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月谢渊》 第1章 荒唐的十年 “唉哟,将军离家十年,刚打胜仗回来,就要将一个外室扶为平妻,夫人能同意吗?” “她一个残废,娘家又倒台了,不同意又能怎样?你没听说吗,她抱养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将军和那外室在外头的私生子!” “嘶,那她岂不是白白替别人养了十年的儿子!” 风雪凛冽的陆府后院,外面的闲言碎语,断断续续的传进屋子里。 “咳咳……”屋中,苏幼月坐在轮椅上,紧紧捂着颤抖的胸口。 良久,才缓缓松开。 她本是苏家嫡女,幼年时期,伤了腿,救治不当后落了腿疾,终身需得坐轮椅。 后来娘家倒台,无人为她撑腰,便成了众人背后口里说的残废。 嫁给陆颂后,新婚当夜他就被圣上派遣到前线打仗,一打就是十年。 为了让夫君能安心打仗,她在陆家费尽心力的操持,不惜散尽嫁妆。 要不是她,陆家满门老小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更别提现在的阔绰和体面了。 由于过度操劳,她还不到三十岁的人,竟然就苍老得和四五十岁的老妪一样。 可惜她为陆家付出了这么多,陆颂却用她的嫁妆,在外边偷偷养了一房外室。 而这外室也不算别人,正是她丈夫的表妹——康芸。 数日前,陆颂得胜归朝,第一个做的,竟是和圣上请旨把康芸升为平妻。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的是,就连她悉心养了十年的儿子,竟也是陆颂和外室的私生子! 这般无耻的事,陆家整整骗了她十年! 再等等……等过了今日,她就请他签了和离书,从此和恶心的陆家,一刀两断! 正自想着,忽然,窗外嬷嬷的议论声消失了,并且有脚步声慢慢逼近房间。 她微微皱眉:“芸娘?” 片刻后,女子柔媚的声音才响起,“夫人好耳力。” 苏幼月自腿疾后,行动不便,练就了一双好耳朵,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谁来了。 她咳嗽一声,冷冷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恭喜你升为平妻,如今终于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可惜,这还远远不够,只有你死了,才算是我真正的大喜之日。” 芸娘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眸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康芸,你说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苏幼月厉声呵斥。 “苏幼月,要不是你,我才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大夫人,你鸠占鹊巢占着我的位置十年,害得我和亲生儿子骨肉分离,如今还想跟表哥和离,分我们陆家的财产,做梦!” 康芸似乎很是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吐出,“姨母,人都被支开了,可以动手了。” 苏幼月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何意,门外就又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她的婆婆、小叔子,还有妯娌,三人看向她的眼神各个充满了阴森森的冷意... 很快几人就一拥而上,强行将她按在轮椅上,推到了屋外的池塘边上。 初冬的水,冰冷刺骨,苏幼月被推下去,呛了几口腥臭的池水,肺部顿时一阵撕裂般的痛。. 她拼命挣扎,刚刚把头浮出水面,几人的手又争先恐后死死把她按下去。 “速度快些,别叫人听见了。” 是陆颂的声音... 他的确有这么无情,不然也不会娶了她,就将她一个人扔在京城整整十年不闻不问。 不甘涌上心头,她奋力挣扎,旁边却忽然蹿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动作迅速,伸出一双手扯住她的发髻,发了狠地往水里按。 “娘亲,我来!” 听到这道声音,苏幼月浑身一僵,似乎没了力气,瞬间失去了挣扎,任由冰凉的水漫过眼睛,鼻子,嘴巴,身体似是坠入地狱一般冷。 水面上的几人大喜,将一旁的轮椅直接砸向女人头顶,让她绝没有浮出水面求生的机会…… 冷意萧杀,万物凋零。 雪花密麻如刀,一夜间天地蒙了一层刺眼的白。 苏幼月死了,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凌晨,永不瞑目! 第2章 重生 一片茫茫刺眼的白光中。 少女满身热汗,从床上突然惊醒。 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苏幼月双眼迷茫,竟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看着屋中上等的紫檀木桌椅、雀鸟金银香炉,还有燃着无烟无火的银霜炭,她才恍惚想起来,这是自己未出阁时的闺房。 