民的死活，再将我的功劳全都移花接木到夜晟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要不是那时候蕴儿身体不适晕了过去，我定然能发现问题出手阻止的！可等我将蕴儿和昭儿安顿好再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洛璎抹去眼角的泪，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几分，“她晕倒的时机倒是正好。” 夜景湛并非没有疑心她，但她那时的样子看着不像是装的。 “她这两日照顾昭儿，几乎不眠不休，的确很累。其实我将她送回房里，她就已经醒了，还说你有可能遇上了麻烦，让我去找你。” 他犹豫片刻，还是帮她辩解了两句。 至于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与这件事有关联，他会让清风去查个清楚。 洛璎嗤笑一声，“原来洛侧妃这般为奴婢着想，奴婢竟还误会她，着实不该。还请王爷恕罪。” 说罢，她就跪了下来。 夜景湛一把将她拽住，“你这是做什么？” 洛璎浑身虚软地倒在他怀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的一抹红，显得格外刺眼。 夜景湛没来由地惊慌了一瞬，想要将她抱起，却被她推开了。 “该解释的，我都与你解释了。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你与萍儿遇上这样的事。我以为，夜晟多少会顾及你的感受。但显然是我想错了。他故意让灾民那样做，为的就是激怒我，让我痛下杀手，他好借此大做文章。” 夜景湛承认，他之所以要将那人放走，的确是存了私心的。 除了不想被夜晟抓着把柄之外，他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他想让洛璎与夜晟彻底决裂，再也不要有任何往来。 所以他得留着那人一条命，让洛璎看到证据。 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 “夜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你了。你应该还没忘记先前在西凉的客栈里，他是如何算计我们的吧？他待你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你而已，以后，不要再去见他了。” 夜景湛话音才落，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第192章 不要碰我，我好脏 洛璎当即转身跑了回去。 她跑得太过着急，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夜景湛也赶紧跟了上去。 才走到门口，就有茶杯就从里面飞了出来。 亏得他拽了洛璎一下，才让她躲了过去。 “萍儿别怕，是我。”洛璎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或许是听出了她的声音，里头没了动静。 洛璎探出头去，往里头看了一眼。 见萍儿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她松了口气。 哪知道她才踏进去一只脚，萍儿就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却依旧表达着内心的恐惧。 洛璎发现她恐惧的眼神看向的并不是自己，于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萍儿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很容易受到惊吓。还请王爷离开。” 夜景湛也没想到萍儿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不是说她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奴婢稳住的只是她的脉象而已，她的心病，奴婢无法医治。”洛璎并不期望他会愧疚，但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依旧觉得心寒。 也是，她怎么能指望一个男人能理解她与萍儿那时的痛苦？ 洛璎转过身，关上了房门。 萍儿才消停下来。 洛璎走过去，抓着她的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躲开，“不要碰我！我好脏，我好脏！会弄脏你的。” 听到这话，洛璎心痛难当，她一把抱住萍儿，“你不脏，一点也不脏。脏的是他们。” 可她依旧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说什么也不肯休息，非得要沐浴。 洛璎准备好热水，又从浴房里拿来木桶，就让她在房中沐浴。 萍儿使劲搓着自己的身子，恨不得能搓下一层皮来。 洛璎劝了几次也没用。 水渐渐冷了，萍儿还泡着不肯出来。 洛璎出去提热水，回来的时候第一眼没看到她，还以为她已经出来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竟然将自己沉到了水里！ 洛璎吓得惊慌失措，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赶紧冲过去，将萍儿捞起来。 还好她出去的时间不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洛璎后怕地抱着萍儿，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这阵子，她身边肯定是离不得人了。 洛璎哄了许久，萍儿才再次睡了过去。 即便这样，她也依旧不放心，用绳子将自己和萍儿绑在一起，方才安心地趴在了床边。 洛璎醒来的时候，萍儿还没醒。 她解开绳子站起来，忽然发现脚下有血迹。 这才知道自己又受了伤。 昨天跑得太快，丢了一只鞋，脚不小心踩到了茶杯碎片，被扎了一道口子。 还好伤口不深。 洛璎简单包扎了一下，收拾了屋里的狼藉。 喊来珈兰陪着萍儿，方才安心去厨房准备安神汤。 洛芷蕴抱着昭儿走过来，面带关切地问道：“萍儿的情况如何了？” “谢娘娘关心，萍儿已经脱离了危险。”洛璎瞥见她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好了，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洛璎闻言，顿时攥紧了手掌，“萍儿还需要多休息，娘娘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她的情绪尚不稳定，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奴婢不好跟王爷交代。” 她不知道的是，洛芷蕴转头就到了萍儿的房门外。 珈兰想要拦住她，但碍于她抱着孩子，并没有真的动手。 洛芷蕴假意说了几句关心的花，忽然几步走到萍儿面前，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萍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伸出手，一把将洛芷蕴推开。 洛芷蕴踉跄地后退一步，昭儿从她怀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立刻就发出了震天响的哭声。 她才将昭儿抱起来，萍儿却突然上前，疯了一般掐住了她的脖子。 珈兰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赶紧上前抓住萍儿的手腕，“放手，快放手！” 洛璎端着安神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珈兰好不容易才将人拽开，洛芷蕴脖子上已经有了几道红印。 “娘娘没事吧？”洛璎走过去扶住了她，目光却落在了昭儿身上。 昭儿哭得这般惨烈，只怕并非只是受到了惊吓。 果然，洛芷蕴将昭儿递到了她面前，焦急道：“先别管我，看看昭儿怎么样了。方才萍儿将我推开的时候，他摔到地上了。” 洛璎听到她这么说，立刻就猜到昭儿受了伤。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但掀开襁褓的一瞬，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昭儿左手手腕又红又肿，似乎还有骨折的迹象！ 洛璎看到昭儿嘴边有白沫，沾了一点在指尖，轻轻搓了一下，而后放在鼻尖轻嗅。 发现那竟是是麻沸散。 洛芷蕴定是先给昭儿喂下麻沸散，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而后弄伤了他的手腕，再掐着点来这里碰瓷！ 她这人，当真是可怕至极！ 洛芷蕴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来，“肯定是方才摔下来的时候伤到的，我要怎么跟阿湛交代？” “你少在这里装了！不要以为我方才没有看到你在萍儿耳边说话！她之前好好的，就是听到你说了那句话之后才将你推开的。你分明是故意的！”珈兰回想起方才那一幕，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知道萍儿是你的人，你护着她无可厚非，但你也不该污蔑我才是。”洛芷蕴抱着昭儿，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昭儿是我拼了命救回来的，我为何要这样对他？” 她恨恨地转过身离开。 “她该不会是要到皇兄那里去告状吧？”珈兰犹豫着，想要将她拦下来。 “随她去吧。”洛璎端着安神汤走到了萍儿面前，哄着她喝下。 洛芷蕴知道夜景湛此时就在书房里。 她快步走过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伸出手在昭儿受伤的位置掐了一下。 让他哭得惨烈了几分。 夜景湛听到这动静，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抬眼问道：“昭儿怎么了？” 洛芷蕴一脸愧疚，“我听说萍儿醒了，就去看望她，哪知道她见了我，却狠狠推了我一下，我没能将昭儿抱稳，害得他摔在了地上。” 第193章 找他对质 夜景湛看着昭儿又红又肿的手腕，当即拧眉道：“昭儿伤成这样，为何不去找落儿医治？” 洛芷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夜景湛当即就猜到了原因，“她就在那里？” 洛芷蕴的神情更委屈了几分，“昨日的事，我没有顾及到她们的感受。她们怨我恨我，也是情理中的事。只是不该将这怨气发泄在昭儿身上。不知这附近可还有别的大夫？” “我会让她给昭儿医治的。”夜景湛说着，抬脚就往外走去。 他到房门外时，洛璎正在为萍儿施针。 萍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被吓得不轻，猛地颤了一下。 洛璎收起银针，哄道：“萍儿别怕，没事的，我这就去把他赶走。” 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珈兰就先一步出了门，还将房门关上了。 “皇兄难道没看到落儿正忙着吗？去找别的大夫吧。” 夜景湛压下心头的怒火，“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昭儿是无辜的。” 珈兰当即回怼：“昭儿是无辜的？那萍儿就不无辜吗？要不是因为她，萍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根本就是故意来这里刺激萍儿、陷害萍儿的！” 夜景湛想要推开房门，珈兰却挡在那里不动。 他听着昭儿的哭声，不由怒道：“就算你当真要恨，也该恨我。不该将这恨意转移到蕴儿跟昭儿身上。” “你当真以为我不恨你？你可知道萍儿昨晚差一点就死了？”珈兰一想到她差点再也见不到萍儿，就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骂道，“你这样自私自利，让我不得不怀疑，当初你根本就不是被人冤枉的。你受这五年的苦，根本就是活该！” 洛璎在里头听到这话，赶紧打开了门，劝道：“公主，别再说了！” 可珈兰在气头上，哪里会听她的话？ “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他真的是被人冤枉的，为何会有那么多证据指向他？难不成都是造假的不成？” 夜景湛扬起手，但那一巴掌最终没有能落在珈兰脸上。 “珈兰，看在你说的是气话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他让洛芷蕴将昭儿交到了洛璎手上。 他的手腕实在是肿得厉害，洛璎无法判断骨头究竟有没有折断。 只得先想法子为他消肿。 她先给昭儿扎了两针，将淤血放出来，又拿出药膏来，轻轻抹上。 “他很有可能会无意识地舔舐涂抹的药膏，还请娘娘多加留意。等他手中的红肿消下去，奴婢才能知道骨头有没有事。到时候娘娘再来找我。” 洛璎将昭儿交还给洛芷蕴，将药膏拿给她的时候，她特意对着夜景湛说了句：“方才这药膏，王爷亲眼看着奴婢用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夜景湛拧了拧眉，“蕴儿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洛璎说罢，没有理会洛芷蕴难看的脸色，转身回到房里继续为萍儿施针。 将最后一枚银针拔出来的时候，她再次吐了血。 还好珈兰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 洛璎清理干净血迹，拿采药当借口出了门。 她并没有去采药，而是走到了先前她见到夜晟的地方。 很快，她就见到了那辆马车。 上了马车，她特意将帘子卷了起来，好让外头的人能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夜晟看着她面上的淤青，皱眉道：“怎么弄伤的？” 洛璎避开他的触碰，冷声道：“奴婢怎么伤的，殿下难道不清楚？” 夜晟眸光一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奴婢都已经知道了，殿下何必还要跟奴婢虚与委蛇？”洛璎眸中一片冷意。 夜晟沉默半晌，忽而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是我害你，为何还敢来？有事求我？” 洛璎并没有否认，“先前殿下为奴婢医治的时候，奴婢曾在殿下的药箱里看到七杀藤，不知殿下能否赠与奴婢，就当是给奴婢赔礼了。” 夜晟打开放在一旁的药箱，将七杀藤拿了出来，“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可是剧毒之物。你拿去做什么？” “奴婢自有用处，殿下就不必过问了。”洛璎伸出手，想要将七杀藤从他手中拿过来。 可她的手不停发颤，半天也没有能碰到。 夜晟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会这样凉？” 洛璎眼前一阵发黑，眼见着就要晕过去，她拼了命地将手伸向七杀藤，用求救般的语气说道：“给、给我！” 夜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七杀藤放到了她手里。 洛璎没有半点犹豫，拿起七杀藤就咬了一口。 “你这是做什么？”夜晟全然没有料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事，当即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想要将七杀藤从她嘴里抠出来。 但洛璎已经吞了下去。 她软倒在夜晟怀中，看到了他面上的惊慌。 他竟然，在担心她？ 前一日还让人欺辱她，如今却又担心上了？ 洛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不用担心，奴婢贱命一条，死不了的。昨日没死，今日自然更不会死。” 她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痛都被一点点压制下去，一颗心方才平静下来。 这棵七杀藤，应该足够让她再撑上个把月的时间。 希望那时候她已经回到京城，见到琳琅。 也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其实，殿下算计的根本就不是王爷，而是奴婢，对吧？”洛璎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冷如寒冰，“殿下认为，以奴婢的性子，定然会毫不手软，杀了想要欺辱奴婢的人。只要那灾民死在了县衙里，想怎么编排，都是殿下说了算。所以他死在谁手中，并没有太大影响。” 夜景湛以为夜晟是为他布下的局。 可实际上，这局是特意布给她的。 夜晟不置可否。 吃下七杀藤之后，洛璎的脸色恢复了不少。 她转身就要下马车，却被夜晟抓住了手腕。 看到她皱眉，他才意识到自己抓的是她受伤的手腕，立刻松了手。 第194章 有内鬼 “殿下这一番算计，若是能将奴婢手上的伤也考虑进去，说不定已经成功了。”洛璎嘲讽道。 夜晟面上一白，“我……” “殿下不必多说，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能得殿下多看一眼，不过是容貌与殿下喜欢之人有相似之处，即便如此，奴婢也从未起过什么不该有心思。也请殿下看在奴婢已经吃了这么多苦的份儿上，放过奴婢吧。” 洛璎说完这番话，就跳下了马车。 夜晟并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于是跟了出来。 正巧看到她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注意到他的目光，洛璎立刻将东西收到了衣袖里，神色还有几分慌张。 “落儿，我和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你不要怕我，也不要躲我，好不好？”夜晟上前一步，声音轻柔。 洛璎却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奴婢今日来这里，只是找殿下求药。殿下前日救过奴婢，今日又给了奴婢七杀藤，奴婢与殿下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了。以后……不必再相见。” 说罢，她转过身，决然离去。 夜晟看着她的背影，恍然间觉得自己又见到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方才洛璎掉在地上的那样东西，他觉得颇有几分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转身回到马车上，忽然看到马车的帘子上挂着的平安符正在风中摇曳。 夜晟心头猛地一惊。 那平安符的样式并不多见。 是得到慈云寺里诚心去求，才能求来。 求来平安符的人，会在上头绣上想要守护之人的名字。 他曾看到洛璎一针一线绣下琳琅二字，还笑话她绣得不好，那两个字歪歪扭扭的。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平安符，即便他没能看清楚上头的字，可那轮廓与他脑海里那个却全然重叠在了一起。 难道说……真的是她？ 洛璎回到县衙，将七杀藤剪成小段，装到了一个瓷瓶里，放在了身上。 这样就不怕下次毒发的时候无法应对了。 经过昨日那一番折腾，燕子的身子又得再养上几日才能好。 还好她那时候晕了过去，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瑶瑶倒是被吓得不轻，但洛璎发现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天真活泼。 这也让洛璎松了口气。 毕竟她们跟萍儿都是被她连累的。 暮色四合的时候，忽然又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洛璎心中正担忧，就听说有一处堤坝出现了险情。 夜景湛匆匆前往，直到天明才回来。 他双眼充血，看上去疲惫不堪。 洛璎端了一碗热粥给他，正想要放在桌上，他却突然冲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装着热粥的碗顿时掉在了地上。 “是不是你？” 洛璎手中的热粥被打翻，浇了她一身。 还好只是温热，不然肯定会烫伤。 “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洛璎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 “不知道？”夜景湛将一张被水打湿，皱巴巴的图纸扔到了她脸上，“你敢说，不是你偷换了图纸？” “奴婢没有做过。”洛璎说完这几个字，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 可夜景湛不但没有松开她，还加重了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见了夜晟！你才从他那里回来不久，堤坝就出现了险情，而我带去的图纸。上头有一处关键点被标注错了，我若是按照标注的位置进行疏浚，洪水会很快吞噬掉下游的一个村庄！” 他松开手，任由洛璎摔在地上。 她咳嗽了许久，方才缓了过来。 “王爷为何笃定是奴婢所为？就因为奴婢今日去见过夜晟？”洛璎觉得可笑。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去见他？”夜景湛冷声问道。 “奴婢是去求药的。先前奴婢就与王爷说过，奴婢有旧疾，近来旧疾频发，让奴婢颇为难受。恰好那日遇见他时，曾在他那里看到了一味药，能医治奴婢的旧疾，这才去找了他。”洛璎的声音还有几分发颤。 就在这时，清风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不是她！她今日去找太子的时候，除了一根树藤，属下没有看到太子再给她任何东西。而且她回到府中之后，也并未来过这里。况且，主子手中还捏着她的命脉，她怎么敢与太子勾结？” 清风一番话，让夜景湛渐渐冷静下来。 他方才完全是被气昏了头。 毕竟从前洛璎就是与夜晟一道算计他，才害得他落得个被发配边关的结局，五年的时间，他受尽折磨，才从地狱里爬回来。 可如今，洛璎只是去与夜晟见了一面，他手中的图纸就出了问题，立刻就勾起了他心里最伤最痛的回忆，所以才没忍住抓着她质问。 他想要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但才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 清风见状，将洛璎从地上扶了起来。 “多谢。”洛璎站稳之后，就与他拉开了距离。 清风自从得知了她的身份，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可昨日他将衣服给了她遮羞，今日又在夜景湛面前为她解释。 不得不让她心生疑惑。 他这般示好，究竟是觉得她太惨在可怜她，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清风避开了洛璎的目光，正色道：“这图纸，应该是昨日有人混在那些灾民里头，趁乱换掉的。” “可这县衙布局怪异，外人进来很难找到这书房在何处，除非是有人为他引路。”夜景湛最初到这里来，找这书房都找了许久。 “属下也有这样的想法。主子身边有内鬼，将书房的位置透露了出去，所以那人才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图纸换掉。”清风回答。 “查！务必要将这内鬼抓出来，本王必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夜景湛眸光森然。 “是，属下这就去查。”清风转身离开。 洛璎则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 她站起身来，神色如常地问道：“王爷可还要一碗粥？” 夜景湛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内鬼是谁？” 洛璎摇了摇头，“奴婢不敢说。” “你也觉得，是洛芷蕴，对不对？” 第195章 人在北疆 洛璎还是第一次听到夜景湛用这样冰冷的声音说出洛芷蕴的名字。 是真的怀疑，还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不敢轻易揣摩夜景湛的心思，所以只模棱两可道：“从昨日到今日，洛侧妃的确表现得有些奇怪。但要因此说她是内鬼，颇有几分牵强。” 洛璎着实想不出，她为何要为夜晟做事。 难不成，是在发现夜景湛不爱她的事实之后，因爱生恨，所以想要报复？ “的确牵强，所以得想个法子试探一下。”夜景湛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洛璎对此并不感兴趣，“奴婢再去给王爷盛一碗粥来。” 她转身要走，却被夜景湛叫住了，“粥就不必了，我不饿。” “王爷的胃原本就不好，这一夜忙碌，若是不吃东西，只怕会胃疼。”洛璎下意识地说完，忽而皱了眉。 她关心夜景湛做什么？ 他疼他的，又不会疼到自己身上。 “是奴婢多言了。” “那就盛一碗来吧。” 二人同时开口，气氛有一丝尴尬。 “是，奴婢这就去。”洛璎很快就将粥盛了来，放到了桌上。 相比于之前那一碗清了许多。 “先前那一碗，奴婢将粥里的米盛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一碗就清了些。”洛璎解释了一句。 他们已经到这里好几日，朝廷的赈灾粮还是杳无音信。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要饿肚子了。 夜景湛将粥一饮而尽，也没有几粒米下肚。 “还有多少吃的？” “不多了，就算省着吃，顶多也还能撑上三日。洪水毁了粮田和存粮，许多百姓不得不开始吃草根树皮果腹，若是赈灾粮还不到，只怕……”洛璎担心，会有暴乱发生。 彬州原本就有众多山贼，百姓之中又有不少刁民。 一旦有人煽风点火，到时候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夜景湛冷笑一声，“看来，快到夜晟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赈灾粮就在他手上。 他一直压着不发，就是想等到最后一刻。 来当那个救世主。 洛璎这两日见多了受难的人，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有许多人根本就等不到那一日，王爷就不能想想办法？” 夜景湛叹了口气，“夜晟执意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 可洛璎看他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分明是早就已经有了主意。 他治理洪水的时候那般拼命，不至于会对粮食的事这般不上心。 夜景湛乜斜着眸子看向她，“不如，你去求他。说不定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会扔出来几袋粮食。” 洛璎倒是无所谓，“若真到了那一步，奴婢去就是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你敢！” 明明是他自己挑起的话头，这会儿倒是生起气来了。 “粮食的事，我会想办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再见他。若是再被我发现……” 夜景湛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卫琛那里已经传了消息，说琳琅被带到了北疆的一处山区。 那里地势复杂，山洞众多，又互相关联，若没有人带路，进去之后宛如到了无底洞，走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从里头走出来。 山洞之中有不少白骨，皆是被困在里面没能走出来的人。 卫琛用红烛滴蜡做记号，也在里头困了两日才得以脱身。 目前他不敢再轻易进去，藏在外头等待时机。 也不知这时机什么时候才能来临。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地用琳琅来威胁她。 可方才他却生生掐住了话头。 洛璎看着他眼底的忧虑，心中忽而有些惊慌。 “琳琅……” “我不是答应过你，回到京城就会让你见她？” 夜景湛心虚，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太好。 洛璎看到他这样子，不敢再多问。 “王爷累了一夜，快回房歇息吧。奴婢告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夜景湛说：“等清风回来，我会让他来找你。你跟我一道，也好降低她的防备。” 洛璎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只点了点头就走了。 下午，天气难得放晴。 洛璎正打算带着萍儿到院子里走走，清风就来了。 萍儿立刻就被他吓得回到了房间里。 “王爷要去体察民情，特意说要带上你。走吧，别耽误了时间。”清风又回到了先前那对她冷言相对的样子。 这反倒让洛璎自在了许多。 珈兰在这里，她不用担心萍儿，立刻跟着清风走了。 夜景湛在县衙门口等着。 就在二人要出去的时候，洛芷蕴忽然走了过来。 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阿湛这是要去哪里？” “听落儿说，外头有不少百姓以树根草皮果腹，所以想去看看粮食短缺的情况有多严重。”夜景湛回答。 “能不能让我一起去？我这几日快要闷坏了。昭儿睡着了，乳娘在一旁守着，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洛芷蕴这样说，洛璎总算明白了夜景湛带她去的原因。 他自然立刻就答应了。 洛芷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 洛璎则跟在了他们身后。 水患治理初具成效，尽管还有几处险情，但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只要不再持续下雨，不出五日，水患就能彻底解决。 “这才几日，洪水就退得差不多了。阿湛可真是厉害，你看那边，都已经有人搬回来住了！”洛芷蕴一脸欣慰地说道。 “他们怎么能这就回来？”洛璎看到这种情况，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房子周围可能就有被水淹死的家畜，若是不好好处理，必定会生疫病。 洛璎走过去，想劝他们先处理好了淹死的家畜，过几日再回来。 却被狠狠骂了几句。 见对方这般不识好歹，洛璎也就没有再多说。 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何必要多管闲事？ “若是不按照你说的做，当真会有疫病？”夜景湛倒是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 水患是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他也已经有了思路。 但这疫病，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预防。 “这么多户人家，这么多人，除非是统一组织，否则总是会有人不听的。王爷可有那样的能力？” 洛璎知道他有这心，但如今的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第196章 试 探 夜景湛果然皱了眉。 治理水患的时候，就已经将县衙里留存的银子用得差不多了。 尽管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但要到彬州，怎么都得三五日之后。 那时候这疫病怕是已经悄然蔓延开了。 洛璎思忖半晌，说道：“奴婢手中倒是有个药方，但不能保证所有人喝过之后都有效，但师父说他从前用过，喝过药的人里有一大半都没有染上疫病。” “这倒是个好消息。”夜景湛的愁容舒展了些，“只是不知道彬州如今这情况，可还能寻到药材？” “所以奴婢想要到四处的药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用得上的。”洛璎先前只查看了县衙附近的药方，并没有到别处去。 有些受灾不是很严重的地方，说不定还有药材能用。 “尽管水患之后还没有看到匪贼出没，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明日我找几个人陪你去。”夜景湛沉声道。 洛璎却不肯，“奴婢不需要人陪同，王爷让奴婢驾着马车去就行了。” 谁知道陪着她去的是人是鬼？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来得安全。 夜景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洛璎发现一处山坡上有不少野菜，就让他们帮着一起采摘，拿回去放到粥里煮，还能多撑上两日。 山坡很大，几人很快就分散开来。 清风藏在暗处，看着洛芷蕴一步步走到那个人躺着的位置。 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个人的踪迹。 但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围着人转了一圈，就转身离开了。 洛芷蕴手中拿着挖野菜用的匕首，视线里看不到任何人。 于她而言，若是她想要杀了那个人，并不会有人发现。 但她却没有那样做。 清风学了一声鸟鸣，将这个消息传了过去。 没多会儿，洛璎就走了过来，讶然道：“这里怎么有个人？” 洛芷蕴听到这动静，并没有半点慌张，她走过来，淡淡道：“方才我就发现他在这里了。” “那为何娘娘没有说？”洛璎疑惑。 “因为我认出来，他是前日里闯入县衙的灾民之一，觉得他并不值得救，所以才没说。”洛芷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厌恶。 “前日里闯入县衙的灾民那么多，娘娘是如何认出他来的？”洛璎没想到她这般坦然。 倒是显得她与夜景湛的试探有些多余了。 “他正好从我面前过，我看到了他的耳朵，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洛芷蕴回答。 洛璎转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的左边耳朵竟然缺了一半。 这样明显的特征，会被人记住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正说着，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面前的人，他显得格外惊恐，“怎……怎么是你们？” “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洛芷蕴冷冷开口，“前日你到县衙来闹事，究竟是谁指使的？” “我……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他们离了我都活不了。”他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我真的不认识让我换掉图纸的人，早知道会被你们抓到，我就不要那十两银子了。” “什么图纸，你说的话为何我听不懂？”洛芷蕴一脸迷茫。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璎与夜景湛交换了眼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前日趁乱换掉了宝文坝的图纸，昨晚我差点就害死了一整个村庄的人，还好我在最后发现了图纸有问题。”夜景湛解释道。 洛芷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到底是谁这般狠毒，竟要用这样的方式陷害你？” 夜景湛看到她这反应，彻底相信了她与此事没有关系。 “我还在查。等我查出来，必然会让他付出代价！” 洛芷蕴一脸后怕，“我不敢想，若是那时候你没有发现问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以后我也会更加小心，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那他呢？你不打算处置？”洛芷蕴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那个人还没有处置呢！ “留着他的命还有用，暂且让他多活几日吧。”夜景湛带着她转身往山坡下走去。 直到回了县衙，洛芷蕴才渐渐回过味来。 那个人对县衙并不熟悉，哪里能那般轻易地找到书房，将图纸换掉？ 除非有人为他引路，亦或是他手中有县衙的布局图。 想到布局图，洛芷蕴蓦地想起来，她曾将县衙的布局图拿给神秘人的手下。 当时神秘人只说那布局图他拿去有用处，但并没有与她说是这样的用处！ 洛芷蕴气得不行，她竟然间接成了帮凶！ 若不是夜景湛解决了危机，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方才发生的事，当真是偶然吗？ 还是说，那是夜景湛精心为她布下的一个局，为的是试探她与那个人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脊背发寒，冷汗涔涔而下。 夜景湛竟然怀疑到了她身上。 还与洛璎联手试探她！ 今日这一关她的确是度过了，但若是不能找出一个人来背这黑锅，这罅隙会一直存在。 洛芷蕴正要往房间走，目光忽然落在了在院子里玩耍的瑶瑶身上。 或许……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书房。 “看来，洛侧妃对此事并不知情，她并非是那个内鬼。”尽管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这过程多少还是让洛璎觉得意外。 洛芷蕴的表现没有半点破绽。 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偷换图纸的事是真的半点也不知情。 但也并不意味着，她也不知道灾民要欺辱她与萍儿的事。 毕竟她晕倒的时机着实太过凑巧。 洛璎心中不由有了一个猜想。 或许，与洛芷蕴联络的，并非是夜晟，而是某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所以她才会只知道一部分消息。 如此说来，泄密的人极有可能还是她。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情。 第197章 赈灾粮 洛璎想到这儿，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帮人还真是好计策！ “在想什么，这样入神？”夜景湛已经喊了她几声，也没能从她这里得到回应，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洛璎收敛了思绪，说道：“没什么。奴婢只是在想明日要何时出发。” “你当真不要人陪着？”夜景湛再次与她确认。 “不用。奴婢找齐了药材就会回来。王爷还得查内鬼的身份，奴婢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洛璎转身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她驾着马车出发。 临行前，忽然在县衙外看到了瑶瑶。 她立刻下了马车，走到瑶瑶身边，“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你一个人在外头会有危险的。” 瑶瑶看着她，又露出了闪躲的眼神。 想到燕子被泼脏水的那一日，洛璎只觉眉心一跳。 恰好追云出现在门边，她拜托追云将瑶瑶带了回去，随即回到马车上。 一路疾驰，终于来到了受洪水影响较小的一个镇上。 这里还有许多铺子开着门，洛璎特意到米铺问了一声，价格高得令人咂舌。 她身上带的银两，还不够买几升米的。 从米铺里出来，她听到一旁的人议论，说这家铺子的米来路不正。 “为何这样说？”洛璎凑过去打听了一句。 那人左右看了看，附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是赈灾粮来的。” 洛璎一惊。 夜景湛不是说赈灾粮被夜晟把控着吗？ 怎么会到了米铺里？ “你们说话可得小心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米铺里走出来个伙计警告了几句。 洛璎原本并没有将路人的话当真，可米铺的人这样说，到让她不得不怀疑是真的了。 她特意绕了一圈，换了张脸，回到米铺里买了一升米。 将米放到马车上，她才打听起了药铺。 开着门的药铺不多，价钱是一家比一家贵。 洛璎根本就付不起。 没办法，她只得将主意打到没开门的药铺上。 她找了个偏僻的药铺，轻而易举地开了门锁。 里面散发着一股霉味，但让她惊喜的是，药材都还能用。 洛璎将需要的药材装到了麻袋里，拿出银子放在桌上，而后悄然离开。 回去的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马车陷进了一处泥坑里，怎么也出不来。 洛璎手腕有伤，根本就推不动。 只得坐在马车上等，希望有人经过，能帮她一把。 可等了许久，等到马车都开始漏雨，周遭所能听到的，还是只有雨声。 早知道就让夜景湛好人陪着了。 也好过被困在雨里。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雨幕中的身影有几分模糊，但洛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夜景湛。 他怎么会来这里？ 夜景湛看到那辆被困在雨中的马车，不由失笑。 他翻身下马，走过去将车轮从泥坑中解救出来。 “王爷要动手，怎么不说一声？奴婢该下来的。”洛璎在马车中蓦地感觉到身下一抖，掀开帘子一看，竟是夜景湛将马车抬出来了。 “可找到药材了？”夜景湛往马车里看了一眼。 “找到了，我虽然给了银子，但还是觉得不太厚道。毕竟还开着的药铺价钱是我给的十倍。真是想不到，会有什么多发灾难财的人。”洛璎叹了口气。 “等以后寻了机会，再将银子还上不就行了？如今可是人命关天，哪里需要考虑那么多？”夜景湛看到麻袋旁边还有个小布袋，“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奴婢买了一升米。具体的情况一会儿回去再与王爷说。先走吧。”雨势依旧很大，若是还不回去，只怕这马车要支撑不住了。 药材和米泡了水可就不好了。 夜景湛转身回到了马背上，她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回到县衙的时候，雨停了。 洛璎身上有几分狼狈，为了不让药材和大米被雨淋湿，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上头。 这会儿她身上又湿又冷，才下马车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连忙回房换了身衣服，又到厨房里煮了姜茶暖身。 还特意给夜景湛也端了一碗。 “以后可还要逞强？”夜景湛端过姜茶喝了一口，声音里难得有一丝笑意。 “奴婢着实没有料到会风云突变，多谢王爷前来搭救。”洛璎道了谢，将买来的那斗米放到了书桌上，“奴婢听说那米铺里的米极有可能是赈灾粮，特意买了一斗回来，想让王爷辨认。” “这米上头又没有写着赈灾粮几个字，我如何能认得？”夜景湛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抓了一把在手里看了起来。 赈灾粮皆是新米，不会用陈米，这一点倒是符合。 至于其他的，夜景湛还真看不出来。 “若是当真没有问题，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说了。而且，镇上也只有那一家米铺有新米，其余的米铺要么卖的是陈米，要么卖的是被水泡过后又晒干的米，有的都已经长霉了，因着便宜，还是有人买。” “你想让我去查那家米铺的底细？”夜景湛看出了她的心思。 “这对王爷来说，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而且，若是当真查到了什么线索，说不定能追踪到赈灾粮的下落。”洛璎只想让赈灾粮尽快被发放到灾民手中，解了这燃眉之急。 夜景湛将手中的那把米放了回去，吹了吹手心的粉末，“赈灾粮若是出了问题，谁也担当不起。夜晟应该没有这胆子。不过，既然有线索，查一查也无妨，说不定真的能有惊喜。” 他手下的暗卫，已经有几个到了彬州。 正好可以让他们去查查这件事。 “姜汤要冷了，王爷快喝了吧。”洛璎正要转身出去，就看到了那碗他只喝了一口的姜汤。 “我最讨厌的就是姜汤。”夜景湛将姜汤喝完，皱着眉说了一句。 洛璎这才记起，他的确是不喜欢姜汤的。 以前总是喝了一口就会吐，再也喝不下去。 但现在他喝了一整碗，也只是皱了皱眉。 五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太长了。 第198章 药材付之一炬 洛璎怔忡片刻，从夜景湛手中接过空碗，转身走了出去。 她寻了个簸箕，将麻袋里的药材倒出来，按照药方分成了小堆摆放，方便取用。 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昏暗，恐怕还会下雨。 想着外头还有几处险情，洛璎不由心生担忧。 她在厨房里煎药，时不时就会往外头瞧上一眼。 她看到燕子正步履蹒跚地往外走，赶紧走过去将她扶住，“不是说了不要出来吗？我扶你回去。” 尽管她已经能下地走路，但洛璎嘱咐过她不要离开走太远，以免身子负担过重，对恢复不利。 燕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洛璎心头有了不少的预感，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闷了，出来透透气，让你担心了。我这就回去。”燕子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洛璎却拦住了她，“你要是现在说，或许还来得及。可别等到来不及了，再来后悔。” 燕子面上一僵。 过了半晌，她才说道：“瑶瑶……不见了。我醒来就没见到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才没打算说出来。” 洛璎昨日见到瑶瑶时，就觉得不太对劲，没想到那种不好的预感竟然会成真。 “你先不要着急，瑶瑶或许只是贪玩。先回房歇着吧，我让人去找她。” 将燕子送回房里之后，洛璎找到了追云。 追云正要出去，瑶瑶就从外头回来了。 似是在路上摔了跤，脏得跟小花猫一样。 洛璎向着她走过去，她却径直跑开了。 “先前瞧着挺好一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追云奇怪道。 “之后还要麻烦你多盯着点，如今可不能出半点差错。”洛璎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 追云点过头，转身走了。 洛璎则回到了厨房里，继续处理药材。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天已经黑了。 洛璎到书房里，与夜景湛商议施药的事。 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起火了。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出去，发现起火的地方竟是厨房。 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药材，洛璎抬脚就要往里冲。 夜景湛一把将她拽住，“做什么，不要命了？” “我的药材还在里头！”洛璎急道。 “药材没了就没了，你把药方给我，明日我再让人给你送来就是。”夜景湛没有松手，生怕她还要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着火了？我离开的时候，分明是将炉灶里的火熄灭了的。”洛璎看着厨房里熊熊燃烧的烈焰，满腹疑惑。 就在这时，追云走了过来，“方才我看到瑶瑶往厨房去了，她从里头出来，厨房就冒出了火光。” 洛璎一惊，“这火……是瑶瑶放的？” “倒也不一定是放火。或许只是不小心。她出来的时候很是惊慌，这会儿说不定正躲在哪里哭。去找找看吧。”追云说道。 洛璎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瑶瑶的身影。 她又到后院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假山里找到了人。 瑶瑶脸上还沾着煤灰，哭得格外伤心，脸比先前从外头回来时还要花。 洛璎拿出手绢来为她擦了擦脸，哄道：“好了，别哭了。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瑶瑶不敢看她的眼睛，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听到娘亲肚子叫了，想给她煮粥喝。我之前看过你用火折子，就偷偷拿了你的来用。可是我吹的时候，火突然冒到我脸上来了。我就把火折子扔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不敢说。”瑶瑶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我想出去找吃的，可走了很远的路，也没有找到。他们都说米卖得比金子还贵，” 洛璎听到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所以你这两日偷偷出去，是在找吃的？” 瑶瑶点了点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洛璎。 看到她面上有笑意，也跟着笑了一下。 洛璎抱着她从假山出来时，厨房的火已经扑灭了。 只是里头的药材和粮食都已经被烧成了灰。 所幸带回来的那一升米还在夜景湛的书房里放着，勉强还能再撑上一两日。 洛璎带着瑶瑶回了房间，打了水洗去了她这一身的脏污，就将她放到了榻上。 “瑶瑶，你再和我说说，厨房为何会着火？” “我听到娘亲肚子叫了，想给她煮粥喝。我之前看过你用火折子，就偷偷拿了你的来用。可是我吹的时候，火突然冒到我脸上来了。我就把火折子扔了。” 洛璎的心一沉。 这说法，与之前的一字不差。 她先前就觉得瑶瑶这话说得太有逻辑，中间也没有停顿，像是有人让她背下来的一样。 哪知道，果然如此。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洛璎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将瑶瑶吓了一跳。 “没、没有人教。”她浑身发颤，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 洛璎闭了闭眼，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从她这里套出实话来的了。 不如到夜景湛那里问问看，他究竟查到了多少。 洛璎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书房。 她一走进去，就下意识地看了夜景湛一眼。 可他并没有问。 洛璎只得拿起桌上的纸笔，写起了药方， 写到一半，面前的人才终于开了口：“你相信她的说辞？” 洛璎不置可否。 “看来，你也知道她是在说谎。” 夜景湛没想到，这内鬼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一个孩子身上。 他从未怀疑过瑶瑶，可清风却在无意中撞见了她偷偷与魏勇见面。 “夜晟对你倒是了解，算准了你会动恻隐之心，所以才会故意这样安排。让你亲自将内鬼带回来。”夜景湛冷笑道。 洛璎并不觉得瑶瑶有能力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只怕这背后，是洛芷蕴的安排。 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好辩驳什么。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们？”洛璎看着药方上一滴又一滴的墨迹，只得换一张纸重写。 “先别着急。”夜景湛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难道你不好奇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吗？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有一场好戏。不如跟我一起去看？” 第199章 吃一堑长一智 洛璎留在了书房里。 倒也不是因为她想去看那场好戏，只是她这会儿回去，说不定会与瑶瑶撞个正着。 那就没戏看了。 夜景湛将药方拿给了清风，“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能送到。” 洛璎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不自觉地就有些困。 可她这会儿是能硬撑着，不敢睡。 夜景湛抬头看了她好几眼，“困了？” “奴婢还是到外头站着吧，以免打扰了王爷。”洛璎也知道她站在这里或多或少对他有影响。 于是转身往外走去。 吹了冷风，倒是清醒了不少。 但没多会儿，困意再次袭来。 洛璎靠着墙坐下来，想打个盹儿。 哪知道却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夜琳琅掉落悬崖的场景。 “琳琅！” 自梦中惊醒，只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满是虚汗。 她将平安符拿出来，放在手心里，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书房里的夜景湛自然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动。 他知道洛璎定然是做了与夜琳琅有关的噩梦才会如此。 那梦中的恶人多半是他。 正想着，清风带着一身夜露走了进来，“主子，她出去了。” 夜景湛站起身来，走到才缓过来的洛璎身边，“走吧，该去看戏了。” 洛璎跟在他身后，出了县衙。 天色昏暗，倒也不算伸手不见五指。 尤其是地面上的水还反射着光线，洛璎轻易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小身影。 “胆子倒是不小，这样黑的夜，竟敢一个人走。”夜景湛盯着她的背影，冷声说道。 洛璎也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与平日里那怯生生的样子判若两人。 待到她走到一棵大树前，魏勇从树后走了出来，将一样东西放到了瑶瑶手上，而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瑶瑶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往回走。 这回她走得快了许多，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衙门里。 魏勇给她的东西并不大，被她收在了掌心里，所以洛璎并没有能看清她手里究竟拿着什么。 而看夜景湛那样子，好像还没有揭穿她的打算。 “王爷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洛璎忍不住问了句。 “如今你亲眼看到了她与魏勇见面，可还有什么好说的？”夜景湛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她。 “奴婢没什么好说的。”洛璎并不知道洛芷蕴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让瑶瑶如此听她的话。 但瑶瑶与魏勇见面，说明洛芷蕴和夜晟之间的确有某种关联，所以他们才有可以共用的人。 她觉得，夜晟极有可能并不知道此事，但洛芷蕴却是知情的。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都已经吃了这么多堑了，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点？”夜景湛嘲讽道。 “王爷放心，以后奴婢不会再轻易救人了。救了那么多回，全都是白眼狼，就算是奴婢的报应吧。”洛璎亦自嘲。 即便她知道错并非在瑶瑶身上，但如果她当初没有将人带回来，也不会让洛芷蕴找到这个为她背锅的人。 夜景湛莫名觉得，她说“白眼狼”三个字的时候，是盯着他说的。 在她眼中，难道他也是白眼狼不成？ “那样自然是最好。也省得还会给我惹来麻烦。”夜景湛说罢，快步往回走去。 洛璎跟在他身后，脚步忽然顿住。 她用颤抖的手拿出身上的瓷瓶，从里头抖了一截七杀藤出来，塞到了嘴里。 “你在吃什么？”夜景湛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于是转头看了一眼。 “奴婢上次去找夜晟，是为求药，这便是奴婢求来的药。方才正巧旧疾犯了，得吃药缓上一缓。更深露重，王爷先回去吧，不用管奴婢。” 洛璎强撑着说完，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 夜景湛却并没有离开。 等到洛璎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他才问道：“清风说，他给你的，是一根树藤？” 他觉得那并非是普通的树藤，否则她怎么会低声下气地去找夜晟讨要？ 眼下还不知道他们要在彬州困上多长时间，若是她的药用完了，很有可能还得去找夜晟。 “许多树藤都可以入药，没什么特别的。奴婢手中的药足够用上一个月，纵然还要在彬州待上一段时间，也是足够的。既然奴婢说过不会再去找夜晟，自然会说到做到。” 洛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这般拐弯抹角的问话，就是怕她与夜晟还会有什么交集。 “说到做到？这几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好笑。”夜景湛漠然说完，转身快步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洛璎的视线里。 洛璎则一个人慢慢挪回了县衙。 她脚步有些踉跄，亏得身边就是墙，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没有再去书房，而是回到了房间里。 瑶瑶已经重新躺在了床上。 洛璎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明显看到她身子颤动了一下。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装睡。 洛璎方才吃了七杀藤，尽管将四肢百骸的痛压了下去，可身子依旧不太舒服。 于是摸黑找到了药箱。 药箱就放在燕子的床边，洛璎对药箱里摆放的药了如指掌，轻易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等她盖上药箱，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燕子那张惨白的脸。 她当即拿出了身上的夜明珠，往床头一放，发现燕子嘴角渗出了黑色的血，显然是中了毒！ 洛璎只觉得浑身一僵。 她掀开被子，看着燕子的手，却不敢触屏。 就怕自己摸到的会是一片冰凉。 好在，她尚且还有微弱的脉象。 洛璎正要为她施针，忽然察觉到身后不对。 回头一看，瑶瑶手中正拿着一把匕首，对着她刺了过来。 洛璎抓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 匕首掉在了地上。 瑶瑶想要捡起来，洛璎抬脚一踢，匕首被踢到了床底。 她气得一口咬在了洛璎的拇指上，咬得格外凶狠，似是恨不得将她的是拇指咬掉。 洛璎将手中的银针扎在她的后颈处，才让她停了下来。 第200章 让她处置 即便已经动弹不得，但瑶瑶看向她的眼睛却带着极深的恨意。 看得她心底发凉。 只是现在她根本就没空理会，燕子危在旦夕，她得先为燕子医治。 洛璎点燃蜡烛，为燕子施针。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有人从外头推开了门。 洛璎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夜景湛，方才松了口气。 夜景湛却是眉头紧锁，看了一眼燕子，又看了一眼瑶瑶，问道：“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洛璎亦是迷茫。 不知道好端端的，瑶瑶怎么就恨上了她。 更不知道瑶瑶为何会毒害自己的娘。 她的脑子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却还要努力保持清醒，好将人给救回来。 “先救人，容后再说。”夜景湛也知道燕子如今这情况不容乐观。 她若是死在这里，难保夜晟不会故技重施。 半个时辰之后，燕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洛璎虚脱一般靠在床边，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杯热茶出现在她面前。 洛璎抬眼，发现端茶的并非是她所想之人。 而是清风。 “多谢。”她将茶水接过来，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 夜景湛与清风皆是不敢相信，瑶瑶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洛璎也想问个清楚。 瑶瑶已经被清风抱到了榻上，她放下茶杯，走过去取下了她后颈上的银针。 她立刻朝着洛璎扑了过来。 还好洛璎早就已经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往后退了一步。 瑶瑶扑了个空，摔到了地上。 她爬起来，冲到燕子面前，张开双臂，作出了保护的姿态，“你们不准伤害我娘！” “到底是谁伤害你娘？给她下毒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清风觉得好笑。 “我给我娘吃的是仙丹。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和以前一样了。”瑶瑶说得信誓旦旦。 “谁和你说那是仙丹的？你爹告诉你的？”洛璎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瑶瑶听到她提起魏勇，神情变得更加警惕，“我知道，你不但想害我娘，还想害我爹！你这个坏人！” 她说得言之凿凿，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 这更让洛璎疑惑。 瑶瑶何时对魏勇这般依赖信任了？ 竟然能相信他说的话！ “我若是要害你娘，为何还要救她？”洛璎无奈道。 “因为你要用我娘的血入药。我看得很清楚，你每天都会从我娘身上取血！”瑶瑶说得咬牙切齿。 洛璎愕然。 她的确每天都会为燕子施针放血，但放出的皆是伤口里的淤血，根本就没有用处。 “到底是孩子，最是容易被人哄骗。想来她应该是被魏勇骗了。”清风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洛璎却觉得事情没有那样简单。 她走上前，抓住瑶瑶的手腕为她诊脉。 但并未发现脉象有任何异常。 “放开我！放开我！”瑶瑶对她格外排斥，恶狠狠地瞪着她。 洛璎放开了她的手。 “白日里厨房着火，是不是你故意为之？”夜景湛忽然问了一句。 “是，我爹说了，你们想要用那些药材继续害人，要烧光，不给你们害人的机会。”瑶瑶并没有再否认。 “那之前，也是你将县衙的布局图给了你爹？”夜景湛又问。 “我爹说他要带我和娘离开这里，让我到你那里去找一张全是房子的图拿给他。”瑶瑶回答。 “果然是你。”夜景湛眼中骤然阴云密布，“你可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多少人？” “你们才是坏人，你们才会害人，我没有做错！”瑶瑶大声喊道。 即便心中再愤怒，夜景湛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洛璎，“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洛璎一怔，“王爷让奴婢处置她？” 她又如何能对瑶瑶下得去手？ 尤其是在她觉得事情还有蹊跷的情况下？ 燕子突然醒了过来，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字。 瑶瑶见她醒了，开心道：“娘，我给你吃了爹给的仙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回到爹那里去吧，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燕子听到她这么说，仿佛见了鬼一样，“你……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娘，他们都是坏人，想要害你。