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出府后,她携崽归来惊艳全京城》 第1章 一场梦 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生生地将江姝月从梦魇中拽了出来。 她就像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大大的吸了一口气。 “嘶……” 江姝月头疼欲裂,忍不住抬手去按太阳穴。 鼻尖晕绕着淡淡的熏香。 她猛地睁开眼。 楠木雕花拔步床映入眼帘。 目光移动。 屋顶雕梁画栋。 古香古色的家具。 这…… 这是哪里? 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个混乱旖旎的梦,现在浑身还隐隐作痛。 今天医院休假,她好不容易找个机会逛法门寺,难道她闯入传说中的幻境了?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走累后进了一个偏殿坐在蒲团上休息。 这是在梦里吗? 江姝月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不对劲。 江姝月想要坐起来,可她刚一用力,疼痛加剧,眩晕感袭来。 整个人如同被卡车压过,酸疼,软弱无力。 “砰!” 门被大力撞开,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逼近,一群人蜂拥而入。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秀文静的姑娘看起来年约十五岁的模样。 然而她脸上的得意和幸灾乐祸十分刺眼。 “娘,你快看!大姐姐她这是怎么了,为何躺到了公主府的客房来了?难道那下人说的是真的?” 江姝月衣衫凌乱,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两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只露出眼睛看着来人。 一个婆子惊呼出声:“夫人,小姐果然是偷人了!” “你们……” 江姝月想说点什么,可她一张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喉咙干得快冒火了,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江姝月焦急地朝人群里看去,只见一位风韵犹存的夫人目光阴冷地盯着她。 “孽女!丢死人了!江家的名声都败坏在你手里了。”妇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杨姨娘,你错怪大小姐了!大小姐或许是多喝了两杯果酒,来客房休息而已。” 秋菊试图挣脱几个丫鬟的束缚,最终没有成功。 “夫人明察,大小姐头发凌乱,面色酡红,老奴用性命担保,大小姐失贞了。” 婆子语气坚定地道。 “啪!” “伺候主子不力,拖回去发卖了。” 妇人转身给秋菊狠狠的一耳光,紧接着一旁的丫鬟从怀里拿出手帕塞进秋菊的嘴里。 “大姐姐你好糊涂,你这是让咱们江家的女儿蒙羞,以后谁家还愿意娶江家的姑娘啊?” 一旁的小姑娘以袖掩面,作啜泣状。 江姝月裹着被子动弹不得,但是她眼还没瞎,小姑娘勾起的唇角并没有逃过她的双眸。 “别声张!快把她从公主府的耳门弄出去。” “快去男宾席悄悄告诉老爷,让他赶紧回府,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可别走漏风声。” 妇人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对身后的一位婢女吩咐道。 江姝月内心慌得一比。 她这是穿到哪个狼窝去了? 看模样,这是古代,她会不会被沉塘啊! 还不等江姝月多想,床榻边的婆子凶神恶煞地一把拽起她,一个手刀子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她再次昏迷了过去。 昏迷之前还不忘在心里骂一句。 死老太婆,你给我等着! …… “孽女!我江正明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孽女啊!” 江姝月在痛心疾首的怒骂声中悠悠醒来。 她感觉头痛欲裂,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 江姝月,十六岁。 万陵国当朝户部尚书唯一的嫡女,母亲病逝,现在府里由杨姨娘当家。 杨姨娘育有一儿一女,虽然她还没被扶正,府里的下人早就改口叫她夫人了,就连庶弟庶妹都已改口叫她娘。 就在前几日,父亲江正明提出想把杨姨娘扶为继室,原主极力反对。 江姝月缓缓地睁开眼,这是江府祠堂。 见江姝月醒来,江正明怒目圆瞪,歇斯底里地喊道:“请家法!” “夫君,不可呀!月儿一惯娇气体弱,她受不住的。”杨氏扑上去抱住江正明的胳膊,苦苦哀求。 “若不狠狠教训她一顿,怎能让她谨记《女训》,我看她读的书都喂了狗了!” 江正明用力把胳膊从杨氏手里抽了出来。 杨氏一个踉跄顺势跌倒在地,悲痛欲绝,一副慈母护女的模样。 江正明转身就去拿紫檀木架上面供着的家法。 江姝月明白,她如何辩驳也无济于事。 胸口的郁闷导致她呼吸不畅,她快速用左手摸向右手腕。 毫无悬念,这具身体中毒了。 江姝月用手撑地,勉强从冰冷的地上坐了起来。 这时,江娇娇冲了过来,撞得江姝月再次趴在地上。 “大姐姐,快给爹爹认错,你只要说出和你相好的人,爹爹会成全你的。” 江娇娇抱着江姝月的胳膊猛晃,原本虚弱的江姝月都快被她摇散架了。 绿茶。 妥妥的绿茶。 江姝月反手握住江娇娇的手臂,拼尽全力掐了下去。 “啊!” 一声惊叫,江娇娇连忙放开了她。 看着缓缓抬起头的江姝月,她眉心那颗鲜红的美人痣让她看起来美得出尘脱俗,江娇娇眼底划过一抹嫉恨。 江姝月容貌倾城,琴棋书画都比自己好,而且脾气温婉,谨守规矩。 父亲对江姝月的亲事很看重,都过了及笄之年了,也不为她议亲,就等着宫里选秀的消息。 昨儿刚得知宫里即将选秀,今天长公主府就举办宴会,父亲就让江姝月与自己同去,希望有一人能入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若有她推举,成功的机率会大很多。 现在这个让她嫉妒得发狂的嫡姐终于被她毁了,进宫的名额只能是她的。 “孽女!快说,那奸夫是谁?” 江姝月刚坐直身子,江正明手拿长鞭指着她厉声责问。 或许是原主的身体还残留一丝怨气,眼眶泛酸,泪珠不受控制地顺着她娇俏的脸庞滑落。 “月儿,你快给你爹如实交代,事情已经发生了,江家名声要紧,让对方赶紧上门提亲,这事就算过去了。”杨氏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 看着江姝月倔强的脸,江正明举起长鞭,狠狠地朝江姝月背上甩去。 一下,两下…… 江姝月咬紧牙关生生受着,就算她替原主还了这父女情。 江娇娇看着父亲结结实实地打了江姝月二十下,江姝月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她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爹!别打了,我知道大姐姐和谁好上了。” 第2章 逐出家门 江正明举起的长鞭悬在半空中。 杨氏红着眼眶,故作怯状上去拿下江正明手里的鞭子。 见江姝月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江正明目光投向江娇娇。 “娇儿你来说,她究竟看上了谁家的少爷?” 江正明笃定,自己的大女儿才貌双全,心气也高,她能看上的人,必定 不凡。 只是这无媒苟合,实在是他始料未及。 “是杨茂哥哥!” “噗!” 江姝月只觉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江正明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摇摇欲坠,杨氏连忙上去扶住他。 “夫君,事已至此,你就成全了月儿吧!” “妾身也明白娘家侄儿不争气,配不上月儿,可月儿她……唉!” 杨氏重重地叹息一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自己娘家侄儿文不成武不就,她让江正明指点他的学业,已经住进尚书府有些日子了。 江姝月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她当然知道杨茂是个什么玩意。 她瞅了一眼吐出的血,喷得最远的血略显暗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胸闷感微消。 她抬起衣袖抹去唇角的血迹,目光直视着江正明,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不是他!” 她明明记得,那人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见她否认,江娇娇急眼了。 她与杨氏交换了一个眼色,“噗通”一声跪下。 “爹爹责罚女儿吧!都是女儿不好,帮着大姐姐隐瞒您。” 江正明怒不可遏,双目猩红地瞪着江姝月:“孽女!我费尽心思地培养你,难道就是让你委身于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吗?” 听到江正明如此贬低自己娘家侄儿,杨氏敢怒不敢言。 垂眸温声劝道:“夫君息怒,杨茂他现在还没金榜题名,可他对月儿一往情深,你就成全了他们吧!” 江娇娇故作苦恼状:“唉!事已至此,瞒不下去了,大姐姐你也不要怪妹妹不帮你继续瞒了,今日之事,实属大姐姐你思虑不周。” “还好娘亲聪明,在公主府的人还没发现的时候就让人把你背回来,若这事被长公主知道了,恐怕咱们全家都要遭殃了。” “夫君放心,妾身已经下了封口令,月儿这事不会影响府里小姐们的闺誉。”杨氏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江娇娇见江姝月看着她的眼神冷如冰霜,她背脊腾地升起一股冷意。 “爹爹,大姐姐不肯承认,女儿这就去把表哥叫过来。” 江正明一挥手:“快去把那孽畜喊来对质。” 杨氏眼底划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除去江家嫡女,她就是当家主母,女儿一跃升为嫡女。 她娘家侄儿能娶到容貌俱佳的江姝月,杨家赚了,一举两得。 没有她挡自己女儿的道,她的娇儿进宫的机会也更大了。 就算女儿住不进椒房殿,哪怕做个一宫之主,她也满意了。 江正明满目失望地看着江姝月。 江姝月垂眸沉思。 那人是谁? 凭她中西医临床医学多年的经验,原主身体虚弱,是被人下药过重导致死亡。 她隐约记得自己迷糊间与一双星眸对视了一眼。 那是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眸,眼神迷离,也像是中了合欢香的模样。 江姝月冥思苦想,脑海里也没有更多的信息。 看着曾经寄予厚望女儿不知悔改。 江正明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坦白还是咬死不认?如果你执迷不悟,给你两条路选。” 听说还有得选,江姝月抬眸看向江正明:“女儿与杨茂没有任何瓜葛,这一点秋菊可以作证。” 见江正明没有半分相信她的模样,她一咬牙道:“说吧!哪两条路可选?” 只要不绑住她的手脚沉塘,她水性极好,现在还没到冬天,她有把握能水里逃生。 “第一,你低调嫁入杨家。” “不!绝不,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他。”江姝月想也没想地一口否决。 “第二,江家再无江姝月。” 江姝月一脸疑惑,什么叫江家再无江姝月? 难道自己刚穿过来就要挂了??? 杨氏在一旁着急了,她了解江正明,心够狠,手不够毒。 恐怕他不是要让江姝月死的意思。 江正明顿了顿,转头对杨氏道:“明日就请族长把族谱拿来,你扶正为继室,江姝月不再是我江家嫡女,从族谱里除名。” 杨氏喜极而泣:“老爷,妾身做不做正室都不要紧,月儿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为江姝月难过的流泪。 她眼底的得逞之色,江姝月尽收眼底。 “既然她不肯嫁入杨家,你这就去让管家准备马车,在关闭城门之前把她送去庄子上,对外宣城,江家大小姐急症而亡。” 杨氏不情不愿地领命离去。 江正明转而一甩衣袖,丟下一句:“自己去收拾一下,马上滚出尚书府。” 江姝月抬眸,目光停留在原主母亲的灵牌上。 向着灵牌磕了三个响头:“您老放心,这仇,我江姝月定会加倍奉还。” 她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远去。 磕头时扯动了粘着血肉的衣服,后背巨疼。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站了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祠堂,为了不让自己跌倒,她一路上都紧挨着墙根行走。 路过花园,有下人投来鄙夷的目光,江姝月恍若未见。 刚走进听雨轩,秋菊就迎了上来。 看着一身血迹斑斑的江姝月,秋菊眼泪夺眶而出。 “小姐,那汪婆子不让奴婢去祠堂看你。” “别哭,快收拾值钱的衣物首饰,我们会被送到京城外的庄子上去。” 秋菊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之际,江姝月看见她衣服上有血迹渗出。 毫无疑问,秋菊也被打了,所幸没有被杖毙。 杨氏好手段,收拾了原主还不落人口舌。 主仆俩很快就收拾了两大包衣物,值钱的首饰装了满满两妆匣。 刚收拾好,汪婆子就来催了。 “你去庄子上,带这么多首饰干啥?”刚走到垂花门处,江娇娇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也不装了,索性一把抢过江姝月手里的妆匣,挑挑拣拣,把值钱的首饰选了出去,最后就留一些样式陈旧的首饰。 “拿去!这里全是你那死鬼母亲的破玩意,都让你带走,晦气!”江娇娇把妆匣往她怀里重重一塞。 “老爷,不好了!表少爷出事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边跑边喊。 第3章 耳坠里的秘密 江娇娇没好气地训斥小厮:“大惊小怪的,瞎嚷嚷啥?” 她刚才派丫鬟婆子去找表哥,门房小厮说没看见表少爷回来。 后来又听说父亲改变主意,把江姝月逐出家门,她这才到垂花门来等着。 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她岂能让江姝月舒坦地离开。 听到喊声的江正明和杨氏闻声赶来。 当然,杨氏是来看江姝月怎么狼狈离开的。 江姝月脚步微顿,看向小厮。 这都是秋日了,小厮额头冒汗,必定是大事。 她把前后的事串起来想了想,杨氏的如意算盘,不难看破。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表少爷在公主府调戏婢女,被公主府的侍卫打断了腿。” 听到小厮的话,杨氏身子晃了晃,汪婆子连忙伸手扶住。 后背的疼痛让江姝月更加虚弱,她强打精神微微转身。 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她现在做不了什么,种刺还是可以的。 面无表情地看着汪婆子:“若是他听了你的话,马上回杨家去找冬梅,是不是这条腿就不用断了?” “大小姐!你……我何时让他找冬梅了?” “够了!”杨氏厉声呵斥,看汪婆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汪婆子吓得缩了缩脖子,冬梅是她的孙女,在杨家做丫鬟。 她给表少爷喝了那种药,怎么可能让他回去找冬梅,那不是坏了夫人的计划吗? “姑娘,快走吧!车夫已经在外等着了,出了这道门,你也别再称自己是江家的大小姐了。”管家手拿一个牛皮纸包催促道。 主仆俩头也没回地出了尚书府大门,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 刚出城门,秋菊见江姝月额头冷汗涔涔。 她焦急地道:“小姐,伤口很疼吗?若不是汪婆子催得紧,奴婢应该给你把衣服换了,再把伤口上了药再走的。” “傻丫头,府医怎么可能把药给咱们,他还要指着尚书府过日子。” “汪婆子让人打了你,你的伤在屁股上吧?快在小榻上趴下。” 江姝月见秋菊跪在车厢里整理包裹,她就知道这丫头屁股肯定打得皮开肉绽,无法坐了。 秋菊眼底氲起水雾:“小姐,你后背的伤比我严重,别蹭到车厢壁上了,你躺小榻,奴婢跪着就行。” 江姝月犟不过秋菊,马车太小,最后她让秋菊别整理包裹里的衣服,让她趴在两个包裹上。 夜晚,车夫点亮了马灯,忽明忽暗的马灯在官道上移动,如同夜幕下游走的幽灵。 主仆俩又疼又饿,不知什么时候,两人都沉沉睡去。 “江姑娘,到庄子了,快下车,我还要急着回尚书府交差。”车夫大声喊着,也不再她面前自称奴才。 秋菊一个激灵从包裹上滑了下去,见江姝月睁开眼。 她朝外看了一眼:“小姐慢点,等奴婢把包裹搬下车再上来扶你。” 江姝月挣扎着从小榻上爬了起来,一夜的颠簸,她全身更疼了。 主仆俩吃力地下了马车,院子里的婆子如同看怪物似的投来异样的目光,没一个人上来帮着提包裹。 主事婆子和车夫嘀咕了一会儿,她送走了车夫,这才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跟我来,既然不是大小姐,就别摆大小姐的谱。” 婆子的语气不善,一双三角眼暼了两人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往里走去。 “你们就住这里,先养伤,过些日子是要跟大家一起下地干活的,庄子上不养废物。” 主事婆子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秋菊道:“一日三餐自己去厨房取,今天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再去。” 秋菊看着简陋的屋子,比尚书府下人住的屋子还破。 屋里就一张木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还是瘸的。 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木箱,衣柜都没有一个。 听到主事婆子的脚步声走远,秋菊眼泪夺眶而出:“小姐,她们欺人太甚,住破屋子,还不给饭吃,你都两顿水米未进了。” 江姝月不是原主,心里的委屈并不太强烈,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问道:“秋菊,你带针线包了吗?” 秋菊解开一个包裹,拿出针线包放在桌子上。 江姝月拿过绣花针,在自己的大拇指的一侧扎了下去。 看着小姐的手指冒出血珠,秋菊惊呼:“小姐,你别伤害自己。” “傻丫头,我发热了,这里没有药,我得放血退热。” 秋菊有些后怕地道:“奴婢以为小姐想不开。” 江姝月摸了摸秋菊的额头,还好她没事。 江姝月看着光秃秃的床,她对秋菊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去端两碗水,咱们喝了就出去找草药。” “小姐你何时认得草药了?”秋菊纳闷地问道。 “我看那么多书,自然认得,你快去,我来收拾衣物。” 见秋菊出去,江姝月把两个包裹的衣服都放进那口破木箱。 东西放进去盖不了,她索性把木箱盖子也利用起来放衣服,再把一块布盖在上面。 看着被江娇娇洗劫一空的妆匣,她取下耳坠,拿起里面最简单的一对白玉耳坠。 玉不够清透,里面像有一团白雾,一看就是成色不怎么好。 普通就好,她快速换上耳坠。 她的大拇指一用力,鲜血再次沁出,一滴血很快被玉坠吞噬。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力量推了她一把,身体失重,眼前的景象焕然一新。 “这是哪里?我这不会是又穿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吧?” 江姝月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大片草地上跑着鸡和羊,一汪泉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清澈的泉水流向一条小溪。 小溪旁有几间茅草屋。 再往远处看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看不清楚,我这是穿到白内障患者身体去了?”江姝月连忙揉了揉眼睛。 一看,还是那样。 她低头,背后疼痛感袭来,她才确定,她还是那倒霉的江家大小姐。 茅草屋旁还有一片土地,她环顾四周,郁郁葱葱,就是无法远视,犹如仙境。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白玉耳坠,喃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空间?老天待我不薄。” 忽然,她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心里想怎么出去。 一个趔趄她又出现在了破屋里。 第4章 治伤 刚站稳,就见秋菊一手拎着一个陶瓷茶壶,一手拿着两个粗陶瓷碗回来。 “小姐,吴妈给了奴婢一个水壶。”秋菊说着就看向身后。 “大小姐,您受苦了。” 江姝月顺着秋菊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慈眉善目的妇人手里抱着两张棉被。 江姝月见妇人进了门,连忙上前去接住棉被。 手臂抬起,扯得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江姝月强忍着疼温声细语道:“多谢吴妈,我已经不是江家大小姐了,以后就唤我的名就好。” “大小姐,你或许记不得老奴了,在你还小的时候,夫人带着你来庄子上住了两日,你看我的手被烫伤,还送了我烫伤药。”吴妈说着眼底闪着泪花。 江姝月心里想着她迟早要离开这里,她不能连累吴妈。 如果吴妈心存感念照拂她们,被管事婆子知道了,她们离开后,管事婆子定会为难吴妈。 江姝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吴妈就别放在心上,你去忙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吴妈叮嘱了秋菊几句,让她需要什么悄悄去耳房找她,然后深深地朝江姝月行了一礼才离开。 “小姐快喝水,奴婢已经喝过了。”秋菊倒了半碗水递了过来。 趁江姝月喝水的时候,秋菊又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主仆俩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脱去血迹斑斑的衣服。 秋菊看着江姝月后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泪哗哗地流。 “老爷心太狠了,夫人才离世一年多,他怎么下得去手。” 江姝月咬紧牙关,任由秋菊帮她清理伤口。 吴妈走时留了一点膏药,江姝月拿起嗅了嗅,是治外伤的犬风藤。 主仆两清理了伤口,伤口面积太大,一盒药膏两人用了个干干净净。 一盆清水也变成了红色,屋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换上干净的衣服,两人又喝了半碗水。 “小姐,你退热了吗?”秋菊拿手背探了探江姝月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别担心,我没事,咱们早去早回,若误了午饭时辰,又得饿一顿了。” 江姝月自己是不怕饿,她担心饿着秋菊。 “奴婢刚才问过吴妈了,她说庄子里的竹林那一片能找到草药。”秋菊说着就往外走去。 江姝月看着桌子上的妆匣,心想这些首饰在京城不算很值钱的,任意拿出一支发钗去卖了,也够庄户人家嚼用好一阵的了。 她瞅了一眼斑驳的破门,下意识地伸手摸了过去,心下想着藏进空间最安全。 奇迹发生了,她刚动意念,妆匣就消失在原地。 “小姐,你可以吗?”秋菊回头见江姝月一只脚迈出门槛,担忧地问道。 “嗯!”江姝月顺带上房门,忍着疼跟了上去。 她们住的是废弃的下人房,从前罩房出去也没人拦着。 竹林就在宅子后面,穿过竹林,一片斜坡就出现在眼前。 秋风瑟瑟,吹得竹叶沙沙地响。 秋菊不认得草药,就眼睁睁地看着江姝月弯腰采药时,后背的衣服被鲜血渗透。 “小姐,你教奴婢采药吧!你这样,伤口很难愈合。”秋菊手里抱着草药紧随其后。 江姝月摇了摇头:“很多草药外形很相似,一不小心就会看错,别担心,马上就采好了。” 江姝月估摸采的药能够两人用上三五日,主仆两人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江姝月顺带捡了两块光滑的石头。 见时辰还早,秋菊把草药洗了,没有簸箕晾晒,江姝月只好把桌子收拾干净,把草药在桌上铺开晾干。 午时,江姝月把石块放在桌上,把晾干了的草药一点一点地放上去捣碎,然后再放进粗碗里。 她的手每落下一次,后背的伤都疼得她发颤。 秋菊去领午饭。 片刻后,秋菊哭丧着脸回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陈旧的托盘。 托盘里,两碗粥清汤寡水,一旁还放着一碟咸菜。 “小姐,管事婆子欺人太甚,她给大家都分了馒头,就咱们没有。”秋菊说着放下托盘。 江姝月放下手里的石头,安慰她道:“先委屈一下,你跟着我吃苦遭罪,以后定让你过上穿金戴银,天天吃肉的日子。” 秋菊见小姐端起粥,没有一丝嫌弃,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你琴棋书画都好,只要走出这庄子,小姐以后画画,奴婢拿出去卖,咱们准能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 说着她端起粥又道:“穿金戴银就算了,奴婢听庄子上的人说,有很多乞丐进不了京城,在官道打劫呢!” 她刚才去厨房时也就听了那么一嘴,具体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主仆两饭后又互相敷药。 吴妈拿过来的两张被子看起不是很厚,里面的棉絮挺软和,一张垫下面,一张用来盖。 夜里两人靠近一点,勉强还不算太冷。 一晃几日过去,两人的伤已经结痂,看着江姝月后背狰狞的伤疤,秋菊暗暗落泪。 小姐冰肌玉骨,现在这一身伤痕累累,想必会落疤,也不知道将来的姑爷会不会嫌弃。 …… 京城。 公主府里。 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男子年约二十,一双凤眸灿若星辰,他身形颀长挺拔。 五官如雕刻般完美,他站在那里,身长玉立,矜贵无比。 他不是别人,正是燕南王的嫡次子——萧京昭。 当年,当今皇上的祖父仁宗皇帝出宫秋猎时遇刺,萧京昭的祖父为了救仁宗皇帝,舍命为仁宗皇帝挡了那支毒箭。 仁宗皇帝原本就与萧京昭的祖父是好友,俩人情同手足。 失去挚友,仁宗皇帝悲痛欲绝,他下令封萧京昭的父亲为燕南王,并赐予封地,还给萧家后人特权。 萧家人可以随时进京,见了皇室的人也不用下跪。 燕南王得知国库空虚,不时有难民前往他们的封地——燕南。 燕南王特地派萧京昭送银子进京。 屋檐下,萧京昭见他的贴身侍卫向松疾步而来。 他眉头舒展。 “主子,都办妥了,向阳已经等在外面了。” 向松叹息一声后又说道:“主子你进京的这些日子也看到了,皇上昏庸无道,整日肉林酒池,这些银子怕是到不了难民手里。” 这时,长公主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年约三十的长公主明艳动人,在她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公主殿下,京昭打扰多日,后会有期。”萧京昭抱拳告辞。 长公主眸光微闪:“世子不想知道那姑娘是谁?” 萧京昭瞳孔微缩:“公主殿下查出来那人是谁了?” 第5章 急症暴毙 长公主微微颔首:“查到了,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一个恪守规矩的姑娘,尚书府宣称她急症暴毙了。”语气颇有几分惋惜。 萧京昭眉心微拧,掩去眼底憾色。 他还想问是否查出是谁给他下的合欢香,既然长公主没说,那就是没查到。 下月入冬,京城就要下雪了,他得赶紧离开回燕南去。 长公主亲自把萧京昭一行人送出公主府。 看着远去的马车,她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萧京昭来不及深查是谁对他下的毒,若萧京昭不急着回燕南,想必凭他的聪明才智,他定能顺藤摸瓜,查到宫里那位的头上去。 马车里,萧京昭如墨般的凤眸微眯。 京城里歌舞升平,和他来时路上看到的景象仿若是两个世界。 见主子冷俊的脸色,向松不敢提那件事。 他感慨地道:“仁宗皇帝爱民如子,他若知道皇室后人如此不中用,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萧京昭薄唇紧抿,眼里的坚定更浓。 …… 秋风吹过,火红的红叶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在枝头摇曳生姿。 一片红叶随风飘落,正正的落在了江姝月的发髻上。 她无心欣赏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手不停歇,继续采药。 “小姐,这草药都枯黄了,它真的能去除伤疤吗?” 秋菊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目光不时往草丛里看去。 昨日小姐出来采药捡到了好几个鸡蛋,她希望今天又能看到鸡蛋。 在庄子上饱一顿饥一顿,两人都瘦了一圈。 江姝月头也没抬地道:“有没有效果咱们试试就知道了,疤痕又没在脸上,去不了也没关系。” “小姐,怎么没关系?奴婢屁股上的肉都是坑坑洼洼的。” “坐不稳板凳了?” 秋菊摇头:“不是,奴婢是担心小姐你的疤痕更多,以后姑爷不喜。” 江姝月差点被秋菊的话气笑。 她把采好的药全都放进竹篮里,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傻丫头,人活着自己高兴就好,为何要想着取悦别人,如果一个人喜欢上你,哪怕你少一根手指头对方也觉得你完美无缺。” “秋菊,你看,这里怎么又有几个鸡蛋?” 听到江姝月的喊声,秋菊一回头,就见路边的枯草上果真躺着八个鸡蛋。 秋菊双眸一亮,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来,她连忙蹲下把鸡蛋捡起来放进竹篮里。 再用草药盖严实。 “小姐,咱们明天还来看。”秋菊压低声音道。 江姝月点了点头。 临近冬日,佃户的租子也收上来了,大家都没什么事做。 两人在床上躺了几日,管事婆子就吩咐她们去厨房做事。 两人见厨房里的人都离开,就留下她们收拾厨房,秋菊悄悄地把藏在怀里的鸡蛋拿出来煮了。 夜深人静,听着秋菊均匀的呼吸声,江姝月缓缓睁开眼睛。 前几日为了养伤,她尽量少动,她只学会了用意念从空间取鸡蛋。 空间里的茅草屋她都还没进去过。 意念一动,她进了空间,这一次她站得很稳。 远处的草地上,鸡和羊自顾自地觅食,她走向灵泉边,泉水清澈见底。 她捧起泉水喝了几口,甘甜可口,犹如琼汁甘露。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喝过灵泉水后,江姝月感觉精神抖擞。 她来到茅草屋前,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屋里有床有被子。 轻轻地推开房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 屋里弥漫着中药味,高大的药柜靠墙而立。 屋子一角还有一个药碾子,她快步上前,拉开写着茯苓的抽屉。 里面有满满一抽屉质地上等的茯苓。 再打开其他的抽屉,里面放的都是抽屉上标注的药材。 她激动得小脸通红,太好了,有了这些药材,她就可以开医馆自食其力了。 屋里还有桌子椅子,桌上还有一个医药箱。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医药箱,听诊器,血压仪,银针,一次性针管和其他物品,一应俱全。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推另一扇门,门却纹丝不动。 她回过头看着另一边的门,走过去轻轻一推,仍然没推开。 她退出房间,自己安慰自己,人要知足,三间屋子打开了一间,已经很不错了。 