先前她还掌着陆家的管家权时,这些东西自然是用得起的。 可自从康芸进了门,借着陆颂在边关有功,在皇帝那给她讨了个平妻的名头夺了管家权,这些东西已经好一段时日没在她房内出现过了。 身上不适的感觉极为真实,根本就不像是在做梦,难道她这是...重活了一辈子? 她来不及高兴,头还有些疼得厉害,门就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张大大圆圆的红脸蛋挤了进来,那脸蛋上一对圆眼看见她,瞬间亮了起来:“小姐,你醒了!” “锦儿?” 苏幼月看清来人,眼睛酸了酸。 锦儿是她的陪嫁丫头之一,可却被她妯娌王氏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污蔑了秽乱家宅给打死了。 那日她刚刚为了陆家的事奔波回来,累得丢了半条命,一回来,却就对上锦儿血淋淋被拖出去的身子... 虽然她事后狠狠整治了王氏一顿,却再也挽不回锦儿的命了。 还好她重活了,这一世,她一定让那些狼心狗肺的玩意付出代价! “小姐怎么啦?不开心?” 锦儿身上沾着雪花,凑到了苏幼月身边,一身冷意冰得苏幼月一个激灵,她却马马虎虎地没有察觉,还在笑嘻嘻的。 “小姐放心,那个贱奴惹了小姐也别想好过,柳姨娘为了给小姐出气,罚他在东园跪满五个时辰才能起来,冻死他!” “贱奴?”苏幼月有片刻的茫然。 可很快她就为重生的事欣喜不起来了。 锦儿还在笑嘻嘻地点头:“对呀小姐,就是谢渊呀,你不是最讨厌他了,这次他刚刚被小姐的鞭子打过,又去雪地里罚跪,能不能熬过去还说不定呢,他死了,那些人就没办法看小姐笑话了!” 苏幼月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迅速上蹿。 嫁入陆家,虽然是她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可还有另一件事与此并论,那就是曾经欺负过赫赫有名的大奸臣谢渊。 现在这个时候,谁能想到,被判叛国的奸臣之子谢渊,受尽侮辱,甚至是被丢给她这个残废做奴隶之后,竟然不到两年的时间就逆天一般东山再起,跟着废太子重登巅峰? 自此谢渊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手中尽握大盛朝天南海北的钱权和人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了比他亲生父亲更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一直到她被陆家害死,他都还站在她遥不可及的位置。 这个时候的她不懂事,恨谢渊有个做奸臣的老子,也因为他是她死对头送来羞辱自己的,故意欺负过他好多回。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当属她用鞭子抽了他之后,他又被家中人罚去雪地长跪,险些让他丢了性命... 当然,代价就是后来她跪下来求他放过陆家,在他那被扒了一层皮下来,才勉强被他放过。 第3章 大小姐又耍什么把戏 男人不知跪了多久,身上覆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玄色的衣衫将雪色硬生生割裂,他生得极其高大,饶是跪着,身量也似是有比雪更残酷冰寒的傲骨。 苏幼月离的远,还看不清他的眉眼,可远远的一眼,就被对方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萧杀氛围惊得冷汗淋漓。 果然,上一世从这个时候开始,男人的锋芒也早已显露端倪,可笑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懦弱可欺,比自己这个残废更要废物! “谢渊...”她声音发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碾着雪往男人身边赶,“快起来。” 男人闻声,缓缓抬头,冷冷看了苏幼月一眼。 泛滥的杀意凌冽至极,瞬间将苏幼月钉死在原地。 他想杀她! 对男人的害怕,深入骨髓。 苏幼月浑身克制不住颤抖起来,她咽了口口水,强行压下恐惧道:“谢渊,你起来吧,我不知道柳姨娘会罚你,之前也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上辈子,谢渊这次受罚,也怪她蠢,被人一挑唆,以为他这个奸臣之子这会儿真对自己怀有不轨的心思,觉得他恶心至极,狠狠罚了他一顿。 其实谢家这会儿刚刚因为朝堂政权之争,几乎被满门抄斩,他绝无可能在这时候生出那样的心思! 男人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一动未动。 他不说话,苏幼月反而压力更大,她咬咬牙,伸出冰凉的小手就要去扶他起来。 不论如何,她这辈子绝对不要跟谢渊结仇! 但愿谢渊这会儿还没有彻底成为后来那朵黑心莲,看在她好好表现的份上能饶过她。 她的手刚刚要触到男人的那一刻,男人的身影倏忽远离,猛然站起了身。 