只要爹是对你最好的，我们只要回到爹身边，就不会有事了。”瑶瑶说着，就要把她扶起来。 燕子却躲开了她的手，“你在说什么？莫不是中了邪？” “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情？”夜景湛皱着眉头盯着她。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子急得落下泪来。 “先前你身上被人泼了脏水，你可还记得？”洛璎问道。 燕子犹豫了半晌，方才说道：“我那时候我还躺着不能动，忽然就感觉到身下一凉。然后我听到瑶瑶说，说什么，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洛璎悚然一惊。 原来那时候的脏水竟然就是瑶瑶泼的了！ 难怪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 洛璎想不明白，先前瑶瑶看着明明善良又聪明，怎么一转眼就会变成这样？ “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她怒道。 燕子惭愧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凶我娘做什么？我要杀了你这个坏女人！”瑶瑶从床底下拿出之前的匕首来，对着洛璎刺了过来。 夜景湛一把将洛璎护在怀里，踢了瑶瑶的手腕一下。 匕首再次掉在地上，被清风捡了去。 “瑶瑶！”燕子浑身颤抖地抓着她，“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做的事可不止这个。她还将县衙的布局图给了魏勇，让外人趁乱进来换了堤坝的图纸，差点就害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清风冷冷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瑶瑶不该是这样的才对。”燕子说着，突然掐住了瑶瑶的脖子。 瑶瑶拼命挣扎，才得以脱身。 燕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我知道瑶瑶做的事不可饶恕。就让我替她偿还吧！” 说完，她突然起身，冲向了前面的柱子。 第201章 催眠术 清风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了下来。 燕子软倒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哭泣，“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发生。” “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有错，错的人也是魏勇。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身上的伤，方才又将你从鬼门关里带回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该好好珍惜你这条命才是。” 洛璎将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瑶瑶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魏勇那个天杀的，他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燕子愤恨不已，可她也明白，她不能死在这里，那样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洛璎看了一眼被掐晕过去的瑶瑶，又看了一眼燕子，不由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她要如何是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夜景湛，可他却并没有要发话的意思。 毕竟方才他已经说了要她自己处置。 “要不，我先为你们找一个住处？”洛璎心中还有疑惑要解答，得多观察两日瑶瑶的情况。 暂且不能让她们远离。 夜景湛闻言，也没有提出反对。 但燕子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再给你们点麻烦了。” 她转过身，将被吓得不轻的瑶瑶抱了起来。 “落儿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的。瑶瑶她会变成这样，肯定会魏勇脱不了关系。为了不让魏勇以后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所以，我要回到他身边去。” 洛璎一惊，“你怎么能回到他身边？你知道他会怎么对你吗？” “不用担心，我是这世上最了解魏勇的人，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燕子走到门口，突然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方才离开。 “主子，当真要放她们走？”清风担忧道。 “若是留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还得本王来担着。不如放她们走。”夜景湛原本也没打算将人留下。 洛璎不太放心，于是跟了上去。 清风看了一眼夜景湛一眼。 “不用管，让她去吧。”他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亟待解答。 不如就让洛璎跟过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或许是被燕子掐怕了，即便瑶瑶出了县衙的门就醒了过来，回去的这一路上却格外安静。 洪水退去，魏家人已经搬回到了原来的房子。 看到燕子带着瑶瑶出现在门口时，吓了一跳。 魏勇更是脸色灰败地跌坐在地上，直接被吓了个半死。 “娘，这是哪里？”瑶瑶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前面的场景，迷茫地问道。 “你不是说你爹对你好？所以我就带你回来了。”燕子笑着往里走，直接从魏勇身上跨了过去。 “不要！我不要回来！娘，出去，快出去，我不要回来！”瑶瑶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挣扎着从燕子身上下来，就往外跑。 若不是洛璎躲得快，很有可能会跟她撞上。 燕子追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她。 瑶瑶又哭又闹，与先前判若两人。 尤其是在看到魏勇的时候，她整个人浑身发颤，抖如筛糠。 “这会儿知道怕了？”燕子对她却没有半点怜惜，直接将她拎了进去。 洛璎听到里头传来的哭声，只觉得头皮发麻。 方才的瑶瑶，好像才是之前的瑶瑶。 那么……那个给燕子伤口泼脏水、放火烧掉厨房、给燕子喂下毒药的瑶瑶，是谁呢？ 如果，瑶瑶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并不知情，自然也不会记起来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 这倒是与慕烨用在她身上的催眠术有些相似。 难不成……洛芷蕴对瑶瑶用了催眠术？ 要真是那样的话，一切倒也解释得通了。 瑶瑶被她催眠，所以才会做出那些怪异的举动，当催眠结束之后，她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所以就又变回了之前正常的状态。 方才她应该就是从催眠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回了家里。 才会那样慌乱害怕。 但这一切只是洛璎的猜测罢了，她找不到佐证，洛芷蕴也绝对不会承认。 房间里，瑶瑶的哭声还没有停止，燕子急得打了她巴掌，而后抱着她无奈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洛璎站在窗外，看着里头的画面，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燕子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一般，抬眼看了过来。 她们的视线就那样交错了。 燕子立刻将瑶瑶放下，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一脸愧疚地走到洛璎身边，“落儿姑娘，你怎么还跟过来了？” “我是觉得，你不该回到这个地方。你在这里受了太多的苦，以后还要过那样的日子，那我救你也就没有意义了。”洛璎方才将魏家人的态度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魏勇，其余几个人在惊讶过后就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因为这个家里谁都能欺负的人回来了。 “我不是不想离开，但又觉得，我要是就这样离开，岂不是太便宜他们魏家人了。从前他们个个骑在我头上，如今我想通了，以后不会再轻易被他们摆布了。我还要让他们尝尝我的痛苦。” 仿佛是因为曾几次到过鬼门关，燕子不再想当那个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洛璎看到她这样子，颇为欣慰，“你能想明白就好。这样我也能安心许多。瑶瑶之前的种种行为，应该并非出于她的本意。我想让你帮我找魏勇套话，看看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来。” 燕子也觉得瑶瑶的行为太过反常，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会的。若是有消息，我会到县衙找你。” “魏勇是个狠毒之人，你千万要小心。”洛璎提醒了她一句，方才转身离开。 回到县衙，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原以为夜景湛早就已经去休息了，哪知道推开房门却见他还在里头。 靠在椅子上小憩的人，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可有什么收获？” “燕子突然回去，将魏家人吓得不轻，尤其是魏勇，差点没晕过去。只是瑶瑶突然又哭又闹，好似全然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一般，想要离开魏家。”洛璎如实回答。 夜景湛微微拧眉，“会不会是因为你跟着，所以又在做戏？” 第202章 预防汤药 “奴婢也不知道。”洛璎见他这样问，也就掐灭了将催眠术说出来的心思。 在这样关键的节点上，她可不敢赌。 再忍一忍，等琳琅回到她身边，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教训。”夜景湛看出她有话想说，但既然她不愿说出来，他也不会多问，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药材就送到了。 送来的药比她想的要少许多。 清风解释道：“周围几个镇子的药铺昨晚都被人接手了，不管出多少银子，也不肯卖药。能有这些，已是不容易。” 洛璎倒是没想到，她昨日出去寻药已经够低调的了，竟还是会被盯上。 说不定洛芷蕴还特意让瑶瑶将她要用的药材透露给了魏勇，夜晟那边只需要断了其中一样药材的来路，她这药就熬不成了。 洛璎对洛芷蕴背后的人越发好奇。 除了夜晟，她想不到京城之中还有谁会对夜景湛如此忌惮。 淮王。 洛璎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自打被毁了容废了腿，夜予淮已经多年不曾露面，就连宫中的宴会都不会参与。 平日里与朝臣更是半点往来。 别人都以为他迟早会死在淮王府里头。 可……当真是那样吗？ “你的裙子！” 洛璎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低头一看，发现她的裙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炉火烧着了。 她赶紧往后挪了一步，用衣袖将火苗扑灭。 “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清风好奇道。 “这些药材熬不了多少药，顶多只足够几百人用。”洛璎自然不会说实话。 “我倒是觉得，根本就不会有多少人来。只怕会辜负了你这一片好心。”清风摇了摇头。 洛璎只当他是在嘲讽自己，所以并没有接话，而是将煎好的药端给了萍儿。 她已经恢复了不少，能与人正常对话。 只是尚未克服心中的阴影，暂时还不敢走出房间。 好在如今身边已经不需要人盯着了。 洛璎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出去整理药材了。 这时候，洛芷蕴跟珈兰已经听闻了昨晚发生的事。 “真是没想到，内鬼竟然是她！亏得我之前对她那么好，这小白眼狼，真是气死我了！”珈兰气得不轻。 洛芷蕴也摆出了一副错愕的样子来，“难怪当初她主动提出要到这里来，就是揣着这样的心思。若是早点发现，也不至于会出这么多事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 珈兰听出来了，不悦道：“你这意思，是在怪落儿？她救人是好心，哪里会知道瑶瑶是这样的人？再说，你平日里会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起疑心吗？” “公主误会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可以避免。若是那日阿湛没有发现图纸被替换，如今只怕已经被带回京城问责了。” 一面说着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一面却还是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洛璎身上。 珈兰想到之前的事，也觉得后怕，只闷闷回了句：“那倒也是。” 洛璎在一旁听着，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一心按着药方分好药材，让追云跟清风帮着在县衙外架了一口大锅，将药材放了进去。 很快，苦涩的药味就在街道上蔓延开来。 洛璎让追云跟清风放了消息出去：县衙门口施药，可以预防疫病。 可等了许久，一直到药都好了，也不见有人前来。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珈兰不知从哪里拿了个锣出来，到外头一面敲一面喊着施药的事。 她这举动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 但都只是远远看着，没有靠近。 洛璎无奈，自己先盛了一碗喝下，又给他们一人喝了一碗。 “罢了，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自己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大抵是看到他们喝了药，陆陆续续端着碗前来。 洛璎接过碗，都会先看看碗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生怕会再被算计。 施药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跑过来，说药有问题，他喝过之后浑身难受，还吐了血。 他的话立刻就将人全都吓跑了。 先前喝了药的人也有几个走上前来，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难受的。 明摆着是要讹钱。 洛璎自然没有理会。 “真是胡说八道！这药我们自己都喝，怎么可能会有问题？难不成当真要收银子，他们才会觉得这药是真的有用？”珈兰怒道。 洛璎闻言，略一思忖，决定不再施药，而是用卖的。 预防瘟疫的汤药，十文钱一碗。 这一招果然有效。 不要钱的时候无人问津，等要了钱，却有不少人想要喝了。 看到人多了，洛璎又涨了价，说要二十文才能喝。 “先前不是不要钱吗？你卖十文钱就算了，现在还卖二十文？你想钱想疯了？” “就是！有你这样的吗？发这种财，也不怕你没命用！” 不少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落儿，你之前说的不是施药吗？怎么这会儿却要钱了？他们都是穷苦百姓，哪里给得起？”洛芷蕴逮着了机会，自然要过来装好人。 “给不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难道逼着他们给了？”洛璎态度恶劣。 “不如这样吧，我拿十两银子给你，你把药拿给他们喝。”洛芷蕴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了十两银子来。 洛璎倒是不客气，将银子收下，还转头说道：“你们还不快谢谢洛侧妃？” 洛芷蕴也以为百姓会对她感恩戴德，可他们嘴里却是一个谢字没有，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更有甚者，认为她是在与洛璎联手做戏，想博得一个美名。 气得她转身就走。 无论如何，施药得以继续下去。 一锅药很快就见了底。 洛璎又将剩下的药材拿来，熬了第二锅。 熬药的时候，她将先前收来的钱如数退了回去，“其实我找你们要钱，也只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喝上这药罢了。” “大家莫要听她胡说八道！其实喝了药的人，才会生疫病。到时候她就会卖治病的药，只怕得几十上百两才能买到了！” 魏勇突然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第203章 尽了全力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家燕子前阵子被她给带走了吧？昨晚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你们知道那伤是怎么来的吗？是她！她每日都会从燕子身上取血！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魏勇说得言之凿凿，那些人看着洛璎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要命的修罗一般。 “你们若是非得听信他的说法，我也没办法。只希望以后瘟疫爆发，你们不会后悔。”洛璎看着那些人转身离开，却是半点不恼。 要不是师父教给她医者仁心，她绝对不会这般费心费力地准备汤药。 既然他们不领情，那就算了，没有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什么瘟疫，根本就是吓唬人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魏勇一脚踢在装汤药的大锅上，差点就将锅给踢翻。 许多人听了他的话，都转身走了。 但还是有人留了下来。 那一锅汤药到傍晚的时候，也差不多见了底。 洛璎特意给夜景湛留了一碗，待到他晚上回来的时候，送到了他的书房里。 一进去，就听他问道：“听闻今日魏勇又来闹事？” “他不来奴婢才觉得奇怪。好在汤药还是分发完了，奴婢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洛璎这几日心头格外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王爷先前说会解决粮食的问题，不知要如何解决？”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人吃饱，以安抚民心。 那样才不会有暴乱发生。 “这你不用担心，粮食明日就会运到。到时候我会亲自分发下去。”夜景湛出去忙碌了大半日，为的就是解决粮食的问题。 洛璎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那就好。如此一来，离回京城，就又近了一步。” 夜景湛听到这话，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她一心想回到京城，却不知京城根本就没有夜琳琅。 “奴婢先告退了。”洛璎拿着碗从书房里出来，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夜景湛方才的反应，她看得清楚。 这一路上，每次她提到京城，都会在他脸上看到紧张的痕迹。 他如此怕她回到京城，怕是只有一个原因。 洛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多想。 一切，等回到京城之后再说。 洛璎离开之后不久，一只飞镖忽然落在了书房的门上。 上头还有一张纸条。 清风将纸条取下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皱眉。 “主子，是太子。他邀你到明月楼一叙。” 夜景湛眼皮一跳。 夜晟找他，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只怕是陷阱，主子还是……”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夜景湛就已经站起身来。 明月楼距离县衙并不远，原本是个花楼。 水患初起时，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夜景湛到明月楼的时候，夜晟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还准备了一桌酒菜。 “有话不妨直说。”夜景湛却是连坐都没坐下。 “急什么？你我许久没见，难道不该叙叙旧？”夜晟似笑非笑地为他斟了一杯酒。 “你倒的酒，我可不敢喝。”夜景湛将那杯酒倒在桌上，桌面果然立刻就被腐蚀了。 “六弟还是如此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我下了毒。”夜晟笑了笑，忽然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夜景湛看了一眼，眸光一黯，下意识问道：“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日落儿来找我，掉在马车上的，被我给捡到了。奇怪，她身上怎么会有琳琅的平安符？”夜晟轻抚着手心里那枚小小的平安符，眼神意味深长。 夜景湛神色如常，只道：“不过就是平安符而已，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 夜晟却摇了摇头，“那你可就说错了。这平安符，是洛璎特意在慈云寺里求来的，还一针一线在上头绣了琳琅二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难道……琳琅在你手上？” 夜晟一直将平安符倒扣在手心里，夜景湛看不到上头的名字。 但那平安符的样式与夜琳琅的一模一样，所以他在看到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那样问。 如今就算已经察觉出了问题，也已经晚了。 “夜琳琅是否在我手上，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你的女儿。”夜景湛讽刺道。 “她的确不是我的女儿，但我一直对她视如己出。要是琳琅当真在你手上，还请你高抬贵手，把她还给我。”夜晟说得情真意切。 夜景湛听笑了，“但凡你真的对她有半分看重，她就不会从你身边消失。你也好意思说你对她视如己出？” “那时候的确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她竟会消失不见。后来尽管我猜到她失踪与你有关，但一直没能在晋王府找到线索。你究竟将她藏在了哪里？”夜晟声音里带着怒意。 夜景湛看着他，眸光一片冰冷，“若你找我来，只是说这个，那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忽而听到身后的人说道：“落儿就是洛璎，对不对？” 夜景湛浑身一僵。 他就知道，夜晟已经猜出了。 方才他说的话，不过是在试探。 试探夜琳琅是不是真的在他手上。 夜景湛回过头，看到了夜晟手中的平安符。 上头只绣着一个“晟”字。 并非是“琳琅”！ “当初洛璎去求平安符，一共求了两个。一个绣上了琳琅的名字，一个则绣了我的名字。只是我不喜欢，所以随手将它挂在了马车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直都在我身边，而我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不但如此，他还将落儿当成洛璎的替代品。 回想起先前的那些举动，夜晟也觉得格外荒谬。 尤其是他让洛璎穿回她原本的衣服，还喊她“阿璎”的时候。 她一定觉得很恶心吧？ “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呢？你恨透了她，不会给她那样痛快的死法，自然是要将她绑在身边折磨。可你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将她绑在身边呢？当然得是她最在意的人了。” 夜晟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冰冷。 “那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不要忘了，你早就已经放弃她。” 可在夜景湛眼中，夜晟只是将洛璎当成了用来交易的筹码罢了。 根本不配关心她。 第205章 琳琅不在他手上 洛璎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道。 冰冷森然，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姑娘，不用管，快走吧。”管事催促了一句。 但洛璎却没有动。 她怎么可能让无辜者为她流血？ 既然夜晟已经找到了这里，即便她逃出去，也很有可能还是会被他发现踪迹。 迟早是要面对的，不如现在就出去面对。 “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让你们为难。”洛璎走过去，推开房门。 夜风吹拂，扬起她的发丝。 那双眸子，即便换了一张脸，依旧让人惊艳得移不开眼。 “阿璎，你总算肯见我了。”夜晟快步走过来，面上满是笑意，“你可知道，我这几日为了找你，有多心焦。差点就将彬州翻遍了。” “殿下难道不该将自己的心力放在彬州的灾情上？”洛璎冷声道。 “父皇不是下了圣旨，让六弟治理水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与你没有关系，为何你却要处处使绊子？先是拦截赈灾粮，后又断了药材的来路，显然是不管百姓的死活。难道你当真是要等到饿殍遍野，疫情爆发的时候，才站出来当那个救世主？” “阿璎，你我才见面，怎么就对我就句句指责？粮食我的确让人拦截了，但六弟不是已经拿到了吗？至于药材，我可从来没有动过。” 洛璎微微皱眉。 要是动药材的人并不是他，那极有可能是洛芷蕴背后的那个人。 “我来找你，不是同你说这些的。”夜晟看着她，目光灼灼，“你是我的太子妃，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殿下说笑了，你的太子妃已经死了。奴婢是晋王府的婢女。太子若是将奴婢带回去，跟人说奴婢是太子妃，只怕没有人会相信。相反，还会觉得殿下你疯了。” 只要她还是这张脸，就不信夜晟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可他却知道她的软肋，“你留在他身边，是因为琳琅，对吧？” 洛璎一听到他提起琳琅的名字，顿时气得浑身发颤，“你还好意思说出琳琅的名字？若不是因为你，琳琅怎么会落入他手中？” “原来你真的以为琳琅在他手上，难怪你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对他听之任之，即便遍体鳞伤也不愿意离开。” 洛璎心中猛地一跳。 她往后退了半步，靠在了门边，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有在他那里见过琳琅？”夜晟问道。 “不曾，他不让我与琳琅相见。我求过他很多次，最终他也只是将琳琅的平安符给了我。” 答案呼之欲出，可洛璎心头抱有一丝希望。 夜晟抓着她的手，“他不让你见琳琅，并不是因为他想借此折磨你。而是因为琳琅根本就不在他手上。他一直都在骗你！” “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琳琅怎么可以不在他手上？” 洛璎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扔到火里，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这么久以来，她留在夜景湛身边，唯一的寄托就是琳琅。 所以她才会忍受那样多的苦与痛。 可要是琳琅根本就不在他手上，那么她之前经历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夜晟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到了她手心里，“这个，你可眼熟？” 洛璎看着手中的神像，不由一怔，“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夜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你曾与他一道调查这神像的来历，不知道他是如何跟你解释的？” 洛璎心头生起了几分警惕。 毕竟这神像关系到假太后，她自然不能轻易说出来。 于是敷衍道：“我与他曾在围猎场里见过这神像，一直很好奇这神像的来历。所以才会追查。” “果然，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神像与琳琅的失踪有关呢？其实你这一路上，都是在与他追查琳琅的下落。” 那一瞬间，洛璎只觉得天旋地转。 夜景湛竟然骗她至此！ 他怎么敢！ 夜晟见她身形摇晃，就快要站不稳，上前将她揽入怀中，“阿璎，这世上会对你好的只有我一个人。你离开这么久，也该回到我身边了。” 洛璎全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觉得自己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怎么也触不到底。 旋即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上了。 这马车她先前来过两次，已经不能再熟悉。 她还没有能彻底回过神来，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马儿的嘶鸣。 夜晟轻笑一声，掀开帘子，看到来人，他半点也不惊讶。 毕竟，他就是在这里特意等着的。 夜景湛听闻洛璎被带走的消息，立刻就让人四处寻找。 可还没等他的人传来消息，夜晟就主动现身了。 掀起的帘子后头，有两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洛璎近乎整个人都躺在夜晟身上。 她似是刚刚才醒来，神情还透着几分迷茫。 只是在看到他之后，眼珠子动了动，立刻浮现出滔天的恨意。 她不顾身子虚弱，从马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抬头看向他，用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你骗我？” 夜景湛的手攥紧了缰绳，但面上却强装出了镇定的样子，“我何时骗你了？” “琳琅根本就不在你手上，对不对？”洛璎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哑得听不清。 瓢泼的大雨忽然倾泻而下。 洛璎瞬间被淋了个透彻。 夜晟撑着伞从马车上下来，将伞撑在她头顶，还将她往怀中揽了一下。 洛璎并没有躲开。 夜景湛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冒了出来，“你相信他的话？” 洛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好几声，才说道：“难道我该信你？” “或许我们两个都不值得相信，但是，他说琳琅不在我手上，也得拿出证据来不是？他有证据吗？”夜景湛的手心已经被缰绳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夜琳琅的确不在他手上，却也不在夜晟手上。 此时他们并不是在京城，他还有借口可以拖延。 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卫琛那里能传来好消息。 第206章 强行带走 洛璎却只是冷眼看着他，一双眸子如同淬了毒一般，让他浑身发冷。 他曾想过很多次，要将这消息告诉她，要看她痛苦不堪的神情。 如今看到了，他却不觉得痛快。 半点也不痛快，反而难受到了极点。 “阿璎，不要相信他，他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如果琳琅真的在他手上，他现在就该让人将你送回京城去见琳琅，而不是和你说这样的话。”夜晟生怕她会被夜景湛的谎言蒙骗。 “此生，我都不会再相信他说的话。”洛璎闭上眼睛，“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 “好，我带你回去，我们这就回去。”夜晟揽着她转过身，正要扶着她上马车，夜景湛却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飞身上了马。 他将洛璎困在怀里，骑马飞奔而去。 “放我下去！”洛璎拼了命地挣扎。 还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即便如此，夜景湛也不曾放手。 他一路将她带回到县衙之中，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早知道，还不如将你留在这里。”夜景湛就知道，夜晟必定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他已经准备了三辆马车，分开路线，依旧被他发现了端倪。 “留在这里，继续骗我？”洛璎只觉得浑身难受，她从怀里拿出瓷瓶来，倒出好几截七杀藤，放到了嘴里。 她浑身发颤，水不停地从她身上滴落，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我让清风给你拿衣服来，你先换上。”夜景湛打开门吩咐了一声，不多会儿，清风就将衣服拿了过来。 洛璎倒是没有拒绝，很快就将衣服换上了。 她还得多活一段时间，撑到见到琳琅的时候，所以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夜景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满身的伤痕。 那都是到他身边之后才受的伤。 洛璎手腕上的纱布因为她之前的剧烈挣扎，已经渗出血来。 夜景湛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纱布从她手上取下来。 洛璎想要将手抽回去，却没能成功。 夜景湛拿出金疮药来，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洛璎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夜景湛也受过这样重的伤，自然知道有多痛。 “你不用忍着，我知道很疼。” 但洛璎却是一脸淡然的神情，“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失去了痛觉，所以并不觉得痛。” 她说着，还用力在自己的伤口处戳了一下。 夜景湛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难道你还会心疼不成？”洛璎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怎么会呢？你的心明明是石头做的。” “我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你的呢？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明明是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扔下了我！”夜景湛积攒的情绪突然爆发。 洛璎凄然一笑，“所以，你不是已经报复回来了吗？吉家抄家，我外公惨死，我娘成了不能说话的疯子，我的女儿下落不明，我也被你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我死了，才会放过我？” 夜景湛稍微冷静了些，他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摁住发疼的额角，“吉家的事，是吉太傅自作自受。你娘的事，则是孙姨娘所为。” “倒是会撇清关系。若非是你，我外公怎么会那么快就被定罪，又怎么会在地牢里受尽折磨？还有我娘，是你拦着不让我回去，她才会被孙姨娘折磨成那样。孙姨娘将我娘赶走的那一日，你与洛芷蕴就在相府门口，如今倒是会说与你无关了？” 洛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难不成真的想回到夜晟身边？”夜景湛挡在了门口。 “是又如何？他待我，至少比你好。所以我当初才会抛下你嫁给他。人原本就是趋利避害的，难道你还想让我在那种时候义无反顾跟你走？我可不是洛芷蕴，做不出那样的事。” 洛璎的话，字字如刀，刺得夜景湛生疼。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让她走，“我已经找到夜琳琅的下落了。” 洛璎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会再相信你。我会自己去找她。” “阿湛！昭儿突然发起了高烧，怎么办才好？”门外忽然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 洛璎听到昭儿两个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差点吐出来。 “我会让清风找大夫来，你先回去吧。”夜景湛漠然地回了一句。 “可是阿湛，我……”不知门外的人做了什么，昭儿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夜景湛听到这哭声，异常烦闷，吼了一声：“回去！” 门外的人不甘心地转身走了。 很显然，她是听到洛璎回来的消息，才会故意找过来。 洛璎一脸可惜，“为何不去？” 是怕他不在这里盯着，她会消失不见吗？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你还将我留在身边，不害怕吗？” 夜景湛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半点不怀疑她对他有杀心。 将如今的她留在身边，的确很危险。 可让他将人放走，让她回到夜晟身边，他做不到。 就这样，他将洛璎困在身边三日。 这三日里，洛璎一直在与他较劲。 她滴水未进，甚至还将自己快要愈合的伤口扯开，任由它流血。 夜景湛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为她包扎好伤口，“你若是还想见到夜琳琅，就不要再这样做。” “从前你只能用琳琅威胁我，如今也还是一样。”洛璎的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夜景湛让清风端了一碗参汤来，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喂给她，强迫她喝下去。 “琳琅被带去了北疆。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凉州的时候，就曾猜测过那个邪教的发源地就是北疆。如今看来，这猜测并没有错。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带着琳琅在大周饶了一大圈，方才到达北疆。”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将夜琳琅的消息透露给她。 听到“北疆”二字，洛璎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光。 第207章 图腾 当初查到北疆的时候，夜景湛就没有再继续查下去了。 他说手中的线索已经足够查清假太后的身份，没有必要再追查。 如今想起来，他是怕再查下去，她会发现琳琅被牵扯其中，才不敢让她继续查了。 洛璎知道，如果她就这样去北疆找人，是寻不到琳琅踪迹的。 所以她必须要从夜景湛这里套取更多的消息。 洛璎暂且将心里的恨意与厌恶都压下去，问道：“被带走的恐怕并不只有琳琅一个孩子，对吧？” 夜景湛点了点头，“没错，还有十来个孩子与他一道。” 洛璎走到书桌前，将上面的大周地图抽出来，在桌面上摊开来，而后拿起了朱笔。 “你可还记得他们行走的路线？” 夜景湛立刻走过去，一一指给她。 洛璎将那几个地方用朱笔点了出来，而后用线连在一起。 夜景湛盯着那图案，惊道：“这不就是，神像身上的那个图案？” “是他们的图腾。看来，他们故意这样折腾，并非是因为发现有人在追踪，而是在完成祭祀仪式。”洛璎只觉得脊背发寒。 “祭祀仪式？”夜景湛听到这诡异的字眼，登时蹙了眉。 “我跟师父学医的时候，曾与他出去游历。有个村子的人，认为人生了病是被邪祟附身，只要将邪祟赶走就行了。师父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但我不一样，我想要救那个人，结果却被他们抓了起来，说要拿我祭祀，以求全族平安。” 洛璎想起当时的情形，依旧觉得后怕，“他们在我眉心画上了图腾，一张脸上全都写满了符咒。我被人绑在了木架上，那神婆带着面具，又唱又跳地绕着我画出了图腾的图案，而后说要等到亥时才能放我的血，这才给了师父救下我的时间。”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方才她才会想到祭祀。 “先前在凉州抓到的那个人，曾说十月初三是他们的大日子。到时候他定然会诅咒我们两个死于非命。难不成说的就是祭祀的日子？”夜景湛当时只将这当成笑话听。 却不料还能成为线索。 算算时间，还有两个月。 如果琳琅是祭品之一，在那之前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既然已经知道了琳琅的下落，洛璎自然一刻也不会等。 在她又一次想要对自己的伤口下手的时候，夜景湛选择了放手。 但还是劝了她一句：“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去往北疆的路已经被山洪阻断，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通不了的。你若是非得硬闯，只怕会死在路上。” 洛璎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可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拦住了。 如夜景湛所言，山洪冲垮了道路，形成了一道天堑。 很难逾越。 洛璎咬了咬牙，正想要往上攀爬，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是泥石流！ 她只得往后退，翻身上马，转身迅速逃到了安全的位置，方才躲过一劫。 这下彻底过不去了。 要是绕路，得用上一个月的时间。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夜景湛。 他果然跟过来了。 “阿璎，没事吧？”夜景湛下意识地关心了一句。 “不要这样叫我。”洛璎听得头皮发麻，夜晟这样叫她已经足够让她恶心的了。 她不想再从夜景湛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看来是没事。”夜景湛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 他方才也是紧张之下下意识地喊了她“阿璎”，却不料会被她嫌恶至此。 先前夜晟一声又一声喊她“阿璎”，倒是不见她有多大的反应。 夜景湛递了一样东西给她，“这是卫琛传回来的消息，他前日见到了夜琳琅，她看起来并未受到伤害。那里的山洞过于复杂，他还没有办法将人救出来。只要得了机会，就会动手。” 洛璎盯着那短短的几行字看了许久，手指轻轻抚过夜琳琅几个字，不禁落了泪。 “我会尽快让人打通这条路，你只需要再等十日时间，就可以去往北疆。这里不安全，先跟我回去吧。”夜景湛难得放柔了声音。 洛璎倒也没有拒绝，骑马跟在了他身后。 “其他孩子的身份，你可有查过？” “查是查过，但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夜景湛先前还曾让人拿着画像四处去打听过，但都没有什么收获。 洛璎眉心微皱，“他们若当真是祭品，被选中必定有什么原因。依我猜测，极有可能是相同的生辰八字。若是从这里入手，或许能查到更多的线索。” 夜景湛先前从未想过他们是祭品，所以并不曾往生辰八字上想。 “好，我这就让人去查。”他立刻让人以夜琳琅的生辰八字进行查找。 结果还真找到了几个同样生辰八字却下落不明的孩子。 听到这消息，洛璎心头安稳了许多，“看来，他们抓走琳琅，就是想让她成为祭品。” 既然是祭品，至少能活到十月初三。 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将琳琅救出来。 回到县衙之后，清风拿了一个盒子过来，里面放着许多补品。 夜景湛知道那是夜晟送来的。 原本想让清风扔出去。 但想到洛璎身子的确虚弱，得多补补，就留下了。 还特意请了人来给她做参汤。 参汤的香气在县衙里蔓延开来，洛芷蕴在等，珈兰也在等，可最后那参汤却并没有送到她们手上。 珈兰见喝到参汤的是洛璎，倒是半点不气，反而起了八卦的心思：“我怎么觉得你皇兄最近对你好得有些过分。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我与他之间，能有什么？公主想多了。”洛璎淡淡说了一句。 “还说没什么？你现在都不称呼他王爷了。老实说，你是不是要当我皇嫂了？”珈兰说着，还用肩膀碰了她一下。 “那是因为我恨他，他骗了我。他在我眼中，是背信弃义之人，不值得我再如从前那般对待。”洛璎攥紧了手掌。 “他怎么能这样？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他算账的！”珈兰说完，气呼呼地转了身。 第208章 瘟疫爆发 “别去！”洛璎拦住她，“我身份低微，无法与王爷抗衡。公主若是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为难。” 珈兰看到她这样子，心头狠狠一揪，“那就任由他这样欺负你？”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若是想杀我，轻而易举。如今还留着我这条命，我就该知足了。”洛璎不想在这时候惹什么麻烦。 若是在无意中暴露了身份，洛芷蕴必然会抓住机会说出当年的秘密。 到时候可就不能保证夜景湛会不会放过她跟琳琅了。 “真是气死我了！”珈兰气得狠狠跺了跺脚，“看来，我非得回京城不可！” 洛璎一怔，“你要回京城？” “就算要走，也得等萍儿好了再走。再说，不给萍儿出了这口恶气，我心里难安。”珈兰捏紧了拳头。 洛璎眉心微皱。 她先前还在疑惑，为何洛芷蕴要挑拨兄妹二人的关系。 如今看来，多半也是她背后的人授意的。 那日萍儿被卷进来，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如果当时萍儿不在那里，只怕会被欺负得更惨。 要是换作以前，洛璎或许会出言劝上两句。 可她沉吟半晌，最后只是说：“这是你的事，全凭你自己做主。” “落儿，你不用担心我。父皇若是当真要我嫁人，我也有办法解决。”珈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且，宫里那些在我受宠时捧着我的人，一听我要去西凉就迫不及待地来踩我一脚，我怎么能不回去好好算这笔账呢？” 洛璎看着她这样子，稍稍放宽了心。 此番经历，让她成长了不少，再不会如从前那般天真。 珈兰忽然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手腕上，“落儿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诊个脉？” 洛璎还以为她生了病，正担心，却摸到了喜脉。 珈兰看到她这反应，面上一喜，“我真有了？” 洛璎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可是公主，怎么能这样说话？” 她这动作，让珈兰怔愣了一下。 尤其是她那双眸子里真切的笑意，更是与从前那人一模一样。 “方才是我唐突了，还请公主恕罪。”洛璎只怪她下意识地做出了那般亲昵的举动。 珈兰却是笑了笑，说道：“无妨。我是公主，说话的确应该得体些。这消息，你能不能先为我保密？我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她找洛璎诊脉，只是为了求证。 洛璎当然明白她的隐忧，点头道：“公主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珈兰这才放心离开。 洛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皇上那般薄情的一个人，她这样的筹码，怕是很难打动他。 但谁又能说得准？ 傍晚时分，夜景湛突然推开了她的房门。 洛璎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紧张的神情，不由问道：“发生了何事？” “跟我走！”夜景湛没有解释，而是将她带到了附近的村子里。 有几个人生了相同的病，夜景湛怀疑是瘟疫。 但他们却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过几日就会好，根本不需要诊治。 “以后，可千万不要来求我。” 洛璎对他们这样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半点也不生气，转身就走。 夜景湛拦住了她，“我让清风抓住其中一个人，你先看看。” 洛璎却不愿，“既然王爷已经怀疑这是瘟疫，自然就知道有传染的风险。我冒着这风险来这里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他们不领情，何必非得贴上去？” 夜景湛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一下。 洛璎趁着他走神的时候，快步走开了。 等到夜景湛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去很远。 他当即追了上去，“这不是你会做的事。你可是有什么别的主意？” 瘟疫不同于其他的疾病，是会传染的。 洛璎即便不在意那几个人的生死，也不会想让瘟疫蔓延。 “若当真是瘟疫，定然不会只出现在这一个地方，他们不配合，当然要找配合的人。” 她很快来到另一个村子里，果然找到了有同样病症的人。 尽管他们也并不相信这是瘟疫，但比起先前那几个人，至少愿意让她诊脉。 为他们诊断过后，洛璎神情凝重，“这病症颇为复杂，要找出医治的方法，需得花费些时间。” “只要有办法就好。”夜景湛听到她这样说，心算是放下来了一半。 “今日与染病之人有了接触，只怕不好再回到县衙。一会儿在外头寻个住……” “不行！”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景湛打断。 夜晟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自然不会同意。 洛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王爷同样也有风险，所以得与我同住。” 珈兰有身孕，半点也马虎不得。 所以他们两个都不能回去。 夜景湛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再反对。 而是立刻就让清风将距离县衙不远处的一处空置院落收拾了出来。 洛璎与他回到县衙里取些必需品。 洛芷蕴听闻他们两个人要住在外面的院子里，气得不轻。 可惜她如今有昭儿要照顾，不能跟着同去。 离开的时候，洛璎脚下忽然踉跄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 夜景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见她额角都是汗，索性将人抱了起来。 洛璎看到洛芷蕴在昭儿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昭儿当即大哭起来。 “昭儿，你怎么了？”洛芷蕴故作惊慌地大喊了一声。 但夜景湛却并未回头。 毕竟他们两个如今极有可能已经染上了瘟疫，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 洛璎靠在夜景湛肩头，看向不远处的洛芷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洛芷蕴妒火中烧，目眦欲裂。 昭儿哭得更惨了。 洛璎在心里默默给昭儿道了个歉。 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是想看看洛芷蕴对夜景湛有几分真心。 很显然，她对他的爱意毋庸置疑。 可这样的爱，夜景湛只怕是无法承受。 走出衙门，洛璎就想从他身上下来。 夜景湛却没有将她放开。 “你不是故意的吗？”他低语了一句，声音有几分低沉。 洛璎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心头一凛。 情况好像不太妙。 第209章 扬眉吐气 “王爷误会了。我方才只是一时脚软，才差点摔倒。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可以自己走路了。”洛璎再次推了他一下。 可她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开。 “是吗？你当真以为我没有看到你方才特意看向了蕴儿的方向？”夜景湛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洛璎眸光一黯，“我如今已经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婢。王爷若是有这样的需求，可以去找洛侧妃，亦或是别的人。” 她不想再与他做那样的事。 哪怕只是想到，胃里都会一阵翻涌。 洛璎指尖捏着一枚银针，若是夜景湛想要强迫她，她绝不会客气。 她的不情愿与厌恶，全数落入夜景湛眼中。 其实他并没有起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发现她借着自己挑衅洛芷蕴，也想要报复一下她罢了。 哪知道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看来真的是恨透了他。 夜景湛将她放了下来。 洛璎立刻疾步走到了院子里，关上了房门。 看着她这落荒而逃的样子，夜景湛心头一阵发闷。 他狠狠一拳砸在一旁的墙上，指节顿时渗出了血。 清风抱着一堆医书回来，看到他这样子，不由吓了一跳。 “主子这是怎么了？” 夜景湛没有回答，转身回了房。 清风觉得自己就多余问了一句，他敲了敲洛璎的房门，将医书拿给了她。 “这是王爷特意让我找来的医书，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洛璎接过医书的同时，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清风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何会突然转变对我的态度。”洛璎还是问出了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看你可怜，行了吗？你是可恨之人，却也有可怜之处。看在你能治病救人的份儿上，我不与你多计较。你也少……” 清风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被关上了。 差点碰到他的鼻尖。 洛璎听到他骂了一句，就没声了。 两日过去，药方还没有眉目，染病的人倒是增加了许多。 让洛璎欣慰的是，先前喝过汤药的人，大多没有被传染，即便染上了，症状也很轻微，可以自愈。 可没有喝过汤药的人情况就不同了。 他们的病症一日比一日严重，甚至有的人已经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不少人当初都是听了魏勇的鬼话，才会放弃喝汤药。 如今染上瘟疫，自然不会放过他。 魏家被一把火烧了。 魏勇断了一条腿，其他人也伤得不轻。 燕子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带着瑶瑶躲过一劫。 洛璎找过去的时候，魏家人正在一片废墟前辱骂燕子。 燕子听着那些难听的字眼，面上却带着笑意，“尽管骂吧，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们骂了。” 魏勇登时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子笑得更开心了，“还能是什么意思？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能离开？贱人！你不该留下来照顾我们吗？” “就是啊！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 魏勇的娘和妹妹也急了，平日里任由她们捏圆搓扁的人，怎么会在她们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离她们而去？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照顾你们这一家子残废？”燕子嘲讽道。 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家子了。 还是在他们如此惨烈的情况下。 只觉得扬眉吐气，心头一阵舒爽。 魏家几人原本想到村长那里去告状。 可如今疫病突发，村长亦是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 燕子抱着瑶瑶转身，走得决绝，丝毫不理会他们的哭天抢地。 路过洛璎身边的时候，她由衷地说道：“落儿，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有今日。” “不用谢我，要谢也得谢你自己。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洛璎很高兴她有这样的举动。 离开了魏家，她的人生才会有新的开始。 洛璎拿出身上的银两，放到了她手上，“尽管你与瑶瑶已经喝过药了，但还是得小心，不要与染了疫病的人接触。” 燕子眼含热泪，“这银子，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好。”洛璎没有说她已经不是晋王府的人了。 这样她才能将银子收下。 将燕子送走之后，洛璎又为几个重病之人诊了脉。 其中一人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还不忘骂她：“你根本就是庸医！不然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想出医治的法子来？” 洛璎懒得理会，转身就走。 “求……求你！”那人见她要走，立刻慌了，“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洛璎加快了脚步，一路走到空旷处，才取下脸上的面纱，透了口气。 这瘟疫的病症很是奇怪，不同阶段的脉象大不相同。 很难对症下药。 她已经想了两日，还是没有头绪。 揉了揉眉心，洛璎转身回到了院落前。 却听到里面传来了洛芷蕴的声音。 “是我没有照顾好昭儿，都是我的错。”她哭得伤心。 洛璎快步走了进去。 昭儿病恹恹地躺在洛芷蕴的怀里，小小的脸一片惨白。 “落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给昭儿看看，他是不是……染上疫病了？”洛芷蕴泪盈于睫，看起来还不可怜。 洛璎将昭儿从她手里接过来，为他诊脉。 摸清脉象之后，她紧张的神色舒展了不少，“从脉象上来看，应该只是感染了风寒，并非是瘟疫。” 洛芷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强装出高兴的样子来，“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昭儿还这么小，若是当真染了瘟疫，可要怎么办才好！” “娘娘为何会怀疑昭儿染了瘟疫？这几日你们不是一直在县衙里没有出来过？”洛璎疑惑。 “这几日乳娘不能进来，昭儿是能喝米汤，我见他实在难受，就偷偷带他出去找了乳娘，哪知道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洛芷蕴一脸愧疚。 “错不在你，你也只是担心昭儿。既然昭儿没事，就先带他回去吧。”夜景湛倒是一如既往地对她不责怪。 洛璎知道她定然不会甘心，只怕还会故技重施，于是说道：“我倒是觉得，娘娘留下来更好。” 第210章 不奉陪了 夜景湛看了她一眼，却没发话。 洛璎解释道：“尽管昭儿如今看着只是染了风寒。但他的身子一直很弱，出来走这一遭，难免会接触到染了瘟疫的人，说不定身子已经被瘟疫侵蚀，只是暂时看不出来而已。不如先留在这里观察两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去。” 省得洛芷蕴再瞎折腾，祸害到珈兰。 夜景湛似是有几分不悦，但还是答应下来，“既是如此，那就在这里暂住两日吧。” 尽管是因为洛璎才能留下，但好歹是留下了。 洛芷蕴当即就抱着昭儿去了夜景湛的房间。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进来。 她推开门一看，发现院子里已然空无一人。 夜景湛正坐在洛璎的房间里，询问着她药方的进度。 洛璎翻看着手中的医书，摇了摇头，“要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自六年前她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他老人家过得好不好。 “今晚我住在这里。” 洛璎飘远的思绪被夜景湛一句话拽了回来。 “为何？”她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洛芷蕴就在旁边，他竟然要住在她的屋子里。 “自然是担心被传染了瘟疫。”夜景湛回答。 洛璎听得想笑，“你就不怕这样说会让她寒心？” “没什么可寒心的。趋利避害，不是人之常情吗？再说，昭儿生了病，难免吵闹，我手头还有许多事要做，蕴儿必然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说罢，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洛芷蕴听到他这理由，会气成什么样？ 洛璎懒得多想，打了个哈欠之后又将手中的医书翻了几页。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还不见夜景湛回来。 看来洛芷蕴还是想法子成功绊住了他的脚步。 即便不被他所爱，她在夜景湛心头的地位依旧特殊，无人能代替。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以前，洛璎必定会很难受。 可她现在却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不来更好。 她走过去锁门，手才碰到门闩，门外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夜景湛在她锁门之前将门推开了。 洛璎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既然已经和她相处了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何必还要到这里来？” 如今她对他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 夜景湛还不太适应，“我并非从她屋里来。” 