她发现自己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也不冷,空间里的气候不冷不热,很舒适。 屋子旁的一块地里,里面的禾苗郁郁葱葱。 有红薯、玉米、还有棉花。 屋子后的小溪流水潺潺,水下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现在还不知道空间与外面的时间差,准备收拾一下鸡蛋就出去了。 见屋檐下有几个竹篮,她提着竹篮走向草地上的鸡窝。 呈现在眼前的是整整半窝鸡蛋。 她数了数,一个鸡窝里有二十个鸡蛋,十个鸡窝,整整二百个鸡蛋。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多鸡蛋,她今天应该多拿几个出来。 今晚她和秋菊一人吃了两个鸡蛋,还留了四个鸡蛋明天吃。 出空间后,她仍然是躺在床上的。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两人每日除了做厨房的活就是倒腾去疤药。 一转眼,她们来庄子已经有一月有余了。 管事婆子担心主子啥时候想起了要接这个嫡小姐回去,若人在庄子上冻死了,她就脱不了干系。 入冬后又给了她们一张破被子。 一日,寒风凛冽。 大家都早早地闭门烤火,秋菊刚把炭盆端进屋,就见小姐从怀里拿出几个鸡蛋。 “小姐,你刚才又去竹林了?” 江姝月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秋菊会意,她转身关上房门。 江姝月从厨房里顺了一个瓦罐出来,趁秋菊去厨房端炭盆的时候,她往瓦罐里放了灵泉水。 江姝月把瓦罐放进炭盆里,片刻后,水开始沸腾。 秋菊熟练地把鸡蛋打入瓦罐里,很快,两碗热腾腾的荷包蛋就煮好了。 “小姐快吃,今晚吃饱了,咱们就不冷了。”秋菊端着碗笑得一脸满足。 江姝月刚端起碗,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连忙放下碗蹲到一旁,一阵干呕。 “小姐,你是不是凉了胃。”秋菊也顾不得吃荷包蛋了,连忙过来轻拍江姝月的后背。 片刻后,江姝月什么也没吐出来,她站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 坐了一会儿,一碗荷包蛋下肚,江姝月猛然想起,从她来到这里后,月信都不曾来过。 难道是这身体太羸弱了? 趁秋菊收拾碗的时候,她右手摸向左手的脉搏。 片刻后,她神色越来越凝重。 第6章 来得不是时候 秋菊洗好碗放在桌上,她见小姐眼底神情异常,焦急地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江姝月摇了摇头。 她犹豫着要不要跟秋菊说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现在还居无定所,可不能让孩子跟着她吃苦。 可是她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她来到这里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不打算去找他。 万陵国的民风是聘为妻,奔为妾,未婚先孕,只能是妾。 从那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可以判断,他定然是世家贵族少爷。 尤其是那双璀璨的凤眸,基因不差,江姝月用现代人的思维权衡了一番,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以来,秋菊默默地守护自己,还十分自责没照顾好她,让她着了别人的道。 江姝月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地道:“秋菊,我怀孕了。” “啊!” “什么!小姐你有孕了?”秋菊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瞪大了眼。 江姝月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坚定。 “别慌,我俩的伤已经无碍,明儿个就收拾一下,咱们明晚就逃出去。” 这些日子,管事婆子看似没有搭理她们,主仆两出去采药的时候,总有婆子远远地盯着她们。 白天逃出庄子不可能,晚上是逃离这里的最佳时机。 秋菊嘴唇蠕动了一下,把眼底的惊讶压了下去。 她是想劝小姐别要那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可小姐一向特别有主见,她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秋菊思索后片刻又问道:“小姐,咱们逃出去往哪儿去?是去投奔舅姥爷家吗?” 江姝月秀眉微拧,果断地否定道:“不是,趁还没下大雪,咱们往南方去。” 离开江家的时候,管家在江正明的授意下,把江姝月的黄册拿给了她们。 有了黄册就畅通无阻,她可以去万陵国任何一个城池。 秋菊行动力极强,她把两人穿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其余的衣服都用一块布打包,分成了两个包袱。 江姝月从枕头下拿出妆匣一起放进包裹里。 趁秋菊转眼时,她又收进空间,顺带把不穿的衣服也收了一些进去。 秋菊看着被小姐整理过的包袱小了很多,直夸小姐的手真巧。 夜晚,外面北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棂上的纸哗哗着响。 月光下,一个纤瘦的人影悄悄出了前罩房,向主院摸去。 进了垂花门,直奔主屋。 门“吱呀”一声推开,片刻后,屋里的烛火点亮。 暖暖的烛光照映在江姝月娇俏的脸上,衬得肌肤不像白日里那么苍白。 她灵动的杏眸快速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金丝楠木雕花拔步床,大大的梳妆桌,绣花四连扇屏风。 又高又大的四门衣柜。 江姝月眉眼弯了弯。 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都是些床上用品,她纤细的手指捏了捏棉被,很好,软软的,很暖和。 她一挥衣袖,屋里的物品瞬间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家具放过的痕迹。 她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从主屋到花厅,大到家具,小到茶盏,一件不落。 从桌上落的尘土就可以看出,庄子上的婆子平时也偷懒,知道主子一年都来不了几次,应该是每隔几天才到主院打扫。 收获满满,江姝月心情愉悦,灭了烛火扔进空间。 回到屋里,她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还好两人各盖一张被子,她手脚冰冷,秋菊也不曾察觉。 第二天。 两人照常去厨房干活,看着管事婆子把蒸好的馒头端走。 秋菊瞪了一眼远去的婆子:“那么多馒头都不给咱们留两个,也不怕撑死。” 江姝月的衣袖拂过盘子,四个又大又圆的馒头出现在盘子里。 “小姐,你藏哪里的?管事婆子都没发现。”秋菊看着白胖的大馒头,眼睛都亮了。 江姝月把盘子往秋菊面前推了推,催促道:“咱们快吃,别问那么多,你家小姐学会了障眼法,管事婆子看不见。” “障眼法,就是隔空取物?”秋菊见过街头卖艺的人表演。 江姝月不知道如何给小丫头说她那匪夷所思的空间,怕吓着她。 索性就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那样,动作快一点发现不了。” 秋菊知道小姐没事就爱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杂书,小姐会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 “一会儿我留下收拾厨房,你早点回屋等我。”江姝月说着把目光瞅向厨房里的柜子。 那里有米和面,还有一大盆猪油。 她准备把厨房也扫荡一空,这一个多月的粥,可不能白喝。 两人刚放下碗,吴妈就回来了,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馒头。 “大小姐,快吃,还热乎着。” 江姝月推拒道:“多谢吴妈照拂,我喝粥能吃饱。” 吴妈不由分说地把馒头往她手里一塞,警惕地回头张望:“别说客气话,快吃了,今晚你们要受累,管事婆子让你们把明天的馒头蒸好。” “真的?”江姝月眼前一亮。 “真的,她就是让我过来传话,蒸四笼白面馒头,四笼粗面馒头。” 吴妈说着就动手帮着和面。 江姝月连忙拉住她:“吴妈快回去,我们不累,厨房暖和,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 吴妈走到门口顿住脚步:“管事婆子让你们离开时把厨房的门锁好,钥匙送到她屋里去。” 江姝月按耐住心中的喜悦,点头答应:“明白。” 秋菊一声哀嚎:“那死婆子就是故意折磨小姐,这么多馒头得做到什么时辰了!” “别嚷嚷,越晚越好。”江姝月端着盆就开始舀面粉。 秋菊会意,晚一点等庄子上的人睡熟了,她们才好离开。 江姝月和秋菊蒸了五笼白面,五笼粗面,还蒸了两笼窝窝头。 一看小姐这架势,秋菊就知道小姐是在为今晚跑路做准备。 大约戌时三刻,管事婆子过来叮嘱了一遍,让江姝月把钥匙从窗口给她放进去就好。 看着打着哈欠离开的婆子,江姝月心里乐开了花。 趁秋菊打盹的时候,她悄悄溜去马厩。 一辆马车,两辆骡车,连同饲料,一挥手全都收进空间。 回到厨房,她让秋菊回屋,她把厨房也扫荡一空,连一个熬药的炉子都没放过。 若不是灶台是石头砌在地上的,她都要带走。 亥时三刻,主仆两一人挎一个包袱,顺着墙根往耳门走去。 秋菊紧张地向四周观望,她真怕庄头或小厮起夜时撞见她们逃跑。 江姝月气定神闲地走到耳门旁,轻轻地取下门闩。 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上面还挂着铜锁。 江姝月快速取下发钗,动作熟练地拨弄锁芯。 “咔”的一声轻响。 “谁?” 第7章 天高任鸟飞 听到值夜婆子的声音,秋菊吓得一抖。 若被抓住,庄头非打死她不可。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蹲下身,一手捏住鼻子。 “喵……” 一声猫叫声响起。 值夜婆子骂骂咧咧地翻过身继续睡去。 秋菊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见值夜婆子没出来,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江姝月把铜锁往空间一扔,轻手轻脚地打开耳门。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江姝月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前门有狗,主仆两顺着围墙从竹林处往大路上绕去。 月光下,竹林影影绰绰,两人放轻脚步,可还是踩得竹叶沙沙地响。 秋菊走在前面,江姝月意念一动,一匹骡子和一辆骡车出现在竹林边的空地上。 “秋菊,你等等,那是什么?” 秋菊回头看,就见一匹骡子在低头觅食,一辆骡车就在骡子后面。 秋菊警惕地退后一步,拉着江姝月往竹林里闪去。 “小姐,这骡子怎么在这里?” 江姝月接过秋菊手里的一袋馒头:“我看了,这里没人,肯定是小厮忘了把它牵回马厩,你看那骡车还没套。” 秋菊四处张望,心下大喜。 “小姐,肯定是夫人在保佑你,咱们正需要一辆骡车。” 秋菊快步走过去,麻利地把骡车套上。 “得亏这段时间那老虔婆使唤奴婢喂骡子套骡车,奴婢从前可不知道如何套骡车的。” 在庄子上的这些日子,管事婆子去镇上办事的时候,她总让秋菊帮她套骡车。 “你坐上去,让我试试。”江姝月把包袱和馒头放进车厢。 “奴婢怎么能让小姐赶车,小姐快坐进去,奴婢来赶车就行。” 秋菊笃定自己能赶骡车。 听到有犬吠声响起,江姝月怕庄头发现追了上来,她不由分说地抓起缰绳坐上车辕。 她是现代灵魂,不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动手能力不比秋菊差。 一会儿,骡车就稳稳地走向官道。 没有舆图,她们来的时候又是夜晚,看着三叉路口,江姝月一咬牙,随意选了一条道。 “小姐,若选错了路,咱们会不会明早就到了京城外?” 江姝月心里也没有底,她安慰秋菊道:“别怕,他们发现了也会去京城报信,没空追咱们,咱们若远远看见城楼再拐去小路也来得及。” 秋菊从骡车里拿出一个软垫递给江姝月:“小姐垫上,木板硌屁股。” 江姝月接过垫上,果然感觉好多了。 她一扬鞭子,骡子加快脚步。 寒冷的夜风直往她脖子里钻,她放下鞭子,把围巾取下重新绕了一圈。 从头上包了下来,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面。 “小姐,咱们逃出来了,以后咱们就自由了。” 看着离庄子越来越远,秋菊精神奕奕,刚才的紧张感也没了。 “对,咱们自由了,以后就过天高任鸟飞的自在日子。” 看着树影往后掠去,江姝月心情无比畅快。 秋菊想着明日庄头发现她们逃跑了就会暴跳如雷,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江姝月从前可是不敢走夜路的,今日她觉得夜色特别的美,茫茫夜色,犹如一件天然屏障,让她有了一种安全感。 一路上,不时有犬吠声传来。 半个时辰后,路过一个小镇,江姝月不敢停留。 “小姐,你看那些铺子的屋檐下是什么?” 江姝月往街道两旁的屋檐下看去,只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卷成一团,不时发出呻吟声。 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黑影拦住了她们的骡车。 “贵人行行好吧!我的孩子已经饿了两天了。” 说话的是男子声音,车辕被来人拉住,骡车被迫停下。 秋菊吓得伸手去拉江姝月。 江姝月被突然出现的人也吓了一跳。 她定睛一看,清冷的月光下,只见一衣衫褴褛的男子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 男子身躯佝偻,枯瘦如柴。 “你放开手,别声张,我向你打听一下路。”江姝月见男子不像是要打劫的意思,她悄悄地把手里的药粉收回空间。 “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在下只想要些吃食。”男子连忙收回拉着车辕的手。 男子说话的声音很低,他也明白,若惊醒了屋檐下其他的乞丐,后果不堪设想。 “再往前走可是到京城?” “姑娘若去京城就得调转方向。”男子指了指江姝月来时的路。 秋菊早已经准备好几个馒头,见小姐问明白方向,她连忙把馒头递了过去。 慌乱间,秋菊的手微抖,一个馒头滚落下去。 男子忙不迭地去追滚远的馒头,秋菊急切地催促道:“小姐快走。” 江姝月用鞭子轻轻地抽了一下骡子,骡车再次启动。 出了小镇,江姝月暗道一声好险。 “小姐,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皇上不让乞丐进京城,这些人就盘踞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秋菊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她的小心脏现在还怦怦直跳。 江姝月搓了搓冻僵了的手,对秋菊道:“到下一个镇的时候天就亮了。咱们必须女扮男装,这样太危险了。” 她没想到,京城里歌舞升平,京城外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小姐,奴婢知道怎么赶车了,你快坐车厢里暖和暖和。” 江姝月搓手的动作被秋菊看在眼里,她伸手去接缰绳。 “行,你用围巾把脸和脖子围起来,那样会暖和一点。” 江姝月也不推辞,这一路上一个人赶车是受不住的,她拉了拉缰绳,骡子停下脚步。 “这骡车很好赶,前面没岔路的时候就不用管它。”江姝月给秋菊讲了一下赶车的重点。 骡车虽然慢,可胜在骡子脾气温顺。 空间里的马车跑得快,可江姝月驾驭不了。 主仆俩换了位置。 浩瀚的夜空,寒星闪烁,气温骤降。 “小姐,咱们得尽快找个地方落脚,这几天应该快下雪了。” 寒风呼啸而过,路旁的树被大风吹得乱舞,风声穿过山坳,发出尖锐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突然,一个黑影从路旁的树林里飞奔出来。 骡子吓得扬起了前蹄。 “啊!” 第8章 女扮男装 骡子吓得后退,差的把骡车撞翻。 江姝月连忙抓住车门,探出头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一窜而过的黑影,秋菊惊魂未定地上拍了拍胸口。 “好像是一只野兔子跑过,吓死奴婢了。” 看向消失在草丛里的黑影,江姝月看向黑漆漆的树林,安慰秋菊道:“别怕,咱们现在应该怕的是人,是走投无路失去人性的人。” “小姐说的对,奴婢也这么觉得。”秋菊本想说她怕鬼的,可又怕说出来吓着小姐了。 不对!小姐好像比从前更大胆了。 秋菊平复了心情,一扬鞭子,骡子继续向前走去。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时,骡车走进了第二个小镇。 江姝月见卖早餐的铺子还没开门,她对秋菊道:“靠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等卖早餐的铺子开门了,咱们进去买点热食吃。” 空间里有那么多热馒头,她不好凭空拿出,免得秋菊以为她是妖怪。 她妆匣里还有一点碎银子,能撑到下一个县城。 “小姐,咱们不等了,赶路要紧。”秋菊拿起水囊喝了一口。 水囊也是从庄子上的厨房里拿的,里装的是灵泉水。 江姝月让秋菊坐进车厢,她坚定道:“不能走了,必须等镇上的铺子开门买两套男装再走。” 两人坐在车厢里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经过,江姝月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见街上开始有了行人。 主仆俩就在街口找了一家卖包子豆浆的铺子。 小笼包子三十文一屉,一屉有六个,豆浆一文钱一碗,还是没加糖的那种。 江姝月要了两屉小笼包,两碗豆浆。 “这小笼包也忒贵了吧!”秋菊忍不住小声嘀咕。 小二端豆浆过来恰好听见,他苦着脸道:“两位小姐,你们是刚从京城出来的吧?” “今年有的地方干旱,颗粒无收,米面一天一个价,有得吃都算不错了。” 小二说着指了指街上的行人:“你们看那几个肩上背着麻布袋的人,都是前往京城的难民,两天后他们准得原路返回。” 江姝月见铺子里没别的顾客,她喊住小二问道:“小二哥可知道是哪里受了灾?” “鹿县,听说沿路还有打劫的,姑娘可别往那里去。”小二好心提醒道。 “多谢。” 两人吃完早餐,又去成衣铺子买了两套最便宜的男装。 出了小镇,见十字路口的木牌上标有地名。 江姝月见一方木牌上写着竹溪县字样。 “秋菊,咱们去竹溪县。”江姝月指了指竹溪县的方向。 走了一段路,两人在车厢里把男装穿上,发髻高高束起,灰色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只露出一对眼睛。 猛一看,只道是两个柔弱书生。 主仆两人轮流赶车,中午的时候,路过一村庄。 江姝月让秋菊坐在骡车里,她去向村民要水,顺便把馒头热一热。 走到无人处,江姝月闪身进了空间。 江姝月看着空间里的物品,都来不及整理,她快速把炉子点燃,拿了十个鸡蛋煮了起来。 馒头还冒着热气,她欣喜若狂,太好了,空间里居然还有自动保温功能。 不一会儿,鸡蛋煮熟了,见柴火没燃尽,江姝月又放了十个鸡蛋进去煮着,等着下一次有机会再拿出去吃。 “小姐,你这也太快了。” 见江姝月一手提着水囊,一手提着布袋回来,秋菊连忙迎上去接过布袋。 “咦!小姐,里面有滚烫的鸡蛋。” “是村民家恰好煮了鸡蛋,我就买了十个,快坐车厢里去吃,外面风大,一吹就凉了。” 主仆俩吃饱喝足,继续赶路。 两人原本以为天黑前就能赶到竹溪县,黄昏时分,江姝月向一妇人打听,才得知她们只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 已经路过了一个小镇,再找客栈住是不可能了,江姝月也怕庄头带人追上来搜寻客栈。 她决定去找一户村民借宿。 或许是路过的难民太多,竟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借宿的。 有村民让她们去前面山边的土地庙过一夜。 江姝月无奈,只能和秋菊往土地庙走去。 土地庙不大,一共就一间屋子,斑驳的门和窗棂,屋檐下布满了蜘蛛网,可见是很久都没人来上香了。 秋菊走上去推开门:“小姐,你坐车厢里歇着,奴婢把屋子打扫一遍。” “我去喂骡子。”江姝月卸下骡车,牵着骡子就往山边走去。 她见四下无人,意念一动,一盆灵泉水出现在骡子面前。 然后又从空间拿出饲料。 骡子吃饱喝足,江姝月回到土地庙的时候,秋菊正端着香炉往外走。 “等等,你这是?” “小姐,咱们一天一夜都没洗脸了,奴婢借土地菩萨的香炉去找点水回来。” “他不会怪罪咱们的,奴婢已经给他磕过头了。” 见秋菊虔诚的模样,江姝月强忍住笑摆了摆手:“咱们不用洗脸,就这样挺安全的。” 秋菊看着自家小姐清丽的容颜,猛然醒悟:“还是小姐聪慧,明儿个出发的时候,小姐最好再往脸上抹点香灰。” 秋菊端着香炉转身又放了回去。 庙里有草蒲团,秋菊又出去找了一些干净的枯草回来。 一些枯草用来夜晚挡风,一些用来烤馒头和鸡蛋。 走了一天一夜的骡子早就累了,它趴在屋檐下呼呼大睡。 这一晚,天空没有月亮,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江姝月空间里有充足的烛火,那是她在庄子上的主院里收罗的。 找不到理由拿出来用,主仆俩就摸黑睡觉。 还好草蒲团够多,两人铺好草蒲团,用包裹当枕头,秋菊把枯草围在两人身边,她很快就睡着了。 见秋菊发出轻微的鼾声,江姝月意念一动,一张被子出现在她手里。 她轻轻地给秋菊盖好,然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衣袖一挥,骡子和骡车凭空消失在原地。 转身落了门闩,又拿出一张被子睡了下去。 半夜时分。 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向土地庙靠近。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土地庙外面移动。 第9章 出手相助 两个黑影来到土地庙外。 “咦!骡子哪去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那两书生没在这里停留,继续赶路了?” “没看错,我娘说的,两人挨家挨户地去借宿了,是隔壁张大娘让她们来土地庙过一宿的。” 江姝月被门外两人的嘀咕声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倾听外面两人的对话。 原来是两心术不正的村民来偷她们的骡子。 江姝月心里暗暗腹诽,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她决定整治两人一番。 起身来到窗前,透过破旧的窗棂向外望去,只见两男子手提灯笼,站在一丈开外交头接耳。 寒风吹得两人都缩着脖子。 其中一人道:“他们肯定没走,你看门都关着,一定是把骡子藏起来了。” “走,咱们去土地庙后面看看。” 两人说着就往后走去。 这时,屋里的江姝月意念一动,一注水从天而降,正正的淋在两人头上。 “啊!” 两声惊呼声响起。 落下的水淋得两人一个激灵,灯被浇灭,两人丢下手里的灯笼,抱头鼠窜。 隔着窗户,江姝月听见外面连滚带爬的声音远去,她又转身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秋菊困极了,睡得很沉,她并没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翌日,秋菊醒来就见小姐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鸡蛋和馒头。 “小姐,奴婢睡过头了,奴婢梦见自己睡在暖和的被窝里。”秋菊揉了揉眼睛,又抱了抱胳膊,仿佛被子的余温还在。 江姝月把馒头往她手里一塞:“快吃,没冷着就好,咱们今天能到竹溪县,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好了。” 江姝月笃定江家不会派人追她们了,屋里被搬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那个便宜父亲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只能归咎于有人接应。 江姝月推理得很准确,尚书府得到消息的时候,江正明都惊掉了下巴。 江娇娇笃定是奸夫把江姝月接走了,还是一个穷鬼,连厨房的东西都不放过的穷鬼。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骡子一大早吃饱喝足,精神抖擞。 午时就到竹溪县,江姝月找了一家当铺,把几件华丽精致的衣裙当了。 又带着秋菊去买了几套普通的细棉布衣裙。 “秋菊,你去骡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江姝月把手里的包裹往秋菊怀里塞去,转身朝人群里走去。 江姝月走到无人处,意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 她找来两块布,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些药材出来。 当她打开她曾经用过的药材抽屉时,发现里面的药材是满的。 她惊喜若狂,原来这些东西有自动补给功能,太好了,她拉开装有红参的抽屉,装了一包红参。 出了空间,江姝月直奔药铺。 一连问了三家医馆,给出的价格都不尽相同。 江姝月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药材价格,她只好向路人打听附近还没有更大的医馆。 得知不远处有一个医馆名为济民堂,路人说济民堂口碑不错。 转过街口,就看见一块大大的匾额上写着济民堂三个大字。 黑底的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字体端方。 接待江姝月的是济民堂的一个学徒,学徒把药材拿给了正在给病人开方子的老郎中看了看。 老郎中抬头瞅了一眼江姝月,又对学徒交代了几句。 “师父说你的药成色不错,给你一个最高价,公子你觉得如何?”学徒在算盘上拨出给出的价格。 江姝月见给出的价超出了前几家,她点了道:“成交,我要一些零碎的现银。” 一包红参和一包黄芪,一共卖了二百三十两银子。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提着沉甸甸的银子,江姝月心情无比畅快。 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与秋菊过一年咸鱼般的日子,静静地等着小家伙的降临。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时,医馆门外有惊呼声响起。 “人已经晕倒了,快抬医馆里去!” “别搬动她!快叫郎中来看看。”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门外,江姝月用衣袖遮挡着,快速把银子放进空间。 “嘤嘤嘤!娘!你醒醒呀!” 江姝月挤进人群,只见一中年妇人躺在地上,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哭着轻拍妇人的脸。 “大家快散开,这样围太拢会导致病人呼吸不畅。”江姝月朝围着的人一挥手。 她蹲下身,一把扣住妇人手腕。 小男孩见她动作熟练利落,浑身散发着让人说不出的坚毅,男孩连忙停止了哭声。 大冬天的,妇人额头如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下滑。 “快!你们谁有糖,给她喂一块。”江姝月把妇人扶起来坐起。 闻声出来的老郎中对围观的人说道:“我这里有红糖水,你们搭把手,把人抬进来。” 一碗红糖水下去,妇人悠悠醒来。 她一脸迷糊地看着大家,然后看向那个小孩:“南儿,娘这是又晕倒了?” “是这位小哥哥和郎中救了娘亲。”小男孩面容清秀,他指了指江姝月和老郎中。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妇人站起身拉着小男孩就向郎中和江姝月行礼。 “夫人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你不是什么大毛病,是饿的,救你的是这位老先生。” 郎中摆了摆手:“一碗红糖水而已,不足挂齿。” 妇人再次向两人道谢。 就在江姝月要转身离去之际。 老郎中突然喊住她:“请问公子,你家住哪里?老夫看你懂医术,以后可否到济民堂坐诊。” 江姝月拱了拱手:“多谢老人家赏识,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还没找到安身之所。” 江姝月婉拒了老郎中的挽留,大步朝外走去。 “姑娘留步。” “夫人,你……” 江姝月一回头,就见妇人牵着小孩跟了上来。 妇人看着江姝月温和地一笑:“姑娘女扮男装,想必是事出有因,刚听闻你在找安身之处,姑娘可愿意跟随民妇到我们村住下。” 见江姝月迟疑,她又说道:“我家有一处老宅空着,如果姑娘不嫌弃,可借与你住。” “小哥哥,哦不!姐姐,住我们村去吧!咱们村的景色可美了,春天鸟语花香,夏日花红柳绿,秋天看大雁南飞,冬天赏皑皑白雪。” 江姝月被小男孩的口才惊到了,这哪里像一个乡下的孩子? 这明明是一个读过书的孩子。 再看妇人,端庄娴静,一颦一笑都透着矜贵。 第10章 云灵山 江姝月看着一身棉布衣的母子俩,心里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我愿意去,不过房子我得付租金。” 小男孩听闻江姝月愿意去,他高兴地拉着江姝月的衣袖,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妇人也不推拒,她自我介绍道:“我夫家姓苏,姑娘以后可叫我婶子。” “我是南南,南柯一梦的南。” “我姓江,名姝月,南南可唤我月儿姐姐。”江姝月见南南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婶子,与我一起的还有秋菊,她在前面等我,我们还没吃午饭,咱们一起吃了饭就回去吧!” 江姝月看妇人洗得发白的棉布衣裙,想必她就是舍不得吃东西才饿晕的。 “让姑娘破费了。”苏婶子落落大方地颔首微笑。 只要姑娘跟她去,苏家以后多照拂,也是可以还了这人情。 苏夫人没料到的是,这一面之缘,江姝月带给了苏家什么样的变化。 在苏婶子的带领下,江姝月又去买了一些棉絮和棉布。 秋菊得知去处有了着落,她高兴得眉开眼笑。 终于不用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见苏夫人面目和善,她也很放心。 手里有了现银,江姝月找了一家小饭馆,她点了三荤两素一个汤。 见苏夫人吃饭优雅,江姝月更断定了心里的猜想,苏家绝不是地道的村民。 饭后,苏夫人买了几斤糙米和一点盐带回去。 江姝月听苏夫人说她们一会儿坐牛车回村。 她让秋菊去买了米面油和一些日常用品。 出了县城,下了官道走进一条小路,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云灵山脚下。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村后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苏家娘子今天去县城了,你家这是来客人了?”有好事的妇人看着骡车问道。 “嗯!是我娘家人。”苏夫人也不与那些妇人多寒暄,领着江姝月和秋菊就往家走去。 苏家住在村子的尾部。 一路上都有村民投来好奇的目光。 南南像是看穿了江姝月的心思,他压低声音道:“月儿姐姐,平日里不赶骡车的时候可以从田边的小道走。” 又走过了一片竹林,呈现在眼前的是三间瓦房和两间茅草屋。 “月儿姐姐,这就是我们家,老宅在那边。” 顺着南南手指的方向,隔着一块地的距离,就见两间瓦房和一间茅草屋。 从脱落的篱笆墙能看出,那房子像是许久没住人了。 篱笆墙外翠竹深幽,虽然是冬天,小径两旁还有很多郁郁葱葱的树木。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江姝月脱口念道。 好一处山村隐身之地。 “娘!