他一起身,苏幼月才发现,他还穿着被鞭刑时候的衣裳,道道鞭痕将本就破旧的衣服割裂开来,伤口裸露在外,阴沉沉地渗着血色。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疼。 苏幼月这次真的快哭了。 让她回到这次鞭刑之前也行啊,这次之前,她虽对谢渊没什么好态度,却也没有跟他结什么仇。 “谢渊,真的对不起...一会儿我让锦儿给你送衣服和药。”她的声音在男人冷淡的眼神中越来越弱。 终于,男人哑着声音开口:“大小姐又想耍什么把戏?” 光是听着他的声音,苏幼月都胆战心惊,她是真想跪下来告诉他,自己以后绝对不敢欺负他了,可问题是,听语气就知道男人现在对她厌恶至极,压根就不会相信她的话。 正在她迟疑时,摔倒的锦儿已经赶紧冲了过来,一过来,就恶狠狠推了谢渊一把:“你这个贱奴,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大小姐说话。” 谢渊身上有伤,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膝盖能站起来已是不易,被推了下身形顿时一晃,整个人又轰然单膝跪倒在地上。 “锦儿!”苏幼月吓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她还没把这阎王爷哄好,就又彻底招惹上了! 果不其然,她看了眼谢渊,就看到对方森冷得像是要将她给碎尸万段! “小姐,这个贱奴对你不敬,等柳姨娘知道了,定要为你出气将他打死不可!”锦儿不解自家小姐的语气,又后知后觉想起小姐刚才的话,赶紧改口,“谢渊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得罚他!” “......”苏幼月当然知道,谢渊他不是个好东西。 可日后他的地位想要碾死整个苏家都绰绰有余,她哪里还敢招惹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好吃好喝亲自伺候着这位阎王。 但锦儿的态度也让苏幼月意识到,自己态度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他人都不相信,更别说谢渊了。 苏幼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必了,让他回去,好好给他养伤。我想清楚了,那些人把他送过来,不就是想气我、羞辱我么,我偏不让他们看笑话!” 说着,她又再次看向谢渊,努力演着少女时候的自己,娇蛮、倨傲道:“谢渊,你是本小姐的人,我记得你文武双全,回去把自己身子养好了,回头好好给我打那些人的脸!在外面别丢了本小姐的面子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她就紧紧盯着男人的神色。 只见谢渊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双眸子却深深盯着她的脸,似乎要看穿了她一般。 苏幼月强忍着,才没有打寒颤。 很快男人就收回了视线,恢复了从前沉默的模样:“是。” 苏幼月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把阎王爷先哄住了。 看着男人缓缓起身走远,锦儿伸出自己的袖口捂暖苏幼月的手:“小姐要是想气那些人,交代奴婢一声就行了,亲自跑过来多冷呀。”. 苏幼月心道,要不是她亲自来哄,就锦儿刚才推那一下,回头能不能保住一双手可就悬了! 她刚要交代锦儿以后绝对不可欺辱谢渊,园口却施施然出现一个身影。 看见她,少女瞬间幸灾乐祸道:“哎呀,没想到大姐姐已经知道陆家要来退婚,急得都自己跑出来了!大姐姐,你去了也没用,陆公子人家可不喜欢残废!” 第4章 不喜欢残废 苏幼月没说话,倒是身边的锦儿愣了下,急急的道:“三小姐莫要胡说!” “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大姐姐自己去前厅瞧瞧啊!陆公子他压根就不喜欢残废!而且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陆老夫人亲自上门,是来问能不能把婚约改成二姐姐!人家可是放着你这个嫡女不要,娶你瞧不起的庶女呢!你就等着被退婚吧!” 苏幼月看着少女嫉恨又得意洋洋的嘴脸,记忆一阵恍惚,终于想起来,谢渊被罚跪这日,陆家的确来退过一次婚。 陆家人要求娶的,从来就不是她苏幼月。 只可惜,她那时候以为陆颂是为家人所迫,冲到前厅又吵又闹,险些将祖母和父亲气晕过去,这才保下了这门亲事! 可笑她上辈子一意孤行,刚嫁进陆家,新婚当晚还没圆房陆颂就远赴边关,让她守了整整十年的活寡,熬得油尽灯枯,嫁妆散尽,才叫快成了破落户的陆家重现曾经的荣光。 更可笑陆家说是怕陆颂以后在战场上伤了身子,要给他提前留后过继的孩子,她也当作亲生,含辛茹苦养大。 谁知那孩子竟是她还没进门,陆颂就跟外室生下来的外室子! 陆颂刚刚得胜归来,就把外室接了回来,她悉心教养了十年的儿子头都不回就扑过去问外室叫娘! 再然后,那孩子跟着她婆婆、夫君、小叔子还有妯娌全家上手活活将她溺毙! 她本来还想挣扎的,但看着那个孩子竟然都充满恨意地对自己下死手,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可笑至极。 