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清冷师尊O沦陷[穿书]》 第一章 紫云宗，山脚。 漫山的桃花盛开，片片花瓣随风飞扬，凝结成漫天花雨。 桃林深处站着一绝美女子，身姿绰约，仿若遗世独立。 她黑发如瀑，肌肤胜雪，那双清冷的眸子含着哀思，望着身前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一行字。 沈若青好友，白彤仙子之墓。 五年前，也是桃花飞舞的季节。 她在此饮酒赏花，微醺之时，见到好友白彤仙子怀中抱着一个刚足月的婴儿向她求救。 好友将婴儿托付于她之后，重伤身亡。 她悲伤之余，将好友葬于此地。 她收养了那个婴儿，年年带她来此祭拜。 “芷儿，为你娘亲上香。”沈若青收回思绪，望向跪在一旁的孩童。 这是她的大徒弟，白芷。 也是这本百合修仙文的主角。 数百年前，她穿到书中。 因为时间线遥远的缘故，她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穿书，单纯的以为自己只是穿到修真世界。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她知道这个世界带有ABO的设定。 所有人分作Alpha、Omega和Beta。 这个世界只有女子，并且可以生子。 五年前救下白芷之后，她像是觉醒某种意识一样，明白过来这是一本百合仙侠文。 她穿越前正好看过。 书中的炮灰师尊与她同名。 结局不太好，死于反派徒弟剑下。 大概是穿越到这个倒霉师尊身上的缘故，她清楚的记得书里对于这个炮灰角色领盒饭时的描写。 “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本尊给你一个痛快。”魔尊云姝说罢，一剑刺向沈若青的胸膛。 只刹那，沈若青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便已咽气。 沈若青：... 确实挺痛快。 祭拜完好友，沈若青带着目前唯一收下的徒弟回紫云宗。 还未出桃花林，一道魔气顺着花香传来。 这里是紫云宗山脚，一般是不会有魔物胆敢在此放肆。 她眉目微敛，对徒弟吩咐道，“你在此等候，为师去去就回。” “是师尊。”白芷不明所以，乖巧的站在原地。 她修为低下，感受不到魔气。 沈若晴足下轻点，几个跳跃消失在林中。 行至三里地，魔气越来越接近。 “今天看你往哪里跑？就让我吃了你！”魔物狂妄的笑声传来。 沈若青立于树梢之上。 她修为高深，方圆百里的事物清晰可见。 空旷的平野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被一个魔物追杀。 那魔物只是低等魔族，不过杀一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这里是紫云宗范围，任何魔物不得放肆。”天空中传来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 伴随着一股威压而来。 魔物顿时停下脚步，警惕的向四周查看。 小女孩得到片刻的喘息，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拼命的往前方跑去。 她跑的又急又快，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 魔物瞬间追上来。 双手抓着小女孩的肩膀，就要一口咬下去。 “冥顽不灵！” 一道劲风拂过，魔物发出剧烈的惨叫，瞬间化为虚无。 小女孩胆战心惊的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终于瞧见树梢上的仙人。 “救救我...”她艰难说出这几个字，脑袋一歪，没了声音。 沈若青身形一闪，翩然落地。 站在小女孩前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女孩身下沁出一滩血迹，染红了碧绿的草。 天边晚霞泛红，和这抹红色一并落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 沈若青向前两步。 小女孩突然抬起一只手，死死抓住她的裙摆，“救救我...” 说罢，彻底没了意识。 沈若青蹲下身子，细长的手指放于小女孩鼻尖。 有气，还活着。 但是伤势很重，不及时治疗就会死。 她抱起小女孩，这才发现这孩子轻的不可思议。 她垂眸望向那张脏兮兮的脸庞，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白芷还在原地等待。 看到素来清冷出尘的师尊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回来。 师尊一向爱干净。 可那身洁白的衣物被血渍染红了都不知。 “师尊，她是谁？”白芷仰着小脑袋问道。 她年纪太小，不会隐藏心思，眼里的那点嫌弃显露的明明白白。 “她受伤很重，得去碧玉峰找你三师叔医治，不然活不过今晚。”沈若青道。 没有得到师尊的回答，白芷不敢再多问。 沈若青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拎着自家徒弟。 身姿轻巧的翻越于山峦之间。 若是平常，她会让徒弟自己走回去，权当是训练。 可今日才有魔物出现于宗门附近，她有些不放心，怕再出现魔物。 * 天色将黑。 沈若青抱着小女孩来到碧玉峰。 她能感觉到，这小女孩的气息越发微弱。 “三长老呢？”沈若青问向守门的侍女。 “三长老在药房炼药。”侍女回答，目光好奇的落到小女孩身上，“这是哪里来的小娃娃？” “莫要多问，去请你们三长老过来。”沈若青说罢，抱着小女孩进屋。 她把人放到一张软塌上。 刚要起身，衣裙的一角被一只小手紧紧攥住。 她用了一些力气，也没有掰开。 沈若青不好与一个孩子计较，更何况还是生命垂危的孩子。 她坐于一旁，从怀中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这一路而来，她虽用真气暂时稳住了这孩子的伤势。 但小女孩身上未干的血迹将她的手、胳膊，衣服全都给染红了。 她一向爱干净，能忍这么久已是不易。 俞红素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大声笑起来，看着美人蹙眉，打趣道，“谁不知道咱们紫云宗第一美人风光霁月，今天怎么如此狼狈？” “这是被谁打伤了？流了这么多血，可心疼坏我了。”她笑道，脸上不见丝毫担心。 身为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医者，她自然是看的出来这些血不是沈若青的。 “这孩子被魔物追杀，正好被我救下。”沈若青道，把已经脏污的手帕扔于一旁。 “哪个魔物不怕死，敢在紫云宗范围内撒野？”俞红素神色一敛，显出几分杀气。 “这事我自会派人去查，你先救这孩子。”沈若青道，用衣袖挡住小孩那只抓住她裙子的手。 她动作慢了，被俞红素看得一清二楚。 俞红素一笑，款款坐在旁边，“一个小孩子而已，急什么？有我在，她死不了。” “倒是你，这捡东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别又来一个赖上你的。” 沈若青知道她说的是捡小孩的事情。 不与她争辩，手下微微使劲，传来衣帛破开的声音。 一只小手无力的垂在床边。 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撕碎的白布。 沈若青终于能脱身，起身说道，“等她伤好，便派人送她下山。” 俞红素余光瞥见她裙子缺了一块，顿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沈师妹，回去换身好衣裳。” 沈若青被戳穿，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薄怒。 她用长袖遮住破烂的地方，急急回了自己的住处望月峰。 俞红素收起笑意，目光严肃的打量起床上的小女孩。 她观察许久，确定只是一个普通孩子。 “你到是幸运，能得沈师妹相救。” 这话丝毫不假。 沈若青自从五年前捡了一个徒弟，就鲜少踏出山门。 除却每年祭拜好友的那天，其余时间都在望月峰修炼。 * 望月峰。 沈若青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坐在房内喝茶。 茶香萦绕之间似乎夹杂着淡淡的血气。 她抬手，嗅了嗅衣袖。 那股血气若有若无，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师尊，那个小女孩能活下来吗？”白芷问道。 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破小孩，但她还是善良的，不想看到一个生命消失。 “你三师叔的医术冠绝天下，这点小伤，不在话下。”沈若青道。 对于俞红素的医术，她很有信心。 至于那个小女孩，伤好之后就会离开。 与她以后，再无交集。 只是那件破洞的衣服，少不了要被俞红素笑话一段时日。 沈若青想着，便有些头疼。 夜深。 沈若青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眸子，一双美眉紧蹙。 睡梦中，一张模糊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手举长剑，浑身泛着无尽的冷意。 “师尊...”长剑刺过胸膛。 “啊！” 沈若青猛然从梦中惊醒，脸上冷汗淋漓。 她大口呼吸着，手指摸向胸口处。 没血，不疼。 只是一场梦。 虚惊一场。 沈若青浑身湿透，再无睡意。 天色逐渐转亮。 一丝光亮照进房间，驱散夜晚的寒意。 沈若青穿好衣服起床，她有晨起练剑的习惯。 在修真界，讲究弱肉强食，比现实世界残酷百倍。 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 她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勤奋修炼。 百年时间，达到化神后期，接近大乘期。 可以说，整个修真界能赢她并且能杀死她的，屈指可数。 晨练结束。 一名碧玉峰的弟子跑过来。 “六长老，那个小孩云姝醒了，非要闹着见您。” 沈若青：！！！ 云姝！！！ 书里的反派，未来的魔尊，云姝！！！ 第二章 望月峰。 大殿前，跪着一个孩童，约莫四岁。 她瘦骨嶙峋，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跑。 就是这般瘦弱，竟也在魔物的手里活了下来。 她低着头，小小的身板跪着笔直，像是一株倔强的野草。 明明风一吹就能折倒，可偏偏又顽强的屹立不倒。 那张小脸上看不到肉，显的那双黑眸越发的大。 她不敢乱看，专注的盯着面前的青石板。 俞红素特意命人把她洗干净，还给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裳。 原本是准备让弟子把人送下山，可这孩子脾气倔的狠，非要跪谢救命恩人。 正巧俞红素闲的无聊，就亲自带着小女孩来了。 “沈师妹，这可怎么办？”她笑着问道，悠哉的磕起瓜子。 这瓜子，还是她从碧玉峰带来的。 望月峰自然是有瓜子，她就怕沈若青舍不得。 沈若青：... 从未见过如此喜欢作死之人！ 书里俞红素为了抵御魔族进攻，死于山门前。 死亡时间比她还早。 “她既要跪，便让她跪着。”沈若青道。 声音清冷，无喜无怒。 若非俞红素凑这个热闹，以云姝现在的身份，根本进不了她望月峰。 日上三竿。 云姝在外跪了两个时辰。 双膝已经酸麻，可她不敢起身。 “望仙人收我为徒！”她大声喊道，朝着门里的人重重磕头。 这一下，声音实沉，用了极大的力气。 无人回应。 “沈师妹，小姑娘问你呢，说句话呗。”俞红素嬉笑道。 端起桌上沏好的茶，慢悠悠的品尝，“好茶。” “真是好茶。”沈若青终于开口，神色冷若冰霜。 “这绿茶最配你。” 俞红素听不懂其中之意，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看出沈若青有动怒的意思，她笑的越发开心，“沈师妹，这小姑娘有趣的很，收她为徒，以后这望月峰也能多些乐趣。” 沈若青：... 比起乐趣，她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 “人是你带来的，由你带走。”沈若青道，拂袖起身。 她盘腿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目打坐。 俞红素也不恼，磕着瓜子喝着茶，饶有兴致的看着跪在外面的小小身影。 她倒要看看，是这小姑娘的骨头硬，还是她沈师妹的心硬。 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变热，特别是正午的太阳。 晒久了也会让人感到闷热烦躁。 云姝小脸上沁出汗珠，唇边浮现干裂。 她早上滴米未进，昨日也只是吃了几颗野菜充饥。 加之身上带着伤，这会全是靠着意志在支撑。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 只有拜得仙人为师，她才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会死掉。 那种担惊受怕、风餐露宿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她想活下去。 她一定要活下去！ 太阳西斜，晚霞浮现。 俞红素粗略算了算，门外之人已跪了五个时辰。 这五个时辰说长吧，不如沈师妹随意一次打坐。 说短吧，却早已超出一个小孩子的承受范围。 “沈师妹，她再跪下去，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俞红素道。 她声音不大，足够某人听到。 沈若青睁开眼眸，神色平淡。 那张脸，还是那般清冷出尘，仿佛不会为任何事动容。 “我还是那句话，谁带来的谁负责。”她说完，合上眼眸。 “人在你望月峰，该你这个峰主负责。”俞红素笑道，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她只是一个看戏的，这小姑娘与她非亲非故，生死自是与她无关。 沈若青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神不宁。 熟练于心的心法口诀每每念到一半，都要重头来过。 她在这坐了一天，竟是一个运功周期都没有做到。 * 白芷白天去上课，回来看到一个人影跪在地上。 她小跑过去，发现那张脸有点熟悉。 辨认了一会，认出是师尊昨天救下的小女孩。 洗干净了，倒是有些好看。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稚嫩的口气带着几分老练。 这是在学沈若青说话，只是她年纪小，只学的一两分。 “我想...拜仙人...为师...”一句话，云姝说的断断续续。 仿佛随时会倒下死掉一般。 “我师尊不收弟子。”白芷认真道。 她的师尊，只要她一个弟子就够了。 两人的对话，屋内之人都能听到。 俞红素拍了拍手，施施然起身。 她踏着莲步出门，站在云姝身边，嫣然一笑，“或许是你诚意不够，假如你能磕上九百九十九个头，说不定沈仙长便会收你为徒。” 磕九百九十九下？ 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重伤在身的孩子。 这么可笑的话用来哄三岁的小孩，都没人相信。 偏偏，云姝信了。 她用力磕头，一下又一下。 瘦弱的身体随时会倒下去。 每当人觉得她磕完这个头便会倒下的时候，她却又起来了，再次磕下去。 石板上不断传来清脆的声音。 不多时，青绿的石板被染红，点点鲜红在地上散开，晕成一朵刺目的花。 云姝额间全是鲜血。 她似乎察觉不到疼痛，木然的一遍遍重复磕头的动作。 鲜红变成血红。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看到一双精美的鞋子出现在眼前。 一缕清香将她包围，如同昨日那个时候。 “仙长...”她用尽最后的力气。 瘦弱的身子最终倒下。 却不是冰凉的石板，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俞红素，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沈若青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孩，眼神冷的能结成冰块。 俞红素心里一个咯噔。 这连名带姓的叫她，说明沈若青真生气了。 “就算后悔，那也是将来的事情，现在的我可管不着。”她说罢，提着裙摆飞速跑了。 似乎怕晚一步，被某人留下来算账。 “师尊，您要收她为徒吗？”白芷问道。 沈若青心烦意乱。 听到这话，对上徒弟那张单纯的小脸，冷声道，“你去休息。” 白芷没动。 看着师尊怀里的小娃娃，有些不开心的道，“师尊，我可以帮忙。” “你去拿药膏来，再叫人备一份饭菜，以清淡为主，切记油腻。”沈若青吩咐道。 云姝晕过去，多是体力不支。 她懂些医术，探过这位未来魔尊大人的脉搏，并无性命之忧。 若真收这尊煞神为徒，她可要性命堪忧了。 对了，还有俞红素那厮。 她若是躲不过，俞红素也别想苟活！ 沈若青把云姝放在软塌上。 白芷拿来止血药，递与她。 她给云姝上完药，正好丫鬟如月端着饭菜进来。 “如月，今夜你负责照顾她，明日一早送她下山。”沈若青道。 “是，六长老。” * 沈若青回房。 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未来那个会杀死她的人就躺在隔壁房间，她只要闭上眼眸，就是一剑刺破胸膛、血淋淋的画面。 “六长老，那小姑娘醒来不肯吃饭，又跪在大殿前了。”如月站在门外，声音带着慌乱，“还是原来的位置，继续在磕头。” “她说，要磕到九百九十九个，您就会收她为徒。” 真是倔强！ “你告诉她，不必再磕头了，吃完饭好好休息。”沈若青道，清冷的眉眼间带着一分无奈。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女孩去死。 哪怕这个女孩将来会杀了她。 正如俞红素所说，将来的事留给将来的人吧。 现在的她，良心尚在，做不出见死不救的行为。 云姝得知自己被留下来，心里头重重松了一口气。 饭菜已冷，她等不及再去热一遍，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白芷坐在一旁，嘟起嘴唇，“我不和你抢饭吃，你也别和我抢师尊。” 云姝顿时停下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我要拜仙人为师。”她语气坚定，不肯再动饭菜。 “白芷师姐，六长老已经同意让她留下。”如月道。 她虽年长，但白芷是沈若青唯一的徒弟，还是亲传弟子，自是身份尊贵，她得尊称一声师姐。 “你真讨厌，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师尊？”白芷气呼呼的站起身。 她伸手用力推了云姝一把，跑出房门。 云姝本就瘦弱带伤，被这么一推，直接从椅子上翻下去。 ‘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疼的她脸色扭曲。 她硬是一声不吭，自己爬起来，重新坐好。 沈若青站在窗外，将一切尽收眼里。 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吃饭吧，安心在此养伤。” 云姝听见声音，呲溜一下滑下椅子，快速的跑出门。 月光下的仙长，眉目清冷如画，比那月色还美、还冷。 但她感到的是一股暖意。 仙长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香气。 她仅仅只是依偎着，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一刻，她昏暗绝望的世界终于迎来一束光。 