弟弟,这是……” 江姝月正打量着远处的老宅之时,一个年约十二岁的小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慧儿,快过来见过苏姐姐和秋菊姑娘。”苏婶子朝小姑娘一招手。 小姑娘上前,动作标准地朝江姝月和秋菊行了一个福礼。 江姝月和秋菊连忙回礼,江姝月道:“慧儿妹妹别客气,以后可要叨扰你们了。” 小姑娘眉如弯月,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如黑葡萄一般明亮。 白净的鹅蛋脸,樱唇琼鼻,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她笑眯眯地道:“姐姐千万别说叨扰二字,家里只有兄长和弟弟,慧儿总算是有个伴了。” “姐姐,爹和大哥哥呢!”南南像个小大人似的,牵着江姝月就往家里走去。 “爹和大哥上山烧炭去了,今天是回不来了。” 山里人的习俗,在下雪之前去山里烧烤,差的留着自家过冬,把好的炭选出来拿去县里卖,只为卖上一个好价。 苏婶子对江姝月道:“你和秋菊今晚就住咱们家,明儿个我们一起去收拾老屋。” 秋菊和南南把骡车牵进院里,苏慧得知娘亲和江姝月在县城吃了午饭,端上了薄荷茶和松子。 一阵寒暄后,江姝月才得知苏婶子的丈夫苏怀仁曾经中过举人。 苏怀仁在太常寺任职协律郎,正八品,兢兢业业。 万陵国的举人还可以继续进修参加科举的。 苏怀仁是幸运的,再后来他考取了进士,做了礼部侍郎。 但是他也是不幸的,被小人陷害,抄家贬回原籍,只差点被流放。 回到老家,苏怀仁的父母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回乡的第二年就双双撒手人寰。 朝廷有令,被贬的官员后代不得入仕,苏怀仁并没有放弃教三个孩子读书。 他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能开智明事理。 说起丈夫,苏婶子满眼都是亮光,可见他们夫妻是有多恩爱。 休息片刻,苏婶子带着江姝月去看老屋。 “这屋子是我家相公中举人之前住的,我们回原籍后,人多住不下,就从娘家借了银子又建了现在的屋子。” 苏婶子说起过去的种种,眼里并没有波澜,可见她看淡了过往,安心地做一个农妇。 江姝月走进小院,院子里的石板缝里的野草已经枯黄。 斑驳的窗棂上挂满了蜘蛛网。 两间正屋,堂屋后面是一间卧房,而另一间屋子没做隔墙,显得宽敞很多。 屋子的地上都用了青石板铺过,看起还不错。 屋里的床和桌椅很陈旧,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等苏谨回家让他找木头再卯一下就稳固了。”苏婶子推了推桌椅,有些摇晃,桌椅的榫卯已经松动了。 还未见到苏谨,江姝月就听出来了,这个家若不是有个苏谨,这家得散了。 茅草屋前面是柴屋和灶房,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 苏婶子说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着更有生机,她不收租子。 江姝月坚持要给一两银子,否则她就不留下。 苏婶子拗不过她,只得收下。 就这样,江姝月就和秋菊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住了下来。 第二年的六月初十,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云霄。 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了。 “月儿,你看这孩子长得多俊。”苏婶子送走了稳婆,回身抱着孩子给江姝月看。 秋菊把沾有血污的垫子收拾干净,转身伸长脖子看着细棉布包着的小家伙。 “小姐快看,小少爷的脸怎么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第11章 猴子像他爹 江姝月强打精神抬眸看着苏婶子抱过来的孩子。 “这……怎么长这样?” 江姝月没见过初生的婴儿,看着皱皱巴巴的小猴子,她秀眉都拧成了绳。 她颜值在线,难道这猴子像他爹?! 也不对呀?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眼,那厮一双凤眸勾魂摄魄。 这水肿不睁眼的小猴子与那厮一点也不像。 “月儿呀!你没经验,这孩子俊俏着呢!” “你看他这眉眼,多俊俏,还有他这手和脚,长长的,以后个子肯定不会矮。” 看着苏婶子把个丑猴子夸得像朵花似的,江姝月半信半疑。 “可是……他的皮肤也太红了。”江姝月还是忍不住说道。 “初生的小娃娃都是粉红的,他慢慢的就会变白,还有他刚从母亲肚子里出来,身体有一些水分,过些日子更好看。” 秋菊听得频频点头,小姐貌美如花,小少爷必然是玉雪可爱。 苏婶画风一转,满眼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可怜见的,要是他爹还活着,看着你不畏艰辛为他生下这么可爱的儿子,他得多高兴。” “咳咳……” 秋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秋菊暗暗腹诽,小姐这故事编的,苏婶都感动了快大半年了。 江姝月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苦着脸眨了眨眼,眼底氲起一层雾气。 虚弱地道:“可不是,死鬼他福薄。” “别伤心,婶子多嘴了,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苏婶见江姝月眼底晶莹,有泪光溢动,她连忙闭嘴。 天知道,江姝月哪里是难过她瞎编出来的死鬼丈夫,她是疼的。 真疼,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她给自己编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丈夫新婚后前往边疆,刚上战场就死翘翘了。 娘家要让她堕胎另嫁,她宁死不从,把嫁妆当了带着丫鬟跑路也要为丈夫生下唯一的血脉。 苏婶全家对她的悲惨遭遇深信不疑,就连村里的长舌妇都为她落了一把辛酸泪。 “月儿姐姐,你还好吗?快趁热把红糖鸡蛋吃了。”苏慧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走了进来。 苏怀仁早就把鸡蛋煮好温在灶上了,就等着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就让苏慧送过来。 “多谢慧儿妹妹关心,孩子不是很大,我没怎么遭罪。” 江姝月前世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她是懂营养学的。 在这要啥没啥的时代,她特别怕难产嘎过去了。 每日她坚持锻炼,也注意营养均衡,让孩子在体内保持一个健康的体重。 从羊水破的时候到孩子落地,也就用了半天的时辰。 稳婆说,比起很多产妇,江姝月算是产妇中比较顺利的了。 “月儿别动,婶子来喂你。” 苏婶把孩子放在江姝月的另一边,她拿起一个枕头让江姝月靠着。 秋菊见小姐额头还在冒汗珠,她拿起帕子擦了擦。 “婶子,太多了,吃不了。” 看着满满一碗鸡蛋,江姝月估摸这里至少有六七个。 “刚生了孩子,肚子里是空的,尽量多吃,孩子才有奶喝。”苏婶说着舀了一勺红糖水给她喂下。 喝了一口红糖水,江姝月感觉嗓子舒服多了。 “姐姐慢慢吃,爹在煮下奶的药。”苏慧俯身看着双眸紧闭的小孩,满眼都是好奇与宠溺。 “月儿姐姐,小侄儿叫什么名字呀?他应该叫我小姨还是姑姑呀?” 苏慧想把孩子搂进怀里,看着像个小猫咪似的孩子,她又怕抱不好。 看着她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苏婶吩咐道:“孩子需要睡觉,别吵着他,取名晚些时日更好。” 这里的风俗是孩子百日取名,寓意是长命百岁。 看苏慧稀罕孩子那模样,江姝月温声道:“伯父和婶子待我如亲闺女,慧儿妹妹就是我的亲妹妹,小宝当然喊你小姨了。” 江姝月吃了三个红糖鸡蛋后,怎么也吃不下了。 苏婶拿开多余的枕头,关切地道:“好好睡一觉,苏谨和苏南去村外的小溪里捞鱼了,一会儿你醒了喝鱼汤,小宝贝就有奶喝了。” “别睡,别睡,我去端下奶的汤药,林叔说了,他那方子喝下去,保管孩子半个时辰就有奶喝。” 苏慧怕饿着小宝贝,她说完转身就跑。 她嘴里说的林叔也是一个苦命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他林妙手。 他也是流落到此地的一位郎中。 林妙手有一手好医术,他说自己上山采药时误尝了一味药,导致双目看东西模糊。 平日里他就靠给人看病为生,由于眼睛不好使,他就是闭着眼也能写字。 林妙手来村里已经有些年头了,有媒婆给他保媒拉纤,他死活不愿意,说自己废人一个,不愿意祸害别人。 江姝月来这里后,偶尔在苏家看见他。 想不到他还如此细心,江姝月心里暖暖的。 她对秋菊道:“你去多煮点红鸡蛋,一会儿给大家送去。” 她来这里后,养了十多只母鸡和两只公鸡。 赶集的时候,她让秋菊守着骡车,其实她躲在无人处把空间的鸡拿了出来。 喝过灵泉水的母鸡,每日生一个蛋,从没断过。 苏婶家的鸡被江姝月喂过灵泉水,也是如此。 每到赶集的日子,苏谨就把蛋拿去镇上卖,苏谨和父亲还接了一些抄书的活计,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 江姝月只要不卖药材,她都不用去竹溪县城。 离村子半个时辰的路程就有一个小镇。 江姝月怀孕月份大的时候就没再去赶集了,她让苏谨赶骡车去镇上。 每到赶集的日子,林妙手就会去镇上摆摊,苏谨每次都把林秋妙手带上,他或许是把这份情记在江姝月头上。 不一会儿,苏慧端来了汤药。 江姝月浅啜了一口,汤药有淡淡的甜味。 “姐姐快喝,不烫嘴了,爹放瓢里用井水隔水降过温了。” 苏慧见江姝月小口小口地喝,她催促道。 小侄儿还饿着呢,她很着急的。 看着江姝月喝了个底朝天,她又盯着小家伙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见秋菊在厨房忙活,苏婶对江姝月温声道:“你快睡一觉,等睡醒孩子就有奶喝了。” …… 燕南王府里。 萧京昭躺在书房的小榻上睡午觉。 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咯咯地笑着扑进他怀里。 “爹爹!” 萧京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第12章 岁岁平安 “主子,您怎么了?”向松见萧京昭醒来后两手在胸前摩挲,关切地问道。 “主子,你别担心大少爷,属下看大少爷比前几日好多了。” 向松看了一眼书桌上的《奇症录》,又看了看光秃秃的烛台,显然是主子昨夜为了查医书,又熬夜了。 燕南王妃诞下的长子从小体弱多病,取名萧康,燕王妃就是希望他健健康康就好。 萧康身体时好时坏,在萧京昭七岁的时候,燕南王夫妇见长子身体没好转,这才请封萧京昭为世子。 萧京昭淡淡地道:“我没事,你去看有没有人揭告示。” 为了寻找能人异士为大哥治病,萧京昭遍寻名医,又让人在王府外贴了重金求医的告示。 向松恭敬地一拱手:“属下这就去。” 看着向松远去的背影,萧京昭坐起身继续翻阅医书。 目光在书上停留了许久,脑子却看不进去一个字。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为什么出现在他梦里?! 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自己今年都21岁了,没议亲没娶妻,通房都没一个,更别说孩子了。 不对! 他曾经中过那催情散,向松和向阳救主心切,把他与一个同样中了药的女人放到了一个榻上。 难道她…… 萧京昭猛摇了一下头,马上否定心里的胡思乱想。 那女人死了,或许是那女人中毒比他严重? 大哥前几日旧疾复发,母妃时不时地催他选世子妃。 萧京昭忧心大哥的病,还要帮着父王打理政务,他心力交瘁,哪有心思成亲。 …… 生产后的江姝月困极,沉睡中,她梦见了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眸在朝她微笑。 正当她要努力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响起,生生地把她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小少爷乖,别吵着你的娘亲了。”秋菊听到孩子的哭声,忙不迭地跑进屋抱起孩子轻轻地拍了拍。 江姝月缓缓睁开眼,胸口的胀疼感越来越强烈。 “秋菊,去用热水拧一张湿帕子过来,孩子饿了。” 片刻后,江姝月斜坐在床上,看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孩子贪婪地喝着奶,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 这大概就是母爱吧。 看着孩子嘴角溢出的奶汁,秋菊激动地道:“小姐,林妙手的方子真好使,咱们的小少爷饿不着了。” “小姐,你给小少爷取个啥名,难道真要等到百日再取名。” 秋菊表示不信那说法,京城里没有这风俗,孩子一样好好的。 江姝月眉眼弯了弯,苍白的脸庞,衬得眉心的美人痣更加鲜红了。 她注视怀里的宝宝良久,语气平淡地道:“就叫江岁安吧!小名就唤他岁岁,简单好记。” “岁岁平安,寓意很好,奴婢也希望小姐和小少爷一样,岁岁平安。” “秋菊,在外面别叫他少爷,叫他岁岁就好,等他会喊人了,我让他喊你姨。” “小姐,不可乱了尊卑,小姐拿奴婢当亲人,奴婢更要谨守本分。” 江姝月把卖身契还给了秋菊,秋菊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都要跟随小姐,哪里都不去。 现在有了可爱的小少爷,她更不会离开。 江姝月见秋菊难以接受人人平等的思维,她也不再强求。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院子里响起一声羊叫。 秋菊出去一看,只见一只山羊站在院里。 山羊腹部鼓鼓的,一看就是哺育过小羊的。 秋菊惊喜万分,转身又跑回屋:“小姐,咱们岁岁有羊奶喝了。” “哪里来的羊?你去苏婶家问问,或许是村民的羊迷路了。” 江姝月可不能把羊留下,村民都不富裕,丢失的人家或许正在着急地找。 平日里她与秋菊很少人打交道,谁家养了羊,她们不知道。 “小姐,奴婢路过村里的时候,没见谁家养了羊,那羊是山羊,奴婢和南南去山上的时候,远远地见过。” 秋菊嘀咕着朝不远处的苏家走去。 苏家院里,苏谨正在收拾捞回来的鱼。 苏南在一旁指着一条大鱼道:“大哥哥,这条鱼最肥,够月儿姐姐吃一顿了。” 十六岁的少年墨发高束,一身棉布短衫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不凡的气质。 苏谨五官更像苏婶,眉眼俊美,整日的劳作皮肤晒成了小麦色。 他动作利落,很快收拾出几条鲫鱼。 回头见苏南指着大青鱼,他说道:“林叔说了,今天得喝鲫鱼汤,青鱼先养着,过几日再给阿姐炖。” 苏慧烧火,苏谨把鲫鱼煎好就放进两碗水。 他切菜的同时又叮嘱苏慧:“中火就好,把汤煮成浓汤。” 堂屋里,一身棉布长衫的苏怀仁正专心地誊抄着手卷。 苏婶手里拿着一块棉布,在一旁飞针走线。 现在是盛夏,她在给孩子准备冬天的棉衣。 “孩子他爹,你说那孩子取个啥名好,你是读过书的人,帮着准备几个有意义的名。” 苏怀仁停下手里的笔,沉思片刻后,缓缓地道:“我看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也是读过书的,取名这事她行,你和慧儿多过去瞧瞧,照顾她养好身体就好。” “自从江姑娘来到咱们村,咱们家就再也不愁吃喝了,她就是咱们家的福星。”苏婶感慨地道。 苏怀仁微微颔首,十分赞同苏婶的话。 从前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细棉布都舍不得买。 自从江姝月来到这里,他们家全都穿上了细棉布。 家里的鸡蛋能卖钱,苏南跟着江姝月去后山捡蘑菇时,总能捡到最值钱的蘑菇,有几次还捡到了林芝。 就连菜地里的菜都比从前长得茂盛了。 “老爷,夫人,有一只母羊进院里去了,小姐让奴婢过来问问,那是谁家的?” 夫妻俩正说着话,秋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婶放下针线走了出去:“村里没人养羊,我马上跟你过去看看。” 苏南不失时机地跟了上去:“娘,我可以去看看月儿姐姐的小宝吗?” “去看吧!小姐给小少爷取名了,江岁安,小名岁岁,好听吧?”说起岁岁,秋菊眉开眼笑。 刚走到篱笆墙外,苏南肯定地道:“这不是谁家的羊,我在山上见过,是野山羊。” 第13章 岁月如梭 既然是无主的,秋菊就留下了。 苏南自告奋勇地把喂羊的活包揽了下来。 苏南隔着门帘朝屋里小声喊道:“月儿姐姐,我可以进去看岁岁吗?” “可以进来。” 江姝月很喜欢苏南,小家伙懂礼貌,知进退。 见苏南轻轻地掀门帘,江姝月笑道:“这大夏天的,没有凉风。” “娘说月儿姐姐身子虚弱,不能见风。” 苏南走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孩子,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他若有所思地道:“月儿姐姐,南南想做岁岁的舅舅,以后带他下河摸鱼,上山采蘑菇,可以吗?” “南南,以后你也叫我阿姐吧!阿谨是岁岁的大舅,南南是岁岁的二舅。” “阿姐!” 苏南笑得一脸灿烂。 “岁岁,快快长大,二舅教你读书写字。” 院里,苏婶叮嘱秋菊不用准备晚饭。 刚说完,苏慧就端着一个木板做的托盘过来了。 托盘里放着一碗鱼汤,一碗白米饭,一个鸡蛋炒丝瓜。 “阿姐,爹让我问你,孩子的户籍落村里吗?如果落村里,他就去找里正。”苏慧把托盘放下,柔声问道。 苏南连忙拿起枕头帮江姝月垫在脑后。 苏慧扶着江姝月靠在枕头上。 江姝月抬起纤长的手指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浅浅一笑:“岁岁还小,暂时不用户籍。” 在江姝月的认知里,这里太落后,离县城太远,不是长久居住之地。 这里只适合她暂时居住。 “弟弟先回去吃饭,我和阿姐说一会儿话。” 苏南恋恋不舍地抬头冲江姝月笑了笑:“阿姐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看着苏南离开。 苏慧把托盘里的鱼汤端了出来:“阿姐快喝,大哥今天在小溪里捞了不少的鱼,够你吃好几天了。” 江姝月接过鱼汤,浓浓的鱼汤白如牛奶,香气四溢。 轻啜一口,味道很鲜。 “阿姐,你不肯在这里落户籍,是打算离开这里吗?” 江姝月抬头,只见苏慧柔柔弱弱地望着自己,眼底充满不舍。 在这段日子里,苏慧与江姝月相处得如同亲姐妹。 江姝月不会做孩子的衣物,她让秋菊从镇上买来细棉布,所有的衣服和尿布都是苏慧和苏婶做的。 这里的日子很寡淡,江姝月还买了纸和笔,两人一起写字作画。 苏慧心思细腻又聪明,江姝月也不瞒她。 “慧儿妹妹,树挪死人挪活,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可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岁岁大一点再离开。” 她顿了顿又道:“这里就是我的娘家,我还会回来的。” 苏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时光飞逝,冬去春来,一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 “岁岁,来,往二舅这里走两步。” 一家人都忙着给岁岁准备过生日,苏南在院里教岁岁走路。 岁岁的小手从板凳上离开,咧嘴笑着向苏南走去。 一步,两步…… 摇摇晃晃,小家伙聪明伶俐,脚下晃得厉害时,他就停下脚步。 “岁岁乖,岁岁最厉害。” 在苏南的鼓励下,岁岁向前快走几步,一下扑进苏南怀里。 这一年,苏南的个头蹿高了不少,或许是和岁岁一起喝羊奶的原因。 从江姝月出了月子开始,苏婶就让江姝月和秋菊不用单独开灶了,两家人就像一家人似的。 村里人一直以为江姝月是苏婶的娘家亲戚,也没人说三道四。 今天是岁岁的生日,苏谨杀了一只鸡,把昨日采摘的鸡枞菌用来炖鸡。 苏婶和秋菊剁猪肉馅准备包饺子。 猪肉是江姝月从空间拿出来的。 她去镇上的时候总是会多买一些肉放进空间。 秋菊每次见小姐从井里提着竹篮上来,揭开上面的芭蕉叶,拿出猪肉,秋菊说老宅的水井跟京城里的冰窖一样好使。 堂屋里,江姝月把捣碎的药倒进粗碗里。 她朝屋外逗弄岁岁的苏南喊道:“南南,你去厨房盛一碗鸡肉,把我捣好的药给林叔送去,叫他早晚各敷一次。” 江姝月给林妙手检查过眼睛,诊断的结果是轻微中毒,视网膜损伤,吃药加外敷,还是有可能治愈的。 苏南把岁岁抱进屋放在江姝月怀里:“阿姐,岁岁今天又多走了两步,我看他再过月余就会走得很稳了。” 说起岁岁,苏南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看着苏南往林妙手家走去,江姝月抱着岁岁向竹林的路口望去。 今日苏怀仁一早去镇上了,他说镇上的书院需要一位启蒙先生,自己是进士,做启蒙先生绰绰有余,就看书院会不会向其他的书院一样,嫌弃他是被贬的官员。 临近午时,苏怀仁抱着一叠黄纸回来。 苏婶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上前问道:“怎么样,他们肯聘用你吗?” 苏怀仁毫不在意地放下手里的黄纸,从怀里拿出一个拨浪鼓。 “书院不用我是他们的损失,我又领了抄书的活回来,你看,我还给岁岁买了拨浪鼓了。” “岁岁,你说是吧!”苏怀仁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惹得岁岁咯咯地笑。 苏婶看着丈夫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有她知道,苏怀仁心里是难过的。 从被贬回原籍后,丈夫想找个教书先生的活都不容易,四处碰壁,偶尔还会被人奚落几句。 “伯父说的对,书院放着进士不用,那是书院的损失。”江姝月认真地道。 “爹!以后你别去找活了,我跟阿姐和大哥上山采药,也能让咱们家顿顿吃上白面馒头。” 恰在这时,苏南从林妙手家回来了。 吃过午饭,秋菊帮着收拾碗筷,苏婶带着岁岁睡午觉,江姝月独自回到院里。 她回头,透过竹林看着苏家的房屋。 苏谨每年都会整理一遍青瓦,下雨不会漏。 篱笆墙做的土坯墙有些斑驳。 江姝月暗暗叹息,她空间里已经存了不少银子,拿出来盖几间砖房都绰绰有余。 可她不能这么突兀。 她只能时不时地把空间里种的药材移栽到山上,故意让苏南和苏谨发现,挖了回来拿去镇上卖钱贴补家用。 总算是让苏家不愁吃穿了。 江姝月回到屋里,闪身进了空间。 眼前的情景让她呆立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景?! 难道是因为岁岁?! 第14章 买马 只见茅草屋的两扇门都开了。 她走进一间屋子,里面与外面的简陋的茅草屋犹如两重天。 宽大的床,高大的衣柜,梳妆台,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叠着蚕丝被和床上用品。 上面的花纹像是手工绣成,异常精美。 江姝月摸了摸柔软的床垫,心下大喜,她这是过上了有车有房的日子了吗? 这房子还是随身携带的。 来到另一间屋子。 一排排的木箱依墙而放。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把手伸向木箱。 心里默念着金银珠宝。 木箱盖子打开,一箱子黑乎乎类似兔子屎的东西呈现在眼前。 她抓起一把嗅了嗅,不臭,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挨个儿地把木箱打开,里面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种子。 盖上木箱,她又去看她种进灵土里的药材。 刚种不久的药材已经有一尺多高,等到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移栽到山上了。 把药材浇了一遍灵泉水,望着远处的低头啃草的马儿。 那是她从庄子上拿走的那匹马。 江姝月峨眉微蹙,这里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儿,自己应该学会骑马。 一天早上,吃过早饭,苏谨把炮制的药材小心翼翼地装进布袋里。 “阿姐炮制的药材能多卖几倍的价格,这几根红参卖多少合适?”少年俊逸的脸庞抬起,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放下碗道:“阿姐和秋菊与你一起去县城里一趟,镇上给的价太低了。” “娘!妹妹,你们需要什么,我一并给你们买回来。” 苏南见大哥哥没问自己,他看着装药材的布袋子两眼放光:“大哥哥,能给我买一个算盘回来吗?阿姐教我背的口诀我都学会了。” 江姝月揉了揉苏南的脑袋:“咱们南南将来要做大掌柜的,算盘岂能少得了。” 苏慧摇头表示不需要什么。 苏婶低头看着怀里的岁岁,想了想说道:“买一点棉布回来给岁岁做秋天和冬天的衣服。” “娘,知道了。”苏谨转身就去套骡车。 江姝月把药材递给秋菊,从苏婶怀里抱过儿子“吧唧”一口亲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 “岁岁乖,娘亲下午就回来。” “娘!” 小家伙一双凤眸顿时氲起雾气,小手搂着江姝月的脖子不肯松开。 江姝月看着岁岁那双灵动的凤眸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的模样,心里莫名地心虚。 些孩子半分都不像自己,估计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不由得暗暗担忧,以后她回京城,会不会有人上门认亲,抢走她的岁岁。 苏南见岁岁那黏人的模样,就温声哄道:“岁岁想不想去看水生哥哥?” 说起水生,小家伙两眼放光,嘴里嚷道:“找生生。” 徐水生只比岁岁大三岁,父亲刚成亲就被抓去充军,从没经过训练的村民被拉上战场。 边疆很快就传回了噩耗,徐水生的娘生下他就离开了云灵村,改嫁到别的地方。 留下徐水生和祖母两人相依为命。 这些年,苏家经常接济那对可怜的祖孙俩。 江姝月来到这里后,也时常明里暗里地帮衬。 已经四岁多的水生特别好动,小小的人儿,力大无穷,已经能提得动一斗米的重量。 村里就水生的年龄与岁岁相差最小,苏南每次把岁岁带到水生家去,小家伙都耍得流连忘返。 看着苏南抱着岁岁离去,江姝月回院里拿了一顶帷帽戴上。 前不久去镇上,遇到一个肥头大耳,一身绸缎的中年男子追着问她哪里人。 吓得秋菊拉着她转身就跑。 若是早几年穿越过来,她一定要学武,遇到登徒子就揍得他满地找牙。 现在她只把希望寄于到岁岁身上了。 三人来到县城时已是临近午时。 江姝月径直领着两人来到济民堂,药材卖了整整五十五两。 老郎中再次见到江姝月,目露诧异。 “原来姑娘已经在竹溪县找到落脚之处了,老夫这医馆有不少妇人来就诊,若姑娘愿意,可来济民堂,只给妇人治病,月例好商量。” 老郎中言辞恳切。 “多谢前辈,我实在是来不了。”江姝月果断拒绝。 老郎中面露遗憾之色,只好说道:“若姑娘再次炮制出来红参,无论大小,还请来济民堂卖。” 告别了老郎中,江姝月放下帷帽对苏谨道:“阿谨,咱们去马市。” 这会儿集市快散场了,卖东西的人都急于脱手,不会像刚开始那般要高价。 苏谨一头雾水,买棉布去马市干啥? “男子汉应该学会骑马,无论去哪里都比别人快。” 江姝月见苏谨还没理解到她的意思,继续说道:“就比如咱们今天卖的红参,如果去京城卖,至少能多卖一倍,甚至更多的银子。” 苏谨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一匹马不便宜,动辄就要好几十两,咱们手里的银子不够。” “没事,阿姐带了银子的,应该够了。” “阿姐,那都是你变卖的嫁妆,你还得养岁岁,不能花你的银子。”苏谨止步不前。 “咱们是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咱们姐弟几人多上山采几次药,就够咱们过日子了。” 苏谨想到自己会骑马,也可以把药材拿去京城卖高价了,他点了点头,掉转骡车向马市走去。 走进马市,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 透过帷帽,江姝月见几个马贩子围在一起闲聊,十余匹马站立着,不时焦躁不安地踩踏一下蹄子。 江姝月让秋菊看着骡车,她和苏谨走了过去。 马贩子瞅了两人一眼,见两人穿着棉布衣,不像是买得起马的人,转头继续说话。 江姝月在书上看过,买马得看马的牙齿和蹄子,可以看出马的年龄和健康状态。 “小伙子,你想买幼马还是成年的马?”一位中年男子蹲在那几个马贩子后面,见苏谨认真打量着马,他站起身问道。 江姝月掀开帷帽,指了指一匹瘦弱的枣红色小马:“这马体弱,还没训过,怎么卖?” “姑娘识马?”马贩子见江姝月看了马的牙齿,又蹲下身仔细打量马蹄。 江姝月不置可否。 马贩子更断定这两人定是懂马的人。 他伸出一只手:“这马还未成年,我看你们也是懂马的人,时辰不早了,我也不说虚价,成年好马得卖九十两,这马就卖你五十两银子。” 苏谨心下暗喜,买了马银子还有剩余。 他看向江姝月,等着她拿主意。 第15章 不速之客 江姝月蹙眉不语。 片刻后,她说道:“这马舌苔厚,买回去还得治病,五十两太贵了。” 马贩子愕然。 他没想到今天碰见的人不止懂选马,连马有病都看出来了。 马贩子一咬牙,一脸肉疼:“姑娘既然知道马有病,定是知道诊治,我再送一副好鞍给你,就算给这匹马积德了。” 马贩子心知肚明,再过几日,这匹马很可能就死在自己手里。 江姝月知道,一副好的马鞍也值十多两银子的。 她微微颔首:“成交,别忘了马鞭。” “姑娘你太精明了,马鞭都是单独卖的,罢了罢了,就送你一根。” 江姝月亲自挑选了一副马鞍,看马贩子肉疼的表情,她就知道没选错。 马贩子帮着把马鞍套上,苏谨正要把手伸进怀里。 江姝月按住他的手:“别动,算阿姐送你的。” 人多眼杂,苏谨也怕被小偷盯上,他没有推拒。 阿姐说的没错,他们是一家人人,他是岁岁的大舅,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阿姐。 江姝月快速把银子付了,她把缰绳塞进苏谨手里:“你牵着它走一会儿,它现在体弱。回去养一养再骑。” 见苏谨牵着瘦弱的马走近,秋菊只道是小姐为了省钱才买这样的马。 走出马市,江姝月又去粮油铺子,买了大米和玉米,然后去杂货铺买了算盘。 这一次是苏谨付的银子。 买好了所有的物品,三人在一家小饭馆随意吃了一点饭。 “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辰,咱们出了县城别急着赶路。”江姝月提议道。 苏谨和秋菊都赞同。 出了县城,路过一片树林。 树林里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的青草足足有一尺高。 知了声不绝于耳。 苏谨把马牵到青草茂盛的地方,马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草,他轻抚马儿的后背。 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在少年的脸庞上,蝶羽般的眼睫在脸庞留上一片阴影。 “这马有两岁了,若不是生病了,马贩子还不会拿出来卖的。”江姝月把装有灵泉水的水囊递给苏谨。 苏谨接过后自己喝了一口看向江姝月:“这马食欲不振,或许是口渴了。” “车上还有水囊,我去拿过来喂它。” 看着苏谨给马喂了水,江姝月摸了摸马儿的头:“遇见咱们,算你命大,不出三日,我定治好你的病。” “小姐,马又无法把脉,你怎么知道它是啥病?”秋菊忍不住问道。 江姝月浅浅一笑:“给马看病也简单,可以看舌苔,食欲不振逐渐瘦弱,要么是肠胃消化不良,要么是马厩放了盐块马儿不舔,如果在饲料里加点盐,让马儿适当运动,很快就好了。” 秋菊对小姐钦佩得五体投地,自从被赶出尚书府,小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回去后,江姝月给马儿用灵泉水煮了一盆汤药。 苏谨找来竹筒,给马儿喂了药。 苏谨按照江姝月吩咐的,往饲料里加上少许粗盐。 三日后,马儿食欲大增,双目炯炯有神。 “阿谨,你和南南多和它亲近,再过两月你们就可以试着学骑马了。” 江姝月虽然不懂驯马,但是她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亲近的人它不会太排斥,训练起来也容易。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向大地,被薄雾笼罩的村庄仿如揭开面纱的少女,妩媚动人。 “苏家娘子,恭喜恭喜!” 