但现在重来一世,细细回想上辈子,她只觉得恨不得杀了陆家所有人! “苏幼月,你不敢去了吧!你是不是怕到时候得低三下四地求陆家让你进门!呵呵,嫡长女又如何,你就是个灾星,连个破落户都瞧不上你!” 苏蓉露出洋洋得意的嘴脸,说到后面,目光中多出几分鄙夷。 似乎是笃定苏幼月去了之后,会大闹一场,逼着陆家娶她,又似乎怀疑,苏幼月根本就不敢去前厅! “小姐,您别听三小姐胡说...”锦儿目中流露出几分慌张,“就算陆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陆公子肯定也是不知情的。” 苏幼月微微侧目,前世她未曾注意过的一些细节浮上眼前,原来,连她身边的锦儿都早已看出,陆家根本就不想让她进门。 她微微阖眼,片刻后再睁开,语气淡淡:“推我去前厅。” 锦儿还想在劝,可想到自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慢慢推着她往前厅而去。 苏蓉在原地呆了呆,怎么都没想到,脾气向来暴烈的苏幼月会理都不理自己就往前厅去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会挨两鞭子,一会儿自己就好去祖母和父亲那告状,让在场的陆家人彻底把苏幼月的婚事给退了! 这样,苏幼月就是燕京城里彻底名副其实的灾星! 怎么她突然像是变了个性子似的! 来不及多想,苏蓉咬咬牙,赶紧追了过去。 谁知道到了半路刚要追上,却见苏幼月好似对锦儿又说了句什么,两人的步伐比方才快了许多,一眨眼背影就消失在园子尽头,她只能暗骂一声,也赶快追去。 苏幼月一路让锦儿快行,却在快要到前厅门口时抬手,示意让她停下。 上辈子,她刚听到苏蓉那一席话,气得抽出鞭子痛打她一顿。 又在路上怕苏蓉说的是真的,磨磨唧唧浪费不少时间,以至于自己到场就只听到祖母答应退亲,误会祖母是祖母故意阻拦,大闹了一场才让退亲作罢。 这辈子,她倒要听听,陆家为了退亲,到底是怎么说的。 轮椅碾压积雪的声音不轻,但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厅中情绪正盛的几人并未听清。 “苏老夫人,这也不能怪我们陆家啊,要怪就怪你们家孙女命不好,一生下来就克死亲娘,连幼时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克死好几个,而且脾气还不好,咒骂血亲虐待下人,这我们陆家都忍了,可谁会料到她又成了个残废!” “要我说,她就是刑克六亲的灾星命,您不怕,我们陆家怕,您要是想让这家宅安宁,还是早日把她送到乡下去吧!” “再说了,我们家颂儿你也看到了,当年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后来跟着他爹去战场上,那也是才去一年就凭自己的本事就当上了正把总,他可是文武双全前途无量,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想嫁呢,你不能因为你们苏家自己没有后,就非要把那个灾星嫁到我们家祸害我们陆家的后啊!” “苏老爷,这也不是我们陆家不守信不愿履行婚约,我们不过是要把这亲事的嫡小姐换成庶出的,连之前说好的嫁妆都没有多要,说来还是我们陆家吃亏了,这可是你自己不答应!” 第5章 实非良配 “你!”中年男人显然是气极了,刚刚说了一个字,就剧烈咳嗽起来。 苏幼月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里。 她不知道,原来陆家人当初就是这么羞辱祖母和父亲的。 可她做了什么,当初刚刚一来,听到祖母答应退亲,就自己推着轮椅冲进向祖母和父亲哭闹。 她怪祖母和父亲明知道她那么喜欢陆颂,还不过问她就答应退亲,以为他们竟然真的想把她的婚事换给苏芊...... 祖母和父亲哪是要把她的婚事换给苏芊,他们是厌透了陆家,要和陆家彻彻底底划清界限,一辈子绝不来往!奇快妏敩 父亲向来身体不好,上辈子经过她婚事这次,更是大病一场,身子越来越不如从前,祖母更是再也不愿见她,每每都将她拒之门外,她还伤心祖母果然从一开始就厌恶自己这个孙女...... 她的确是...蠢! 陆老夫人康氏的声音十分刺耳,丝毫不顾及苏老爷的身体,还在不断数落苏幼月的种种不是。 苏幼月再也听不下去,刚要冲进去跟她对峙,一道苍老却饱含力量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仿佛有梵语纶音之质,瞬间打散了另一个老妇的聒噪。 “这门亲事,我们苏家只退不换。” 苏老夫人开了口,而后看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好像置身事外的男人。 “陆颂,你和囡囡自幼定了娃娃亲,是一起长大的,你母亲不了解囡囡的为人,我想你不会不清楚,她性子虽烈,却最是至纯至真。今日我只问一句,是你自愿要跟囡囡解除婚约么?” 苏幼月眼眶红了红。 囡囡。 她有多久没听过这个乳名了。 其实这是江南一代对子女的爱称,苏家却是燕京本土人,因她生母是江南人士,所以她刚出世,就得了这么个乳名。 