洛璎这才看到他身上挂着夜露，应该是从外头回来的。 也不知这大半夜的，是去做了什么事？ 洛璎往旁边让了一步，算是让他进去了。 她转身回到书桌旁，继续看医书。 夜景湛则在榻上躺了下来，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洛璎看了太久的医书，着实撑不住，就想着在桌上趴一会儿。 哪知道就这样睡了过去。 结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感觉到了一阵热意，睁眼一看，发现她竟然躺在夜景湛身侧！ 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腰间。 洛璎将那只手挪开的瞬间，夜景湛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明知道是他趁人之危，将睡着的她抱到这里来的。 可谁让她对他没有半点防备，被人动了也不知道？ 洛璎只得将这口气咽下去，转身推开门。 洛芷蕴正在院子里站着，盯着她看了许久，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才放了心。 灶上热着昨日剩下的粥，洛璎喝了一碗，没有与她说半个字，就出去了。 碰巧看到有户人家出殡。 她一问，竟是因为瘟疫死的。 为了遏制疫病传播，洛璎建议他们将尸首焚烧处理。 意料中的招来了一顿辱骂。 “先前你们就不听，如今你们还不听，非得要所有人都染上瘟疫，才会醒悟吗？”洛璎试着与他们讲道理，但根本讲不通。 没人认为死人还能传染疫病。 “你们之前若是能好好处理那些家畜的尸首，也不至于会生出疫病来了！你们可知道将这尸首埋在地下，会让多少人染上瘟疫？”洛璎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没能站稳。 夜景湛不知何时跟着她出来的，上前扶住了她。 他没有打算与这些人讲道理，而是打算强制焚烧所有疫病死者的尸体。 可这令一下，差点起了暴乱。 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夜晟的手笔。 可百姓已经被煽动，群情激奋之下，他也不好再动手。 只能妥协。 妥协的后果，就是疫情愈演愈烈。 又两日过去，在疫情就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那些人终于醒悟过来，选择用焚烧的方式处理尸首，止住了疫情蔓延的趋势。 洛璎也终于想出了一个药方来，她找了几个人试药，但效果并不明显。 甚至有人在用药之后吐血昏迷，她用了整整一个人时辰才将人救回来。 尽管她已经解释过这并非是用药的原因，但并没有人相信她。 偏偏在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跳出来，说自己身子也不舒服。 一时间，谣言甚嚣尘上。 更有甚者，说这瘟疫是因她而起。 她好几日不眠不休，只为拿出药方来，却被如此对待，只觉得身心俱疲。 “罢了，随你们怎么想。我不奉陪了。”洛璎转身要走。 夜景湛上前拦住她，“别说气话！你明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知道又如何？他们若非本性如此，又怎么会轻易就被人挑唆？他们这般误会我、辱骂我，我凭什么还要为他们医治？”洛璎却是一脸冷然。 夜景湛也知道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没有再劝，让她先回去。 走到半路上，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撞了她一下，摔在了她面前。 洛璎伸手将他扶起来，正打算宽慰两句，却感觉到手心里一阵温热。 低头一看，竟是被划破了。 她这才注意到孩子的手心里藏着刀片。 在划伤她的同时，刀片也深深嵌入到他的手心里。 洛璎正疑惑，小男孩忽然抓着她的手，将两个人的伤口摁在了一起。 她心头一凛，忽然明白过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这是……想要将瘟疫传染给我？” 第211章 弄巧 成拙 洛璎记得，前日清风负伤归来，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曾叮嘱清风这两日不要轻易到有疫病的地方去，因为疫病最是容易通过伤口传染。 看来她当时说的话，被洛芷蕴给听到了。 只是，这小男孩为何会听她的话？ 更奇怪的是，她是失去了痛觉，所以才感觉不到疼。 可这小男孩也是一副不觉得疼的样子，神情呆滞，目光无神。 洛璎心尖一颤，蓦地觉得他这样子跟瑶瑶之前被催眠术控制的时候颇为相似。 为了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洛璎只能捏住他的手腕，强行将刀片取出来，扔到了远处的草丛里。 而后就为他处理起了手上的伤口。 小男孩挣扎得厉害，甚至差点咬了她。 洛璎只得用一枚银针让他安静下来，处理好伤口之后，方才将银针取下来。 原本还担心他会将包扎好的伤口拆开，哪知道他却大哭起来。 看来，是从催眠中清醒过来了。 洛璎猜测，洛芷蕴的催眠术应当只是学了个皮毛，只能控制意志力薄弱的人。 所以才会专挑孩子下手。 既是如此，洛璎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处理好他的伤口，就放他走了。 “发生了什么？”夜景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 洛璎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我十有八九已经染上了瘟疫，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夜景湛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紧张，“怎么会？你不是一直戴着面纱？” 说完，他才注意到她的左手被包扎起来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洛璎摇了摇头。 夜景湛知道她失去痛觉的事，所以对于这个回答并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他，一直跟在她身边，竟然没有发现。 “这周围还有许多空置的屋子，我会另外寻个住处。”洛璎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被夜景湛拦住了。 “你这样子，还想去哪里？跟我回去！” “可是……” 洛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景湛一把抱了起来。 她方才为了救人耗费了太多心力，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懒得挣扎。 昨日才说要趋利避害的人，今日却是半点也在意了，径直将她带回了院落里。 “落儿这是怎么了？”洛芷蕴见他将人抱回来，眼底的妒意几乎要藏不住。 但还是故作担忧地问了一句。 “别过来！落儿方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很有可能已经染上了瘟疫。你和昭儿在房里待着，我等下会让清风送你们回去。” 夜景湛匆匆说完，就抱着洛璎回了房。 洛芷蕴想着昨晚他说的那些话，对比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窒息。 她明明是想将洛璎和夜景湛分开，怎么反而弄巧成拙了？ “阿湛，她若是当真感染了瘟疫，你留在她身边岂不是也很危险？”她不甘心地追过去。 “我不怕。”房门关上之前，里头的人淡然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那一瞬，洛芷蕴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转身回到房间里，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昭儿身上。 昭儿哭得撕心裂肺，声音自然传到了一旁的房间里。 “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昭儿还生着病，这样哭对身子不好。”洛璎听着这声音，心头不安。 毕竟惹到洛芷蕴的人是她，不该让昭儿来承受。 夜景湛也觉得这哭声刺耳，于是起身走过去，敲响了房门。 洛芷蕴抱着昭儿开了门。 她脸上满是泪水，“阿湛，昭儿一直哭，要怎么办才好？” 夜景湛伸手摸了摸昭儿额头，并不发烫。 脸色比起前两日也恢复了不少。 按理说不该这样难受才对。 他掀开襁褓，想要查看他手上的伤。 洛芷蕴却忽而慌张起来，拦住了他的动作。 “天冷，还是不要让他受凉的好。想来应该是手上的伤发疼，所以才会哭得厉害，我等下再给他抹药。” 夜景湛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但手中的动作并未继续，只点了点头。 然后喊来清风，将他们送回了县衙。 洛芷蕴尽管不甘心，但也知道继续留下来只会让夜景湛发现她虐待昭儿的事，只得回去。 没了昭儿的哭声，院落里安静下来。 洛璎很快就出现了瘟疫的症状。 她坐在书桌前，将自己的症状一一记录下来。 再翻找医书，找出对症的药。 夜景湛端着一碗散发着糊味的粥进来，放到了桌上。 洛璎盯着粥看了半晌，“这……是你做的？” “只有这个了，你要是想吃别的，就自己去做。”夜景湛好似被伤到了自尊心一般，神情不虞。 洛璎倒是不嫌弃，毕竟这时候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会这样问，是没有料到夜景湛竟还会熬粥。 “多谢。”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还算下得去口，“出去吧，我已经染上了瘟疫，你还是不要跟我待在一起的好。” 哪知道她话音才落，夜景湛居然坐了下来。 洛璎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他愿意待着就待着吧。 或许只是怕她死了，没人能拿出医治瘟疫的药方来。 所以才要在这里守着她。 洛璎只看了一会儿书，眼前就开始模糊。 她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依旧看不清楚。 还将手边放着的茶杯打翻了。 夜景湛立刻起身，走到她身后。 先是将茶杯扶起来放好，又用衣袖轻轻拭去洒在医书上的茶水，“没事吧？” “我的病症越发严重了，你确定还要留在这里？”洛璎抬头看向他，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原以为他会躲开，岂料他反而靠近了一步，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 洛璎慌忙低下头。 没想到，他还真是不怕。 洛璎将手边的几本医书拿给他，说道：“我的眼睛看不清了，既然你不怕，就将这上头的内容念给我听，或许我能结合自己的病症，找出医治的法子来。” 夜景湛坐到了她身侧，拿起医书，按着她的要求翻到指定的页面，将内容逐字逐句念给她听。 洛璎听着听着，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快要撑不住了。 只得扬着下巴对夜景湛道：“你掐我一下。” 第212章 送出药方 可她忘了，她已经失去了痛觉。 所以不管夜景湛用多大的力度掐她，她都感觉不到。 洛璎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晕过去的时候，唇瓣上忽然传来了一抹温热。 竟是夜景湛在亲她。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之后，就用力将人推开了。 “你……做什么？”她用衣袖胡乱抹了几下嘴唇，怒不可遏。 “这样可有让你清醒一点？”夜景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洛璎的确清醒了不少，那种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分外难受。 应该能够撑上好一会儿了。 真是亏得他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洛璎喝了两口茶，重新执笔，让夜景湛继续念医书上的内容。 药方写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最后那几味药写得歪歪扭扭，几乎认不出来。 夜景湛与她再三确认，才将药方拿给清风。 因着药方上并没有写明用量，他只能让清风尽量多准备些药材。 清风办事效率很高，没多会儿就将药材拿来了。 夜景湛原本想问她药的用量，但她并没有回答，而是硬撑着起来，亲自配药、煎药。 夜景湛只当她是担心这药方有问题，所以暂且不想让人知道。 药炉旁暖意阵阵，洛璎被熏得头昏脑涨。 夜景湛在一旁看着，却也没有劝，想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洛璎倒是没让他失望，一直撑到半个时辰之后药煎好喝下，才晕过去。 夜景湛一把抱住她，送回到了房里。 洛璎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竟然趴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尴尬。 “如何？”夜景湛声音喑哑。 “有用。”洛璎敷衍地回了一句。 有用不代表能用。 夜景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洛璎顿了顿，补充道：“毕竟上次就出了差错，这次自然要谨慎才行。” 其实她已然大好了。 之所以要这么说，不过是不想将药方交出去而已。 夜景湛眸光微沉，并没有说什么。 “我等下出去再找几个人试药，看看是否有效果。”洛璎转身出去，配了几副药，就出了门。 她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头。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从里面开了。 夜晟身边的暗卫从里头走出来，恭敬道：“属下见过太子妃。”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谓，洛璎还有几分恍惚。 “我已经不再是太子妃了，不必再这样叫我。殿下可在？” 暗卫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道：“主子已经等太子妃许久了。” 洛璎正要进去，忽然一道身影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是清风。 她面上没有半点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一样。 转身一看，果不其然，夜景湛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眸子快要喷出火来。 那样子看得她不由勾了勾唇。 夜景湛眼中的怒意更深了几分，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冷然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怕这药方再出什么问题，所以才不肯拿给我。原来，是想送给夜晟！” 洛璎轻笑一声，满脸的不在意，“只要有人能救这一方百姓不就行了，是谁救的，有那么重要吗？” 夜景湛到底还是没能克制住怒火，“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抹杀？” 洛璎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会有这自信，认为我会将药方给你？” 夜景湛浑身一僵。 是啊，他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哪里还能奢望洛璎如从前那般对他言听计从？ 即便是寻找夜琳琅的线索，她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他抓得再紧，也没有办法阻挡她如流沙一般从他的手心里消失。 “阿璎。”夜晟从里头出来，站在了洛璎身侧，与她并肩，“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殿下，我染了瘟疫，还没好。你怕不怕？”洛璎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笑意。 夜晟明显怔了一下。 他似是想要后退，但最终忍住了，“阿璎，我怎么会怕你？” 洛璎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特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夜晟方才悄然拉开的距离消失不见，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殿下不用担心，我的确染上了瘟疫，不过也因此想到了医治瘟疫的方子，我已经好了。”洛璎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 夜晟面上一喜，伸出手就要将药方接过去。 洛璎却将手收到了背后。 “我带了你要的东西，你也该让我见到人才行吧？” 夜晟听到她声音里的冷意，解释道：“阿璎，你误会了。我是见她们母女可怜，所以才会请她们到这里来住下。并没有要用她们威胁你的意思。我要是当真想那样做，早就去找你了。” 这蹩脚的谎话，谁信谁傻。 洛璎那日前脚才将燕子跟瑶瑶送走，转头就从夜晟的手下那儿收到了消息，说人被带到了这里。 她原本想立刻找过来让夜晟放人。 但转念一想，夜晟将她们留作人质，必然有目的。 而这目的，多半就是医治瘟疫的药方。 既然是有求于她，她自然就不用着急了。 她不动，着急的人反而成了夜晟，时不时会让人传消息给她，生怕她忘了。 “你该不会觉得我当真蠢到会相信你说的话吧？”洛璎冷眼看着他，“人呢？” 夜晟给暗卫使了个眼色，很快燕子和瑶瑶就被带了出来。 看样子她们在这里的确得到了很好的照料，面色红润，还丰腴了些。 “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马车，等下就送她们离开。”夜晟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药方。 “等她们上了马车，我会将药方给你的。”洛璎与燕子解释了一下情况，让她们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渐渐远去，她将手中的药方拿给了夜晟。 夜晟接过药方，立刻让人着手准备。 等他吩咐完，转头却发现洛璎已经消失不见。 盛怒之下的夜景湛，已经将人带走了。 他把人抵在了不远处的巷子里，“你对他倒是宽容，他对你所做的那些，你当真半点也不在意？” 第213章 不能再等了 夜景湛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她将药方给了夜晟，还是在气她对待夜晟的态度？ 洛璎嗤笑一声，“若是没有你，我与他会很好。” 一句话，将夜景湛气得近乎发疯。 “你巴不得我死在边关，永远都不要回来打扰你跟夜晟，是不是？” “是！”洛璎说得斩钉截铁，“原本就该是那样！” “你！”夜景湛伸出手，差点就不由自主地掐住了她，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将手收了回来。 他用一双猩红的眸子瞪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还能说什么呢？ 只一年时间，她珍视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 还有什么样的话，比这现实更残忍？ 洛璎倒是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竟然没有再用琳琅或是吉氏威胁她。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若是你现在将药方给我，我就不与你计较。” “你就不怕我骗你，给了你假的药方，让你在夜晟面前颜面扫地？”洛璎也不知道他到了这时候怎么还敢信任自己。 夜景湛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 她便接着说道：“别想再用琳琅威胁我。我已经将她的消息透露给了夜晟，纵然你不让我去找她，夜晟也会找到她的。” 洛璎知道，四年相处，夜晟对琳琅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只是在他心里，任何东西都比不过皇位。 “他真的在意，就不会把人弄丢了。你竟然到这时候还会相信他。”夜景湛一拳砸在她的耳边。 拳头带起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 洛璎半点也没有被他吓到，“不信他，难道要信你吗？好歹他给琳琅当了四年的爹，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夜晟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至少不会伤害琳琅。 “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他先找到夜琳琅，还是我先找到！”夜景湛说罢，拂袖而去。 洛璎摁住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不由有些懊恼。 她太意气用事了！ 万一夜景湛当真先一步找到琳琅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夜景湛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洛璎回来。 他心头生出一丝慌张，立刻差人去寻。 可是将周围都找遍了，连夜晟那里也找过了，还是不见她的踪迹。 去往北疆的路还没有修通，应该没有人敢冒着风险从那堆废墟上过。 可她是洛璎，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得准？ 夜景湛立刻带人赶了过去。 但洛璎并不在那里。 夜景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紧张起来。 她不在这里，那还能在何处？ “主子，她在那里！”清风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洪流中竟然有个木筏。 木筏上那身影看着颇为熟悉。 正是洛璎！ 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推着木筏到了洪流之上。 尽管这洪流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湍急，但底下却是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翻覆。 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可有法子拦住她？”夜景湛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揉了揉眉心。 “只怕是来不及了。”清风摇了摇头。 他们距离洛璎实在太远。 等他们找到木筏下了水，哪里还能找得到她的身影？ 夜景湛只得寻个高处，盯着洪流中的木筏。 他在危险重重的山崖边追着木筏前进，直到洛璎成功上到岸边，方才松了口气。 洛璎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看的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又在树丛的掩映之下，她很难察觉到他的身影。 所以夜景湛肯定她没有看到自己。 “给卫琛去个消息，让他留意。一旦发现她的踪迹，立刻回信。” “是。”清风领命。 夜景湛回到县衙的时候，夜晟带着药前来救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那里。 “阿湛，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洛芷蕴眉头紧锁，一副为他担忧的模样。 “药方是哪里来的不重要，只要能救人就行了。”夜景湛淡淡然回了一句。 “可是阿湛，这样一来，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治理洪水分明是你的功劳，医治瘟疫你也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哪里能这样被他给夺走？落儿明明是王府的人，却将药方拿给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她！” 洛芷蕴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她走了。”夜景湛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阵钝痛。 这一次她离开，恐怕就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洛芷蕴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眼底的笑意差点没能藏住，“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将药方拿给夜晟，害得夜景湛白费了那么多力气，只怕是永远也不敢再出现了吧？ 夜景湛不置可否，转身去了书房。 想要抢走他所有的功劳，可没那么容易！ 瘟疫肆虐之际，夜晟忽然出现在彬州，拿出了治病的药方 还贴心地让人在每个村口熬煮汤药，挨家挨户地送。 不过三日时间，瘟疫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彬州百姓对夜晟感激涕零，将他视为救世主。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有人觉得这疫病来得太过蹊跷。 算算时间，正巧是夜晟离开京城的时候开始有的。 而他一到彬州就拿出了医治疫病的方子，不由得不让人怀疑，这疫病与他有关系！ 夜景湛先前可是没有少吃彬州百姓的苦。 也该换夜晟尝尝这样的滋味了。 谁让他非得要隐瞒自己的行踪，让人误以为他是才到彬州来的呢？ 果然，这传闻一出，夜晟立刻就从救世主变成了活阎王。 尽管他作了几番解释，但收效甚微。 就在夜景湛想要继续看笑话的时候，他却突然找上了门，要他放洛璎出来为他澄清。 “皇兄有所不知，落儿几日前就已经离开了，只怕是没有办法出面澄清了。” 夜晟一怔。 他以为是夜景湛将人关了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走了。 她不在，还有谁能帮他澄清？ 夜晟的目光落在夜景湛身上。 他沉吟半晌，忽而问了一句：“你可想知道，当初她为何会嫁给我？” 第214章 不是我的 “难不成你想说，她有什么苦衷？”夜景湛声音冷漠，眼中却有一丝颤动。 他曾想过无数次，她当初那样做是迫不得已。 可若真是那样，为何她不肯解释？ “她嫁给我，的确是迫不得已，并非是为了这太子妃的位置。至于原因，你替我澄清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夜晟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夜景湛沉吟半晌，并未回答。 夜晟却表现得颇有耐心，好似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一般，并未催促。 夜景湛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可以狠狠踩上夜晟一脚，自然不想错过。 可他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一番权衡之下，他与夜晟讲了个条件，“医治瘟疫的功劳，一人一半。” 夜晟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毕竟他如今在百姓口中已经成了“活阎王”，能抹去这称呼就不容易了，还能分得一半功劳。 何乐而不为？ 夜景湛与夜晟一道去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告诉众人医治瘟疫的汤药出自洛璎之手。 药材则是他拜托夜晟从京城带来的。 若不是夜晟及时赶到，就算有了药方，也无药可用。 他带着药材日夜兼程赶到彬州，中途几乎没有休息，用时比平时少了近乎一半，所以才会引来这样的误会。 人心到底还是肉做的，彬州的百姓即便再蛮横无理，却也看到了洛璎为他们付出了多少。 所以选择了相信这个说法。 “落儿姑娘呢？她怎么没来？”有人问起了洛璎的情况。 夜景湛眉心一皱，叹了口气，“她昨日染上了瘟疫，加上这几日操劳过度，还没有醒来。”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面色沉重。 夜景湛在心头冷笑一声，原来他们也不是不懂得感恩。 要是先前就听她的话，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夜景湛懒得听那些人的马后炮，只说他还要照顾洛璎，转身走了。 夜晟跟在他身后，二人停在了马车前。 “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你也该告诉我，她为何会嫁给你？”夜景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当初她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那时候你已经被定了罪，不日就要被发配边关。我以为她来找我，是想为你求情。哪知道她却是想找我求一味药。”夜晟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一下。 “她找你求药？”夜景湛嗤笑一声，“纵然要编，也该编得合情合理些。” “我何必要骗你？那一味药，全京城只有我才有。你应该也听说过，是我外祖母曾给我的一株石灵花。” 石灵花世间罕见，是顶好的补品。 千金难买。 谢凌霜“死”后，夜晟一蹶不振，身子近乎亏空。 他外祖母担心他的身子，托人送了一株石灵花给他。 这件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 夜景湛也不例外。 “她要石灵花做什么？” “我也好奇这一点，所以问了她。但她不肯说，还跪下来求我。我几时见过她这样卑微？当时就想羞辱她，于是便让她嫁给我。你猜怎么着？她竟然答应了！” 那句话，原本是一句玩笑。 可在洛璎答应下来之后，夜晟立刻就起了恶劣的心思。 他想让夜景湛知道什么是世间最痛最绝望。 才特意安排在他离开京城的那日与洛璎成婚。 “她是你的人，我对她并没有兴趣。所以只是打算让她在东宫当个摆设，等看腻了就寻个由头休了她。可她却在成婚当晚告诉我，她腹中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她要这石灵花，就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 这于夜晟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竟然敢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 可他偏偏又不能在这时候就休了她，只能给她一碗落子汤。 洛璎自然没有喝。 而是提出要与他做个交易。 她从一开始就运筹帷幄，知道她提出的条件他绝对不会拒绝。 所以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夜晟答应了她的条件，认下了她腹中的孩子。 听到这里，夜景湛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夜晟以为是他在算计洛璎，却不曾想，被算计的人是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你心甘情愿为别人养孩子？” “这是我与阿璎之间的秘密，自然不会告诉你。”夜晟之所以和他说这么多，为的就是让他明白，琳琅对洛璎而言究竟有重要。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将琳琅看得比她的命还要重。 好似她活着，只是为了这个女儿。 “我当初还以为，她这般拼命要留下的种，定然是你的。谁曾想，却不是。原来，她喜欢的人，也并非是你。”夜晟笑得嘲讽。 最后几个字，有如利刃，狠狠刺在了夜景湛心上。 他心痛难当，却还是问了一句：“她不曾与你提过那孽种的身世？” 夜晟无奈道：“我倒是让人去查过。可惜她的身边除了你，查不到任何男人的踪迹。” “不是我的。”夜景湛说得斩钉截铁。 他六年前从未与洛璎做过那样的事，又怎么会有孩子？ 看来她心中挚爱，另有其人。 夜晟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不由松了口气。 他不止一次在琳琅身上看到夜景湛的影子。 尤其是她两三岁的时候，那眉眼看着仿佛跟夜景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过了三岁，看起来就没那么像了。 反倒与他有了几分相似。 甚至于将外头那些闲话都给压了下去。 这几日他心中一直隐隐担忧，如果琳琅当真是夜景湛的女儿，那他与洛璎之间就有了斩不断的关联。 还好不是。 “那就好。”夜晟喃喃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夜景湛则回到了县衙。 珈兰追问她洛璎的下落，他避而不答，只说他要留下来收拾残局，让洛芷蕴和珈兰先一步回京城。 洛芷蕴不肯走，直到他发了脾气，才上了马车。 他只在彬州停留了一日，等到路被修通，就立刻骑着马启程前往北疆，将彬州的烂摊子留给了夜晟。 洛璎昼夜不停地赶路，换了三匹马，到达北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到达北疆的那一日，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第215章 进入山洞 莫须山的山顶很快就被白雪覆盖。 她走得急，没有准备御寒的衣服，在风雪中冷得瑟瑟发抖。 这周围一片荒凉，最近的村庄也要骑马半日才能到达。 洛璎看到不远处有芦苇荡，扯了些芦苇叶来，做了个简易的披风，披在了身上。 多少能暖和一点。 天黑以后，雪下得大了些。 这下她更看不清莫须山的情况了。 只得先找了个山洞生火御寒，从怀里摸出两个白日里捡到的地瓜，扔到了火堆里。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三天。 莫须山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她也没有在周围发现卫琛的踪迹。 就在她开始怀疑夜景湛是不是在说谎的时候，莫须山里突然走出来几个人。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走入了风雪之中。 洛璎原本想跟踪他们，奈何积雪太深，她想要挪动步子十分困难。 她还在另外一片山头上，光是下山就得耗费不少力气。 等她到了山下，只怕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所以她只得停在原地，想看看那几个人什么时候回来，会从哪个山洞进去。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那几个人回来了。 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个麻袋。 麻袋被塞得满满的，看起来很是沉重。 想来应该是他们的补给品。 洛璎看到他们从其中一个山洞走了进去，立刻记下了山洞的位置。 她想回山洞去暖和暖和，待到天黑之后再去碰碰运气。 可在雪地里趴了一个多时辰，她整个人已经被冻到浑身僵硬，连动一下都困难。 她缓了许久，依旧动不了。 雪已经在她背上扑了一层。 她要是继续在这里待着，很快就会被雪淹没。 洛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想着琳琅就在不远处等着她，她紧咬着嘴唇，温热的血滴落在手背上，带来一丝暖意。 她翻身起来，发现一旁正好有一截树枝。 正想要将树枝拿起来当拐杖，一只手就出现在她面前。 即便风雪这么大，她依旧嗅到了那一抹独属于他的清香。 是幻觉吗？ 洛璎在心头问了自己一句，并没有去抓那只手。 她依旧想要拿起一旁的树枝。 结果树枝却被一脚踢开了。 那只手固执地放在她面前，特意留了让她伸手的距离。 洛璎看了一眼已经不在她触碰范围内的树枝，又看了看那只手。 迟迟没有动作。 夜景湛似是被她这样子气到了，一把将她拽起来，拉到了怀里。 她整个人跟一块冰一样，冻得他一哆嗦。 夜景湛立刻掀开大氅，将她裹在了怀里，而后单手将她抱起，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山洞背对着莫须山，那边并不能察觉到山洞里的情况，所以就算是晚上，也可以安心在这里生火。 夜景湛点燃了火堆，又让清风再去弄些柴火来。 “你怎么会来？”洛璎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毕竟他若是离开彬州，所有的功劳就真的要被夜晟给抢走了。 他竟然甘心？ 还是说，他依旧想着要将琳琅攥在手上，用来威胁她？ 思及此，洛璎心头多了几分警惕。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是来帮你的。”夜景湛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他手掌温热，落在她冰冷的脸上，却让她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躲了开去。 “你觉得，我会信你？”洛璎往火堆前靠了靠，想尽快融掉这一身的冰雪。 “可现在除了我，你还能信谁？难道你觉得你只靠自己，可以将夜琳琅救出来？”夜景湛从身上拿出几块糕点来，放在了她手边。 洛璎并没有接。 “我不会再用夜琳琅威胁你。你尽管放心好了。”夜景湛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我得赌咒发誓，你才会信？” “不必。我相信你就是了。”洛璎知道，他若是想食言，赌咒发誓也没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人救出来。 洛璎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你来了几日，可有想到什么法子？”夜景湛问道。 “方才看到他们从其中一个山洞进去，那里应该就是入口。”洛璎差点被糕点噎住。 夜景湛将身上的水囊给了她。 这水囊是他喝过的，洛璎接过来，一时还有些下不去嘴。 “怎么，嫌弃我？”夜景湛见状，干脆将水囊拿过来喝了一口，再放回到她手上，“你要是再不喝，我不介意亲自喂你。” 洛璎当然知道他说的亲自喂是怎么个喂法。 她立刻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将剩下的糕点吃了个干净，好为自己积攒体力。 “你带了多少人来？”洛璎知道他必然不会只带清风一个人来。 “我来得匆忙，只带了十来个人。不过加上卫琛身边的人马，应该够用了。”夜景湛算了算，他手头能用的，应该有二十来人。 “等下我先进去探个底，等摸清楚里头的情况之后，再商量对策。” 洛璎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说完话就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 可她根本没有恢复，脚步虚浮，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亏得夜景湛有先见之明，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这样子哪里也去不了。先好好休息，等下我陪你去。” 洛璎一怔，全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但有他陪同，的确要安心得多。 “主子，卫琛说过，那山洞里头极其复杂，进去之后很有可能会出不来。还是慎重为好。”清风在一旁劝了一句。 夜景湛却不听，“我很慎重，无需你多言。待到我们进去之后，你带着人在山洞周围待命，随时听候差遣。” “是。”清风就知道他家主子会一意孤行。 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洛璎和夜景湛将白色的里衣换到了衣服最外层。 这样一来，在雪地里行走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为了节省时间与力气，洛璎是被夜景湛背着下山的。 他们冒着风雪前行，一路来到了方才的洞口。 那里并没有人把守，他们轻易就走了进去。 即便进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这山洞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想象。 第216章 母女相见 山洞之中黑暗潮湿，完全分辨不清方向。 更不用说还有众多的分岔路，仿佛是无尽的深渊一般，根本就走不到头。 夜景湛拽住了还想继续往前走的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用来做标记用的红蜡都快要燃烧殆尽了，足见他们已经进来了多长时间。 这一路上，只看到了几具森白的尸骨，并未见到活人。 说明他们走的路线并不对。 若是继续往前走，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里面。 “先回去。”洛璎咬了咬牙，跟他一道沿着先前做的记号往回走。 山洞之中黑暗潮湿，还有暗河流动。 他们做的好几处记号被岩石上滴落的水冲到了暗河里，消失无踪。 以至于中途他们一度抓瞎，找不到回去的路。 洛璎没了力气，面色被烛光映衬得一片惨白。 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夜景湛先是牵着她，后来干脆将她抱了起来。 洛璎只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 时间紧迫，她哪里有空矫情？ 好在接下来的记号都没有出问题，夜景湛很快就回到了洞口。 雪还在下，天已经快黑了。 洛璎看着面前的数个岔路口，神色凝重。 若是要一一试错，还不知道要试到什么时候。 可想要跟着这里的人混进去也不可能。 离得近了容易被发现，离得远了则容易跟丢。 而且，他们才从外头拿了那么多补给，只怕短时间内并不会出来。 要怎么办，才能救出琳琅？ 洛璎只觉得有人揪住了她的心，她冷汗如雨，快要窒息。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上前两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被风吹得有些冷。 但还是宽慰道：“先别着急。我觉得，他们能记住路线，必然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否则这山洞如此复杂，他们如何能找出正确的路？” “特殊的原因？”洛璎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灵光一闪。 她抬眼看向夜景湛，二人异口同声道：“图腾！” 这山洞看似天然，但方才他们却也瞧出了人工开凿石壁的痕迹。 将图腾设计为路线，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说这里是图腾的起点，那么她应该去往的，是角落里的洞口。 洛璎快步走了过去。 夜景湛跟在她身后，从怀中拿出一支蜡烛来，点燃，时不时滴蜡留下记号。 洛璎走得很急，好几次险些摔倒。 他伸出一只手护在她身后。 “到了。”洛璎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面前有一道石门，琳琅很有可能就在石门后面。 这道石门要机关才能打开。 洛璎拿着蜡烛在石门前摸索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机关的位置。 夜景湛见她就要摁下机关，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我知道你着急，但现在还不能确定石门后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若是贸然将石门打开，只怕会陷入险境。” 听到他这样说，洛璎也冷静了下来。 的确，现在不宜太冲动。 否则不但救不出琳琅，还得将自己搭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将清风他们带进来，到时候再进去也不迟。”夜景湛说着，正要转身，就听到石门有了动静。 他立刻拽着洛璎藏到了一边。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从石门里走了出来。 夜景湛与洛璎对视一眼，待到石门关闭之后，立刻冲了过去，一人放倒了一个。 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面具扒下来之后，就将人扔去了隐蔽处。 为了保险起见，洛璎还给他们一人扎了一针，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随后，他们穿上那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戴上面具，走到了石门前。 洛璎用颤抖的手摁下机关，石门缓缓开启。 里头一片灯火通明，在黑暗中待久了的她还有几分不适应。 有几个带着面具的人察觉到石门再次开启，看了过来。 洛璎站着不动，那几个人面具下的眼睛浮现出了疑惑之色。 夜景湛伸手悄悄捅了捅她的腰窝，她方才回过神来，往里走去。 她的脚步轻快自然，看不出半分紧张。 那几个人方才收回目光。 洛璎定了定心，打量起四周来。 这里当真是别有洞天，面积大得宛如校场。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祭台，供奉着那几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神像。 那神像足有两人高，放大之后，面目显得更为狰狞。 看得洛璎心头发憷。 她收回目光，寻找起了琳琅的踪迹。 祭台背后，隐约传来了哭声。 洛璎绕过去一看，发现那里放着一排笼子，笼子里关着十多个孩子。 他们身上裹着黑色的袍子，小小的脸被图腾的图案占据，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琳琅。 相比于身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那几个孩子，她倒是一脸淡然，甚至还用目光打量着面前走来走去的人。 眼角的余光则时不时会看向笼子上的铁锁。 洛璎注意到，她的手心里拿着一样东西。 她凑过去想要看个仔细，琳琅立刻戒备地往后挪了挪，将手放在了背后。 洛璎也看向了那把锁。 大抵是觉得这地方足够安全，所以那把锁并不算复杂。 只是这周围不时有人经过，她暂时还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看来，得想法子制造一点混乱才行。 洛璎给夜景湛使了个眼色。 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千疮百孔，但默契仍在。 夜景湛会意地点了点头。 洛璎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前面有个位置看不到笼子所在的地方，那里正巧站着一个人。 她快步走了过去，在对方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中的银针没入他的后颈。 而后迅速退了回来。 只听扑通一声，那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瞬间被吸引过去，洛璎趁机用银针开了铁锁。 笼子的门被打开的一瞬，其余孩子吓得根本不敢动弹，先前哭得那两个还哭得更厉害了。 唯有琳琅半点不怕，立刻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她动了，其余孩子方才跟着出了笼子。 “你在做什么？”有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大喝了一声。 第217章 终于等到你 洛璎下意识地将琳琅抱了起来。 琳琅乖乖靠在她的怀里，半点也不挣扎。 原以为那些孩子会被吓得四散逃离，她可以趁乱将琳琅带出去。 哪知道，他们竟然一个个乖乖回到了笼子里。 洛璎愕然，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被这些人驯化成了如此模样。 “快，抓住她！”眼见着那些人冲着自己冲了过来，她抱着琳琅拔腿就跑。 奈何她身子太虚，还没跑两步就已经觉得跑不动了。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洛璎咬着牙走到了夜景湛面前。 他站在石门边，已经摁下了机关。 洛璎知道她现在跟出去只会成为累赘，所以她一把将琳琅塞到他怀里，将他推了出去。 “我有办法保护自己，你先带琳琅出去，再带人来救我！” 说罢，她就摁下了机关。 等到夜景湛想要上前，石门已经缓缓关上了。 “阿璎！” 他焦急地大喊一声，想要重新将石门打开。 却被一只小手制止了。 “你这样是救不了娘亲的。你该按照娘亲说的，先带我出去，再带人来找她。”夜琳琅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冷静克制。 夜景湛甚至觉得她有几分冷血。 “不愧是她的女儿，倒是跟她一样。”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他回去也救不了人，反而还会自投罗网。 倒不如先将夜琳琅带出去，再带人回来。 洛璎那样聪明，她必定有办法护住自己。 眼见着石门就要再次开启，夜景湛只得转身离开。 他一手抱着夜琳琅，一手拿着蜡烛，不免有些吃力。 夜琳琅主动将蜡烛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火光映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神色淡然，半点也不像个才五岁的孩子。 甚至还能准确地找到他做记号的位置，为他引路。 “你怎么会知道？”在她第三次找到记号的时候，夜景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我之前就发现了，在心里默数二十下，就能看到一个记号。”夜琳琅回答。 夜景湛一怔，没想到她竟会发现他留在记号的规律。 未免也太聪明了些！ 冷静睿智，胆大心细，她到底是洛璎跟谁生的女儿？ 夜景湛没时间想那么多，沿着留下的记号一路往前，回到了入口。 清风和卫琛都在外头等着，看到他来，不禁松了口气。 “阿璎还在里面，你们留下一个人照顾夜琳琅，其余人都跟我走！”夜景湛将夜琳琅塞到了清风怀里。 “主子，我……” “我对这里更加熟悉，郡主就交给你照顾了。” 卫琛还不等清风反驳，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正巧里头有几个人追了出来，被他逮个正着。 卫琛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面具扒下来，找来几个手下穿上。 而后那二十来个人就在夜景湛的带领下，回到了石门前。 石门打开，换了装的几个人押着夜景湛走了进去。 其中一人怒道：“你们抓他有什么用？夜琳琅呢？”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几乎拖到地面。 脸上戴着的也是一张黑色的面具，一双眼睛寒气逼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祭司了。 “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外头天黑路滑的，着实看不清。我想等雪小一点再去，否则只怕要死在外头。”卫琛的手下冷冷回了一句。 祭司几步走到他面前来，厉声道：“她是祭品，在祭典来临之前绝对不能出事！你要是还想得到神灵的庇佑，就马上出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之后，就已经被卫琛的几个手下围在了中间。 “可惜，你所谓的祭典，永远也不可能到来了。”夜景湛手起刀落，斩落了祭司的头颅。 血喷溅而出，吓得在场的人一阵又一阵尖叫。 眼见着那头颅就快要滚到笼子前头，夜景湛让卫琛走过去，将头颅踢到了角落里。 又将祭司的尸首也扔了过去，用他身上的黑袍盖了起来。 那些孩子原本就胆子小，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这场景为好。 “奇怪，这笼子开着，他们为何还在里头不出来？”卫琛走到笼子前，想要将那些孩子放出来。 却发现笼子竟是打开的。 “他们这一路上只怕是受了不少惊吓，会被驯化成这样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夜景湛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洛璎的踪迹。 他掐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脖子，怒道：“她在哪里？” “不、不知道！”对方被他这样子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 夜景湛一把将他甩开，又抓了另外一个人。 还没开口问话，就听到了洛璎的声音，“我在这里。” 夜景湛走上前，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没事就好。” 洛璎将他推开，抽身出来，“琳琅呢？” “她没事。我把她交给清风照顾了。”夜景湛怀里一空，心头不由有几分失落。 洛璎闻言，疾步往外走去。 才走了几步，她就摔在了地上。 “别担心，我不会再用她威胁你了。”夜景湛对着她伸出手。 但她只当没看到，缓了许久才站起身来。 山洞里的人已经被悉数捆了起来，只是那些孩子还在笼子里不愿意出来。 洛璎见状，走了过去。 卫琛还以为她是来柔声劝慰的，哪知道她却戴上面具，用冰冷而凶狠的语气说道：“你们要是还不出来，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从里头走了出来。 脸色一个比一个白，他们缩成一团，好似里冬日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 看着格外可怜。 洛璎找卫琛要来一根绳子，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绑在了一起。 她拽着绳子走在最前头，带着他们走出了石门。 走到入口处，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到地上，松开了手中的绳子。 “娘亲！”琳琅见了她，立刻跑了过来，扑到了她怀里。 洛璎抱着她，泪如雨下。 这长久的煎熬，无尽的苦痛，终于到了尽头！ 是时候将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清算了！ 第218章 眼角的泪痣 “娘亲别哭了，我好着呢！”琳琅伸出小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就知道娘亲没事，他们都说我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可我知道娘亲还在，我也相信娘亲一定会找到我。” 洛璎差点忘了，琳琅失踪的时候，她已经“投湖自尽”。 东宫里平日里看不惯她这个太子妃的人不少，得了这消息免不了要嚼舌根。 只怕琳琅听到了许多难听的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生愧疚，将怀中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些。 “这样你都能认出娘亲来。”洛璎也不知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血浓于水，她们彼此牵绊，所以纵然改头换面，也能一眼就知道是对方。 “娘亲不是也认得我吗？”琳琅面上还带着图腾的图案，一张脸花得不成样子。 洛璎担心她这样子出去会惹来异样的眼光，拿出手帕在山洞岩壁上的水流处打湿，再放在手心里捂热。 一点点把她的脸擦干净。 看到夜景湛从里头走出来，她手中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当年她带琳琅回相府，孙姨娘阴阳怪气琳琅长得不像夜晟，她担心会惹来麻烦，于是用了些小手段，稍微改变了一下她的容貌。 可如今这一年过去，小手段失了效，她这眉眼看着与不远处那人近乎一样。 他若是看到了，只怕是要生疑。 洛璎思忖半晌，还是拿出了银针。 她让琳琅闭上眼睛，而后轻轻在她脸上扎了一下。 尽管眉眼之间只有了一点变化，但已经足够了。 洛璎稍微松了口气，方才想起追问原因：“你是如何被他们抓住的？” “皇曾祖母说她可以带我去找娘亲，我就跟着她上了马车。我在马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被绑着了。娘亲，皇曾祖母没事吧？” 洛璎闻言，心头一惊。 琳琅口中的皇曾祖母，正是假太后！ 没想到竟是她将琳琅诱骗出宫，害得琳琅受了这么多苦，还差点成为祭品！ 洛璎暗自攥紧了手掌。 需要算的账，又多了一笔。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想回东宫。”琳琅揪着她的衣袖，期盼地问道。 洛璎原本想告诉她，她们已经不能再回东宫了。 但看到她这样子，又于心不忍，打算先回京城再说。 “马上就走。”洛璎看了一眼外头。 雪已经停了，四处白茫茫一片。 也不知道这积雪有多厚，她能不能走得出去？ 即便心中有顾虑，洛璎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于是抱起琳琅就往外走。 “等等！”夜景湛突然冲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洛璎踉跄着后退几步，毫不掩饰眼底的戒备。 夜景湛被她的眼神刺痛，“积雪太深，我让人给你开路。” “多谢。”洛璎僵硬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在还不能确保琳琅安然无恙之前，她还得再与眼前这个人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夜景湛让人拿了大氅来，亲手披在了洛璎身上。 洛璎嗅到了那抹熟悉的清香，这大氅是他的。 她不自觉地想要拒绝，可夜景湛却指着琳琅发白的小脸道：“外头更冷，你想冻着她吗？” 见他盯着琳琅看，洛璎立刻用大氅将女儿裹了起来。 即便如此，夜景湛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痣。 的确与他的泪痣长在同样的位置。 画像上的那一笔，并非是失误。 只是这眉眼看着，与画像略有不同。 琳琅被裹在大氅里，呼吸不畅，一直想要往外钻。 洛璎只得抱着她背过身去，才将她的小脑袋放出来。 “娘亲，他不是好人吗？为什么你怕他？”琳琅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方才她被扣在怀里，听到了她娘亲慌乱的心跳。 她害怕的时候，心也会跳得那样快。 “他不是好人。所以以后你见了他，要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见琳琅乖巧地点了点头，洛璎方才松了口气。 她声音不小，夜景湛站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并没有否认，而是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放过了你？” 当时的情况那般凶险，她为何会安然无恙？ 洛璎回道：“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不过是赌了一把。他们穿着同样的袍子，戴着同样的面具，只要我能混入其中，就没人能认出我来。对他们来说，琳琅身为祭品，自然最重要的，所以我将你与琳琅推出去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趁着他们兵荒马乱的时候悄悄后退，混入了后头那几个还不知道状况的人里，他们并没有察觉。等到祭司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分辨不出谁才是入侵者了。我原本想趁着他盘查的时候对他下手，你却在这时候回来了。于是我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你。” 夜景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对他下手？” “他是祭司，是信仰的化身，若是他出了问题，那些教徒必定会方寸大乱，对付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你与我，难道不是一样的想法？”洛璎抬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间，她已没有了从前的悸动。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冷意。 夜景湛心口一滞，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多时，一条小道就被开辟出来。 小道的尽头停着一辆马车。 尽管只有百来米的距离，但脚下湿滑，洛璎走得又快，好几次差点摔倒。 夜景湛一路在她身后护着，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将琳琅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抱吧。” 洛璎却摇了摇头，“不劳烦王爷了。” 琳琅也将脑袋缩到了大氅里，不看他。 夜景湛知道自己就多余问这一句，还不如直接动手。 他一把将洛璎拦腰抱了起来。 反正琳琅在她怀里，她不敢挣扎。 “你！”她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夜景湛视而不见，只顾着往前走。 很快就走到了马车前。 他推开车门，将母女二人放到了软垫上。 马车宽敞而温暖，隔绝了外头的冷意。 要不是这地方太过偏僻，洛璎才不想坐上他的马车。 等明日到了镇上，就可以与他分开了。 第219章 她也不能吃杏仁 洛璎将大氅取下来，放到了一旁。 琳琅靠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甜。 洛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的温柔一瞬即逝。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京城了。 夜景湛留下卫琛收拾残局，转身上了马车。 洛璎抱着琳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夜景湛不想刺激到她，坐到了另外一侧，“你放心，既然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动她，就不会食言。” 洛璎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他在她那里，早就已经没了信任。 夜景湛坐到了另一边，闭目养神。 清风驾着马车启程。 马车摇摇晃晃，洛璎又累又困，很快就支撑不住。 可她却硬撑着不敢睡。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夜景湛不悦地问了一句。 “回主子，是太子。”清风的声音传来。 洛璎听到“太子”二字，眸光一亮。 她当即就要将门推开，却被夜景湛拦住了。 “你就这样等不及想去见他？” 他眼底满是怒火，恨不得将她吞没。 “毕竟，他是我的夫君。”洛璎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 “怎么，你当真要回东宫？”