苏婶站在院里,看着远近闻名的王媒婆扭着水桶腰向她走来。 她忙不迭地迎了上去:“王姐姐说笑了,我家落魄回乡,喜从何来?” 苏婶嘴里说着自谦的话,满目期待地等着王媒婆说下文。 自家大儿子苏谨到了议亲的年纪了,终于有一个媒婆肯为她家保媒了。 “王大娘快进屋坐,我家大哥出去割草了,一会儿就回来。”苏南也猜王媒婆是为自家大哥保媒来了。 王媒婆拿起手绢在下颌处按了按,抬头望了望竹林那一边的老宅。 “咳咳……苏家娘子,那老宅住的真是你娘家侄女?” 苏婶见王媒婆不接话茬,双目滴溜溜地乱转。 她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嗯!是我侄女。” 王媒婆眉开眼笑:“那姑娘生得一副好颜色,再嫁不愁。” 苏婶对苏南使了一个眼色。 苏南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阿姐,你这会儿别过去,王媒婆在屋里,她在向娘打听你的事,我看她没安好心。” 江姝月正与苏慧在堂屋里看医书,抬眸就见苏南焦急的目光。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江姝月腾地站了起来。 “阿姐,别去,娘知道如何应对。”苏慧担忧地看着江姝月。 “阿慧,你几乎不出村子,王媒婆没见过你,你别出去,我过去会会她。” 苏慧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她模样清丽出众,可不能让人惦记上了。 江姝月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视苏家为亲人,定会为苏家人好好打算。 秋菊在里屋,把拨浪鼓塞岁岁手里就跑了出来。 “小姐,会不会是……” 秋菊欲言又止。 “你们都待着,别瞎想。” …… “苏家娘子,你别急呀!若你侄女嫁进了郭员外家里,你家也跟着沾光。” “我侄女夫家是京城武将之家,断没有再嫁的打算,我们苏家穷习惯了,这等荣耀沾光的事,无福消受,还请王大娘另寻他人。” “苏家娘子,郭员外好不容易打听到江姑娘的下落,你就把你侄女唤过来,我当面问一问,或许她自己愿意。” 听到屋里的对话,苏南拉了拉江姝月的衣袖。 江姝月给了苏南一个安心的眼神,抬步走了进去。 “江姑娘来得正好,老身正想找你说说话。”见到清尘绝俗的佳人,王媒婆连忙站了起来。 “月儿。”苏婶轻唤一声,眼底尽是担忧。 江姝月浅浅一笑。 “这位大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我说甚?” 王媒婆自我介绍一番后,又把刚才与苏婶说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江姝月了然,原来是上次那登徒子油腻男追查到她的下落,让王媒婆说媒来了。 “王大娘,切莫说那员外郎是有家室的人,就是他没家室,我也不再嫁。” 一听江姝月果断拒绝,王媒婆急了,郭员外许诺她二十两银子的跑腿钱,眼看就要泡汤了。 第16章 不留下一片云彩 “江姑娘别急着回绝,郭员外说了,他不嫌弃你带着一个拖油瓶,郭夫人是个心善大度的人,姑娘不必有所顾虑。” “郭员外家大业大,姑娘进府穿金戴银,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 王媒婆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姝月,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王媒婆保媒拉纤多年,凭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成全了不少孽缘。 江姝月不想给苏家惹来麻烦,她强忍着怒意。 平静无波地道:“多谢王大娘好意,我夫家乃武将之家,我家小叔子也得了皇上的赏识,封了副尉,婆婆得知我为她战死沙场的儿子生了一男丁,不日就要接我回京城。” 听完江姝月的话,王媒婆脸色都变了。 王媒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是好事,恭喜小娘子了。” 京城名门望族那么多,一个小镇上的员外,哪里敢强娶一个副尉的嫂子,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王媒婆干笑两声就告辞离去。 “哎哟!” 王媒婆刚转身就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王大娘你慢着。” 看着王媒婆狼狈离开,苏南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刚才王媒婆只顾着和江姝月说话,苏南用脚把板凳往她身后挪了挪。 苏南断定她转身就会撞到板凳上。 苏婶送走王媒婆,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月儿,你不知道,镇上那郭员外忒不是个东西了,仗着家里有两臭钱,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他都会想办法抬回去。” “婶放心,他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今天我故意说那番话,就是唬他的。” “阿姐,以后别去镇上赶集了。” 江姝月揉了揉苏南的头:“好,姐听你的,从今天开始,阿姐足不出户。” 江姝月回到老宅,秋菊和苏慧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阿姐。” “小姐。” “没事,王媒婆说了门恶心人的亲事,我拒绝了。” 江姝月说得轻描淡写,内心却并不平静。 郭员外仗着有几个臭钱,他嚣张贪色的名气,在十里八乡都有目共睹。 既然是银子多了惹的祸,那姑奶奶就让他一贫如洗。 夜晚,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仿若窗口挂着一层白纱。 江姝月缓缓地睁开眼,隔壁屋里的秋菊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岁岁的小手拽着她的里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熟睡中的岁岁就像怕娘亲丢下自己似的。 江姝月意念一动,母子俩消失在原地进入空间。 安顿好岁岁,江姝月打开空间的衣柜,没有黑色的夜行衣,她索性找出一身白衣换上。 一根发带把青丝轻拢与脑后,出了空间,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来到柴屋,一挥手,把长长的竹梯收入空间。 出了院子走进竹林,在月光的照映下,竹影婆娑,路边的草丛里蛐蛐声此起彼伏。 沿着村外的田埂走去,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一丝清凉,驱赶走了白日里酷热的余温。 稻田里,不时传来几声青蛙的鸣唱。 江姝月深吸一口气。 空气清新馥郁,让人沉醉。 出了村,上了大道,江姝月意念一动,一匹马儿出现在路上。 “马儿乖,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我空间好吃好喝快两载,一会儿你可别把我甩下背来。” 江姝月轻轻地抚摸着马儿的脑袋,像是轻言细语地与它商量。 马儿像是有灵性似的,微微蹲下身。 江姝月抓紧马鞍爬上马背,抓紧缰绳对马儿说道:“慢点走,让我适应一会儿。”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江姝月第一次骑马,不敢大意,她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握住马鞍。 走了两里地的路程,她慢慢地找到了骑马的感觉。 马儿比骡车快,一盏茶的功夫,江姝月就来到了镇上。 郭员外家的宅子就在进镇口的牌坊处不远。 郭家的宅子是镇上所有的富户中最大最阔气的。 江姝月下了马背,揉了揉颠得有些疼的屁股。 她意念一动,马儿消失在原地。 地上,倩影被清冷的月光拉长,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江姝月望着高大的门楼前那块匾额,郭府,两个烫金大字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江姝月伫立在门前片刻,然后迅速朝围墙后走去。 来到围墙后,她意念一动,竹梯出现在她面前。 安好竹梯,江姝月把裙摆提起就爬了上去,动作不算太利落,可也不生疏。 她跟苏南苏谨两人经常去后山采药摘蘑菇,体力比从前好多了。 爬上围墙,放眼望去,这是郭府后花园,夜风吹来,花香扑鼻。 影影绰绰的树影,峭愣愣地在夜风中摇曳,如同鬼魅。 月光下,亭台楼阁一览无余。 见四下无人,她站在围墙上,把提起竹梯放进围墙里面。 进了郭府,江姝月意念一动把竹梯收回空间。 假山下,流水潺潺。 屋檐下,几盏八角灯在夜风吹晃动,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江姝月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大步朝东边正屋走去。 进了东院,江姝月放轻脚步,只见主屋旁的一间屋里还亮着灯。 她轻轻地走过去,就见一值夜的婢女趴在桌上睡着了。 江姝月环顾四周,就见主屋的另一旁,一扇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她走过去,意念一动,一支发钗出现在手心。 拨动锁芯,片刻后,大锁“咔嚓”一声就打开了。 “谁?” 江姝月闪身进了空间。 屋里值夜的丫鬟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丫鬟揉了揉眼睛看向院里,见院里空无一人,打了一个哈欠转身进屋继续睡觉。 片刻后,江姝月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 她轻轻地取下铜锁,把铜锁挂在门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轻轻的一声“吱呀”声响起,江姝月又关上房门。 从空间拿出火折子吹明,点燃烛火。 屋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屋子里放着杂物器具,地上放着一个褐色木箱,木箱上挂着锁。 江姝月用发钗打开木箱上的锁,一只木箱里约莫有千余两银子。 江姝月露出一抹讥讽,这么寒酸,还如此嚣张。 江姝月一挥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她正欲撤退,门外响起了锁门的声音。 第17章 南宫泽月 “刘婆子真粗心,仗着自己是夫人的陪嫁婆子,库房门都忘了锁上,丟了东西又责怪我们。”丫鬟嘀咕着锁好房门再次回屋打盹。 江姝月:“……”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打个劫都这么难。 怎么办? 要是天明之前回不去,苏婶一家和秋菊得慌成什么样。 片刻后,江姝月平复了心情,见没有漏网之鱼后就开始找出路。 若去敲门,能惊动人来开门,郭府的人开了门她也没把握一定出得了屋。 万一管事的带一群人来,一些人进库房查看,一些人堵门口,她躲空间也没机会出去。 查看一圈后,不见有窗户。 江姝月把烛火放在置物架上,思量着如何离开。 柔和的烛光照在她清丽绝尘的脸上,秀眉微拧,目光向屋顶望去。 突然,她嘴角上扬,杏眸弯弯。 她看到了屋顶上的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天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意念一动,竹梯出现。 还好竹梯够长,刚好能够得着房梁。 她一手拿着烛火,一手扶着竹梯,直到双脚稳稳地站在粗壮的横梁上,江姝月又把竹梯收回空间。 屋梁上积有厚厚的尘土,看着衣裙被蹭得面目全非。 江姝月暗暗腹诽。 自己原本想着被发现时扮鬼吓人的,现在却被逼成了梁上君子。 透过天窗,看见天空繁星闪烁,江姝月吹灭烛火,意念一动,把烛火放回空间。 爬出天窗,坐在屋顶喘息一会儿。 环顾四周,江姝月发现不远处就是围墙。 如法炮制,出了郭府,她用力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就在她要顺着围墙往前走的时候。 “嘿,姑娘。” 来人一个巴掌拍在她肩头。 江姝月脚一软,一个趔趄靠在墙壁上。 她猛然回头,月光下,只见一清瘦的男子伫立在她一步之遥。 男子明亮的狐狸眼如同星辰,一身黑色夜行衣,英俊中透着一丝神秘和不羁。 “半夜三更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江姝月往一旁挪了两步,惊魂未定地怒斥道。 男子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冲她笑了笑:“你是郭员外家的姨娘?” 你全家都是姨娘。 江姝月瞪了男子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这半夜三更的,不是歹人就是小偷,她不想与这人多说一句话。 男子抱拳道:“在下南宫泽月,姑娘这是要逃离郭家,姑娘不妨等在下片刻,我送你一程。” 就在江姝月要夸他一句好人的时候,男子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围墙。 “姑娘是怎么下来的?这里离郭家的主院不远吧?” 江姝月:“……” 他娘的这才是真的梁上君子。 “咳咳……” 江姝月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她瞪了南宫泽月一眼:“这位公子,郭家戒备森严,别想进去发财。” “姑娘你这就小瞧人了,在下这点还是知道的,区区一个员外家,怎么可能戒备森严。” “我敢打赌,这院里巡逻的人都没一个。”南宫泽足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轻盈如同飞燕。 “不听劝拉倒,我就不奉陪了。”江姝月转过身就疾步而去。 “姑娘,还没请问你的芳名?” “不用问,道不同,不相为谋。”江姝月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能从郭府逃出来,这美娇娘厉害。”南宫泽月望着消失在拐角处的倩影,纵身一跃进了郭府。 片刻后,郭府一声惊呼声响起,丫鬟小厮都向东院跑来。 “叫老爷快来,府里进小偷了。” “快追,小偷往西院跑了。” “快抓住他,库房被他搬空了。” 顿时,郭府兵荒马乱。 南宫泽月犹如过街老鼠,被人紧追不舍。 就在对面出来的小厮快要堵住他去路的时候,南宫泽月纵身跃上假山,再一个飞身跃上围墙。 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围墙上。 出了郭府,南宫泽月往江姝月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茫茫夜幕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南宫泽月咬着后槽牙,一跺脚:道:“女人,别让我再看见你。” 南宫泽月心里憋屈,自己一文都没捞着,还被追得落荒而逃。 他这神偷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了那蛇蝎美人手里。 南宫泽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大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刚走不远,就见前面灯火通明。 “糟糕!我的包裹还在客栈。”南宫泽月哀嚎一声,不得不转身就跑。 这时候,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师父说的,武功差点没关系,轻功一定要好。 …… 另一头,江姝月回到村口,她翻身下马,一挥衣袖,马儿收入空间。 沿着田埂走回去,脚上的鞋子被青草上的露珠打湿。 回到院里,她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然后轻轻推门进去。 进了卧房,她快速闪身进了空间。 拿着寝衣来到空间里的溪边,就着流淌的灵泉水洗头洗澡。 还好空间里的时辰比外面长十倍,她洗了衣服再绞干头发。 江姝月做完这一切,都来不及去看那些木箱里装的什么,就带着儿子出了空间。 屋里,驱蚊草淡淡的清香味晕绕在鼻尖,熟睡中的岁岁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一伸手又拉住了江姝月的寝衣。 折腾了一夜的江姝月累极了,顾不得被马儿颠疼的屁股和大腿,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姝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月儿,好消息!好消息!” 江姝月刚换好衣服,苏婶就端着鸡蛋羹走了进来。 “婶,啥好消息?”江姝月故作不知。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郭家失窃的事如果被发现,很快就会传遍十里八村。 “郭家昨夜出大事了,听说外地来了一个啥神偷,把郭府的库房都搬空了。” 神偷! 江姝月水灵灵的眸子眨了眨。 “难道神偷被抓住了?”江姝月暗暗为昨夜那倒霉蛋唏嘘。 苏婶把鸡蛋羹放下:“月儿,时辰不早了,快吃饭。” 苏婶顺势坐在江姝月的对面。 “郭府的事都惊动官府了,是客栈老板说出来的,郭府的人追急了,神偷的包裹都没来得及拿走。” 江姝月:“……” 这倒霉催的,明明跟他说别进郭府求财,他偏不听。 这锅背的——真爽。 第18章 不再纵容 想到被追得落荒而逃的南宫泽月,江姝月差点笑出声。 “月儿想笑就笑,别憋着,郭家倒霉了才好,免得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到处祸害良家妇女。” 江姝月放下勺子揉了揉脸。 她笑得有那么明显吗? 一月后,买回来的马像变了一个样,壮实了很多,毛发红得发亮,苏谨给它取名小红。 “还是阿姐未雨绸缪,小红对我和南南都不抗拒,学起来很快。”苏谨一身劲装,翻身上马。 看着墨发高束的苏谨,挺拔的身姿如松,一身布衣也掩不住他那不凡的气质。 苏婶看着儿子策马扬鞭跑过竹林,眼里略过一丝憾色。 苏怀仁叹息一声道:“若不是受我牵连,儿子早考过了秀才。” “孩子他爹,你教孩子们饱读诗书,难道就甘心让孩子们在这里度过一生吗?”苏婶抬眸望向天空。 她真希望孩子们化身为大鹏,去浩瀚的天空展翅飞翔。 苏怀仁负手而立,目光坚定:“再等等,同窗传来消息,朝廷横征暴敛,有几股势力蓄势待发,揭竿而起的日子指日可待。” 皇上还有更多的荒唐事,他就不一一给妇道人家细说了。 苏婶眼前一亮,像看到了一线曙光:“真的,那敢情好,我还想着把房子翻新一下,给儿子相看一门亲事呢!” “不用,儿子已经在读《大学》和《论语》,如果京城迟迟没有消息,再做打算不迟。” 苏怀仁说着拿起一本书就往林妙手家走去。 经过江姝月一段时间的治疗,林妙手的眼睛有所好转。 林妙手曾经也是读书人,苏怀仁与他志趣相投,尤其是谈到京城的事,林妙手也略知一二。 …… 夜幕降临。 燕南王府里,萧京昭看着京城传来的消息。 他拳头紧握,脸色阴沉如墨。 “主子,王爷又准备让你送银子去京城,你看这事……”向松欲言又止。 王爷谨记父亲的话,只要皇上需要,燕南王府有求必应。 “不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纵容下去了。” 萧京昭抓起书桌上的一封信,疾步朝燕南王的书房走去。 燕南王的书房里。 烛光照在他的侧面,立体端正的轮廓投在窗上,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燕南王坐在书桌前,剑眉微拧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眸底泛起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轻轻地抚摸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喃喃自语:“爹,若你在天有灵,看到仁宗皇帝开创的昌盛之世如今千疮百孔,您会支持儿子拿出……” 听到脚步声响起,他咽下余下的话,连忙拿起锦盒转身放入书柜后的暗格。 “父王。” 萧京昭推门而入。 “父王,皇上的圣旨您收到了吧!您再看看这个,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往京城送银子。”萧京昭行了一礼,把手里的信推了过去。 燕南王示意萧京昭坐下,他拿起信封抽出信笺抖开。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 片刻后,燕南王表情严肃地看着萧京昭:“这事你怎么看?” “儿子以为,咱们不能再纵容皇上如此荒唐下去。” 萧京昭顿了顿道:“京城有不少老臣都看不下去了,没人出头,那就是一盘散沙。” 仁宗皇帝与燕南王的父亲情同手足,前朝的老臣都知道,仁宗皇帝留有一道圣旨给萧家后人。 具体内容是什么,大家不得而知。 皇上的所做所为,越来越荒唐,有良知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 现在燕南的财力远胜朝廷,燕南本就是是富庶之地,再加上燕南王用心经营,燕南王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让皇上眼馋的了。 父子俩商量到半夜,最后决定不再惯着昏君。 萧京昭临走的时候说道:“父王,咱们何不取而代之,有仁宗皇帝的圣旨,名正言顺。” 燕南王连忙阻止:“时机未到,切莫轻举妄动,看在仁宗皇帝与你祖父的情份上,容我再想想” 回到书房,萧京昭让向松磨墨。 他快速写好两封信,用蜜蜡封上。 “这两封信很重要,你明早就派人送出去。” 向松领命离去。 …… 时光飞逝,岁岁已经三岁半了,江姝月也没闲着,她跟着苏谨和苏南练就了一身精湛的骑术。 今年的春天不同往年,没有鸟语花香,绿树成荫。 冬旱连着春旱,竹溪县外的河水都断流了。 苏家被贬回来后开的几亩荒里,种的菜都耷拉着脑袋。 江姝月觉得是老天在提醒她,是离开的时候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也不能夜里往地里浇水。 “小姐,村里有的人家的水井都开始枯竭了,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秋菊见江姝月盯着院外发呆,她担忧地说道。 “岁岁又去水生家了,你别担心,咱们手里有银子,饿不着咱们。” 江姝月这话只是安慰秋菊,春旱最要命,农户到最后种粮都留不住,一年的收成就没了,就是手里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第二天,江姝月独自赶着马车来到竹溪县。 正如她所料,米面的价格翻了一倍。 她果断地买了一车米面,等到把马车赶到偏僻处,她把米面收入空间,又走向下一个粮铺。 一连买了三家粮铺,她估摸差不多了,才去杂货铺买了一些日用品和盐。 她正要调转马头回村的时候,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街上的行人纷纷退让。 她撩开帷帽抬眸望去,只见一位官差骑着马儿往县衙方向奔去。 “是京城的官差。” “难道是皇上知道今年春旱,下令免了农户的赋税?” 大家议论纷纷,都不急着赶路,有的是还往县衙外去一探究竟。 苏家时有收到京城的来信,江姝月对朝廷的事也了解一点。 她不认为皇上会免了农户的赋税,定是还有其他的事。 她把马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着前面的人传来消息。 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中年男子行色匆匆地走了回来。 “怎么样,京城来好消息了吗?”有人围上去问道。 其中一个男子恨恨地道:“咱们春耕无法播种,皇上还有心思选秀,这次选秀只看美貌,不看家世,愿意攀龙附凤的人快回去准备,县太爷很快就要下乡登记了。” 顿时,有人笑脸盈盈,有人满面愁容。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家有娇女不想入宫的,赶快逃荒去!” 第19章 商量对策 一语惊醒梦中人,霎时,人群作鸟兽散。 江姝月回到家,连忙把苏家人喊在一起商量对策。 苏婶听说要选秀,闺女的户籍在村里,又是适龄人选,县衙要来人亲眼过目,里正与苏家关系再好也护不住的。 苏婶一咬牙:“当家的,皇上昏庸无道,宫里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能让闺女进宫,咱们得想法躲避选秀。” 苏南也点头附和道:“对!绝不能送姐姐进宫,咱们躲山里去。” 苏谨轻轻地摇了摇头:“今年不同,如果到夏天旱情得不到缓解,山上危险。” 江姝月投给苏谨一个赞许的眼神。 苏谨说的没错。枯水季节,山上没有涧水就是个大问题。 这附近的山上没有大型野兽,若遇上山火,那就是灭顶之灾。 苏慧看着全家人都为她担心,她紧张地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苏怀仁把目光投向江姝月:“月儿可有什么高见?” 苏怀仁一直觉得江姝月与普通的姑娘不同。 她聪慧,大胆,有主见。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江姝月。 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江姝月准备放弃最初的计划。 她说道:“大家应该都听说燕南了吧!” 苏怀仁点了点头。 “燕南民风开放,燕南王治理有方,那里的百姓比京城的人都过得富裕,咱们不妨往燕南去。” “爹!娘!阿姐说的没错,我看行。”苏谨第一个站起来支持。 “我听阿姐的,你们继续,我去把岁岁喊回来。”苏南说着就往院外跑去。 秋菊退后一步道:“奴婢也去找岁岁。” 苏婶看向苏怀仁。 苏怀仁吐了一口浊气,心里纠结的事也释然。 “听月儿的,就这么办,咱们往燕南逃荒去。” “到了燕南,没了不能入仕的限制,你和南南还能有一番作为。” “爹,我这就去收拾物品,咱们啥时候动身?”苏谨行动力超强,做事从来都是有条不紊的。 苏怀仁算了算:“今日官差刚到,县令明日就会让各村的里正收集花名册,然后再让各家送人去衙门过目,得五日后了。” 苏怀仁对选秀流程很清楚,如果官差完成了目标,就不会下乡查看。 若有谁家女子容貌过人又不上报,官差必定下乡抓人的。 人心叵测,谁知道村里有谁会去衙门举报他家女儿。 苏怀仁可不敢赌人心,他说道:“都收拾收拾,就这两日出发。” “儿子,把那几只鸡都杀了腌上。” “慧儿你去把衣物收拾一下,只带当季的衣物。”苏婶安排完就拉着江姝月往老宅走去。 江姝月生下岁岁后,院里养的鸡都被她坐月子吃了。 她空间里还养着鸡,从开始有旱情后,她就再也没卖过蛋。 “月儿,去了燕南,你婆家人也管不着了,婶希望你在那里能找到一个可心的人。” 苏婶听说那里民风开放,就想到了这一茬。 “婶,这事是靠缘份,再说我有儿子了,嫁不嫁人都无所谓了。” 说起这个,江姝月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都没好好谈一次恋爱,就是孩子他娘了。 见江姝月面露娇羞,苏婶也不再继续说,她打定主意,以后她多留心一下,要为这苦命的孩子寻一门好亲事。 江姝月和苏家紧锣密鼓地做逃荒准备。 江姝月早在一年前就找了机会把空间的马和马车弄了出来。 她还特意去掉了江府的标记。 秋菊还说这马车很眼熟,苏南说普通马车都是这样的。 秋菊在京城见过,很多马车的外型的确都差不多,马车的一旁都挂有主家的姓氏,方便区分。 苏谨也给小红配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辆骡车,在村里,她们算是富裕的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秋菊照例起来就去看井水又下沉了多少。 “咦!奇怪,今儿个怎么村里这么安静,没鸡鸣声,也没犬吠声。”秋菊自言自语,向竹林处望了一眼就往井边走去。 毫无意外,昨晚打了几桶水上来,井水就没回升过。 清晨的露珠挂在微卷的树叶上,若不是徐徐春风提醒,人们会以为是酷暑吸干了树叶的水分。 云开雾散,霞光冲破厚厚的云层,撕开一道口子,万丈光芒洒向大地。 云层散去,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一天。 “阿姐,不好了!” 江姝月刚把岁岁从床上提溜起来,就听到苏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二舅。” 岁岁挥舞着小手,迈着小短腿就朝门外跑去。 “南南,什么事?”江姝月心下微惊,快步迎了出去。 该不会是有谁去县衙举办苏慧容貌出众,官差上门要人来了吧! “阿姐,村里人都走了,徐奶奶说那些人要么逃荒,要么投奔远处的亲戚去了。”苏南说着一把抱起岁岁,“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 江姝月吁了一口气:“这有啥不好的,春旱这么严重,大家手里还有点种粮,离开这里是好事。” 村里的几户人家有姑娘,姿色平平,不会是为了逃避选秀。 井水都枯竭了,大家看不到希望,只能去逃荒。 “二舅,水生他走了吗?”岁岁一手搂着苏南的脖子,声音软糯地问道。 “岁岁乖,二舅正是要给阿姐说,村里的人忒不厚道了,连李寡妇都带着孩子跑了,没人关心徐奶奶和水生的死活。” 说起那些薄情的人,苏南就很生气。 “娘亲,我要水生一起走。”岁岁聪明伶俐,昨夜他就知道娘亲要带着他离开这里。 “阿姐,还有林叔,村里人都以为他眼睛还看不见,也没人问他要不要一起逃荒去。” “无碍,你让阿谨去给徐奶奶和林叔说一声,明儿个咱们一起离开。” 看着苏南抱着岁岁离开,江姝月补了一句:“让他们别带太多东西。” “知道了。” “月儿,婶准备了馍,你把这几个鸡蛋收拾好,路上给岁岁吃。” 江姝月过去的时候,就见苏婶和苏慧已经在准备路上吃的食物。 夜晚,见岁岁睡熟了,江姝月轻轻地掰开他的小手,抽出被他攥在手里的寝衣,闪身进了空间。 第20章 离开云灵村 出门在外,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事,她是有儿子的人了,容不得半点闪失。 进了空间,她快速配好药方。 软骨散,痒痒粉,七步倒。 这几种毒药的配方都是空间里的医书里看到的,用来防身是最好不过了。 出了空间,一夜好眠。 天刚蒙蒙亮,两辆马车一辆骡车。 一行人缓缓离开云灵村。 江姝月看着枯黄的树木逐渐远去,心里感概万千。 她刚来云灵村的时候,绿竹通幽径,青萝拂行衣的景象仿若就在昨日。 苏谨和林妙手各赶一辆马车,苏南赶骡车。 “阿姐,想不到林叔居然会赶马车,多亏你把他的眼睛治好了,咱们也多了一个助力。” 江姝月淡淡一笑:“药医有缘人,我也没想到他恢复得如此的好。” 岁岁跟着苏慧和水生坐一辆马车,苏婶和苏怀仁还有徐奶奶坐一辆马车。 江姝月与秋菊坐苏南赶的骡车。 每一辆车厢里都放着大家的包裹和被子。 锅碗瓢盆都塞在座位下。 江姝月趁秋菊没在身边的时候,她把几个不起眼的包裹扔进了空间。 路上偶尔能看到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往南边走去。 “南南,到了前面的镇上,打听一下可有车马行。” 骡车的速度太慢了,江姝月手里还有银子,她得换一辆马车。 林叔说马车的速度到燕南也就十天半月就到了。 临近午时,她们经过一小镇。 走在前面的苏谨也想到了骡车换马车。 进了小镇,江姝月发现往南边走的人越来越多。 镇上有人牙子守在路口吆喝:“牙行大量收人了,小子十两,丫头五两,不想让孩子跟着遭罪的过来看看,孩子们都是送往京城的大户人家,有长得俊的还能进宫伺候娘娘,过了这个镇就没这个价了。” “唉!真是猪狗不如。”江姝月不由得感叹出声。 “就是,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吆喝,小姐,你看,还真有人牵着孩子去了。” 秋菊义愤填膺,一副鸣不平的模样。 江姝月满目悲悯:“我是说人命贱卖不如猪狗,你看那孩童得有七八岁了吧!京城的公子哥们身边养的一只狗,一年的花销也不止十两。” 秋菊:“……” 小姐这脑回路她实在是跟不上。 “阿姐,人牙子真的是把那些人送往京城大户人家去了的吗?” 