母亲虽然只照顾了她一个月就离她而去,这个乳名却一直跟随了她许多年,后来还做了她的小字,只有祖母和父亲才会这么叫她。 上辈子,经过她在前厅那么大闹一场,后半辈子,再也没人叫她囡囡了。 不知何时,苏幼月已经泪眼模糊。 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前厅中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承蒙老夫人厚爱...但幼月她娇蛮顽劣,实非陆颂心中良缘。” 死寂一般的沉默后,苏幼月扯了扯嘴角。 她上辈子是娇蛮顽劣,并非寻常人家眼中的良配,可他陆颂又算个什么东西,还未成亲,就搞了外室子出来,放眼整个燕京城,但凡对女儿有半分关心的,都不会把女儿嫁给这种混账子弟! “囡囡,还不进来。”祖母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对着厅外的苏幼月的。 苏幼月心中一惊,才发觉原来祖母早就知道她来了,就是为了让她看见陆家人真正的嘴脸,才有了方才一问。 她噙着泪,弯了弯唇角,让锦儿推自己进去。 厅中的陆老夫人康氏和陆颂皆是一惊,没想到苏幼月原来早就来了,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了多少,一时间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康氏很快就又恢复自如,她今日说的又没有一句假话,苏家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整个燕京谁不知道他们家嫡出的大小姐是个什么声名狼藉的玩意。 第6章 让她嫁,她也不嫁 苏老夫人看见孙女一进来,不像往日随便发脾气,还先安慰父亲,眼底不由微微浮现出几分满意,而后才斟酌着语气道。 “囡囡,刚才陆家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这样,便由祖母做主将这门亲事给你退了,你可有异议?” 苏幼月方才流泪,是为祖母和父亲为自己受羞辱还只挂念着自己流泪,哪里是为了陆家那家子狼心狗肺的流泪,她毫不犹豫点头:“孙女听祖母的,绝无异议!陆家违约退亲,是为不义,为了嫁妆钱财意欲换亲,是为不正,这样不正不义的人家,让我苏幼月嫁,我也不嫁!”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想不到对陆颂死心塌地的苏幼月会答应退婚,更想不到她会反骂陆家! “你个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康氏尖叫一声,就想扑过来扯苏幼月耳光。 却见轮椅上的红衣少女抬手抽出腰侧一条赤红的长鞭,劈头盖脸就朝康氏面门打了下来。 苏幼月自幼习武,用的便是长鞭,后来双腿残废后,鞭子也显得比刀剑更适合她,也让普通人不敢随意在她面前羞辱她。 只是以往她都将康氏当作自己未来的婆婆,当然不会在她面前抽鞭,康氏自然也没有防备。 若不是离得远,又被陆颂这个反应快的习武之人拉了一把,恐怕今日她就要毁了容从苏府出去了! “苏幼月!你怎么能如此恶毒!”陆颂不可置信她会对自己母亲出手,怒声质问。 苏幼月看着这个男人,倒想问问他,若是自己这就叫恶毒,上辈子他们全家联手将她淹死叫什么,他骗着自己将外室子交给自己抚养,又教导那外室子将自己当作仇人又叫什么!奇快妏敩 这辈子,她恨不得杀了这一家子不是人的东西,怎会再嫁再进那个天打雷劈的虎狼窝! 不知是不是苏幼月这会儿的眼神恨意太深,恨不得将眼前这队母子活剐了,原本还理直气壮的陆颂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康氏也不由心生忌惮,早就听说这小贱人心狠手辣,没想到竟是真的。还好今日过来退亲,不然日后让她进门岂不是翻了天! “好好好!本来我还念着你昔日的乖巧懂事,给你几分脸面,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你这种恶毒的女子,我们陆家可不要!我看退了亲,整个燕京哪家还谁敢娶你!” “滚!”苏幼月憎恶到极点,几乎是将这一个字从嘴里吐了出来。 “对!赶紧滚!我们苏家不欢迎你们!”苏阵云早就对陆家这对母子气得狠了,不过是顾及女儿,才没有将他们轰出去,眼下见女儿也厌恶了他们,哪里还能忍得了他们! 苏阵云一开口,原本早就忍了这对母子多时的苏家下人再也不忍着了,拎着棍棒就朝母子俩赶去。 眼看着康氏一直被赶到门口还在扯大嗓门骂骂咧咧,苏老夫人不由皱紧眉头。 她身侧的嬷嬷似乎是看出她心中忧虑:“没想到,陆家老夫人竟然如此泼皮,和市井无赖一般,只怕这婚事退了还不算完,她恐怕出去还要纠缠不休,败坏大小姐的名声,影响大小姐婚配...” 原本苏幼月婚配就难。 且不说坊间传言她命不好,光是一双腿不能行走,就足够在婚配上判了她死刑,之前有婚约也罢,如今又成了被退婚的人。 但苏家家大业大,却人丁单薄,苏阵云膝下又至今没有儿子,只有一嫡两庶两个女儿,他几乎是专宠苏幼月这个嫡长女,明眼人都知道,苏幼月的嫁妆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倒也是有些看重钱财的人家不介意,但那又能是什么好人家。 