这束光若是能一直照耀她，那该多好啊... “多谢仙长，云姝日后一定好好服侍仙长。”云姝重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吧。”沈若青说罢，转身离开。 她只是暂时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绝无收徒之意！ 第三章 望月峰，人烟稀少。 除却沈若青和白芷这对师徒，还有两个丫鬟。 名唤如月和如星。 她们负责日常打扫和端茶倒水的粗活。 百年前，沈若青成为望月峰主之时，掌门给她派了数十名丫鬟。 最初的数年，这里很是热闹。 可那些人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既不能长生，也无法容颜不老。 每隔一段时间，掌门便会为她换一批丫鬟。 终是没有能长久留下来之人。 沈若青最初之时，还会为这些人的离开伤感。 时间久了，便也习以为常。 只是后来，她减少了丫鬟人数。 只留下两名丫鬟负责她的起居。 她嘴上说的是想要清净，掌门明白，她内心深处还是受不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现在，望月峰多了一个小娃娃。 云姝既非沈若青的徒弟，又不是望月峰的丫鬟。 只是得六长老可怜，暂时收留在此。 这一留，便是两年。 她每日跟着如月和如星做些简单的粗活。 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如月和如星不会故意为难她。 是以她在望月峰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甚至，可以说是幸福。 两年时间，云姝长高不少，身体也变得扎实，小脸上也了肉，身量倒是看着和同龄人无异。 她喜欢在早上的时候打扫庭院。 因为六长老有晨起练剑的习惯。 她喜欢看六长老练剑。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便心满意足。 庭院里有株桃花树。 四季不败，哪怕是严冬腊月，也依旧盛放。 云姝听人说，这株桃树有仙长灵气护着，所以能永不凋谢。 她有时候，是羡慕这桃树的。 沈若青练完剑，随手一个挽花，长剑入鞘。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利落漂亮。 她知道有人在背后偷看。 不过她每日练的只是一些基础剑法，倒不怕被人学去。 云姝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娃娃。 既无真气，也不懂修炼之法，纵使天资卓绝偷学成功，也只是空有架子罢了。 “六长老。”云姝低头，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沈若青不予理会，坐下来休息。 如月将长剑收好放回原处。 如星端来一盒糕点和泡好的茶放于桌上。 沈若青赏着桃景，慢条斯理的开始享用早膳。 她早已辟谷，无需进食。 但仍旧遵循着人世间一日三餐那套。 “庭院已经打扫干净，你去擦拭屋内的桌椅。”如月低声吩咐道。 “是。”云姝低头应道。 她不舍的望了仙长一眼，小跑着进屋。 沈若青偏头，眼角的余光瞧见那抹瘦弱的身影踏入屋内。 这两年，她鲜少和云姝说话。 她想着，这孩子受不了冷淡，终会离开。 可她低估了云姝的倔强。 每每她提出让云姝离开的话，小孩儿都会惊恐的跪在她脚下。 一遍又一遍的磕头。 那九百九十九下，应当已是磕完。 沈若青别无他法，只能把这尊煞神暂时留着。 “啊！！！师姐！” 望月峰的宁静被一声惨叫打破。 沈若青不必回头，都知道是她那不成器的小师妹。 紫云宗七长老，符媱。 她们七人之中，唯一一个Beta。 “师姐，救救我！”符媱向风一样跑过来。 鬼哭狼嚎的声音震的桃花飘落。 沈若青拂手，接住要落入杯里的花瓣。 “又闯什么祸了？”她问道，冷淡的语气里带着无奈。 符媱资质平庸，靠着各种仙丹妙药勉强突破金丹期。 她年纪最小，修为最差，是以师姐们都宠着她。 只要她行事不过分，掌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 好在她也有自知之明，乖乖躺平，从不与师姐们争锋。 每日的乐趣便是吃喝玩乐，偶尔闹出一些事来，以她紫云宗七长老的身份也能摆平。 沈若青不喜懒惰懈怠之人。 对这个师妹，倒是宽容的很。 “我前几日下山赌博，把钱全输光了，现在穷的连买酒钱都没了。”符媱哭着大叫。 也只有她，能把赌博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是赌博重要还是喝酒重要？”沈若青斜了她一眼，“你这是第几回把钱输光了？” “一、二、三...”符媱掰着手指认真数起来，“不多，也就一百多次吧。” 沈若青：... “师姐，你最好了，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就要穷死了...”符媱扯着沈若青的衣袖，可怜巴巴的哭诉。 云姝从屋内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一双黑眸紧紧盯着两人相贴的地方。 她认得，这是七长老，总是来找仙长借钱。 每每都是，有借无还。 仙长也不恼，每每都借。 她有些讨厌七长老这个无赖之徒。 特别是那双不老实的手，总是去扯仙长的衣袖。 这都已是第...三十八回了。 她记得可清楚了。 如果能够砍掉那双手的话... 沈若青甩开符媱的手，正色道，“你身为一峰之主，不可整日无所事事。这般懈怠，叫其他弟子如何看你？” 符媱垮着肩膀，乖乖听着。 反正师姐教训完，便会给她钱。 “赌博这事终究是玩物丧志，你得戒掉才可...”沈若青道。 还未教训完，符媱兴冲冲的盯着云姝。 “师姐，这小东西长的越来越别致了。”她笑道。 沈若青：... “小东西，过来。”符媱招手。 云姝迈着小步子跑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云姝见过七长老。” “几日不见，似乎长开了。若是长大，将来指不定得迷倒多少女子。”符媱道。 那两只不老实的手，捏着云姝的小脸，一会揉，一会捏。 云姝吃痛。 依旧站的笔直，不敢有丝毫抵抗之意。 “如月，去我库房拿些银两给七长老。”沈若青吩咐道。 “多谢师姐。”符媱开心的咧嘴，停下欺负云姝，“不劳烦师姐叫人，我自己去。” 她说罢站起身，风风火火的跑开。 长袖如风，将云姝小小的身子带的几乎摔倒。 沈若青伸手，扶住小孩儿。 云姝后背一暖，鼻尖传来好闻的香气，低声道，“多谢六长老。” 她说罢趁机抓着那抹衣袖，乌黑的眸子映照出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庞。 美人身后，便是桃花盛开。 仙长比那漫天桃花还要耀眼好看。 “去休息吧。”沈若青道，收回手站起身。 被符媱这么一闹，她再无吃早膳的心思。 而且，她得亲自去盯着，免得那赌鬼把她的家当搬空。 符媱深知一顿饱不如顿顿饱的道理。 拿了一百两银子，欢喜的离开。 云姝站在庭院里，看着七长老离去的身影。 她想，那双手留着也不错。 * 符媱前脚刚离开望月峰，掌门大弟子夏无痕后脚就到了。 两人擦身而过之时，夏无痕恭敬道，“七长老，掌门师尊有要事请您过去。” “只我一人吗？”符媱问道。 她在心里估量着是不是赌博输钱的事情被发现了。 “还有六长老，其他四位长老已在议事厅等候。”夏无痕道。 符媱放下心来，折返回去找沈若青。 “师姐，大事不好了，掌门召见各峰峰主。”她隔着老远大喊。 几乎整个望月峰都能听见。 沈若青正准备练字，听到她的声音，放下笔出门。 两人一同前往掌门所住之地，赤霄峰。 其他四人早已坐好。 掌门不在，便是二长老岚染最大。 “老六，你可算是来了。”岚染道。 沈若青：... 看出沈若青的不悦，俞红素笑的花枝烂颤。 “小三，你笑什么？”岚染问道。 俞红素顿时不笑了。 沈若青与她说过，小三有种说法，意指那些不知廉耻破坏她人感情的下贱之人。 她堂堂紫云宗三长老，岂会做此等卑贱不堪之事。 “二师姐，掌门此次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沈若青问道。 不与人计较这个称呼。 岚染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排在上面的以小称呼，排在下面的以老称呼。 偏偏她排行第六。 纵使她多次对这个称呼表达过意见，岚染依旧我行我素。 私底下总喜欢唤她老六。 好在在外人面前给她留了面子，唤她一声沈师妹。 “过两日东海蓬莱叶家的家主会来做客，听说是给小女儿寻一师尊。”岚染道。 “我已有弟子，加之我整日很忙，分身乏术，已无精力再收徒。”俞红素第一个表态。 虽然她闲着没事隔三差五就去望月峰，但不妨碍她依旧很忙。 四长老和五长老点头附和。 沈若青和符媱未说话。 “老七，你意下如何？”岚染问道。 “二师姐，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再收徒。”符媱道。 一张小脸端的是正经严肃，眉宇间含着凄哀。 岚染知她有心结，自从数十年前人魔大战中，唯一的亲传弟子陨落，便再也不收徒。 目光转向沈若青，问道，“老六，你呢？” 沈若青：... “二师姐，我已有徒弟，不想再收徒。”她态度坚决。 岚染点头，也不为难她。 “既然如此，那便看谁与叶家的小千金有缘了。” 言下之意，必须要有一人收叶家千金为徒。 沈若青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叶家小千金就是里的女二，也就是原主的小徒弟。 第四章 东海蓬莱叶家小千金要来拜师的消息在宗门内传的沸沸扬扬。 这件事本该只有七位长老知晓。 但岚染没有事先叮嘱，符媱踏出议事厅就将此事当成笑话说与其他弟子听。 短短半日，已经流传出许多版本。 白芷听到的版本是，叶家小千金要拜六长老为师。 又有人要与她抢师尊！ 一个云姝还未赶走，现在又来一个。 还是身份尊贵的蓬莱千金。 白芷无心听课。 待到下课，她急急忙忙跑回望月峰。 云姝蹲在庭院里，捡着掉落的桃花花瓣。 看到白芷神色匆忙的模样，恭敬的问道，“白芷师姐，你怎么了？” “师尊要收新徒弟了！”白芷人小，藏不住事。 说罢往书房跑去。 听闻此话，云姝手里的花瓣落了一地。 她如遭雷击，愣了片刻回神，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 沈若青练完一帖字，满意的欣赏着。 突然房门被一道小小身影撞开。 她垂眸看过去，她那个一向乖巧的徒弟气喘吁吁的站在门边。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泛着泪珠，似受了委屈。 “芷儿，你怎么了？”沈若青问道。 语毕，目光扫视到站在门外的云姝。 她的书房，没有允许不得进入。 白芷这番擅自闯入已是不守规矩。 “师尊！”白芷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沈若青以为是她冷淡的态度吓着自家徒弟，放下字帖道，“你起来吧，为师不怪你。” “师尊，您真的要收叶家小千金为徒吗？”白芷起身，含着眼泪问道。 云姝站在门外，一张小脸绷的极紧。 她没有资格进这道门，更没有资格问这番话。 她能做的仅是，站在门外等待。 “你这是听谁说的？”沈若青问道，眉目清冷的望着徒弟，“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岂不是让人笑话。” 白芷立刻忍住眼泪，胡乱的用手擦了擦。 怕惹师尊不喜，她一直都是乖巧听话。 只是这次，她有种感觉。 她的师尊，真的要被人抢走了。 以后她就不是师尊唯一的徒弟。 可能那个孩子更得师尊喜欢。 她本就嘴笨愚钝，若是师尊有了其他徒弟，只怕会赶她出去。 “师尊，您不要赶我走。”白芷上前一步，扑进沈若青的怀里。 沈若青没有推开，轻轻拍着白芷的后背。 她这个徒弟自打记事起，便谨守规矩，保持着师徒距离，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放肆。 今日哭的这般厉害，当真是委屈极了。 “六长老...”云姝小声唤道。 “这里没你的事，下去。”沈若青冷声道。 云姝噗通跪下，脑袋垂的极低。 她不说话，就那么笔直的跪着。 每每她这般模样，仙长便拿她没有办法。 沈若青不再理会跪在门外之人。 对着徒弟安慰道，“那些都是传言，为师有你一个弟子便足以。” “真的吗？”白芷睁着大大的眼睛，哭成花猫的小脸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云姝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一双小手紧紧握着，指甲陷进肉里，几乎要刺破皮肤。 她恍若未觉。 心脏那里，好疼。 即便是被魔物的利爪刺入身体，都不及这般万分之一。 * 沈若青哄好徒弟，带着白芷去前厅用晚膳。 至于那跪在地上的小孩儿，就让她跪着。 晚膳过后，沈若青检查完白芷近期的功课，回房打坐。 她刚坐盘腿坐下，不速之客来了。 除了俞红素那厮，再无其他人有这等闲工夫。 三天两头的叨扰她。 “沈师妹，你可知这叶家的小娃娃为何非要来我们紫云宗拜师？”俞红素推门而入。 人未进，声先到。 她自觉找个位置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 沈若青冷眼瞧了她一眼，合上美目，“我没兴趣知道。” 她越是冷淡，俞红素越发想逗弄，磕着瓜子道，“你不知道啊，这小娃娃天生体弱。若不是靠灵丹妙药养着，只怕早已夭折。” “听人说若想平安长大，需往中心之地寻找机缘。” “这中心之地说的不就是我们紫云宗嘛。” “依我看，这份机缘定在你望月峰。” 沈若青睁开眼眸。 女二的机缘指的便是女主，白芷。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俞红素惊喜道。 沈若青：... 这个乌鸦嘴！ “沈师妹，你干脆好事成双，将云姝和那娃娃一起收入门下。”俞红素道。 “你能不作死吗？”沈若青冷声道。 她避之不及，俞红素却非得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三番两次的想要推她入火坑。 “这话何解？”俞红素问道。 她懂作死的意思，但不懂她说的这句话和作死有何关系。 沈若青不答反问，“你为何总想要我收云姝为徒？” “我有一种直觉，你和她之间有莫大的缘分。”俞红素一本正经道。 实则她在瞎掰。 她只是觉得，用云姝逗弄沈若青很有意思。 旁人都以为沈若青眼界高，看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娃娃。 但实则不然。 她总感觉，沈若青忌惮这个小娃娃。 沈若青这闷性子，肯定是不会与她多说。 她这般逗弄着，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三长老请回，勿要扰我打坐修炼。”沈若青闭上眼眸，冷声下逐客令。 俞红素笑出声，起身往外走。 临出门前，她回头，突然道，“你若是不喜，我替你杀了她。” “不可！”沈若青猛然睁开双眼。 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一丝慌乱。 “为何？”俞红素倚门，脸上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我可真是搞不懂你。” “这事与你无关，勿要插手。”沈若青严肃道。 俞红素表面上是在开玩笑，但她知道，这话并非说说而已。 如若她不严加阻拦，走出这道门，俞红素便能要了云姝的性命。 这是她和反派之间的恩怨，不该将其他人卷入其中。 俞红素是死于抵御魔族，有的是机会改写结局。 可一旦与云姝结怨，只怕会死的更早！ “那便依你吧。”俞红素轻笑，出门离开。 沈若青轻叹一声。 这一困局，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 * 月上枝头。 云姝依旧跪在书房前，脊背挺直。 如月端着饭菜前来，柔声道，“云姝，你起来吃饭吧。” 她知这小孩倔强，轻易不愿起来，又道，“这是六长老的意思。” 听到沈若青的名字，云姝抬起头。 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希望的光芒。 仙长这是并未放弃她？！ “六长老还有交代其他事情吗？”云姝问道。 如月摇头。 看到小孩眼里的失望，劝道，“你既已留在望月峰，只要好好侍奉六长老，即使不能拜入六长老门下，以你的聪慧，有朝一日也能有所成就。”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她和如星很喜欢这个孩子。 听话乖巧，任劳任怨。 做事也机灵，两年来不曾出错分毫。 “谢谢如月姐。”云姝乖巧道谢，低下头掩去眼里的野心。 她不甘心只是陪伴左右，她想要做那人的弟子。 只有师徒关系才能有永生永世的羁绊。 才能被仙长永生永世记住。 俞红素出门便寻找云姝。 在书房前看着跪着的小孩，打趣道，“又惹六长老不高兴了？” “三长老。”云姝和如月恭敬的行礼。 “这饭菜已冷，热一热再吃。”俞红素笑道。 如月立即会意，端着饭菜离开。 云姝知道，这人是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端端正正的跪好，摆出虚心听教的姿态。 俞红素满意小孩的机灵，凑近低声道，“你想不想拜六长老为师？” “我想！”云姝大声回应。 纵使比同龄人深沉，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孩子，更何况这还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如何能叫她不激动！ “我有一个法子能助你，不过你需受点苦。”俞红素道，漂亮的脸上满是算计。 云姝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有一味药刚练成，需要有人试药。”俞红素从怀里拿出一枚红色药丸，神色变得严肃，“这药药性不定，恐有性命之忧。” “谢三长老成全。”云姝行磕头礼。 毫不犹豫的吞下药丸。 俞红素缓缓笑起来。 这小孩，当真是有胆有识，气魄过人。 绝非池中之物。 药丸的发作效果很快。 云姝倒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爆炸。 浑身疼。 每一寸皮肤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她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支撑了小半个时辰，她口中吐出一团黑血。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俞红素纵使见过无数有毅力之人，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一个孩子的坚韧顽强。 即便是有些修为的年长者，也不可能做到一声不吭。 她笑了笑，提起云姝。 “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全在沈长老一念之间。” 沈若青的房门被人踢开，扔进来一个生死不明的小娃娃。 “她怎么了？”沈若青望向门外之人，厉声问道。 “她吃了我的毒药，现在毒素已蔓延至全身，唯有进炼心池才可活命。” 炼心池。 各长老亲传弟子才有资格进入的疗伤圣地。 这是在逼她收徒！ 第五章 人命关天，沈若青自知没有犹豫的时间。 她抱起云姝，飞身前往炼心池。 俞红素慢悠悠跟着后面。 这么好一个解决麻烦的绝佳机会，她这个傻师妹却不知道珍惜。 炼心池内有两名弟子看守。 见到沈若青，一起行礼，“见过六长老。” “敢问六长老，这小孩是谁？”左边弟子问道。 “我徒弟。”沈若青冷声道。 她神色肃穆，显出几分威压。 看守弟子不敢阻拦，任由她抱着小孩进入。 