苏南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也有四岁了,他记得小时候,京城的府里有很多丫鬟小厮。 想必那些人都是农户走投无路了才卖孩子的吧! “也不全是卖入大户人家,长得俊俏的孩子,人牙子为了卖个好价,会卖给青楼和南风馆的老鸨。” 江姝月的话让苏南觉得背脊发凉。 苏南忍不住回头向人牙子看去,路过的人上去问了问,真卖孩子的寥寥无几,或许是还没到最困难的时候。 镇上的很多铺子都关着门,还好有一家车马行开着,里面的马不多。 苏谨指着一匹强壮的马问江姝月:“阿姐看这匹马可好。” 还不等江姝月说话,林妙手就问小二:“这匹马再配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马车,一共多少银子?” “配上马鞍,一共一百五十两,少一文都不行。”小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几人身上来回地转,他不知道这几人谁做主。 林妙手从肩上的包袱里掏出一张银票,又掏出几锭银子往小二面前一拍:“就这匹马了,快把最好的马车套上。” 江姝月:“……” 林叔难道是隐形大佬?她都还没来得及砍价呢! “林叔……”苏谨刚把肩上的包袱拿下来就被林妙手按住。 小二正要去拿银子,江姝月连忙喊道:“慢着,我们还有一辆骡车和两匹骡子,有了马车就用不上骡车了,你们得回收。” 小二出去看了看走了回来:“骡车和骡子折合二十两。” 江姝月点了点头:“行。” 忙着赶路,也不是计较蝇头小利的时候了。 小二又找补了二十两银子给林妙手,林妙手也不推辞就收回包袱里。 “一起去看看车厢,别被小二坑了。”林妙手见小二往车棚里走去,他一挥手,苏谨也跟了过去。 买好马车,大家就着水囊吃了一点馍,苏谨向车马行要了热水,把馍和鸡蛋烫热了喂岁岁。 “岁岁乖,等二舅以后赚了银子,让你天天吃肉。”苏南看着小家伙认真地吃着馍,那懂事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苏婶摸了摸岁岁的小脑袋温声道:“姥姥帮你记着,若二舅没让咱们岁岁天天吃肉,我定要揍他屁股。” 岁岁奶声奶气地道:“肉肉给姥姥吃,姨和娘亲也吃。” “娘!我是大人了,不能说揍屁股了。” 看着苏南害羞的模样,苏慧给他解围道:“弟弟再过几年就到束发之年了,娘别逗他了。” 一行人吃了饭继续赶路。 有了马车,赶路的速度快多了。 走了两日路程,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打听,都是前往燕南境地的。 一路上都能见到人牙子的身影。 黄昏时分,来到一个村庄外,放眼望去,这里的旱情也不轻。 “阿姐,今夜咱们就在这里过夜。”苏谨停下马车征询江姝月的意见。 江姝月见远处的人家冒出了炊烟,眼前一亮:“行,你带着大家安顿,我去找井水。” 江姝月下了马车,提着水囊就往远处走去。 “喂!你家人多,粮食不够吃的吧!要不要把这两孩子换米?” 水生刚跳下马车,就有人牙子走过来看着水生和岁岁问道。 水生惊恐地后退一步,把岁岁护在身后。 苏谨冷着脸道:“请离我家人远点,我家就是饿死也不会卖孩子!” 秋菊见人牙子贪婪的眼神在水生和岁岁脸上来回地看,她一手牵着水生,一手牵着岁岁往马车后面走去。 苏谨和林妙手找到一处靠近山脚的地方,把马车停好。 “娘,你和妹妹坐马车上去休息,爹和林叔去放马。” 说完就见秋菊走了过来,他又对秋菊说道:“秋菊姑娘带孩子们去车上看看徐奶奶可还好。” “大少爷放心,人牙子已经走了。”秋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另一头,江姝月来到农户家的篱笆墙外。 她刚向院里喊一声,就有一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姑娘可是要水?” 第21章 逃荒见闻 江姝月掀起帷帽的一角:“夫人说的没错,小女正是想讨一些井水。” 妇人慈眉善目,她见江姝月美貌过人,好心地说了一句:“皇上广纳天下美女,姑娘这姿容,何不进宫搏一搏前程。” 江姝月浅浅一笑:“多谢夫人,我已经成亲,孩子还小,我们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这不,小女来讨一些水给孩子煮粥喝。” 这里的人,大多都认为进宫是很荣耀的事,江姝月知道妇人并没有恶意。 进了院里,趁妇人进屋的时候,江姝月意念一动,灵泉水注入井边的桶里。 妇人再次出来的时候,就见她正在往几个水囊装水。 “唉!这天啥时候能下雨呀!若不是我家这口老井支撑,我们村的人也得离开去逃荒了。”妇人叹息一声说道。 “谁知道,听京城出来的人说起,逃荒的人进不了城门,这不,大家都往其他地方去了。” 受人恩惠,无以为报,江姝月把进不了京城的消息说给妇人听,以免她们撑不下去时,就不用白走一趟。 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来要水。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妇人,她看着排队打水的难民。 笑盈盈的道:“吴家娘子,这几日难民越来越多,你何不坐井边收钱,一桶水收一文钱,一天也能收不少了。” 妇人面色微冷:“你都说了大家都是难民,我如何能收他们的钱,这玩笑话可别乱说,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江姝月向妇人投去钦佩的眼神,这一路上,还真有村民卖水的,能不趁火打劫的人不多。 “对呀!我们家乡从冬天到如今的春天都没下过雨,实在是不得已才离开家乡,家里都断粮了,哪里有钱买水?”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说道。 “对的,这一路上都有不少人卖儿卖女了,主家心慈,咱们感激不尽。”有人站出来附和,对着吴家娘子深深一礼。 吴娘子动容,她对大家说道:“都不容易,我家这是一口百年老井,从没干枯过,大家放心打水。” 众人又是一片感谢声。 怂恿吴家娘子收钱的妇人讨了个没脸,悻悻离开。 “阿姐。” 苏谨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囊。 夜幕降临,一锅粥煮好,苏婶最先给徐奶奶盛了一碗。 粥里放了一点腌鸡肉,不用咸菜也好吃。 岁岁和水生吃完饭就缠着苏慧讲故事。 “你们要听小红帽还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苏慧笑着问两人。 这些故事都是江姝月讲给她听的,尤其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她非常喜欢。 听了阿姐讲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女子不可以把希望都寄于夫君,夫君若无情,那将是灭顶之灾。 “姨姨,岁岁喜欢听葫芦娃的故事。”岁岁仰着头,软萌的模样十分可爱。 “这……” “姨姨还没听过葫芦娃的故事。” 于是,画风一变,成了岁岁给苏慧和水生讲故事。 秋菊洗了碗把洗碗水都喂了马,林妙手提着木桶去提了明早用的水回来。 江姝月抬头望天,今夜月明星稀。 她对秋菊喊道:“秋菊,一起去附近转一转。” “小姐,奴婢看那群人牙子眼神不善,今晚可要警惕着点。” “咱们一起去对面看看,看人牙子离咱们有多远。”江姝月指了指远处燃起的篝火。 这一路上,逃荒的人大多是拖家带口的,有骡车,有牛车,还有不少人徒步而行。 两人在附近转悠一圈,都没见到人牙子的马车。 突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位男子与一女人往一旁的树林里走去。 男子走在前面,女人紧随其后,两人鬼鬼祟祟。 秋菊瞪大了眼,拽着江姝月的衣袖说道:“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像李寡妇,他怎么跟一个男人去了?” 看着一男一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树林边,江姝月转过头:“人有外貌相似的,这不足为奇。” “不是,小姐,李寡妇家就在水生家隔壁,她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真的是她!” “是她又如何?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挺难的,为了活下去,一路上有人帮她,不算什么坏事。” 秋菊叹息一声。 “小姐说的没错,这一路上为了一袋米就舍弃了儿子的人大有人在,李寡妇为了活下去与人苟且,可比那些卖儿卖女的人高尚多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就见苏谨正欲出来寻她们。 两人十分默契,对看见李寡妇的事闭口不提。 夜晚,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蛐蛐的声音都没有。 苏婶与苏慧睡一辆马车,徐奶奶与水生睡一辆马车,江姝月和秋菊带着岁岁睡一辆马车。 苏怀仁、苏谨苏南和林妙手在地上铺上草席睡在马的旁边。 苏谨怕夜里有偷马的贼,睡前把缰绳缠在手腕上。 听到秋菊均匀的呼吸声,江姝月意念一动,把岁岁放进空间里。 为了让岁岁睡得踏实,江姝月把一件寝衣塞进他手里。 每隔半个时辰,江姝月就进空间看看他是否睡得安稳。 大家一路颠簸,人困马乏,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声惊呼声响彻夜空。 “抓贼呀!有人偷孩子了。” 苏谨几人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 “阿姐,岁岁呢!” 江姝月听到远处的惊呼声就把岁岁放回车厢里。 她掀开车帘:“岁岁没事,快看水生。” “抓住他。”林妙手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晃动,一个健步追了上去。 “不好,水生不见了!” “快追!” 顿时,几个男人连同苏南都冲了出去。 秋菊后怕地把岁岁抱进怀里。 徐奶奶被大家的叫声喊醒,见身边空无一人。 顿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水生,我的孙儿呀!这天杀的人牙子!” “徐奶奶别急,大家都去追了。”苏婶和苏慧和江姝月连忙跑过去安抚徐奶奶。 “我要去看看。”徐奶奶说着就要下马车。 苏婶只好扶着她下了马车。 听着对面逃荒人的哭喊声,徐奶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江姝月连忙掐穴位。 另一头,林妙手追了出去,见贼人翻身上了马背。 他跑回来牵了一匹马追了上去。 一时,哭声,叫骂声,马蹄声,乱成一团。 第22章 有惊无险 苏谨见人牙子是有备而来,他跑回来拖起一根木棍骑马追了上去。 苏怀仁和苏南也跟着人群追了上去。 见人群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人牙子满以为今夜会得手,领头的发出桀桀的奸笑。 “老大,那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一共虏了四个孩子。” “哼!白日里一袋米换他们还嫌少,爷可不惯着这些贱民,啊……。”领头的男子话音未落,身下的马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一个跟头连人带马栽了下去。 “老大!” “放下孩子,你们谁敢妄动,我就杀了他。” 电光火石间,林妙手手里寒光一闪,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抵在了领头的人颈部。 领头的人牙子见追来的人只身一人,也顾不得脖子上抵着的坚硬物是什么。 他声音嘶哑地道:“快抓住他,咱们人多,不用怕他。” “啊……”林妙手一用力,领头的人牙子颈部吃痛,忍不住叫出了声。 “住手,若你识趣,我把你家孩子还给你,若不识抬举,就休怪我们刀下无情了。” 几个人牙子翻身下马,朝林妙手围了过来。 马背上的麻袋里,孩子们听到了有人追来救他们,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唰唰唰……” 人牙子纷纷拔刀出鞘。 林妙手冷冷地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哎哟!” “大侠饶命,是小的有眼无珠。” 领头的人牙子感觉到脖颈处有血往下滴,连忙哀求。 “退!快退下!” “老大!不能空手回去,咱们定金都收了,空手回去如何交差?” “你们是想害死老子接下老大的位置?” 苏谨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双方僵持,人牙子几人互相撕咬的局面。 “林叔!” 苏谨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阿谨!快救孩子们。”林妙手说着把手收紧了几分。 一声惨叫声后,人牙子领头的彻底瘫软在地。 “大侠饶命!放人,快放人!” 夜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其余的人牙子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普通的村民。 苏谨下马后直奔驼着麻袋的马,他快速抱下马背上的麻袋护在身后。 “滚!若让爷再次看见你们,定让你们有来无回。”林妙手把手里的人质用力一推,一个健步奔到苏谨身边。 这时,又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走,快走!” 转眼间,人牙子吓得屁滚尿流,狼狈地爬马背,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下。 “林叔,阿谨,孩子们呢!” 江姝月等到徐奶奶醒来后,也策马追了上来。 “没事,孩子们都在。” 林妙手和苏谨解开了麻袋,把孩子们嘴里的布团取下。 得救的孩子们吓得不轻,有三个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月姨!” 徐水生没有哭,他从麻袋里出来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水生,别怕,月姨在。”江姝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如果娘亲在,她的怀抱定是和月姨一样的香。 江姝月能感觉到,小小的人儿强忍着惧怕,倔强地绷紧了小身板。 林妙手和苏谨把孩子们送到追来的人手里。 丢失孩子的男子和妇人跪地磕头,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 一番折腾,天也快破晓了。 看着徐奶奶抱着孙子泣不成声,众人眼眶都湿了。 熟睡中的岁岁被哭声吵醒,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外面。 江姝月走进来车厢,把岁岁揽进怀里:“宝贝乖,贼人已经走远了。” 岁岁回手搂住江姝月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岁岁不怕死,岁岁会保护娘亲。” 软糯的话像一团棉花,堵在江姝月心口,酸酸的,有一点喘不过气来。 从来到这里后,她曾经觉得自己是最倒霉的。 而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孩子他爹也许是暖男一枚。 母子俩相拥而睡。 徐奶奶见孙子安然无恙,激动的心情平复后也安静了下来。 林妙手和苏怀仁把马儿牵到树林里啃着已经枯黄的草。 苏谨叫娘亲和妹妹回车厢休息,他带着苏南煮粥。 看着米袋里的米并没有减少多少,苏谨心里纳闷。 这米怎么还有这么多?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林妙手把带来的米都放在一起了。 大家吃了早饭继续赶路。 “小姐你看对面有一辆马车。” 江姝月向外看去,只见李寡妇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赶车的是一个商贩模样的男子。 数日后,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景色和遍地的野花。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再为找水发愁时候,徐奶奶突然病倒了。 林妙手为徐奶奶把了脉,走到一边对苏怀仁说道:“老苏呀!徐奶奶恐怕撑不到燕南了。” 看着水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江姝月摸了摸他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安慰他。 脉浮而无力,虚而不实,这是油尽灯枯之兆。 江姝月把完脉把水生拉到一边。 她蹲下身,双眸氲起一层水雾。 水生咬了咬下唇,抬起衣袖飞快地擦去滑下的泪珠。 “月姨,奶奶她……是不是……” “水生乖,奶奶年纪大了,恐怕时日无多。”江姝月觉得自己面对一个六岁多的孩子,不应该说这么残忍的话。 徐家就水生一个人了,相依为命的奶奶就要撒手人寰,这事他必须面对。 “嗯!我知道,若不是那些该死的人牙子,奶奶或许还好好的。” “水生别怕,月姨会把你扶养大,供你读书。” 江姝月觉得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让孩子心里不那么无助。 林妙手就近找了一户人家,租了一个空着的院子暂时安顿下来。 徐奶奶心脉渐弱,江姝月煮的汤药也只能让她多撑几日。 十日后的清晨,徐奶奶拉着水生的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妙手和苏谨为徐奶奶办的后事。 人在异乡,没有隆重的葬礼,一口薄棺草草下葬。 看着小小的人儿眼泪无声地往下落,小手捧着一捧黄土,恭恭敬敬地放在坟头。 “奶奶,水生会来看你的。” 水生磕了三个头,抚摸着坟前木牌的字,最终泣不成声。 众人都纷纷低头抹泪。 岁岁放开娘亲的手,走上去拉着水生的手仰头道:“生生不哭,岁岁陪你。” 林妙手眸光微闪,他问水生:“我会些拳脚功夫,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23章 似曾相识 苏怀仁愣了一个呼吸,他怎么不知道林妙手会拳脚功夫? 这厮平日里与他谈起《论语》来,不比翰林院的进士差。 回过神的苏怀仁催促道:“水生,快叫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又有亲人了。” “水生你天生神力,是学功夫的好料子。”苏婶说着一把抱过岁岁。 水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整懵了。 他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把目光投向江姝月。 见江姝月冲他温柔点了点头,他走向林妙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紧接着,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下山的时候,林妙手紧紧地牵着水生的小手。 三日后,大家再次启程向南方去。 每到一处,只要有机会,江姝月都会暗地里帮助难民。 有的人一觉醒来,见自家锅里放着米,他们只当是菩萨显灵,都悄悄把米收了起来。 有的人家撑不下去了,为了让孩子有一条活路,就打算到了下一个县城让孩子卖身为奴的。 有了米,就又改变了主意,只要到达燕南,就是一家子要饭也能在一起。 两日后,进了燕南境地。 “老林,你看前面有官兵在给难民登记,像是要安顿难民,咱们是不是也过去看看。”苏怀仁把车帘拢到一边,看着前面的人群说道。 林妙手抖了抖手里的缰绳,马车加快了几分。 他头也没回地说道:“这才刚进燕南,燕南可是有很多城池的,最繁华的莫过于莱阳了。” “老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莫不是曾经来过燕南吧!” 林妙手把头上的斗笠压了压:“你是读万卷书的书呆子,我是采药行万里路的苦行僧,我自然来过燕南了。” 苏怀仁:“……”这话好像没毛病。 进了第一个城池,路过书斋,江姝月果断下去买了一张燕南舆图。 夕阳西下,林妙手找了一家客栈。 吃了晚饭,林妙手拿出一张银票往江姝月面前推了推:“拜托江姑娘帮水生置办几套好衣服,我这做师父的不能让他穿得太寒酸。” 江姝月暼了林妙手身上的棉布衣,接过银票。 整整一百两! 江姝月:“……”林叔果然是大佬。 想起从前她与苏家时常接济林妙手,她的心都在滴血。 她才是需要接济的人呐! “怎么!银票有问题?” 林妙手见江姝月看着银票的表情古怪,疑惑不解。 江姝月连忙把银票收了起来:“没、没问题,我是在想,水生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师父,真是三生有幸。” “放心去逛街,燕南的境内很安全,给自己也买两套衣服。” 听到身后的喊声,江姝月心里暖烘烘的。 那便宜父亲都不及林叔半分,还好她不是原主,不然得伤心死了。 苏怀仁毕竟是文人,这一路颠簸他早就受不住了。 吃了晚饭洗漱后就休息了。 苏婶不放心江姝月独自去逛街,她让苏谨跟着。 苏南精力旺盛,他也闹着要跟过去,被苏慧拦了下来,让他带着岁岁去洗头洗澡。 江姝月牵着水生,苏谨和秋菊一左一右,几人快步朝灯火通明的街道走去。 看着街道两旁古香古色的楼宇,还有铺子里琳琅满目的物品。 街上的行人穿着绫罗绸缎,神情悠闲,不时有宝马香车路过。 秋菊小声惊叹道:“小姐,这里的繁华真是胜过京城,听说燕南王府建在莱阳,那里该是有多富庶了!” 苏谨眼里漾着亮光:“阿姐!我也喜欢这里,京城的腐朽味太浓了。” 苏谨在京城的时候进过书院,见多了那些势利公子哥。 当年他爹还是太常寺协律郎的时候,那些势利的同窗就不怎么与他亲近。 直到他爹做了礼部侍郎,那些公子哥就像换了一张脸似的。 下课时也主动邀请他一起玩投壶,休学的时候还邀请他到府里做客。 甚至还有同窗还给他带了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父亲被贬回乡,亲戚们都避之不及。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苏谨付之一笑。 世态炎凉,趋炎附势的人何其之多,那或许是别人的生存之道。 水生从没见过如此盛景,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灯笼高高地挂在铺子前,让人目不暇接。 没走多远,就有成衣铺子。 江姝月精心为水生挑了几套春装,又挑了几套夏装。 想到小家伙要练武,江姝月又为他挑了两套紧袖劲装。 在江姝月的坚持下,她给自己和秋菊,还有其他的人都各买了一套绸缎衣。 从郭员外家打劫来的银子还躺在空间里睡大觉,她得都用到刀刃上。 这一圈买下来,苏谨和秋菊两人都提不过来。 几人大包小包的,路过一酒楼门前。 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快闪开!” 马的嘶鸣声响起,江姝月这才抬起头,就见走在最前面的一匹马前蹄高高提起。 “月姨!” “小姐!” “阿姐!” 惊呼声中。 见马蹄落下就会踩着江姝月,苏谨丢下手里的包袱冲了上去,揽着江姝月一个旋转,,江姝月只觉天旋地转,苏谨把自己护在了身后。 马背上的男子拉住缰绳,马蹄微偏,堪堪地擦着苏谨的后背落下。 秋菊上前扶住江姝月,然后对马背上的人怒目圆瞪:“眼瞎吗!没看到前面有人?” “月姨,他们不是过路,好像是去酒楼吃饭的。” 水生见江姝月和苏谨安然无恙,捡起地上的包袱,看了一眼马背上几个威风凛凛的男子。 惊魂未定的江姝月一抬头,只见马背上的男子正蹙眉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似曾相识。 男子一双星眸灿若星辰,幽深如一汪寒潭,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俊美的五官如雕刻过一般,在酒楼灯光的照映下,十分耀眼。 一袭月色交领直裰,挺拔的身姿,凤表龙姿,俊逸非凡。 一个呼吸的对视,时间仿若凝固。 这时,后面的侍卫打扮的男子翻身下马,对一江姝月拱手道:“我们赶路太急,多有得罪。” 看着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江姝月愣了片刻收回视线。 对向她拱手行礼的侍卫说道:“没伤着,无碍。”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第24章 疑云顿生 秋菊快步跟上:“小姐,那马差点就踩着你了,就这么算了。” “我们刚才经过酒楼大门,人家在酒楼门前停下,又没真伤着我,难道还赖上人家不成?” 江姝月浑浑噩噩地往前走,脑海里全都是那张妖孽的脸。 “阿姐,没惊着你吧!”苏谨从水生手里接过包袱,担忧地问道。 江姝月敛了敛情绪,转身牵过水生的小手:“没事,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回去。” 另一边。 萧京昭望着远去的背影,凤眸微眯。 心里疑云顿生。 那鲜红的美人痣如同烙在他的脑海里。 还有那出尘绝俗的容颜,怎么如此眼熟! 难道是她?! 那女子一身布衣,怎么可能是已经香消玉殒的京城贵女!!! 萧京昭很快掐灭了心里的疑云。 “主子请下马,属下一早就派人跟掌柜打过招呼了,留了上房。”向松见萧京昭迟迟不下马,他解释道。 主子有严重的洁癖,只有贴身伺候的几个侍卫知道。 若酒楼没有上房,主子宁愿连夜赶路也不肯住下。 “爷来了,快里面请。” 一个小厮见几人在酒楼门前下了马,他见其中的一人很面熟,连忙上前迎接。 萧京昭瞥了一眼消失在转角处的倩影,翻身下马。 有小厮上前接过缰绳,走在最后面的向阳叮嘱道:“记得喂好的饲料,半夜加一次料。” 明天主子还得去景宁查看情况,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多流民涌进了燕南。 主子让各地县衙给来投奔燕南的流民登记造册,还负责安置。 流民太多,县令也苦不堪言。 …… 江姝月回去后,让苏谨把给水生买衣服剩下的银子退给林妙手。 给其余人买衣服的银子算她的。 秋菊与苏慧同住一屋,江姝月带岁岁住一屋。 推门而进,就见苏南坐在床边。 见江姝月进屋,苏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床上。 江姝月放轻脚步走过去,就见岁岁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拽住苏南的衣角。 江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地把苏南的衣角抽了出来。 苏南轻轻地摸了摸岁岁肉乎乎的小手,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烛光下,江姝月俯身凝视儿子,岁岁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羽,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与马背上那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是巧合! 还是…… 江姝月的心绪如同被拨乱了的琴弦,杂乱纷扰。 又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头,波澜微起,久久不能平静。 片刻后,江姝月用手轻拍了拍自己点脸。 醒醒吧!那人一看就身份不凡,就算真的是他又如何? 那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想必后院早已经妻妾成群。 若真是他,必然不会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想着有人来抢自己的儿子,江姝月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想着只是擦肩而过,又或许只是模样相似的人而已,她的心又才落回了肚子里。 房门落了栓,闪身进了空间。 在空间里洗漱后,又把头发绞了个半干,换上干净的寝衣。 出了空间,搂着软糯的儿子,岁岁身上淡淡的体香是最好的催眠曲,江姝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江姝月见大家都换上了体面的绸缎衣后焕然一新,不再是流民的模样。 换上新衣的苏慧光彩照人,婷婷袅袅,端庄大气。 她哪怕站着不说话,那娇俏温婉的模样,任谁也道她是一位大家闺秀。 哦,不对,她头上的珠花太旧了。 江姝月意念一动,拢在衣袖里的手里多了一支赤金喜鹊珠花。 “咱们慧儿妹妹换上新衣真漂亮,戴上这支珠花就更好看了。” “阿姐,使不得,我及笄时你才送了一支金钗,我怎能再收阿姐的首饰。” 苏慧还来不及躲闪,江姝月就把珠花插进苏慧的发髻上。 “慧儿妹妹可别再说见外的话,小姑娘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还阿快谢谢月儿。” 苏婶每次都推拒不了,干脆坦然接受,在她心里,早把江姝月当自己家的孩子了。 “多谢阿姐。”苏慧温温柔柔地行了一礼。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上新衣的苏谨玉树临风,头上束发带顺着墨发落在肩头,俨然一副温润书生模样。 苏怀仁气质儒雅,坎坷的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曾经的意气风发,仿佛就在昨天。 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他。 林妙手换了一身干净的棉布衣,肩上挎着包袱,手里拿着斗笠。 见江姝月的目光看过去,他讪讪一笑:“江姑娘帮我挑的衣服很合身,今天要赶路,我还是穿这一身衣服得劲。” “阿姐,我去换回来。” 苏南说着就要转身,苏谨一把拉住他:“不用,秋菊姑娘给咱们做了软垫,不会把衣服磨破。” 水生换上新衣后,人精神了不少,浅蓝色的腰带上系着一根麻绳。 那是云灵村的风俗,家里老人去世后,为了缅怀亲人,子孙们会在腰间系一根麻绳。 岁岁对新衣服没什么感觉,秋菊给他束了一个包子头。 “生生,你今天好好看哦!像葫芦娃似的。” 一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苏怀仁笑完问道:“葫芦娃是谁家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爹你不用认识葫芦娃,你知道之乎者也就行了。” 苏南说完就跑,若再跑慢一点,苏怀仁那一脚就踹到他的屁股上了。 小厮把马车赶了出来,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又出发了。 “小姐,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可够路上吃喝?” 给徐奶奶买棺材都是林妙手争着付的银子,进了燕南,住客栈和吃饭都是林妙手抢着付的钱。 秋菊知道苏家人手里的银子不多,总花林妙手的,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江姝月眨了眨眼,笑盈盈的道:“别担心,这几年卖了好些山货,够花,我说过让你天天吃肉,定能让你有肉吃。” “林叔那里,咱们也别太见外,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找补他。” 江姝月说话模棱两可,秋菊跟着苏南一起学算盘,学得很不错。 江姝月可不想随便谎报一个数,然后转眼自己都忘了,漏洞一回可以,多了就引人怀疑了。 “小姐,你看,昨日就是这几个混蛋!” 第25章 他是谁 马车正好路过酒楼门前。 江姝月顺着秋菊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萧京昭纵身上马。 在晨辉的照映下,那人周身冷冽的气息减弱,多了一丝傲然,让人难以亲近。 “娘,谁是混蛋!他欺负你了吗?岁岁长大了揍他。” “噗!” 秋菊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岁岁少爷太机智了,还知道自己现在太小打不过对方。 岁岁说着就要站起来趴在车厢窗口去看。 岁岁刚露了一个脸,江姝月用力把岁岁搂了回来:“岁岁乖,一场误会,没有混蛋。” 