康氏要是出去闹,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苏老夫人正是为这事烦心。 苏幼月自己推扶着轮椅到了祖母身边,伸出小手挽住祖母的手,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皱纹:“祖母不用担心,囡囡不嫁人,一辈子陪在祖母和爹爹身边。” 第7章 别想欺负老子的女儿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苏阵云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心疼不已,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冷笑一声。 “康氏真当他那宝贝儿子是什么天降奇才,当年还不是靠着我给他重金请的先生才考中秀才,后来在读书上实在没有进益才弃文从武,若不是我又花了几万两银子在军中给他打点,别说一个把总,就是一个小旗他都做不上!她敢出去败坏囡囡的名声,老子给了他什么,就能收回来什么!” “只要老子活着一天,谁都别想欺负了老子的女儿!” 苏幼月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又是鼻子一酸。 父亲是文人,向来讲究礼仪,若不是气狠了,又怎么会说这种粗话。 他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为她安排后路,甚至...真的一直护着她到了他走的那一天...... “爹爹。”苏幼月再也忍不住,哭得一塌糊涂,“月儿不孝,让爹爹和祖母受辱,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老夫人和苏阵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为了被退婚的事难过了哭,听到这里,才知道孩子是心疼自己受辱,霎时间心尖尖都软成一团,摸着她的脑袋好一阵安慰。奇快妏敩 然后还叫管家去库房里取不少珠宝首饰送到苏幼月房里去。 看着祖母和父亲哄小孩儿的架势,上辈子早已做了十几年大人的苏幼月哭笑不得,她都多少年没做过小孩儿了。可笑着笑着,她又忍不住的哭,只有有人疼,她才有资格做个小孩儿啊。 跟祖母和父亲说了许多体己话,都哭累了,苏幼月还不舍得离开,可两人却执意让她去休息,苏幼月这个时候根本不想忤逆他们的意思,乖乖让锦儿推着自己离开。 “小姐,没想到,老爷其实在暗地里为您做了那么多事呢。”锦儿不忍提自家小姐被退婚的事,怕她伤心,忙说另一件事,“嘿嘿,三小姐知道你得了那么多新首饰,还不得羡慕死,看她还敢不敢说小姐!” 想到上辈子向来当面就跟自己不对付的苏蓉,苏幼月反而没什么感触,不像当年那般恨的咬牙切齿,只是依旧没什么好感罢了。 苏蓉再恶毒,也是放在明面上的,根本就比不得表面对她和和气气,私底下却不知手段有多阴毒的另一位庶妹苏芊。她所有灾星的名头,都是拜那位所赐,这也是她上辈子成婚后开始掌家才渐渐查到了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 就连她打了谢渊,及今日苏蓉跑过来故意激她让她去前厅大闹不退婚,也都和苏芊脱不了干系!可表面上呢,苏芊早在两天前就离府前往法相寺去见宏德大师参禅,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些都是她的手笔。 苏幼月扯出一抹讽笑,没有开口,等让锦儿推着自己往外几步,果不其然就看见拐角处偷偷张望情况的苏蓉。 苏蓉面色狐疑,似乎是有些摸不清情况,为何陆家人会气冲冲地走了,苏幼月却面无表情,这婚是退了,还是没退? 要她说,退了最好,让苏幼月彻底沦落成满京城的笑话! 第8章 喂不熟 苏蓉隐隐觉得今日的苏幼月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今日格外沉得住气。 苏幼月不说,苏蓉心里急得像是有只猫爪在挠,终于率先沉不住气故意嘲讽:“苏幼月,你不会真低三下四地求了陆老夫人吧?你可真是丢我们苏家的人!人家都不要你,你还上赶着倒贴!” 锦儿一听就炸毛:“三小姐!大小姐才没有求陆老夫人,大小姐答应退婚是因为她看不上陆家人!” 她刚说完,苏蓉就露出一副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表情,噗呲笑出了声:“苏幼月看不上陆家人?锦儿,你就别给你们家小姐脸上贴金了,满京城谁不知道她平日里追陆颂追得脸都不要了!上个月还当着三公主的面都敢去拉陆颂的衣袖......” 锦儿的圆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可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要不是今天亲眼见到小姐说出那样一番话,她也是不敢相信的,可小姐今日在陆家人面前真的很威风,都把她看呆了。 