炼心池虽名池，实则是一块巨大凹陷之地。 正中心放置着一块巨型灵石，可容纳三个成年人。 池边流光飞舞，如同五彩斑斓的水流。 沈若青把云姝放在灵石上。 无数道流光从灵石溢出，飞入云姝体内。 约莫一个时辰，那张乌黑泛紫的小脸终于呈现出正常的肤色。 云姝缓缓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绝美的脸庞，只是秀眉微蹙。 仙长这是在为她担忧吗？ 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身上各处依旧泛着疼，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反倒很开心。 沈若青双眉紧皱。 醒来就莫名其妙的发笑，该不会被毒傻了吧？！ “你可知我是谁？”她问道。 云姝想要回答，喉间像是含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她说不出话来。 “当然是你师尊啦。”俞红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姝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若青。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惊喜交加，泛起晶莹的泪珠。 她顾不得疼痛，翻滚下来，跪在地上。 “起来吧。”沈若青道，神色恢复一贯的冷淡。 看来没被毒傻。 云姝站起身，仰着小脑袋。 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明亮又璀璨，似胜过这池中万千流光飞舞。 她望着沈若青。 沈若青望着她。 四目相对。 片刻，云姝笑起来。 她鲜少笑，总是表现的像个小大人。 那张小脸，永远都是绷着，像是藏着无限深沉。 “你笑什么？”沈若青问道。 云姝立即收起笑意，迈动脚步，颤颤巍巍的向着沈若青靠近。 沈若青不知她意欲何为。 刚要询问，一双小手抱住她的腰肢。 在望月峰呆了两年，小孩身量拔高不少。 原先只到她大腿，现在已到她腰腹。 云姝感受着独有的清香，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眸。 她终于也有资格抱住仙长了。 这一天，她盼了两年。 沈若青双手负于身后。 既不阻拦，也不安抚。 看在小孩儿中毒刚醒，身子甚是虚弱的份上，她姑且让她抱一会。 “师徒情深的画面真是感人。”俞红素压着嗓子道，抬手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沈若青：... 有这么一个戏精师姐，有时候她也挺无助的。 “你过来看看她的伤势，她现在似乎说不了话。”她说罢不着痕迹的推开小孩。 云姝身子骤然一冷。 不敢再奢求，乖巧的站着，抬起自己的手腕。 俞红素替她把脉。 沉吟片刻道，“她无性命之忧，只有药性过烈，伤到嗓子，休息两日便能开口说话。” “来人，送她回望月峰。”沈若青吩咐道。 一名弟子出现，对云姝做了个请的动作。 云姝恋恋不舍的跟着弟子离开。 “俞师姐，你随我来。”沈若青眸色一冷，气势骇人。 俞红素：... 这次玩笑开大了，她好像真的惹怒了这清冷孤傲的美人。 * 沈若青找了块空地，和俞红素比武。 俞红素擅长医术丹药，在练剑修道方面的天赋稍差，现在是元婴中期。 化神后期对元婴中期，结果自是不必说。 接下来至少一个月，俞红素都不会再来望月峰打扰她清修。 沈若青出了气，心情稍霁。 回到望月峰。 庭院里整整齐齐站着四抹身影。 前面是白芷和云姝。 后面是如月和如星。 以往云姝都是站在如月和如星身后，这次是站在两人之前。 仅次于白芷一个身位。 “师尊！”白芷小跑过来，拉住沈若青的袖子，“您真的要收她为徒吗？” 她抬起泪汪汪的眸子，期待得到否定的答案。 “如月，两日后准备拜师仪式。”沈若青道。 白芷的心瞬间沉下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师尊...”她哭着唤道。 “以后她就是你师妹，你们要好生相处。”沈若青教导道，抬手为大徒弟擦去眼泪。 云姝瞧着这一幕，高兴的心情转为阴沉。 她也想要仙长的温柔，但她不能像白芷那样不懂事。 “如月如星，你们送她们回去休息。”沈若青道。 “是。” 如月送白芷。 如星送云姝。 沈若青抬头，望着云间月色。 事已成定局。 或许，从她救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开始，有些事就已注定。 * 云姝洗漱完，躺在床上。 屋内漆黑，唯独她双眼明亮，灿烂如星。 再过两日，她便可以正式拜师。 到那时，她便能名正言顺的唤仙长一声‘师尊’。 师尊... 当真是这世间最动听的词。 云姝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师尊’。 是她的师尊。 以后她可以拉师尊的衣袖、往师尊怀里扑、和师尊一起用膳。 师尊会教她用剑，检查她的功课，在她不懂的时候为她讲解。 她肯定比白芷聪明，不会总让师尊为她解惑。 不过，她好像可以笨一点，那样师尊就能多给她讲解一些功课了。 可是太笨的话，师尊会不喜欢的吧... 至少，不能比白芷笨！ 白芷和师尊一起的做的事情，她以后也要和师尊一起做。 她还要和师尊做白芷从未做过的事情。 至于有哪些事情，她暂时还未想到。 * 两天的时光过的异常漫长。 于云姝而言，度日如年。 终是到了拜师那天，她早早起床。 穿着新衣服，梳着好看的发髻。 为表慎重，如月给她脸上简单涂抹了一层胭脂。 她本就秀美可爱，一番打扮之下更显贵气。 “云姝师姐今天真美，是个小美人。”如月笑着夸赞道。 云姝抿唇，眼里浮现喜色。 她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师尊应该会喜欢吧。 “我们该去前殿了。”如月道。 云姝点头。 两人前往前殿。 拜师礼的布置早已妥当。 云姝紧张的站立着，在心里默念着‘师尊’。 她等会，一定要叫的十分好听才行。 白芷嘟着小脸，不高兴的站在前面。 现在，只剩下沈若青还未到场。 巳时刚到，沈若青掐着时间点出现。 云姝紧张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拜师仪式开始。”如月高声道。 沈若青端坐于主位之上，神色威严。 云姝端着一杯茶，跪在下面。 她恭敬的低着头，将茶举过头顶，“请师尊用茶。” 这一声，她在心里念了一夜。 声音清脆洪亮，只是尾音带着一丝颤抖。 沈若青接过茶，抿了一口道，“起来吧。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要恪守门规，尊师重道，切勿做伤天害理之事。” “是，师尊！”云姝坚定的应道。 这一声师尊，比刚才那声，要唤的好听。 “芷儿，你明日带她去上课，教她熟悉门内一切事务。”沈若青道，放下茶杯。 “是，师尊。”白芷嘟着小嘴应道。 沈若青知晓大徒弟的心思。 严肃叮嘱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师姐，凡是都要给师妹做表率，明白吗？” “弟子明白，弟子一定不负师尊所望。”白芷大声回应。 这声师尊，叫的比云姝的声音还要响亮。 沈若青对此甚是满意。 她起身准备离开。 云姝急忙唤道，“师尊！” 沈若青停下脚步，“还有何事？” “白芷师姐拜师时，您送了她一件拜师礼。”云姝小声道。 她说罢，低下头，乖巧又不安。 沈若青并未准备礼物。 她并非故意为之，只是这两日噩梦连连，忽略了此事。 不想被人挂上区别对待的恶名，她从怀中拿出一块她极喜欢的白玉，“此玉为师佩戴多年，今日赠送于你。” “多谢师尊，弟子一定好好珍惜。”云姝小心接过。 这玉晶莹剔透，带有师尊的温度，还有师尊身上的香气。 沈若青瞧见她眼底的喜欢，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娃娃和梦里杀伐冷酷的魔尊联系在一起。 云姝一直都是乖巧懂事，从未犯任何错事。 若非是这书里的魔尊，她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娃娃。 沈若青往外走。 刚至庭院，一道惊天动地的声音传来。 “师姐，你有贵客来了！” 贵客？ 她抬眼看去。 符媱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身姿妩媚的女子，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这女子，她认识。 是她的至交好友，蓬莱叶家的二千金，叶寻秋。 她竟然忘了，今日是蓬莱叶家来拜访的日子。 “寻秋，许久未见，你何时多出一个娃娃？”沈若青道。 她心里明白，这小娃娃是叶家小千金。 “这是我妹妹，叶灵儿。”叶寻秋笑道，逗弄着怀里的娃娃，“这是沈长老，修真界第一美人。” “以后说不定，是你师尊。” 沈若青：... 第六章 叶家小千金今年三岁，端的是聪颖可爱。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气逼人，直叫人看了心生欢喜。 “沈长老~”奶娃娃拖长的语调软萌入骨，听着让人心软。 沈若青心里喜欢的紧，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她请叶寻秋入座，命人奉茶。 白芷和云姝侍奉在一旁。 “我知你有一个徒弟，怎有两个娃娃站在这里？”叶寻秋问道。 叶灵儿坐在她怀里，乌黑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两个比她大的小孩。 白芷不喜她，小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 云姝心里不喜，脸上只露出严肃的表情。 “她是我新收的弟子。”沈若青道，目光看向云姝。 叶寻秋仔细瞧了一眼，赞道，“这丫头倒是生的好看，小小年纪便有一番气势。” “以前你说不收徒弟，今日破例，看来这好事可以成双。” 沈若青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品着。 叶家在蓬莱家业兴盛，天下一半财富，尽出叶家。 此番叶家有意与紫云宗结好，于双方都是一桩美事。 掌门也有意促成此事，于公，她不能拒绝。 她与叶寻秋私交甚好，好友提此要求，于私，她也不能拒绝。 既已收云姝为徒，这小徒弟收下也罢。 “这等大事，需掌门决断。”沈若青放下茶杯道。 叶寻秋高兴的笑起来，把小娃娃放到地上。 无需她指示，叶灵儿踉踉跄跄的扑进沈若青怀里。 她天生体弱，加之家里人宠着，至今走路不稳。 沈若青怕小孩摔着，双手护在一旁。 叶灵儿顺着她的腿往上爬，熟练的坐进她怀里。 白芷更加不高兴，嘟着小嘴。 云姝抿唇，小脸紧绷。 沈若青喜欢乖巧可爱的孩子。 大徒弟足够乖巧，但是不敢与她亲近。 云姝这尊魔煞，她自是不想多生事端。 唯独这小娃娃，招人喜欢，又愿意与她亲近，叫她的心都快化了。 “沈长老~抱抱~”叶灵儿乖巧的靠在沈若青怀里，语调软萌，“沈长老香香~” 她说罢，仰起头在那张冰肌玉骨的脸上亲了一口。 ‘吧嗒’一声，清脆极了。 云姝霎时瞪大眸子。 她从来不知，师尊竟是可以亲的！ “师尊！”白芷唤道，声音里带着委屈。 沈若青也未料到小娃娃这个动作。 数百年来，她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此刻便有一种平凡简单的幸福。 但大徒弟这声‘师尊’，提醒着她的身份。 沈若青放下小娃娃，神色淡淡道，“今日便在此留宿吧，我们晚上饮酒一番。” 叶寻秋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临行前，我娘提着我的耳朵叮嘱，让我看好妹妹，不许饮酒。” “等她适应这里之后，我再离开。这段时间，我可都会叨扰你。” 沈若青点头。 两人坐着叙了会旧，掌门派人来请叶寻秋。 叶寻秋带着小娃娃离开。 白芷顿时忍不住，眼泪吧嗒往下掉，“师尊，您也要收叶小千金为徒吗？” “嗯。”沈若青冷淡的回应。 白芷隐约感到师尊心情不愉，止住哭声，默默的擦眼泪。 云姝低下头，一言不发。 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哪有资格去质疑师尊的决定。 “你们可是不喜她？”沈若青问道。 白芷不会隐藏心事，更不懂撒谎，乖巧点头。 “弟子与她不熟。”云姝回道。 沈若青望着两个徒弟，心生纳闷。 白芷不喜云姝，她可以理解，毕竟这两人将来是‘情敌’。 但叶灵儿是她的官配，她该满心欢喜才对。 至于云姝，也该被叶灵儿的主角光环吸引。 沈若青想不明白两小孩的心思。 沉声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师尊。” 云姝和白芷乖乖离开。 * 沈若青回房练字。 她沉浸在练字的乐趣中，回过神来天色将黑。 房门被人敲响，传来云姝的声音，“师尊，弟子有事请教。” “进。”沈若青道，把练好的字帖摆放整齐。 云姝站在桌前，好奇的望着桌上的笔墨纸砚。 对上沈若青的视线，她急忙低下头去，小声道，“师尊，弟子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师姐说，明日上课需会写名，不然会被夫子罚站。” 沈若青以前听白芷说过，不会写名字就要罚站。 那个时候，正是白芷刚学会写字的阶段，夫子此举意在督促她们学字。 在白芷的认知里，就变成了不会写名字等同罚站。 夫子虽不至于罚云姝，但若真的不会写名字，云姝免不了要被其他弟子嘲笑。 她望月峰的弟子，岂可遭人嘲笑！ “你过来，为师教你。”沈若青道。 云姝乖乖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沈若青手里的笔。 沈若青一笔一画，在纸上缓慢写出‘云姝’二字。 “可学会了？”她问道。 “弟子还是不会。”云姝小声答道。 她本是认真在看师尊写字，可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师尊手上。 那握笔的手，修长如玉，煞是好看。 沈若青又写了一遍。 云姝不想师尊觉得她愚笨，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 “多谢师尊，弟子学会了。”她认真道。 沈若青放下笔，将写好的字递给云姝，“你回去勤加练习，莫要让人笑话。” “是，师尊。”云姝宝贝似的接过纸张。 沈若青坐下饮茶。 见小孩还未离去，她问道，“还有何事？” 云姝抿唇，小脸可见变得紧张起来。 她望着沈若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突然踮起脚尖，在那清冷的脸上亲了一口。 “弟子告辞。”她抱着纸张，慌慌张张的出门。 沈若青：... 云姝一直是稳重的性子，现在这般，倒有几分孩童的天真。 若是悉心教导，将来说不定不会变成那冷血无情的魔尊。 沈若青沉思。 她应该放下对这孩子的偏见，当做普通弟子教导。 原著中，原主多次逼迫反派，加之对小徒弟有不轨的心思，这才招致反派怨恨，被一剑捅死。 她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 或许，通过努力，可以改变结局吧。 * 沈若青心结打开，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陪着叶寻秋在宗门内玩了两日，她和小娃娃也熟悉起来。 在掌门的授意下，她收了叶灵儿为小徒弟。 叶寻秋呆了一个月，见小妹已熟悉紫云宗的环境，放心离去。 沈若青和三个弟子用过晚膳，日常查阅功课。 云姝这一个月进步神速。 从一个不识字的孩童变得能写一手好字。 夫子说她天资聪颖，一点即透，仅一个月就学会别人三年的功课，现在懂的比白芷还多。 偶尔白芷遇到不懂的地方，还得向她求教。 沈若青自是为二徒弟骄傲。 相比之下，大徒弟愚笨许多，但她是后天勤奋补拙的典范，将来有属于她自己的机遇。 是以沈若青并不担忧。 至于小徒弟，年纪尚幼，但也比同龄人聪慧许多，更是无需她忧虑。 “今日你们好好休息，明日为师带你们去测试灵根。”沈若青道。 别人收徒，都是先看灵根和根骨，选资质上乘者。 她则是冥冥之中注定收这三小孩为徒。 她心中已知她们的灵根，原本便是打算等到大徒弟学完基础课程，有一定的自我认知之后再带她测试灵根。 现在时机已到，只是比计划之中多了一人罢了。 小徒弟的灵根出生之时就在叶家测过，与她一样，是罕有的冰系单灵根。 能操控水元素，凝水化冰。 “是，师尊。”三人乖乖退下。 叶灵儿因年幼的原因，由如月和如星轮流陪伴守夜。 白芷和云姝都有各自的房间，两间房挨在一起。 白芷站在自己房前，唤住云姝，“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吗？” 云姝摇头。 “我听小师叔说，小师妹是绝佳的冰系单灵根。如果我们不及她的话，日后师尊便会只宠她一人。”白芷不高兴道，小小的脸上满是忧愁。 “师尊不会偏心的。”云姝道。 这话不知是安慰白芷，还是安慰她自己。 云姝进入房间。 小心的拿出沈若青为她写的字。 师尊的字，如同人一般好看。 她怎么也看不够。 师尊已收她为徒，她日后便能长长久久陪伴师尊左右。 她应该知足，但心里却想要更多。 云姝把字收好，从一个荷包里拿出一块碎布。 这是她那日醒来之后手里紧抓着的东西。 她明明抓着的是师尊，可最后却变成一块破布。 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如同这块破布一般，被师尊丢弃？！ 云姝不敢想下去，乌黑的眸子越发漆黑。 她必须要加倍努力，让师尊喜欢她，永远不会丢弃她！ 这一晚，云姝和白芷都未睡好，为不知名的明天担忧着。 沈若青一早练完剑。 看着大徒弟和二徒弟神色恹恹的站着，特别是大徒弟，眼眶通红，像是哭了一夜。 “师尊，你会不会不要我们？”白芷红着眼睛，声音哽咽。 “师尊。”云姝轻轻唤了一声，一双黑眸期待又紧张。 沈若青：... 她有时真的不懂，两小孩的脑回路。 “为师带你们去测试灵根。”她道。 第七章 紫云宗赤霄峰主殿前有一灵石台，用于测试灵根。 此灵台无人看守，凡是门中弟子，皆可在此测试灵根。 沈若青带着两名弟子步行前往赤霄峰。 行至半路，遇见俞红素。 “三师姐，伤好利索了？”沈若青停下问道。 俞红素听出话里的嘲弄之意，娇媚一笑，“多谢沈峰主手下留情，我原以为我这一年都不得动弹，没想到峰主竟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 沈若青：... 她下手确实轻了，应当真如她所愿。 白芷不明白这番对话，乖巧的等待着。 云姝听出其中之意，乌黑的眼眸里闪过惊喜。 师尊可是为了她才与三长老动手？ 俞红素将她脸上的喜色尽收眼底，调笑道，“你师尊当真是心疼你，为了你，不惜对我这个师姐下狠手。” “师尊心善，决不会伤害同门。”云姝急忙回道。 “沈师妹，你这徒弟没白收。瞧，多会为你说话。”俞红素笑道。 沈若青冷眼，闭口不言。 俞红素讨了个没趣，看向云姝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师尊带我们去测试灵根。”云姝恭敬回答。 “正好，我们顺路。”俞红素道，腰肢款款的走在前面。 * 赤霄峰主殿前。 灵台上站在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正在接受灵根测试。 一群弟子围在灵台边上观看。 人群中窜出一人，高声吆喝道，“来来来，每个人都下一注。压她是单灵感还是双灵根，或是三灵根。” “赌注一个铜板起，上不封顶。” 俞红素瞧着在人群中上蹿下跳的人，笑道，“老七还真是不知死活，赌博赌到赤霄峰来了，她真不怕掌门师姐冲出来给她一剑吗？” 她笑归笑，但并无阻止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好戏。 “七师妹。”沈若青冷声道。 这声音不大，但注入了真气，整个殿前的人都能听到。 