夜景湛一想到她要回东宫，要回到夜晟身边，就克制不住心中戾气，“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东宫里扔出来，扔到我脚边的吗？” “多谢王爷提醒，但殿下他已经知错了。”洛璎见他这样生气，不由想再刺一下他。 夜景湛果然更气了，他双手握拳，指关节发白，可见他有多用力。 夜晟利用她，抛弃她，她竟还要回到他身边！ “他究竟是知道错了，还是想要继续利用你，你心中有数。只怕当初你答应他的事，还没有完成吧？否则他怎么会追着你不放？” 洛璎闻言，不由一怔“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你嫁给他是为了求药保住夜琳琅。”夜景湛看了一眼还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小人儿，“她到底是你跟谁的女儿，值得你如此在意？” 洛璎没想到，夜晟竟会告诉他这些。 肯定不是为了替她辩解。 看来她离开以后，又有什么事发生，让夜晟没能当成救世主。 他将这秘密告诉夜景湛，应该是想要从他那里换取什么。 “不管琳琅是我与谁的女儿，都与王爷没有任何关系。”洛璎说罢，伸手推开车门。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风雪涌进来，冷得她一哆嗦。 夜景湛知道她若是执意要走，他必然留不住。 只得将大氅拿起来，重新披在她身上。 “不必了。从这里过去，只有几步路。这大氅王爷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洛璎说罢，就抱着琳琅下了马车。 琳琅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冷醒，睁开了眼睛，“娘亲？” 洛璎将她放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看看那是谁。” 夜晟披着大氅下了马车，迎着风雪走过来。 琳琅见了他，面上立刻有了甜甜的笑容，喊了一声：“爹爹！” 然后跑过去扑到了他怀里。 夜晟眼底一片湿润，将她裹到了自己的大氅里，抱了起来，“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才会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爹爹别伤心，我没事的。无非就是多走了些路，多见了些人。”琳琅说得轻松。 可她终究是被人挟持了一年，还差点被当成了祭品，日子哪里会过得容易？ “以后爹爹不会再让你出事了。”夜晟轻轻拂去她身上的雪花，抬眼看向洛璎，“我们走吧。” 他正要转身离开，夜景湛就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夜景湛语带嘲讽，“你倒是会挑时间。” 毕竟他前脚才将人救出来，后脚夜晟就出现了。 只怕是一直都让人暗中盯着，就等着来捡漏。 夜晟倒是半点不恼，反而笑着说道：“还没有谢过六弟。琳琅能平安无恙，全靠六弟倾力相救。” 琳琅见他道谢，凑到他耳边说道：“娘亲说他不是好人，要离他远一点。” 夜晟听到这话，没忍住面上的笑意，“是吗？你娘亲这话本也没错。不过，他是我的六弟，你以后若是当真见了他就走，只怕会被人说不懂规矩。还是称他一声六皇叔吧。” “六皇叔。”琳琅转过头，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夜景湛听着这称呼，心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夜琳琅也不是他的女儿，凭什么叫他爹爹，却叫自己皇叔？ “外头雪大风冷，快些上马车吧。”夜晟抱起琳琅，将她放到了马车上。 洛璎也跟着上去。 直到车门关了个严实，夜景湛才收回目光，转身走了回去。 马车在风雪中行了一夜，才到镇上。 他们并未多作停留，只吃了东西，给琳琅买了几身衣裳，就重新出发了。 傍晚时分，马车停在了驿站。 夜晟先前就告知过驿站的人自己会来，所以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晚膳，还有沐浴用的热水。 用过晚膳，洛璎就带着琳琅去了浴房。 她将琳琅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她有受伤的痕迹。 “娘亲别担心，我没有挨打。他们说，祭品在献给神灵之前不能有损伤，所以这一路上小心仔细着呢。”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皱了眉。 若非是用了体罚的方式，为何那些孩子会怕成那样？ “那他们……” 她想问，却被琳琅打断了。 “娘亲，我真的没事。” 琳琅面上带着笑意，可那笑意却分外空洞，不达眼底。 看起来就像是为了让她安心，硬撑出来的一样。 洛璎心如刀绞。 却也只能忍着，暂时不去触碰她的伤疤。 从浴房出来，夜晟说他让人准备了燕窝羹。 琳琅身子亏空许多，是该好好补一补。 驿站里的人将燕窝羹端了来，放到了桌上。 洛璎拿起勺子搅了搅，觉得不太对劲。 “这羹里放了杏仁？” 夜景湛从外头路过，正巧听到她问了这一句。 “怎么了？”夜晟有些疑惑道。 洛璎皱着眉将那碗粥推到了一旁，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琳琅不能吃杏仁。” 夜景湛听到这话，猛地一惊。 他不能吃杏仁，夜琳琅也不能。 这会是巧合吗？ 第220章 他欺负你了？ “我这个当爹的可真是不够格，竟然连这都不知道。”夜晟一脸愧疚，让人将那碗粥撤了下去。 洛璎原本也没指望他能知道，听到他这样说，不由觉得好笑。 她为了掩饰脸上的笑意，特意转过头去，却意外瞥见门外的那道身影。 心尖一颤。 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就算听到了也没什么，不能吃杏仁的人那么多，他既然笃定琳琅与他没有关系，又怎么会多想？ 定了定心神，洛璎站起来，打算去厨房给琳琅做补品。 “娘亲，一会儿你和爹爹可以跟我一起睡吗？” 她转身要走，琳琅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洛璎皱了皱眉，看向夜晟。 等着他如往常那样拒绝。 哪知道这回他却一口答应下来，“好。” 洛璎原本想找个借口，可看到琳琅那开心的模样，又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不过就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有琳琅在，夜晟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说服了自己，洛璎转身去了厨房。 夜晟让人准备了一大堆补药，在厨房堆成了小山。 她擅长煎药，倒是并不擅长做这些。 忙活了半天，才做好了一小块糕点。 尝了尝，味道还算过得去。 想着琳琅应该不会嫌弃，她正打算端着糕点回去，忽然一道人影闯进来，将门给关上了。 洛璎还没能看清楚来人，就已经被抵在了门上。 那道熟悉的清香告知了她来人的身份。 洛璎正要一把将他推开，他竟然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她狠狠咬住了他的嘴唇，舌尖都尝到了血腥味，可他却不肯松开。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夜晟的声音：“阿璎，你在里面吗？” 洛璎一僵，不敢再有什么大的动作。 夜景湛却得寸进尺，转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浑身战栗，差点嘤咛出声。 一双眸子闪着盈盈泪光，眼底的屈辱与愤怒，看得夜景湛有一瞬的失神。 洛璎趁着他分神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 夜景湛差点就摔在了炉灶上。 亏得他闪躲及时，否则难免要被烫伤。 “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好，万一被夜晟听到了怎么办？不过，你应该不会在意吧？毕竟你都敢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 他站稳之后，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灰尘，勾了勾唇。 洛璎掐着自己的指尖，才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她面色惨白地靠在门上，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过了半晌，洛璎才缓过神来，哑声道：“我从前就觉得好奇，王爷碰我，不会觉得恶心吗？我可是王爷的仇人。” “的确恶心，但你会比我更恶心。”夜景湛从前觉得，这是羞辱她、折磨她最好的手段。 就是要将她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才会有报复的快感。 可方才他这样做，却不是为了折辱她。 而是因为嫉妒。 尽管这会儿他冷静了些，但一想到等一会儿她会跟夜晟躺在一张床上，依旧有一种将人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这样想着，他再次上前，扯开她的衣服，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留下他的印记。 好像这样一来，她就成了他的所有物，不会再被别人觊觎。 洛璎嗤笑一声：“王爷觉得，他会在意？” “在不在意，等下你不就知道了？”夜景湛说罢，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洛璎看着他的背影，庆幸他没有问起杏仁的事。 不管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不问就好。 洛璎伸手摸了摸嘴唇。 尽管她已经失去了痛觉，但从夜景湛方才那发狠的样子来看，她的嘴唇必定被蹂躏得不轻。 不知等下要如何跟夜晟解释？ 罢了，有什么好解释的。 洛璎自嘲一笑，端着糕点进了房间。 夜晟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微肿的嘴唇。 “他欺负你了？” 洛璎一脸淡然地将糕点放在了琳琅面前，没有说话。 “是不是方才在厨房里？”夜晟就知道那时候里头不对劲，“你为何没有出声？” “那般难堪的场面，自是不想让人看到。”洛璎垂眸。 她忽然看到手腕上的纱布又渗出了血。 想来是夜景湛方才钳住她手腕时过于用力，伤口又裂开了。 她不想让琳琅看到她的伤口，于是拿着药到了院子里。 夜景湛再一次凑了过来。 看着她手腕上的伤，他不由皱眉道：“怎么还没好？” 之前她明明说，再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仔细想想，好像她在那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养伤。 洛璎的手忽然有些抖，险些没能抓住手中的药瓶。 夜景湛见状，将药瓶从她手里接过来，“我来吧。” “不用劳烦六弟了。我来就是。”夜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着他伸了手。 夜景湛自然没有将药瓶交出去。 洛璎看着眼前这两个暗流涌动的男人，正要开口，就听琳琅喊了一声：“爹爹，娘亲！” 琳琅现在并没有安全感，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时刻陪在她身边。 夜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得转身离开。 洛璎担忧地看着琳琅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夜景湛面上闪过的一抹笑意。 他坐下来，抓着她的手，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用身子挡住溃口的画面。 如果那时候她就知道夜琳琅并不在他手上，还会那样做吗？ 夜景湛不敢问。 毕竟答案是那样明显。 他心一沉，拿着药瓶的手用力一抖，里头大半的药粉都被撒在了伤口上。 夜景湛赶紧抓着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将多余的药粉晃了下去。 方才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 洛璎全程由着他摆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夜景湛这才记起，她已经失去了痛觉。 “还能恢复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洛璎却听明白了，“我倒是觉得，我早就应该失去痛觉了。在与你重逢的时候。” 夜景湛正在为她包扎伤口的手一顿。 他抬眼看向她，还没开口，就听她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这是我背叛你应该付出的代价。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些事当真是我做的就好了。因为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回来。” 第221章 梦魇缠身 夜景湛从未听她主动提起过之前的事。 这还是头一次。 她的声音冰冷，眼神更是凛冽如刀。 滔天的恨意，半点也不掩饰。 夜景湛看着这样的她，心头竟然狠狠一痛。 但他还是蔑笑了一声，用纱布将她的手腕一圈一圈缠起来，“你不会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吧？” “我从未指望过你会相信。”洛璎对他早就没了期望。 先前为了琳琅，她步步忍让，从未辩解。 可如今，琳琅既然已经回到她身边，她先前布下的棋子，终于可以动一动了。 洛璎拿起桌上的剪刀，剪开了他还在缠绕的纱布。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半点没有迟疑。 “你也不怕伤到自己。”夜景湛眉心微蹙。 “在你这里受的伤难道还少了吗？”洛璎站起身来，“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候了。” “话还是不要说太早的好。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放过你？”夜景湛看着手中的纱布，心情复杂。 好像被剪断的并非是纱布，而是他与洛璎之间的关联。 她在他身边苦苦支撑这么久，只为了夜琳琅。 如今夜琳琅回到她身边，她也就再没了与他纠缠的理由。 他们互相折磨至此，过往的恨与爱都该一笔勾销才是。 可他竟然放不下。 一想到她会离开，他心底就涌起一股慌张。 “那我倒是想看看，王爷还能有什么手段。”洛璎抬眼看向他，眼底没有半点惧意。 反而还有丝丝笑意。 说罢，她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再也没有先前那卑躬屈膝的姿态。 回到房里，她就关上了房门。 琳琅已经有了困意，洛璎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哄，很快她就睡了过去。 她将琳琅放在床榻上，自己睡到了里侧。 夜晟则睡在了外侧。 她还是头一回跟夜晟躺在一张床上。 即便中间隔着琳琅，她依旧觉得不太自在。 以至于过了许久，也没能入睡。 忽然，琳琅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 洛璎赶紧将她抱在了怀里，夜晟也起床点燃了蜡烛。 琳琅一张小脸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浑身发颤，就连嘴唇都发白颤抖。 可见吓得不轻。 究竟是什么样的梦，会让她吓成这样？ 洛璎心疼不已，却也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夜晟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伸出一只手轻轻抚着琳琅的后背，“琳琅别怕，爹爹和娘亲都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的。” 过了许久，琳琅才平复下来。 她一双眼睛憋得通红，却愣是没有落下泪来。 倒是洛璎已经忍不住哭成了泪人。 “娘亲别哭，别哭呀！我没事的，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琳琅伸手为她擦去眼泪。 夜晟也轻柔地用指腹抹去她的泪珠，“只要我们陪着她，会慢慢好起来的。别担心了。” 洛璎一颗心犹如坠落到了冰窟之中，在他的宽慰之下才渐渐感觉到了暖意。 “娘亲，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琳琅蹭了蹭她的下巴，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 那笑意如之前一般，依旧是装出来的，不达眼底。 洛璎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睡吧。” 琳琅转头看向夜晟，“也要爹爹亲亲。” 夜晟的面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红。 他俯身在洛璎亲过的位置亲了亲，“好了，睡吧。” 琳琅牵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再一次进入梦乡。 洛璎则是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她一脸憔悴地推开门，发现夜景湛竟然在外头站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见她一双眼睛红肿，他顿时怒从心起。 洛璎没说话，绕过他去了厨房。 驿站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她道过谢，端着早膳回到了房里。 夜景湛一路阴魂不散，盯着她的脸和脖子看了许久。 确定她身上并没有多出什么痕迹来。 但若不是被夜晟欺负了，她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 夜景湛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我也还没用早膳，皇兄应该不会介意吧？”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坐了下去。 琳琅谨记着洛璎的话，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干巴巴喊了一声：“六皇叔。” 转头就往夜晟怀里钻。 “看皇兄这样子，昨晚似乎也没睡好。”夜景湛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 “阿璎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太过高兴，所以没能睡好。”夜晟看了洛璎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昨晚失了分寸，阿璎应该没有生气吧？” 一句话，让夜景湛蓦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吓得琳琅瑟瑟发抖。 “六弟这是做什么？你吓到琳琅了！”夜晟不悦道。 洛璎也没料到夜晟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知道自己该否认的，但看到夜景湛这气得不行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否认的必要。 沉默不语，就算是默认了。 “洛璎，你当真是个……”夜景湛怒不可遏，偏偏骂不出来。 洛璎提前捂住了琳琅的耳朵，倒是没想到他会将难听的话吞回去。 “六弟，阿璎怎么说也是我的人，该注意分寸的人是你！”夜晟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亦是控制不住的恼怒。 洛璎将琳琅从他怀里抱出来，转身走了出去。 夜晟追了出去，和她一道上了马车。 “对不起，我方才不该那样说。” 洛璎摇了摇头，“无妨，我不在意。” 夜晟一怔，“你当真不在意？” “从他将我推入湖水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意了。若不是因为他让我以为琳琅在他手里，我根本就不会在他身边委屈求全这么长的时间。还害得我娘……” 洛璎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哽咽。 她对夜景湛有太多的恨，太多的怨，太多的痛。 爱意早就已经被消磨得彻底。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有请大夫去给你娘瞧过。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甚至有了清醒的时候。”夜晟笑着说道。 洛璎闻言，惊喜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而且，我已经想到了让她重新开口说话的法子。等回到京城，我再与你细说。”夜晟又道。 第222章 回东宫 洛璎听说他有法子，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说不定这世上当真有奇迹存在呢？ 她抱着琳琅靠在窗边，想着回到京城之后要做的种种。 只希望上天能多给她一点时间。 为了早日回到京城，剩下的路程他们没怎么去驿站，几乎就歇在马车上。 紧赶慢赶，日夜兼程。 终于于二十天后抵达。 马车路过城门，琳琅掀开帘子看着京城里热闹的场景，笑得格外开心。 “爹爹，娘亲，我们到啦！” 马车停在距离南锣巷不远的地方，洛璎抱着琳琅下去。 琳琅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不解道：“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洛璎柔声哄她：“琳琅，我们不回东宫好不好？娘亲带你去别的地方住。那里也一样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琳琅一听不能回东宫，眼圈一下就红了，“娘亲，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只想要回东宫。” 洛璎看到她这样子，心里狠狠一疼。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太子妃这个身份，她并不想再回东宫。 夜晟见状，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琳琅看着胆子大，但也不过是个只有几岁的孩子罢了。她从出生起就住在东宫，没有任何地方能如东宫一样带给她安全感。” 洛璎也知道，琳琅这一路上从梦中惊醒了无数次。 想让她渐渐摆脱过去这一年的噩梦，就得让她待在她认为安全的地方。 东宫无疑是最好的。 所以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让她回东宫。 洛璎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麻烦殿下了。” “琳琅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说麻烦？”夜晟知道，只要琳琅跟他回去，就不怕她不来。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琳琅对她更重要。 琳琅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 所以夜晟并不问她的意愿，抱着琳琅就往马车上去。 琳琅却不肯走，泪眼汪汪地抓着她的手，哽咽道：“娘亲不回去吗？” 洛璎一脸为难。 纵然要回去，也不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回去。 可琳琅才只有五岁，万一不小心喊错了，只怕会惹来麻烦。 “我当然要回去。不过，东宫里有那么多不喜欢我的人，所以我就算回去，也不能用原来的身份。到时候你见了我，不能喊我娘亲，你可能做到？” 琳琅懵懂地点了点头，“只要娘亲在我身边就好。” “那你先和爹爹回去，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洛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即便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夜晟面上还是出现了失望的神色，“这太子妃的位置，你当真不想要了吗？” “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自然不能要。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回去吧。”洛璎面色冷然。 当初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怎么会答应当这太子妃？ 夜晟欲言又止。 他也知道洛璎在东宫的五年过得很煎熬。 若是他早一点发现自己对她动了心，后面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所能做的，是尽力弥补对她的亏欠。 夜晟抱着琳琅回到了马车上，洛璎则转身去了南锣巷。 宋嬷嬷等人看到她，很是开心。 如夜晟所言，这大半年的时间，吉氏在她们的精心照料之下，状态好了许多。 甚至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 洛璎惊喜不已，差点潸然泪下。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从怀里拿出一个药方来，“这药方，应该可以治好伯母。” 宋嬷嬷看了一眼药方，“这些个药材，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听到这话，洛璎才蓦地想起，她从慕容烨那里得到的药材，还放在夜景湛那里！ 看来，她免不了还得再去见他一面。 “嬷嬷不用担心，药材我已经集齐了。只是放在了王爷那里。明日我就会将药材取来，到时候就可以煎药给伯母服用了。” 从南锣巷出来，洛璎就去了晋王府。 夜景湛不在，洛璎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兰露和孩子，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洛芷蕴。 洛芷蕴看到她，眼底登时一片怒火：“你可还记得你先前说过的话？” “我当然还记得。我也不想来，可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王爷这里，必须得拿回去。洛侧妃若是知道我当初交给王爷保管的那几样药材在何处，也可以拿给我，我立刻就走。” 洛璎对着她粲然一笑。 洛芷蕴哪里会知道她的东西被夜景湛放在了何处？ 她差人去找了徐绶，徐绶却只是摇头，“只怕得等王爷回来了。” 洛璎瞧了他一眼，冷声道：“看样子，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徐绶不置可否。 “看来，得等上一段时间了。”洛璎恨得咬牙。 夜景湛分明是故意在耍她！ 不过，正巧她在王府还有要取走的东西。 洛璎远远看了一眼兰萝轩，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人气儿，不由问道：“兰露可回来了？” “兰夫人还在宣平侯府。她生产的时候遭了罪，身子还没能完全恢复，得过几日才能回来。”徐绶回答。 洛璎闻言，转身回了主。 她在房间里翻出了之前在吉太傅书房里找到的那本医书以及那封被破译了一半的密信。 答案应该就在这本医书上。 洛璎翻开医书，只破译了前面几个字，心中便是一惊。 她正想要破译后头的内容，却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抬眼一看，发现是夜景湛来了。 她立刻将手边的纸揉成一团，放在了烛火之上。 直到火快要蔓延到她的指尖，她才放手。 纸团被烧成灰，掉落在地上。 洛璎将灼热的指尖放在耳垂上捏了一下，故作镇定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我来这里，是想要拿回当初在王爷这里保管的药材，不知被王爷放在了何处？” 夜景湛看了一眼桌上的医书，又看了一眼医书旁的密信，冷冰冰地说道：“看来，你瞒着我的事不少。” 洛璎微微勾了勾唇角，并不否认，“我总该为自己留后路不是？” “这么说来，皇后的病也是你所为了？她每月往外送的银子，也是给你的？”夜景湛眯着眸子，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 第223章 你敢动她！ 洛璎一怔，没想到他竟会发现此事。 看来坤宁宫里，有他的眼线。 “皇后想要害我，我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罢了。”洛璎说得坦然。 若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她早就将那个秘密抖出去了。 大半年过去，那枚银针应该快要将皇后给折磨疯了吧？ 可惜，除了她和她师父，没人能将银针取出来。 “你就不怕夜晟知道了此事，会找你算账？”夜景湛眼底的戏谑更深了几分。 洛璎半点不在意，“有什么好怕的？当日若非是我出手相救，皇后早就没命了。是她想要恩将仇报，我才会出此下策。” 夜景湛看到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头生出几分不悦来，“你就这般笃定，他不会怪你？” “他与王爷不同。”洛璎抬眼看向他，语带嘲讽，“他信我。” 那三个字，让夜景湛心尖微微一颤。 其实洛璎并不觉得夜晟对她能有多信任。 这话不过是说给他听的罢了。 “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将药材给我，我也好早些离开。免得在这里打扰到了王爷。” “药材，我可以给你。但我替你保管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让你就这样拿走。”夜景湛当然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她走。 洛璎就知道会这样，“王爷想要什么？” 夜景湛看着她，眸光深邃，“你觉得，你还给得起什么？” 洛璎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那几味药材，的确贵重难得。 但只要肯花心思花银子，也还是能够得到。 她不想再与夜景湛有什么肌肤之亲。 光是想到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所以她往后退了两步，一副放弃的样子。 “我这样子，只怕是什么也给不了。反正我明日要回东宫，说不定能在太医院或是内务府有所收获。” 夜景湛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要回东宫？” 洛璎皱眉，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琳琅的情绪尚不稳定，得再东宫休养一段时间。我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 更何况，她入宫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不行！我不准你回东宫！” 夜景湛上前两步，关上了房门，而后一把拽过她，将她禁锢在怀里。 洛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声笑了起来，“不准？我倒是想知道，王爷是站在什么立场不准我回去？” 夜景湛被她噎住，半晌没有回答。 他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立场能阻止她做任何事？ “你对他，当真就半点不记仇吗？你就不怕会重蹈覆辙？” 明明当初那般狼狈地被夜晟扔出东宫，如今却还要回去。 她记仇，就只记他一个人的不成？ “怕，怎么会不怕？可我不能不管琳琅。” 夜景湛见她三句话离不开夜琳琅，心头怒火更重，“她爹到底是谁，值得你对她这样好？” 洛璎听到他这样问，心中的石头稍稍往下落了落。 看来，他并没有怀疑琳琅与他有关。 否则他哪里会气成这样？ “不管她爹是谁，她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女儿，我当然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夜景湛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这么说来，只要她在哪里，你就会在哪里？” 洛璎听到这话，悚然一惊，“夜景湛，你敢动她！” “好久没有听你喊我的名字了。”又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夜景湛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前她生气的时候，也会连名带姓地喊他。 但更多的时候，是与他撒娇。 而非是现在这般，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洛璎一双眸子猩红，“你要是敢动琳琅，我会跟你拼命的！” 夜景湛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她当真是将琳琅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否则又怎么会在他身边忍受那么多的痛苦。 “可我若是偏偏要动她呢？你能拿我怎么办？夜晟根本就护不住她。”夜景湛森然开口。 洛璎气得浑身发颤，她大口喘着气，仿佛被扔到岸上的鱼。 她死死瞪着夜景湛，却仿佛被人掐着喉咙一般说不出半个字。 “所以，你要是想她安然无恙……”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洛璎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他怀里。 “阿璎！”夜景湛赶紧将她抱住，“你怎么又吐血了？难道是旧疾又犯了？” 这一路上，他已经见过好几次她犯病。 比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频繁得多。 “放……放开我！”即便已经失了力气，她依旧伸手推了他一把。 夜景湛将她抱到一旁的榻边放下。 洛璎用颤抖的手指从怀里拿出了装着七杀藤的瓷瓶，将剩下的那几截一并放到了嘴里。 她无比庆幸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不然这会儿她怕是已经疼晕过去了。 艰难地将七杀藤嚼碎咽下去之后，洛璎靠在软枕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我让清风查过，这东西名为七杀藤，是剧毒之物，你……为何要吃这个？”夜景湛特意让清风去查过她找夜晟找的那样药材。 原本想着可以找一些来存着，好拿给她用。 却发现那药材不仅难得，还是剧毒之物。 随便一小截就能要人性命，她方才竟然吃下去那么多！ 洛璎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咳嗽了好几声，虚弱道：“若是我说，我快要死了，你会不会很高兴？” 夜景湛拧眉，厉声道：“别说胡话！” 洛璎给了他一个带血的笑容，没有再说话。 夜景湛则是自我宽慰般，喃喃了一句：“你怎么可能会死？” 她之前经历了那么多险境，都还活得好好的。 哪里会轻易就死？ 洛璎心中清楚，七杀藤，已然压制不住她体内的毒性。 需得用更加厉害的东西。 不知那只虫子，宋嬷嬷养得可还好？ 洛璎艰难地站起身来，蹒跚着就要往外走。 夜景湛上前，将她摁回到榻上，“别动，我去找大夫来。” “王爷信了？”洛璎看着他眼中透出的关切，不由嗤笑一声，“我这人命硬得很，怎么可能会死？不过是正好用得上这味药而已。” 第224章 相府求医 夜景湛执意要去请大夫。 洛璎被迫留在了房里。 不多时，大夫来了。 一连来了好几个。 他们依次为洛璎看诊，得出的结论都是—— 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这会儿，洛璎苍白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不少。 她勾了勾唇，笑得肆意，“这下王爷该相信了吧？” 夜景湛眉心拧成一团，“若是没有大碍，她为何会吐血，又为何要服用七杀藤？” 几个大夫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七杀藤哪里是能随意吃的？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几位不用担心，我也是大夫，自有分寸。七杀藤可以入药，只是用法用量讲究些。想必诸位应该都是知道的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几位大夫自是不想被她一个女子质疑医术，于是齐齐僵硬地回了一句。 “那就不远送了。”洛璎一副要将人打发走的样子。 见夜景湛没有拦着，她松了口气。 毕竟她这脉象可撑不了太长时间。 很快就要露馅了。 大夫走后，夜景湛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你当真没事？” 洛璎在心里冷笑了好几声。 看来，果然只有她要死的时候，才能从他这里得到关切。 她不屑于这样的关切。 “王爷不该巴不得我死吗？何必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这药材，既然王爷不愿意给，我就不要了。告辞。” 说罢，洛璎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夜景湛叫住她，语气无奈，“我让徐绶给你拿来。” 徐绶将药材拿来，放到了她手上。 一并拿来的，还有当初她放在他那里保管的东西。 “这孽缘，终究还是结束了。”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隐隐有泪。 洛璎心头一暖，这世上还是有人不想让她死的。 “是啊，以后公公再也见不到我了，可别太想我。”她笑了笑，眉眼间却有几分悲凉。 徐绶没有搭话。 明明是道别，却说得如同死别一般。 夜景湛听着，脸色都沉了几分。 洛璎从太后赏赐给她的珠钗里拿了一样递给徐绶，转身走了。 徐绶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你哭什么？”夜景湛看到他这样子，心头烦闷。 “没想到王爷与她还能有和解的时候。奴才这是高兴呢。” 原以为要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两个人，竟然选择了放过彼此。 徐绶惊讶之余，又觉得宽慰。 “那你可就高兴得太早了。”夜景湛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他可没有打算真的放过洛璎，“让人将云择宫收拾出来，本王要搬去那里住一段时间。” “王爷不是最不喜欢去宫里住了？”徐绶疑惑。 “今晚就去。”夜景湛留下这四个字，就转身去了书房。 琳琅郡主回宫，京城里免不了有诸多流言。 洛璎拿着药材从晋王府出来，就听到有人在笑话夜晟。 “明知道琳琅郡主并非他亲生，却还费尽力气将人找回来，真真是可笑。” “我看他倒也是个痴情之人，都被洛璎那个毒妇欺骗成这样了，还心甘情愿为她养奸夫的女儿。” “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儿女私情，如何能当一国之君？” 夜晟不配当这一国之君，洛璎是赞同的。 只是这“痴情”的名头，他可配不上。 不过是想要利用琳琅拿捏她罢了。 思及此，洛璎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 她回到南锣巷，将药材交给了宋嬷嬷，还亲自煎了药，让紫月在一旁看着，记住步骤。 比起从前，现在给吉氏喂药要轻松得多。 或许是因为宋嬷嬷几人照顾得细致，洛璎以为永远也好不了的内伤，竟也在一点点愈合。 被毒哑的嗓子，还真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那半截舌头，没有办法再长出来。 洛璎轻抚着吉氏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娘。” 吉氏蓦地瞪大了眼睛，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娘，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着，我会替你报仇。”洛璎握着她的手，语气冰冷而坚定。 说罢，她就转身去找宋嬷嬷拿那只毒虫了。 半年多时间过去，它已经被养得快要撑破笼子。 洛璎重新为它编了个笼子，将它挂在了腰间。 她惦记着琳琅的情况，没有多停留，就往皇宫去了。 路过相府的时候，看到贴在门口的寻医告示。 她方才知道，洛子安竟然被人打成了残废！ 可真是报应不爽。 洛璎不由想要去看看他的惨状。 她往前走了两步，对门口的小厮道：“我是大夫，可否进去看看？” 小厮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全然一副瞧不上她的样子，但还是将她带了进去。 他一路往里走，最后停在了相府里最偏远的院子前。 洛青竟然将洛子安打发到了这里，看来是已经认定了他是废人。 那门外的告示，不过是贴给人看的罢了。 洛璎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熏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这里都没人照料吗？” 洛子安怎么说也是相府的二公子，纵然成了残废，也不该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怎么会没人照顾？不过是这会儿人正好出去了而已。你若是嫌弃，就走吧。反正也没指望你能把人给治好。”小厮早就知道这里头的情形，所以根本就没进来。 想来他会带洛璎来这里，纯粹是想看她的笑话。 尽管洛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落荒而逃，但到底也没有推开门进去的勇气。 只得转身走了。 洛青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会这般对待洛子安，是情理中的事。 可孙姨娘跟洛芷蕴，也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吗？ 洛璎一面往外走，一面感叹着人心凉薄，突然听到了洛芷蕴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抬眼一看，竟是她与夜景湛迎面走了过来。 “方才路过相府，看到门口贴着告示，若是谁能医治好二公子，就赏银千两，于是就进来看看。”洛璎神情淡然。 洛芷蕴的情绪却颇有几分激动，“我看你根本就是来害人的吧？你把我哥怎么样了？” 第225章 别闹出人命 “就他那样子，还需要别人把他怎么样？废人被扔去了废院，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院子里臭不可闻，只怕根本就没几天活头了。”洛璎嘲讽的目光落在洛芷蕴身上，“你身为他的亲妹妹，该不会不知情吧？” “你胡说什么？”洛芷蕴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她显然知情。 这么说，她来这里，并非是为了探望洛子安？ 那会是来做什么？ 洛璎先将心头的疑虑放到一边，“是不是胡说，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原本是想为他医治的，可我一走进那院子，就被熏了出来，根本就不敢到房里去。你若是能将人将院子跟人都清理干净，我倒是愿意给他看上一看。” 话音才落，夜景湛就看了过来。 也不怪他疑惑。 毕竟洛子安在她眼中也算是仇人，她哪里会那样好心，为他医治？ “我哥在哪儿？”洛芷蕴对着小厮问道。 “在……在废院。”小厮战战兢兢回答。 洛芷蕴抬脚就往废院走去。 小厮则转过身去往了另一边。 看样子，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 “王爷不去看看吗？”洛璎知道，这会儿洛芷蕴还能装出一副担忧到了极点的样子来。 等到了那院子里，只怕是装不出来了。 夜景湛跟了上去。 洛璎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很快就回到了废院前。 风裹挟着一股臭味，从里面飘散出来。 夜景湛眉头紧皱，不想再上前一步。 洛芷蕴也停在了门口，被那味道熏得直犯恶心。 “看看，哪怕是亲哥哥，该嫌弃的时候，也还是嫌弃。”洛璎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洛芷蕴给听到。 她咬了咬牙，往院子里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还是没能忍住，转身跑了回来。 洛芷蕴想要扑到夜景湛怀里，却被他给躲开了，只是虚扶了一下她的身子，“没想到，洛子安在相府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我还以为洛相愿意出千两为他寻医，定然不会轻易就舍弃了他。却原来……”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洛芷蕴的脸色白了白，“或许是下人自作主张，我爹娘并不知情。” 将人扔到废院，就已经足够说明洛子安不得重视了。 再看着院子脏乱的程度，只怕是许久无人管了。 夜景湛自是不相信这说辞。 “倒是不知道，相府的下人能做这样大的主。”洛璎亦是出言讽刺。 洛芷蕴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就在这时，孙姨娘带着人来了。 她坐在轿撵上，小腹微微隆起，竟是有孕了！ 难怪洛子安会成为弃子。 “娘，你怎么来了？这院子污秽，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洛芷蕴快步从里头走出来，站在了轿撵前。 “前段时日大夫说我这胎不太稳当，让我尽量卧床歇着。哪知道我才没有来看子安几日，竟就变成了这样！”孙姨娘一副伤心的样子，还掉了两滴泪。 “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洛芷蕴自责不已，“这几日忙着王府的事，都没来看哥哥，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苛待他，我定不会轻饶！” 这母女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虚伪又恶心。 下人们忍着不适进去收拾院子，满身脏污的洛子安也被人从房间里抬了出来，打算抬到另外一个院子的浴房里收拾干净。 可那两个小厮笨手笨脚的，抬着人经过洛芷蕴身边的时候，竟然没能走得稳当。 洛子安从木板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嚎了几声。 两个小厮慌乱之下，竟是半天也没能将他重新抬到木板上。 “洛侧妃怎么只在一旁看着？搭把手呀！”洛璎看笑话般说了一句。 她要是当真在意这个哥哥，在他掉下来的时候就该心疼地上前将人扶住了。 哪里用得着旁人来提醒？ 洛芷蕴艰难地往前挪了一步，洛子安立刻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慌忙将自己的衣角抽了回来。 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可见她此刻对洛子安有多嫌弃。 洛璎忍不住笑了一声。 洛芷蕴听到这动静，愠怒地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夜景湛带着审视的目光。 她心头一惊，赶紧俯下身，忍着恶心扶了洛子安一把。 洛子安却像是故意使坏一般，整个人往她身上靠，将那一身脏污也蹭到了她身上。 好不容易，她才与那两个小厮一道将人放回到木板上。 正要松口气，却发现自己这一身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你也去洗洗，换一身衣裳吧。”孙姨娘这会儿也快要装不下去了。 她的手死死抓着轿撵的扶手，脸色难看。 洛芷蕴匆匆走了。 “听说你是来给子安医治的？”孙姨娘看向洛璎。 “不过是看到了相府外头贴着的告示，所以进来看看而已。只要你们能兑现那一千两银子，我自然是愿意为他医治的。”洛璎一副掉到钱眼里的样子。 孙姨娘故作恼怒，“这病都还没有治，提什么银子？就你这样子，只怕也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当然得提了。要不是因为银子，我也不会到这里来。”洛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至于我是不是江湖骗子，一会儿看看医治的效果不就知道了？” 孙姨娘见她这般自信，也不由多了几分希望，“只要你能治好子安，相府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为了表示自己对洛子安的在意，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让人将轿撵放下，特意在这里等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洗干净的洛子安被抬了回来。 院子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这里位置偏僻，房间里昏暗一片。 洛璎让人将洛子安放在了院子里，方便她诊治。 她正要走过去，却被夜景湛扯住了衣袖，“你当真要为他医治？” 他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洛子安从前待她可不好，更不用说他还是孙姨娘所生。 她纵然再有恻隐之心，也不会用到洛子安身上。 “若是治好了，可有一千两银子呢。这世上有谁会跟银子过不去？”洛璎笑着回答。 夜景湛依旧不信，只沉声道：“别闹出人命。” 第226章 她命不久矣 “我要是想闹出人命，方才不管他不就行了吗？”洛璎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可在看到洛芷蕴之后，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洛子安这人，最是记仇。 向来是睚眦必报。 经历了这一番羞辱，他心头必然恨透将他扔到废院不顾不管的人。 多好的一枚棋子。 她怎么能错过？ 夜景湛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就知道她此举另有目的。 不过他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打算看戏。 就在洛璎为洛子安诊脉的时候，洛芷蕴走了进来。 她走得太急，没留神脚下，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蕴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孙姨娘心疼地说了一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夜景湛。 但他并没有动。 亏得孙姨娘身边的丫鬟芙蓉有眼力见，小跑两步过来将她扶了起来。 洛芷蕴走到洛璎跟前，“落儿，你我之间有诸多误会，所以先前我才会那样对你说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京城里的名医甚至是宫里的太医都已经来为我哥诊治过，没人能将他治好。若是你能让他重新站起来，我必定感激不尽。”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眼中含泪。 先前还是一副她要害洛子安的样子，这会儿倒是声声哀求起她了。 洛璎可不觉得她这是在示弱。 只怕藏着什么阴谋。 “洛侧妃放心，只要你们兑现银两，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洛璎三句话不离银子。 方才她已经将洛子安的病情探明了。 他并非是被人打成残废的，而是有人刻意在他的膝关节处扎入了两根钢针。 钢针完全没入到皮肉之中，若非是洛璎察觉到脉象上的细微异常，也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一般的大夫就更别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只是他这段时日被苛待得不轻，身子骨太弱了，若是这时候将钢针拔出来，他这身子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还得先让他好生养上个三五日。 三五日不算太长，但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得找个人帮忙才行。 “他这腿，我可以治。不过得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我先给你们一个药方，你们每日煎药拿给他服下。每过三日我会来这里为他施针一次。半月的时间，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洛璎说罢，让人拿来了纸笔。 孙姨娘闻言，惊喜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只要半月，子安的腿就能好起来？” “只要你们按着我说的去做，自然就能好。”洛璎接过纸笔写下药方，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来，回到了洛子安身旁。 几针下去，他突然喊了一声疼。 “我的儿，哪里疼？”孙姨娘问了一句。 “腿，腿疼！”洛子安说罢，自个儿也愣了一下。 他的腿已经失去知觉许久了，没想到洛璎只是扎了两针，他就能感觉到疼了。 “谢天谢地，真的有救了！”孙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洛璎身边，将一个玉坠放在了她手上，“先拿着，等子安的腿好了，还有重谢。” 洛璎倒是不客气，将玉坠拿在了手里。 趁着孙姨娘和洛芷蕴关心洛子安的当口，洛璎悄然从废院退了出去。 找到了洛彦林。 她特意换回了之前为他治病时的那张脸，好挟恩图报。 即便并不情愿，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洛彦林还是答应会让人盯着废院，不让洛子安出事。 “若是有人要杀他，先别急着出手，等人快要得手的时候再拦着。能问出幕后主使，自然是最好的。”洛璎想要让洛子安亲耳听到，究竟是谁要害他。 “为何你这般笃定他一定会出事？”洛彦林觉得奇怪。 “你不用管那么多，只要保住他的命就可以了。”洛璎没有再与他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相府，她正打算去皇宫，就看到夜景湛跟洛芷蕴二人站在门口不远处。 她觉得晦气，想要绕道离开，夜景湛却走了过来。 “你不是要去东宫？我送你。” 洛璎拿不准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绝道：“不用麻烦王爷了。我自己走过去就是。”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到云择宫住上一段时间。” 夜景湛的话，听得她心头咯噔一下。 云择宫已经荒废十来年了，他为何突然要搬回去住？ 难不成……是为了她？ 怎么可能！ 洛璎扔掉了这荒谬的想法，问道：“王爷是要去探太后的虚实？” 既然已经知道她那张面皮是假的，想要揭穿她的身份再容易不过—— 只要将那张假面皮扯下来就行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莫要轻举妄动。” 洛璎轻嗤一声，“王爷该不会以为，现在还能左右我吧？” 她此番入宫，为的就是让假太后付出代价！ “并非是不让你动她，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你就不怕……” “不怕。”洛璎眸光冰冷，“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时间不够多。我等不起。” 夜景湛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明那几个大夫已经说了她没有大碍，可他心头始终不安。 他抓着她的手腕，语气急切，“先前那几个大夫为你诊治的时候，你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你的脉象没有问题，对不对？所以你那样急着赶他们走，就是怕会露馅。” 说罢，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洛璎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 她只得看向不远处的洛芷蕴，找她求助。 洛芷蕴走过来，想要拦住他。 可夜景湛却并未理会，径直将人抱去了不远处的医馆。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洛芷蕴更是气得面目扭曲。 夜景湛有意抓着洛璎的两只手腕，以免她再在脉象上动什么手脚。 “给她诊脉。”他将人抱到大夫面前，摁在凳子上坐下，将她的手腕递了过去，放在了诊脉枕上。 大夫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伸出手为洛璎诊脉。 在摸清脉象之后，他原本就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如何？”夜景湛冷声问道。 “这位姑娘中毒极深，早已深入肺腑，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只怕是……命不、命不久矣。” 夜景湛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第227章 她在他面前，已经没有软肋 大夫被他阴鸷的神情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好几步。 “别怕。他不会伤你的。我是他的仇人，他巴不得我死呢。”洛璎却笑着宽慰了他两句。 大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夜景湛那样子。 这哪里像是巴不得人死的？ 戾气都要冲破房顶了。 “不知姑娘你……你能活到现在，是用、用了什么法子？”大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璎倒是没想到他都被吓成这样了，还这般好学，笑道：“以毒攻毒。这阵子一直在服用七杀藤，不过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你这里可有比七杀藤更毒的东西？” “没……没有！我这是医馆，是救人的，可没有那种东西。”大夫连连摆手。 “那你可以多看看几本医书。毒药并非只能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洛璎拿起桌上的笔，正要写字。 就听到夜景湛用喑哑的声音说道：“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洛璎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写下了几本医书的名字。 “多……多谢。”大夫结巴着道了谢。 洛璎怕自己再留在这里，他会被夜景湛吓出病来。 于是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她走得并不算稳。 背影看着又消瘦了许多。 仿佛风一吹就会掉落的树叶。 夜景湛走上去，再一次将她抱起。 洛璎依旧没有挣扎。 甚至还乖顺地靠在了他怀里。 洛芷蕴走过来，压下心头的嫉恨，故作关切道：“落儿怎么了？” “我要去云择宫住上几日，你先回王府吧。” 夜景湛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就抱着人上了马车。 洛芷蕴追了两步过去，也想要上马车。 可夜景湛却让清风驾着马车出发了。 洛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被晾在路边的洛芷蕴。 那样子，真是好不可怜。 夜景湛这个人便是这样，一旦绝情起来，就会再也不讲半点情面。 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洛芷蕴在他身边的目的并不简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夜景湛皱着眉将帘子放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发现她腰间有个奇怪的东西。 他伸出手，想看看那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洛璎拦住了他。 夜景湛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笼子里是一只虫子，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他蓦地回想起来，那是她住在兰萝轩的时候，养出来的那只毒虫！ “你将它带在身上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毒杀假太后？” 洛璎听到这话，不由笑出了声，“纵然我当真想要毒杀太后，也会用更隐秘更简单的法子。更何况，它现在可是我的命。” 夜景湛蓦地想起当初她为了救这只虫子，不惜用手去灭火焰。 那时候她还说什么，它虽是毒物，却也可以是解药。 原来是救治她的解药。 “你要用它，以毒攻毒？”夜景湛声音发颤。 “想要多活一段时间，只得用这样的法子。”洛璎眉目之间一片淡然。 好似她已经看淡了生死。 “为何你之前……” “王爷是想问我之前为何不说？”洛璎扬唇，“我若是说了，王爷会信吗？” 夜景湛一怔。 他当然不会相信。 反而还会认为她是在欺骗，对她更加憎恶。 “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洛璎略一思忖，还是如实说了：“六年前。” 夜景湛闻言，面上一僵。 “怎么可能是六年前？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洛璎嗤笑一声，“王爷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已经不在意了。” 琳琅已然平安无恙，吉氏那里也有夜晟的人照拂。 她在夜景湛面前，已经没有软肋。 即便洛芷蕴在这时候揭开当初的秘密，她也不会再怕。 夜景湛看着她这样子，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惧。 比他在西凉的那一日还要怕。 “你师父也没办法？”他知道，这世上若是还有人能救她，必定是她的师父。 神医孙平谷。 “师父对我失望之极，已经不打算再见我。”洛璎苦笑。 她当初作出那样的决定，让师父与她断绝了关系。 这六年间，她不是没有试图找过师父，但始终不曾发现他的踪迹。 “为何会这样？”夜景湛不相信。 孙平谷的确是个很难让人琢磨透的人，可他待他这唯一的徒弟，却是好到了极致。 怎么可能会这样待她？ “我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洛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笑意清浅。 眼神却空洞而悲凉。 之前她说她救的全是白眼狼的时候，也是看着他说的。 可夜景湛翻遍了自己的脑海，也找不出那一段记忆。 如果他当真被洛璎舍命救过，又怎么会忘记？ “那个人是谁？”夜景湛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洛璎却只是摇头，“不记得，反倒是好事。若是记起，只怕会很痛苦。” 夜景湛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疼，险些栽倒下去。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段画面—— 洛璎跪在孙平谷面前，声泪俱下地求着他救人。 