就在她不知怎么回答时,苏幼月似笑非笑,语气淡淡:“原来三妹平日里就是这么看待我的,看来和外人也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姐妹情分,你还是赶紧回去把这些年打我这借出去的东西都还回来吧。” “什么东西?”苏蓉怔了下,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连锦儿也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这些年,苏幼月虽然和其他两个姐妹关系平平,可出手并不小气,她是嫡长女,另外两位是庶女,她的月例和份例自然多一些,何况她生母留给她的嫁妆丝毫不亚于整个苏府的财产,远不是那两位可比的。 从前,她知道自己在外名声不好,不是没想过挽救,所以虽然不喜那两人,出手却是极其大方,没少给两个庶妹东西。 可真当是跟喂了狗一样,有去无回不说,还被两人给记恨上了。说是喂了狗,都算抬举她们俩了,喂一条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 “自然是这些年三妹妹从我房里带走的所有东西,那四扇楠木樱草刻丝琉璃屏风、金丝锦织绣毯、鎏金金簪花暖砚盒、清翠桃福纹簪、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有点多,一会儿我让人把单子给你送过去,哦,还有还有三妹妹前两年说手头紧,借走的一千两银子。” 苏蓉目瞪口呆,苏幼月口中这些东西,有些她都已经记不起来了,但依稀是有印象,她分明是把这十几年她拿的东西一个不落的全记下了啊! 她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原来她平日里的大方都是装的! “那些东西你都已经给我了,哪有要回去的!苏幼月,你别欺人太甚!” 苏幼月神色不动:“当初你口口声声说借,就连祖母爹爹也都是知道的,如今还想抵赖不成?欠债不还,和偷有什么区别?给你三天时间,还不回来的,就用银子折价给我,三天之后你若是还不回来,我就打上门去取!锦儿,我们走。” “你!”苏蓉恼羞成怒,对苏幼月这个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嫡姐可谓是恨入骨髓,不一会儿,盯着她坐着的轮椅,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光。 苏幼月带了鞭子,她是不敢碰她,可要是她坐的轮椅自己摔了,可就怪不到自己了吧? 就在锦儿推着苏幼月要离开时,苏蓉悄悄抬脚,将一块小石头踢到了轮椅前。 第9章 亲自去送 就在苏蓉眼中恶意满满,准备看苏幼月顺着积雪的台阶摔下去,最好把脑子都摔傻了,忘了让她还东西这回事时,苏幼月却忽然一抬手。 苏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颗石子就莫名就飞了出去,紧接着,她的脸颊一痛,耳边传来一声细细的嗡鸣。. 等她摸了摸脸,手上染了血,错愕回头,才发现原来刚才是一根银针擦着她的脸划了过去,钉在了她身后的廊柱上。 整根银针,竟然入木七分! 若是银针方才歪了一点,那她的脸...... 苏蓉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地上方才石子在的地方,果然落了一根银针,如此精准,可见朝着她脸飞来的那根针也是故意偏的。 她是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的?! 苏幼月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苏蓉,再耍什么花招,下次我的银针可就不知道要落在哪了。锦儿,我们走。” 锦儿也呆了,推着她走了一会儿就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招?” 未出嫁时,苏幼月把鞭子甩得炉火纯青,用银针只是单纯给自己医腿,保护腿上经络罢了。后来,是嫁进了陆家,为了陆家不被谢渊磋磨到满门抄斩,她不得不求到谢渊面前的时候,才开始练的。 这一招,其实是想用来杀谢渊的。 她怕自己死在谢渊手里,就练了这不易被人察觉的一招。 谁知道,谢渊选了那样一种方式来羞辱她... 前世陆家人自然知情,所以在淹死她前几日,找了由头将她的银针和鞭子都收了个干净。 重来一世,什么奸不奸臣,苏幼月根本不在意了。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是那些藏于表面之下的东西。 想到谢渊,苏幼月的眼神敛了敛,似乎是想起什么,回到住处后就叫锦儿去苏蓉那,先将她这个月从这拿走的玉露养颜膏拿回来。 听锦儿说苏蓉气得砸了两个茶盏,她也不以为意,升米恩斗米仇,她就是把这些人喂太饱了,给她们惯的。 这些养颜膏是她当初在母亲留下的医书里发现的方子,按方子做出来,的确有极好的护肤去疤之效,刚一推出就受到全京城贵妇人们的追捧,就连宫里的贵人们也每月都来采买,一瓶就价值二十两银子。 从前苏芊和苏蓉每个月不银子也能来她这拿,一拿就是好几年,一次就是两三瓶,以后,却是别想再从她手里抠走一丁半点了。 “小姐,您说给谢渊送去?”