弟子们听到六长老的声音，顿时全都噤若寒蝉。 谁人不知，六长老是修为高深的Alpha，气质冷若冰霜，犹如高岭之花，令人望之生畏。 虽然从未见过六长老为难弟子，但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不像七长老，只是一个Beta，整日与她们这些弟子嬉笑玩闹，全无做长老的威严。 “弟子见过三长老，见过六长老。”众弟子齐声道，声音恭敬。 “师姐好。”符媱尬笑一声，把收来的钱动作迅速的装进自己口袋。 无视弟子们哀怨的眼神，她大摇大摆的走到沈若青面前，“师姐，你带她们来测试灵根吗？” “教唆弟子聚众赌博，你真是大胆！”沈若青冷声斥责，“你身为七长老，岂可将弟子测试灵根这等重要之事当做玩笑！” 符媱被训的不敢吭声，乖乖低着头。 那双手却不老实，按着钱袋子，估摸着里面的铜板数额。 待沈若青训完，她跟个没事人似得，笑嘻嘻的向两个小娃娃询问，“你们来测试灵根吗？” 云姝和白芷齐齐点头。 “我保证不拿你们当赌注。”她道，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台上的少女灵根结果已出，是三灵根。 三灵根是十分常见的灵根，众多弟子都是如此。 围观弟子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一同将目光放到云姝和白芷身上。 她们都好奇，超凡脱俗的六长老所收弟子灵根如何。 若也只是三灵根，岂不是丢尽六长老的颜面？ 而且区区三灵根弟子如何配得上仙风道骨的六长老！ 被众弟子齐刷刷盯着，白芷不由的变得紧张起来，害怕自己灵根不佳。 反观云姝，小脸冷淡，没有丝毫怯色。 “你们上去测试吧。”沈若青道。 “且慢！”一道带着酒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我的弟子先行测试灵根。” 众弟子闻声看去。 有人惊讶的叫出声，“四长老！” “四师姐这是喝了多少酒，醉的走路都不稳。”符媱道，趁机跑过去远离沈若青，“四师姐，你的弟子几年前不是已经测过灵根了吗，怎么，又收徒了。” “这是我前几日下山遇到的好苗子，我敢打赌，她一定天赋极佳，一定是单灵根。”四长老龚梦竹高声道。 她抱着酒坛子，脸色通红，醉的身形不稳，话倒说的十分利索。 这话符媱听了很多年。 她四师姐的弟子资质最好的也只是双灵根，做梦也想寻到一个单灵根弟子。 此事几乎已成心病。 这些年，四师姐四处游历，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她口中根骨极佳的天才少女。 但无一例外，都以失望告终。 偏偏她这个师姐不死心，总想方设法的要寻一个单灵根弟子。 这次约莫是希望极大，激动的饮酒振奋心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害怕希望再次落空，提前喝醉麻痹自己。 “四师姐，我的弟子先来的。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该由她们先测试。”沈若青道。 “不行，我等不及了，让我的弟子先行测试。”龚梦竹大声道，口中散发出浓郁的酒气。 符媱以袖掩住鼻口，往旁边退开几步，劝道，“四师姐，你喝醉了。” 醉酒之人岂能让人言醉！ 龚梦竹的脾气瞬间上来，怒目圆睁，把酒坛用力一摔，高喝道，“我没醉！” 酒坛碎裂的声音吓得众弟子瑟瑟发抖。 四长老本就脾气鲁莽暴躁，喝醉之后更是张狂胆大，行事无所顾忌。 有一次仗着醉酒，竟然提剑大闹赤霄峰，砍了掌门种了百年的银杏，结果被掌门打到吐血也未酒醒。 最后被罚一年禁闭，外加扣除十年月俸。 这次挑衅的是六长老，只怕下场更惨烈。 “四师姐，你既没喝醉，就该按规矩行事。”沈若青道。 她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清冷之姿，但俞红素明白，以沈师妹的脾气，决不会惯着一个醉鬼。 符媱听出话里的警告，拉住龚梦竹，低声提醒道，“四师姐，你别惹六师姐生气，否则六师姐的望舒剑可不会手下留情。” “打就打，谁怕谁！”龚梦竹酒壮怂人胆，一句话说的气势恢宏。 符媱：... 也不知是谁上次被六师姐打的连连告饶，在床上哼哼唧唧躺了小半年。 得罪掌门，最多就是罚禁闭和扣月俸。 可得罪六师姐，少不了要脱层皮。 符媱劝不动，看向俞红素，“三师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什么？”俞红素用手捂着耳朵，装聋作哑，“我这里太吵了，听不到你的声音。” 符媱：.... 这里安静的都能听到落针声，哪里吵闹了？！ 眼下这个局面只有她三师姐能出面阻拦，但显然，俞红素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她命人搬来桌椅，奉上好茶。 自己坐下，悠哉的磕着瓜子。 有免费的戏看，不看白不看！ 符媱劝阻不了，跟着一起坐下，拿出钱袋子数着今日赚的铜板。 沈若青：... “四师妹，六师妹，不如这样，你们比试一场。”俞红素高声道，拿出作为师姐的威严，“谁赢了就让谁的弟子先行测试灵根。” 沈若青：... 她这个师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那就比一场！”龚梦竹大声附和，脸色比先前还要红。 “四师姐若是清醒状态，肯定不敢这般无畏。”符媱道，顿了片刻，秀眉轻皱，“我数到多少了？” “一百三十二。”俞红素回道，望向师妹的眼神不解中带着嫌弃，“就这么二百一十五枚铜板，用得着一枚一枚的数吗？” “师姐，这是数钱的快乐。”符媱认真道，快速拨弄着余下的铜板，“师姐你真厉害，果真是二百一十五枚铜板。” 沈若青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越发后悔前些日子下手轻了。 她若是让俞红素老老实实在碧玉峰躺上一年，这会也不至于能在此笑话她。 “六师妹，今日就让我来领教领教，是你的望舒剑厉害，还是我的凌风剑厉害！”龚梦竹神色一敛，眼里充满战意。 这话一出，弟子们纷纷退到一旁，把中间的空地让出来给两位长老比试。 这等能欣赏六长老仙姿的机会可不多，人人都情绪高涨，期待这张比试。 “师尊。”云姝小声唤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你们退到一旁。”沈若青道。 语毕她轻轻一跃，翩然落地，抽出腰间宝剑。 望舒剑感到主人的战意，发出空鸣的声音。 仅仅只是宝剑发出的声音，就让弟子们感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她们不由的再往后退出一段距离。 云姝和白芷乖乖退下，站到俞红素身后。 “别担心，你们师尊可是化神后期的修为。整个紫云宗，除了掌门之外，无人是她的对手。”俞红素道。 瓜子磕多了，她喝了杯茶去火。 云姝乖巧点头。 她自是知道师尊修为高深，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不想师尊受伤，哪怕只是伤到一根发丝，都叫她心里难受。 这个四长老，真是可恶。 若是敢伤害师尊，她日后绝不放过此人！ 第八章 赤霄峰主殿前，气氛剑拔弩张。 在场弟子全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的望着场上的情形。 她们神色紧张亢奋，比比试的两位长老还要激动。 云姝和白芷提着一颗心，精神紧绷到极致，目光全聚集在沈若青身上。 唯独俞红素和符媱神色平淡如常。 若不是怕沈若青的剑，符媱倒真想和弟子们赌一赌谁胜谁负。 她自然是买她沈师姐胜。 四师姐虽勇猛，但终究只是元婴后期，打不过沈师姐，就看她能在沈师姐剑下撑过几招。 龚梦竹率先发起进攻。 她身形如风，提着剑转瞬就来到沈若青面前。 在弟子眼中，她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沈若青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轻松挡下这一剑。 她身形如青松，屹立不动，龚梦竹从四面八方发起的攻击皆被她轻松化解。 数次攻击皆无效，龚梦竹提剑大喝一声，后颈处的信息素瞬间爆发，属于Alpha的气息向四周扩散。 在场弟子中有Omega，她这般失控不仅会增加对其他弟子的威压，更会引起骚乱。 沈若青眸色微动，快速施展结界将信息素阻拦在战斗范围内。 信息素爆发的一瞬间，俞红素神色变得严肃，见沈若青反应迅速，她又放松下来。 继续磕着瓜子道，“老七，你有没有发现你六师姐认真起来了？” “虽然四师姐的修为不如六师姐，但是处于爆发中的Alpha实力会大增，更何况四师姐喝了酒，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架势。若是沈师姐不认真对待，那可得吃大亏了。”符媱道。 “师尊不会有事吧？”云姝着急问道，一时顾不得长幼尊卑，抓住俞红素的衣袖，“三长老，求您救救师尊。” “你这小孩，平时看你也是沉稳冷静的性子，怎么一遇上你师尊的事情就变得六神无主？”俞红素笑道，没有计较她的失礼，抽回自己的袖子，“你放心，你师尊不会有事。” 场上情况瞬息万变。 龚梦竹凝聚全身力量、极具爆发的一剑将沈若青逼退三丈远。 “四师妹这招漂亮！”俞红素激动的起身，鼓着掌大笑。 符媱瞧着她幸灾乐祸的样，提醒道，“师姐，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个月怎么过的这么快忘了？” “...”俞红素收起笑脸坐下，“让师妹见笑了。” 结界内的Alpha信息素越来越浓郁。 沈若青秀眉微皱，决定速战速决。 她以守换攻，原本从容的姿态变得严肃，一招一式透出凌厉之势，逼的龚梦竹使出全力招架。 “四师妹还是不行，仅占了一招的便宜。”俞红素道，漂亮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老七，别数你那些铜板，赶紧收拾收拾，热闹要看完了。” “这么快？”符媱动作麻利的把铜板收好。 沈若青一招制敌。 龚梦竹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手里的剑被挑飞出去，直直插入坚硬的青石板。 ‘铛’的一声，震慑人心。 “再来！”她大喝一声，翻身而起。 沈若青一脚踹过去，正中她的胸膛，将她踢飞出去。 龚梦竹飞出数丈远，摔倒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移位，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还不快替她抑制信息素！”沈若青冷声道，握剑的手隐隐颤抖。 俞红素立即飞身上前，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指尖抹了一点涂在龚梦竹的腺体上。 不过片刻，Alpha的信息素消失殆尽。 沈若青撤去结界，收剑入鞘。 云姝和白芷急忙跑过来，关心道，“师尊，您没事吧？” “无碍。”沈若青道，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似在忍受某种痛苦。 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水，打湿鬓角的发丝，那双清冷的眸子不复平时的淡然从容，隐隐藏着一丝急躁。 云姝注意到这一幕，想问却又不敢问。 师尊明显是怕她们担忧，不愿多说。 俞红素命人把昏死的龚梦竹抬去碧玉峰。 她起身看向沈若青，注意到沈若青不同寻常的神色，笑道，“沈师妹可是受了伤，要不要我替你把脉？” “不必。”沈若青冷淡拒绝，双手负于身后，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 俞红素笑得越发开心，放软声音哄道，“师妹难道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沈若青不言，只用冰冷的视线盯着俞红素，眼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她自是相信俞红素的医术，正是因为相信，才不能让俞红素替她把脉，不然定会发现她现在筋脉紊乱的事情。 “那好吧。”俞红素露出失望的神色，转身回碧玉峰。 她眼里闪过一抹奇怪。 以沈若青的修为，应该是毫发无损，但是沈若青明显气息不稳，肉眼可见却又无受伤痕迹。 老四绝对没有能力使一个化神后期的修者受内伤，而且最后时刻，她这个师妹显而易见的着急了。 急于快速结束战斗。 “沈师姐，恭喜你，可以让她们去测试灵根了。”符媱笑道。 “改日再说。”沈若青道。 语毕运起真气，身形几个闪烁，消失于众人视野之中。 “这么急？”符媱疑惑，看向留下来的两个娃娃，“既然你们师尊有急事，那你们先回去，改天再让你们师尊带你们来。” 灵石台虽人人可来，但并非玩耍之地，测试灵根需有资历之人带领。 两小孩虽有亲传弟子的身份，但毕竟是第一次测试灵根，于望月峰而言意义非同小可，需慎重而为。 “是，七师叔。”云姝和白芷乖乖回去。 * 沈若青回到望月峰。 如月见到她气息不稳的模样，大惊失色，忙问道，“六长老，您怎么了？” “我要闭关三日，你们好好照顾她们。”沈若道，语气变得严厉，“若有人拜访望月峰，一概不见。” 如月在望月峰数十载，从未见过她声色俱厉的模样，当下跪下，胆战心惊道，“是，六长老。” 沈若青交代完，快速进入密室。 这里是她闭关修炼的地方，既有机关又有结界，一般人闯不进来。 当初她命人建造此密室，遭到其他人的不解，俞红素还笑话她这是在给自己建保命所。 此地，的确是她用来保命所用。 这间密室建好之后，只有她一人进来过，就连掌门想要参观，都被她拒绝。 密室内有一天然温泉，从后山引入，常年活水流动，既可舒筋松骨，又能滋养肌肤。 她时常会来此泡上一回。 但更为重要的是，她在温泉池中内嵌了数十颗鲛鱼珠，此物可以用来缓解Omega发情时的痛苦。 没错，人人都以为超凡脱俗的紫云宗六长老是强大的Alpha，实则她是Omega。 还是高等Omega。 这事是她穿越之后才发现的。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她建造了这所密室。 今日和龚梦竹比试，她没有料到对方会爆发信息素。 虽然她这个师姐只是中等Alpha，但她在结界内吸收了太多的Alpha信息素，若非她修为高深，只怕撑不到回来。 一个发情的Omega，即使修为再高，遇到有些实力的Alpha，也只能做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沈若青脱衣入池，赤身靠在池边，露出的一双玉臂，肌肤胜雪。 一头乌黑发丝披散下来，遮住满池春色，那清冷的眉眼染上绯红，艳丽似三月桃花。 她闭着眸子，洁白的贝齿轻咬红唇，似要阻挡某种声音逸出。 约莫一个时辰，那双眸子睁开，泛着雾蒙蒙的水光，楚楚动人。 沈若青红唇微张，轻轻喘息着。 寻常Omega发情，需要Alpha安抚，或者是像她一样使用药物抑制。 普通的Omega发情期是一月一次，每次一到三天不等。 但具有修为的Omega不一样，无需承受每月发情期之苦。 修为低者，一年一次发情期。 修为高者，数十年或者上百年都可以做到不发情。 可一旦有Alpha信息素引诱，便会陷入发情的境地。 是以Omega修为再高，也无法摆脱这与生俱来的天性。 这种分化的本事是人族生来就有的能力，于妖魔而言，只有部分修为高者才能分化。 某些特殊的半妖和半魔，有分化的概率，但需看运气。 书里面最典型的魔族分化代表，便是反派云姝。 她成年之后，分化成了高等Alpha。 不过，现在的云姝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娃娃。 不足为虑。 * 云姝和白芷脚程慢，回到望月峰得知师尊已经闭关。 白芷害怕的哭起来，“如月，师尊会不会出事？” “不许你咒师尊！”云姝瞪着白芷，小脸严肃，“师尊一定不会有事，你不可再哭。” 白芷被她吓到，哽咽的小声抽泣。 如月安慰道，“两位师姐不用担心，六长老三日之后就会出关。” “我们在这里等师尊出关。”云姝认真道，唇角抿的极紧。 她不能像白芷那样没用的哭！ 第九章 沈若青此次发情期持续了三天时间。 她穿戴整齐，从墙上暗格中拿出一瓶丹药，一次服下三枚药丸。 此丹药名唤混淆丹，是她花费重金从一古怪医修那得来，可以改变使用者的信息素。 她平时就是靠此药丸装成Alpha，以假乱真。 服下三枚药丸，正常情况下可保她几十载都维持Alpha的形态。 沈若青打开密室门。 云姝和白芷，还有如月在外等候着。 不见叶灵儿和如星的身影。 沈若青并不意外。 她这小徒弟娇弱，加之年纪小，此刻大概是在被如意哄着用晚膳。 见到沈若青，云姝一个箭步扑过去，抱住那抹纤纤柳腰，闷声道，“师尊，您没事太好了！” 沈若青听出小孩话里的哭腔，随之腰间传来一抹湿意。 在她的印象中，云姝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有着过于常人的冷静和毅力。 被魔物追杀、身负重伤之时，她没有哭，跪在望月峰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也没有哭，即便是毒药入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也未曾落一滴泪。 可此刻，向来坚韧顽强的小孩却哭了，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穿透她的肌肤。 “为何哭泣？”沈若青问道，没有推开小孩。 云姝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布满晶莹的泪珠，像是断线的珍珠扑簌着往下落。 她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明明已经下定决定不可以哭的。 她不能让师尊觉得她软弱爱哭！ “六长老，两位师姐担心您的伤势，这几日寝食难安，每日一下课便来此守候。”如月解释道，看向云姝，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怎么也劝不住她们。” “嗯。”沈若青示意知道，拂袖拨开小孩，正色道，“为师并未受伤，你们无需担心。” “可师尊那天...”云姝含着眼泪，话未说完便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神，急忙跪下，“弟子不该多嘴，请师尊见谅。” “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好好去休息。”沈若青道。 “是，师尊。” 云姝忍着眼泪应道，和白芷乖乖退下。 “如月，泡茶准备点心，送到庭院。”沈若青吩咐道。 在密室呆了三日，她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番。 * 如月动作麻利的准备好茶和点心，送到庭院。 她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 这套茶具由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制作而成，是六长老最喜爱的一套茶具。 沈若青坐在桃花树下，悠然自得品着茶，欣赏望月峰的美景。 此刻天边晚霞正艳，比这缤纷桃花还要艳丽几分。 美景配好茶，令人心情舒畅。 可惜她一杯茶未品完，不速之客便来了。 俞红素面带笑意的扭着腰走过来，挨着沈若青坐下，“沈师妹，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真让师姐心疼。” “...”沈若青放下茶杯，淡然道，“三师姐有何事？” “听说你受了伤，我特意过来瞧瞧。”俞红素娇笑道。 那双玉手状似无意的搭在沈若青手腕处，两根手指不着痕迹的探着脉搏。 沈若青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淡然自若，任由她把脉。 