她说出的话，与她先前在他面前的呓语一致—— “师父，就算只有用这样的法子才能解毒，我……我也愿意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求求你，求求你，教我解毒的法子吧！” “你当真要为了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孙平谷声音冰冷。 “那原本就是我欠他的。”洛璎泪流满面。 “好，我可以教你解毒的法子，但我们师徒的缘分就此了断！”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夜景湛仿佛还能听到孙平谷那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难道这便是他缺失的记忆？ “主子，到了。”外头传来清风的声音。 夜景湛掀开帘子一看，发现果然是已经到了皇宫。 他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洛璎已经下了马车。 “等等！”夜景湛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差点摔在地上。 亏得清风扶住了他，才没让他在皇宫里丢人。 洛璎转过身来，正巧看到了他这仓皇的模样。 夜景湛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告诉我，你救的人，究竟是谁？” 第228章 是她就好 洛璎看着他，不发一言。 师父那时候就和她说得很清楚，她那样做不值得。 因为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中毒时发生的一切。 事实的确如此。 她的付出，他忘得一干二净，惟独记得洛芷蕴将他带出了火海。 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听不进去。 反而将她当成害他、伤他的仇人。 谁能想到，被抹去的记忆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浮现？ 上天可真是爱开玩笑。 “你为何不回答？”夜景湛见他不说话，心头越发惶恐。 “终有一日，他会想起来的。在那之前，不管我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又何必浪费口舌？”洛璎说罢，转身离开。 夜景湛想要追过去，可他浑身无力，脑海之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整个人深陷于火海之中，无法逃脱。 “阿湛！”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烈火吞噬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 他欣喜地抬眼看过去，发现来穿越火光向着他走来的人并不是洛璎。 而是洛芷蕴。 “主子？”清风见他脸色发白，身子微颤，额头上还冒出了汗珠，不由心生担忧。 夜景湛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马车上，“当初将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人，是谁？” 清风怔了一下，方才回道：“是洛侧妃。” “你亲眼所见？” “属下亲眼所见。” 夜景湛闻言，神色有所缓和，喃喃道：“是她就好。” “主子这是怎么了？可要属下去找太医来看看？”清风扶着他回到马车上，转身就要去太医院。 可他却摆了摆手，“不用，我歇歇就好。” 夜景湛摁住发疼的额角，靠在车厢上，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另外一副画面。 他的身子泡在药水里，四周都是氤氲的水汽，鼻尖充盈着苦涩的药香。 洛璎双手攀在他身上，与他极尽缠绵。 最后，她软倒在他怀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泪水，“阿湛，不要忘记好不好？求你……” “不会。我不会忘，永远也不会忘的。” 夜景湛听到了自己喑哑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他全然不记得？ 除了这破碎的片段，他想不起其他与之有关的任何回忆。 以至于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臆想。 另一边，洛璎已经来到了东宫外头。 却迟迟没有进去。 她站在那里，蓦地想起了被废去太子妃的那一日。 那日天气好得出奇，可以说是晴空万里。 夜晟甚至没有出面，只让人给了她一封休书，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罪名”。 她与夜晟，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利益至上。 所以她能理解他在夜景湛回来之后做出的选择。 可琳琅还没有下落，洛璎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于是，素来不争不抢的太子妃，在东宫大闹了一场。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等来夜晟。 而是被他的人扔出了东宫。 柳良娣故意让嬷嬷泼了她一身的脏水，又找来几个人，将她狠狠辱骂了一番。 最后，她顶着那又脏又臭的一身在众人的蔑视下一步步走出皇宫。 相府她回不去了。 洛青已经宣布与她断绝关系，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她原本想要去太傅府。 可巧那段时日吉太傅不在府上，无人愿意收留她。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往她怀里塞了个包袱，然后就快步走开了。 洛璎打开包袱一看，发现里头是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有十两银子。 于那时的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帮了她。 将自己从痛苦的回忆中剥离出来，洛璎抬脚走进了东宫。 琳琅见到她，很是开心。 夜晟为她编造了一个合理的身份：琳琅流落民间的时候被她所救，她对琳琅照顾有加，因而琳琅对她十分依赖。 所以特意将她接到东宫里来陪伴。 这说法，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她正与琳琅说着自己的身份，夜晟就端着药碗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她来了，面上顿时有了笑意，“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如今我也只是东宫的宫人罢了，哪里用得着禀报殿下？”洛璎将药碗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那是一碗安神的汤药。 尽管洛璎也知道这汤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至少能让琳琅夜里睡得稍微安稳一些。 琳琅喝药，从来不需要用勺子喂，待到汤药稍微凉一些，她自己就会端起来一下喝光。 她说那样就不会苦太长时间。 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道理。 夜晟被皇上叫了去。 洛璎守着琳琅喝了药，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正打算陪她习字，就见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摇曳的身姿，不是柳良娣是谁？ 洛璎的眸光蓦地一冷。 琳琅对她也不甚喜欢，“你来这里做什么？” “郡主离开东宫这么长时间，竟是连规矩也不懂了？” “规矩？你是良娣，我是郡主，到底是谁不懂规矩？”琳琅扬着一张小脸。 “你以为，这里当真有人把你当成是郡主？”柳良娣往前两步，走到琳琅面前，脸上满是嘲讽。 眼见着她要对琳琅动手，洛璎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推我？”柳良娣遭此对待，自然怒不可遏，她对着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立刻会意地走上来，就要扇洛璎的巴掌。 洛璎哪里会让她得逞？ 先一步扇了过去。 她的手心里藏着一枚银针，银针刺入嬷嬷脸上，她瞬间痛呼出声，摔在了地上。 “你……你竟敢动手？”柳良娣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是她想动手，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洛璎一双眸子冷若冰霜。 “你是外头来的，看来不懂这东宫里的规矩，是该找人好好教教你。”柳良娣说着，就想让外头的人进来。 可她还没能开口，洛璎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嘴里扔了一样东西。 柳良娣全然没有防备，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那样东西咽了下去。 她惊恐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229章 夜延均 “毒药。”洛璎冷笑。 柳良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你疯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洛璎一把将她推开，“别打琳琅的主意，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柳良娣吓得抖如筛糠，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被嬷嬷搀扶着离开。 “快，快去请太医！” 琳琅扑到洛璎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娘亲好厉害！” “琳琅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说到这里，洛璎鼻尖蓦地一酸。 她还能保护琳琅多久？ 等到她离开之后，琳琅要怎么办？ 思及此，洛璎不由攥紧了手掌。 要快一点将后路铺好才行。 洛璎陪着琳琅习了一会儿字，又带她去沐浴。 待到将琳琅哄睡，洛璎就退出了房间。 夜晟还没有回来，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出去。 离开之前，洛璎找来小桃，让她在琳琅身边守着。 小桃是她在东宫里最为信任的人，有她在琳琅身边，也就不用太过挂心。 月色清冷。 洛璎悄然走出了东宫。 她记得有一条小道，可以去往后宫。 那里的门锁她能轻易打开。 未几，洛璎就走到了那道门前。 她从衣袖里拿出银针，轻而易举地开了门锁。 正要将门推开，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是夜景湛。 果然被他盯上了。 洛璎原本不打算理会他，可他半点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心下恼怒，手中的银针转而往他身上扎了过去。 夜景湛像是早就有了防备，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之前不是说，你若是要杀假太后，会用更隐秘的方式？你觉得你如今这举动，够隐秘吗？” 洛璎嗤笑一声，“谁说我是去杀假太后的？” 夜景湛微怔，“那你是要去哪里？” 洛璎懒得回答他，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哪知道正巧有巡夜的人经过，听到了这动静，匆匆赶了过来。 情急之下，洛璎只得重新将门上锁。 里头的人推不开门，也就无从知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可坏处在于，她今晚不能从这里走了。 不过，去往后宫的路也不只有这一条。 洛璎转过身，绕过夜景湛，继续往前走。 扒开前面的杂草，就出现了一个狗洞。 狗洞并不算大，她的身躯正好能通过。 夜景湛可就没法从这里过去了。 洛璎钻过去，在夜色的掩映下，来到了冷宫。 冷宫这地方，白日里就阴森，到了晚上更是可怕。 洛璎一踏进去，就听到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野猫叫声。 让人脊背生寒。 她却是半点也不怕，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扇门前。 特意恢复了原来的容貌，方才推门进去。 “太子妃？”年老的嬷嬷双眼浑浊，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您不是……” “说来话长。”洛璎用简短的四个字，概括了她过去这一年的经历，“延均可还好？” 嬷嬷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我给他看看。”洛璎走到床榻前，才抓住少年的手，他就睁开了眼睛。 “阿璎姐姐！” 少年明明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却是一脸稚气，抓着她的手撒娇。 洛璎拿出了一颗蜜饯给他，“乖，让我给你诊脉。” 话音才落，她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嬷嬷被吓了一跳。 “别怕，应该是跟着我来的。我出去看看。”洛璎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果然是夜景湛。 洛璎转身将门关上，挡在了门口。 夜景湛倒是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你为何会来这里？” “我怀着琳琅即将临盆的时候，曾被人算计，差点出事。他不知从哪里冲过来，替我挡下了倾落的石头。” 洛璎当初没有少被人算计。 不只是东宫里的妾室算计她，就连后宫里的妃子都算计她。 生怕他会生下嫡长孙。 还好，琳琅是女儿，让她度过了一段平安的岁月。 “他为我受伤，我心头过意不去，所以时常会到冷宫来探望他。” 夜景湛眉心微皱，似是有些不悦。 洛璎心头一沉，“我知道王爷憎恶他，但当年的事与他并没有关系。他从小就被扔在冷宫，已经吃尽了苦头，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你觉得，他变成这样，是我所为？”夜景湛闻言，不由恼怒。 洛璎并未回答，但面上的神情却再明显不过。 夜景湛眼底怒火更盛，却并没有发脾气，反而是无奈道：“罢了，随你怎么想。这冷宫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他就走了。 洛璎转身推开门，回到了房里。 嬷嬷已经被吓得变了脸色，“太子妃，晋王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可是来找麻烦的？” “嬷嬷不用担心，晋王是来找我的，与延均无关。我想了个法子，可以解开他身上的毒。很快他就会变得与常人无异了。” 尽管洛璎心头还有隐忧，但看夜景湛那生气的样子，说不定夜延均的事当真与他没有关系。 她稍微定了定心，走过去重新为夜延均诊脉。 脉象还是与一年前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情况并没有恶化，对洛璎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来，递给了嬷嬷。 “这里头是我研制出来的解药，每日服用一粒。他会逐渐变得清醒。” 嬷嬷将药瓶接过去，对她千恩万谢。 “不必谢我。当初若不是延均救下我，我与琳琅都会有危险。就当是我还他的恩情。” 为夜延均掖了掖被角，洛璎转身离开冷宫。 她原路返回，快要到东宫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洛芷蕴。 洛璎原本想要绕过她，却听到她喊了一声：“洛璎。” 四目相对，洛芷蕴的面上出现了一抹狰狞之色，“你这贱人，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先前她还以为洛璎是夜景湛找来的替身，却原来，她就是本人！ 洛芷蕴步步逼近，眼底的嫉恨几乎要将她吞没，“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他身边？就不怕被他知道，害死他母妃的人，其实是你？” 第230章 没什么好怕的 洛璎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眼底亦没有半点波澜，“你大可以到他面前去说，我不在意。” “什么？”洛芷蕴怔然，不敢相信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你……你当真不在意？” “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奇怪，按着你的性子，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告诉夜景湛才对。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来威胁我。你在顾虑什么？”洛璎嗤笑一声。 而后就在洛芷蕴的眼中看到了心虚的神色。 难道说，娴贵妃的死，当真另有隐情？ 当年，备受宠爱的娴贵妃突然中毒身亡，无人不震惊。 她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待人和善，从不屑于参与宫中的斗争。 能坐上这贵妃的位置不过是因为母家的势力。 可后宫那样的地方，却容不下她。 娴贵妃中毒那日，洛璎去过琅华宫。 自打娴贵妃在宫宴上见了她，就对她喜爱有加，时常会让吉氏带她入宫。 那日也不例外。 娴贵妃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桌子的糕点，可她偏偏嘴馋，想要吃蝴蝶酥。 向来疼爱她的娴贵妃自然立刻就差人去御膳房，取了一盘蝴蝶酥来。 可洛璎还没有来得及吃，就听到了外祖母重病的消息。 吉氏带着她辞别娴贵妃，匆匆去了太傅府。 那天夜里，她的外祖母没能撑过去。 洛璎难过得一夜未眠，又在早上听到了娴贵妃中毒身亡的消息。 吉氏被吓得不轻，一遍又一遍嘱咐她，若是有人来查，只说她们才到琅华宫，就听到了太傅府传来的消息，匆忙走了。 连话都没来得及与贵妃娘娘多说。 在担惊受怕了半日之后，宫里传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了下毒之人。 是蓉嫔。 蓉嫔被赐死，年仅一岁的十皇子夜延均被过继到了柔妃名下。 才过继没多久，柔妃就生了重病，无暇照顾他。 皇上又将他交给珍嫔照顾。 哪知道珍嫔也生了病。 夜延均就这样被扔去了冷宫。 很久以后，洛璎才知道，那日娴贵妃之所以会中毒，是吃了那盘蝴蝶酥。 是她间接害死了娴贵妃！ 洛璎对此一直心存愧疚，因而在入宫伴读的时候，对夜景湛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关注。 好几次在他遇到刁难的时候为他解围。 那个待谁都冷冰冰的人，惟独会对她绽放笑意。 她知道自己不该动心，但还是沦陷下去。 可当年的事，就如同悬在她头顶的剑，让她不得安宁。 洛璎只能向唯一知道此事的吉氏倾诉。 却不料被她身边的丫鬟紫竹给听了去。 传到洛芷蕴耳朵里，成为她威胁自己的把柄。 换作从前，洛璎的确会怕。 所以她在夜景湛身边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敢让洛芷蕴发现端倪。 可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她欠夜景湛的，已然还清。 “你当真以为，阿湛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放过你，放过你身边的人？纵然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们着想才是。我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十天之后你还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将这件事告诉阿湛。” 洛璎听到她这样说，心中越发狐疑。 洛芷蕴哪里会为她考虑？ 难道不是她越惨越开心吗？ 她正要追问，就听到了夜景湛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湛，再过几日就是娴贵妃的忌辰，我知道你每年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所以才想入宫来陪陪你。” 洛芷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特意往洛璎面上扫了扫。 发现她依旧神色如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来，是真的不怕。 “不必，你回去看护好昭儿就是。他如今还离不开你。” 夜景湛绕过她，走到洛璎面前，伸手拂去她的发丝上的杂草。 “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洛璎知道他特意找来，必定有事。 “皇上下旨，让我带你入宫给怡贵人医治。你若是不想去，我便回他说，你并未与我一道回京城。等下我送你出宫，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夜景湛并没有强求的意思。 只是皇上下了圣旨，她人又在宫里，这事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而且，她对怡贵人的事说不定会有兴趣。 所以才会特意来问问。 果然，洛璎点了点头，“去看看吧。” “既然他都求到了我头上，只怕病情不简单。等下若是你拿不准，只需给我使个眼色，我自会想办法帮你回绝。” 他想要去牵她的手，但被她躲开了。 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夜景湛苦笑一下，转身往前走去。 等到他走出去好几步，洛璎才跟上。 很快，二人就到了鸾玉宫。 大门紧闭着。 洛璎上前敲了门，里头的人掀开一道缝。 看清了来人，这才将他们放进去。 鸾玉宫里格外安静，洛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跟着带路的嬷嬷来到怡贵人的寝殿前，往里头瞧了一眼。 里面挡了一道屏风，看不到床榻。 洛璎抬脚进去，夜景湛则被挡在了门外。 毕竟怡贵人是后妃，他进来着实不太妥当。 他却上前几步，抓住了洛璎的手。 嬷嬷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王爷，莫要让奴婢为难。” 夜景湛却没有理会她，柔声对洛璎说道：“若是没有把握，直接说出来就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的。” 洛璎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转身一路走到屏风后。 看到床上的人，她着实吓了一跳。 怡贵人小腹高高隆起，像是怀胎七八月有余。 她面色苍白，神情痛苦。 听到床边有动静，她转过头来。 见是洛璎，眼底竟有了光。 好似知道眼前的人能救她一般。 洛璎坐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为她诊脉。 摸清脉象之后，她的眉心立刻就皱了起来。 而后她伸手，摸向了怡贵人的肚子。 只是轻轻碰了几下，她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好痛！好痛！” 一旁的宫女吓坏了，战战兢兢道：“你……你小心点！” 洛璎没有收回手，反而还多按了几下，而后淡然开口：“娘娘并非是怀胎，这肚子里的，不是活物。” 第231章 不是活物 怡贵人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你胡说什么！本宫肚子里的，是皇上的骨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活物？” 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尖锐，刺得人耳朵生疼。 洛璎眉头皱得更深了，“民女并非是胡说。娘娘肚子里的，是一颗瘤子。因着正好长在肚子里，脉象与有孕相似，所以之前才会被太医误诊。娘娘想要活命，须得将这颗瘤子取出来。否则，娘娘只怕活不过十日。” “你胡说八道，本宫要杀了你！”怡贵人却不肯相信。 她话音才落，洛璎身后就传来了皇上怒不可遏的声音：“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难怪方才怡贵人在那样虚弱的情况下还特意拔高了嗓门，原来是见到皇上来了。 不过，洛璎却是半点也不慌张，依旧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皇上若是不想救怡贵人，大可以现在就杖毙民女。” “大胆贱人，竟敢威胁朕！难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救她不成？”皇上听了她的话，不由震怒。 “不然，皇上为何会让民女入宫？”洛璎知道，他一向忌惮夜景湛，此番却求到了他头上。 自然是因为走投无路了。 皇上被她噎住，半晌没有说话。 夜景湛趁机走了进来，站在了屏风后头，“是父皇让落儿前来为怡贵人诊治的，既然父皇对她的诊断结果不满，让儿臣将她带回去就是了，何至于要杖毙？” “放肆！还不快滚出去！”皇上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却没有动，“父皇要杖毙儿臣的人，难道还想让儿臣袖手旁观？” “你可知道她说了什么？她说朕的爱妃怀的并非是朕的骨肉，而是一颗瘤子。这不是在羞辱朕吗？” 皇上期待了那么久，如今听到这结果，自然无法接受。 夜景湛差点笑出声。 洛璎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他竟然会认为这是一种羞辱。 难怪他不得人心。 他忍不住出言嘲讽，“到底是什么，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父皇难道是在怕她说的是真的？” “你！”皇上气得不轻，“你身边的人，胡说八道多半也是你教的。看来朕果然还是待你太好了！” 他扬手就要打人。 可在手快要碰到脸的时候，却收了回来。 皇上心中也清楚，要是这一巴掌下去，只怕是整个皇城都要覆上一层阴霾。 他步步设计，处处挖坑，不但没有能让夜景湛落入陷阱，反而还让他更受百姓爱戴。 尤其是这次水灾，他治理有方，还解决了瘟疫的难题，如今连京城里的说书人说的都是他的事。 夜景湛料到了他不敢真的动手，毕竟他手中握着兵权，皇上纵然再生他的气，也得让着他三分。 那五年炼狱般的日子，给了他站在这里的底气。 “落儿没那个本事为怡贵人医治，父皇还是另请高明吧！落儿，我们走！”夜景湛上前，抓住洛璎的手就往外走。 皇上看到他这般忤逆，当即重重一掌拍在一旁的木桌上：“真是反了你了！” 几个侍从闻言，立刻上前，想要拦住他。 他立刻将洛璎护在了身后。 眼见着就要动起手来，鸾玉宫的人忽然匆匆跑了进来，通报道：“太子殿下来了。” 皇上一怔，神色更加难看，“他来做什么？” 宫人战战兢兢道：“殿下说，落儿姑娘如今是东宫的人，不归晋王管。他是、是来要人的。” 皇上不由得多看了洛璎两眼。 分明姿色平平，顶多算得上是清秀，竟然能让太子跟晋王同时对她这般上心？ “让他进来。” 皇上也没想到他这时候还能生出几分看戏的心思，让人将夜晟请了进来。 夜晟一进来，就径直看向了洛璎，关切地问道：“落儿，没事吧？” 洛璎淡淡一笑，回道：“殿下不用担心，民女没事。” 夜晟这才放了心，转头看向皇上，“父皇，落儿如今是东宫的人，与六弟早已没有瓜葛。还请父皇让落儿与儿臣回去。” “朕倒是不知道，她一个小小婢女，还能在你们兄弟二人之间周旋，本事倒是不小。” “落儿并非是婢女。当初她之所以会去晋王府，是为洛芷蕴治病。如今洛芷蕴的病已经治好，她与六弟之间的约定到期，二人已经没有关系。”夜晟解释道。 “是吗？”皇上转头看向夜景湛。 还没等他回答，怡贵人就发出了一连串的痛呼。 皇上立刻就奔向了她身边，心疼地抓着她的手，吩咐道：“去请太医来。” 不多时，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就都被请来。 他们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半点精神。 但在看到洛璎之后，眼里顿时有了光。 掌院走到她跟前，谦虚请教：“不知落儿姑娘有何高见？” 洛璎并没有回答，而是在心里计较起来。 她记得，如今这太医院里的，都是假太后的人。 按理说，他们不该关心怡贵人的死活才对。 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难不成，怡贵人与假太后……是一伙的？ 联想到当初夜晟出现在晋王府，第二日怡贵人却破天荒出来为他辩解的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怡贵人并非是怀胎，而是腹中生了一颗瘤子。因着早先没有能发现，如今那颗瘤子已经长得格外巨大，压迫到了身体里的器官。若是不能将那瘤子取出来，怡贵人只怕是活不过十日。” 洛璎将自己的诊断说了出来。 太医们对这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看来，他们也早就已经知道了怡贵人肚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他们没有办法医治，所以才不敢说出来。 “若当真如落儿姑娘所言，要如何才能将这瘤子取出来？只怕是、怕是……” 掌院冷汗涔涔，迟迟没有将话说完。 “自然是得剖腹。”洛璎干脆将他的话接了过来。 掌院倒是没料到她会将话说得这般直白，连忙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 见他并没有要发作的迹象，方才说道：“可那样一来，只怕怡贵人她承受不住。” “那是让她活命唯一的法子，否则，她只会在痛苦中死去。”洛璎话音才落，怡贵人忽然全身痉挛，竟是痛得晕了过去！ 第232章 把她抓起来 皇上顿时变了脸色，命令太医为她医治。 可太医们却一个个踟蹰着不敢上前。 还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洛璎。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人，此时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还躲到了夜晟身后。 她轻轻扯了扯眼前人的衣角。 即便没有开口，夜晟也已明白她的意思。 转过身，正要带人离开，就听到皇上冷冰冰的声音：“慢着！” 夜晟将人护在身后，“父皇既然不同意落儿的诊治方式，就该另请高明才是。强留下她也没用。” “谁说朕不同意了？”皇上的态度缓和了些，但声音依旧冷，“既然她说得这般自信，朕就让她试一试。但若是朕的爱妃出了半点差池，朕必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明明是要求人，却非得摆出这样一副样子。 洛璎不由在心头冷笑了两声，正要走过去，却被人给拦住了。 夜景湛挡在她面前，问道：“你可有把握？” 给怡贵人医治，洛璎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她对自己的身子没有把握。 万一毒发，在关键时候她还得费心救自己。 “还请皇上容民女准备一下。”洛璎转身往一旁的小厨房走去，还不忘嘱咐掌院，“还请大人为民女准备麻沸散和金疮药，以及缝补伤口需要用到的针线。对了，还得给我一把锋利的刀。” “姑娘放心，东西一定会准备到位。只是……只是我们都是男子，只怕……” “用不着你们。”洛璎知道他的顾虑，笑着回了一句。 太医院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麻溜地离开鸾玉宫准备去了。 洛璎则去了小厨房。 她正要将门关上，夜景湛就进来了。 “你要做什么准备？”他问。 “王爷是怕我逃了，会被皇上找麻烦？”洛璎找了地方靠着，取下了腰间的竹笼，“放心吧，我不会逃的。琳琅还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 “你这是要……”夜景湛看着她的动作，不由眉头紧锁。 他话还没有说完，洛璎已经抓着毒虫往她的手腕上咬去。 即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毒液注入身体带来的虚软，依旧让她站立不稳。 眼见着她就要摔在地上，夜景湛蓦地上前，扶住了她。 毒虫还在她手上，随时有可能会伤到他。 可他却半点也不在意，只紧紧盯着她，“没事吧？” 洛璎将毒虫放回到笼子里，拿出银针来往自己身上扎了几针，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 “暂且还死不了。只是担心为怡贵人医治的时候会毒发，所以才提前做个准备。” 洛璎的脸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膝盖发软，汗珠顺着她的下巴不停往下滴落，可见她的身体正在承受什么样的折磨。 夜景湛想要将她圈入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王爷自重。”洛璎艰涩地吐出了四个字。 她听到夜景湛冷笑一声，只怕是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洛璎自是不想听，绕过他就要出去。 “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可他说出口的，却是一句自责的话。 若是他径直将人带去宫去，也就能免去这麻烦。 “既然是皇上下旨，必然是轻易躲不过去的。而且，我也很好奇怡贵人的情况。所以就算王爷想带我离开皇宫，我也还是会来这里。” 她有想要揭开秘密。 不如趁此机会了解清楚。 洛璎缓过来不少，她推开门出去，让宫女给她打了一盆井水洗脸。 而后就回到了怡贵人房里。 房里的人陆续退了出去，只留下洛璎跟怡贵人。 她要的东西，已经摆在了桌上。 洛璎关上房门，走到了床边。 她将怡贵人扶起来，喂下了麻沸散。 但并没有急着拿起那把刀。 外头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房里有任何动静。 哪怕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察觉不到太大的声响。 众人不由着急起来。 尤其是皇上，来回不停地踱步，恨不得冲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但又怕会惊扰到洛璎，反而会让怡贵人有危险。 一个时辰之后，皇上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让怡贵人身边的宫女进去探探情况。 门才被推开，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宫女吓得腿软，不敢再进一步。 皇上走进去，看到那血淋淋的床铺，差点没吐出来。 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屏风后面。 “贵人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吗？难道皇上看到她这样子，就不喜欢她了？”洛璎看到他这举动，不由笑出了声。 宠妃，也不过如此。 “你把她怎么样了？”皇上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但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个？ “皇上放心，民女已经将那颗瘤子取出来了。怡贵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麻沸散的效用还没有过，她可能得再过个把时辰才能醒过来。”洛璎悠悠然回了一句，站起身来。 她浑身是血，就连面上都沾染着血迹。 若不是知道她是在这里救人，还以为她杀了人呢。 “把染血的被褥换掉，顺带给怡贵人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吧。要小心些，别碰到了伤口。”洛璎交代完，径直走了出去。 经过皇上身边的时候，她还是停下脚步行了个礼。 皇上却并未理会她，而是几步走到了床边。 没有他的吩咐，外头的人也不敢动，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洛璎快步走到了夜晟身边。 夜晟拿出手帕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迹，又擦了擦她的手。 动作格外轻柔。 “回去洗洗就是了，别浪费了这上好的手帕。”洛璎正要与他转身离开，皇上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面色难看，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 洛璎知道，他必然是看到了那颗瘤子。 那瘤子长着头发和指甲，与胎儿有着相似的特征，但却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肉球。 一般人见了，定会认为那是传闻中的鬼胎。 皇上绝对不会想让人知道，更不会想让人看到怡贵人肚子里取出来的是那样一个玩意儿。 所以他从房里出来，就给自己的暗卫使了眼色。 而后，他转向洛璎，厉声道：“来人，把她抓起来！” 第233章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夜景湛与夜晟同时挡在了洛璎面前。 皇上见状，怒火更盛，“你们两个还不快让开！” 夜晟有几分犹豫，但并没有让开。 夜景湛则是半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冷声道：“父皇要处置落儿，总得给个理由。” “她害死了朕的孩子，就凭这一点，将她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皇上说罢，捂着心口咳嗽了好几声，似是心痛到了极点。 倒是会做戏。 可惜，他拿不出证据。 除非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出一个刚死的婴儿来。 况且，她面前还有两个人护着，自是半点不用担心。 洛璎一脸淡然：“方才皇上看到的，就是民女从怡贵人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怡贵人并没有身孕，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眼底一片阴鸷，恨不得能立刻堵住她的嘴，“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拖出去！” 几个内侍面面相觑，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可他们还没能碰到洛璎的衣角，就已经被夜景湛解决。 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皇上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偷偷处理掉就是了。杀了民女，反而会惹人生疑。”洛璎抬眼，与皇上四目相对，眼底还带着几抹笑意。 她这态度，自然只会让皇上更加生气，“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上当然可以杀了民女。只是，民女方才解决了彬州的瘟疫，皇上不对民女予以嘉奖，反而以民女医治怡贵人不力为由将民女处死，只怕会惹来闲话。”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怡贵人怀胎超过一年还未生产？ 皇上若是秘密宣她入宫也就罢了，偏偏选择了下旨。 而今只怕是京城里的人也都已知晓了消息。 怡贵人原本就来历不明，有不少人暗中称呼她为妖妃。 若是皇上在这时候杀了她，只怕这妖妃的名头就要坐实了。 “落儿！”夜晟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竟敢出言威胁，不由转头提醒了她一句。 夜景湛却暗中抓住了洛璎的手腕，轻轻摩挲了几下，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轻柔的声音落在耳边，让洛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样的话，若是六年前的他说出来，洛璎必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如今听了，她面上却是一片冷然，没有半点反应。 诚然，她之所以敢说出那样的话，并非是她笃定皇上不会杀她。 而是她笃定夜景湛会站出来护着她。 如此一来，他与皇上之间的矛盾必定会加深。 “父皇，儿臣与落儿才回到京城一日，若是出了这样的事，的确会引来许多猜测，定然会对父皇不利。还请父皇三思。”夜景湛抬眼看向不远处，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笑意。 皇上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眸光深邃。 即便夜晟并没有为洛璎说话，但他的举动已经证明了洛璎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夜景湛更是不必说，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他当真对洛璎下手，夜景湛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带走，与他抗衡到底。 说不定京城的天都会因此染上几分阴霾。 夜景湛手握重兵，皇上自然不敢冒这样的险。 但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夜景湛的软肋，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 “她才救下朕的爱妃，朕又怎么会真的为难她？只是与她开个玩笑罢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方才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夜晟闻言，松了口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走到洛璎身旁，“既是如此，那儿臣就先带着落儿告退了。” 可就在他想要将人带走的时候，皇上突然道：“朕这阵子时常心悸，太医院的废物想不出法子，或许她能医治。所以，朕想将她留在身边。” 夜晟与夜景湛顿时如临大敌，异口同声道：“不行！” 洛璎也没想到皇上会这般语出惊人，也愣在了当场。 “朕主意已定，没你们说话的份儿。来人，将她带去承乾宫。” 洛璎看到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看来，他是看出了夜景湛与夜晟对她的在意，所以才想将她绑在身边，当成对付他们的工具。 若非是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做，洛璎还真是乐于当他手中的棋子。 夜晟眼底露出了几分犹豫，站在原地没动。 夜景湛则上前将洛璎护在了怀中，仿佛宣示主权般说道：“落儿先前是儿臣身边的人，只怕是无法再伺候父皇。” 皇上看了一眼洛璎的神色，嗤笑道：“是吗？但朕看她这样子，似乎半点也不喜欢你。” 夜景湛浑身一僵。 皇上看向洛璎，问道：“你可想跟他回去？” 她没有半分犹豫，当即摇了摇头。 “落儿！”夜景湛急了，“你……” 洛璎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晋王府有太多痛苦的回忆，民女不想再踏入那里半步。” “我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夜景湛声音发颤。 “王爷不必费心了。民女不会跟王爷走的。”洛璎语气坚定。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讶然，“看来，你是答应留在朕身边了？你放心，朕不在意你的过去，只要你以后好好待朕就是了。” 洛璎听到这话，心头无比恶心。 “父皇……”沉默良久的夜晟终究还是开了口，“儿臣喜欢落儿，还请父皇成全。” “是吗？”皇上话音才落，就听人通报说，皇后来了。 他不由笑了一声：“还真是够热闹的。就别让她进来了，我们出去说吧。” 说罢，他就先行迈步走向了鸾玉宫外。 其余几人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皇后正在外头站着，看到洛璎平安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有件事，朕正想让你拿个主意。”皇上笑着开了口，“朕见落儿医术了得，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可晋王说落儿是他的人，太子又说自己喜欢她。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皇后震惊不已。 她先前就知道洛璎这人不简单，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勾搭上自己的儿子！ 若非是那枚银针还在她身上，她必然会恨不得皇上立刻就将洛璎处死！ “既然晟儿喜欢，不如……就让她留在东宫吧。” 第234章 若是她不欠你呢？ 皇后的回答着实出人意料。 任谁都以为，皇后会让洛璎回到夜景湛身边。 可她竟然选择让她留在东宫！ 洛璎面上倒是没有半点惊讶。 皇后身上的银针还没取出来，自然不想得罪她。 她看出来洛璎对夜景湛的排斥，又不愿意让她进入后宫，几番权衡下，只能让她留在东宫。 皇上盯着皇后看了半晌，眼底满是探究。 皇后被他看得心虚，却也只能硬撑着。 半晌之后，皇上才开口说道：“若是要让她留在东宫，怎么也得有个位分才是，省得宫里又生出什么闲话来。” 皇后闻言，脸色变得难看了些，“一切全凭皇上做主。只是……以她这出身，只怕是给不了什么好的位分。” 皇上略一思忖，笑道：“她治理瘟疫有功，方才又救下朕的爱妃，朕有意封她为县主。如此一来，她入东宫也无人敢说什么了。” “多谢父皇！”夜晟惊喜不已。 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将洛璎留下来，没想到会有这意外之喜！ 洛璎却皱着眉没有说话。 皇后见状，不由压低声音提醒道：“落儿，还不快谢恩！” 她缓缓跪在地上，道：“多谢皇上厚爱。只是民女生来福薄，这县主之位……” “怎么，你不想要？” 皇上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洛璎攥紧了手掌。 她知道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是想要利用她挑起夜晟与夜景湛之间的矛盾罢了。 不如就答应下来，反正这宫墙再高，也困不住她一个将死之人。 洛璎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听到夜景湛凉凉的声线：“父皇，儿臣这里有一样东西，或许您想要看看。” 她转过头去，看到清风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盖在一块黑布之下，似乎还在往下滴血。 洛璎心头一跳，立刻就猜到了那是什么。 再看皇上的脸色，已然变得比夜色还要阴沉。 显然，他也已经猜出来了。 方才他让自己身边的暗卫去处理，却不曾想还是被清风抢了先。 夜景湛居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威胁他！ 简直太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皇上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强忍着怒火，“落儿之前是晋王身边的人，若是突然入了东宫，只怕会有诸多流言。既然她原本就是晋王府的人，还是暂且回晋王府吧。县主之事，容后再说。” 说罢，他就转身回到鸾玉宫。 皇后也松了口气，往坤宁宫去了。 夜晟不敢相信，夜景湛一句话，就能让事情出现这样的变化。 他不由怒道：“夜景湛，你明知道她恨你，为何还要让她回到你身边？” “难道她恨的只有我一个人？”夜景湛提醒道。 夜晟一怔，无言以对。 夜景湛给清风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地飞身进了鸾玉宫，将手中的那样东西交给了皇上身边的暗卫。 算是让皇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洛璎着实没料到夜景湛会有这样一招。 不惜威胁皇上也要将她带回去。 一想要回晋王府，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落儿，走吧。”夜景湛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带回去。 不想让她多在夜晟身边停留一瞬。 “我想去揽月殿看看萍儿。王爷就不必跟来了，她不会想看到你。” 毕竟萍儿是被她牵连的，所以洛璎心头一直记挂着。 她转过身，快步往揽月殿走去。 夜景湛想要跟上去，却被夜晟拦住了，“她说的话，你没听见？” “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你敢说那日的事不是你安排的？”夜景湛想起那日的事就觉得心头发冷。 若非是洛璎夺回了匕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的确是我安排的不假。只是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数。”夜晟亦是万分后悔。 他哪里知道夜景湛会扔下洛璎去照顾洛芷蕴？ 那漫长的时间，洛璎在房间里的经历，他根本不敢想。 如果那时候他就知道她的身份，绝对不会那样做。 可现在后悔也迟了。 还好，比起夜景湛，他对洛璎的伤害还算是轻的。 “你笑什么？”夜景湛看着他面上浮现的笑意，不明所以。 “阿璎尽管恨我，但她更恨你。如今你已经没有什么能拿捏她的，纵然逼着父皇松口，让她回到了你身边，她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们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倒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夜景湛打断了～ “你可知道，她就要死了？” 他语气漠然，犹如寒冰。 “你胡说什么？她明明……”夜晟想说她“好好的”，可那几个字到了嘴边，却迟迟吐不出来。 “她六年前就中了剧毒，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不曾发觉？看来你的确待她不好。”他在东宫有眼线，自然知道洛璎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夜晟并没有反驳。 他记得，洛璎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就隔三差五要煎药服用。 只是他那时候从未关心过她，所以并不知晓她的身子已经破败到了这种程度。 细细想来，他待洛璎，的确算不得好。 但这话谁说都可以，夜景湛来说却是不配。 “我待她不好？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亏心吗？我或许是没有关心过她，但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按着太子妃的标准来的，我不曾有过半点苛待。她在我身边五年，没有受过半点伤。可她在你身边这一年，却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就这样，你竟然还想让她到你身边！” 夜晟越说越气。 他死死瞪着夜景湛，双目发红，“你觉得她欠你的，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辱她。可若是……她根本就不欠你的呢？” 夜景湛浑身一僵。 他一直觉得，洛璎欠他许多，他痛苦黑暗又漫长的五年，宛如在地狱里受尽业火焚烧的五年，是拜她所赐！ 所以不管他怎么对待她，都是应该的。 他不敢想其他任何的可能，只能继续坚定这一点。 夜景湛仿佛着了魔一般，恨不得将那几个字嚼碎：“她欠我！她当然欠我！” 第235章 不妨就骗一辈子 “她欠你什么？”夜晟看着他这自欺欺人的样子，不由想笑。 却笑不出来。 “若非是她诬陷我，我怎么会被发配边关。偏偏还是在你们成婚那一日！你可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恨？我恨不得将你们撕碎！”夜景湛每每回想起来，心里就会涌出滔天的恨意。 夜晟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日子的确是我故意选的。她求过我，但我没有理会。毕竟我要将你彻彻底底踩在脚下，就得利用好这个机会。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晚上我掀开盖头，她哭得有多难看。仿佛将这一生的泪都流尽了。” 他们成亲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他看到洛璎这样子，嘲讽了她几句，就转身走了。 待到第二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如常，甚至神情自若地与他一道去请安，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错处。 夜晟也就只那一日多给了她几分目光，后来就再没有关注过她，直至她临盆那日。 他并不在东宫，而她当时身边还没有能用得上的人。 发作的时候正赶上暴雨倾盆，她成亲时没有带陪嫁丫鬟，东宫里更是无人将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 连个请太医的都没有。 等夜晟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琳琅已经平安降生。 连脐带都是洛璎自己剪下来的。 她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面上却有欣慰的笑容。 夜晟知道，她此后都将为这个女儿而活。 事实果然如此。 洛璎将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恨不得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琳琅两岁那年突发重病，她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有效果。 情急之下，她只得求助她的师父。 可送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那是夜晟第二次看到她落泪。 她抓着琳琅的手，无措地哭泣，“怎么办，师父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后来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将琳琅给救了过来。 倒是自己病了许久才好。 夜晟说到这里，眼底满是心疼。 “孙平谷当真没理会？”夜景湛原本心头还有一丝希望。 他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孙平谷在知道洛璎的现状之后，必定会出手相救。 可从夜晟所言来看，他是真的与洛璎决裂了。 “没有。她将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但都没有回音。”夜晟叹了口气，“如今只怕是也指望不上。” “如今她需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能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可七杀藤已经起不了作用。”夜景湛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他已经差人找来了诸多至毒之物。 可以毒攻毒显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你不该高兴吗？你那样恨她，而她终于要死了。”夜晟的声音里满是讽刺，“还是说，你方才听了我说的，开始后悔了？” 夜景湛死死咬着牙，“我为何要后悔？” 夜晟嗤笑一声，“你不后悔自然是最好。我知道你这般待她，是将她当成了害你的罪魁祸首。可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认为，她会那样待你？” 他的话，让夜景湛一愣。 当初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因为他觉得洛璎想要得到太子妃的位置。 可她这太子妃，却是被他逼迫来的。 这一点，便不成立了。 夜景湛当时之所以没有继续追问夜晟，是出于害怕。 害怕那真相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才会一拖再拖。 哪知道却是夜晟先沉不住气了，非得要将真相摆在他面前。 “她是多聪明的人，自是不必我多言。若是她当真要诬陷你，会这般轻易就被你发现吗？” 别说她爱夜景湛至深，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就算当真是她做的，她也有法子做得滴水不漏。 哪会被他察觉？ 夜景湛沉默不语。 “没话说了？”夜晟看到他这反应，忽然大笑起来，引来不少人侧目。 他却并不在意。 一直到笑得呛住，他才停下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夜景湛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可他颤动的瞳孔却出卖了他。 “夜景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自己吗？”夜晟说着，眼中竟然滑落一滴泪。 不知是方才被呛住咳出来的，还是为洛璎而流。 夜景湛动了动唇，却没有能发出声音。 他一颗心沉得厉害，仿佛就快要堕入深渊。 换作先前，他还能用夜琳琅说服自己。 可他混乱的记忆中，有与洛璎的缠绵。 夜琳琅的眼角有与他一般的泪痣，她也不能吃杏仁。 这种种巧合，全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夜琳琅是他的女儿！ 他口口声声骂了那么久的孽种，是他的亲生骨肉！ 对他来说，这是何等的讽刺。 对洛璎来说，这又是何等的残忍。 夜景湛想过许多种可能。 惟独没有想过，他会失去那一段如此重要的记忆。 会忘记他与洛璎之间有过那样的时刻。 他的心仿佛被熔岩炙烤，痛得他浑身发颤。 “不是的。不是的。” 夜景湛依旧想要否认。 说不定洛璎在慕容烨身边学了什么巫术，用到了他身上，所以他脑海里才会出现那般莫名的记忆。 若是他在那时候真的与洛璎发生了什么，没理由会忘记。 而且，他身边的人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夜晟见他的神色渐渐缓和过来，不由冷笑，“看来，你的确很会欺骗自己。既然如此，不妨就骗一辈子。反正她就要死了。” 他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声声刺入他的脑海之中。 夜景湛才平复下来的心海，又掀起了波澜。 他突然发觉，洛璎从来不曾为自己辩解过。 只是一次又一次质问他，为何不信她。 哪怕只给她一星半点的信任，他们也能一同度过这难关。 他是想要信她的。 可在他提出要见她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不日就要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消息。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就此彻底粉碎。 他再也没有能见过她。 直到他离开京城的那日，看到了她的十里红妆，还有穿着嫁衣的背影。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如何才不能痛，如何才不能恨？ 第236章 他不是良配 与此同时，洛璎已经到了揽月殿。 珈兰见到她，很是开心。 洛璎为她诊了脉，确定她与孩子都健康，才放了心。 “公主回京已经一个多月，皇上是何态度？” “管他什么态度，我已经有了身孕，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我以死相逼，一尸两命！”珈兰说得洒脱。 洛璎笑了，“公主别说玩笑了。皇上那里只怕已经得了消息，他既然没有动作，大概是默认了。他原本就对不起你，应该不会再将你推入深渊。” 珈兰却并没有这样乐观，“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他若是还想推我入深渊，我不介意带他一起。” 洛璎听得心头一惊，连忙摁住了她的手背，“不会有那样的时候。别太担心。” 珈兰点了点头，也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前你不是说你要走，为何还是留下了？难不成皇兄还在逼迫你？” 洛璎摇了摇头，“没有。他手中已经没有我的软肋了。我留下来，另有原因。时候不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看看萍儿就走。” 珈兰带着她到了萍儿的房间，轻轻推开房门。 萍儿已经睡下了，神情平静。 洛璎悄悄掀开被子为她诊了脉。 从脉象上来看，她已然恢复了不少。 但洛璎面上依旧有忧色。 珈兰自然看在了眼里。 等出了房门，她立刻宽慰道：“不用担心，萍儿已经没事了。你离开之后，皇兄找到了当初欺负你们的那几个灾民，当着萍儿的面将他们全都杀了。” 洛璎一怔，“倒是没有听他说起此事。” 珈兰轻哼一声，“他哪里有脸跟你提？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弥补他的错误。若非是他不管不顾，萍儿何至于变成那样？” 洛璎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珈兰瞪大了一双眼，“我还以为，你会帮他说话。看来，你已经不在意了？” “本就不该在意。”若非是她怀着愧疚的接近，也不会在多年之后酿成这样的苦果。 可谁让她觉得亏欠呢？ 珈兰依旧忿忿不平，“总之，你以后还是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了。他不是良配。” 洛璎笑了笑，“我知道。” 这一点，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你早点休息吧，我得走了。” 洛璎想要转身，珈兰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落儿，你还会来看我吧？我在这宫里，也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会的。”洛璎知道她孕期情绪起伏大，自是不会说她们以后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又安抚了珈兰几句，她方才转身，走出了揽月殿。 马车就停在距离揽月殿不远的地方，清风正在马车旁站着。 洛璎走过去，上了马车，却不见夜景湛。 她也没多问，径直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驶出了皇宫。 不多时，就停在了一处别院门口。 “洛姑娘，到了。”清风见里头没动静，掀开帘子喊了一声。 一声“洛姑娘”，让她有些恍然。 “不去晋王府？” “主子说，让洛姑娘暂且住在这里。” 清风说罢，就转过身去开了院门。 别院并不大，门才推开，林嬷嬷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落儿！”