她可不能真让岁岁记住那人,岁岁的记忆力特别好。 万一他真是那人,万一岁岁有一天真遇见了他。 儿子揍老子,这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断不能让儿子做。 江姝月抱着岁岁,温柔地抚摸着他滑嫩的小脸。 一脸严肃地道:“儿子,假如有一天,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对你说,他是你爹,你会跟他去吗?” 岁岁从没见娘亲如此紧张过,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会,岁岁要跟娘亲在一起,岁岁要读书习武保护娘亲。” “儿子真乖,娘亲也不会离开岁岁。”江姝月激动得眼底泛起泪花,紧紧地拥抱着岁岁,就像谁要抢她的儿子似的。 “娘,你不是说爹已经在边疆为国捐躯,他不会回来了吗?” 秋菊特别理解小姐的担忧,能进公主府赴宴的人,非富即贵。 她附和着江姝月的话:“少爷,你娘亲说的是假如,也就是没有的事。” …… 晨风吹过,萧京昭打了一个喷嚏。 “主子,你怎么了?” 主子整日忙碌,向松担心萧京昭的身体。 “没什么,出发。” 萧京昭两腿一用力,身下的马儿快速跑了起来。 马蹄声响起,转瞬间,几人很快就把江姝月一行人甩在后面。 江姝月展开舆图,要去莱阳,还得途经景宁和景江。 古人的舆图,虽然不及现代地图那么细,距离还是比较准确的。 江姝月略估算,大约再过两日可到达莱阳城边。 一路上,酒肆林立,路上不时能见到继续赶路的流民。 中午在一个酒肆里用饭,有流民沿街乞讨,江姝月见掌柜并不驱赶,还吩咐小二把客人吃剩下的食物端出去分给流民。 苏怀仁不由得感叹出声:“燕南王仁慈,他治理的这片土地都有人味,比起京城的昏君强上若干倍。” “谁说不是,不让流民和乞丐进京城,最初就是皇后的娘家人提出来的,说是流民会扰乱京城贵胄的生活, 脏了他们的眼,那混蛋居然还真的颁旨下去,守城卫若放了流民进京,就把守城卫的头割下来挂城门上。” 天高皇帝远,两人也无所顾忌,就只差没骂出更难听的话了。 林妙手说起皇后娘家人时,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咦!老林,你怎么对这事如此清楚?圣旨具体内容,可没多少人知道。”苏怀仁后知后觉地问道。 林妙手微微一愣,他打了一个哈哈。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曾经给一位守城卫将士治过病,是他告诉我的。” “真的!” 苏怀仁半信半疑。 见林妙手神情认真,也就没有再刨根问底。 两日后的黄昏,江姝月一行人来到莱阳城边。 眼前的情景让她吃惊不小,她以为到了莱阳,流民会减少。 道路两旁挨个儿地搭着棚,除了官府施粥,还有不少商人打扮的模样在施粥。 放眼望去,前面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前去领粥的人络绎不绝。 几个官差坐成一排,登记造册,一旁的文书埋头奋笔疾书。 林妙手瞅了一眼长长的队伍对苏怀仁道:“官府登记是统计流民的数量,咱们不需要官府救助,不需要登记。” 苏怀仁抬头望了望天色,这时候进城还来得及。 苏谨赶着马车走在后面,见林妙手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他左右看了看,回头压低声音道:“娘,咱们手里还有银子,可以赁个小院住下再想办法。” “一会儿你与你爹商量,娘听你们的。” 这个时代,家里拿主意的都是丈夫和儿子,苏婶也不例外,苏谨是个有主意的,做事比他爹都有主张。 进了城,林妙手马不停蹄,径直往北边的一条街道走去。 “喂,老林,你这是去哪里?”苏怀仁见马车走向街道后的一条小巷,纳闷地问道。 “我一好友在此处有一闲置小院,正好可以供咱们落脚。”林妙手说得轻描淡写,苏怀仁总觉得哪里不对。 马车停在一处没挂匾额的大门前,林妙手上去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拧开。 苏怀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阻止:“老林呀!咱们破门而入,是不是有点那啥!” 林妙手不以为然:“老苏,若你有一处空宅,我无处可去的时候走到你空宅处,你会让我破门而入吗?” 苏怀仁挺了挺胸,毫不犹豫地道:“凭林兄与我的情谊,你就是把门卸了我也没意见。” “那不就成了,我去开通往马骝的耳门,你们快进去,里面久未住人,得收拾一下。” 林妙手也不看呆愣在原地的苏怀仁,快步朝屋里走去。 苏谨跳下马车走向后面,吩咐苏南把马车从耳门进马骝。 “阿姐你就坐马车里歇着,林叔说屋子久未住人,还得收拾一下。” 江姝月挑开车帘:“天色不早了,一起收拾。” 说着下了马车,连同岁岁都提溜了下来。 “小姐你看好岁岁少爷,奴婢去收拾。”秋菊与苏婶和苏慧向大门走去。 江姝月伫立在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褪色,门楼上布满了蜘蛛网。 门前的青石板缝里,绿油油的小草从夹缝里冒了出来。 江姝月抬步走了进去,大厅里,桌椅东倒西歪。 “娘,我找生生去。”岁岁见娘亲伫立在大厅,他迈着小短腿就往垂花门走去。 就在江姝月转身之际,一旁的大圆柱上的一条痕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上前一步,用手抚摸了一下,粗粝划手。 再仔细一看,是刀痕。 林妙手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江姝月后退几步,看着东倒西歪的桌椅,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场景。 从桌椅上厚厚的尘土可以看出,这屋子有好几年都未住过人了。 第26章 你怎么在这里 江姝月揣着满腹疑云走向内院。 这是一个二进院子,花园里杂草丛生,草丛里,偶尔能看见几株绽放的花儿。 院子里,地上的青石板上已经布满了青苔。 走进回廊,花园里的藤蔓疯长,缠着回廊的柱子蜿蜒盘旋而上,有的已经爬上了廊顶的琉璃瓦。 看着大家已经换上棉布衣,衣袖高高挽起,打水,扫地,抹尘。 江姝月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上街头,找到了一家杂货铺,买了松油、蜡烛、灯笼,还有其他物品。 她又在隔壁的包子铺买了很多包子馒头。 杂货铺的掌柜派人把东西送了过去。 送货的人离开后,江姝月意念一动,一把铜锁出现在手里。 那还是她从庄子上逃走时放进空间的。 把铜锁挂去了前面大门。 意念一动,几袋米面和一篮子鸡蛋出现在她面前。 林妙手看天色越来越暗,夜幕降临。 他放下手里的木桶道:“大家把寝房和厨房收拾出来就行了,其余的地方我明儿个让人来收拾。” “老林,咱们现在的处境可雇不起人,还是咱们自个儿慢慢收拾。” 苏怀仁已经收拾出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有一张小榻,可住一人。 苏谨从马车里找出来火折子,又把剩余的松油放进烛台里,捻了一根灯芯放了进去。 “大舅,去看灯笼,娘亲在挂灯笼。”岁岁兴奋地跑过来拉着苏谨的衣袖就往外拖。 苏谨跟出去,就见江姝月手提灯笼,踮起脚尖往屋檐下的钩子上挂去。 “阿姐,让我来挂就成,小心脚下。” 苏谨连忙从江姝月的手里接过灯笼,他个子挺高,微微抬手就挂了上去。 “阿谨来得正好,我在前面杂货铺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东西就在前厅,你把其余的灯笼都挂上,再去把物品搬进来。” 江姝月指了指地上的灯笼,然后拿着蜡烛向厨房走去。 苏谨看着江姝月的背影,苏谨欲言又止。 有了足够的烛火,院里灯火通明,大家就着水吃了馒头包子和白水煮鸡蛋。 秋菊给岁岁和水生各蒸了一碗鸡蛋羹。 饭后,苏谨和苏南去喂马。 林妙手带着水生去了正屋歇着。 江姝月带着岁岁和秋菊住进了西厢房,苏怀仁夫妇住进了南边的厢房。 苏谨跟苏南住进了客房。 江姝月让秋菊独自住她隔壁屋里,看着秋菊抱着被子去了隔壁。 江姝月暗自庆幸,还好她机智,提前让杂货铺送了东西过来,她才方便把空间里的物品拿出来混在一起。 除了米面鸡蛋,她从空间里又拿了棉被出来。 从庄子上拿走的棉被都是软软的,被面都是新的,在云灵村的这几年几年她也拿了一些出来用。 这宅子久未住人,里面的棉被和蚊帐都无法再用,江姝月空间里物品充足,丝毫不惧。 “娘,没蚊帐,会有虫虫咬咱们吗?” 江姝月转身装着拿东西,意念一动,两个布袋出现在她手里,。 “看,有这个,虫虫不会靠近咱们。”江姝月转身举起手里的布袋,里面是她配的驱蚊草。 “娘,岁岁困了。” 小家伙一个哈欠后就歪倒在棉被上。 江姝月也累极了,灭了烛火上床躺下。 第二日,苏婶、苏慧和秋菊继续收拾空余的房间,林妙手一早就带着苏谨出了门。 早饭后,江姝月拿出一袋银子交给苏婶,里面大约有一百多两,都是她卖药材所得。 苏婶一看布袋里是银子,她推了回去:“月儿,这都是你压箱底的钱,我手里还有好几十两银子,够咱们生活一段时日了。” “婶子,休整几日我就出去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我还有医术傍身,婶就别担心我会缺钱花。”江姝月把银袋子推了过去。 江姝月现在不是担心没钱花,是绞尽脑汁想办法把空间里剩余的银子过明路。 “你伯父说他会去书院碰碰运气,这里不是京城,或许有书院愿意用他。” “阿谨和南南也打算去找活计,有他们三人赚钱,咱们不会过得太艰难。”苏婶说着又要把银袋子往回推。 江姝月索性站了起来:“婶子别推辞了,水生和岁岁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一提起岁岁,苏婶就无法拒绝了。 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她得买点肉给孩子补一补身体。 苏婶一咬牙,收起了钱袋子:“那行,婶都收着,你出门别走太远,咱们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民风是否如传言那样开放。” 见苏婶收了银子,江姝月露出了笑容,她指了指外面:“我这会就出去看一看。” 看着江姝月欢快地向外走去,苏婶把啰嗦的话咽了回去。 来到街上,江姝月看着街上人流如织,繁荣景象远胜京城,她快步朝前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开医馆是她计划了很久的事。 空间里有药材,只需要一个铺子就能开起来。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茶舍前人车水马龙。 看了一条街,她发现这里卖吃食的很单一。 三层高的酒楼居多,看着大气雅致的酒楼,突然让她好怀念现代小吃一条街的苍蝇馆子。 麻辣小龙虾,炒田螺,炸鸡排,关东煮,麻辣冷锅串,烧烤。 烧烤! 对,这个不需要太大的门店,适合苏谨和苏南。 空间里剩余的银子足够给他们赁一个铺子,若她出手太阔绰,别说苏家人怀疑,就是秋菊也会起疑心。 江姝月一边走一思量,她还是得先把医馆开起来。 有医馆掩人耳目,银子逐渐多起来,也可以说她给身份矜贵的人医治,人家在出手大方,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她跟随着人流往前走,人太多,她想停下来驻足观看都难。 突然,前面一间铺子牙行跃入眼帘。 铺子前,高高的旗帆上写着房牙行。 江姝月挤出人流朝牙行走去。 突然,身后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喂!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五分熟的声音响起。 第27章 咱们挺有缘的 江姝月猛然回头,见一陌生男子满脸幽怨地瞪着自己。 江姝月:“……” 碰瓷的? 还是骗子!!! “你别装着不认识我,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男子拉着江姝月穿过人群来到铺子前的屋檐下。 “你是谁关我什么事?我不认识你,你若再胡搅蛮缠,小心我喊人了。”江姝月揉了揉被拉疼的胳膊。 江姝月心里也纳闷,这人的声音有几分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见江姝月蹙眉,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男子提醒她道:“郭员外家的后院。” 江姝月脸上掠过一丝心虚,后退一步道:“你是南宫……” 男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良心的,你可把我坑惨了!到现在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就像是痴心男子遇见负心女子似的。 “我……我真的想不起了,再说我为什么要记住你!” 面对貌美如花还如此无情的女人,南宫泽差点被她的话噎死。 前一刻他还想要掐死她,这会儿被她气得没了脾气。 “郭家姨娘,你不能如此无情!你卷走了郭家库房,我却被郭家追得犹如丧家之犬,我连客栈都没敢回去。” “我呸!谁是郭家姨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我卷走郭家库房了,你好好回忆,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手里可拿有东西?” 反正南宫那啥无凭无据,死无对证的事,江姝月可不认。 南宫泽月愣了愣,他挠了挠头:“你不是郭家姨娘?你没偷郭员外家的库房?” 江姝月下巴微抬:“本姑娘花样年华,貌美如花,怎么可能看上那猪似的郭员外。” “那郭员外家库房又不是针头线脑那么轻,你觉得凭我能搬空?” 南宫泽月认真打量了江姝月一眼。 眉目如画,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活脱脱的一个绝色佳人,是不可能做一个员外家的姨娘。 面前的人皮肤白皙如羊脂白玉,娇娇柔柔,的确不是能搬空一个库房的人。 “等等,我啥时候说搬空郭家库房了?你怎么知道郭家的库房被人搬空了?” 江姝月瞅了南宫泽月那憨憨的模样,忍笑道:“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等我的医馆开业了,过来治治,给你打个折。” “我真说了?” 江姝月一本正经地点头:“你刚才说过了,我记性很好的,医书我都能倒背如流。” “那你为啥记不住我南宫泽月?” 看着南宫泽月被自己又绕了回来,那模样憨憨的,一看就是个没啥弯弯肠子的人。 至于传言说他是神偷,江姝月倒有些好奇。 他目光清澈,虽有几分痞气,更多的是一身正气,这人该不会是传说中劫富济贫的大侠吧! 江姝月还真猜对了,这劫富济贫的事,南宫泽月没少干。 江姝月敛起疑惑的神色,忍笑白了他一眼:“我记你一个外男的名干啥?我家那死鬼的名我都记不住,更别说你了。” 南宫泽愕然:“你成亲了?” 江姝月莞尔一笑:“我儿子都三岁多了。” “你夫君死了?”南宫泽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南宫泽月觉得,她既然说死鬼,那就是真的死了。 江姝月笑得一脸灿烂:“嗯!死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铺子,我请你喝茶。” 江姝月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在这里多认识一点人也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我看咱们两挺有缘的,以后有啥事我罩着你。” 南宫泽月觉得面前的女人十分有趣。 她洒脱,不矫揉造作,而且心胸宽阔,刚才她说起死了夫君,就像死了别人家的一头猪似的。 轻描淡写中还透着淡定。 不对,透着愉悦! 江姝月看着南宫泽月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她自我介绍道:“我是江姝月,竹溪县以及整个周边的县都受到旱灾,云灵山下村庄的井水都枯竭了,我们才不得不逃荒到这里。” 南宫泽月收起异样的神情,瞅了一眼前面的牙行:“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去看铺子?” 江姝月点了点头:“没错,我初来乍到,总得挣钱吃饭,恰好我擅长医术,这里不比京城,女子行医也没人非议。” “江姑娘不同于普通内宅女子,在下佩服,跟我来,免得牙行的人看你是女人就蒙你。” 江姝月也不扭捏,爽快地道:“行,找好铺子我请你喝茶。” 两人走进牙行,小二见两人气质不俗,忙不迭地把两人迎了进去。 奉上茶水,笑里透着谄媚:“请问两位贵人是有铺子还是有院子要赁出?” “我们赁一间铺子。”江姝月开门见山。 “贵人稍等,小的这就去拿册子。” 小二拿来册子,江姝月翻看了几页。 江姝月看得眼花缭乱,上面的铺子有几百两到几千两的不等。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看得云里雾里,他笑道:“我就说咱们有缘吧!你若不熟悉这里,还真不知道怎么挑。” 他把册子挪到两人中间,指了指上面最贵的那个铺子:“这个地方是靠近东边的位置,在东市旁,那里比这条街繁华。” “这条街的铺子多少钱能赁到?”江姝月索性把册子往南宫泽月面前推了推。 “唔,让我再看看,不是你想赁就赁,还得看有没有空铺子赁出来。” 小二在一旁点头附和道:“这位公子是个懂行的,再往后面翻,小的记得这条街有好几个铺子要赁出来。” 南宫泽月拿起册子继续往后翻,这条街叫锦绣街,一共有三家铺子赁出来。 最大的铺子赁银一千多两,有两通屋子大,上下三层,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最小的一家铺子就一通屋子,赁银也要二百八十两,只有一层,铺子后面连着一小院,有几间不大的房间。 江姝月估算了一下,她手里剩余的银子不够赁那间大铺子。 她指了指最便宜的那家铺子:“就这个吧!再多我也赁不起了。” 南宫泽月把册子往桌上一扔,对小二道:“这铺子就二百五十两,多一文就算了,咱们再去下一家。” “噗!咳咳……” 第28章 赁铺子 江姝月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 小二看南宫泽月那分毫不让的神情,躬身道:“贵人稍等,小的去向掌柜请示。” 小二离去,南宫泽挺了挺胸脯,微微挑眉:“怎么样?本公子会砍价吧!” 江姝月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角,向南宫泽月竖起了大指拇:“南宫公子真行,一开口就砍去了三十两,这三十两够我购置好些家什了。” 南宫泽月笑嘻嘻地说道:“我在燕南的时候比在京城多,这里的牙行都会虚报一成,还说什么没收你佣金。” 南宫泽月顿了顿又说道:“燕南的人牙子反而没虚价,燕南王不允许牙行私下交易,要买卖小厮奴婢,必须要去官府备文书,所以价是透明的。” “你若需要人手,本公子可以陪你去买。” “我暂时没有那打算,小本经营,养不起那么多人。” 南宫泽月看江姝月一身素衣,头上戴着简单而不失雅致的发钗。 他实在是猜不透她的身份。 南宫泽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眼露钦佩之色:“女子本就艰难,江姑娘身为寡妇,自己养一个孩子,还学了医术,已经很了不起了。” 江姝月:“……” 这厮夸人都不会。 “哦!对了,那一晚你去郭员外家后院干啥?” 南宫泽月突然回过了神,大半夜的,她一个寡妇在那里干什么? 江姝月一翻白眼:“半夜三更的,你又是去哪里干什么?” “我……别说了,都是我师父造的孽,我师叔被仇家追杀,听说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竹溪县,我奉师父之命前来寻他。” “没寻到师叔,盘缠不多了,就……咳咳,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南宫泽月讪讪一笑,都忘了他问江姝月的问题。 这时,小二拿着钥匙走了回来。 “两位贵人久等了,掌柜答应二百五,那就得马上看铺子交赁银,不然有其他的人来赁,咱们就不好给贵人留了。” 江姝月看向南宫泽:“看了铺子时辰就不早了,喝茶的事……” 南宫泽月潇洒地摆了摆手:“江姑娘别客气,咱们来日方长。” 江姝月转头对小二说道:“那你把契约带上,看完铺子我就签契约付银子,银货两讫。” 牙行有现成的文书,只需要在文书上写上铺子地点,时间,赁银数目,签字按手印就行了。 听到江姝月给了准话,小二转身就去拿了文书、笔墨和印泥。 铺子在锦绣街的尾部,铺子比江姝月想象中的大。 铺子的前门到后门的距离足足有五丈,后面的院里有水井厨房,还有两间不大的房间。 后院不比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江姝月爽快地付了一年的赁银。 签字画押,一气呵成,收好契约和钥匙。 “江姑娘,我看这铺子挺不错,前面用一半做医馆,这里隔起来可以做一间卧房了。” 南宫泽月前后比划了一下,随即抬头问道:“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远,就在附近。” 南宫泽月清澈的狐狸眼微微弯了弯,指了指街对面:“我就住在夜沧澜客栈。” “你来燕南一直住客栈?” 江姝月上下打量着南宫泽月。 他大约二十岁出头,略显清瘦却身材挺拔,一身竹青色衣袍,袖口处绣着回形花纹,腰间浅蓝色玉带上挂着白玉腰佩。 容貌俊美,气质不俗,有点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江姝月暗暗腹诽,住客栈,得花多少银子。 “我师叔有一处院子在这附近,久未住人,再说我就一个人,住客栈挺方便的。” “明白了,公子是守株待兔,等你师叔回来。” 南宫泽月:“呃……”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时辰不早了,我也还得去办点事,过几日才回客栈,你若有事找我,可去客栈掌柜那里给我留信。”南宫泽月说着就往外走去。 江姝月也跟了出去:“行,最近我也要忙着布置医馆,后会有期。” 两人告别后,江姝月锁上铺子就往回走。 一进院门,就听见院里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 “东家说那青草放马厩里去,把修剪的树枝搬出去。” 江姝月走进垂花门,就见花园里有十余人正在忙活,有的除草,有的修剪树冠,还有的在松土。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花园里,有条不紊地分配大家干活。 杂乱的花园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一大片。 午饭时,苏怀仁和苏垂头丧气地从外面回来。 “娘,阿姐,我们回来了。”苏谨表情没苏怀仁那么颓废。 “孩他娘,我……我真没用,我连书院山长的面都没见到,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苏怀仁叹息道。 苏慧和秋菊已经摆好了碗筷,苏婶对父子俩道:“别急,快洗手吃饭,坐下咱们慢慢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能找到活计。” 为了给岁岁和水生补身体,苏婶特意去买了肉。 苏谨净了手坐在桌前,他淡淡地说道:“娘说的没错,急也没用,大量流民涌进莱阳,贩夫走卒的活都有人抢着干,咱们有马,我去东市赶马车。” “哥,我也可以去赶马车,听说东边住的富人多,一天总能挣几十文钱。”苏南从外面走进来就听到大哥的话,他接过来话茬。 “我下午再接着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揽到抄书的活?” 流民多,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可不多,苏怀仁对自己一手漂亮的字还是有信心的。 江姝月听完后,她示意秋菊和苏慧带着岁岁和水生吃饭。 她见林妙手洗完手坐了下来,起身走了过去。 “林叔,我上午出去时遇见一旧友,他帮着我赁了一间铺子,我打算开医馆,林叔也精通医术,林叔可否在医馆坐诊?” 江姝月这话说得模糊,大家都以为她是借人银子赁了铺子。 林妙手思忖片刻道:“我还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过我可以先帮你张罗起来。” “苏兄你就别去找抄书的活了,医馆里也需要收钱的账房。” 苏怀仁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接过话,“林叔说的对,我一人也无法开医馆,伯父管账,买药材,炮制药材都需要人手,苏谨和苏南看我做过,他们也懂一点,正好大家都有活干。” 第29章 不能言说的使命 苏慧难得插一回话,她柔柔地道:“我和娘亲做饭。” 水生抬头看了看师父,又望了望江姝月。 眼里充满了眷恋与不舍。 师父要离开,会带上他吗? 可他舍不得月姨和岁岁。 “生生多吃点肉肉。”岁岁软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饭后,秋菊跟着江姝月回到房里。 “小姐,你在这里遇见谁了?那人会不会把咱们在这里的消息传给江家?” “傻丫头,你觉得江家会在意咱们的死活吗?他们恐怕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 秋菊一脸担忧道:“小姐向那人借了多少银子?咱们能还得上吗?” 江姝月见大家都误会她借钱了,连秋菊都当了真。 她索性顺着她的话道:“不多,刚好够开一个小医馆,那朋友也不急着让我还,我能还上的。” 在云灵村那几年,秋菊就见小姐读了不少医书。 就凭林妙手都治不好自己的眼睛,小姐出手就让他重见光明,秋菊对江姝月的医术还是挺有信心的。 三天后,林妙手雇的人也把院子收拾好了。 花园里种上了长青树,房顶残缺的瓦也补上了,整个院子焕然一新。 唯一没变的是大门没有重新刷漆,从外面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江姝月购置了药柜还有其他物品。 为了省钱,定制的匾额送来的时候,就没买红绸挡起来。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济世堂,这是一个医馆吗?” “好像是,我看到有人送了药材过来。” “现在到处都是流民,这医馆能赚钱吗?” “谁知道,官府能管施粥都不错了,难道还让官府给流民治病,我看这诊所能赚钱。” “那可不一定,流民食不果腹,哪有钱治病。”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质疑前面说话的人。 苏谨恰好收拾了屋子走了出来,不由得眉头微拧。 那人说的没错,流民都没钱吃饭了,自然没有钱看病。 苏谨锁上医馆的门,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院里。 “水生别急,得慢慢来。” 院里,林妙手让水生脚上绑着沙袋练习跑步。 江姝月见他在花园里跑了几圈就去换大沙袋,她担心水生急于求成伤了脚踝。 水生跑过江姝月身旁时放慢了脚步:“月姨别担心,水生心里有数,那沙袋太轻了,换一个刚刚好。” 见水生跑远,苏谨看着江姝挺直的背影,打消了心中的担忧。 想着明日医馆就要开业,晚饭后,大家早早地就歇下。 江姝月刚躺下,岁岁就把小脑袋蹭了过来。 “娘亲,岁岁睡不着。” “娘亲给岁岁讲故事好不好?” 一听娘亲又要讲故事,岁岁开心地在床上滚了起来。 江姝月清了清嗓子,讲完一个《大灰狼》的故事后,岁岁还意犹未尽。 “娘亲,再讲一个,岁岁听完就睡。” 岁岁软萌又懂事,江姝月哪里能够拒绝。 她看着儿子那双如黑葡萄般璀璨的凤眸,灵机一动。 “从前,在一座大山上,上面住了很多狐狸,有的狐狸心地善良,有的狐狸坏且狡猾。” “有一天,善良的老狐狸出去找食物了,小狐狸独自在家,突然,狡猾的坏狐狸来了。” 岁岁一骨碌坐了起来:“娘亲,我知道,坏狐狸是拍花子!” 江姝月从不吝惜对儿子的夸赞。 “咱们岁岁真聪明,可坏狐狸十分狡猾,他把脸凑近窗口,对小狐狸说,你看我长得与你一模一样,我才是你亲爹。” 江姝月顿了顿又继续讲道:“小狐狸定睛一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错,窗外的脸的确与他一模一样……” 故事讲完后,江姝月看着儿子循循善诱:“你知道小狐狸为什么被骗走了的吗?” “小狐狸太傻,随便相信别人的话。” 江姝月摇了摇头:“不全是,有人长得像自己,这是大概率事件,比如有人像娘亲,你不能因为她有一张像娘亲的脸,你就认她为娘了,知道了吗?” 岁岁伸过手揽着江姝月的脖子,“吧唧”地亲了一口。 “娘亲,岁岁明白,娘亲只有一个,岁岁不会像小狐狸一样,轻信别人的话。” 听着儿子的话,江姝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娘亲,睡吧!二舅说你明天会很忙的。”小家伙说着打了一个哈欠,收回小手,睫毛一颤一颤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毫无睡意的江姝月瞪大眼望着帐顶。 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空,身怀异宝,应该是上天派她来救赎百姓。 她想起《孟子》里提到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时经历的种种,江姝月更加笃定,她来到这里,是背负着不能言说的使命。 见儿子熟睡,一只小手还拽着自己的衣角。 江姝月拿过枕头旁的一件寝衣,轻轻地拉出自己的衣角,把寝衣塞进儿子手里。 意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 这一次她没有去看医书,直奔茅草屋一旁的灵土。 地里的草药长势极好,再过几日就可以收获了。 地里有几垅绿油油的红薯苗,前几日才冒出了芽,现在藤蔓已经有两尺余长。 听说官府在城外划了安置流民的村庄,若是把这些红薯苗送给那些流民种上,等到秋天时,流民就有了充饥的食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江姝月正在思量着把剩余的银子都买成米送去的时候。 突然,空间里一道强烈的亮光划过,她连忙用手遮挡住双眼。 亮光转瞬即逝。 当江姝月慢慢放下手,眼前的情景让她更加确定,她这个灵泉空间,是让她普世助人的。 远处的迷雾退后,灵土又扩大了几倍。 只见土里一片郁郁葱葱,江姝月快步走过去,迎面扑来一股熟悉的植物叶气息。 土豆! 对,是土豆叶的气味,在云灵村的时候,苏谨每年都会种一些土豆。 土豆是不错的充饥食物。 江姝月心下大喜,她走过去蹲下身,拽着藤蔓用力一拉。 顺着藤蔓滚出来十余枚土豆,每一个土豆都有拳头大。 第30章 济世堂 江姝月往地上看去,泥土里还有好几个散落的土豆。 她瞪大了眼,这产量也太惊人了。 她索性挽起衣袖,转身拿了锄头,一口气拔了一大片土豆。 看着堆积如山的土豆,江姝月也着实累了。 这时候她多想有人能进空间帮她干活。 这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匪夷所思的事,还是别声张的好。 洗漱一番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空间回到床上。 南边厢房里,苏婶想着江姝月借了一大笔银子来开医馆。 那魄力,很多男子也不及她半分,苏婶是又佩服又担忧。 “孩子他娘,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苏怀仁准备好笔墨纸砚,走近床边,就见自家夫人正满眼担忧的神情。 “老头子,你说月儿究竟是什么样人家的姑娘?” 江姝月从来没对他们提及过自己爹娘,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过。 气质不俗还带着丫鬟,想必出身不差。 可令苏婶想不明白的是,即使丈夫死了,娘家爹娘也不应该不管不顾,而且还是这么优秀的女儿。 苏怀仁瞪了自家夫人一眼:“那孩子家里或许是有什么变故,她不说你也不准提,别让孩子心里难受。” “孩子他爹,妾身哪有不明白的,我这不是心疼她吗?” 苏婶叹息一声道:“从她来到咱们身边,咱们家就再也没有为吃穿发愁了,这孩子,她就是老天爷送给咱们的福星,我疼她都来不及。” 苏怀仁褪去外衣上了床。 “孩子他爹,咱们儿子也不小了,闺女也及笄了,咱们居无定所,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娶上儿媳妇。” 