俞红素仔细探查一番，未发现任何异常，笑道，“原来师妹没有受伤，害得师姐白担心一场。” “有劳三师姐挂念。”沈若青抽回手，继续品茶。 “你那日行色匆匆是何故？为何要突然闭关？”俞红素问道，神色变得正经。 沈若青明白，若是她不给俞红素一个合理的解释，接下来一段时间天天都得被这个问题念叨。 “我见四师姐醉酒爆发信息素，突然有所悟，所以匆匆结束战斗。”她面不改色道，纤细如玉的手指把玩着茶杯，“可惜，我悟性不够，没能参透那突如其来的灵感。” 修道讲究天资、悟性和机缘，而悟性最难能可贵，也许百年都参不透一事，也许一瞬间醍醐灌顶。 俞红素对这番话不疑有他，安慰道，“师妹莫要气馁，以你的聪慧有朝一日一定能参透。” “嗯。”沈若青自信点头。 俞红素：... 她这个师妹真是不懂谦虚。 “师姐还有何事？”沈若青问道，眼里已有逐客的意思。 “...”俞红素静默片刻，不甘示弱道，“我的医术也很厉害，老四被你打的半死，我不费吹飞之力就将她救回来。” “我下手自有分寸，四师姐虽内伤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沈若青道。 这番话既自信，又毫不留情的拆穿俞红素的吹嘘，没给这个师姐半点面子。 “老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可爱。”俞红素气得站起身，双手叉腰，“真是无趣。” 她说罢，气冲冲离去。 沈若青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事算是蒙混过关了。 她松开手，这才发现上好的羊脂玉杯被她无意捏碎，化作粉末飘落桌上。 可惜了她这套茶具，是好不容易从掌门那里薅来的。 * 龚梦竹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终于能下床行动。 她唤来弟子，神色慎重道，“把我前日抓来的鸟拿来，我要赠与六长老。” 弟子迟疑，劝道，“师尊，这是您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物，这般送人岂不是白费一番功夫。” “区区一只鸟，哪有我六师妹宝贝！”龚梦竹大声道，激动之下扯动内伤，疼的她捂住胸口，“还不快去！” 弟子不敢忤逆，匆匆提来一个精美的鸟笼子，里面装着一只通体金色的小鸟。 龚梦竹提着鸟，乘着轿子来到望月峰。 并非她不想走过来，而是浑身疼得厉害。 沈若青在房间里打坐，听到龚梦竹前来的消息。 吩咐道，“让四长老到前厅稍候片刻。” 这片刻，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龚梦竹等的心急如焚，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但不敢有半句怨言。 此次是她醉酒闹事，有错在先，当着众多弟子的面挑衅沈师妹。 眼下这个结果，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怕疼、不怕死，就怕沈师妹不理她。 “如月，六长老还在打坐吗？”龚梦竹问道。 看着脾气火爆的四长老此刻像猫儿一般乖顺，如月心下想笑，面上一派严肃，“请四长老稍安勿躁，六长老忙完便会过来。” “好吧。”龚梦竹哀叹一声，抱着鸟笼子老实等待。 沈若青又打坐了一个时辰，这才起身去前厅。 看到她出现，龚梦竹立即站起身，一双圆眸兴奋的发亮。 “沈师妹，几日不见，越发好看了。”她笑得痴迷，眼睛黏在沈若青身上，讨好道，“这次是师姐鲁莽，对不住你。你看这鸟，是师姐送给你赔罪的。” “琼鸟？”沈若青坐下，接过鸟笼子，细细打量着笼中鸟儿。 “师妹好眼力，就是琼鸟。”龚梦竹笑道，神色自豪，“这鸟儿可不易见，我寻遍整个山头也只找到这一只雏儿，它还不满三个月。” 琼鸟又名金翅鸟，成年后翅膀展开长达数十丈，可日飞千里，战力凶猛，喜食各种妖魔之物。 但数量稀少，极为名贵。 她四师姐送这份贵重之礼，的确诚意十足。 有此神鸟，她以后便可御鸟而行，虽然她会御剑飞行，但总归有个坐骑更为方便。 更何况琼鸟体型硕大，日后便可于鸟背品茶饮酒，看遍世间风光。 “四师姐，以后切莫再喝酒闹事。”沈若青道。 “一定谨遵师妹教诲。”龚梦竹乖乖应允。 她这个师姐，在六师妹面前，毫无师姐的威严，反倒总被训话。 不过师妹人美声甜，哪怕是训人，也是极美，叫人生不起气来。 云姝和白芷下课回来，听闻师尊在前厅待客，两人一起过来。 刚进门便看到师尊在逗弄一只通体金色的鸟儿，四长老坐在一旁满面春风，那眼珠子都快飞到师尊身上去。 紫云宗的弟子都知道，四长老平生三大爱好。 一是找单灵根弟子，二是好美色，三是好喝酒。 六长老是紫云宗第一美人，冰肌玉骨风华绝代。 虽是Alpha，却也阻挡不了四长老的爱美之心。 “见过四长老。”云姝道，心里闪过一抹不悦。 “见过四长老。”白芷行完礼，看着鸟儿好奇道，“师尊，这鸟好漂亮。” “这是金翅鸟，以后就是为师的灵宠。”沈若青道，清冷的眉眼间带着满意之色。 她素来神色冷淡，令人感到高不可攀，这会冷厉的眉眼于喜色之下多了一分柔和，直叫龚梦竹看呆。 “沈师妹，你要是Omega，我一定娶你为妻。”她色胆包天道。 沈若青眸色一冷，提醒道，“四师姐，你今日未饮酒，莫说胡话。” 这个世界的生子定律是Alpha和Omega可以生子，Beta和Beta可以生子。 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种可能。 龚梦竹讪笑，继续痴痴的望着美人。 云姝瞧着她的痴样，心里厌恶。 还好她师尊是Alpha，不然就要被这四长老占尽便宜。 可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遗憾。 遗憾她师尊，竟是Alpha。 第十章 沈若青花了三日时间，终于与金翅鸟完全相熟。 等鸟儿长大些，她就能与之缔结主仆契约。 灵物皆有灵性，更不要说这品阶极高的金翅鸟，天生高傲。 若想做它的主人，必定是不凡之人，不然这鸟儿可看不上。 用过早膳。 沈若青道，“为师带你们去测试灵根。” “是，师尊。”云姝和白芷乖巧应道。 “师尊，我也要去。”叶灵儿软软道，嘟着小嘴神色委屈，“师尊上次没带我去，这次一定要带上我。” “好。”沈若青应允。 三个徒弟之中，只有小徒弟敢向她撒娇卖萌。 性子虽有骄纵之处，但身为名门之后，小小年纪便熟知各种礼仪规矩，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 加之她嘴甜会说话，几个长老都十分喜爱她，对她格外宽容。 * 沈若青带着几人来到赤霄峰灵石台。 小徒弟年幼，一路上由如月抱着。 一名弟子见到沈若青，恭敬道，“六长老，请您稍候片刻，弟子去请二长老。” “为何要请二长老？”沈若青问道。 弟子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身子躬的更低，“这是掌门的意思。” 前几日四长老和六长老在灵台比试一番，毁坏了大片青石板，以及不少花草树木。 掌门得知很是心疼，罚了三长老两个月的月俸，因为三长老管教不力。 又命二长老要监督六长老弟子测试灵根一事，所以特派她在此守候。 沈若青望着完好如初的地面，点了点头。 弟子如蒙大赦，动作迅速的去请二长老。 岚染不急不缓的来到灵台前。 “有劳二师姐。”沈若青道。 “你们这些做师尊的，一个比一个冲动好斗。”岚染道，温和的絮絮叨叨，“你明知她醉酒，却还要与她比试。还有小三，不仅不劝阻，反而带头起哄，破坏掌门的赤霄峰，这些砖瓦花草都是要钱的...” 她喋喋不休的说了小半个时辰，沈若青不敢反驳半句。 自从数十年前人魔大战之后，掌门身受重伤，一直在赤霄峰养伤。 内门诸多事务都交给岚染和掌门首席大弟子夏无痕处理。 夏无痕作为晚辈，自然是不敢管她们这些师叔。 所以长老级别的事务都需岚染处理协调。 岚染是个温吞随和的慢性子，对待师妹们极有耐心，从不因她们闹事而苛责。 但她喜欢讲道理，说话语气又比常人慢一拍，每每教导起来，能说上好几个时辰。 长达几个时辰的温言慢语，直教几个长老承受不住。 四长老曾说，宁愿被掌门打到吐血，也不想受二长老的软刀子折磨。 “你且记着，下不为例。”岚染道。 沈若青明白训话结束，心里松了一口气，拱手低头道，“是，二师姐。” “你们上去测试灵根吧。”岚染对两小孩道。 白芷第一个上去。 她站在灵台正中央，脚下闪烁着纯白的光芒。 半盏茶的功夫，一缕红光和一缕紫光从脚底升起，围绕着她瘦小的身子旋转往上，直至头顶凝聚成一团。 “是火雷双灵根。”岚染道，面上露出满意之色，片刻拧眉，“红光之中竟然夹杂着灰色，这是三灵根。” 红光为火灵根，紫光为雷灵根，灰色为风灵根。 若是只有火雷两种灵根，倒也不错，但三灵根者，修炼速度急慢，终身都达不到金丹期。 “沈师妹，你这大徒弟倒是遗憾。”岚染道。 沈若青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芷儿现在虽普通，但我相信她有朝一日会脱胎换骨。别说金丹期，将来的修为说不定比我这个做师尊的还要高。”她道，话里自信满满。 白芷身为主角，虽然出场时各方面孱弱，但有金手指在身，分化成Alpha之后，人生迎来转折，靠着主角光环将各种机遇法宝收入囊中，最后成为书里修为最高的人。 “希望如此。”岚染叹息道。 现在沈若青的修为让无数天赋绝佳者都望尘不及，一个三灵根的小娃娃又岂能超越。 她虽不信此话，但也不会打击师妹的自信心。 白芷闷闷不乐的走下来，脑袋垂的极低，害怕看到自家师尊失望的眼神。 接下来是云姝。 她抿着唇，小脸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 站立片刻，她脚下升起一道纯净耀眼的绿色光芒，旋转汇集在她头顶之后凝聚成一个硕大的绿色光团。 “是木系单灵根！”有弟子惊讶的大喊。 这数十年来，紫云宗都未出现过单灵根弟子。 围观弟子顿时沸腾起来，望向云姝的眼神充满羡慕和敬畏。 云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小脸放松下来。 突然绿色光团中飞出一抹银白色，以迅猛之势将绿色光团分裂。 “原来是双灵根。”围观弟子的热情迅速降下去。 云姝小脸一白，身子绷得极紧。 短短一瞬，由单灵根到双灵根的巨大落差令她心间难受不已。 沈若青秀眉微皱。 她记得书里描述云姝是木系单灵根，怎会冒出银白色光芒？ “云姝，你再测试一次。”她道。 岚染瞧了她一眼，没有阻拦。 这块灵石有千年之久，测试灵根从未出现过差错。 沈师妹应该是对这个弟子抱有极大希望，不甘心这个结果，不过再测试一次，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云姝再次站上去，结果与刚才一模一样。 她失望的低下头，没有勇气去看沈若青。 沈若青秀眉皱的更深，思索片刻，舒展开来。 这灵石不会出错。 云姝既然是双灵根，那么天赋便不及单灵根，日后的修为也会比原著中差。 这样一来，将来即使云姝想要杀她，她也有自保的能力。 “芷儿，云姝，你们今日的表现都不错，为师很满意。”沈若青道。 岚染：... 师妹莫不是受刺激了？一个双灵根，一个三灵根，竟然很满意。 她仔细瞧着沈若青的神色，发现并非违心之言，反倒有种莫名的...开心。 “沈师妹，你没事吧？”她问道。 “二师姐此话何意？”沈若青反问。 “没什么。”岚染摇头，叮嘱道，“双灵根弟子也不错，好生教导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不过你身为师尊，不可厚此薄彼，对待你大徒弟也需上心。” “我明白。”沈若青点头。 她当初收养白芷为徒，并非因为白芷是书中的主角，而是这孩子是她好友唯一的血脉。 她自当尽心抚养，以慰好友在天之灵。 “师尊，弟子让您失望了。”云姝低下头，语气闷闷。 “师尊，弟子给您丢脸了。”白芷哽咽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师尊宅心仁厚，不会因为灵根而亏待你们。”岚染安慰道。 两小孩眼神一亮，齐刷刷的看向沈若青，寻求肯定的答案。 “难不成在你们心里，为师是只看灵根的肤浅之人？”沈若青反问。 两小孩顿时被吓得直摇头。 师尊在她们心里仿若神明，用世间最美好的词形容都不为过，岂会肤浅！ 沈若青心下满意，看着两人道，“你们和灵儿一同回望月峰，从明日开始灵儿也要去学堂，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是，师尊。” * 嘱咐完事宜，沈若青只身前往碧玉峰。 她心中有一个疑惑，需要向俞红素请教。 俞红素悠闲的躺在庭院的躺椅上，翻看着医书。 看到沈若青到来，她立即坐起身，笑靥如花，“这不是六长老吗？今日怎有空来我这儿。” “三师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沈若青道，神色严肃。 俞红素甚少见她这般严肃，逗弄道，“什么事情居然能难倒我们六长老？说来听听。” “银白色灵根是什么属性？”沈若青问道。 修真界有五种基本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还有多种异属性灵根，其中常见的是冰，雷，风。 当然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灵根属性。 有些灵根可使人生出翅膀尾巴，有些灵根让人三头六臂，还有一些让人后脑袋长出眼睛。 诸如此类的稀奇灵根种类繁多，难以统计，都被归类为万象灵根。 原本是称作畸形灵根，后来在一位大能的努力之下，变成了万象灵根。 随后这位大能创建万象门，意在收留天下灵根畸形之人。 如今，也有一番势力。 “银白色灵根？”俞红素蹙眉，沉思片刻道，“医书典籍上从未记载过这种颜色的灵根。” “怎么，你有弟子是银白色灵根？” 沈若青将测试灵根一事简略说了一遍。 “两次都是银白色灵根，倒是有点意思。”俞红素笑道，起身进屋，“我去翻翻旧书典籍，若是找到线索就告诉你。” “有劳三师姐。”沈若青躬身道谢。 “沈师妹，这番乖巧模样才可爱。”俞红素媚笑道。 沈若青：... 她这个三师姐真记仇！ 不过俞红素见多识广，应该能找到有关银白色灵根的线索。 这种颜色太过罕见，也不知是否与云姝的魔族之体有关。 第十一章 云姝和白芷一同去学堂。 叶灵儿因为年级小的缘故，由如月抱着。 平时只有云姝和白芷时，两人甚少说话。 今日多了一个叶灵儿，路上热闹不少。 “大师姐，二师姐，你们当初也是家里人送过来拜师的吗？”叶灵儿问道，圆溜溜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她天真浪漫，问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倒是不让人反感。 “听师尊说，我是我娘临死前托付给师尊的。”白芷答道。 她出生刚满月时失去娘亲，对娘亲的印象只有桃花林中那块墓碑。 虽然师尊年年都带她去祭拜娘亲，但她对此并无太多伤感。 “大师姐，你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叶灵儿道，小小年纪便懂得安慰。 她说罢看向云姝，“二师姐，你呢？” “我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师尊救了我。”云姝道。 提起往事，她神色平淡如常。 如月知她所受的苦，安慰道，“云师姐，望月峰便是你的家，以后大家可以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嗯。”云姝坚定的点头，走在最前方。 她有一事没有如实告知。 她的确无父无母，不过从她睁开眼睛起，就有一个宠物相伴。 她的宠物名叫大白，是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 入学堂之后，她从书上知道了大白的真名，名曰穷奇。 不过她还是喜欢叫它大白。 她进入紫云宗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大白。 只希望大白平安无事。 从小是大白带着她在山林间生活。 吃兽肉、啃野草、喝溪水，偶尔也去偷农户家里的吃食。 两年前遇到师尊的那天，她和大白被一群修士追杀，被迫分散。 她想去找大白，却被一只魔修盯上。 若是大白在，这种低等魔修伤不了她。 可是没有大白，她只能拼命的奔跑。 就是那时，她遇到了师尊。 师尊一身白衣立于树梢，长身玉立，仙气飘飘。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仙人。 那一眼，深深刻在她心里。 时至今日，依旧记忆犹新。 “你们都好可怜啊。”叶灵儿道，转瞬甜甜的笑起来，“我从小锦衣玉食，娘君和娘亲都疼爱我，两个姐姐也宠着我。” “你很幸运。”白芷道，眸色真诚。 小师妹出自东海蓬莱名门叶家，她们这样的普通人自是不能比。 但她们不会嫉妒，更不会和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到了学堂，如月回望月峰。 白芷作为大师姐，要担负起照顾小师妹的责任。 她牵着叶灵儿的手坐在第一排。 云姝坐在最后一排。 紫云宗的弟子课程分为基础课和进修课。 基础课是入门课程，主要讲道心、道法和道意，多是理论知识。 进修课则分为剑道、药道、体道和器道。 分别是学习剑法、识丹炼药、增强体质和锻造兵器。 在掌门的要求下，长老们偶尔会为弟子讲解进修课，传授一些个人经验和感悟。 沈若青身为六长老，也不例外。 凡是她的课，每次都是人满为患，屋里屋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今日的课程是基础课，讲解道心。 前来听课的弟子不限年龄，学堂内坐着的弟子年纪从三岁到三十岁都有。 云姝认真听着课，专心做笔记。 她旁边坐着一名二十多岁的Beta女子，是三灵根弟子。 “听说你是双灵根？”女子道，眼神不屑，却又充满嫉妒。 云姝认识她，她名字叫乌眉，是今日授课夫子的侄女。 凭借着这层关系在弟子中有些威望，不少无权无势的弟子都怕得罪她。 她性格骄纵，经常欺负其他弟子。 自从云姝来了之后，天才之名抢走了她的风头，她从此心怀怨恨，恨云姝比她优秀。 “下课之后去后山，若是敢不来，你就死定了。”乌眉低声威胁，“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 云姝抬头看了看第一排的白芷，不想求助。 这种小事，她也不想告诉师尊。 * 下课后，白芷带着叶灵儿去食堂用午膳。 云姝跟着乌眉来到后山。 一同前来的还有乌眉的三个跟班。 “你不过是个孤儿，运气好拜在六长老门下罢了。”乌眉大声嘲笑，推了云姝一把。 她修行二十年，虽然只是筑基中期，但对付一个没有任何修行的小娃娃，轻而易举。 云姝被推到在地，沾染一身草屑。 她神色淡然的站起身，无惧无怒。 她表现的越是平淡、越是不在乎，乌眉就越生气。 “区区一个双灵根，哪里配做六长老的亲传弟子？”乌眉气急败坏的大喊，目光凶狠，“你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早晚有一天会被六长老赶出去！” 赶出去！ 这三个字像一个魔咒点燃云姝心里的怒火。 这是她最在意、最害怕、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师尊不会赶我走，永远不会！”她瞳孔紧缩，身体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她脚下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生长，像是有生命一般，将乌眉四人缠绕起来。 乌眉奋力挣扎，却惊讶的发现，以她的修为竟然扯不断这些藤蔓。 “云师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她急忙求饶，害怕的眼泪直流。 云姝恍若未闻，漆黑的眸子隐隐泛着红光。 藤蔓越缠越紧，乌眉四人脸色惨白，随时可能窒息而亡。 “云姝，住手！”一道劲风袭来，如刀刃般切碎所有藤蔓。 这道熟悉的声音唤回云姝的神志，涣散的瞳孔中出现一抹仙姿。 