她立刻迎上来，将洛璎从马车上扶下来，紧紧揽入怀中，“昨日你回王府来，我还没来得及见上你一面，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自己说了晦气话，连忙呸呸了好几声。 洛璎被她逗笑了，“嬷嬷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林嬷嬷抹去眼角的泪，带着她进了别院，端出一碗参汤来。 洛璎不由皱眉，“嬷嬷何时到这里来的？” “也就傍晚的时候。王爷突然差人来说，让我到这里来照顾一个人。我原本不想来的，可徐总管说是你，我就来了。” 洛璎听得一怔，怎么好像夜景湛一早就算计好了她会来这里一样？ 难不成，他手中还有皇上别的什么把柄，只是今日正好撞见了怡贵人的事，就改用怡贵人威胁了？ “落儿，在想什么呢？快喝汤吧，别冷了。”林嬷嬷将汤碗往前头推了推。 尽管这参汤对她已经没什么作用，但洛璎还是喝了。 林嬷嬷带她去了房间。 门一推开，洛璎就怔住了。 房间里竟然摆着许多她从前留在晋王府里的东西。 夜景湛竟然没有扔掉。 还特意摆在这里给她看，是几个意思？ 是想让她知道过去的她有多蠢？ 洛璎原本想把那一堆东西掀翻在地，目光却被一个布偶吸引。 那是她送给夜景湛的第一个礼物。 她亲手缝制的布偶，针线歪歪扭扭，眼睛鼻子嘴巴也全都错位。 经年之后，上头那稍显稚嫩的“洛璎”二字，也已经模糊得看不清楚。 洛璎将布偶拿起来，轻轻摩挲了几下，忽然放在了烛火上。 “落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嬷嬷被她这举动吓得不轻，赶紧走了过来。 布偶原本就易燃，此时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 洛璎将它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仿佛是在发泄。 “你可有伤着？”林嬷嬷抓着她的手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灼伤，才松了口气，“这里头的都是王爷的东西，你可别轻易乱动。这布偶我等下拿去扔掉，你就当没见过。” 说罢，她就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布偶从地上捡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洛璎将这布偶送给夜景湛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时候她已经去过琅华宫好几次，但就算是娴贵妃亲自去请，他也不肯出来。 第一次见，是在御花园里。 洛璎正在扑蝴蝶，突然有一颗石子打在了她的额头上。 娇嫩的肌肤瞬间被划出一道口子，流了血。 洛璎往四周看了看，轻易就锁定了罪魁祸首。 夜景湛却不承认。 偏偏在这时，一场大雨突然而至。 洛璎跑到假山躲雨，夜景湛却在原地站着不动。 出于好心，她将他拽到了假山里。 假山里黑暗逼仄，夜景湛的身子不停发抖。 洛璎抓着他冰冷的小手，“你害怕？” 他却咬着牙没有说话。 但当洛璎松开手的时候，他却主动抓了回去。 第237章 他与淮王有关 雨很快就停了。 他们一道从假山里出来。 没了黑暗遮挡，洛璎看到了夜景湛发红的眼圈和苍白的小脸。 她并没有笑话他，而是将自己的布偶塞到了他怀里，“以后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也就不会再害怕了。” 夜景湛盯着她额头上的伤，嗫嚅半晌才开口：“对不起。” “原来你会说话呀！”洛璎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以后你可不许再这样做了。这一回，我就原谅你。” 后来她才知道，夜景湛之所以要扔她石头，是觉得她夺走了娴贵妃的喜爱。 若是他那时候坦然告诉她，或许她就不会再踏入琅华宫一步。 说不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被林嬷嬷扔掉的布偶，后脚就被人捡了回来。 清风看着那已经坏得不成样子的布偶，“主子还要它做什么？” 夜景湛没有回答，只死死盯着手中的布偶。 房间里放了那么多东西，洛璎却只拿它发难。 看来她的确恨极了他，恨不得她从未与他相遇。 夜景湛将布偶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一如从前他想念她的时候。 可是他却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有的不过是萦绕在鼻尖的焦味。 一直到房间里的灯熄灭，夜景湛也不曾进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害怕答案真的会是夜晟说的那样。 所以他想尽可能地骗自己久一点。 “明日将之前找的药材拿到这里来。还有，一旦有孙平谷的消息，立刻通知我。”夜景湛心头还抱着一丝希望。 只要找到孙平谷，洛璎就还有救。 他转过身，在夜色的掩映下悄然离开。 翌日一早，洛璎就起来了。 她刚洗漱完，正要喝粥，就见林嬷嬷抱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她将箱子放在了桌上。 洛璎喝完粥，才将箱子打开。 看着那一箱子的毒物，她不由有几分失笑。 看来，夜景湛是真的不想让她死啊。 “嬷嬷，这箱子的东西，皆是剧毒之物，你可千万不要碰。”洛璎将箱子收到一旁，还不忘嘱咐林嬷嬷一句。 “王爷送这些个来做什么？”林嬷嬷不解。 洛璎并没有解释。 用过午膳，还是不见夜景湛的踪迹。 将她带到这里来，却不见她？ 洛璎搞不懂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好，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洛璎与林嬷嬷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出了门。 她一路来到了先前报恩带她到过的院子外，发现里头竟然还有动静。 难不成，在上次她与报恩在这里闹出动静来之后，淮王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地方？ 为了探明情况，洛璎特意在周围找了一个高处，居高临下往那院子里探。 可还没等她看个清楚，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 转头一看，竟然真的有两个手中拿着刀的人向着她走了过来。 洛璎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她面前是一道高墙，若是就这样跳下去，只怕会伤得不轻。 到时候她还是有可能会落入这两个人手中。 所以，她得另想出路才行。 洛璎往左右看了看，咬着牙跃上了一旁的屋顶。 哪知道正好踩到了边缘的青苔上，脚下一滑，往下面坠去。 原以为会重重摔在地上，哪知道却正好摔到了一个人的怀抱之中。 洛璎睁开眼，看到将她抱住的人，错愕道：“司大人？” 恰在这时，方才追着洛璎的那两个人也从屋顶上下来了。 见到她与司尧臣在一起，二人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我的人。” 司尧臣沉声说了一句。 “可是司大人，她……”那两个人一脸为难，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懂吗？”司尧臣冷眼看过去。 那二人似是被吓到了，提着刀转身走了。 司尧臣这才将洛璎放了下来，“方才唐突了，还请落儿姑娘恕罪。” 洛璎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会被他所救。 方才那两个人，似乎很怕他。 “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司尧臣看着她，目光比从前还要温柔。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洛璎自然也就开门见山了，“司大人与淮王，是什么关系？” 司尧臣一怔，似是没有想到洛璎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犹疑许久，迟迟没有开口。 “司大人不想回答就罢了，反正你的答案也无关紧要。” 尽管先前他出现在报恩寺的时候，洛璎心头就有了猜测。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与淮王有关。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他对夜景湛忠心耿耿，却原来也不过是表象罢了。 实际上，他是淮王放在夜景湛身边的细作！ 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庶子，这个身份的确不会引来太多怀疑。 “你……你别厌恶我，其实我……我……”司尧臣听到她这样说，瞬间变得无措起来。 甚至来你眼圈都红了。 洛璎全然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表现。 他也算得上一个沉稳的人。 先前遇到危险，他应对得沉着冷静。 方才面对那两个人的时候，亦是冷得如同罗刹一般。 可她不过就质问了一句，他怎么就表现得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洛璎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你为何觉得，我会厌恶你？” 司尧臣抬眼，对上她眼底的笑意，耳根瞬间发红，“你当真不厌恶我？” “你骗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厌恶你？”洛璎反而觉得惊喜。 夜景湛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身边竟暗藏这样的杀机！ “你……不爱他了吗？”司尧臣问得小心翼翼。 洛璎眉心微皱。 他这样子看着，怎么好似笃定了她对夜景湛情根深种？ 难不成—— “你知道我是谁？” 司尧臣点了点头。 洛璎竟然看到，他眼中有泪光。 他们之前明明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为何司尧臣会如此将她放在心上？ “要是我早点认出你……不对，要是那日我不只是偷偷给你银子和衣服，而是直接带你走，你也就不会在夜景湛身边吃这样多的苦。” 洛璎一惊。 原来那个将她从绝望的泥沼中拽出来的人，竟是他！ 第238章 他为她报仇 “当时的我，受千夫所指，遭万人唾弃，你能雪中送炭已经不易，我跟你走，只会连累你。而且，为了琳琅，我也还是会去找他，结果并不会有太大的不同。” 洛璎不觉得他有什么可自责的。 她与夜景湛之间的孽缘，终究还是得她亲手斩断才行。 “当然不同！我……我是为了你，才会找上他的。” 洛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眼，看向司尧臣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头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闷得生疼。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找上夜景湛，并非是淮王的安排，而是你……想要为我报仇？” 司尧臣点了点头，“我以为他杀了你，所以才会主动找上他，成为他的幕僚。为的就是寻求时机，为你报仇。后来搭上淮王，属实意外。” 洛璎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果然还是对你了解太少，不然怎么会你就在我面前，我却认不出你。甚至还差点害死你。”说到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司尧臣的声音止不住发颤。 洛璎想起了在西凉的那惊魂一夜，“原来是你出的主意。除了你，的确鲜少有人能这般了解他。不过，我还得多谢你。” 司尧臣一脸懵，好似觉得她是在说反话一般，忐忑道：“谢……谢我？” “他们所用的迷香，正好可以解开追云身体里的毒。所以他才能安然无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洛璎自然不会怪他。 那时候他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想为他在意的人报仇而已。 可惜这份感情，她没有办法回应。 正想着要如何体面地与他道别，却听到他一声惊呼：“你……你受伤了！” 洛璎这才发现，她的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正在流血。 “都怪我，居然没有发现。”司尧臣颇为自责，“侯府就在附近，我带你回府上医治。” “不过一点小伤而已，就不麻烦司大人了。”洛璎想要推辞，奈何她如今这身子半点也不听她的使唤。 才往前走了两步，就摇晃着差点摔在地上。 司尧臣立刻将她揽入怀中，“没什么麻烦的。” 好不容易才有与她接触的机会，他如何能错过？ 洛璎看着他眼底的柔情，心尖有一瞬的慌乱。 她想要将人推开，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软倒在司尧臣身上。 另一边，别院。 夜景湛又一次悄然而至。 他并不想打扰洛璎，只想远远看上她一眼。 可人却不在这里。 林嬷嬷解释道：“落儿出去买药了，还不曾回来。” 夜景湛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当即让清风去搜寻她的下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清风回来复命，说人在镇安侯府。 夜景湛立刻就赶了过去。 他没等人通报，径直闯入了主院。 一进去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永嘉县主的叫嚷：“司尧臣，你就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竟敢将这贱人带来这里！” “啪！” 一声脆响。 司尧臣狠狠扇了永嘉县主一巴掌。 她的脸顷刻间红肿起来。 正要破口大骂，就看到了院子里站着的人。 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冲出来扑到了夜景湛怀里，“表哥，他打我！” 夜景湛却一把将她推开，走向了房间。 永嘉县主不甘心地跟了进去，“表哥，你怎么眼里也只有这个贱人？她到底有哪里好，竟能将你们两个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若是不想另外一边脸也肿起来，还是出去的好。”夜景湛对她，早就失了耐心。 尤其是她这会儿泼妇一般的模样，与他母妃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表哥，是你逼着我嫁给他的！你明明说过，如果以后他敢欺负我，你会为我做主！怎么现在你却是对我不闻不问了？” 永嘉县主嫁过来这半年多的时间，过得并不好。 镇安侯府那难缠的主母，明面上不敢拿她怎么样，私底下却使了一个又一个绊子，让她焦头烂额不说，还让她将大半的嫁妆都给赔了进去。 司尧臣更是对她不理不睬，时常不回侯府，就歇在翰林院。 至今没有与她同房。 这是她十日来第二次见到他，却是见他将洛璎带了回来。 怎么会不生气？ 夜景湛并未理会永嘉县主的哭诉，只将目光移到了洛璎身上。 她躺在榻上，还未醒来。 裤腿被卷起来一大截，小腿上缠着纱布。 “她为何会受伤？”夜景湛看到她这脆弱的样子，心头一痛。 “下官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受了伤。”司尧臣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他庆幸他从前在夜景湛面前已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经历。 所以能轻易就瞒过他。 夜景湛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么，而是俯下身，想要将人抱起来。 却被司尧臣拦住。 “恐怕她不会想跟王爷回去。” “让开！”夜景湛动了怒。 司尧臣并没有动。 他挡在洛璎面前，以保护她的姿态。 夜景湛眼底酝酿着风暴。 他转头看向清风，后者会意地上前两步，想要将司尧臣带离。 就在这时候，洛璎睁开了眼睛。 “洛姑娘，可好些了？”司尧臣见她醒来，面上紧张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了温柔的笑意。 “麻烦司大人了。我没事。”洛璎正要起身，却被一个人捞入怀中。 鼻尖是那熟悉的清香，让她有一瞬愣神。 司尧臣看到夜景湛这举动，不由怒火中烧。 他正要发作，就见洛璎对着他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司尧臣不想让她回到夜景湛身边。 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无法与夜景湛抗衡。 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她留下来。 “皇上要封我为县主，在那之前，我得继续留在晋王府。等这赏赐下来，我就能有自己的宅院了。”洛璎知道他心中担忧。 于是宽慰了他一句。 “原来是这样。”司尧臣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没有再拦着。 夜景湛抱着人离开镇安侯府。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他忽然反应过来，“司尧臣为何叫你洛姑娘？” 第239章 没什么可在意的 尽管“洛姑娘”与“落儿姑娘”之间只差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你告诉他你的身份了？”夜景湛轻轻抓着她的手腕。 “他不是你的心腹？你对他连这点信任也没有？”洛璎看到他这反应，心里不由有几分紧张。 要是他对司尧臣起了疑心可就不好了。 “我当然信任他。只是没有想到，你也这般信任他。”夜景湛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大了点，“你喜欢他？” 洛璎不置可否，好似默认了一般。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心里有如针扎，密密麻麻地疼，“他若是……” 他才开口，就听到洛璎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又会拿这一点来威胁。夜景湛，你还真是一点新意也没有。与其被你揭开伤疤，倒不如我自己告诉他。” 看样子，他并没有怀疑司尧臣。 洛璎松了口气。 “他面上或许会装不在意，但你如何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在意？”夜景湛嘴上这么说，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方才司尧臣挡在她面前的样子。 仿佛是将他当成了意图夺去他至宝的死敌，恨不得能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他还是头一次在司尧臣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他是不是在意，我并不知道。反正我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洛璎一副淡淡然的样子。 她一个将死之人，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我让人给你的东西，你可收到了？”夜景湛松开她的手腕，语气柔和了不少。 “有劳王爷费心了。不过，我这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只怕是用不上了。”洛璎倒是希望她能用得上。 可惜，她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 顶多还能再撑上个把月的时间。 夜景湛浑身一僵，半晌才说道：“我……已经差人去找你师父了。” 洛璎面上划过一抹讶然，“他不会想要见到我的。否则这么多年，他早就出现了。” 最初那两年，她的确对师父有过期待。 可当琳琅病重她发出去的消息却没有半点回音的时候。 她就知道，师父是真的不要她了。 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别院外。 洛璎一下去，马车就忙不迭地往巷子外驶去。 夜景湛竟然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这下她可以确定，他就是故意躲着她。 那样也好，反正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不想浪费在他身上。 她得治好母亲，还要将母亲跟琳琅送离京城。 离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那样，她方能心安。 洛璎正要踏入院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抹身影，拦在了马车前。 那画面，与当初在山路上的那一幕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就连主角都是同一个。 谢凌霜。 洛璎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奇怪。 毕竟夜景湛在离开京城前往西凉之前，可是特意为京城百姓安排了一出戏，让谢凌霜得以摆脱与洛子安之间的婚约。 从那时候她就好奇，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值得夜景湛帮她的忙。 既然撞见了，她自然不想错过，于是偷偷凑了过去。 巷子狭窄，加上有马车的遮挡，谢凌霜并未察觉到她的接近。 清风倒是发现了她，但也没出声。 只听谢凌霜说道：“王氏被人毒杀了！” “你说什么？”夜景湛震怒，连带着马车都跟着摇晃了一下，“你为何不保护好她？” “我以为，除了我，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是我疏忽了。”谢凌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罢了，本王原本也没想过指望你。”夜景湛声音冰冷，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洛璎还以为马车会离开，正想要躲到一旁，却听谢凌霜道：“我知道是谁下的手。” 而后她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洛璎没能听到她说的话。 却看到清风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许多。 她知道谢凌霜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话，却没有想到会与她有关。 直到半晌过后，夜景湛的声音传来—— “你如何能肯定，是落儿所为？” 她才明白清风变脸的原因。 谢凌霜竟是在污蔑她！ “事发时院子里还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前来指认。”谢凌霜回答。 “是吗？那人在何处？”夜景湛的声音没有起伏。 却让洛璎的心狠狠一沉。 原来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不信她。 “就在前面的马车里。”谢凌霜伸手往后指了指。 “把人带过来吧。”夜景湛说罢，就下了马车。 他知道洛璎就躲在马车后头，所以看到她的时候半点也不惊讶。 倒是她，面色冷得吓人。 夜景湛往前几步，抓住她的手。 一片冰凉。 他正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却被她制止了。 “王爷不是还在等人来指认我吗？”她眸中凝着冰霜。 “我不是那个意思。”夜景湛想要解释，可谢凌霜已经带着人来了。 少女看到洛璎，立刻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来，“是她！她就是凶手！” 谢凌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胜券在握般说道：“王爷这下该相信了吧？” “你看到的当真是她？”夜景湛眉间透着冷意，“若是说谎，我可是会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少女听到这话，面色惨白，“是她！我看到的就是她！” 此时被泼了一身脏水的人，甚至连王氏是谁都不知道。 她静静站在那里，全然没有要辩驳的意思。 “那时候，她身边可有其他人？”夜景湛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没……没有其他人，就只有她一个。” 夜景湛闻言，转头看向洛璎，“你先前出去，去了何处？”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去杀人了。” 谢凌霜听到这话，颇有几分诧异。 但却又忍不住兴奋，“王爷你听到了吧？她承认了！” 夜景湛却知道，她这并不是承认，而是嘲讽。 “王氏的尸首在何处？”他揉着眉心问了一句。 谢凌霜一怔，半晌才道：“还停放在院子里。” “过去看看。”夜景湛再次抓住洛璎的手，想带她上马车。 她却没有动，看向他的眸光里，嘲讽又加深了几分。 第240章 你在为谁做事？ “我没有怀疑你。”夜景湛知道她在生气，解释道，“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却污蔑于你，必然有什么原因。我只是想弄个清楚。” 洛璎的目光从他面前淡淡划过，“我不在意。” 短短四个字，却如同在夜景湛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他转头看向那个少女，神情冷到了极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看到她毒杀了王氏？” 或许是因为他这样子太吓人，少女抖如筛糠，求助般看了谢凌霜一眼。 谢凌霜当即别过了头，“你实话实话就是，看我做什么？” “没、没有。我没看到。”少女权衡一番，知道夜景湛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所以当真选择实话实说。 “你……”谢凌霜也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倒戈，气得不行。 却又不敢在夜景湛面前发作，只得找补道：“兴许是没有能看得清。那里还有几户人家。说不定他们看见了。” 夜景湛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掐住了谢凌霜的脖子。 他用的力道极大，立刻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了活命，谢凌霜不停地挣扎。 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夜景湛才将她松开。 她如同一滩烂泥摔在了地上。 谢凌霜不停地喘着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原本你对本王而言，还有那么一点价值。可没有了王氏，你的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夜景湛从清风手中接过长剑。 “不要！不要杀我！”谢凌霜想要起身，可夜景湛踩着她的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眼见着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她连吞咽都不敢。 “想要活命，就告诉本王，你在为谁做事？”夜景湛说着，手中的剑往前推了一分。 自然划破了娇嫩的皮肤，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谢凌霜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不说？”夜景湛剑尖往上，移到了她脸上，“那我就划花你这张脸怎么样？让你以后再也没有办法见人。” “不要！”谢凌霜惊叫一声。 洛璎不由看了看四周。 这时候若是有人经过，定然会被这场面吓得不轻。 “是皇上！是皇上让我这样做的！”谢凌霜说到最后，几乎失声。 洛璎听到这回答，不由错愕。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往皇上那里想。 不过，也不排除谢凌霜是在说谎。 为了保命，她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就找到了我。他要我换个身份回京城，接近你跟太子，想要挑起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哪知道，你们两个人对我皆是冷淡。尤其是太子，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得不到他的目光。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深情，不过是装的罢了。” 谢凌霜说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满脸透着不开心。 毕竟曾经的她是将军府嫡女，在京城处处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传闻中夜晟更是对她痴心一片。 可如今她回来，曾经围绕在身上的光环消失不见，没有人再捧着她，她自然会觉得失落。 “这么说，当年的事，他根本就是知情的？他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明知道有人可以出来作证。却还是定了我的罪！甚至还故意让你透露消息给我，在我以为有机会翻案的时候，又再给我沉重一击。” 尽管他早就知道帝王无情。 但没有想到他能无情到这个地步。 究竟是有多怕他？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你放过我，好不好？”谢凌霜何曾这般卑微地求过人。 她眼底满是阴毒，不敢让他们看到，所以特意垂着脑袋。 夜景湛将剑收了回来，“既然你是父皇的人，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谢凌霜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连头也不敢回。 “主子为何要放了她？”清风不解。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皇上派来的人，自然就该斩草除根。 留着只会成为心腹大患。 “皇上如今这般忌惮我，三天两头找我的麻烦，我给他一点面子，他也好让我喘息几天。”夜景湛可不想跟皇上闹得太僵。 而且，谢凌霜算不得什么聪明人，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他转过头，发现洛璎已经不见了踪迹。 连忙追到了别院里。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在试探她罢了。”他站在房门外，解释了一句。 “王爷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这可不是对待仇人的态度。”洛璎嘲讽的声音传来。 “我……”夜景湛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想问。 可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不敢说出口。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等她身上的毒解开。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声响动。 出于担心，夜景湛一把将房门踢开。 洛璎倒在地上，正用颤抖的手抓着那只毒虫往她的手腕上咬。 看样子，她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夜景湛走过去，想要将她抱起来。 却被她躲开了。 因为她手中还抓着那只毒虫。 “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不然你肯定会恨不得这毒虫在我身上咬一口。”夜景湛看到了她手上的动作。 洛璎听到他这话，只觉得好笑，“它身上的毒素有限，我哪里舍得浪费在你身上？” 夜景湛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 他将洛璎抱到床上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翌日一早，洛璎就到了相府。 洛彦林听闻她来了，立刻找了过来。 却在看到她的脸时怔愣了片刻。 “我先前来这里为你医治的时候，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晋王府的人，所以用了易容术。”洛璎解释了一句。 洛彦林能理解她的顾虑，毕竟给他下毒的是孙姨娘，要是她以晋王府婢女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只会惹来麻烦。 “洛子安情况如何？”洛璎见他神色轻松，想来洛子安那里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 “你猜测得没错，果然有人要害他！我让我的人当着他的面将那碗粥喂给了老鼠。老鼠很快就死了。他吓得不轻。”洛彦林眼底泛起一抹寒意，“而这下毒之人，竟是洛芷蕴！” 第241章 故意让他痛 洛璎以为，洛芷蕴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就不会再对洛子安下手了。 原本还觉得有几分可惜。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选择了那样做。 奇怪，她为何不干脆就将娴贵妃的事说出来？ “姑娘可还要为他医治？”洛彦林眉心微皱，似是有几分不太乐意。 “我知道你的顾虑。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将他治好了，他就还有祸害别人的机会。”洛璎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她也没想过真的将洛子安治好。 不过是暂时让他好起来，好让他有力气与那对母女狗咬狗罢了。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相府还能给一千两银子。”洛璎正要去废院，却听洛彦林说，他已经搬回原来的院子了。 洛璎正要往那边去，忽而想起来，她身为外人，并不该知道洛子安住在何处。 于是往后退了两步，让洛彦林为她带路。 洛子安正在房间里发脾气，说下人送来的汤药有问题。 洛璎进去的时候，他正好将汤碗摔在了地上。 里头的汤药溅了洛璎一身。 “子安，你这是在做什么？”洛彦林不悦地嗔了他一句。 若是放在以前，洛子安必定会立刻冲着眼前的人喊：“你算什么东西！” 可如今的他却是一副乖顺的样子，“三弟，你可算是来了！你快让人重新给我端药来。他们端的药，我可不敢喝。” 毕竟是救下他性命的人，他会予以信任再正常不过。 “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我的人，给你的药不会有问题的。”洛彦林让那两个人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洛璎则走过去为洛子安诊脉。 经过这两日的休养，他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将他膝关节里的钢针取出来了。 原本可以用麻沸散的，但洛璎故意没用，找了两个人将洛子安摁着。 “你可千万不要乱动，否则可就真的要当一辈子的残废了。” 有了洛璎的警告，洛子安强忍着剧痛，不敢动分毫。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滑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险些就被疼晕了过去。 洛璎好心给他扎了一针，才让他得以保持清醒。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两枚钢针才被她取了出来。 “竟是这东西害我？要是被我知道……”洛子安话还没说完，就疼得发不出声音来。 洛璎在为他包扎伤口。 她的动作看似轻柔，却是半点也不留情面，暗中使劲往伤口上摁。 “二公子再休养几日，就能下地行走了。切莫急于求成，得慢慢来。”洛璎站起身来，在一旁的水盆里洗净了手上的血迹，“我再给你留个药方，你按着药方服用，伤口能愈合得快一点。” 说罢，她就坐在书桌前，写下了药方。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孙姨娘也赶了过来。 屋里一股子血腥味，熏得她想吐。 只能在外头询问情况。 听到他再过几日就能行走，欣喜不已，当即就让人取来了一百两银子，拿给洛璎。 “不是说好了一千两银子？怎的只给一百两？” “先前给你的坠子，价值九百两，再加上这一百两银子，正好一千两。”孙姨娘笑着说道。 洛璎知道她无耻，但没有想到她能无耻到这个份儿上。 那坠子能不能值个十两银子都难。 她竟然能说出价值九百两话来。 “那我把这坠子还给你，你把银子给我。”洛璎拿出先前那坠子来，递给她。 孙姨娘假意接过去，却在拿到手的那一瞬，将坠子扔到了地上。 坠子摔成了两半。 “你！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孙姨娘捂着肚子，佯装生气。 洛璎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于是大声说道：“既然相府这般没有诚意，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二公子能恢复成什么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尽管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相府不会轻易给出那一千两银子来。 但就这样被一百两银子打发了，倒还真是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正好可以再给这对母子之间制造出矛盾来。 等到日后洛子安的腿再次出了问题，必定会怨恨孙姨娘今日的所作所为。 洛璎拿着那一百两银子出了相府。 明日就是娴贵妃的忌辰，她想要去买些香烛纸钱。 半路上，听到路边有两个丫鬟在嚼舌根。 “你说，晋王都回来了，兰夫人为何还赖在侯府不肯走？” “没听说吗？她生下来的孩子，跟晋王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只怕根本就不是晋王的种！” “这话还是不要胡说的好，要是被听到了，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那院子里的丫鬟，都死了三个了！” 洛璎抬眼一看，发现面前正是宣平侯府。 按着兰露的性子，夜景湛都回到京城几日了，她却连面都没露，着实有些反常。 看来，是因着被人说了闲话，所以才不敢带着孩子回到晋王府去。 洛璎不由想笑，这有什么好怕的？ 外人只知主院里只有夜景湛一个男人，她的孩子难道还能是别人的不成？ 她没有在宣平侯府外多提停留，转身去买了香烛纸钱。 回到别院，林嬷嬷见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疑惑道：“你买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想要用来晦气王爷吧？你可知明日就是娴贵妃的忌辰，若是王爷看到了，只怕是要生气的。” “嬷嬷不用担心，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夜景湛如今可是能躲着她就躲，哪里还会在意她做什么？ 洛璎让林嬷嬷找了一个铜盆来，放在了院子里，将纸钱点燃，放了进去。 往年娴贵妃的忌辰，她都会陪在夜景湛身边。 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如何过的？ 洛璎胡思乱想着，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一直到有只手将她差点被点着的裙角扯开，她才发现夜景湛来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每年到了这几日，他总是会情绪低落，脾气异常暴躁。 几乎不敢有人近身。 唯有她能安抚。 可他们如今的关系，显然已经不再适合做那样的事。 难道说，洛芷蕴告诉他了？ “你这是在祭奠谁？”夜景湛沉声问了一句。 第242章 帮我传个信儿 洛璎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之后，她方才说道：“我怕我死后没人烧纸，所以提前准备准备。” 夜景湛听到这话，一脚将铜盆踢翻，“你不会死。” 好在她买的纸钱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两支点在角落里的香烛还在燃烧。 洛璎站起身来，笑道：“可惜，王爷说了不算。” 阎王要她三更死，只怕夜景湛哪有办法留她到五更？ 在夜色中，她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 “听闻，吉氏的状态好了许多。” 他不知该说什么，觉得提起吉氏的现状或许能让她开心一点。 可洛璎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颤，抬眼又惊又惧地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夜景湛看到她这样子，心中钝痛。 她对他，已然没了半点信任。 就如当初的他那样。 “是不是洛芷蕴跟你说了什么？”洛璎见他不说话，反而更加紧张，抓着他的手问道。 “你为何会这么问？”夜景湛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怎么会提起洛芷蕴？ “没、没什么。”洛璎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心虚。 夜景湛想要问个清楚，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清风的声音。 有急事要他处理。 他只得匆匆走了。 洛璎松了口气，发冷的身子渐渐回暖。 看来，她得尽快让母亲和琳琅去到安全的地方。 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人，是司尧臣。 第二日，她掐着时间到了镇安侯府。 果然等来了司尧臣。 为了方便说话，洛璎与他去了摘星楼。 风有些大，司尧臣将衣服脱下来，披在了洛璎身上。 “或许你也听说了，我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她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毕竟她这身子若是再染了风寒，只会消耗得更快。 在夜景湛让他的人去寻找孙平谷下落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之所以不找洛璎求证，是因为不敢。 不说破，他就还可以自欺欺人。 可偏偏洛璎并不给他这机会。 “你当真没有办法了吗？不管是什么样的法子，只要能让活下来，你想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司尧臣已经失去过她一次。 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可洛璎却摇了摇头，“我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但这奇迹无法再延续下去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求于你。” “你想让我为伯母和琳琅寻一个归处？”司尧臣看出了她的心思。 洛璎笑了笑，“司大人果然厉害，一下就猜到了。她们两个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只有将她们安排好，我才能安心离开。” 她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金银珠宝，“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你只需要留一半给我母亲，另一半便当作是你的酬劳。” 司尧臣并没有接。 “你师父是神医，他定然能救你。” 洛璎无奈，“师父早就与我断绝了关系，他不会救我的。” 说罢，她又将匣子递了出去，“拿着吧。” 司尧臣依旧没有接。 他狠了狠心，说道：“你将你的母亲和女儿交给我，当真能放心吗？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外人，纵然能帮她们这一时，却也帮不了她们一世。没有你，她们要如何活下去？” 洛璎一怔。 她知道司尧臣是故意这样说的，好激起她求生的意志。 可纵然她的意志再强烈，终究也抵不过这早就已经渗透进她五脏六腑的毒。 她这身子，在折腾了这么多年之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如果连司尧臣都不能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冷风拂过面颊，她感觉到了一阵湿意。 伸手一摸，发现竟是自己落了泪。 “洛姑娘，你别、别哭。”司尧臣见她落泪，又露出了之前那副无措的样子，“我会待她们好的，会好好照顾她们一辈子。我发……” “誓”字还没能说出来，他就看到洛璎摇了摇头，“别说了。我想到了还有谁可以照顾她们，就不劳烦司大人了。不过得麻烦司大人替我传个信儿。” 要不是被司尧臣这么一逼，她还真想不起来，还有个人可以依仗。 那个人，必然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母亲和女儿！ “明日这个时候，还请司大人再来这里与我见面。”洛璎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 她回到别院，在书房里写下了一封密信。 第二日司尧臣如期赴约。 洛璎将密信交给他，让他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锦州濯水镇的一间医馆。 司尧臣看着信封上那些奇怪的符号，眉心微皱，“这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思索半晌，他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从吉太傅府上搜出来的罪证上所用的符号！ 他对吉太傅的死一直心存疑问，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 “他是我外公，我不能不管他。”洛璎这话，算是承认了。 她当初想法设法偷偷溜进刑部大牢，给吉太傅喂下的，并非是什么毒药，而是假死药。 想等着人被扔去乱葬岗之后，将他救回来。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日，就在她担心假死药快要失效的时候，却传来了尸体消失不见的消息。 洛璎悬着的心，在发现太傅府书房密室被人打开过以后，终于掉了下来。 那扇门只有吉太傅才能开启，必然是他所为。 洛璎不但知道了他还活着，还得到了那封密信，知道了他的下落。 “若是我早点认出你，就不会让你这样辛苦了。”司尧臣后悔不迭。 以他的身份，也帮不了什么。 这话太伤人，洛璎并没有说出口。 摘星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洛璎俯身往下看，发现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躲避一个人。 待到看清那个人的脸，洛璎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凉透。 是她的母亲吉氏！ 洛璎当即拼了命地摘星楼下跑去。 可等她耗尽力气来到摘星楼下的时候，吉氏已经不见了踪影。 “发生了何事？”不明所以的司尧臣追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柔声问道。 “我娘，我娘她……”话还没说完，洛璎就晕了过去。 第243章 最珍视的人 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人已不是司尧臣。 她扯住夜景湛的衣袖，虚弱地问道：“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你别担心，她没事。”夜景湛抓住她冰凉的手，放回到被子里，“你好好休息。” 洛璎盯着他的脸，一如从前那般，看不出半点端倪。 可她对夜景湛已然没有半点信任。 “我要亲眼看到，才会相信。”她硬撑着站起来，赤着脚就要往外走。 夜景湛一把将她抱住，摁在怀里，慌乱道：“还没找到。” 洛璎冷笑一声，“我就猜到，你是在说谎。” 她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 抬眼时，一双眸子已是猩红，“是你，对不对？” “阿璎，你冷静一点！”夜景湛就知道她会误会，尽管心中恼怒，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 但洛璎却全然听不进去，她的眼神冰冷如刀，质问道：“我欠你的，已经用我的命还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娘？” “不是我做的。”夜景湛往前走了两步，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我已经让人去找她了，很快就会……” 洛璎伸手将他推开，“滚开！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看着恶心。” 她转过身，跑了出去。 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摔倒。 清风站在门外，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不敢上前。 “洛姑娘，这件事的确与主子没有关系。主子已经让人在京城各处寻找吉氏的下落，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人。你这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好好休息。” “没有关系？他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恨毒了我，又怎么会放过我娘？”洛璎说着，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 她似乎又要毒发了。 这几日毒发得过于频繁，好似在特意提醒她，大限将至。 可此刻洛璎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确认吉氏是否安全。 她不再理会清风，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快要走到院门口时，她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夜景湛快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司尧臣扶着她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又从房里拿来了她的衣服和鞋子。 他先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又半跪下，动作轻柔地为她穿鞋。 “司大人，我自己来就是了。”她哪里好意思让司尧臣给她穿鞋？ 洛璎想要将脚收回来，可对方抓着她的脚踝不放。 她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索性由着他去了。 “就算再担心你娘，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身子才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司尧臣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手心里。 洛璎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块暖玉。 尽管比不上炎石，却也能让人感受到暖意。 “多谢。”洛璎将暖玉放在手心。。 “我知道你担心吉氏。晋王已经差了不少人去找她，我也让人在京城各处寻找。她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好似有安抚的力量，洛璎的情绪莫名稳定了下来。 她将手里的暖玉捏得紧了些，“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想看到夜景湛。 “好，我带你走。”司尧臣扶着她起来，就要往外走。 “司尧臣，你敢！”夜景湛拦在了二人面前。 洛璎与他举止亲密就算了，竟还要跟他一起离开！ “王爷难道没看到，洛姑娘不想留在这里？”司尧臣从前在夜景湛面前，皆是一副卑微的样子。 可如今才他却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吉氏出走，并非我所为。”夜景湛咬着牙，试着解释。 但洛璎却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 反而还往司尧臣身上靠了靠，仿佛是在寻求慰藉。 夜景湛看到她这举动，心中一阵苦涩。 他想要将人留下来。 可又顾忌她的身子。 只得放手。 “好生照顾她。” 司尧臣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放在洛璎肩上的手收紧，“她是我最珍视的人，我自然会好生照顾她。” 一直到洛璎跟着司尧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夜景湛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他方才说的话。 他说洛璎是他最珍视的人。 从前尽管他也对洛璎动了心，但一直有所克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可如今他却如此坦然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不禁让夜景湛心中生出了猜疑。 司尧臣喜欢的，究竟是谁？ 另一边，洛璎被带回了镇安侯府。 永嘉县主得了消息，立刻赶过来，跟司尧臣大闹了一场。 “当初若非是晋王逼迫，我也不会娶你。我们原本就是相看两厌，不如放过彼此。”司尧臣早就想与她和离。 自打成婚之后，镇安侯府就没一天消停日子。 他着实累了。 “司尧臣，你倒是会过河拆桥，如今你在翰林院的位置稳了，就想将我一脚踢开了？我告诉你，没门！”永嘉县主却没有要与他和离的打算，“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将她娶进门！” “既然你知道我如今不再需要依附于安国公府，就该明白，你于我而言，已是可有可无。你不愿和离，我不会强求。反正，休书也是一样的。”司尧臣神情淡然，丝毫不受她的威胁。 倒是永嘉县主，原本就在气头上，听到他这样说，更是如同发了狂一般。 她冲到洛璎面前，想要掐住她脖子。 可司尧臣似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般，先一步挡在了洛璎面前，“我若是你，会斟酌一下眼前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动手。” 永嘉县主被她禁锢了双手，神情更加疯狂，“司尧臣，你莫不是傻了吧？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配这样跟我说话吗？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住在那个又小又破的院子里，永远也不可能去得了翰林院。” “你错了。”洛璎蓦地开口，“就算没有你，他也依旧会成功。” 她语气笃定，让司尧臣心生感动。 “也只有你会这样想了。他是个什么货色，我比你清楚。”永嘉县主满目鄙夷。 “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趁着我还能心平气和与你说话，尽快与我签了和离书。不然，你就只有被休弃的份儿了！”司尧臣声音冰冷。 第244章 前途无量 “你我可是皇上赐婚！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休了我！” 说罢，永嘉县主摔门离开。 司尧臣转过头，看到洛璎微蹙的眉心，窘迫道：“又让你看笑话了。” “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了，你们两个过的会是这样的日子。”洛璎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笑话。 她早就知道，以永嘉县主的性子，定然不会让司尧臣好过。 要不是当初她表现出了在意，被永嘉县主看出端倪，这婚事还真不一定能成。 所以她对司尧臣存着几分愧疚。 “其实，平日里我很少回来，所以她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了我。如今我已经在翰林院站稳了脚跟，没人再在背后说我的闲话，更无人敢看我的笑话。不用担心我。”司尧臣看出了她的心思，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被自己深爱的人在意，哪怕不是出于喜欢，也依旧是让他开心的事。 他也知道，永嘉县主突然答应这婚事，是因为洛璎。 夜景湛在意洛璎，洛璎在意他。 永嘉县主因此起了恶劣的心思，想要毁了他，让洛璎痛苦。 可惜，她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尽管她特意让她爹跟她哥哥在翰林院为他制造了许多麻烦，可他不但凭借自己的本事次次化险为夷，还因此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如今已官至五品。 可谓是前途无量。 “看永嘉县主这样子，并不打算放过你。只怕以后会闹腾得更厉害。”洛璎听了他的话，却并不觉得有多轻松。 司尧臣微微一笑，“其实，我并非对付不了她。安国公府这几年有不少腌臜事，我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洛璎一怔，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暗中调查安国公府。 当初夜景湛出事，谁都以为与他沾亲带故的安国公府众人会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会被迁怒。 可实际上，安国公府这几年却是半点也不安生，在京城里闹出了不少事。 其中有几个丑闻，听说都是闹到了皇上面前。 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皇上并没有追究。 洛璎不觉得安国公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其中必然有别的原因。 而这原因，只怕与夜景湛被陷害有关。 “我会让人守在门外，你安心休息。说不定醒来的时候，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转身要走，洛璎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求你，一定要找到她。” 她娘已经因为她吃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 不能再出事了。 司尧臣心头狠狠一痛，“你放心，我会的。” 洛璎忐忑等了一夜，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吉氏找到了！ 她倒在了一处草丛里，并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情绪格外不稳定，见人就咬，最后是被绑着带回了南锣巷。 洛璎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 她无视夜景湛，径直走到了房间里。 吉氏见了她，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尖叫。 洛璎只得退出去，用银针恢复了本来面貌。 宋嬷嬷几人看到她的脸，惊诧不已。 司尧臣的目光则带着几分贪恋。 洛璎重新踏入房间。 这回，吉氏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洛璎为她施针，让她逐渐平复下来。 她用模糊的声音，喊出了两个音节：“阿……璎……” 洛璎扑到她怀里，痛哭出声。 吉氏紧紧抱着她，亦是泪流满面。 “娘，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洛璎庆幸，吉氏没有出意外，病情也没有加重。 她还好好的在这里，还能认出她。 甚至努力地喊出她的名字。 “别……哭……”吉氏伸手为她擦去眼泪。 洛璎却哭得更厉害了。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她认为是洛芷蕴将娴贵妃的事告诉了夜景湛，他才会如此报复。 “没……”吉氏吐出了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洛璎知道，她是想说她没错。 “娘，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就先出去了。”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不想让吉氏看着她毒发，所以在安抚了她几句之后，就出了房间。 她脚步虚浮，只走了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阿璎！” 夜景湛上前，想要从将她扶起来，她却没有理会。 宋嬷嬷见状，赶紧走了过去。 洛璎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宋嬷嬷为她拂去身上的灰尘，“小姐，没想到，竟然是你！我就说我看你就觉得亲切。我照顾着长大的人，怎么会不亲切？” “嬷嬷应该知道，前太子妃已经死了。我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所以这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以免走漏了风声。” 宋嬷嬷点头，“小姐别担心，奴婢都明白的。夫人的情况如何了？” “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我已经为她施了针，让她睡下了。”洛璎庆幸她先前研制出了药方。 否则吉氏经历今天这一遭，只会疯得更彻底。 “那可真是太好了。都怪我，见夫人好了，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宋嬷嬷泣不成声。 洛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嬷嬷别自责，不关你的事。是有人故意把娘引出去的。十有八九是相府的人，知道我娘在这里，所以才来继续害她。我会让人在这里护着，不会再让人有机可乘。”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夜景湛身上。 他走过来，眼中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你还在怀疑我？” 洛璎冷笑，“欠你的人是我，你想要讨债，不该从我娘身上讨。你想怎么折腾我都没有关系，但我娘和琳琅，都不欠你的。” 夜景湛拧眉，“你口口声声说欠我，却又不肯承认背叛我。所以，你到底欠了我什么？” 