苏怀仁一口吹灭烛火:“睡觉,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到咱们家有自己的住处了,再请媒婆不迟。” 对于儿女的亲事,苏怀仁心里也急,只是他明白急也没用。 翌日。 在一阵鞭炮声中,济世堂开业了。 医馆里有两张坐诊的桌子。 林妙手坐在桌前,桌上放着脉枕。 江姝月戴着面纱坐在另一张桌前,她的桌上放着一个医药箱。 里面只有听诊器,她没敢拿太多的器具出来。 苏谨站在门外,对围观的人拱手道:“济世堂今天开业,还请大家相互转告,济世堂,顾名思义,济世救人。” 有人面露疑惑问道:“难道济世堂看病不收银子?” 苏谨也不恼,耐心解答:“大家都知道,今年有的地方出现了旱灾,有不少灾民来到莱阳城,如果是灾民来就诊,济世堂酌情收诊金。” 这个决定是江姝月今天早上给他们说的。 苏谨的话一说完,就引来大家的一阵夸赞。 “这济世堂真不错,济世救人,悬壶济世,难得的好郎中。” 这消息传出去不久,医馆里就来了好几个外地口音的人,江姝月一听就知道是流民。 好几个人的病症都是打喷嚏,流鼻涕。 林妙手诊断为伤寒。 江姝月见病人不多,她拿了方子就给病人抓药。 江姝月抓好药递给病人:“今天开业,诊金全免。” 苏怀仁:“……” 这孩子太仁慈了。 看着身穿粗布衣服的病人千恩万谢,苏怀仁也十分动容。 若上位者有这胸怀,万陵国百姓何苦颠沛流离来到燕南。 下午的时候,又来了十余个流民。 江姝月从他们的衣着和口音判断对方的身份,不是流民的人,她会照常收诊金。 这一天来就诊的病人不算多,到晚上盘账的时候,一共就一百多文钱。 “月丫头,今天的诊金还不够药的成本,等医馆声誉被大家认可的时候,若有锦衣华服的人来就诊,你可别手软。” 林妙手从前都称呼江姑娘,大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就像亲人,他改口叫她月丫头。 江姝月点了点头:“林叔与我想到一起去了,赚该赚的钱,做能做的事。” 苏婶不懂医馆的事,她听说有病人来就诊,她相信,假以时日,凭江姝月的医术,来求医的人会越来越多。 秋菊见江姝月忙了一天,她带着岁岁去看水生练功。 林妙手是个不错的师父,他安排水生上午练轻功的基本功,晚饭后练投暗器。 江姝月想到自己忙医馆的事都忙不过来,有些事她又不方便让苏谨去做。 脑海里第一个就想到了南宫泽月。 见大家都各自忙着,江姝月快速出了门。 来到街上,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她快步向沧澜客栈走去。 客栈前,大红灯笼高高地悬挂在客栈的大门上方,有小厮见江姝月走近,连忙上前迎接。 “姑娘可是要住店?” 江姝月停下脚步,朝客栈里望了一眼。 “请问南宫公子回客栈了吗?” 小厮满脸堆笑:“姑娘说的可是南宫泽月?” 江姝月点了点头。 “姑娘找他可有什么事?南宫公子时常外出,若他回来,小的一定转告。” 南宫泽月在客栈住的时间最长,客栈里上到东家,下到马骝喂马的小厮,无一人不认识他的。 江姝月戴着面纱,小厮看不清她的真容。 从江姝月面纱上方露出一双柳叶眉,明眉善眸,顾盼生辉,还有那鲜红的美人痣。 小厮暗道一声,南宫泽月好福气。 江姝月只见小厮笑得一脸和煦,并没有想到小厮心里会乱点鸳鸯谱。 她微微颔首:“多谢,若南宫公子回来,你就说有一故人来寻过他,他就明白了。” 江姝月找南宫泽月做的事,怎好让外人转述。 江姝月相信南宫泽月知道自己来过了,肯定会去医馆找她的。 江姝月想着趁医馆里没人,她去拿一些药材出来。 采购药材都是她一手经办,药材多了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进了医馆,她顺手落下门闩。 走进后面的库房,她找出几个布袋。 意念一动,布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她把能装的布袋都装上了药材,这季节伤寒患者居多。 荆芥、防风、柴胡、川芎、甘草、桂枝等,多达十余种药材。 出了库房,来到药柜前,江姝月又放了几种贵重药材进去。 想着在这里无人打扰,她闪身进了空间。 这…… 空间里的情景再一次让她惊呆了。 第31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见灵土旁的土豆堆积如山,地里又冒出了一寸高的芽苗。 这……太神奇了。 早知道这扩大后的灵土会自己收获,自己下种,她昨夜就不折腾了。 昨夜挖土豆累得腰酸背痛,现在周身都还不得劲。 出了空间,锁上房门。 街道两旁仍然灯火通明,行人渐少。 …… 子时,南宫泽月回到沧澜客栈里,小二忙不迭地送水送吃食到他住的房间。 南宫泽月褪去外衣放在屏风上,将整个身子泡进浴桶。 一双狐狸眼慢慢瞌上。 帮他打探消息的人说在景宁见过师叔,当他过去的时候,一无所获。 南宫泽月下定决心,明日去师叔的宅子走一趟,再给师叔留一封信,让他回来就去黑潭谷相见。 南宫泽月沐浴后走了出来,见小二还站在门前。 他挥了挥手:“不用伺候了,退下吧!” “南宫少爷,今儿个有一位戴着面纱的姑娘来找过你。”小二微微躬身,笑得一脸谄媚。 “那姑娘眉心可有一颗美人痣?”南宫泽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正是,虽没看清姑娘的真容,定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恭喜南宫少爷。” 南宫泽月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一颗银锞子扔了过去:“赏你的。” “多谢少爷。” 小二得了赏银,乐得连连躬身道谢后才退了下去。 南宫泽月顾不得吃夜宵,转身去拿衣服。 一颗心怦怦的跳。 江姑娘肯来主动找他,姑娘这是拿他当朋友了? 他刚打开衣柜,拿衣服的手就悬在了半空。 这时候医馆早就关门了,他去哪里寻她? 这半夜三更的去见她,也有损她的名节。 …… 第二日,南宫泽月见济世堂前排起了长队。 等到看诊的病人逐渐不那么拥挤了,南宫泽月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朝医馆里面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一个趔趄,他差点就要扑了进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师叔!” 南宫泽月也顾不得大家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惊喜若狂地屋里大喊:“师叔!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妙手抬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男子,那熟悉的狐狸眼。 “泽月,是你吗?” 最后一次见到南宫泽月的时候,那还是五年前。 曾经的青涩少年,已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南宫泽月上前拉住林妙手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师叔,师父他……他老人家以为……以为你……” 说到最后,南宫泽月把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 江姝月看得一头雾水。 原来南宫泽月要找的人是林妙手! 这也太巧了。 “别急,等我们把屋里的病人看完,再去家里慢慢叙旧。”林妙手压下激动的心情,轻轻地拍了拍南宫泽月的肩膀。 “哦!对了,我今天是来找江姑娘的。” 南宫泽月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等着。 南宫泽月敛起激动的心情,看着江姝月给病人把脉,抓药,那眼神,就如春天的阳光般明媚温柔。 苏南很有眼力劲地给南宫泽月上了一杯茶水。 等到医馆里最后一个病人离开,林妙手带着南宫泽月回到院里,一起回去的还有江姝月。 落座后,秋菊端上茶水,江姝月静静地听着两人说话。 在林妙手的介绍下,江姝月才得知,原来南宫泽月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 他和师父居住黑潭谷。 十九年前,他的师父南宫孤雁在黑潭谷外遇见一群蒙面人追杀几名商人打扮的人,其中一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年约一岁左右的孩子。 南宫孤雁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击退了蒙面人,救下了妇人手里的孩子。 遗憾的是妇人伤势太重,已经不能言语,南宫孤雁从妇人的口型判断,她好像是在喊少主。 南宫孤雁从那妇人的打扮推断,那妇人应该是孩子的乳娘。 当南宫孤雁把孩子抱回黑潭谷后,才发现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质地上乘的玉佩。 孩子身上没有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南宫孤雁只好给他取名南宫泽月。 “是这个玉佩吗?”江姝月把目光投向南宫泽月的腰带。 “不是,是这个。”南宫泽月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放在手心。 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雕刻着一抹弯月,没有更多的线索。 一番寒暄后,林妙手看向南宫泽月:“你确定不继续追查你的身世?” 南宫泽月笃定地摇了摇头:“我几乎跑遍了整个万陵国,没查到丝毫线索,罢了,既然被追杀,不找也罢。” “师父担心您的安危,我这就去传消息回去。” 南宫泽月刚站起身,就被站在门口的一个漂亮小孩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你儿子?”南宫泽月转头看向江姝月。 “啧啧啧!这孩子真俊,长大后得迷倒多少姑娘呀!” “娘,他是坏狐狸吗?” 岁岁一脸警惕,迈着小短腿,绕过南宫泽月朝江姝月走去。 “岁岁,叫叔叔,他不是坏狐狸。” 岁岁凤眸微弯,露出一个萌萌的微笑:“叔叔好。” 南宫泽月走过去,把手里的玉佩挂向岁岁的脖子。 江姝月连忙拒绝:“南宫少爷,这可使不得。” 南宫泽月毫不在意地道:“就一块玉佩而已,送给孩子把玩,若以后有人认出来这玉佩的来历,岁岁又不是不认识我。” “收下吧!泽月说的没错,玉佩在谁手里不重要。”林妙手说道。 “使不得,孩子还小,若弄碎了,耽误了南宫少爷与家人团圆那可是大事。” 见江姝月态度坚定,南宫泽月只好收回玉佩挂回脖子上。 他又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塞进岁岁手里。 岁岁看向江姝月,见江姝月点了点头,他才拿着玉佩玩了起来。 礼貌地说:“谢谢叔叔。” 南宫泽月出去让人传消息回黑潭谷。 他回来时手里提着几盒糕点。 见江姝月一人站在花园里的树下,左右无人,他走向江姝月:“小二说昨夜你去客栈找过我了,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江姝月说话也不绕弯:“我想给流民送一些种子过去,可我又不想太多的人知道,我就想到你能帮我。” 南宫泽月拍了拍并不结实的胸脯:“江姑娘大义,恰好我也准备去流民安置村去一趟,这事就这么定了。” 江姝月想了想道:“你明日天亮之前,找几辆马车到医馆旁的后门,我让人把货送到医馆后院里。” 两人约定后,南宫泽月留下用午饭。 有南宫泽月在,苏慧就没到饭厅用饭。 苏谨和苏南饭后就去医馆张罗。 “阿姐,出大事了!有官差到医馆来了。” 刚送走南宫泽月,就见苏南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第32章 中毒 江姝月秀眉微拧:“官差可有说什么?” 苏南喘息道:“没有,只说让我快点把坐诊郎中叫出去,越快越好。” 江姝月了然,指了指书房:“你去叫上林叔,官差不是上门找茬,定是有病人需要看诊。” 能让官差出动,那定然不是普通人。 江姝月戴好面纱,大步朝医馆走去。 见江姝月出来,苏谨连忙迎了上来:“阿姐,临江书院出大事了,官差把整条街的郎中都喊过去了。” 苏谨的话刚说完,只见医馆里站着一位身着衙役打扮,腰带佩刀,面色焦灼的男子。 江姝月示意苏谨别急,她上前问道:“请问书院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是济世堂的郎中。” 官差没料到济世堂的郎中是一位女子。 言简意赅地道:“午饭后,整个书院的人都上吐下泻,还有的人陷入昏迷,你是郎中吗?快随我前去救人。” 官差刚伸出手准备去拉江姝月,突然想起对方是女子,又把手收了回去。 江姝月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食物中毒。 “你稍等,我去拿些药材。” 还不等官差说话,江姝月大步走向后院库房。 江姝月意念一动,从空间拿出催吐药,泻药,护肝解毒药。 当她提着药袋出来的时候,苏怀仁和林妙手都闻声赶来。 “月丫头,我跟你一起去。”林妙手见医馆外停着一辆马车。 江姝月灵机一动,对苏怀仁和苏谨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越多越好,都一起去。” 还好临江书院并不太远,江姝月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书院。 放眼望去,书院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郎中。 看那架势,恐怕是把莱阳城大部分郎中都提溜过来了。 走进书院里,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 书生们东倒西歪,书籍散落一地。 郎中们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江姝月把手里的催吐药和泻药交给苏谨和苏怀仁,催促道:“快去厨房熬药。” 然后她向郎中们大声喊道:“快想办法催吐。” 有神志清醒的书生听到后,自个儿都把手指探进嘴里扣着催吐。 有郎中回过了神,连忙吩咐人去取来淡盐水。 顿时,郎中们都开始动了起来,有的给病人灌水,有的拿出银针扎穴催吐。 林妙手见状,他也很快投入到救治的郎中当中去了。 有书院的管事见江姝月临危不乱,连忙迎了上来。 “今天的午饭都吃了什么?” 管事急忙回答:“我也是刚从家里赶来,听说今日书院里煮了红烧肉。” “带我去厨房看看。”江姝月可不相信,红烧肉能让书生们都中毒。 走进厨房,就见厨房里的几个厨娘精神奕奕,显然是没吃有毒的食物。 管事目光不善地向厨娘扫视了一眼,大声呵斥道:“今日的红烧肉可有剩余,快拿出来让郎中和官差看看。” “有的有的。”厨娘端过一碗红烧肉。 只见红烧肉颜色鲜艳,肉香扑鼻,显然是鲜肉煮成的。 江姝月笃定道:“这肉没问题,想必是吃了别的菜。” 官差见多识广,对几个厨娘怒目而视:“人命攸关,快说实话,否则就都带回衙门大刑伺候。” 厨娘们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身体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民妇这就如实交代。” “今日书生们吃的土豆烧肉,红烧肉是……。”说话的厨娘抬头看了一脸黑沉的管事一眼。 声音细如蚊虫:“红烧肉是民妇几人单独煮的,这一碗是给管事大人留的。” 管事急忙辩解:“这毒妇胡说,我家就住在离书院不远的地方,我何曾在这里吃过饭了?” 其余的厨娘吓得不敢抬头,回官差话的厨娘一咬牙道:“民妇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然后妇人一骨碌爬了起来,解开屋角竹篓上面的麻袋。 只见厨房的一角堆放着几筐已经发芽的土豆。 江姝月看着管事怒目而视:“发芽泛青的土豆都有毒,为何还给书生食用,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管事目光躲闪:“这……这土豆怎么成有毒的了,我……我不知道的呀!” 苏怀仁从灶后站了起来,义正言辞地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凡是书院采购的人,书院的郎中定会交代哪些食物具备毒性。” 在铁证面前,管事无言以对。 他不过是为了中饱私囊,买了最便宜的土豆而已,怎么就吃出人命了? “快起来继续熬药。”官差朝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厨娘吩咐。 顿时,大家七手八脚地继续忙着熬药。 跟在江姝月身后的官差得知问题出在管事采购的土豆上。 朝外喊道:“来人,把管事带回衙门收审。” “冤枉,冤枉呀!小的真不是故意的,这季节的土豆都在发芽了,你们不信可以去市场上看。”管事还试图狡辩。 从外面进来几个官差,不由分说,架起书院管事就拖了出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定要抓人问罪。 “阿姐,催吐药好了。” 江姝月对官差道:“快喊一些人进来,把药抬出去给病人灌下去。” 官差不解,直到苏谨把药倒入木桶,一股令人作呕点药味弥漫开来。 官差才明白江姝月为何说给病人灌下去了。 这么臭的药,换谁也无法下咽,可不得用灌吗。 “阿谨你继续盯着熬药,泻药熬好后也叫人送出来。” “伯父跟我一起出去救人。”江姝月说着就往外走去,苏怀仁紧随其后。 在江姝月有条不紊地指挥下,大家齐心协,很快就把药灌了下去。 现场呕吐声此起彼伏,臭味熏天。 “怎么不见山长大人?”苏怀仁和江姝月同时问道。 有官差也发现了学堂屋里和走廊上都是年轻书生,低呼道:“不好,这里没有山长,快分头去找。” 苏怀仁把剩余的催吐药提在手里,抬头望了望一眼书院的布局。 他对江姝月道:“山长有可能在那后面。” 上一次他来书院连学堂的院子都没进,他只能凭自己对建筑的布局划分来判断。 穿过回廊,几人连忙挨个儿地敲房门。 “来……来人呀!” 微弱的声音从一间屋里传了出来。 第33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江姝月耳力灵敏,她很快判断出声音的位置。 “快,就在前面。” 江姝月小跑几步推开房门,就见一须发花白的老者趴在书桌上,地上还有一些呕吐物。 老人精神萎靡,见到来人。 有气无力地道:“快……快传书院郎中。” 随着房门推开,难闻的气味也蔓延开来 官差用衣袖掩鼻:“快扶到屋外去。” 苏怀仁把手里的药桶放在屋檐下,连忙上前拉起山长的一只胳膊就放在肩头。 官差见苏怀仁扶得吃力,上前搭了一把手。 江姝月快速搬出一张椅子放在屋檐下。 把山长安置在了屋外。 山长见到官差,又见其余的人都是陌生面孔。 他正欲问话,官差就说道:“书院发生了食物中毒,这是郎中。” 江姝月从书桌上拿出茶杯,苏怀仁端起木桶倒药。 “山长大人,得罪了。”还没等山长回过神来,苏怀仁一手捏住山长下颌。 只听“咕嘟”声响起,一杯药水就灌了下去。 难闻的药味,令人作呕的苦味。 山长身子往前倾去,蹲在屋檐下吐了个昏天黑地。 “官差大人,为了争取时间,你和我伯父把山长大人扶去学堂处的回廊。” 江姝月看山长胆汁都吐出来了,想必他年纪大了吃得不多。 “对,月丫头快去前面看看书生们怎么样了,山长这里交给我就好。”苏怀仁也顾不得山长衣衫上沾了污秽物,扶着山长就往前面走去。 江姝月心里想着泻药应该也熬好了。 她丢下话就疾步朝前面走去。 “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 “孩子又吐又拉,是吃坏了肚子呀!把厨房里那些杀千刀的抓起来,这是要我儿的命呀!” 江姝月刚走出后院,就听见前面叫骂声,哀嚎声夹杂着哭声。 江姝月快走几步,见学堂屋里和回廊上很多妇人抱着书生哀嚎。 原来是书生们的父母闻声赶来了。 “别嚷了!快帮着喂药,再耽搁下去,那才是真的要了你们儿子的命。”苏谨提着药桶穿梭在人群里。 厨娘们怕闹出人命自己会被砍头,都提着竹篮给大家分碗,催促大家帮着喂药。 官差被现场的气味熏得头昏脑胀。 只见一个官差以袖掩鼻,指挥着其余的官差提水冲洗地上的呕吐物。 郎中们与书生们的父母齐心协力,很快把泻药灌了下去。 江姝月出来,苏谨急忙迎了上去:“阿姐,第二次药都喂下去了,啥时候喂第三次药?” 江姝月向兵荒马乱地现场扫视了一眼,不答反问:“有没有昏迷不醒的病人?” “没有,最开始昏迷倒地的几个书生,被灌了催吐药下去,这会儿都醒了,只是都瘫软在书桌上。” “那好,泻药下去后,半刻钟就书生们就要拉,快叫官差们想办法。” 苏谨又问道:“第二次药什么时候喂?” 江姝月淡定地道:“不急,一刻钟再把药分下去,仍然是每人分大半碗。” 官差听说一会儿书生们就要一泻千里了,顿时如临大敌。 “快,快往净房送!” 一个官差丢了手里的水桶就大声喊道:“快把人往净房送,他们马上就要拉在身上了。” 有的书生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或许隐隐感觉到了腹中的变化,连忙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往净房跑去。 “大人,净房不够用,恭桶也不够用。”一个官差跑了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噗!”的一声响起。 紧接着,响声越来越多。 空气里弥漫着的气味更丰富了。 江姝月隔着凭栏望去,只见书生们羞愧难当,有的索性捂脸蹲在地上。 江姝月:“……”原来古人遇到尴尬事也知道捂脸。 如果这会儿地上有个洞,那些书生们会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江姝月转过脸,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领头的官差回头见江姝月伫立在墙边,快步走了过去:“姑娘,你给他们都喝了什么药,怎么都拉起来了?” 书院里一片狼藉,看着书生们蹲的地上又是污秽物横流,官差苦不堪言。 江姝月云淡风轻地道:“催吐不够,还得让他们把已经到肠子里的拉出来,这样才能确保把危险降到最低。” 江姝月说着回头看向山长刚才出现的地方,这时候早就没了山长的身影,想必伯父扶着他去了净房。 若山长在人前那啥,想必他老人家羞愤难当,恐怕要咬舌自尽了。 “我去前厅回避一下,你让人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现在还不算全部脱离危险。” 看着江姝月走向前厅,官差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呀! …… 燕南王府。 萧京昭听完来人禀报,他连忙对向阳和向松道:“莘莘学子,那可是国之栋梁,快传大夫跟我前去查看。” “主子,府衙已经找了几十个郎中去了。”向阳刚从府衙回府,他没有说,这决定是自己给府衙提议的。 向阳为人实诚,对萧京昭十分忠心,只要主子高兴,名利他都无所谓。 萧京昭一挥手:“也得带上王府大夫。” 萧京昭哪里肯相信外面郎中的医术,若有人比王府的大夫还有本事,他也不会为了大哥的病绞尽脑汁了。 “王爷稍等,属下马上就去。”看着向松和向阳领命而去,萧京昭大步朝外走去。 …… 书院里。 前厅里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书生们拉完后,在郎中和官差的帮助下,书生们洗去污秽物,换上干净的衣服。 官差也不管谁是谁的衣服,见到干净的衣服全都拿出来让大家换上。 书生们脸色苍白,一边走还一边抬起衣袖嗅了嗅。 大家总觉得那臭味还萦绕在鼻尖。 “别磨叽,快去前厅让郎中把脉,顺道把药喝了。” 官差都是武将出身,他们见到书生那娇弱的模样,早就没了耐心,忍不住催促起来。 此时,前厅里,山长坐在首位,他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双手扶住椅子两旁的扶手,努力使自己挺直腰板。 江姝月坐在一张八仙桌前,与她并列坐着的还有几位老郎中。 见有书生陆续过来,江姝月微微抬眸:“你们过来,挨个儿把脉,如果没有大碍,服用几天汤药就好了。” 看着江姝月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第安排着大厅里的郎中,山长目露欣赏。 山长心里不由得暗暗腹诽。 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女子能抵多少个男子了。 第34章 脱险 书生们挨个儿地上前把脉,把完脉,确定没有大碍,江姝月指了指另一边:“过去领药喝。” “还……还喝?”书生下意识地用手去捂肚子。 江姝月头也没抬地道:“你们体内余毒未消,还得服用保护肝脏的药,否则……” 江姝月没好继续往下说,怕吓着这些文弱书生。 苏怀仁和苏谨一人拿勺子,一人拿碗。 苏谨朝犹豫的书生道:“这次的药喝了不会再拉。” 有一部分书生的父母在大厅外等候,焦急地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 书生们听到不会再拉肚子了,也都陆续领了一碗汤药喝了下去。 喝完后,有的书生红着脸退下。 今天把读书人的斯文都丢尽了,他们只希望没人记住他们狼狈的模样。 “山长呀!您可得为我儿做主,你看把孩子折腾的,都瘦了一圈。” 江姝月正和邻座的郎中说着话,就听见一位妇人哭唧唧的声音响起。 江姝月抬眸,就见一体态丰盈的妇人带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位圆润的书生走了进来。 山长见那书生满头大汗,那一身膘,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 他瞪了那哭唧唧的妇人一眼:“你儿子才十二岁,那腰围都快水桶大小了,你嚷什么嚷!发生这事,是老夫监管不力,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老夫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十二岁! 就胖成那样,江姝月在心里估摸那书生得有快两百斤了吧! 做母亲的居然还说儿子瘦,也真是没谁了。 正在发育的男孩,堪忧。 江姝月目光在那男孩小腹处一扫而过。 见山长语气强硬,那妇人连忙闭嘴,扶着儿子就坐在江姝月身边的一位老郎中对面。 “郎中快帮我儿瞧瞧,他开始昏迷不醒,后来又吐又拉的,你看这小脸哟!都白得吓人了。” 老郎中把脉枕往前推了推,示意那书生把手腕放上。 老郎中一边把脉,一边观察那书生的脸色。 片刻后,老郎中收回了手。 老郎中对这胖书生印象深刻,在学堂屋里,最严重的就是这书生了。 他不疾不徐地道:“无碍,他比其他同学吃得多一点,吃几副汤药,再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至于脸色苍白,在场的书生谁有好脸色? 山长的脸色盖上黄纸就能哭了,不也稳稳地坐在上方主持大局。 就在那位妇人要扶着儿子转身去领汤药时。 “这孩子如果能瘦下去,定也是翩翩少年。” 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仿若自言自语。 少年抬头,惊愕地看着江姝月:“你能让我瘦下去?” 江姝月笃定地点了点头:“只要你愿意配合,瘦下来不难。” 妇人一听就急了:“儿子乖,你不胖,娘觉得你这样很好,别听江湖郎中妖言惑众。” 江姝月:“……”好心当作驴肝肺。 原来你娘觉得你瘦是不分时代的。 “哼!江湖郎中?夫人莫不是不知道,今天若不是江湖郎中,你恐怕就见不到你的儿子了。”老郎中暼了妇人一眼,语气不善。 “对不起姑娘了,刚才我口不择言,多有得罪,请多包涵。”妇人讪讪道。 这妇人穿金戴银,俗不可耐的打扮,一看就是大财主家的主母,江姝月可不会与她计较。 赚这种人的银子,她丝毫不会心软。 “娘!我想瘦,瘦了就跟李云峰一样帅气了。”男孩目露委屈。 有同窗给他取绰号,叫他胖墩。 同桌的李云峰就不同,同窗们都喜欢跟李云峰一起玩,老师和山长也都对他刮目相看。 后面还有书生排着队,江姝月可没功夫听他母子俩掰扯。 她看向那妇人:“夫人回去好好商量,我是济世堂的郎中。如果令公子坚持想瘦下来,可前往医馆找我。” 由于郎中多,很快就把完脉,所幸抢救及时,书生们都脱离了危险。 江姝月心里还筹划着去忙别的事,对山长道:“小女有事找先行离开,书生们还得继续服用解毒护肝的药,药材不够,山长可派人去济世堂抓药。” 林妙手站了起来,对分完汤药的苏怀仁和苏谨一招手:“医馆里还需要人,咱们也回去。” 看着苏怀仁,山长目露感激,他微微抱拳:“多谢你们,老夫改日登门致谢。” 苏怀仁不卑不亢,和苏谨朝山长拱手告辞:“在下曾经也是读书人,山长客气了,再说今日多亏了月丫头,在下可不敢居功。” 一举一动,有礼有节。 山长投给苏怀仁一个赞许的眼神。 他看向大厅里官差:“麻烦官爷帮老夫送江姑娘几人回医馆,顺道把解毒药抓回来,老夫明日派人前去付诊金。” 众郎中目送几人离开,都唏嘘不已。 “真是想不到,能拿出救人方子的居然是一位女子。” “是呀!很多女子学了一点皮毛都待在后宅,可没几个敢开医馆的,这姑娘真是不一般。” “咳咳……各位,今日书院的账房先生不在,请各位留下地址,老夫改日让人上门道谢结诊金。” 山长示意闻讯从家里赶来的小厮拿出笔墨纸砚放去八仙桌上。 书院外。 萧京昭率先跳下马背,疾步朝书院走去。 突然,余光看见衙门里的官差站在一辆马车前,一个娇俏的背影进了车厢。 向阳顺着萧京昭的视线看去,见官差随着马车离去。 向阳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主子,他们几人这是要去哪里?” 萧京昭吐了一口浊气:“书生们应该无恙了。” 进了书院,萧京昭听山长说了事情的经过。 山长强撑着要下跪请罪,萧京昭一个眼神。 向松按住山长的胳膊道:“山长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你也是受害者,王爷不会怪罪于你,今日的跪拜礼就免了,快养好身体,好好整顿书院里的歪风邪气。” 萧京昭得知管事已经收押,他对向阳挥了挥手:“厨房里的人全都押回衙门,本世子要亲自审理。” 然后他又吩咐向松:“济世堂救治书生有功,你去定制一面锦旗,改日带上赏金一并送去。” 萧京昭带去的大夫一个都没用上。 济世堂前,南宫泽月得知江姝月被官差接走,他心急如焚。 直到见到官差的身影,他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江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第35章 名声大噪 江姝月走下马车,苏南也迎了上来,见到江姝月安然无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妙手领着官差快步走进医馆去抓药。 南宫泽月把江姝月拉到一边问道:“官差没为难你吧?” “书院发生食物中毒,还好书生们都安然无恙了。” 看南宫泽月为她们紧张的模样,江姝心生感激。 苏谨向苏南使了一个眼色,苏南连忙端了一杯茶水过去:“阿姐累着了,快喝点茶润润嗓子。” 江姝月刚接过茶杯,脑海里全都是书院里惨不忍睹的画面。 她一口都没喝,转身把茶杯放下:“南南,我不口渴,我和南宫公子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江姝月回院里套了马车出来,南宫泽月潇洒地跳上车辕:“江姑娘坐车厢里去,赶马车这活岂能让你来。” 一路上,江姝月说了自己的打算。 南宫泽月赶着马车直奔东市。 东市买卖的人已经散去,只有市场外的杂货铺子还开着。 南宫泽月提议:“咱们晚一天也不要紧,明早我来集市收土豆。” 江姝月双眸熠熠生辉,她看向杂货铺:“卖土豆的不一定都是农户,或许是小商贩。” 若是农户,每日进城卖一点点菜也是不划算的。 江姝月下了马车,走向杂货铺,一打听,还真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 杂货铺老板说集市后的小巷里就住着不少商贩,其中也有倒卖蔬菜的。 江姝月决定前去碰碰运气。 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 南宫泽月把缰绳递给江姝月:“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若有货,有多少收多少,让他们尽快送到医馆就行。” 片刻后,南宫泽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回来。 他一撩衣袍坐上车辕:“你猜怎么着?” 江姝月:“……” 脸都笑成一朵花了,还让她猜。 “你说吧!有多少?” 南宫泽月伸出两根手指头:“不多,至少有二十车。” “我刚才已经验过货了,是开始发芽那种,下种刚合适。” 