她张唇呢喃，“师尊...” 小小的身子支撑不住的往下倒去，陷入昏迷之中。 沈若青身形一闪，接住二徒弟的身体。 她拧眉，伸手按住云姝的脉搏，“脉象怎么这么紊乱？” 她本是想过来看看小徒弟第一天上课是否适应，没曾想，不见二徒弟的身影。 寻找之时感到一股失控的木系力量，便预感云姝出事了。 幸好她来的及时，阻止了云姝的杀戮。 她不希望她这个弟子将来变成残暴冷血、嗜杀成性之人。 沈若青抱着云姝，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四人。 眼底一片寒意。 她望月峰的弟子可不容别人欺负！ * 云姝悠悠转醒。 睁开眼眸，看到如月守候在床边。 “师尊呢？”她急忙起身询问，心里慌乱又后悔。 若是她能沉住气，能再忍一忍，就不会让师尊看到她凶狠暴虐的一面。 她不后悔对那些人起杀心，只是害怕师尊就此厌恶她。 “六长老在前厅，吩咐我只要云师姐一醒，就带你去前厅。”如月道。 云姝心下一紧，神色变得惴惴不安，“师尊可是要罚我？” “只要师尊不逐我出师门，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云师姐别担心，六长老是要为你讨回公道。”如月安慰道，“今日下午的时候，张夫子带着四名弟子过来请罪，她们五人一直跪在外面。” “六长老说，此事由你来决断。” 由她决断？ 云姝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杀死这些欺辱她的人。 大白教过她，不能对敌人善良，否则死的就会是自己。 大白的话很有道理。 有一次她和大白被一群人追杀，眼见大白要咬死其中一人，她看那人可怜求饶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就让大白放过那人。 可那人居心否测，不仅不感激，反而趁机挟持她，逼迫大白交出内丹。 最后，那人死在大白掌下。 她不想放过这些人。 可师尊素来正气凛然，又岂会容忍一个心狠手辣的徒弟。 她不能再让师尊看到她邪恶的一面！ 第十二章 沈若青坐在前厅，姿态闲适的品茶。 白芷和叶灵儿站在一旁。 殿外整整齐齐跪着五人。 她们恭敬的低着头，已经跪了一下午，腿脚发麻，但是不敢动弹半分。 三月的天气不算冷，带着一丝春天的暖意。 五人却如坠冰窟，脸上冒着冷汗，身子瑟瑟发抖着，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的倒下去。 云姝和如月来到前厅。 张夫子见到这抹小小的身影，立即磕头痛哭，“还请云师姐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回。” 乌眉和三名弟子跟着磕头求饶，“云师姐，我们错了，不该仗势欺人，求你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殿外一片窸窸窣窣的哭声。 她们不敢大声哭，怕惊扰到六长老。 云姝望着五人，小脸无所适从。 她进入殿内，恭敬的跪下，态度陈恳道，“师尊，弟子知错，还请师尊责罚。” “起来吧。”沈若青道，放下茶杯。 “弟子不敢。”云姝把头垂得更低，瘦弱的身躯之下满是惶恐不安。 “起来。”沈若青又道，声音里泛着冷意。 云姝听话的起身，站到一旁。 沈若青扫了一眼外面跪着的人，淡漠道，“她们拉帮结派、欺辱同门，你说该如何处置？” 这道声音不大，语气平淡，却将殿外五人吓得胆战心惊。 她们脸色发白，齐齐磕头求饶，“求六长老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回...” 云姝的小脸上浮现一抹不忍。 她低头，拱手求情，“师尊，念在她们已经知错的份上，饶过她们吧。弟子已经无碍，此事无需再计较。” 沈若青在心里满意的点头，面上仍是一片冷淡。 她端起茶杯，慢慢品味着茶香，似乎看不到殿外五人战战兢兢的模样。 她不说话，所有人都不敢言语。 一杯茶品完。 沈若青淡淡道，“张夫子，按照门规该如何处置？” “凡欺辱同门、挑起内斗者，轻则禁闭，重则逐出师门。”张夫子惶恐答道，脸上冷汗直流。 “还请六长老责罚。”她高声道。 若是这回乌眉欺负的是其他长老的弟子，她尚可用自己的身份求情。 可偏偏是冷若冰霜、赏罚分明的六长老，她不仅不敢求情，甚至担忧自己也会被连累。 “我听说，你这侄女在内门颇有威望，无论是谁都要给她三分面子。”沈若青道，茶杯轻轻磕在桌上。 这一声像是深夜里的惊雷，直叫人魂飞魄散。 张夫子心里的恐惧到达极点，忙不迭磕头，“乌眉不守门规，以下犯上，当逐出师门！” “姑姑，你怎能赶我出去？”乌眉大叫着站起身，一时没将坐于殿内的六长老放在眼里。 张夫子大惊失色，厉声怒吼，“还不跪下！这里是望月峰，不得放肆！” 乌眉听不进去，大吼道，“奶奶说了让你好生照顾我，如果我有什么差错，奶奶可不会放过你！” 她怒气冲冲的搬出自家奶奶，却不知这望月峰是谁说了算。 “张夫子，我看她仍是不知悔改。即日起，逐出紫云宗，永远不得进入紫云宗范围。”沈若青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逐我出去，我奶奶若是知道，定要你...”话未说完，她被一道劲风击倒。 “辱骂长老，罪加一等，废去她一身修为，再逐出紫云宗。”沈若青冷声道。 张夫子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压，害怕被牵连，她起身一掌打向乌眉。 乌眉顿时口吐鲜血，体内的真气像是随着那一口血被剥离出去。 她愤怒不甘，惊慌害怕，却仍旧没有悔意，死死盯着张夫子，“我一定要奶奶杀了你！” 张夫子心里最后一丝亲情消失，冷漠道，“你已不再是紫云宗弟子，即日起下山。” “好自为之。”这是她最后的告诫。 今日这个结果，全是乌眉咎由自取。 六长老本意只是敲打警示，并不到逐出师门这种严重地步，可偏偏乌眉不知死活，在六长老面前乖张放肆。 若是她能收敛些，态度诚恳谦恭，也不至于如此。 张夫子带着四人离开。 如月打扫殿外的血迹。 沈若青看着云姝，神色冰冷。 云姝心里一惊，急忙跪在地上，“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此事虽错不在你，但你险些杀人酿成大错，为师便罚你抄写静心经。”沈若青道。 “多谢师尊。”云姝磕头道，被遮住的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处罚不痛不痒，权当是在练字。 师尊的心，是向着她的，不然不会处罚如此之轻。 她今日这份隐忍委屈是值得的。 师尊果然喜欢的是乖巧善良的弟子。 * 云姝每日睡前都会写上一遍静心经。 这一写，不知不觉就是十年。 她不仅将静心经熟背于心，更是练出一手好字。 就连师尊也夸赞她的字，娟秀有力，气势斐然。 结束一天的功课。 云姝和白芷、叶灵儿三人来到沈若青的书房。 沈若青端坐在梨花椅里，认真检查着三个徒弟的功课。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将几个奶娃娃拔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大徒弟白芷今年十七岁，温柔敦厚、谦恭有礼，已不像小时候那般爱哭闹，说话做事沉稳不少，显露出作为大师姐的风范。 虽然天赋不及其他人，但胜在勤奋努力，现在是筑基中期。 二徒弟云姝十六岁，惊才绝艳。 从小便是冷静寡言的性子，现在是越发的冷峻自傲，不说话时，那双黑眸犹如一汪深潭，瞧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云姝在一众小辈里算是天资卓越，虽然未分化，但已经引得不少弟子脸红心动。 奈何她是个榆木脑袋，整日只知道修行练剑，与旁人疏离冷漠。 现在是筑基后期，随时有可能突破金丹期。 不过，在她这个师尊面前，倒是温驯乖巧。 她很满意。 小徒弟叶灵儿今年刚过十三，已有沉鱼落雁之姿，端的是水灵可爱。 但心性不稳，贪玩好动，好在是单灵根，如今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沈若青瞧着三个同样出色的徒弟，心里十分满意。 她私心里觉得，还是二徒弟更胜一筹，无论是外貌气质，还是言谈举止，亦或为人处世的能力，皆是上乘。 “云姝，你和灵儿比试一番，让为师看看你们是否有退步。”她道。 “是，师尊。” 云姝和叶灵儿两人来到书房外比试。 沈若青坐着观看。 白芷乖巧的立于一旁，认真观察两位师妹的剑招，默默学习。 云姝和叶灵儿同为筑基后期，也同得沈若青指导，但两人的剑术风格截然不同。 云姝主攻进攻，剑法凌厉霸道，擅长找到对方的弱点，做到一击毙命。 叶灵儿身姿灵巧，剑招灵活多变，多是以守代攻。 沈若青看着自家二徒弟孤高冷傲的眉眼，秀眉轻皱。 比试中的云姝神色肃穆，周身散发出冷厉的气势，一招一式极具压迫感。 虽然比武要全力以赴，但云姝过于认真，对这个娇弱的小师妹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这十年的静心经是白抄了吗？ 云姝一剑横在叶灵儿脖颈上，宣告这场比试结束。 “二师姐，你欺负人，你都不知道让着我。”叶灵儿嘟着嘴巴撒娇，跑到沈若青面前，“师尊您看，我脖子都红了。若是二师姐的剑再往前一分，弟子就成断头鬼了。” “弟子心中有分寸，不会伤到小师妹。”云姝急忙解释。 沈若青站起身，淡然道，“云姝，你随我进来。” “是，师尊。”云姝低头，心下黯然。 师尊唤其余两人是‘芷儿’和‘灵儿’，唯独唤她全名。 这一声云姝，像是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第十三章 云姝站在底下，微垂着头。 她站得笔直，清瘦娟丽的身子带着无言的倔强。 这十年来，三个弟子之中，唯独她最不受宠。 她既不像白芷那般和师尊有着密切关系，又不像小师妹那般灵动善言、会讨人欢心。 那两人轻易便能得到师尊的关心和宠爱，而她费尽努力，换来的不过是师尊寥寥几句夸奖。 她并非埋怨师尊不公，只是... 只是，她也想得到师尊更多的宠爱！ 沈若青神色严肃的坐着。 三个徒弟之中，只有二徒弟最叫她省心。 大徒弟天资愚笨，她在教导之上免不了要费些功夫。 小徒弟身娇体弱，自然需要多多关心。 只有这二徒弟，从小便独立成熟，无论是功课还是日常生活，都不需要她这个师尊太过操心。 而且二徒弟机警，办事能力强，许多时候还能为她做些事情。 “为师听闻紫云宗边界有妖物作祟，明日你下山，帮助山下百姓除妖。”沈若青道。 她此举意在教云姝侠义仁德之心。 修道者当心怀正义，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为天下苍生谋福。 云姝体内虽有魔族血脉，但好生教导，将来也能成为一名人人敬仰的修道仙人。 云姝微愣，问道，“弟子一人吗？” “为师会同你一起下山。”沈若青道，话锋一转，“此次是你个人历练，需由你一人解决妖物、解救百姓。” “弟子明白，弟子定当竭尽全力铲除妖物。”云姝坚定道。 有师尊陪着，她便不是孤身一人。 她定会好好表现，不让师尊失望。 * 西水镇，位于紫云宗约莫百里处。 最近接二连三的有少女失踪，闹的镇上人心惶惶。 云姝连夜准备好除妖所用的符箓和疗伤丹药。 跟随沈若青下山。 两人刚到山门口，便遇到同样要下山的符媱。 “师姐，你这是要下山吗？”符媱问道，脸上满是惊讶之色，“师姐你不是说过不下山吗？” “怎么突然想到要下山了？” “仔细算算，你好像有将近二十年未离开紫云宗。” 沈若青：... 她这个师妹何时变得这么话痨？ 她以前不下山，是因为不想遇到反派。 如今事已成定局，自然不用再约束自己。 瞧着沈若青冷淡的眉眼，符媱自觉住嘴，笑着问向云姝，“你们要去哪里？” “师尊带我去西水镇除妖。”云姝恭敬回答。 “西水镇？正好我也要去那里。”符媱笑道，“师姐，我们一起呗。” “你许久都未下山，人间这些年变化可大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符媱是个在山上呆不住的性子，隔山差五便会下山玩乐。 只要她不闯大祸，掌门也不会约束她。 众位师姐都知道，小师妹心结颇深。 她们无力开解她，只能放任她纵情人间，希望人间繁华热闹能减淡她心中的悲伤苦闷。 或许有朝一日，小师妹能从人间各种悲欢离合中看透生离死别。 那样就不会再耿耿于怀她那唯一战死的亲传弟子。 符媱滔滔不绝说了一路。 这方圆百里的情况她了如指掌，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商铺，甚至是每一家青楼，她都了熟于心，还和一些商铺老板有着二十多载的交情。 几乎人人都要给她这个紫云宗七长老几分面子。 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不像是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反倒像这十里八乡的小霸王。 下午未时。 三人到达西水镇。 符媱知她这不染世俗的师姐味蕾极其挑剔，笑道，“师姐，我带你去镇上最好的酒楼，她家的桂花酒酿鳜鱼堪称一绝。” “只要你吃过一回，绝对会喜欢。”她极力推荐道。 “是吗？”沈若青被说得勾起好奇心。 两人并肩而行，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引来不少路人惊艳的眼神。 符媱早已习惯，兴高采烈的给沈若青讲述镇上各种有意思的事。 遇到熟识的人，她还会停下来打招呼。 沈若青虽许久未下山，但早些年间经常游历人间，对世人那些惊叹的目光早已做到熟视无睹。 她专心听符媱说着趣事。 云姝走在后面，与前面两人隔着小半尺的距离，一双黑眸紧紧追随着那抹超凡脱俗的身影。 她只是一名弟子，要恪守师徒之礼，无论何时都只能站于师尊身后。 无法像七长老那般自由随性的陪在师尊身侧，只要偏头，就能瞧见师尊冰肌玉骨的容颜。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与师尊并肩而立，瞧着师尊美到极致的侧颜，那该有多好。 “师姐，到了，就是这家酒楼。”符媱兴奋道。 沈若青抬头，门匾上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 苍劲有力，倒是有几分气派。 符媱蹦跳着跑进去，倚在柜台边，骄傲道，“赵掌柜，把你们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来上一桌。我已经向我师姐夸下海口，你可不能叫我失望。” 赵掌柜正在拨弄算盘，抬头看到一位绝世美人，当下惊的呆住。 云姝瞧着她的痴呆样，心里不悦。 她的师尊自是极其好看，美得令人惊叹。 但真得见到这些凡夫俗子所表现出来的痴样，她就有种想把师尊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阴暗想法。 “赵掌柜的，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符媱敲着桌子调笑道。 “让仙长见笑了。”赵掌柜回神，脸色泛红，看着符媱道，“七长老，你还欠着我数百两酒钱呢，打算何时结账？” “你看我像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吗？”符媱高声道，傲气十足，“师姐，今日你就让她们看看，我们紫云宗可不是一个百两都拿不出来的穷酸门派。” 沈若青：... 她算是知道这个师妹的如意算盘了，原来是想让她付酒钱。 当着外人的面，她自然是不能拂了小师妹的面子。 从怀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桌上。 赵掌柜喜滋滋接过钱，吩咐店小二将三人带到最好的房间。 这间雅间，面朝正南，视野极好，可将街上一切尽收眼底。 沈若青坐在主位。 符媱和云姝坐在两边。 小二将店内的招牌菜和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一并端上来。 她正要离开，被符媱叫住。 “听说镇上在闹妖，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符媱问道。 “七长老您是所有不知，半个月前出现了一蜘蛛精，专抓那些未分化的少女。至今已有七人下落不明。”小二道，眼里带着几分害怕，“就在昨夜，李大婶的女儿就被抓走了，地上留下了一大堆蜘蛛丝。” “可有人知道这蜘蛛妖的巢穴？”沈若青问道。 “回仙长的话，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有那个能耐。”小二恭敬回道，“前些日子官府也请了道士，结果道士说是百年老妖，拿了一笔钱跑路，至今不见踪影。” “如今有几位仙长，我们可算是有福了，还望仙长替我们除掉这妖怪，还西水镇太平。”她说罢跪下磕头。 沈若青看向云姝。 云姝会意起身，沉声道，“你不必客气，我一定除掉蜘蛛妖。” 小二看着眼前未分化的少女，不由露出质疑的神色，“仙长，这位小仙长能胜任吗？” “那可是百年老妖，不容小觑！” “你且放心，我徒儿虽年纪小，但修为不低，此番定能除妖成功。”沈若青自信道。 小二将信将疑的点头。 * 醉仙楼不远处，有两双眼睛密切注视着酒楼这边的动静。 从踏入西水镇，这三人便已在她们监视之中。 第十四章 夜幕降临。 街道两边的店铺纷纷收摊，家家户户关上自家大门。 即便是如醉仙楼这般高档豪华的酒楼也停止营业，两扇厚重的红木漆门关得严严实实。 整座西水镇的上空笼罩着恐怖压抑的气氛。 黑夜夺走了白日里所有的繁华热闹，只剩下无声的寂寥游荡在每一条阴暗的小巷中。 一名黑衣女子立于墙角的阴影里，处处弥漫的恐惧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她头戴黑色面纱，遮住了整张脸庞，倒是怀里抱着的一团白色在夜色里极其显眼。 那团白色如猫儿般大小，一双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它通体雪白，只有眉心处有一枚火红的云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咒印。 “你去引开那两人，我趁机带走小主人。”它道，露出尖锐的獠牙。 “是。” 黑子女子说罢，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 符媱要了三间上等厢房。 面向朝南，依次而连。 沈若青的房间在中间。 符媱在左，云姝在右。 符媱睡不着，跑到沈若青房间闲聊。 她姿态慵懒的坐着，品尝着店里新推出的糕点，笑道，“师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做师尊的陪着弟子试炼。” 沈若青正在打坐，睁开那双清冷的眼眸。 她只字未言，眼神冰冷的望着窗户。 符媱跟着看过去，神色顿时变得严肃。 在两人的视线中，窗口出现一道人影。 随即一道寒光破窗而来，强大的剑气将屋内的桌子劈成两半。 沈若青在剑气出现的一刹那，起身拉着符媱躲开。 桌子破裂发出‘咔嚓’声。 符媱站在沈若青身后，手里还端着那盘没有吃完的糕点。 “你是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偷袭我紫云宗的六长老。”她大声吼道，声音里尽是兴奋，不见半点害怕。 她六师姐在修真界的名号响当当，很少有不知死活的人敢挑衅。 沈若青：... 来人一身黑衣，头戴纱帽，看不清模样。 从剑气看，她的修为不低，至少是元婴级别。 “小心。”沈若青低声叮嘱，警惕的盯着黑衣人。 符媱自知自己的实力不敌对方，听话的跑到一旁躲起来。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最后警告黑衣人，“我六师姐可是化神后期，你可不要不自量力。” 黑衣人恍若未闻，提剑发起攻击。 她剑招凌厉，下手毫不留情，似要置人于死地。 沈若青一一化解对方的攻势。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内过招，转眼间便将屋内的桌椅破坏的面目全非。 