锦儿听清苏幼月的话,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似乎很难理解苏幼月话里的意思似的。 这么好的东西,给那贱奴用,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这可是二十五银子啊,光是想想,锦儿都快心疼死了。 见锦儿还是这个态度,苏幼月不由严肃了神色:“锦儿,以后不论外人如何说,谢渊都是我这的贵客,你绝不可轻慢了他!走吧,我亲自给他送过去。”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松这瓶养颜膏。 因为她想起来了,男人后来身上的那些鞭子留下的伤疤。 那是她亲手打出来的,后来...她也亲手摸过...... 第11章 以失败告终 男人落在苏幼月脸上良久的眼神这才移到了她手里的药盒上,神色不明地道了句谢:“多谢大小姐赏赐,只是谢渊如今担不起谢公子的称谓。” 苏幼月拦住想说他不知好歹的锦儿,清了清嗓子:“什么称谓不重要,但你必须在赏梅宴之前把身子给本小姐养好了,到时候要是推不动我,我拿你试问!”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赏梅宴,因这些时日下了大雪,积雪难融,到时候路自然是不好走的,锦儿几个丫鬟抬她过门槛也费力。 苏幼月从前总爱追着陆颂跑,陆颂又偏爱参加这些宴会,所以饶是不便出行她也要参加。 谢渊被三公主以给苏幼月推轮椅的名头丢给她做奴隶,她以这个借口自然说得过去。 这会儿府里不少人还不知道她已经退婚的消息,闻言立刻脑补了一出大小姐就是寒冬腊月,大雪天也要追着未婚夫跑的前因后果,也不觉得她奇怪了。 为了大小姐那个破落户的未婚夫,大小姐做什么荒唐事都是说得过去的。 谢渊定定看着苏幼月,似乎在斟酌她话中有几分真。 少女的演技倒是不错,一双明媚的大眼里全是真诚,好似真的希望他赶紧养好伤好给她推轮椅似的。 若非熟知她的秉性,还真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她是最厌恶他这个奸臣之子在她身边的,恐怕又是在耍什么花招罢了。 片刻之后,谢渊就伸手从她软白的手心接过了药盒:“谢渊记下了,大小姐请回吧,思安园杂乱污秽,配不上大小姐来这里。” 说罢,男人并未等苏幼月的回复,就转身回屋关了门。. “......” 头一次吃这样的闭门羹的苏幼月沉默了会儿。看来第一次讨好谢渊,以失败告终,这人肯定已经记恨上她了! 但是...刚才他的手指是不是碰到她手心了? 他一个武功那么高还那么注重细枝末节的人,会犯这种错误么? 苏幼月压下心中的疑惑,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不论如何,她在好好收拾陆家人的同时,一定不能再惹谢渊了! 别看他现在表面还算听话,身上到底有多少根黑心反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到这,她深深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这厮比陆家那家子不要脸的可难对付得多了。 陆家人如苏幼月所想的那般不要脸,明明是自己上门退婚,受了一顿气后,回去越想是气不打一处来,陆老夫人砸了好几个茶盏,骂了不知多少声小贱人,才让连夜从外头赶来的康芸给哄了下来。 “芸娘,还是你贴心,苏幼月那个贱丫头,小灾星,怎么不把她自己给克死得了,废了腿都要烂活着来气我!” 芸娘知道表哥退婚,心中早就欣喜若狂,这会儿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只是一味地安慰着陆老夫人:“姨母,依我看,外面传言果真不假,那苏幼月就是个刑克六亲的命,克死了亲娘,把苏老夫人和苏老爷的身子都克坏了,以后定是要克夫的,这种婚事,退了是好事。” 陆老夫人拉紧外甥女的手:“这婚事本来就是退了好,不然还不知道她一进门会不会来克我们陆家,只是姨母气不过她一个小贱人也敢骑到我头上来,要是是芸儿你做颂儿的媳妇就好了,那苏家二小姐虽说是什么福星,可哪有我们这血亲来的亲近,可惜...” 听到这话,芸娘呆了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陆老夫人还想为表哥求娶苏家的二小姐,但很快就想明白了陆老夫人在可惜什么。 可惜她是个商户之女,又失了双亲成了孤女,自然成不了表哥的助力! 陆家如今早已不复早些年的风光了,祖辈留下的家业快败了个干净,如今全家也不过靠着表哥在京营任职才能撑下去。 所以姨母从一开始就是想给表哥找一个高门贵女做助力,而不是因为表哥自幼就有婚约,才不让他娶自己的! 芸娘的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陆老夫人的话,自然是在告诉她,虽然表哥已经退婚了,但也不会娶她。 可她和表哥是真心相爱啊! 姨母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呢?她都已经为表哥生下文哥儿三年了啊!那可是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