洛璎嗤笑一声，似是认为他还在故意装傻，“当年娴贵妃之所以会中毒，的确是因为我闹着要吃蝴蝶酥。可我又怎么能算出蓉嫔会在蝴蝶酥里动手脚？” 说完，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这么多年，她背负在身上的沉重包袱，终于可以卸下了。 夜景湛却是一脸震惊，“你……你一直以为，是你害死了我母妃？ 顿了顿，他方才艰涩地继续说道：“我母妃她，并非是被人毒害，而是死于自戕。” 第245章 她不欠他的 “你……你说什么？”洛璎只觉得有一道惊雷落下，半晌也没有能缓过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台阶，跌坐在地上。 夜景湛想要上前，可看到她这样子，脚下却像是生了钉子一般，停在了原地。 还是宋嬷嬷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又让紫月拿了椅子来，扶着她坐下。 “小姐，你身子弱，切莫太过激动。” 宋嬷嬷看着她不停落泪，心疼不已，拿出手绢来为她擦了擦。 洛璎冰凉的手指抓着扶手，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她抬眼看向夜景湛，想要从他这里得知真相。 夜景湛心里狠狠一揪，旋即缓缓开口道：“我亲眼看到母妃将匕首刺入心口，倒在血泊之中。我吓得晕了过去，高烧七天不退。等我醒来之时，蓉嫔已死。我无法扭转局面，也不愿去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所以也学着欺骗自己。” 他还真做到了。 不管谁与他提起娴贵妃的事，他都会说是被蓉嫔毒害的。 那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去回忆那血腥的场面。 洛璎只觉得浑身冰凉。 娴贵妃身为贵妃，却自尽而亡，皇上自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消息传出去。 所以他才会说娴贵妃是被人毒害，还将这罪名安在了蓉嫔身上。 彼时蓉嫔的哥哥刚在边关立功，正是要起势的时候。 此事一出，这势头没了不说，还被牵连到交出兵权，贬为庶民，永不得踏入京城。 真真是好算计！ 可怜娴贵妃，在死后还要被他利用。 更可怜她自己，因着这误会，一步错，步步错！ “原来，我根本就不欠你。”洛璎声音嘶哑，说出这几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但还是看到司尧臣向着她跑了过来。 洛璎对着他伸出手，“司大人……” “我在。”司尧臣半跪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我在的。” 他声音颤抖，可见他如今有多担心多紧张。 “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不想让我娘看到……” 洛璎知道，她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她不想让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嬷嬷，院子里那棵树下，我埋了一个匣子。里头的东西价值万金，足够你们以后生活。我会想法子将琳琅送来，与你们一道离开。” 离开之前，洛璎附在宋嬷嬷耳边交代了几句。 宋嬷嬷察觉到她这是在诀别，哭成了泪人，“小姐，你不会有事的。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洛璎虚弱一笑，在司尧臣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马车就在门外等着，可她却觉得这一路好远好远。 她走得好难好难。 司尧臣将她抱上了马车，带她回了镇安侯府。 他是从后门进的，将人安置在了他原先住的院子里。 本想着那里偏僻安静，不会被人打扰。 哪知道没多久，永嘉县主就找了过来。 “看样子，她要死了？”她原是来找茬的，可看到洛璎这样子，到嘴边的话都收了回去，只余下幸灾乐祸的笑意。 “滚出去！”司尧臣冷冷看了她一眼，“在我对你动手之前。” 永嘉县主之前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巴掌，这会儿脸上还肿着。 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当真以为我会容忍你？” “你若是不能忍，为何没有去告状？”司尧臣神情冰冷漠然。 安国公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一直告病在家。 他那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尤其是嫡子，身上丑闻无数，这爵位若是传给他，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 娘家没有一个能撑得起的人，纵然她有县主之位，也是白搭。 “罢了，看在她是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我不与你多计较。”永嘉县主怨毒的目光落在洛璎身上，朱唇轻启，“你可得死快点。” 司尧臣拿起桌上的茶杯，对着她扔了过去。 尽管永嘉县主躲了一下，依旧被撞伤了额角。 她怕了。 没有敢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这院子许久没有人住，到处都是灰尘。 司尧臣原本想让人打扫一下，洛璎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只是暂且到这里歇一歇，不会留太长时间。” 她将那只毒虫拿了出来，放到手背上。 毒虫狠狠咬了她好几口，她却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 看来，毒虫已经不再有用。 她正想将它放到烛火上烧死，却发现它已经死了。 洛璎不由苦笑。 缓了许久，她总算是缓了过来。 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洛姑娘……”司尧臣想将她留下，却又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将她留下。 这会儿永嘉县主怕是已经到他爹那里添油加醋说了这事。 到时候闹起来，对她的身子也不好。 “我为你寻个安静的院子，你先暂且住在那里。”司尧臣命人在外头找了个院落。 虽有些破旧，但好在收拾得干净，周围也安静。 他将洛璎带去了那里。 尽管天气还算不得太冷，他依旧准备了许多御寒的东西。 还留下一个丫鬟照顾。 洛璎今日受了太大的冲击，整个人到现在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愧疚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对夜景湛亏欠许多，却原来，根本就是误会一场！ 若是那日她没有入宫，就不会有这误会。 那样一来，她对夜景湛也不会有过多的关注。 后头的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说不定吉家现在还好好的，她母亲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洛璎想得太入神，并没有发现，她的手已经被烫伤。 还是有人闯进来，将她拽离炭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一抹灼热。 “你来做什么？”看到眼前人，洛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激动起来。 “阿璎，我……”夜景湛不打算现身的。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你是不是觉得，你还害得我不够惨？” 洛璎看着手上的伤痕，尽管已经起了泡，但她依旧不觉得疼。 “药在哪里？”夜景湛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药箱，于是伸手往她的腰间摸去。 洛璎半点不客气，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第246章 当年真相 反正她的手打疼了也不会有感觉，顶多是有些麻。 夜景湛挨了一巴掌，却没有生气。 他甚至抓着洛璎的手，“若是你能出气，多打我几下也行。” 洛璎笑了，“夜景湛，你觉得我是在出气吗？我只是恶心你，不想看到你。” 夜景湛骤然松开了她的手。 洛璎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滚啊，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五年，支撑夜景湛活下来的，是恨。 可支撑她活下来的，却是爱。 她以为他会听她的解释，会相信她。 那样即便她死，也能瞑目。 却没有想到，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她算账。 她方才知道，原来他心头的恨，是那样深。 他欺她，辱她，算计她，将她踩在尘埃里，把她的尊严跟傲骨全都粉碎。 “夜景湛，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恨你，恨透你了！” 洛璎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夜景湛立刻差清风去请了大夫。 与之前一样，没有人能救她。 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了孙平谷，只怕他也来不及赶到这里了。 夜景湛在她身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了那只毒虫。 可将竹笼打开他才发现，毒虫已经死了。 夜景湛这才注意到她手背上有好几处咬痕。 她说过这毒虫是她的命，可如今这毒虫死了。那么她…… 夜景湛不敢多想。 他只觉得四肢百骸没有哪里不痛。 尤其是他的头，疼得就像是快要裂开了一样。 他抓着洛璎的手，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之中闪过许许多多画面。 当初他遭人诬陷通敌卖国，旋即就被软禁在晋王府。 即便外头有重兵把守，但或许是有县主的名头，永嘉依旧会每两日到府里来一次，带些吃的给他，顺便和他说说外头的情况。 最初那段时间，洛璎也会偷偷溜进来看他。 可后来，随着他的“罪证”越来越多，“罪名”越来越实，洛璎不再出现在那里。 他反而从永嘉口中得知了她频繁出入东宫的消息。 夜景湛又气又恼，寝食难安，身子虚弱得不成样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房间突然着了火。 而他不知为何晕倒在里头，无法逃离。 是洛芷蕴不顾危险将他带出了房间，还因此伤了腿，留下了一块难看的疤痕。 夜景湛记得前头发生的事，记得后头发生的事，可中间有三日，他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正是他身中剧毒，在鬼门关徘徊的三日！ 是洛璎救了他。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先前记忆中出现的画面，就是洛璎哭求孙平谷救他的场景。 夜景湛中的毒无药可解，唯一能让他活下来的法子，是将他身上的毒引入另一个人体内。 那过程纷繁复杂，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可洛璎为了他，却心甘情愿承受所有的痛苦。 哪怕孙平谷要与她断绝关系，告诫她，他会失忆，她也依旧要救他！ 因着引毒用的药产生了副作用，他与洛璎在浴桶中缠绵一夜，直到天亮。 他口口声声承诺的不会忘记，可醒来的时候，还是忘了。 那三日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夜景湛承受不住这冲击，再次吐血。 “主子！”清风将他扶起来，“属下去请大夫。” “不用了。”夜景湛拦住了他，“我这点苦，和她之前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清风从他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亦是震惊不已。 夜景湛出事之后，他的几个心腹四处奔波，想法子为他脱罪。 其中也包括他。 所以那段时日他鲜少在王府之中，也就不知道中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难怪听他们说中间有几日王府的守卫松懈了许多，想来主子就是那时候中的毒。”清风懊恼不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半点没有察觉。 要是他一早就知道是这样，又怎么会对洛璎恨之入骨？ 她明明是这世上最爱主子的人，甚至爱到了以命换命的地步！ “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带她去药王谷。”夜景湛总算知道了孙平谷为何会与她断绝关系。 他就是那个她不该救的人！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夜景湛正要出发，洛璎就醒了。 发现自己置身于马车之中，身下铺着兔毛毯子，身上还盖着狐裘，她不由皱眉，“你这是做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我带你去药王谷求医。”夜景湛将被她掀开的狐裘重新盖在了她身上。 “药王谷医术还不如我，去了有什么用？更不用说这路途遥远，你怕是想要将我折腾死。”洛璎说着，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隐约有血迹。 “说不定，药王谷能有办法呢？”夜景湛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可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你若是想折腾，随意吧。”洛璎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夜景湛看着她憔悴的脸，只觉心如刀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我都想起来了。” 洛璎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是吗？倒是比我想的要快。” 若是放在以前，她必定会很开心。 他终于想起了那几日发生的事，终于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可如今，她心头却已经没有了半点波澜。 “阿璎，是我对不起我。我……” 洛璎嗤笑一声，打断了他，“你也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她好似突然着了魔一般，又哭又笑。 突然，她坐起身来，掐住了夜景湛的脖子，“夜景湛，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救了你。若非是那样，我也不会、不会……” 洛璎并没有多少力气，她也没打算真的杀了夜景湛。 毕竟这条命可是她换来的，哪里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别说了，阿璎。我求你，别说了！”夜景湛的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竟是滚烫。 洛璎有一瞬的失神。 她抬眼看过去，夜景湛哭得好难看。 除了娴贵妃下葬那日，她还没见到过这样的他。 “你……是后悔了吗？”她并不觉得心痛，只是好笑，“可你不配，夜景湛，你不配后悔！”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滴又一滴泪砸在她手上。 同时在心头不断地问自己—— 他怎么会不信她？ 怎么能不信她？ 第247章 青丝 成雪 “阿璎，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夜景湛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了油锅上，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但凡他当初对洛璎多一分信任，事情也不会是今日这样局面。 该死的人是他啊！ “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大不了，你再用之前那法子，将这毒还给我。”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赎罪。 “你以为我不想？可惜，这毒在我身体里根深蒂固，已经无法再还给你了。”洛璎松开手，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我不去药王谷，送我回去。” 夜景湛也知道，连她都救不了自己，药王谷自然更没有办法。 她身子这般虚弱，路上一折腾，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他只得让清风驾着马车回到了小院门外。 马车才停稳，洛璎就扶着车厢，想要自己下去。 夜景湛只上前扶了她一下，就被她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讪讪收回手，吩咐清风送她回去。 走到院门外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夜景湛问：“琳琅她……” 没等他将话说完，洛璎便厌恶地回道：“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她那冰冷的声音里，多少带着几分颤意。 夜景湛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清风将她交给院子里的丫鬟之后，也转身走了出去。 丫鬟关上院门，将她扶回了房间。 看她这吓得不轻的样子就知道，她压根儿不晓得洛璎被带走了。 不过她倒是个安分守己的，并没有多问，打来热水为她擦了擦身子，就退了出去。 洛璎躺在床上，回想起夜景湛方才的话，心头一阵慌乱。 他既然已经想起了当初发生的事，必然也已经知道了琳琅是他的女儿。 若是他要将琳琅抢走怎么办？ 洛璎担忧了一夜，辗转难眠。 天亮后，她推开房门，想透透气，却见院子里的丫鬟惊恐地看着她，“姑娘，你……你的头发……” 洛璎这才发现，她那一头青丝，竟已经变成了白发。 看来是因为她昨日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才会如此。 她活不了几日了。 “吓到你了？我中了毒，所以才会这样。你别怕。”洛璎宽慰了丫鬟几句，转身回到了房里。 丫鬟为她端来了早膳，药粥冒着热气，补身子用的药材占了一半，看得她微微皱眉。 也不知司尧臣如今这职位有多少俸禄，竟然买这么好的药材给她。 正想着，司尧臣就走了进来。 看到她这一头白发，他眼底露出心疼，“兰兰说，昨晚你差点被人带走，是夜景湛？” 洛璎点了点头，“他想带我去药王谷。别说药王谷根本解不开我身上的毒，纵然他们有法子，我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怕是还没到，就……” “别说！”司尧臣眼圈微红，“别说出来。” 那是近乎乞求的语气。 哪怕他知道洛璎时日无多，却也不想去面对那残忍的事实。 洛璎没有继续说下去。 司尧臣的目光落在那碗粥上，“为何不吃？可是没胃口？要不我让人去拿山楂来，给你开开胃？” “不用了。司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我这身子，已经受不起这些补药。只用白粥就好。”洛璎不想让他再破费。 她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补再多也无济于事。 何必要往里砸银子？ 司尧臣转头吩咐兰兰准备一碗白粥来。 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消息我已经差人送去了，这是回信。” 洛璎忙不迭地将信封接过来打开，看到那熟悉的符号，她面上难得有了笑意。 她的外祖父，果然安然无恙。 而且如她在那封信中所说的那样，就在锦州。 母亲与琳琅有了着落，洛璎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三日后，他们就会来接人。到时候还得麻烦司大人帮忙。” 信中约定了时间与地点。 只要按照约定将人送过去，她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司尧臣神情温柔，眼底却带着抹不去的哀伤。 他似是怕洛璎会有负担，还补了一句：“就当是偿还你的救命之恩。” “你不提，我都要忘了。”洛璎听到她这样说，心中的负担又减轻了许多。 难得她救的人里，当真有个知道感恩的。 院门突然被人踢开，永嘉县主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把人藏到这里了！”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头还跟着不少人。 永嘉县主原本就不是个受气的人，这两日司尧臣为了洛璎又是扇她巴掌，又是拿茶杯扔她，还要跟她和离，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特意带了不少人前来，指责司尧臣背着她养外室，想要让他颜面扫地。 司尧臣见状，立刻出了门，顺带将门关了个严实。 来看热闹的人见此情形，立刻议论起来—— “能让他这般护着，看来是真的放在心上啊。” “若是当真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让人住在这破院子里？” “又怕没法给永嘉县主交代，又只有本事让外室住在这里，该说他多情还是没本事？” 那些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司尧臣一道冷眼扫过去，让他们通通闭了嘴。 尽管他只是镇安侯府的庶子，但如今好歹也已官至五品，多少还是有威慑力的。 那些人不过是仗着有永嘉县主撑腰才敢那样说话，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些欺软怕硬的狗腿子罢了。 永嘉县主见那些人没了声，立刻红着眼指责他，“司尧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要不是我，你哪里能有今天！” 司尧臣眉目间一片冷冽，“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永嘉县主一怔，似是全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就这样喜欢她？哪怕会因此失去一切，也在所不辞？” “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司尧臣冷笑，“你大可以试试看，你究竟能不能让我失去一切！” 话音才落，房门就被推开了。 洛璎从里头走出来，一头白发被风吹散，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单薄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第248章 逃离计划 “诸位莫要误会，我曾救过司大人一命，如今重病缠身，司大人不过是想要报恩，才会将我安置在这里。” 永嘉县主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胆量站出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在她的印象里，洛璎明明是个胆小懦弱的婢女，怎么如今看着却完全不一样了？ “你出来做什么？外头风大，还不快进去！”司尧臣看到她出来，紧张不已，立刻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扶着她就要往回走。 “站住！”永嘉县主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可司尧臣却全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径直扶着回到了房间里，还吩咐丫鬟准备白粥，当她是空气。 永嘉县主气得不行，她快步走到了房里，正打算发难，却在看到洛璎那张脸时，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洛璎却是勾了勾唇，“为何不能是我？” “你……你不是死了吗？”永嘉县主扶着门框，伸手擦去额头的汗珠。 “先前没死成，不过快了。”她说得轻松，眼底甚至还有笑意。 “表哥竟然没有杀了你，还将你留在身边！不过……这一年多以来，你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如今更是快要死了……” 永嘉县主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快意。 毕竟眼前人是她此生最恨的人，能看到她受尽折磨而死，怎么会不开心？ 洛璎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问道：“当年夜景湛被软禁在晋王府的时候，你曾连着几日给他送吃的，后来为何不送了？” 永嘉县主疑惑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安国公突然不让你去了，对不对？你连着几日去他并没有拦着你，甚至还特意让人为你准备好食盒，送你到晋王府外，还为你打点好了门口的禁军，好让你能轻易进去。可突然之间，他就不让你去了，甚至还将你锁了起来。” 永嘉县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夜景湛中了剧毒，差点就死了。思来想去，最有可能被下毒的，就是你给他的饭菜。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所以并不曾怀疑你。安国公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在饭菜里下了毒。” “你胡说！”永嘉县主大声反驳。 “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问你爹不就知道了？”洛璎勾唇。 安国公多年未有建树，若非是搭上了夜景湛，在京城里早就无法立足。 可偏偏，夜景湛出了事。 他心中清楚，要是这靠山倒了，他就爵位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所以在有人找上他，让他利用永嘉县主除掉夜景湛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尽管夜景湛并未被毒死，却因为洛璎的事元气大伤，离开京城的时候仿若行尸走肉。 于是那人依旧给安国公记了一功。 是以，他不但没有因着夜景湛出事受到牵连，反而坐稳了国公的位置。 而自打夜景湛回到京城，安国公就称病不再去早朝。 有段时间甚至搬去了庄子上住。 在夜景湛提出要将永嘉县主下嫁给司尧臣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出异议，甚至还同意削减聘礼。 表面上看着是夜景湛给他施压，让他不得不从。 可实际上，却是因为他心虚。 当然，这只是洛璎的猜测罢了。 真相究竟如何，还得夜景湛自己去查。 “你说他中了剧毒，可他不是没事？”永嘉县主当然不愿相信她差点害死自己心爱的人。 “他当然没事。因为我将他身上的毒转移到了我身上。”洛璎凄然一笑。 永嘉县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旋即又笑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可笑。看在你就快要死了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太多。否则，我一定会到皇上那里揭穿你的身份！”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璎知道，她不过是嘴硬而已。 “我会想办法将琳琅带出宫。到时候还请司大人备好马车，送我娘与琳琅去此处。” 她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时间与地点。 “还有件事，要让司大人帮忙。” 洛璎惦记着夜晟之前说的，能让她娘重新开口说话的事。 若是能在离开京城之前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 她让司尧臣给东宫递了个消息，约夜晟在这里相见。 他如约而至。 见到她一头白发，夜晟眼神悲痛，“阿璎，为何会这样？” 洛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殿下之前说，有办法能让我娘重新说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傀儡师，先前已经让他查看过吉氏的情况，可以为你娘做个假舌头，到时候她就可以如常人一般说话了。” 洛璎闻言，眼底难得有了光。 她最遗憾的就是没有能救下她的娘亲，让她受了那么多苦，甚至被割去了半截舌头。 若是当真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她也就没那么多遗憾了。 到了第二日，夜晟说傀儡师已经将假舌头做好了。 洛璎硬撑着起来，让丫鬟找来了胭脂水粉，为她上妆。 遮盖了面上的苍白与疲惫。 还用熬制了一锅乌黑的药汁，染黑了白发。 而后就与夜晟一道去了南锣巷。 傀儡师已经等在了那里。 洛璎倒是没想到，这傀儡师竟会是个女子，不由多看了一眼。 只是她半张脸被面具遮盖，并不能看清全貌。 假舌头制作精巧，除了不能尝到味觉之外，和真的没有两样。 不过吉氏还得适应一段时日，才能运用自如。 但她已经能发出简单的音节，让洛璎心头颇为欣慰。 哄着她睡下之后，洛璎与宋嬷嬷交代了两日后的细节，而后就离开了。 她对夜晟道了谢。 “阿璎，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若是你还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我想让琳琅来这里陪我两日。”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洛璎自然不会放过。 夜晟自然立刻就答应下来，差人入宫将琳琅接了过来。 他留在这里陪着，睡在了洛璎与琳琅身侧。 待他醒来，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249章 月落崖相见 夜晟慌忙走出房间，发现他昨晚安排的人全都倒在了院子里。 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洛璎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们全都迷晕了过去。 夜晟这才明白，她让自己将琳琅带出宫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他并没有让人去搜寻洛璎的下落，而是去了镇安侯府。 来势汹汹，将侯府的人吓得跪了一片，不知所措。 “司尧臣在哪里？” 见侯府的人不回答，他立刻让人进去搜查。 几乎将侯府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人。 “殿下找错地方了。想要找他，得去东街那个破巷子。”永嘉县主仿若看笑话般说了一句。 “他不在那里。”夜晟眉头紧锁。 永嘉县主见他说得这般肯定，就知道他必然是从那里来的。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去哪里？” 夜晟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阴鸷，“闭嘴！” “不是殿下将她扔出东宫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心疼上了？”永嘉县主心头笃定当年是夜晟诬陷了夜景湛，对他素来没什么好脸色。 见他这般紧张，难免想要刺激他一下。 夜晟本就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被她这样一说，当即红了眼，狠狠一脚踹在她的心口。 永嘉县主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身上的戾气让周遭的人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将永嘉县主扶起来了。 “要是本宫再听到你这般胡说八道，绝不轻饶！”夜晟急着寻找洛璎的下落，没再与她多计较。 “就算你们一个个再喜欢他又如何？她还不是要死了！”永嘉县主站起身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毒。 夜晟从镇安侯府出来，与夜景湛撞了个正着。 “她不在这里？” 看来，他也在寻找洛璎的下落。 “吉氏也不见了。”夜景湛声音发颤。 他这几日一直让人盯着南锣巷，可一早却得到消息，他的人昨晚中了圈套，全都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发现院子里已是人去屋空。 紧接着，他就又听闻昨晚夜晟将夜琳琅带出宫的消息。 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夜景湛撇下手头所有的事，匆匆赶去洛璎住的院子，发现那里也已空了。 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这一去，只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 夜晟拽着他的衣服，厉声问道：“司尧臣不是你的人吗？找到他就能找到阿璎。他在哪里？” “他今日没有上朝，看样子也不在府上。我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夜景湛发现他对司尧臣知之甚少。 一颗心顿时慌乱到了极点。 他没有半点头绪，只能让人跟无头苍蝇一般在京城里四处搜寻。 可一连两日，都毫无音讯。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洛璎的笔迹，只写了寥寥几个字：月落崖相见。 月落崖，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夜景湛这两日几乎没有闭眼，等他赶到月落崖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到了极点。 但在看到洛璎的那一瞬，什么苦什么痛，通通消失不见。 她还愿意在月落崖与他相见，是不是意味着，她要给他赎罪的机会？ 山崖边风很大，烈烈的风吹着她的白发，宛若一副凄婉的画卷。 “阿璎……”夜景湛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此时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你来了。”洛璎看着他，神色平静。 “是，我来了。”夜景湛往前走了两步。 洛璎则往后退了两步，“别过来！” 她已经站在了山崖边，衣袂飞扬。 “阿璎，你别激动。我不过去，我不过去！”夜景湛退回了方才的位置。 但洛璎却没有动。 她垂眸看向地上那株枯死的植物，道：“你看，我们种下的合欢花，枯死了。” 那是他们当年定情时，携手种下的。 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枯枝烂叶。 夜景湛看着枯死的花，心中一痛，“我们再种就是了，种满这山谷，好不好？” “就算这山谷里种满了合欢花，这一株也不会再活过来了。我等了你五年，以为我可以等到再次与你心意相通。可我错了，大错特错！” 洛璎捂着自己的心口。 明明她已经失去了痛觉，却还是能感觉到心痛。 痛得她快要站不稳。 夜景湛见她身子摇晃了一下，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 洛璎冰冷的眼神再次将他钉在了原地。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那日在山崖边，你将洛芷蕴带走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会死在那里？” “我以为，他们只是图财，并不会、并不会伤你。”夜景湛那时候只是想让她服软，可她没有。 所以他一狠心，就将她扔在了那里，目的是让她得到教训。 但她差一点就死在了那里。 “还好我早就知道你会扔下我，所以才没摔个粉身碎骨。”洛璎往山崖下看了一眼，“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 “阿璎，你过来好不好，求你。”夜景湛心如刀绞。 他知道他犯下的错永远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 但他不能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求我？”洛璎蓦地笑了起来，“怎么求？” 夜景湛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阿璎，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好不好？”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你。如今我算是想通了。大抵是没有的。我对你从来都只有愧疚。我以为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才会拼了命地对你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夜景湛回想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都是她爱他的证据，“阿璎，你给我赎罪的机会好不好？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觉得不对有半句怨言。” 可洛璎却不曾看他一眼，“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你务必要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他才会承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至于她？ 洛璎面上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转身面向山崖，纵身一跃，只留下一句—— “夜景湛，来世不见！” “阿璎，不要！”夜景湛飞奔过去，却连她一片衣角也不曾抓住。 第250章 不见她踪迹 月落崖下一片云雾，看不到底。 夜景湛的泪滴落在枯死的合欢花上，而后便跟着跳了下去。 风从他耳畔呼啸而过，他想的却是，若是能与她死在一起，也好。 让他意外的是，月落崖并不高，崖边还生了许多树，让他得以缓冲。 旋即落入崖底的深潭之中。 尽管如此，他依旧伤得不轻。 才浮出水面，就吐了一口血出来，视线亦是一片模糊。 他拽住了一根藤蔓，想要借力起身。 但却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清风找到他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凶险的场面。 三日后，夜景湛方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洛芷蕴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睁开眼，立刻让人将药端来。 夜景湛抓着她的手腕，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阿璎呢？” 洛芷蕴听到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洛璎就算没有死在山崖下，也活不长了，她何必要与一个死人计较？ “清风派人到崖底搜寻过，并没有能发现她的踪迹。说不定，她还活着。”洛芷蕴说着，将药端到了他面前，“大夫说你伤得很重，要养三五个月方才能好。先喝药吧。” “你没有骗我？”夜景湛闻言，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丝希冀。 洛芷蕴柔柔一笑，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唇边，“我怎么会骗你？不信的话，等下清风回来，你可以问他。” 夜景湛颤抖的身子总算缓和下来。 他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而后他将药碗从洛芷蕴手中接过来，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 一个月后，锦州。 洛璎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不由一怔。 “师父？”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师父怎么可能还愿意见她？ “后悔吗？” 这个问题，六年前师父也曾问过她。 那时候她的回答是，她不后悔，永远也不会后悔。 谁能想到，最后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看到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洛璎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四肢百骸像是碎了一般疼。 等等！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疼痛，难道说…… “师父，真的是你？”洛璎艰难地伸出手，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袖，“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孙平谷叹了口气，“当初我就不该由着你。” 洛璎眼中滚落一滴泪，“可你若是让我重来，我只怕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就算时光倒流，她重新回到那个时刻，也还是会选择救他。 孙平谷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一如从前，“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师父这么多年不见我，不会是一直在找解毒的法子吧？”洛璎着实没想到，她还能捡回这条命。 活着的感觉，真好。 “我也只是暂时保住了你的命而已。”孙平谷扔给她一记白眼，“能不能解毒，还得看你的造化。” 洛璎当然知道她并非只是被保住了命那样简单。 毕竟她连失去许久的痛觉都回来了。 “那师父就不用担心了，我的造化可好了。”洛璎也一如从前那样，扬着下巴对他撒娇。 孙平谷面上还是一样冷淡，但眼中却已经有了泪光，“你的造化不好，又怎么会遇见我？倒是我的造化不怎么样，竟然会摊上你。” “我就知道，师父怎么可能不要我。师父可是天下对我最最好的人了。”洛璎话音才落，门就被推开了。 吉太傅与吉氏一道走了进来。 “你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孙平谷抱着手臂，面上带着几分得意。 洛璎扫了一眼进来的那两个人，有些心虚道：“师父是天下对我最最好的人。” 吉太傅斜睨了孙平谷一眼，“你争这个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敢说你不生气？”孙平谷挑眉。 “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可是阿璎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因为你，只怕我都见不到她了。”吉太傅说着话，不由老泪纵横。 “外公，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洛璎看到他落泪，心头很不是滋味。 可她如今哪儿哪儿都疼，属实没有办法好生宽慰。 “就是啊爹，阿璎好好的，你哭什么，你看我不就没哭。”吉氏拿出手绢来，给她爹擦了擦眼泪。 “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再说这话？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哭。”吉太傅拆台。 “娘亲！娘亲！”门外传来了琳琅的声音。 “外头下着雪呢，快把门打开！”吉太傅听到这声音，心疼得不行，赶紧让吉氏去开门。 吉氏将门打开，外头的风雪一下涌了进来。 洛璎方才注意力没在门口，所以并不知道外头有这么大的风雪。 “不是才十月，怎的下这么大的雪？” “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有本事用几日的时间就将你救回来吧？”孙平谷将琳琅抱起来，抖了抖她身上的雪，又将她冰凉的小手揣到自己怀里取暖。 “自打司大人将你送到这里，你就一直不曾醒过来。如今已是腊月了。”吉氏说道。 洛璎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躺了一个月的时间。 难怪他们几个人看着都这般憔悴，只怕是为她操了不少心。 “娘亲，你快点好起来，跟我去堆雪人好不好？”琳琅从孙平谷身上下来，趴到了床边。 洛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吉氏就抱着琳琅出去了。 孙平谷也跟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洛璎与吉太傅两个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吉太傅也知道，有些事需要好好与她解释，“那信上的内容句句属实。我的确曾是东临国的太子。” 东临国，曾经也算是个强国。 尽管国土面积不大，却因为地理位置优势，安宁富饶，与世无争。 可三十年前，他们内部起了争端，被大周钻了空子，差点亡国。 东临国的国君下了降书，愿意成为大周的附属国，每年上贡，方才得以留存。 她没想到，她的外公竟曾是东临国的太子！ 那他到大周来，是为了报仇？ 第251章 皇室血脉 “你猜得没错，我来这里，的确是为了报仇。”吉太傅沉声开口。 外头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些，风从窗户缝隙里涌进来，带来了几分凉意。 “当年我皇兄为了夺取皇位，与当时大周的五皇子勾结，陷害于我，害得我母妃被杀，妻儿离散，我手下的人为了护我周全，死伤无数！他如愿以偿，却着了那五皇子的算计，东临被迫成为大周附属，再也无往日安宁。” “若是我没有记错，那五皇子，就是大周如今皇座上的那位？”洛璎问道。 吉太傅点了点头，“若非是他这一番好算计，又怎么会被大周先皇看重？” 这话倒是不假。 原本并不起眼的皇子，却在一夕之间，让物产丰饶的东临国成为大周的囊中之物，一下就入了先皇的眼。 这才有他之后的步步谋夺。 而东临却因此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但被榨干了物资，人口贩卖之事更是猖獗。 不少大户人家里的奴仆都来自东临国。 若只是当奴仆倒也罢了，可多半的女子，被卖去了秦楼楚馆，甚至于长得漂亮的男子，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好好的国家，变成这般模样，吉太傅自然不甘心。 他要报仇！ 于是他找到失散的妻儿，踏上了大周的领土，一路来到京城。 多年的摸爬滚打，终于让他在朝廷站稳脚跟。 哪知道，他用心筹谋了这么多年，却在快要动手的时候功亏一篑，还差点丢了命。 还好在洛璎的帮助下，才绝处逢生。 “可惜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吉太傅懊恼不已。 要不是他太过于急功近利，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 洛璎勾唇一笑，“谁说白费了？不是还有我吗？” 吉太傅一怔，“你？” “既然我是东临国皇室血脉，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被剥削、被奴役。所以，我要夺回主权，绝不当这附属国，让东临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也清楚，要走到那一步并不容易。 毕竟吉太傅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做到。 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打算怎么做？”吉太傅倒是没有打击她，反而问起了她的打算。 洛璎沉吟半晌，道：“就用外公用过的法子，如何？” 吉太傅立刻皱了眉，“恐怕不妥。” “若是不能为官，就只能去后宫了。”洛璎托腮，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那自然更是不行！”吉太傅哪里舍得让她去后宫那样的地方？ 更不能说还要伺候皇上。 光是想想胃里就一阵翻涌。 “看来还是只有为官这条路。”洛璎说去后宫，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哪里会真的去？ “你有此想法，我自是全力支持的。就是你娘那里……” “不跟她说实话不就行了？反正我还有一大帮人要收拾，不如就跟我娘说，我是回去收拾那些个人去了。等收拾好了，就会回来。她不会起疑的。” 洛璎没打算让吉氏知晓真相。 春闱三年一次，如今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足够她准备。 又两个月过去，洛璎的身子才算是养得差不多了。 她体内还有残存的余毒，孙平谷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这余毒一个月才会发作一次，近两三年内对她的身体暂时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至于以后会如何，以后再说。 司尧臣来的时候，春雨下得正急。 她装扮成老妇模样，假意在他的马车上摔倒，被他扶了上去。 车帘一放下来，洛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与人见面还得这样偷偷摸摸的。” 见对方没有搭话，她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司尧臣那双发红的双眼。 他竟然又哭了。 想到她如今是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洛璎不由担心：难不成是被她给丑哭了？ 司尧臣被她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就好像做梦一样。 他竟然还能再见到她。 “你一高兴，就会哭？”洛璎明明记得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倒是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在她面前就变成了这样。 “当、当然不是！”司尧臣面颊微红，说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 看来，只是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这样。 洛璎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司尧臣对她的感情。 好在他并没有要说破的意思，她也只能姑且当作不知。 “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洛璎问道。 “大抵是因为新年刚过的缘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夜景湛一直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只怕锦州也派了不少人手。你需得多加小心。”司尧臣提醒道。 洛璎对此倒是半点不意外。 毕竟当时他跟着跳了下去，山崖之下并没有她的尸首，他必然会怀疑她还活着。 “无妨。反正终究是要再见的。”洛璎神情冷然。 司尧臣却是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好了，从前的账就该好好清算清算了。所有害过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洛璎知道他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她对夜景湛，只有憎恶与仇恨。 再无其他。 “皇后近况如何？”洛璎忽而想起一件让她挂心的事来。 “听说是病了，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司尧臣回答。 洛璎眉头微皱，“看来，我还得回京城一趟才行。留着她的命还有用，可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她得遵守约定，将皇后身体里的银针取出来。 司尧臣估计时时刻刻都被夜景湛的人盯着，这会儿恐怕也不例外。 跟他一道回京只会惹来不必要的关注。 所以，她得自己一个人悄然回去。 与司尧臣道别后，洛璎找来一匹马，与吉太傅说明了情况，就骑着马回了京城。 路过相府的时候，见那里张灯结彩，洛璎不由凑过去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竟是：洛子安要迎娶谢凌霜了！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按着她当初的预想，洛子安恢复过来之后，应该会为了出气想方设法给孙姨娘和洛芷蕴找不愉快，将相府弄得乌烟瘴气。 可他却要成亲？ 洛璎一时走了神，没能注意到夜景湛与洛芷蕴一道从相府里走了出来，目光正巧落在了她身上。 第252章 她回来了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夜景湛已经向着她走了过来。 洛璎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尽管她如今是个中年男子的打扮，穿着并不合身的棉衣，脸上还贴了胡子。 但她依旧担心会被认出来。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夜景湛更熟悉她。 就在夜景湛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冲了过来。 洛璎利用马车的遮掩消失在了夜景湛的视线之中。 她躲在角落里，看他茫然无措地站在街上，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如今还不是见面的时机。 怎么也得让他再痛苦一段时日才行。 洛璎身上还留着夜晟给的腰牌。 她换了一身丫鬟打扮，利用腰牌进了皇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洛璎并没有急着去坤宁宫，而是先到冷宫里看了看。 夜延均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扑到她身上粘着她，而是神色沉稳地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喊了一声：“阿璎姐姐。” “你……”她倒是知道她的药会有效。 但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些年多谢阿璎姐姐照顾，我身上的毒已然解开了。”夜延均面色清冷，眼底倒是能看出几分感激之意来。 洛璎心头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又救了个白眼狼。 她的神情也冷了几分，“不必客气。你当初救了我与琳琅，我救你也是应该的。如今我们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阿璎姐姐可是生气了？”夜延均面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我……我跟你道歉。” “十皇子身上的毒方才解开，还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还请太……洛姑娘多多包涵。”嬷嬷见状，赶紧解释了一句。 洛璎想想也是。 他自小就被人下了毒，从来不曾拥有过正常人的感情。 会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情理中的事。 说不定，这对他而言还是好事。 毕竟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冷宫出来，洛璎就来到了坤宁宫外。 等了许久，方才等到了皇后身边的嬷嬷出来， 洛璎立刻就走了过去。 嬷嬷认出了她，当即将她带到了皇后身边。 洛璎将致命的银针取了出来，皇后立刻恢复了生机。 “我已按照约定取出银针，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洛璎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折返了身子。 皇后刚刚恢复些许的脸色瞬间又被她给吓没了。 “娘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告诉娘娘，以后不用再送银子了。”洛璎笑了笑，离开了坤宁宫。 晋王府，书房。 “怎么可能找不到？她明明就在那里！”夜景湛恼怒不已。 他咳嗽好几声，嘴角隐隐有血迹。 “主子，你的身子还未能完全恢复，莫要动气。属下已经派人到各个路口守着，只要那人再次出现，就一定能抓到。”清风只觉得疲惫至极。 这样的事，并非是第一次发生了。 夜景湛这三个月就跟着了魔一样，只要稍微与洛璎身影有些相似，都会被他当成洛璎。 非得要将人带到他面前反复确认，他才会死心。 几番折腾下来，不管是暗卫还是飞羽卫，都已是身心俱疲。 今日他更是离谱，竟然认为出现在相府附近的中年男人是洛璎，非得让他们将人找来。 这哪能找得到？ “司尧臣那里，有什么动向？”夜景湛问道。 “他昨日去了一趟锦州，但并没有见什么人就回来了。”清风回答。 “继续盯着他，务必要将他所有的行踪都记录下来。”夜景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那样喜欢洛璎，怎么会忍得住不去见她？ 很快，便是一年过去。 春闱刚过，赌坊里就闹翻了天。 只因今年杀出了一匹黑马，名为季赢。 他高中探花，让不少人损失了银两。 倒是有一个人，赚得盆满钵满。 洛璎坐在茶楼一角，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错，那个赚钱的人就是她。 那匹杀出来的黑马，也是她。 季是东临国皇家的姓氏，她外公原本姓季。 洛璎数了数手里的银票，那是她才从票号里兑换的。 这些银子，足够她购置一处宅院了。 一直住在镇安侯府也不是办法。 不过她这两日在京城转了一圈，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她如今已经扎了不少人的眼，不宜过分张扬。 洛璎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往楼下去，忽然一支冷箭飞来，正中她面前那人的肩胛骨。 她只当没看到，还往旁边挪了挪。 哪知道却被那人叫住了，“季大人这是要见死不救？” 洛璎在心头说了一声倒霉，“那我帮谢公子请大夫？” 她与谢言樾，只是前日在宫里见了一面，彼此交换了个名字，根本就算不得熟悉。 不过，他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会在茶楼里遇险？ 洛璎绕过他，去到不远处的医馆，将大夫带到了茶楼里。 谢言樾脸色发黑，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大夫将毒箭取下来，却只包扎好了伤口就走了。 说他解不开这毒。 洛璎倒是能解开，可惜谢言樾并不值得。 于是她转身要走。 “你……这是要扔下我？” 洛璎觉得莫名其妙。 谢言樾这脑子着实不好，难怪会被洛芷蕴利用。 “有人要杀你，我与你在一起，岂不是很危险？我又不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将军府报信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洛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倒霉，竟会遇见这样的事，就差点撞上一匹马。 亏得骑马的人及时勒住了缰绳。 洛璎抬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心头猛地一跳。 不过立刻就平静下来，歉意道：“方才太过专注，才会差点冲撞到公子，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夜景湛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开口，“你可有受伤？” “没有。将军府的四公子在茶楼里遇袭，我还得赶去将军府报信，就不与公子多言了。” 洛璎说罢，匆匆离开。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灼的目光。 不过，就算夜景湛认出了是她又如何？ 她才不在意。 这次回来，只为报仇。 他亦是仇人之一。 第253章 熬出头了 其实夜景湛一早就盯上她了。 从她出现在司尧臣身边之后。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一直让人密切注视着司尧臣的行踪。 可他除了去过一次锦州外，其余时候都留在京城，且大部分时间都在翰林院里待着。 如今调任到了通政司，亦是将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公务上，连侯府都很少回。 然而，在就前段时间，他身边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夜景湛得到这消息，立刻就赶去了镇安侯府。 月色下，那人正与司尧臣在院子里对弈。 那执棋的手法，他再熟悉不过。 她下错了棋，着急忙慌地将才落的棋子收了回来。 “落子无悔，你怎么又耍赖？”司尧臣嘴上抱怨，却并没有要拦着她的意思。 相反，眼底还带着宠溺的笑意。 “这哪里算得上耍赖？方才不过是手抖罢了。”她说罢，特意将宽大的袖子挽了挽，以免碰乱了棋局。 衣袖下露出的那截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是她为抵挡洪水受的伤。 而手掌上那道深深的咬痕，则是她当初救下吉氏时被咬伤的。 夜景湛全然抑制不住心头汹涌的喜悦。 是她！ 真的是她！ 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到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可他知道，洛璎恨透了他，只怕不想再见到他。 但她要是真的不想见到自己，就该远离京城才是，为何还要回来？ 夜景湛立刻让清风去查她如今的身份。 结果发现，她女扮男装回到京城的目的，竟是为了参加春闱！ 此举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一旦被发现，便是欺君之罪。主子可要拦着？”清风问了一句。 夜景湛却摇了摇头，“不用。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 他知道，洛璎是回来算账的。 只要她高兴，想做什么都可以。 “再去查查看，她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纰漏。若有，就想法子解决，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他原本还想在春闱上为她助力一把的。 