黑衣人见几次攻击都无效，并拢两指划过剑身，瞬间凝结起强大的剑气。 她挥剑而出。 无数剑影从剑中飞出，攻向沈若青。 “流光剑法！”沈若青惊讶道，拔出自己的宝剑格挡。 她并未反击，仅是以剑气防御。 “流光剑法...”符媱怔住。 手里的糕点洒落一地，弄脏她的裙子和新鞋，她却浑然不觉。 “你怎么会流光剑法？！”她冲着黑衣人大吼，不顾危险的跑过去。 “小师妹，危险！”沈若青急忙拦住她，挥剑击退黑衣人。 黑衣人被剑气逼自窗边。 她站立片刻，像是收到某种指示，飞身逃离。 “站住！不许走！”符媱大喊，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沈若青秀眉微皱，收剑入鞘。 她正要追上去，云姝出现在门口。 “师尊，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妖物来了？”云姝望着满屋狼藉，焦急问道。 她本是在楼下向店里的伙计和一些住客打探蜘蛛妖的消息，突然听到二楼传来响动，担心师尊会有危险，急忙跑上来查看。 “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去去便回。”沈若青慎重道，追着符媱而去。 她这个小师妹，只要是遇上和她那个唯一的弟子有关的事情，就会失去冷静。 云姝心中担忧，但不敢忤逆师尊的话。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 窗外突然闪过一抹白色影子。 “谁？”云姝按紧剑柄，警觉的盯向窗户。 “小主人！”一个白团子破窗而入，正好跳到桌上。 它额间的云纹令云姝感到十分熟悉。 “大白，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云姝惊喜道，放下戒备，高兴的抱起白团子，“自从那日我们分散，我还担心再也见不到你。” “都怪那些可恶的修士，要不是她们，我和小主人也不会分开这么久。”大白愤怒道，金色的眼眸瞪得极圆，“那日我解决掉那些蝼蚁，顺着你的气味寻过去，却发现你竟然被紫云宗的人带走了。” “那个人修为极高，我若是没有受伤，定能从她手里把小主人抢回来。”它跳上桌大声吼道。 “那人是我师尊，紫云宗六长老。”云姝轻声道。 提起自家师尊，她唇边不由弯起一抹浅笑，秀丽的眉眼间带着自豪和欣喜。 大白奇怪的瞪着她，“小主人，你怎么能和这些修士混在一起？你忘了她们是怎么追杀我们的吗？” “我师尊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修为高深，善恶分明，从不会滥杀无辜。”云姝认真道，极力维护自家师尊。 大白露出疑惑的眼神，舔了舔爪子兴奋道，“小主人，我今日是来接你走的。” “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在师尊身边，我还要除妖。”云姝不假思索的回道。 大白：... 小主人被人类养了数十年，一定是被虚伪的人类骗了！ “小主人，你不能和那些人类生活在一起。”它认真道。 “为什么？”云姝眉心微蹙，“我已拜入师尊门下，以后会永远陪伴在师尊左右。” “你是魔族。”大白道。 它不懂人类那套委婉，这番话说得十分直接。 “魔族？”云姝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慌乱的站起身，像是怒吼，又像是质问，“我怎么会是魔族？我明明是人类！” 她自小就冷静自持，鲜少会有情绪失控之时。 这个真相于她而言，犹如晴空霹雳，无情的粉碎着她心里最美好的梦。 若她是魔族，她又如何能永远陪在师尊身边？ 会不会有一日，师尊那把斩尽无数妖魔的望舒剑，也会毫不留情刺穿她的身体？ 大白不懂她突如其来的失控，扬起脑袋，骄傲道，“你就是魔族啊，还是尊贵的魔尊之子。” “魔尊陨落之时，交代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将来重整魔界，就靠你了。” “我不是魔族，我更不想做魔尊之子!”云姝猛然一把抓住大白，漆黑的瞳孔里泛起一丝血红，“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是人类，我不是魔族！不是！” “小主人，你是君后拼死生下来的。”大白无畏道。 “可我身上没有魔气，我就是普通人！”云姝低吼，眼里浮现一丝希望。 大白一定是骗她的，她只是人类！ 只是普普通通的人… “那是因为人魔两界开战，君后动了胎气早产，将你封印在魔族圣宝魔玉玲珑里。”大白道，爪尖流转出魔力，贴近云姝胸口。 云姝胸口处顿时发出清冷的光芒。 这道光芒微弱，但足以照耀出她脸上的惊愕。 “这就是魔玉玲珑，它可以掩盖你的魔气。我一直守护着它，直到你真正降临世间。”大白道，金色的瞳仁变得兴奋，“小主人，跟我回魔界吧，我们一统魔界，重铸魔族风光！” 云姝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身子无力的跌坐在椅子里。 她怎会是魔族？！ 是师尊最厌恶的魔族。 第十五章 沈若青追着符媱的身影，直至镇外小树林。 符媱和黑衣人相隔数丈距离对峙着。 “小师妹，你冷静一点。”沈若青大声道，飞身停在符媱身侧，提醒道，“她身上有魔气。” 符媱未说话，眼眸紧紧盯着黑衣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我徒弟的流光剑法？” 流光剑法是她唯一的弟子慕珂自行领悟出来的一套剑法，世间仅有慕珂一人会使用。 为此她特意寻到一块上古铁矿，请她五师姐为徒儿量身打造了一把流光剑。 慕珂一直带着那把剑斩妖除魔，数十年前死在对战魔族的战场上。 她苦苦寻找一番，只带回那把流光剑。 至今，那把剑依旧挂在她床边。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握紧手中的剑，准备随时动手。 “小师妹，你不要激动，我去揭开她的面纱。”沈若青道，飞身上前主动发起攻击。 她的修为高出黑衣人许多，几招之下便将黑衣人逼退。 望舒剑挑起黑色的斗笠，在清淡的月光之下，露出黑衣人那张令两人都熟悉的脸庞。 正是符媱唯一的徒弟，慕珂。 她肌肤惨白，眼神木然，两边眼角下各有一道黑色魔纹。 那张清秀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惧无怒，似一具被人操纵的木偶。 “珂儿...”符媱呆呆的呢喃，霎时红了眼角，“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慕珂无动于衷，提剑攻向符媱。 这一招，速度极快，动了必杀的决心。 符媱正处于大喜大悲之中，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剑逼近。 在剑尖距离她喉间半尺之际，被另一把剑格挡住。 沈若青一剑挑开慕珂的剑，凝结巨大的剑气，直逼慕珂面门。 “师姐，不要杀他！”符媱惊慌大喊。 纵使她这个徒弟变得不认识她，甚至刚才还想取她性命，但终究是她养了二十多年、念了二十多年的人。 她不忍看她消失于这个世间，只要她能活着... 即便如现在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于她而言，已是一种幸事。 沈若青听见自家师妹的求情，剑锋往旁边偏了一寸，斩断慕珂的一缕发丝。 她气恼慕珂刚才弑师的举动，抬手一掌打在慕珂胸口处。 这一掌，用了三层功力。 虽然要不了慕珂的性命，但足以让她身受重伤。 慕珂身形向后飞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 她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珂儿...”符媱悲伤大喊，清瘦的身子挡在沈若青面前。 她眼角带着泪，神色凄哀，直直跪在望舒剑下，“师姐，求你放过她...” “小师妹...”沈若青皱眉。 虽然她这个小师妹平日里喜爱玩闹、不务正业，但骨子也是一骄傲之人，从不轻易向人下跪。 现在却为了徒弟，愿意折损一身傲骨。 “好，我暂且留她一命。”沈若青应道，收回望舒剑。 慕珂站起身，往林子深处跑去。 那道黑色的身影逐渐消失于林间。 符媱怔怔的望着，眼角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她抓着沈若青的衣角，哀求道，“师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让其他师姐知道，她们一定会杀了珂儿。” 紫云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是天下修真者仰慕的楷模。 若是出了一个入魔弟子，无异于在折损紫云宗的颜面，是紫云宗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耻辱。 掌门师姐一生与魔为敌，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嗯。”沈若青轻轻点头。 若是她未收弟子，恐怕无法感同身受符媱此刻的痛苦和欣喜。 但如今她已是三个少女的师尊，自是理解她这个小师妹对徒弟的深情厚谊。 符媱站起身，捡起落于地上的一缕发丝。 小心的放进怀里，如同感受至宝，“珂儿，只要你活着就足够了...” 沈若青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忍戳破这番话。 慕珂身上并无生气，也没有属于Alpha的信息素。 换言之，她已经死了，只是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制作成了傀儡，能如行尸走肉般行走于人世间。 她没有七情六欲的感情，没有世俗过往的记忆。 有的只是那把冷冰冰的剑，和听从命令者的忠诚。 但终究是还存在于这个世间。 终究是，能让符媱在绝望无尽的等待中，看到一丝希望... * 云姝呆坐良久，终于接受自己是魔尊之子这个事实。 她抚摸着大白的脊背，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我有魔玉玲珑，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如此一来就能永远陪在师尊左右。” 她抚摸的动作如同小时候一般温柔，却叫大白心里生出一股胆寒。 当即乖顺的躺平，任由那只纤纤玉手在它脖颈处徘徊。 大白虽是魔兽，但直觉很灵敏。 它有一种预感，若是它此刻说出半句反对的话，它的脖子就会要被小主人拧断。 恐惧在心里滋生，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份杀伐果决的狠劲才是魔尊之子的风范！ 小主人将来一定能统一魔界，让三界臣服！ 而且，它有一事未告知。 并非它故意隐瞒，而是在小主人的威压之下，它不敢说出来。 在小主人身上，流淌着上古魔族血脉。 一旦觉醒，即便是魔玉玲珑，也镇压不住那股强大的魔力。 那群可恶的修士，又岂能容忍一个实力强大的魔修存在？ 到那时，它就可以接小主人回魔界。 “小主人，你安心在紫云宗修炼，我会和慕珂暗中保护你。”大白开心道，“你有何吩咐，都可以交代慕珂去做。” “慕珂是谁？”云姝疑惑道，心情变好。 只要大白不阻拦她陪伴在师尊左右，就还是她的大白。 “慕珂是我捡到的一个死人。”大白道，一脸骄傲的诉说起她和慕珂相识的经历。 十年前，她弄丢了小主人。 本想偷偷去将小主人带出来，但紫云宗附近突然出现一群修士查探妖魔行踪。 它只好先行撤退。 想着有魔玉玲珑的保护，小主人魔族的身份不会暴露，暂时不会有危险，于是它放心的找地方养伤。 人魔两界大战，它作为魔尊坐骑，跟随魔尊参战，在此战中，受伤颇重。 后来要守护小主人和魔玉玲珑，它常年累月和那群修士战斗，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好在小主人聪慧懂事，小小年纪就有着过于常人的沉着冷静。 虽然有时候也会犯人类愚蠢的善良，但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它离开紫云宗，前往魔尊陨落的地方。 浮朔镇。 这里是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也是两界大战的地方。 很多魔族和人类修士都战死在这里，那时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入眼所及皆是红色。 不过数十年光景，尸山血海已成平地，被人类重新建立起一座热闹的小镇。 似乎那场死了无数人的大战，从来不曾发生过。 在小镇三十里处，有一万丈沟壑，不少尸体都被扔到沟壑之下。 它站在山崖边，灵敏的嗅觉感受到从风中传来的血腥味。 它张开翅膀，飞向崖底。 在一片尸骸中，它看到一名女子持剑而立，与山谷亡魂作战。 她已经死了。 但是一股强大的执念支撑着她在继续战斗。 粗略推算，女子应当在此与这些亡魂战斗了数十年。 一个死人竟还能战斗，着实令它感到稀奇。 女子的袖口飞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上面绣着四个字。 吾徒，慕珂。 它的爪子轻易划破荷包，从中露出一小截纸张。 上面写着一行清秀小字。 若你能平安归来，为师便答应你。 答应什么？ 大白不懂。 但它可以肯定，定是这纸条的主人支撑着女子‘活下去’。 第十六章 大白找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趴着身子，舔舐着身上的伤痕，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子和亡魂战斗。 亡魂无穷无尽，似斩杀不尽。 女子挥剑坚持了数日，最后倒在一片尸山中。 她睁着眸子，望着那个破碎的荷包。 惨白的唇边开合，似吐出师尊二字。 她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只要闭上眼眸，就与真正的死人无异。 不消片刻，肉/体就会消散，化作一堆白骨，与这漫山遍野的尸骸融为一体。 大白等着女子闭眼。 奇异的是，女子挣扎着从白骨中站起身，往它这边走来。 一把剑抵住它眉心的火红云纹。 女子虽未说话，但大白明白她的意图。 区区一个死人，竟然妄想夺取她的心头血活下去！ 它跳起身，将女子扑倒在地，尖锐的爪子刺穿女子的身体。 黑红的血液瞬间弄脏它白色的皮毛。 女子似不觉疼痛，挥剑逼退它，手中的剑舞的眼花缭乱，似不死不休。 那双漆黑的眼眸，空洞无神，却又异常坚定。 大白发起反击，数次将女子打倒。 但女子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那股活下去的执念反而在战斗中越来越强烈。 大白深知和一个死人战斗毫无意义。 而且从女子的剑法中，它看出来这人是紫云宗的弟子。 小主人正在紫云宗，将来这人能派上用场。 它决定，用自己的血换取一个听话的傀儡。 它救下了慕珂。 从此以后，她们一人一魔共同生活。 这个慕珂也不是谁教导的，很会照顾它。 每日为它摘取野果、捕猎野兽，还烤得一手好肉，养的它都胖了一圈。 只是那双空洞、没有感情的眼眸，时常望向一个方向。 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 和慕珂在一起的这十年，反倒是它自人魔大战后，最为轻松快乐的一段日子。 这个傀儡，它很喜欢。 回忆结束。 大白惬意的舔着爪子，突然警惕的瞪大眼眸。 “不好，我的傀儡受伤了。”它大叫道，急得浑身炸毛，“她要是被打的神魂俱灭，以后谁给我烤肉吃？！” 云姝：... “小主人，我要去找我的傀儡。我们会留在这里，随时听候你的吩咐。”大白快速道。 “好。”云姝满意的点头。 大白急匆匆跳窗离开。 云姝一人坐在房间里，乌黑的眸子里浮现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深沉。 她指尖抚上心口的位置，似乎能够感应到魔玉玲珑的力量。 * 沈若青带着符媱回到酒楼。 符媱的情绪已稳定下来。 她坐在床边，轻声说道，“师姐，谢谢你，我想休息。”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沈若青道。 这二十多年来，或许只有今日，她这个师妹终于能睡一场安稳觉。 沈若青出门，轻轻合上房门。 她经过自己的房间。 赵掌柜办事效率不错，满地狼藉已被清理干净，屋内重新换了一套全新的桌椅，看上去价格不菲。 沈若青：... 这换的哪是桌椅，分明是她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 她站立片刻，推开云姝的房门。 云姝听见声音，猛然站起身。 “师尊...”她红唇微张，隐约带着哭腔。 沈若青正要开口询问，少女如同一阵风扑向她。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云姝惊喜道，紧紧抱着自家师尊柔软的身子，悄悄汲取着独属于师尊身上的清甜气息。 她好想一直这样抱着师尊。 不想去想她魔尊之子的身份，不想去考虑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沈若青秀眉微皱，不太习惯二徒弟突然的靠近。 她知道云姝将来会分化成高等Alpha，一直都有避嫌的意思。 但此刻看着二徒弟鲜少露出的脆弱模样，想着刚才目睹的一场师徒悲剧，心里不由的默许徒弟这大胆的行为。 “怎么了？”她问道，双手竟是不知该放在哪里。 思索片刻，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虚空放在云姝肩头。 一直仰视她的那个小娃娃，如今已到她眉眼这里。 果真是长高了，也长大了。 “弟子很担心师尊，还好师尊没事。”云姝轻声道，言语间带着几分黏人的亲昵。 她从小便是严谨懂事的性子，从来不会撒娇，这会倒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天真。 沈若青只觉得一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像是小火苗一般烧得她全身不自在。 “为师没事，你不必担心。”她淡然道，不着痕迹的推开二徒弟。 云姝心尖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很快收敛情绪，乖巧站立于一旁。 沈若青坐下，目光落于桌上，眸色变得严肃。 云姝察觉到这个变化，顿时看到桌上大白抖落的白毛，急忙走过去用衣袖擦去。 解释道，“可能是我出去那会，赵掌柜的猫在我房间玩耍时留下的。” “嗯。”沈若青点头。 她能从毛发中感到一丝很淡的魔气，和慕珂身上的魔气如出一辙。 不过此事，她并不打算告知云姝。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白毛是属于一个叫穷奇的魔兽。 这魔兽将来会是云姝的坐骑，忠心耿耿，可以确定不会伤害云姝。 “关于蜘蛛妖的消息，你打探的如何？”她问道。 “酒楼的人都未曾亲眼见过蜘蛛妖，她们所知道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传来。人人口口相传，免不了信息失真，弟子打算明日去李大婶家里查看。”云姝道。 沈若青赞赏的点头，嘱咐道，“李大婶的女儿昨夜被蜘蛛妖抓走，必定是伤心难过，你明日上门备些礼物或是钱财，以表安慰。” “弟子明白。”云姝道，望着沈若青，欲言又止。 “第一次除妖，你可是害怕？”沈若青问道。 她眼前的少女也不过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华之际。 若是放在现实世界，这个年纪还在无忧无虑的念书，而少女却要斩妖除魔，面对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 或许是云姝总是表现的过于沉稳，时常会让她这个做师尊的忘记她的真实年龄。 “弟子不敢害怕。”云姝跪下，认真道，“师尊教导过弟子，斩妖除魔乃是我们修道之人一生都要做的事情。不可恐惧，不可慌乱，更不可怕死！” 沈若青的确说过这番话，不过是照着书上教的。 那行简简单单的白纸黑字，此刻却是照进现实，和她这个徒弟的性命紧紧挂钩。 她这般教导，只是希望弟子们遇到危险时沉着冷静对待。 若是自乱阵脚，不战便已输了一半。 “你起来吧。”她说罢，伸手扶起二徒弟。 云姝顿时受宠若惊，瞪圆了一双黑眸，小心道，“多谢师尊。” 沈若青从怀里拿出一张三角形状的灵符，从中注入自己的一丝灵力。 交给云姝道，“若是遇到危险，就引燃这道灵符，为师会立即赶过去。” 这个小镇不大，以她的速度，绝对能来得及。 虽说此番是云姝一人的历练，但她并非一个无情冷血的师尊，不会仅仅为了一场历练就让弟子丢掉性命。 更何况她抚养云姝十年，早已将这个徒弟视作重要之人。 又如何能忍受失去徒弟的痛苦？ 她自修道起，就被教导修道者需看破人间生老病死，放下百般爱恨情仇，无欲无求方为上者心境。 可这人世间的万般感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放下？ 至少，她放不下！ 云姝握着那枚小小的灵符，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她的师尊，心里是有她的。 第十七章 云姝一夜未睡，但精神抖擞。 她双眼明亮，看不出任何困倦。 三人一同吃过早膳。 沈若青叮嘱道，“虽然今日只是去李大婶家里查探消息，但不可放松警惕，要时刻提防蜘蛛妖出现。” “这妖物凶狠，切勿强行搏命，遇到危险一定要引燃灵符。” “是，师尊。”云姝认真应道。 她拿着剑，起身往外走。 “且慢。”沈若青出声阻拦，站起身看着自家徒弟，“给李大婶的礼物可带了？莫要唐突人家。” “弟子带了一瓶安神药丸，还有三张防妖符箓。”云姝回道。 “好。”沈若青点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放心，忍不住再次叮嘱道，“一切要小心行事，不可轻敌，不可鲁莽。” “是，师尊。”云姝拱手低头，唇角翘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她眼底带着喜悦，信心满满的离开。 沈若青望着二徒弟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在心里悠悠叹了一声。 符媱瞧着她担忧不舍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师姐，她只是出门打探消息，不是去送死。” “更何况这次只是一场普通的试炼，若是这一关都闯不过，以后如何应对其他更为险恶的危险？” 沈若青明白话里的道理。 但她的心，就是不受控制的担忧。 “你那日送她去战场，恐怕也是如此心境吧。”她道，终于能在小师妹面前提起这个犹如禁忌的话题。 符媱顿时笑不出来。 神色凝固片刻，同样变得忧愁。 人魔两界开战，无数修士都舍身忘死的加入这场战斗，只为赢下属于她们人族的胜利。 紫云宗作为修真界第一大派，首当其冲。 她们身为长老，自是要给所有弟子做榜样。 奈何她修为太低，本该是她参战的那份名额落到慕珂身上。 慕珂年级轻轻，就已达到元婴中期，修为比肩数位长老。 她纵使不愿这唯一的弟子加入这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但是紫云宗的弟子岂可怯战！ 她只能忍痛送她出门。 临行前，她那天资卓绝的弟子问她，“师尊，若是弟子能活着回来，师尊可否答应弟子一件事？” 她望着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心尖跳得厉害，却未给出回应。 只是送出去一个荷包。 那精美的荷包里，藏着她的答案。 那份答案，也不知那人是否知晓。 “师姐，我出去转转。”符媱起身道。 “去赌场吗？”沈若青明知故问。 她这个师妹，应该是去医馆。 昨夜她打伤慕珂，对方若是要疗伤，或许会去购买药材。 “随便转转。”符媱道，有种内心想法被看破的慌乱。 她说罢，飞身下楼，竟是连走楼梯的功夫也不愿花费。 沈若青摇头失笑。 * 云姝出门，朝着镇北走去。 李大婶家住在镇子最北边的一条街，位于最后一户。 云姝脚程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达李大婶家。 她礼貌的敲门，出来一名神色憔悴的妇女，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是半头白发。 “是云仙长吧，请进。”李大婶道，干瘦的脸上并无惊讶之色。 今日一早，醉仙楼便有人来告知她，说是有仙长要帮她救回女儿。 但听到那人说仙长同她女儿年纪一般大时，她心里的希望便少了一半。 饶是对眼前的小仙长抱有怀疑，她还是将人请进屋，带到她女儿的房间。 “我家思儿是昨天半夜被那妖怪抓走的。”李大婶悲伤道，憔悴的眸子通红，“昨夜我们听见响声，追出来时已不见那妖怪的身影，只有这屋内一地的蜘蛛丝。” 云姝仔细查看那些蜘蛛丝。 有一缕丝线呈现红色，上面带有血迹的味道。 不知是那少女的血气，还是蜘蛛妖的血，不过有此血迹，便好追踪蜘蛛妖的踪迹。 “李大婶，你放心，我会救出你的女儿。”云姝道，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这是符箓和丹药，你收下。” “仙长，我不要符箓和丹药，我只要我的女儿平安回来...”李大婶跪下，磕头痛哭。 “我定会救回她。”云姝坚定道，将礼物放置在桌上。 她拿着那缕蜘蛛丝出门。 她使出追踪法术，蜘蛛丝随着一个方向飘扬。 追出镇子三里路，突然落在地上。 云姝捡起蜘蛛丝，发现上面的血迹已消失。 血迹太少，只能追寻至这里，她要回去另想办法。 她转身，视野里出现一个雪白的团子，朝着她这边快速奔来。 “小主人，你怎么在这里？”大白兴奋问道，“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不是。”云姝冷酷回道，“我在追寻蜘蛛妖的踪迹。” 她说罢，目光盯着大白。 大白不由的瑟缩脑袋，抖了抖圆润的屁股。 “你可知道这镇上有蜘蛛妖出没？”她沉声问道。 大白点头，傲娇道，“不过是一只修炼百年的小妖，还未完全化为人形，不足为惧。” 云姝迅速抓住话里的重点，“她抓那些少女是为了尽早修成人形吗？” “对啊。”大白一脸理所当然，“妖怪抓人不为了修炼，难不成是为了好玩？” 话未说完，便被少女用力捏住后颈，它急忙改口，“小主人，再过三日便是月圆之夜，那妖怪肯定会选在这天享用那些少女的元阴。” 元阴，乃是人体生命活力的根本。 失去元阴，就会死亡。 这样说来，那些被抓走的少女现在都还活着。 “你可知道蜘蛛妖的巢穴？”云姝问道。 “不知道。”大白摇头，舔了舔爪子道，“我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 “就让蜘蛛妖把她们通通都吃掉。”它兴奋道。 云姝听罢，对着它的脑袋捶了一拳。 大白哀嚎，两只爪子捂着自己的脑袋，苦恼道，“小主人，傀儡出事了。” “她昨夜被人打伤，我替她治疗，但止不住伤势，她要是死了我就再也吃不到美味绝顶的烤肉，小主人你一定要救救她...” “以你的实力尚且救不了她，我现在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如何能救她？”云姝道。 “你可以用魔玉玲珑救她。”大白兴奋道，“她现在是半人半魔之体，可又不属于活人，可以用魔玉玲珑将她变成完整的魔。从此以后，她的性命就掌握在小主人的手里，她只能乖乖听命于你。” “我对她的性命没有兴趣。”云姝冷淡道，看着大白失落的眼神，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想我救她，我可以答应你。” 大白顿时高兴的跳起来，“我又有烤肉吃了。” 人类那份无用的善良有时似乎有点作用。 此刻站在它面前的若是魔尊，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救一个死人。 但是小主人愿意。 它一时说不清是魔尊好，还是小主人好。 这么复杂的问题，它懒得思考，反正有烤肉吃就足够了。 “你怎么变得如此嘴馋？区区一块烤肉就迷了你的心智。”云姝恨铁不成钢道，用力捏着大白的耳朵。 大白不躲不避，认真道，“小主人，烤肉真得很好吃。你如果尝过慕珂的手艺，一定会喜欢。” 谁也不能阻挡它对烤肉的热爱，特别是慕珂烤的肉。 云姝：... “带路。” 她道，跟随大白往一处山洞走去。 在她们身后，那缕蜘蛛丝悄无声息的化作灰烬。 第十八章 大白和慕珂在镇外的一处山洞落脚。 山洞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洞口，里面阴暗潮湿，地上尽是泥土和碎石。 慕珂躺在地上，半边身子落在带水的泥坑中。 她双眸紧闭，一张小脸在昏暗的山洞内惨白的发亮。 她没有呼吸，身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其中，混杂着属于大白的魔气。 “她受了重伤，你就这般放置她？”云姝进入山洞，找了一处还算干燥的地方立脚。 看着慕珂躺在水洼里的凄惨模样，她不禁想起她和大白生活的那些年。 也是这般凄凄惨惨。 大白不会照顾人。 从小带她住的是山野林间，给她吃的尽是带血的生肉，后来她长大一些知道火可以烤熟食物，就开始自己烤肉吃。 大白不吃。 它嫌弃她烤得难吃，宁愿吃生肉，也不愿碰一下。 好在大白知道她幼小，每晚都让她睡在它暖和的皮毛之下。 那时，她每晚都能闻到从大白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时间一长，她便习惯了血的味道。 “她是一个死人，无知无觉。”大白道，用爪子扒拉着慕珂，“我尝试往她体内注入魔气，但是没有用，始终不见她醒来。” “她以前的求生欲望明明很强烈，昨晚受伤回来之后，那股意志就减弱不少。”它不解道，望向云姝，“小主人，你快救救她，我不想她死。” “我知道，她死了你就没有烤肉可吃。”云姝道，语气里有几分嫌弃。 大白认真点头，挥着爪子布下结界。 以免魔气泄露。 “我该如何做？”云姝问道。 虽然魔玉玲珑一直在她体内，但是她并不知该如何使用这份至宝的力量。 “魔玉玲珑已经与你合为一体，你试着用催动真气的办法唤醒它的力量。”大白道。 其实它也不会。 但是君后同它说过，小主人体内有上古魔血，天生能使用魔玉玲珑。 至于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那就要看小主人的实力和悟性。 云姝试着用它说的办法催动体内的魔玉玲珑。 她集中精神，将一股真气环绕在胸口处。 不多时，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胸口处向四肢百骸扩散。 她全身筋脉被这股力量像是洗涤过一般，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通透之感。 这一瞬，她竟是突破筑基后期，进阶成为金丹期！ 大白感到她的修为变化，高兴道，“小主人，你真厉害，现在是金丹期，更好救人了。” 云姝：... 说来说去，都是为它的烤肉！ 她心念一转，这股力量随着她的意志集中在指尖。 她以指尖虚空点在慕珂额间。 淡青色的魔力从指尖源源不断的注入慕珂体内，那股刺鼻的血腥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魔气。 慕珂那张冰冷的脸庞泛起一丝裂痕。 她眉心微皱，唇边发出呢喃，“师尊...” 山洞内十分安静，云姝将这声师尊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师尊应该是她活下去的支撑。”大白道，“只是不知道她师尊是紫云宗哪个人？” “不过肯定，不是小主人你的师尊。” “我师尊已多收了两名弟子，我可不希望师尊再多出一个弟子。”云姝冷声道。 大白听着话里露出的不悦，自告奋勇道，“小主人，我帮你杀掉那两人，那你就是你师尊唯一的弟子。” 云姝心下立动。 做师尊唯一的弟子，于她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她眸光闪动，克制住内心这股阴暗的想法，严肃道，“不可，若是她们死了，师尊会伤心的。” “好吧，我听小主人的。”大白道，专心看着慕珂，“小主人，她若是完全成魔，就不再是死人。以后会慢慢产生自己的意识，或许还会记起生前那些事情。” “不过就算她有自己的意识，仍旧会听命于小主人。” 它说罢，猛然跳起来，“她有自己的意识之后，岂不是不会给我烤肉了？” “闭嘴！”云姝不耐烦的一脚踢开它。 大白哼唧两声，垂着耳朵，老实趴在地上。 云姝专心输送魔力。 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 整个紫云宗，只有七长老那位战死陨落的亲传弟子是全门不可谈起的禁忌。 弟子们只敢在私下闲聊，不敢在七长老面前提起这事。 她听人说，七长老对这位徒弟爱护有加。 无论是灵丹妙药还是天材地宝，七长老都毫不吝啬的给徒弟，久而久之门内有传言，这师徒两人关系不简单。 至于如何不简单，那些人说得隐晦，她听不大懂。 只知道，七长老对徒弟百般宠爱，失去弟子之后十分悲伤。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慕珂睁开眼眸。 那双眸子漆黑空洞，仿若没有感情的木偶。 大白跳过来，严肃道，“慕珂，从今以后她便是你的主人，还不见过主人？” “慕珂见过主人。”慕珂起身，单膝跪在地上。 她声音冰冷，不带任何起伏。 “起来吧。”云姝坦然接受这声主人。 大白满意的眯起金色眸子。 小主人此刻隐隐有几分魔尊睥睨天下的气势。 假以时日，定能如魔尊那般傲视万物。 “我该回去了。”云姝道。 * 天色将黑。 云姝回到镇上。 街边摆摊的人纷纷开始收拾摊子。 路过一家药铺，她看到符媱坐在门口发呆，上前弓腰行礼道，“七长老。” 符媱回神，心不在焉的问道，“今日进展如何？” “我已查探到蜘蛛妖三日后会借着月圆之夜吸取所抓走少女的元阴。”云姝道。 “她们还活着便好。”符媱点头，看着变得萧条冷清的街道，起身道，“我们回去吧，你师尊一定等急了。” “是，七长老。”云姝低声应道，唇角不由的弯起。 两人回到酒楼。 沈若青在房间里打坐，听到两道熟悉的脚步声，立即起身准备去开门。 那只莹白的手指刚碰到门，被主人像是触电般收回。 她一个做师尊的，怎可如此冒冒失失？ 沈若青重新坐下打坐，闭上眼眸。 那双灵敏的耳朵倒是时刻注意着屋外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至，停在房门前。 “师姐，我们回来了。”符媱大声道，推开房门。 “师尊。”云姝恭敬道。 沈若青睁开眼眸，神色淡如平常，“你们今日可有收获？” “没有。”符媱摇头，垂头丧气的坐下。 她今日询问过所有医馆和药铺，都没有发现慕珂的身影。 想必是惧怕她师姐的实力，不敢来镇上买药。 沈若青看她这副失望模样，安慰道，“你累了一天，回房休息吧。” “嗯。”符媱起身，闷闷不乐的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沈若青仔细查看了一番二徒弟的情况，惊讶道，“你突破金丹期了。” “是，弟子今日追踪蜘蛛妖时，突有所悟，在镇外终是突破筑基期的瓶颈，所以回来晚了。”云姝答道，刻意隐去遇见大白的事情。 “不错。”沈若青赞赏道，心里松了一口气。 若是天黑后云姝还不回来，她大概是要出门去寻人了。 “师尊，三日后的月圆之夜蜘蛛妖就会炼化那些少女，弟子打算在那天除妖。”云姝道。 “好。”沈若青淡淡点头。 如今云姝修为所有增进，除妖一事便多一分把握。 * 镇外树林的深处，结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面挂着数名少女。 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坐在网中央。 “居然来了一个臭道士，倒是细皮嫩肉，吃掉她我定可以化为人形。”她睁开眼眸，红色的眼睛露出贪婪的光芒。 她从嘴里吐出一缕白丝，飞进其中一位少女的眉心。 “你回去，将她引到此地来。” “是。” 少女从蜘蛛网落下。 她眼神空洞，朝着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第十九章 李大婶的女儿半夜回来了。 此事一大早就传到了醉仙楼。 沈若青三人正用着早膳。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李家女儿回来一事。 符媱唤来赵掌柜，询问具体情况。 “七长老，这事是真的。我们酒楼负责买菜的张婶今日还看到那丫头坐在门口帮她娘提菜呢。”赵掌柜道。 看着三人严肃的神色，她惊讶道，“这丫头不是小仙长救回来的吗？” “实在惭愧，我昨日只打探到了一点消息。”云姝道。 “这丫头运气真好，竟然活着回来了。”赵掌柜感叹道，说罢继续去忙酒楼的事情。 沈若青看向云姝。 云姝立即明白意思，起身道，“师尊，我去看看。” “此事有蹊跷，你要多加小心。”沈若青叮嘱道。 “是，师尊。” 以一个普通女子的能力，能从百年蜘蛛妖手里活下来已经堪称是奇迹，更不要说毫发无损。 * 云姝来到李大婶家里。 一进屋，她看到李思正在院里晒着太阳，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 少女从外表看一切正常，像是出门游玩了几日回来，丝毫没有被妖怪抓走的恐惧和害怕。 “你就是云仙长吧，听我娘说你要帮我们除妖。”李思笑道。 云姝点头。 李大婶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拿着铲子出来。 看到云姝，热情的笑道，“云仙长，多谢你救了我家思儿。仙长若是不嫌，留下来吃个午饭吧。” “有劳您了。”云姝拱手道谢，坐到少女旁边。 少女倒也不认生，一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云姝。 过了一会，她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云仙长，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前几日刚突破金丹期。”云姝答道。 “原来才金丹。”少女笑起来，颇有几分瞧不起的意思。 “李姑娘，你这几日一定担惊受怕吧，我懂些医术，不如我帮你把把脉。”云姝道，手指微微抬起。 少女警觉后仰身子，将手腕藏在袖子里，“不用了，我要去帮我娘做饭。” 她说罢飞快的跑进厨房。 云姝看着少女的背景，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少女被蜘蛛妖控制了心神。 这个蜘蛛妖并不聪明。 大概是没有做过人的缘故，根本不知道人在经历危险之后会后怕，而不是若无其事。 在李大婶的热情招呼下，云姝留下来吃午饭。 吃过午饭，李思被隔壁的女孩叫过去玩耍。 “李大婶，您女儿的情况很不对劲，请您和我仔细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云姝道。 李大婶脸上的笑容沉默下来，低声道，“思儿是昨天半夜回来的，她两眼无神，像是梦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叫她，她也不应，睡了一觉之后恢复正常。” “我心里有些担心，一早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她没事。” “您觉得她没事吗？”云姝问道。 李大婶叹了口气，“我希望她没事。” “如果想要真的救她，我需要您配合我。”云姝道。 “一切都听仙长的，只要仙长能救思儿。”李大婶慌忙跪下。 云姝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