但最终并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知道洛璎有足够的实力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果然，即便最后还是被人压了一头，但也已足够让她惹眼。 赌坊之中哀嚎一片，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她这个新科探花的身上。 她与司尧臣之间的关系，因此也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京城之中产生了不少流言。 不过流言还没能传到洛璎耳朵里，就已经统统被夜景湛铲除了。 原以为怎么都得到了琼林宴上才能与她有交集，哪知道竟在这里碰到。 她倒是淡然，并不知道他的一颗心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夜景湛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眼尾泛红。 洛璎自然没去将军府，她可没好心到给谢言樾传信儿。 反倒是巴不得他被毒死算了，省得以后还得受洛芷蕴的摆布四处害人。 她回了镇安侯府。 通政司业务繁忙，侯府的人平日里难得见上司尧臣一面。 洛璎来了之后，他基本上日日都回来。 二人离得太近，镇安侯府里难免会有难听的传闻。 说永嘉县主这么久没有身孕，是因为司尧臣是断袖。 司尧臣不但没有半句解释，反倒是变本加厉，一回到侯府就来找她。 连用膳都与她一起。 侯府主母拿着这事到侯爷面前去说了几次，说得侯爷一张脸阴沉得不行。 却也拿司尧臣没有办法。 谁让司尧臣前阵子为皇上解决了几个难题，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得敬让三分。 不但不能拿司尧臣怎么样，还得捂紧侯府上上下下的嘴，不让这消息传出去。 侯府主母气了个半死，天天在院里骂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洛璎在一旁看笑话，只觉得神清气爽。 司尧臣，算是熬出来了。 不过有一点，洛璎想不明白：“永嘉县主嫁给你，是为了膈应我。按理说，没了我，她会选择与你和离，再到夜景湛身边去纠缠才是。可她却没有那么做。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司尧臣那神情，好似听了什么鬼故事一般，“怎么可能，她对夜景湛痴心一片，绝不可能会喜欢我。” “那要如何解释她如今这行径？”洛璎抬眼看向门外。 永嘉县主就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她的手上被烫红了一片，面上满是殷勤，“夫君，我亲手为你煮了参汤，你快趁热喝了吧。” 那一声甜腻的“夫君”，让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永嘉县主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来，将汤碗放在了桌上。 她穿着一身薄纱衣，将玲珑的身材勾勒得刚刚好。 洛璎不由多看了两眼。 司尧臣咳嗽了一声，提醒她收回目光。 “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回去歇着了。过几日我会寻个宅子搬出去。” 洛璎离开之前，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喝那碗汤。 为了避嫌，洛璎特意搬到了侯府的一个偏院居住。 从主院走过去得花上不少时间。 半路上，洛璎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可等她四处看过，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因为今日看到谢言樾遇袭，所以才会过度紧张吧。 她加快了步子，回到了偏院。 关上房门，她正要平复一下心跳，转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身后。 洛璎吓了一跳。 差点失态。 还好她认出那是永嘉县主身边的丫鬟春桃，方才松了口气。 春桃这几日有意无意地勾着她，又是不小心摔在她身上，又是送她香囊，还时常含羞带怯地看着她，看得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今更是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还穿得这般清凉，比方才的永嘉县主穿得还少。 不愧是主仆。 “季大人，奴婢……奴婢心悦你。”春桃往前一步，将她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服褪下了一件。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穿上！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洛璎走过去，正打算用脚挑起地上那件薄纱扔给她，春桃却趁着她身形不稳的时候，扑到了她怀里。 她一身的脂粉味，熏得洛璎头昏眼花，没来得及将人推开。 春桃的手伸到了腰带上，眼见着就要将腰带扯开。 门突然被人从外头踢开。 第254章 科举舞弊 洛璎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方才她就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现在遇上这样的事，她很难不怀疑是有人在暗中谋划。 还好，来人是司尧臣。 春桃看到他，不但不怕，反而将洛璎抱得更紧。 司尧臣眼神冰冷，语气更冷，“还不快滚出去？” 洛璎鲜少能听到他用这样冷的语气说话，再看他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由想笑。 “你若是不想受罚，最好还是现在就走。我可不会帮你。”她好心提醒了春桃一句。 春桃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不怜香惜玉。 “你以为这侯府还是你的县主说了算？”司尧臣冷笑。 永嘉县主才嫁到侯府来的时候，的确是耀武扬威了一阵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 侯府真正的掌权人，早就换成他了。 谁让他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呢？ 春桃这下才感觉到害怕。 她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还在院子里跌了一跤。 看得洛璎笑出了声。 待到人消失在视线里，洛璎才佯装不悦道：“你来做什么？难道还怕我对付不了她？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这断袖之名怕是要坐实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前阵子想往我府上塞人的，现在已经没了动静。我难得清净。”司尧臣这话听着，好似只是将她当成了挡箭牌。 洛璎对于他素来是看破不说破。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默契。 “春桃为何突然对你这般热情？”司尧臣回过神来，咂摸出了点别样的滋味。 “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因为我魅力太大吧？”洛璎半开玩笑道。 她当然不会真的那样想。 毕竟春桃是永嘉县主的人，这样做太不符合常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永嘉县主这几日也表现得不太正常。她们这对主仆，难不成是吃错药了？”司尧臣疑惑。 “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有问题的。”洛璎笃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答案只怕还得从永嘉县主身上找。 “反正我离上任还有几日，不如在府中帮你多观察观察。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洛璎觉得，能让永嘉县主在短时间内几次三番对着司尧臣献殷勤，这事儿必定小不了。 “明晚的琼林宴，莫要忘了。”司尧臣离开之前，还不忘提醒她一句。 洛璎自然不会忘。 毕竟那可是她第一次在群臣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得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才是。 翌日一早，洛璎起来的时候，永嘉县主已经不在府上。 她等到快要去赴宴的时间，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只得先入宫。 琼林宴是皇上为嘉奖新科进士专门御赐的宴席，朝中不少大臣也会受邀到场。 前三甲自是最受瞩目的，坐在宴席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甫一坐下，就被迫连饮了三杯酒。 其余两个人面色微红，唯有洛璎面不改色。 她早就知道今晚应酬不会少，所以提早服用了解酒药。 哪怕所有人都喝趴下了，她也不会倒。 众人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洛璎抬眼看去，发现竟是夜景湛来了。 他这一年多连早朝都不怎么上，居然会来琼林宴。 也难怪大臣们如此惊讶。 洛璎身旁还有个空座。 她眼睁睁看着夜景湛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起身离开，只得忍着。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坐在她对面的人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季大人可是身子不适？” “方才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洛璎随口搪塞了一句，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宴会进行得正热闹的时候，礼部侍郎柳治蓦地站了起来。 他似是醉了酒，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科举，有人舞弊！” 但因着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倒也不难理解。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洛璎身上。 毕竟先前谁也不曾听过她的名字，难免会惹来怀疑。 她却是一脸淡然，好似半点也不在意。 皇上震怒，命人将柳治带上前去，想要问个清楚。 可柳治已然醉得人事不省，无法再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消息。 “邓爱卿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皇上见众人沉默不语，只得点名。 头一个被点到的就是礼部尚书邓卓。 邓卓在听到柳治的话后原本就已经被吓得不轻。 如今再被皇上这样一点，还没开口说半个字，就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皇上更气了，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之中，若是有人想承认错误，此时就可以站出来了。” 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站出来。 “好！好得很！”皇上冷眼扫过在场的人，尤其是洛璎坐的这一桌，收获了他最长的停顿，“查！给朕仔细地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心情，转身就要回承乾宫。 司尧臣突然站了起来，“皇上，臣有话要说。” 见他上赶着蹚浑水，原本凝重的氛围又轻松了不少—— “他该不会是想为季赢说话吧？这都还没查呢，就护上了？” “听闻那新科探花季赢与他关系匪浅，自打来了京城，就一直住在镇安侯府。” “可不是？永嘉县主嫁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身孕，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是……” 也有人真心实意劝他：“司大人，要是季赢当真有问题，可是会连累你的。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为她说话的好。” 夜景湛知道这次科举有猫腻。 但他担心揭露此事会给洛璎带来麻烦，毕竟她用的是假身份，哪怕她准备得再充分，也难免会有破绽。 是以他并没有插手。 哪知道竟会有人在琼林宴上提出这舞弊之事来！ 他更没有想到司尧臣会这般急切，还没开始查就急着为洛璎开脱。 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他正想着要不要打断司尧臣的时候，却瞥见了洛璎眼底的一抹笑意。 夜景湛不由一怔。 难道说，方才这出戏，是洛璎与司尧臣设计好的？ 她故意将焦点引到自己身上，意欲何为？ 第255章 现场作答 夜景湛正想着，就听司尧臣道：“臣以为，有更好的法子，可以判定此次科举是否存在舞弊。” 皇上果然停住了脚步，问道：“什么法子？” 司尧臣笑道：“正好今年新科及第之人都在这里，不如就由皇上出题，现场考一考他们，看看他们的能力究竟如何。” 夜景湛这才明白他们二人打的主意，一是要借着这场合，将舞弊之事公之于众；二是想让皇上看到洛璎的才能，委以重用。 皇上思量半晌，看向在场的诸位大臣，“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除了几个心里有鬼的，其余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然附和说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乎，琼林宴成了测验场，宴席被撤了下去，笔墨纸砚被搬了上来。 皇上还没说题目，新科及第的人里头就已经有好几个冷汗涔涔，脸色发白。 尤其是洛璎身旁的状元郎，双手都在发抖。 皇上以先前彬州的洪水及瘟疫为题，问他们治理的方法以及如何安抚民心。 只给一炷香的作答时间。 洛璎还以为皇上会出多刁钻的题目，为之准备了许久。 却没想到会是以她亲历过的事。 唇边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坐在桌案前，思索片刻，就拿起了笔。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她写完，还有不少人连笔都没动，甚至有人连笔头都咬坏了。 一抬眼，正对上夜景湛那双幽深的眸子。 洛璎并没有急着移开目光。 毕竟作为季赢，她对夜景湛可没有半点恨意。 哪怕已经被他认出来了，装还是得装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答卷被收了上去，先交到了司尧臣手边。 由他过上一遍，分好等级，再拿给皇上。 他看得极快，一目十行，很快就将所有答卷分好，呈了上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新科状元的答卷被他放在了末等那一叠的第一个。 皇上对前三甲的名字还是有印象的，所以看到上头的名字，登时皱了眉。 再看内容，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新科状元的水平。 通篇浮于表面，半点也不实际。 这张纸折起来说不定就能拧出水。 皇上气得不轻，转而看向了另外一边。 次等的倒是能看，但也没能提出行之有效的措施。 看皇上那神情就知道他这会儿已经很窝火。 连看头等的那几张，神情都没有半点缓和。 待到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张考卷上，紧皱的眉头才松了些。 夜景湛不用猜也知道，那必定是洛璎的。 她原本就文采斐然，加上在彬州的亲身经历，足够让她写出一篇精彩绝伦的好文章。 “你们真是让朕太失望了！层层选拔，就选出来些这样的人来糊弄朕？若不是今日司爱卿提出要当场试试他们的能力，只怕朕会一直被你们蒙在骨子里！” 皇上话音才落，底下的人就跪了一片。 坐在一旁的怡贵人快步走过去，轻抚着他的背，“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皇上看着她，面上才有了笑意，“朕怎么能不生气？难怪这几年朝堂上就没有一个让朕可心的人，原来都是他们在暗箱操作！朕若是查出来，定要严惩不贷！” 说罢，皇上就在怡贵人的陪同下离开。 琼林宴就这样散场。 司尧臣正要与洛璎一道回去，就被皇上派人来请了去。 洛璎只得一个人往回走。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看到是谢言樾，她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他居然还活着。 谢言樾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厉声质问道：“昨日你说帮我报信，为何没去？” 洛璎一脸无辜，“我去了呀！” “可府上的人说，根本就不曾见过你！”谢言樾昨日在茶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将军府的人来。 只得自己硬撑着回去。 哪知道回去之后却听闻，根本就不曾有人来过。 他气得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今儿个下午才醒。 他知道洛璎会赴琼林宴，特意来堵人。 洛璎眉心皱成一团，委屈道：“谁知道是不是将军府里有人要害你，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呢？” 谢言樾登时来了气，怒道：“你胡说什么？” 洛璎一副同情的样子，“我可没有胡说。我的确是去了的，只是没想到，连将军府的下人都能这般待你。看来你这四公子在他们心中根本没有半点地位。” 见他气得转身就要走，洛璎又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质问的好。你又没有抓到他们的把柄，有谁会承认？” “你跟我一起去不就行了？”谢言樾说着，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道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 谢言樾察觉到敌意，往旁边一瞧，发现看他的竟是夜景湛。 奇怪，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洛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我初来乍到，可不敢得罪将军府的人。他们敢这样对你，必然是有人授意。你不如先找找源头，看看你得罪了谁，才得了这样的待遇。到时候问题不就好解决了吗？” 谢言樾闻言，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敢这样对我！”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洛璎方才笑出声来。 真是蠢。 也难怪会被洛芷蕴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面上的笑意还没消散，夜景湛就走了过来。 洛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眼下毕竟还得装作不认识。 所以她忍住了，“昨日并不知道是王爷，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原本就是我骑马冲撞了你，该道歉的人是我。”夜景湛看着她，眸光温柔。 看来，他果真是认出来了。 否则怎么会在一个新科探花面前自称为“我”？ 洛璎却还是要继续装下去，“下官并未受伤，王爷无需道歉。下官还有事，就先走了。” 夜景湛却纹丝未动，依旧挡在她面前，“听闻季大人这几日在找宅院？” 洛璎点了点头。 夜景湛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本王正好有个闲置的宅院，可以便宜卖给你，你意下如何？” 洛璎一怔。 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256章 配不上他 洛璎只犹豫了片刻，就回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有白捡的便宜，她没有不要的道理。 她原本不打算现在就接近他的，但既然他非得送上门来，她当然得领情。 夜景湛惊喜不已。 还以为洛璎会拒绝，没想到她却这般轻易就接受了。 哪怕她另有目的，他亦心甘情愿。 “那我明日让人到镇安侯府，帮你搬东西。” 他可不想让洛璎再住在镇安侯府，当然是越快搬离越好。 “下官并没有多少东西，就不劳烦王爷了。王爷只需告诉下官宅院在何处就是。下官手头的银子不多，还请王爷莫要价太高。” 银子不多？ 夜景湛知道她昨日才从赌坊里取了上千两银子出来，还到票号里兑换成了银票。 竟还要装穷。 “放心，我不会要你太多银子的。只是位置偏了些，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夜景湛眼中带着一抹笑意。 “不介意。”洛璎知道他名下有几个宅院。 再偏也偏不到哪里去。 “那我明日让人到镇安侯府外接你。”夜景湛与她约定了时间，转身走了。 洛璎回到镇安侯府，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司尧臣回来。 如他们之前所料的那样，皇上将舞弊案交给了他来查办。 他手中原本就有不少线索，只需要两三日，就能将此事查清。 到时候，朝堂上会空缺出不少位置。 而填补空缺的人选，他心中早就已经定下了。 纵然皇上不会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但安插进去自己自己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皇上今日对你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他当时那神情明明很惊艳，结果却是半句赞赏也许。” 司尧臣有几分失望。 哪怕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上她一句，她之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洛璎倒是半点也不意外，“他生性多疑，自然不会这般轻易信任我。我得寻个好时机，让他知道我对他有多忠心，他肯定就能看到我了。” 欲速则不达。 洛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要等猎物彻底落入陷阱之后再动手，才不会有祸患。 “这倒是。我走到他面前，也花费了不少力气。”司尧臣想到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眼中透出了几分冷意。 “我在这里打扰已久，是时候该搬出去了。”洛璎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夜景湛打算将他的一处宅院便宜卖给我。” 司尧臣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转变，“是吗？夜景湛对你必定会很大方，能省了不少银子。” “我东西不多，明日自己过去就是，你就不必相送了。”洛璎松了口气。 司尧臣懂得分寸，不会让她为难。 哪怕他心中再介意，也会按捺住不让她察觉。 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人去爱。 她已是千疮百孔，配不上他了。 洛璎转身回到偏院。 推门的时候她格外小心，生怕春桃又在里头等着。 还好，今日她没来。 翌日她离开镇安侯府的时候，也没见到春桃的身影。 这不由让她心中生了几分怀疑。 正巧永嘉县主走了过来，她便问了一句：“县主可有见到春桃？” 永嘉县主的脸顿时白了几分，神情中透着紧张，“你问她做什么？” “先前在府中她对我照顾有加，我如今要走了，便想要谢谢她。”洛璎看到她这反应，又见她身后那新来的小丫鬟神情也不太对劲，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春桃知道了永嘉县主什么秘密，担心会被灭口，所以才会对她如此热情，想让她将她带离永嘉县主身侧？ “季大人的心意，我会告诉春桃的。”永嘉县主说罢，绕开她快步消失在了长廊上。 洛璎则走出大门，坐上了夜景湛派来的马车。 马车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周遭一片荒凉，人影都难看到几个。 洛璎说不介意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宅院能偏成这样。 可昨日那话都说出去了，她现下也不好拒绝。 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宅院不大，不过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再买两个丫鬟来照顾日常起居就行了。 “王爷已经让人将这院子收拾干净了，也知道司大人这两日估摸着还找不到贴心的丫鬟，所以就先送了两个人来。” 洛璎进去一看，发现院子里的人竟是林嬷嬷和茗烟。 “见过季大人。” 二人见她进来，立刻过来行礼。 “你们是王府的人，不必与我这般客气。” 洛璎伸手扶了一下二人。 茗烟的脸上一下就飞起了红晕，“季大人，王爷说了，你……你若是满意，也可以将奴婢留在身边的。” 洛璎想到茗烟之前对她做过的事，心头还有几分膈应。 自然是不会将她留下的。 至于林嬷嬷，夜景湛还真是知道如何拿捏她。 若说她在晋王府还有在意的人，那就是徐绶跟林嬷嬷。 他选择将林嬷嬷送来，是警告？还是讨好？ 洛璎拿不准他的心思。 她在小院里安然住了几日，夜景湛一次也不曾出现。 至少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司尧臣那边倒是进展顺利，吏部与礼部清理出了一大堆人。 新科状元也被扔去了大牢。 而洛璎即便在琼林宴上表现出色，却并未得到提拔，依旧只是翰林院的七品编修。 官服并不合身，洛璎想将就着穿，林嬷嬷却非得要帮她改。 入睡前，她见林嬷嬷房里还亮着灯，还特意过去关心了一句。 哪知道才睡下不久，就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 她觉得不对劲，立刻起身推开了门。 院子里已经是一片浓烟。 那烟似是从林嬷嬷的房中飘来的。 洛璎赶紧跑过去，将房门踢开。 林嬷嬷倒在门口，手中还拿着她的官服。 眼见着火势就要蔓延过来，洛璎立刻将她拽了出来，又叫醒了茗烟。 二人一起将林嬷嬷扶到了外头。 才将人放下，她就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林嬷嬷看着院子里的火光，惊慌失措道。 “人没事就好，这院子烧了就烧了。”洛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奇怪。 林嬷嬷不是这般不小心的人，为何会犯这样的错误？ 第257章 回到王府 还好这院子与周边并不连通。 烧光了之后火就熄灭了，没有连累到别人。 “都是奴婢的错！”林嬷嬷哭得伤心，“若不是我没看好烛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是意外罢了，嬷嬷不必自责。”洛璎半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反而还宽慰了她一句。 林嬷嬷却一直垂着头，眼泪不停地往下，“是奴婢对不住你。这会儿大人应该也没有别的去处，不如、不如跟奴婢回王府去吧。” 洛璎听着她发颤的声音，就知道她是在心虚。 没有想到，她在王府里唯二信任的人，还是会这样待她。 即便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该这般欺骗她吧？ 洛璎心头发凉，却还是答应下来，“夜这么深，留在这里的确不是办法，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嬷嬷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官服递给她，“官服奴婢已经改好了，等到了王府，大人可以试试看合不合身。” 洛璎接过来，应了一声好。 夜景湛有专门为她备一辆马车，就停在马厩里。 马厩在院子外头，并未被大火波及。 洛璎将马车套上，充当了车夫，让林嬷嬷与茗烟坐上去，就去往了晋王府。 才踏入晋王府，夜景湛就出现在她面前。 他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林嬷嬷跪在地上，哭着说了院子着火被烧光的事。 夜景湛让茗烟将她扶了起来，“人没事就好，院子烧了就烧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 洛璎倒是没想到，他竟会说出与她一模一样的话来。 这该死的默契。 茗烟扶着林嬷嬷离开，回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夜景湛拧眉，“林嬷嬷是我派去的人，她犯下这样的错……” “嬷嬷并非是故意的，王爷莫要怪她。”洛璎佯装着急，为林嬷嬷求情。 她想知道，夜景湛闹这么一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季大人不必紧张，林嬷嬷在王府兢兢业业做事多年，我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她？更何况这只是意外，她也是无心之失。但她是我的人，出了事就该由我来负责。” 夜景湛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洛璎的脸色。 见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道：“这样吧，我将另一处宅院赔给你。只是那宅院在翻修，还得花上个把月的时间，这期间你就住在王府。” 说这么多废话，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出来了。 原来是想将她留在身边！ 尽管她之前就猜到了夜景湛会耍手段，但没想到他这般迫不及待。 洛璎眉头紧锁，“这样只怕是不妥吧？” “哪里不妥？”夜景湛反问。 洛璎被他噎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景湛故意利用林嬷嬷捆绑她，就是知道她会看在与林嬷嬷过往的情分上，不会为难她。 尤其是在知道林嬷嬷这样做是身不由己的情况下。 她咬了咬牙，眼底满是不甘，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景湛并没有安排她住到主院，而是让人将她带去了一处偏院。 里面很显然已经被仔细打扫过，纤尘不染。 被褥亦是新换的，还能闻到上头散发出的香味。 “喜欢吗？”夜景湛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笑着问了一句。 这房间里的布置的确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就连砚台都放在她最顺手的位置。 “下官不过在这里小住几日，王爷不必这般费心。” “你值得。”夜景湛嗓音低沉。 要是以前，这三个字定然能拨动洛璎的心弦。 但她如今却是神情淡淡，眼底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就连恨意都隐藏得彻底。 夜景湛心头涌起密密麻麻的痛。 “你……早些休息。”他转过身出了房间。 门立刻就关上了。 好似里头的人不愿多看他一眼。 夜景湛脚步踉跄了一下。 清风及时出现，扶住了他。 “主子明知道会这样，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府上？” “趁着她还愿意与我做戏，能多看一眼也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连做戏都不屑了。”夜景湛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久。 可谁让他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洛璎愿意与他虚与委蛇，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他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看她这样子，身子应该是大好了。”清风在知道真相之后，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看着是好了不少。但她素来是个逞强之人。就怕她又是在硬撑。”夜景湛并不敢肯定她已经好了。 哪怕他之前的确隐隐约约得了消息，说孙平谷出现在锦州。 司尧臣先前去的也是锦州。 而洛璎所用的身份，季赢，籍贯也在锦州。 可这也依旧无法减轻他心中的担忧。 夜景湛揉了揉眉心，回了主院。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封密件，里头记录着过去一年里与司尧臣来往密切的人。 他有些错愕地发现，里头竟然有潇湘馆的馆主。 那可是京城里最大的秦楼楚馆。 司尧臣为何会与她搭上关系？ 看来，他得亲自到潇湘馆去探一探才行。 翌日恰逢休沐，夜景湛一早就让人准备了早膳，亲自送到了洛璎的院子里。 熟悉的香气，让洛璎微怔。 夜景湛竟然将她最喜欢的那个厨娘请了回来。 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汤包就咬了一口。 汤汁鲜美，她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吃掉第一个汤包，她好似才想起夜景湛还在这里。 出于礼貌，她问了一句：“王爷可吃过了？” “还没。”夜景湛答话的同时，人就已经坐了下来，好似生怕她会回绝一般。 可他还没能重温旧梦，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兰露站在院子外，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 孩子正声嘶力竭地哭着，一张脸涨得通红。 一看就知道是生了病。 夜景湛被扫了兴，神情格外不悦，“不是让你去找大夫？你带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兰露一脸委屈，“琮儿想爹爹了，闹着要见。” 洛璎抬头看了一眼，讶然道：“这便是小世子？瞧着怎么与王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第258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你……你胡说什么？”兰露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她瞪着洛璎，眼底满是怒意。 可那怒意之中却又夹杂着几分心虚。 这倒让洛璎觉得有几分玩味了。 “下官失言，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说了不合时宜的话，自然要道歉。 但其实她根本没有看得多仔细。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想到了之前夜景湛回京后兰露不敢回王府的事。 那时候她听到宣平侯府的下人嚼舌根，说的就是这孩子长得与夜景湛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她不过是故意让夜景湛跟兰露难堪罢了。 “倒也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说了。”虞氏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洛璎并没有注意到她也在。 大抵是夜景湛一大早就到了她这院子，后院那几个女人得了消息，特意来看看到底是谁抢走了她们的男人。 正想着，就看到了洛芷蕴。 晋王府的三个女人，一下就凑齐了。 一年多过去，她体内应该早就没有余毒了才是。 可那张脸看着却依旧苍白，带着几分病态。 洛璎都不用为她诊脉，就知道她又用了寒毒。 这让她心头越发怀疑，当初洛芷蕴之所以会中寒毒，恐怕是并非是为了救人。 而只是苦肉计。 兰露怀中的孩子哭个不停，听得洛璎心情烦躁。 洛璎夹了个汤包送到嘴边，“王爷，小世子哭得这般厉害，还是快些去请大夫来诊治吧。莫要延误了医治。” 夜景湛皱着眉站起身来，走到了兰露身边。 孩子见了他，哭得更凶了，还伸出小手来想要抓他。 夜景湛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冰冷：“你若是当真关心他，就该立刻去找大夫，而不是将他带到这里来。” 兰露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样子，“王爷，是琮儿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琮儿说什么，还不是你教的！若是你再这样教他，我就将琮儿拿给虞氏养，省得被你教坏了！”夜景湛的声音里半点也看不出他对那个孩子的关心。 只有对兰露的指责。 洛璎在心里“啧啧”两声。 他这人，果真是冷心冷肺。 “不要！不要！琮儿是妾身的儿子，不能拿给别人。妾身这就带从他去看病。”兰露眼圈泛红，急匆匆抱着孩子走了。 虞氏跟洛芷蕴却还在那里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位就是季大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洛璎嘴里还咬着汤包，没料到虞氏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她想要赶紧将嘴里的汤包咽下去回话，不料却被噎住了。 夜景湛见状，立刻回到她身边，倒了茶递给她。 洛璎喝茶顺了顺，方才缓过来。 “多大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小心？”夜景湛说罢，不由怔愣了一下。 方才那一瞬间，他好似回到了从前。 要不是洛璎用那般冰凉的眼神看着他的话。 夜景湛原本想帮她擦去唇边的茶水，但伸出的手就那样生生收了回来。 洛璎察觉到了洛芷蕴的目光，偏过头看了过去。 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从前她不想被认出来，所以易容的时候特意下了功夫，唯有那双眸子能看出她原本的影子。 但这次她要扮男装，只是修饰了棱角，让出她这张脸看起来更英气。 并未大动。 侧脸看起来，与她原本的那张脸有五六分相似。 再一笑，就有七八分相似了。 洛芷蕴死死盯着她的脸，眼里的怨毒几乎快要溢出来。 洛璎注意到这一点，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是故意的。 洛芷蕴若是发现了她的身份，必然会去淮王那里，让淮王想法子揭穿她。 到时候，她也就有理由接近淮王了。 方才离开的兰露去而复返，神情慌张，“王爷，琮儿他、他……” 她太过紧张，一句话噎在嘴里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倒是洛璎一眼就看出那孩子出了事。 应该是他方才想吐，但兰露没有发现。 因为她是仰面抱着孩子的，呕吐物卡在了喉咙里，孩子已经浑身青紫。 若是再不医治，只怕会窒息而亡！ 洛璎往前走了几步，将孩子从兰露手中接过来。 她一只手托着他的脑袋，将他翻转过去，让孩子平躺在她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在孩子背上用力拍打了几下。 见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又将孩子翻转过来，在胸口处按压了几次。 而后再重复之前拍背的动作。 终于，她听到了哭声。 孩子能哭出来，说明异物已经被清除了。 他身上的青紫也渐渐消失。 “没事了。”洛璎将孩子交还给兰露。 “多谢季大人！”兰露接过孩子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这可是她用来讨好夜景湛的筹码，当然不能轻易失去。 就在这时，安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夫人，大夫来了！” 他径直走到了兰露面前，想要将孩子从她手里接过去，“把琮儿交给奴才吧，奴才跑得快。” “方才季大人已经为琮儿医治过，他没有大碍了。”兰露并没有将孩子交给他。 相反，眼底还透着几分嫌恶。 洛璎倒是没想到，安焘竟能这般长情。 到现在还对兰露这样好，甚至如此关心她的儿子。 “那就好。”安焘登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要不是因为安焘是太监，我都要怀疑琮儿是他的儿子了。”虞氏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洛璎离得近，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她不由得自己看了一眼琮儿。 别说，那眉眼瞧着，与安焘当真有几分相似。 就连耳朵都长得一模一样。 倒是没半点与夜景湛相似的地方。 若说刚出生不久看不大出来，可如今都快要两岁了，哪里会一点父亲的特征也没有？ 想到安焘对兰露莫名其妙的殷勤，还有他方才那紧张的样子，洛璎心头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安焘，是个假太监！ 要真是那样，夜景湛岂不是喜当爹？ 他若是知道了，必定会气个半死吧？ 洛璎想到这里，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在想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夜景湛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纯粹的笑意。 第259章 我只想要你 “说出来，只怕王爷要生气。还是不说的好。”洛璎当然不会说。 毕竟她还不敢肯定她的猜测就是对的。 等确定了再笑话他也不迟。 “还是带琮儿去给大夫看看吧，他还生着病呢。”夜景湛见琮儿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便让兰露带去了大夫那里。 安焘自然是紧跟着她走了。 “没想到，季大人竟还会医术。若不是你，琮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洛芷蕴这话，听似在夸奖她感激她，实际上却暗藏恨意。 琮儿如今霸占着世子的身份，她心里哪里会好受？ 尽管夜景湛并未如当初承诺的那样让兰露成为侧妃，但有琮儿在，这是迟早的事。 说不定会直接成为正妃。 宣平侯府嫡女也配得上这王妃的位置。 “娘娘谬赞了。我不过是看过别人这样做，所以学了这法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医术。”洛璎看向洛芷蕴，眼中故意透出了几分紧张。 “蕴儿，你该回去喝药了。”夜景湛听了洛芷蕴的话，心头顿时紧张起来。 他不敢让洛璎与她再多相处，将人打发走了。 虞氏知道下一个就得轮到自己，她不等夜景湛开口，就说道：“妾身也还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三个女人都走了，洛璎面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她已经想好要如何在晋王府后院里搅浑水了。 夜景湛原本想继续留下来与她一道用早膳，可洛璎却说吃饱了。 他只得让人将早膳撤走。 “即便今日休沐，王爷应该也还有许多事要忙吧？”洛璎着实不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打转。 夜景湛还没来得及开口，清风就出现在他身侧，与他耳语了几句。 他神色一变，立刻转身往外走去。 看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如今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事能值得他这样紧张？ 一直到傍晚时分，夜景湛也没有回来。 洛璎用过晚膳就在府里散起了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渡湘院外头。 她如今的身份是外男，自然要避嫌。 所以她快步走开了。 但还没有能走出去几步，就被沉碧叫住：“季大人留步。” “可是有什么事？”洛璎转过身，笑着问了一句。 或许是她的笑容太晃眼，沉碧怔忡半晌才道：“娘娘有请。” 洛璎登时皱了眉，“只怕不太妥当。” “季大人还是莫要让娘娘等急了。”沉碧见她是这态度，干脆出言威胁。 洛璎只得妥协，与她一道进了渡湘院。 虞氏与她闲扯了半晌，忽然来了一句：“你家中可还有妹妹？” “我是独子。”洛璎当初伪造这身份的时候，为了省去麻烦，特意没要兄弟姐妹。 虞氏面露失望，“你若是有妹妹，必定与她长得很像。” 尽管她没有将话说明，但洛璎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虞氏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果她当真有个妹妹，难不成虞氏还想让她入王府？ 可那样一来，不就又多了一个人跟她争宠了吗？ “娘娘可是在怀念故人？”洛璎眼中浮现出一抹同情。 虞氏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这般一表人才，若是有妹妹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若是能让她入王府来，王爷肯定会很喜欢。” “可那样一来，岂不是要与娘娘争宠？”洛璎心头一惊。 难不成虞氏这么久还没能得到夜景湛的喜欢，所以被他给逼疯了？ “我哪里有什么宠？我也不想争宠。只要王爷开心就好了。”虞氏表现得大度。 但洛璎却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 “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娘娘。” 虞氏眸光一亮，“说来听听！” 月上中天，夜景湛才回来。 他原本想去看看洛璎，可这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下了。 这般唐突地过去，她必定会生气。 夜景湛不想再看到她冷冰冰的样子。 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他转身往主院去，忽而嗅到了一抹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让他心中生出了一抹渴望。 他渴望见到洛璎，渴望拥有他。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回过身，往洛璎住的偏院走了过去。 结果在半路上在看到了她。 她打扮成了少女模样，明艳又张扬。 夜景湛走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阿璎。” 他怀里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阿湛，我好想你。” 夜景湛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阿璎，你来见我，是原谅我了吗？我知道我做错了太多太多，以后我一定会弥补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洛璎勾唇一笑，“阿湛，我只想要你。” 一句话，仿佛在夜景湛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块巨石。 他当即将人抱起来，快步往主院走去。 洛璎娇羞地靠在他身上，几乎将脑袋埋在了他胸口。 夜景湛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足见此时的他有多激动。 到了主院，他立刻就让人带去了房间。 将洛璎放在床上的那一瞬间，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阿璎。”夜景湛的声音，温柔缱绻到了极致。 他俯身，正要吻上去，面前的那张脸却突然变了。 变成了虞氏。 他眨了眨眼睛，就又成了洛璎。 夜景湛意识到了不对。 他方才闻到了那股香气有古怪。 “阿湛？”虞氏没有料到他竟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清醒。 尽管洛璎警告过她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她还是打算冒险。 哪知道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还是功亏一篑。 她扯住夜景湛的衣袖，再次柔声喊道：“阿湛。” 夜景湛却一把将她推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戏弄本王？” 虞氏被他掐得面色涨红，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想要将他推开，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季大人。” 夜景湛的手顿时松开了。 他不敢相信，竟是洛璎让她这样做的！ 到底是有多恨他，多厌恶他，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帮虞氏争宠？ 夜景湛心头钝痛。 “今日之事，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夜景湛说罢，拂袖而去。 他快步到了洛璎的院子里。 即便他心中满是怒火，走到房门前的时候还是放轻了脚步。 第260章 戳破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洛璎并不在里面。 是知道他找过来，所以故意躲了，还是方才看热闹时站得远，还没来得及回到这里？ 夜景湛喊来了清风，“人在哪儿？” “属下已经让人去找了。应该还在王府里头。”清风也没想到洛璎能做出这般大胆的事来。 方才他听到夜景湛喊出“阿璎”二字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 但当时那情形，他又不好上前，只得在一旁观察。 等到人都进了房间，他才想起要阻拦。 结果还没能行动，夜景湛就已经将人推开了。 “你可有闻到那阵异香？”夜景湛不觉得清风会连这点警惕心也没有。 果然，他摇了摇头，“属下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香。主子是在哪里闻到的？” “就在回廊上，遇见虞氏之前。”夜景湛眉心紧锁，“看来，她应该是一早就已经给我下药了。” 恐怕在用早膳的时候，她就已经动了手脚。 那香气只有他才能闻得见，也只有他会中招。 她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将他推给别的人！ “主子，她回来了。”清风瞥见了院门外的身影，提醒一句之后，就隐没在了暗处。 夜景湛转过身，正巧看到洛璎走进来。 她面色平静，眼底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王爷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夜景湛咬牙切齿，“你为何要这样做？” “王爷这是不高兴？”洛璎还以为能成的。 毕竟他看着已经中了招。 哪知道他竟会在最后时刻清醒过来。 着实是可惜了。 “你算计我，要我如何高兴？”夜景湛还以为他终于有机会与她冰释前嫌。 却原来不过是一场虚幻。 “下官不过是同情虞侧妃，想帮她争宠罢了。王爷若是生气，那就责罚下官吧，不要怪罪虞侧妃。”洛璎说着，就要跪下。 夜景湛往前两步，拦住了她。 他眸光闪烁，半晌才哑声说道：“阿璎，你想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但不要把我扔给别人好不好？” 她心里要是但凡还有一点在意他，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将他拱手相让，是因为她心中已经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洛璎看着他这一副受伤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真没意思，竟然这么快就戳破了她的身份。 她冷然道：“你果然知道是我。所以你才会威胁林嬷嬷来演这出戏，让我不得不住到这里。” “我……”夜景湛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就知道，林嬷嬷哪里能瞒得住她的眼睛？ 只怕是当时就已经被给她给识破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夜景湛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希冀。 “我来，自然是因为这里也有许多要算的账。”洛璎直言不讳。 夜景湛知道她曾经在这里吃了很多苦，有不少人欺负她，羞辱她。 除了徐绶跟林嬷嬷，几乎没有人待见她。 而那些伤害，都是他带来的。 夜景湛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不用担心，我暂时不会动洛芷蕴。”洛璎还以为他是在担心洛芷蕴，特意说了句让他安心的话。 眼下她还没有要动洛芷蕴的想法。 毕竟还得由她来牵线，才能搭上淮王。 说起洛芷蕴，他的眼底果然就浮现出了愧疚的神色，“蕴儿的寒毒……” “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还是在怀疑我当初那般拼命的付出？” 夜景湛其实也觉得蹊跷。 可大夫来看过，证实她体内的确还有寒毒。 “她的寒毒，我早就解开了。纵然还有余毒，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该清除干净了。恐怕她是为了让你觉得愧疚，自己又偷偷服用了毒药，所以才会如此。不过你不用担心，她比从前有分寸多了。” 洛璎这话，意有所指。 夜景湛眉心微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之前会中寒毒，也是她自己……” 洛璎就知道他不会相信。 毕竟洛芷蕴舍身救过他那么多次，不是受伤就是中毒，那可都是实打实痛在她身上的。 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让他看清洛芷蕴的为人。 不过，洛璎倒也不着急。 等到最后，他会知道，真正背叛他的人是谁的。 “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毕竟她为了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洛璎轻笑一声， “我不会让她来打扰你，也不会让她揭穿你的身份。”夜景湛知道洛芷蕴已经有所怀疑。 毕竟她这回易容没有先前那般用心。 “那就多谢王爷了。”洛璎可不觉得洛芷蕴能有那般听话。 尽管今日她还没有行动，说不定明日就会来试探了。 “你在王府，想做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拦着你的。”夜景湛又补了一句。 洛璎没有回答，转身回了房。 她并没有点灯，而是拿出了一颗夜明珠。 是慕容烨给她的那一颗，她竟还随身带着。 夜景湛心里不是滋味，立刻吩咐清风去找一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来。 要将她手里那颗替换掉。 “或许洛姑娘只是觉得好用，所以才会留着。慕容烨那般伤她害她，她哪里还会念着？”清风不觉得洛璎还会对慕容烨有什么心思。 更何况，那么大的夜明珠根本就不好找。 “谁知道那巫术对她究竟有没有影响？”夜景湛知道，她是靠着对琳琅的思念才得以保持清醒。 但那巫术对她终究还是起了作用的。 万一有朝一日慕容烨找来，要怎么办？ “比起慕容烨，难道不更应该担心司尧臣么？”清风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以为夜景湛听不到，可实际上，那句话却被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夜景湛之所以不提司尧臣，是不敢。 他知道洛璎对司尧臣有多信任，也知道司尧臣有多喜欢她。 他曾以为司尧臣投靠他是想要找出路，可谁曾想他竟是来报仇的。 西凉那一路上的艰险，都有他的手笔。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房间里，洛璎正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映在她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眼底的笑意。 夜景湛对她比想的还要宽容，倒是更方便她行事了。 第261章 入职 翌日一早，洛璎就到了翰林院。 先前她就从司尧臣那里听说过，翰林院里头的人惯会欺负没什么背景的新人。 他若不是因着安国公府和镇安侯府的面子，绝对不会得到太好的待遇。 所以他再三嘱咐洛璎，千万不要忍着，若是遇到麻烦，就来找他，他会为她撑腰。 洛璎哪里好让他来撑腰？ 原本这京城里的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洛璎连翰林院学士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安排到了最角落的房间里，修复被雨水浸泡打湿的书籍。 那里阴冷潮湿，墙角都生出了不少蘑菇。 被雨水打湿的书籍堆在房间里，不少都已经生了霉。 修复起来比登天还难。 偏偏裴安过一会儿就会过来看她的成果，连她连偷懒也不成。 不过是个九品侍书，却因为比她早来翰林院半年，凭着油嘴滑舌的功夫讨好了一众人，竟也敢跟着那些人一道欺负她这个七品编修。 洛璎初来乍到，还不想得罪人。 索性挑了一本医书来修复。 正巧还能看看里头的内容。 被雨水打湿的书页粘连得厉害，洛璎找来一个木盆，到院子里打了水，而后将医书放了进去。 见她这样做，裴安当即走了过来，怒道：“你疯了？若是不想做，明说就是了，谁也不会为难你。你何必要这样做？这里头的可都是孤本，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如何承担？” “也没见你们有多重视，否则怎么会放在这种地方？”洛璎说着话，将医书从木盆里老了出来。 被打湿的书页轻易就被分开来，洛璎先前就已经准备了不少宣纸，将书页分开之后，她用宣纸隔在了书页之间。 而后将医书放到了通风阴凉的地方。 她曾经不小心弄坏过师父的医书，当时他就是这样处理的。 后来那医书只是纸张皱了些，内容还能看得清楚。 洛璎依葫芦画瓢，想试试看能不能行。 看这样子，应该可行。 “既然你来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她的房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口水井。 只是水井上压了一块大石头，她搬不动，所以打水的时候只能舍近求远。 裴安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她一道走了过去。 二人将水井上的大石头搬开，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就从里头冒了出来，让人几欲作呕。 “难怪会盖起来，这也太难闻了。快，快盖回去！”裴安被熏得不行，连忙将石头往前推了推。 “等等！”洛璎拦住了他的动静，忍着不适往井中看了一眼。 竟看到了一具尸首！ “难怪会这般臭，原来是死了人。这石头看来是行凶之人特意放上去的，为的就是掩盖自己的罪行。” 洛璎倒是没想到，她才到翰林院一日，就会发现这样的秘密！ 那尸首泡在井水里，至少有半年之久。 所以才会腐化得如此严重。 裴安转身吐了出来，旋即硬撑着去告知了其余人。 翰林院里出了命案，谁都不敢小觑。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来了。 尸首被打捞上来，原本胆小怕事的裴安却在多看了一眼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爹！” 他喊这一声，让周遭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裴安之所以能入翰林院，靠的就是他爹。 翰林院侍读学士裴文朗。 可半年前，裴文朗突然不知所踪，再也没人见过他的踪迹。 没想到，竟会在这翰林院偏僻角落的水井之中！ 抛尸在这里，凶手多半是翰林院的人。 看来，是他与人产生了分歧，亦或是知晓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会被灭口。 尸首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井口也被重新封了起来。 裴安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璎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重新拿了一本书出来修复。 那本书的粘连倒不是很严重，不过中间有不少缺失的部分，需要她来补足。 洛璎将笔墨纸砚摆好，翻开书页研究起来。 她正要落笔，裴安就走到了她面前。 “你……你不怕吗？”他哭得太久，声音都哑了。 “又不是我杀的人，为何要怕？倒是你，怎么不跟大理寺的人一起走？是怕见到你爹的尸首，还是怕他们问你话，你不好回答？毕竟你爹已经死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在翰林院里混下去……” “闭嘴！闭嘴！”裴安怒不可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趋炎附势，狗腿小人？”洛璎哂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裴安气得抓起了桌上的砚台就要往洛璎脑袋上砸。 但他还没能动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力道之大，都能听到骨头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砚台从他手里掉落，摔在了地上。 “谁……”裴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消了怒意。 因为他发现拦住他的人竟是晋王。 他当即吓得腿软，在夜景湛松开手之后，立刻就跪在了地上。 夜景湛看着他这样子，不由笑道：“季大人方才说的话还真是半点没错。真是个趋炎附势的狗腿小人。” 裴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但还是求饶道：“下官方才知道父亲被人谋害，心中难受，方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请还王爷恕罪。” 他先前就听闻洛璎如今住在晋王府里，还以为是假的。 但见夜景湛这生气的样子，要是他方才当真将砚台砸下去，这会儿怕是已经没命了。 裴安后悔不迭，他就不该小看了洛璎。 “滚，本王不想再看到你。”夜景湛声音冰冷。 裴安立刻站起身来，消失在了二人视线里。 夜景湛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地方又阴又冷，哪怕已经是春日，还是能感觉到寒意。 “他们就将你安排在这里？” 洛璎倒是不以为意，“若非是在这里，又怎么会发现那井下竟会藏着一个死人？” 夜景湛见她一脸淡然，不由皱眉：“难不成，你之前就知道？” “王爷也太看得起下官了。下官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碰巧罢了。他们让下官修补被雨水打湿的孤本。下官想偷懒，就让裴安帮忙将井上的石头搬开，哪知道会遇上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