南宫泽月与师父住在黑潭谷,黑潭谷里的弟子练功之余,也是要种菜的。 两人在杂货铺又买了一马车麻袋,回到医馆不久,就有商贩送货过来。 见后院里堆成小山的土豆,江姝月付了银子,她让商贩过一日再送来。 这一晚,风吹得屋外的树叶哗哗地响。 不到子时,有闷雷声响起,夜雨来临,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树叶,如同催眠曲。 岁岁白日里跟着水生跑步,几声闷雷也没把他吵醒。 一夜好眠的江姝月把熟睡中的岁岁交给秋菊,她独自来到医馆。 她从库房里拿出麻袋,意念一动,麻袋很快鼓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里多了一倍的麻袋。 灰蒙蒙的天空还在飘着细雨,她闪身进了空间。 红薯藤已经有好几尺长了,她拿起镰刀割了一把红薯藤。 出了空间,她意念一动,红薯藤犹如疯长的藤蔓,很快就把地上的麻袋覆盖了起来。 原来只要自己动一点,完全可以靠意念收割。 做完这一切,江姝月正打算去前面坐着打盹。 “呯呯呯……” 敲门声响起。 江姝月见天未亮明,小雨在继续,她快步走向后门。 “南宫公子,是你吗?” “江姑娘,你来得还真是早。”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姝月这才打开后门。 “南宫公子还真是风雨无阻,刚才送红薯藤的刚走,你就来了。” 南宫泽用衣袖遮挡在江姝月头顶:“快屋里去,这里交给他们就行。” 两人刚退后一步,十余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走了进来。 “东家,这院里的货都搬出去吗?”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问道。 回到屋檐下,江姝月不着痕迹地退到离南宫泽月两步之遥的距离,这里民风比京城开放,自己还是注意一下的好。 “土豆放下面,上面是红薯藤,不能压的。” 说完后,她对南宫泽月笑了笑:“昨日恰好偶遇一卖种苗的商贩,我就买了一些,昨夜天公作美,这一场雨来得真是时候。” 半个时辰后,江姝月目送南宫泽月带着十余辆拉货的马车离开。 一连两日,南宫泽月都往流民安置村送种苗和土豆。 为了避免发生吃土豆中毒的事件,他特意交代村民,发芽泛青的土豆不能吃。 临江书院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村民们都是知道。 有了南宫泽月送去的米面,村民们也解了燃眉之急。 当地里正也听从燕南王下发的命令,给村民划分了土地,也让村民们自由开荒。 有了种苗,流民们也能及时耕种,安居乐业了,他们对南宫泽月感激涕零。 南宫泽月本想给大家说这些土豆和种苗全都是济世堂捐给大家的。 想着江姝月一再叮嘱,说啥树大招风,风头太过就会招来嫉妒,他就真没敢提济世堂也捐了的事。 这两日,新开的济世堂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几乎成了莱阳城的热门头条。 大家都在议论着济世堂在临江书院力挽狂澜的救人事件。 有不少书生父母来济世堂登门道谢。 “生生,你得多吃肉肉,少吃糕点。”岁岁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糕点愁得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水生笑嘻嘻地道:“不吃多浪费,月姨吃那么少,师父也不吃甜食。” 那些书生的父母,有的送锦旗,有的送糕点,没一个空手而来的。 “生生,你别走好吗?你若留下,我让你天天有糕点吃。”岁岁拉着水生的衣角晃了晃。 水生蹲下身抱了抱岁岁:“岁岁乖,我也不想离开你和月姨,可我得听师父的安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水生的心里,其实特别想要像月姨一样的娘。 …… “什么?济世堂的郎中是一女子?”萧京昭冷冽的凤眸顿时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莱阳城的大户人家后宅里也有女医,老百姓家里也有会点医术的妇人,那些妇人大多是稳婆。 在街上开铺子的女子,在萧京昭的印象里,这还是头一个。 “主子,今日大夫去书院复诊过了,书生们基本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属下这就送锦旗过去。” 向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萧京昭:“给济世堂的赏金……” 第36章 山长送锦旗 萧京昭拉开抽屉拿出五张银票往向松面前推去:“她有能力让大家转危为安,是有几分真本事,听说她给流民看病几乎没收诊金,这人有医德,理应重赏。” 向阳在一旁看得咂舌。 主子出手真阔绰,整整五百两银票呐! 早知如此,他就该弃武学医,说不定他用心钻研医术,已经把大少爷的病治好了。 正在他神游太虚之际,向松捅了捅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别愣着,快与我一道去取锦旗。” 向阳:“……”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想给主子分忧。 萧京昭仿佛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他放下手里的笔对向松道:“你说话利落,你见到那位女郎中,跟她讲一讲大少爷的病症。” 向阳:“……”难道我是结巴吗? 说完后萧京昭觉得不妥,他又说道:“把她带回王府给大少爷看诊,如果她能治好大少爷的病,本世子定重赏于她。” 向松和向阳两人领命离去。 济世堂这几天声名远播,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江姝月坐诊把脉开方子,林妙手抓药,苏谨和苏南负责包药,苏怀仁负责收诊金。 山长来到医馆的时候,见到医馆门外还排着长长的队。 直到午时,医馆求医的病人才渐渐少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苏怀仁抬头看向门外,就见山长带着一个书童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经过几天的调养,山长的身体已经康复。 “江姑娘医术精湛,仁心仁术,老夫特意前来致谢。” 山长说着示意书童把一面锦旗和诊金奉上。 苏谨接过锦旗,见上面写着‘妙手回春,医德高尚’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款是临江书院。 苏谨惊叹出声:“笔墨横枝,行云流水,这定是山长大人的墨宝。” 苏怀仁连忙恭请山长落座,苏南很有眼力劲地转身就去倒茶。 江姝月也迎了上去,她向山长微微福礼:“还劳烦山长大人亲赠墨宝,咱们济世堂荣幸之极。” “江姑娘客气了,若不是你拿出了救治方案,后果不堪设想。”山长说着目光向苏谨看去,心道,这孩子真不简单。 能做临江书院的山长,那可都是进士出身的,原主的字也写得不错,江姝月也一眼就看出锦旗绝非普通夫子所写。 苏怀仁也附和道:“有山长大人的墨宝挂堂里,真是蓬荜生辉。” “山长大人的字有几分清灵山人的风格。” “苏先生,你……你认识清灵山人?” 这时苏南端着茶过来,苏怀仁接过茶双手放在山长右手边的桌上。 “在下刚中进士的那一年,清灵山人在翰林院任职,在下有幸与他在一起共事过一些时日。” 苏怀仁说着面露憾色:“可惜世道混沌,清灵山长才华横溢却难以得到重用,他毅然离开,纵情山水,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了。” “你也是进士?还来自京城?”山长激动得身子往前倾了倾。 看着儒雅的苏怀仁,山长倍感亲切。 “在下迂腐不才,不愿与人同流合污,这不……被贬回原籍,遭遇旱灾,成了流民。”苏怀仁说着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佩服苏老弟放下富贵走清流之路,清灵山人也是不恋权贵的性情中人,还好我离开了京城,托燕南王的福,在莱阳立足。” 在书院时忙着救人,没说上几句话,今日再见,两人越聊越投机,犹如久别的故人。 山长与苏怀仁相谈甚欢,原来清灵山人与山长是同窗。 山长见苏谨和苏南眉目与苏怀仁有几分相似,他问道:“这两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吧?” “正是在下的犬子。” 紧接着苏怀仁又给山长介绍了林妙手。 他说到江姝月时,眼底泛起泪花。 “这孩子和林兄都是我家的贵人,若没有她,我家恐怕只有去流民安置村。” “伯父折煞小女了,若当年没有婶子出手相助,小女和秋菊连安身之所都没有。” 江姝月说这话只是宽慰苏怀仁,她不想苏家人觉得亏欠自己的,她有空间在手,要去哪里立足都容易。 再说苏家人对她关照甚多,到后来亲如家人。 寒暄中,山长得知苏谨和苏南都读过书,尤其是得知苏谨已经读到《论语》时。 他目露欣赏:“可不可以让这两孩子都来临江书院读书?” 苏怀仁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惊喜,他激动地对苏谨和苏南一招手:“快过来谢过山长大人,你们终于有地方读书了。” 能在临江书院读书,那可是机会难得。 “多谢山长大人。” 看着兄弟两人给山长大人行礼道谢,江姝月唇角微勾。 苏怀仁送走山长后。 他乐呵呵地走了回来。 “月丫头,山长大人上马车时特意叮嘱我,让我明日送苏谨和苏南去书院。” 江姝月眼底掠过一抹惊喜:“恭喜伯父,你明日一定要去。” “那是,山长邀请,哪能不去的,刚才留山长用午饭,山长大人说书院最近事务繁多,约我改日再聚。” 林妙手看着苏怀仁乐得满面春风,他说道:“回院里吃午饭吧!一会儿又来病人了就走不开了。” 苏谨关好医馆的门,大步朝街后面的院子走去。 林妙手故意落后一步,对走在后面的江姝月道:“月丫头,带咱们去临江书院救人,你要的就是这效果?” 江姝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女可没想那么多。” “你这丫头聪明过人,可瞒不过老夫的眼,你的打算远不止把苏谨和苏南送进书院吧?” 江姝月:“……” 都说姜是老的辣,这都被他看穿了。 苏婶得知两儿子能进临江书院读书,高兴得又去厨房加了一个鸡蛋炒韭菜。 她对两孩子都有了信心,今年秋试,苏谨定能中秀才。 苏南很快扒完一碗饭,拿起钥匙就去医馆。 苏慧饭后默不作声地去给兄弟两人准备笔墨纸砚。 苏婶和秋菊洗好碗,她解下围裙向江姝月住的西厢房走去。 进屋就见水生和岁岁坐在桌前看书。 水生已经学会写《三字经》上面的字了。 岁岁人太小,江姝月只让他学识字,不让他急着学写字。 第37章 先紧着主子 江姝月见苏婶过来,脸上的喜悦褪去。 “婶,您别担心,苏谨和苏南的束脩由我出。” “月儿,婶不是担心束脩的事,婶是担心你累着。” 医馆里没有苏谨和苏南帮着打下手,碾药的活就没人做了,这是苏婶最担心的。 苏婶想着这几天医馆的收入都不少,她拉着江姝月的手说道:“月儿,姑娘家的手是第二张脸,碾药的活你还是雇一个药童吧!” “婶说的对,明日我就贴告示出去,聘一位郎中和两药童。” 林妙手再过几日就要离开,他说有事带水生不方便,让水生跟着南宫泽月先回黑潭谷。 不一会儿,江姝月去医馆的路上就遇见了南宫泽月。 南宫泽月今日穿着一身湖水蓝直?,挺拔的身姿玉树临风,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他站在街道旁,如鹤立鸡群。 见到江姝月戴着面纱走来,微风掀起面纱的一角,露出她娇好的下颌线。 他挥手喊道:“江姑娘,好巧,我刚出来就遇见你了。” 江姝月瞪了他一眼:“我每天走这一段路八百回,一出巷子就遇见你,可不是巧吗?” “嘿嘿!江姑娘真幽默。” “你啥时候回黑潭谷?”江姝月也不拐弯抹角,问好时间,她就给水生准备一些衣物和书。 “师叔让我先搬前院的客房住一段时间,我来问问你的意见,我搬过去住合适吗?”南宫泽月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江姝月。 “那是林叔的院子,他邀请你住进去,是想让你与水生多亲近,你就搬过去,这事哪里用得着问我。” 从南宫泽月找到林妙手的那一天,林妙手也对大家坦白了,那院子就是他家的。 只是他的家人去哪里了,他没有细说。 从南宫泽月只言片语中得知,林妙手遭遇了灭门之灾,下手的人是皇后外家。 “好,我听江姑娘的,明日我就搬过去。” 南宫泽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平静如水,只有那一双狐狸眼闪着狡黠的亮光。 两人肩并肩,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医馆。 见医馆里有两位一身劲装的男子,腰间挎着剑。 南宫泽月拉住江姝月的胳膊护在身后,警惕的目光看向两人:“你们是……” 向松拱手抱拳:“别紧张,我们是奉王府世子之命,前来送锦旗和赏银的。” 江姝月一脸懵逼:“王府世子与我不曾打过交道,他赏我干啥?” 江姝月虽然财迷,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尤其突然冒出来的权贵,银子拿着怕烫手。 “姑娘在临江书院救了那么多人,理应赏赐。”向松解释道。 南宫泽月见不是歹人,这才放开拉着江姝月的手。 向松抬眼快速打量了一眼这位神秘的女医。 那朱红的美人痣嵌在眉心,眉目如画,清澈的双眸如山涧清泉。 向松心里暗赞,好一个观音美人,尤其是那颗美人痣,有点眼熟。 现在的江姝月浑身透着闺阁女子没有的气质,向松两人压根都没深想。 向阳把锦旗交给了苏谨,也迅速瞅了一眼江姝月,又把目光投向墙上密密麻麻挂着的锦旗。 向松从怀里掏出银票双手奉上:“世子代表燕南王府的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江姝月一看面值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一眼就看出来有五百两。 她不卑不亢地双手接过:“多谢世子。” 客气的话她就不多说了,她这职业,实在不好说世子有病尽管吩咐这类客套话。 “小人今日奉命而来,还有另一件事得麻烦姑娘跟小人去王府走一趟。” “你们世子有病?”江姝月脱口而出。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姑娘误会了,不是世子,是王府的大少爷。” 江姝月看了一眼医馆里等着看诊的病人,比上午的人少。 她对向松道:“没问题,你们外面稍等,我马上就出来。” “我陪你一起去。”南宫泽月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阿姐,我陪你去吧!”苏谨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柜台。 “不用,燕南王是心怀天下的人,王府自然不是龙潭虎穴,有南宫公子一道去就可以了。” 苏怀仁也觉得江姝月说的有理,他又道:“早去早回。” “伯父,给婶说不用等我吃饭,不知道王府大少爷的病症轻重,我或许会回来得晚一点。”江姝月拿起医药箱就往外走去。 “我来拿。”南宫泽月接过医药箱就挎在肩上。 向松和向阳两人是骑马而来,就江姝月说话的这一会儿,向松在街头雇了一辆马车。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向阳对向松嘀咕道:“这女医夫妻俩感情真好,就这么一会儿都要跟着。” 向松白了他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你有一个医术过人,容貌赛过仙女的媳妇,你比他还紧张。” “我若有这么美的媳妇,不对,我若看见这么美的姑娘,那也是先紧着主子。” 向松白了他一眼,一拍马背往马车前面去领路,心累,他不想和傻子说话。 主子是何等人也,用得着这憨包让媳妇? 向阳看着向松的背影,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我难道又说错了,有好东西当然是紧着主子了,这话没毛病吧!” 马车里。 南宫泽月把医药箱放在膝盖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姝月道:“我也听过王府大少爷的传言,王府里时有贴告示出来,可莱阳城没一个郎中敢去揭告示。” “你是说他的病或许很棘手?”江姝月不以为意。 “把或许去掉,王府重金都寻不到郎中,能是普通的病吗?” 说起有重金悬赏,江姝月眉眼都笑弯了。 这几日收入颇丰,今日世子打赏的银子就够她再开一个铺子了。 若她能治好王府大少爷的病,那得的赏银就够她做很多事了。 见江姝月神情自若,南宫泽月问道:“你有把握?” “九成把握,贴告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应该是要不了命的慢性病,具体还得见到了病人才好下结论。” 江姝月的话音未落,马车颠了一下,南宫泽月连忙伸手去扶她。 “姑娘到了。”向松在外喊道。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江姝月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抬眸寻着马蹄声望去,只见几个男子策马离去的背影,为首的男子墨发高束,玄色的披风在身后飞舞,威风凛凛。 第38章 进王府 向阳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他问向松:“主子这是往城门口去,难道城外又发生了什么事?” 向松连忙调转马头:“你带姑娘进王府去。” 向松丢下一句话就绝尘而去。 “姑娘请。” 燕南王府外,粉墙环绕,绿树成荫,高大的门口上挂着一块匾额。 ‘燕南王府’几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门前两尊镇宅神兽各踞一边。 门房是一身侍卫打扮,见向阳领着郎中进门,门房已经习以为常,一句话都没问就打开了正准备关上的大门。 走进第一道垂花门,再走向抄手游廊,入目便是满园苍翠,满院的奇花异草,芳芬扑鼻。 回廊甬道,假山水榭,古朴雅致,十步一景,端的是气派异常。 王府太大,江姝月跟着向阳七弯八拐地来到一个院落。 江姝月抬头望了望,院门前的匾额上写着修竹轩,一看就是男子住的地方。 院如其名,在院子的一角,种着一片龟背竹,郁郁葱葱,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地响声。 院里的景色错落有致,龟背竹可是寓意着健康长寿,一景一物,可见燕南王夫妇对这长子是有多疼爱。 “两位请稍等,小的马上让人进去通报。” 院门开着,江姝月和南宫泽月也是懂规矩的人,两人跟着向阳进了院门就在小花园前停下了脚步。 向阳刚要往前走去,就见一婢女慌慌匆匆地跑了出来。 “不好了,大少爷又咳血了,快找府医过来。” “来,来了,我这不是带郎中来了吗?”向阳一着急,说话又打结了。 见事态紧急,江姝月说道:“我是郎中,快前面领路。” 婢女微愣,王府里还是第一次寻来女郎中。 她对向阳道:“劳烦侍卫大人带郎中进去,奴婢去叫府医过来。” 每次有面生的郎中进府,王府里的府医都会在一旁看着,不敢有半点差池。 刚走进小厅门前,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少爷,您忍忍,香草去叫府医了,府医马上就来。” “小桂子,你别倒水了,快去给王妃通报,说大少爷旧疾又犯病了。” 屋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丫鬟带着哭腔的喊声。 一个小厮从屋里奔了出来,若不是南宫泽月眼疾手快拉了江姝月一把,那小厮差点与江姝月撞了一个满怀。 “对不起,奴才着急去叫王妃。”小厮微微躬身,头都来不及抬一下,继续往外面跑去。 屋里,一张小榻上,一位男子低头猛咳,他手里的帕子捂在唇边,一旁的丫鬟焦灼地抚着男子的后背。 手帕遮挡住了他一半的脸庞,剑眉下,一双眸子半垂。 拿着手帕的手略显苍白,咳嗽使他脸上泛起了红晕,太阳穴的青筋微凸。 “大少爷,郎中来了。”向阳连忙把一旁的小凳挪到了小榻旁。 “姑,姑娘,快给大少爷瞧瞧,今天好……好像有点严重。” 见向阳急得语无伦次,江姝月拿过医药箱放在桌上,连忙拿出听诊器走了过去。 男子咳嗽声停下,丫鬟从他手里接过手帕。 江姝月一眼瞥见手帕上有浓痰,浓痰里夹杂着血丝。 “水。” 男子声音虚弱,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当男子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江姝月愣住了。 那一双凤眸如同被乌云笼罩的星月,没有神彩,暗无生机。 男子犹如一个病娇美人,精致的五官轮廓,居然与岁岁有五分相似。 这…… 上次她看到的那人是他吗? “姑娘,前几日我们少爷还好好的,就是下了一场雨后,少爷就犯病了。” 见江姝月手里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呆愣在原地,丫鬟自顾自地说着病症来由。 “四年前你可去过京城?” 男子放下手里的水杯,微微摇了摇头。 “姑娘,你真的是郎中吗?”丫鬟见江姝月开口问话居然与病情无关,她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郎中,质疑的话冲口而出。 她担心江湖郎中冲着告示上的重金酬谢来的。 “柳儿姑娘不得无礼,江姑娘可不是普通的郎中。”向阳这会儿不着急,说话也利落了。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见江姝月从容不迫的模样,就是莫名地信任她。 “大少爷这病是从何时开始就有了?”江姝月从容不迫地隔着一层锦缎把脉。 “奴婢听王妃说过,大少爷的病从小就有,至于具体时间,奴婢就不知道了。” 萧康对自己的病早就不抱希望,他接过柳儿的话道:“大约一岁多,咳嗽不止,每一次咳嗽都会持续两个月。” 无论郎中能否治好自己,萧康觉得有问必答,这才是君子应有的风度。 江姝月一番望闻问切,然后她拿起手里的听诊器。 “麻烦大少爷把衣襟敞开一点,方便我查病因。” “这位姑娘,你都把过脉了,怎么还要再查,毕竟男女有别,这不妥吧!” “不得对郎中无礼。”萧康轻呵喝一声就解开上衣的束带。 南宫泽月连忙上前一步:“江姑娘要怎么查,我来帮你。” 向阳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合拢,原来自己误会了,他们不是夫妻。 太好了,等世子回来,他一定要给世子说一说江姑娘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不对,江姑娘刚才看着大少爷发愣。 她不会是看上大少爷了吧? 大少爷这身子恐怕是无福消受。 就在向阳脑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大少爷。” “康儿,你的病又犯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姝月一回头,就见一中年男子背着一个木箱跟在一锦衣华服的美妇身后。 江姝月起身微微福礼:“见过燕南王妃。” 燕南王妃直奔小榻。 “康儿,母妃要如何才能让你康复,听到你又病了,母妃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见燕南王妃扑向小榻上的萧康,南宫泽月后退一步站在江姝月身后。 燕南王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萧康强忍住咳嗽,挤出一丝笑容:“母妃不必担心,孩儿这是老毛病了,喝两个月汤药自然会缓解的。” “儿呀!母妃听说莱阳城来了一位女神医,母妃这就遣人去将她请来。” 燕南王妃在后宅,听到的消息总会晚一点。 “王妃,女神医已经请来了。” 听见向阳的话,燕南王妃松开抓住儿子的手一回头,就见姿容绝丽的江姝月正站在一旁。 “你是……” “小女子是济世堂的郎中。”江姝月垂眸行礼。 一抬头,又是一双凤眸! 第39章 太像了 四目相对,江姝月被燕南王妃的容貌惊呆在原地。 一双凤眸如被天河水洗过,眼底还泛着一层薄雾,雍容华贵,风韵犹存。 如此绝色美妇,京城皇上的后宫那佳丽三千与她相比也黯然失色。 可她的容貌,也太像了…… 燕南王妃也被江姝月的美貌惊呆了。 这哪里是神医,简直就是神女下凡。 “你……你真的是救下临江书院里书生的那位姑娘?”燕南王妃不可置信地问道。 “正是小女,还请王妃挪一步,小女还要继续为大少爷诊断。” “久仰神医大名,小的这里有大少爷的病症记载。”府医朝江姝月拱了拱手,忙不迭退下去取病症日志。 王妃也意识到自己挡住了江姝月看诊,她连忙走到一边。 江姝月把听诊器的一头递给南宫泽月:“你用这个贴在大少爷的胸口,从上到下,我让你移动你才移动。” “江姑娘你拽着我的手腕移动也行。” 南宫泽月只差没说萧大少爷矫情了,病不忌医,都快病入膏肓了,还谈啥男女有别。 他巴不得自己生一场病,姑娘把他从头检查到脚都行。 为了能查得细致,江姝月还真抓住南宫泽月的手腕,从气管到胸腔,又从前胸到后背,全都听诊了一遍。 丫鬟小厮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江姝月这查病症的方式与众不同,大家眼里都升起了一丝希望。 说起神秘的女神医,丫鬟小厮们也有所耳闻。 燕南王妃目不转晴地盯着那亮晶晶的东西在儿子身上移来移去。 听着女神医叫儿子吸气吐气,她紧张得攥着帕,屏息静气。 检查完毕,江姝月收起了听诊器。 “大少爷平时没犯病的时候是否有感觉呼吸困难的时候?” “对,偶尔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尤其是情绪激动或走路过快的时候,感觉会更明显。” 萧康说着拢了拢衣襟,一旁的柳儿连忙上去帮他整理好上衣。 “犯病频繁的时候大多是春秋季,冬季着凉也会咳嗽不止。”江姝月语气平淡无奇。 燕南王妃和众人都瞪大了双眼。 一旁的小桂子两眼闪着星星:“姑娘真乃神女在世,我家少爷的病症与神医说的一模一样。” 香草也附和道:“姑娘说的没错,若冬日里少爷不着凉时就安然无恙,到了春秋季节,任奴婢几人怎么小心伺候,我家主子都免不了遭一回罪。” 江姝月环顾四周,见窗户前放着几盆百合花开得正茂,屋里萦绕着淡淡的幽香。 屋子角落里的莲花镂空青铜香炉也青烟袅袅。 江姝月淡淡地道:“把屋里带香味的东西全都搬出去,这些香味对大少爷的身体有碍。” 燕南王妃也不问为什么,她连忙一挥手:“快,花盆香炉都清理出去。” 香草和柳儿还有王妃身后跟过来的婢女,几人七手八脚,很快把屋里带香味的都清理出去,连驱蚊的香囊都没放过。 清理完屋里,婢女又问:“王妃,院子里的水仙花和风信子怎么处理?” 王妃毫不犹豫地道:“全都搬出院子。” 江姝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喷雾剂:“大少爷的病症是支气管扩张,这种病最忌屋里香味过重。” “你试试这个,早晚各喷一次,对病症缓解很有用。” 这里没有化验室,江姝月无法诊断病人对哪种花粉过敏。 眼前最要紧的是排除掉一切诱因。 萧康看着江姝月手里的稀罕物,眼底泛起一丝希望。 “康儿快试试。” “对,少爷张嘴,奴才来帮你喂药。” 小桂子双手就要去接江姝月手里的药。 “第一次用药,还是我做一个示范的好。”江姝月说着又把如何用药法仔细讲了一遍。 府医拿来一叠日志的时候,就见江姝月手拿着什么在向大少爷嘴里喷。 “对,深吸一口气再屏住呼吸,十息左右再缓缓呼气,一刻钟内不能喝水。” 府医也看得目瞪口呆,王府来的郎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治疗法,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康儿,你可觉得好点?”见萧康缓缓吐气,燕南王妃急切地问道。 “母妃,孩儿觉得呼吸好似顺畅了许多。” 小桂子双手接过喷雾,“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多谢神医,我家主子终于有好转了。” “快起来,这只是缓解,咳嗽会变少,你家主子是慢性病,要想痊愈,还得慢慢调理。” “能痊愈就好,小桂子定会小心伺候主子。” 听见儿子可以痊愈,燕南王妃喜极而泣:“太好了,我的康儿终于可以痊愈了,快,快去把这好消息告诉王爷!” 燕南王妃身后的婢女垂首道:“王妃忘了,王爷出去巡查公务,还不知道哪一天能回府。” 江姝月见府医回来,她走向屋子里的书桌。 向阳很有眼力劲地铺开纸开始磨墨。 “姑娘,你看这日志还……” 府医听江姝月说的支气管扩张,这词语医书里都没有记载,他不确定自己的日志是否还有帮助。 “拿过来我看看。” 府医喜出望外,他正想找机会与神医探讨一下病症。 “不瞒姑娘,我与很多郎中诊断结果都是肺痨,这支气管扩张,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姝月接过日志翻看了一会儿:“嗯!你们用的药大多是化痰止咳,大方向没错,不过……” 府医躬身道:“姑娘有话直说,小人明白,学无止境,只要能治好大少爷的病就好。” “支气管扩张发病期间,肺部积痰,这些方子治标不治本,只能起缓解作用。” “若要彻底根治,还得开滋阴清肺,补肺养肺固本培元的汤药。” “尤其得注意环境,花粉熏香会成为诱因。” 府医听完后,朝江姝月拱手一礼:“听姑娘一席话,在下茅塞顿开,姑娘那喷药哪里有卖?” 江姝月早就想好了说辞,她淡淡地道:“那喷雾剂是从一胡商那里采买。” 府医还想问点什么,见江姝月拿起笔聚精会神地写方子,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40章 是世子 写完方子,江姝月把药方递给府医:“大少爷咳嗽痰液有血丝,是肺上炎症所致,这是消炎的方子,连续服用三剂,炎症控制住了,自然也不会发热咳嗽了。” 萧康听得暗暗咂舌,心道真乃神医。 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知道他昨夜发热的事,这女郎中都没碰着他的皮肤,居然知道他会发热。 江姝月一共写了三张方子,每一张方子都是病症不同阶段所用。 王府的府医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江姝月一点拨,府医就明白了如何用药和日常养护。 府医把方子收起来问道:“姑娘可否过两日再来王府给大少爷复诊?” 江姝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为大少爷掖被子的燕南王妃,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 她站了起来:“先用上几日药再说,如果脉相有异,可派人去医馆找我。” 言下之意,她不会经常来王府复诊。 “姑娘请留步。” 江姝月刚站起来,王妃就快步走到她身边。 王妃一挥手,一个婢女就送上来一个锦盒。 王妃拿过锦盒,又拉过江姝月洁白如玉的手:“这是我和王爷的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江姝月连忙收回手,微微垂眸道:“王妃别急,诊金的事,等大少爷好了再付不迟。” 看着那熟悉的容颜,江姝月心里莫名地发慌。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后退一步,连忙提起医药箱跟江姝月一起向王妃躬身行礼告辞。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妃对身边的婢女道:“三日后,大少爷若有明显好转,就把酬金送济世堂去。” 都说财帛动人心,这姑娘居然不急着拿酬金,可见其人品高洁,医德高尚。 “姑娘等等,王妃给你酬金,你为何推拒了?”向阳快步追了上去。 “你家大少爷病情好转再收诊金不迟。”江姝月突然想起了那一双双凤眸和熟悉的容颜。 她脚步微顿,回头看着向阳问道:“看王妃如此紧张大少爷,王妃定是一位慈母,也不知道王妃育有几位少爷小姐。” 说起王妃,向阳一脸恭敬:“不多,就大少爷跟世子,还有两位小姐。” “你家世子公务繁忙,想必也时常去京城?”江姝月绕着弯打听。 “姑娘说的没错,世子每隔一年都要亲自送税银去京城,几年前小人也跟着主子去过京城。”向阳不紧张时,说话很利落。 江姝月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大少爷,毫无疑问,那只有世子了! 王府子嗣不丰,如果岁岁被世子看见,那就糟糕了,想到这里,她加快步伐往外走去。 “医馆有师叔,江姑娘不必着急。” 南宫泽月见她走得如此之快,只当是江姝月急着回医馆。 江姝月无暇欣赏王府的美景,很快就走出王府大门。 向阳叫来王府的马车,亲自赶车送了两人回医馆。 城外,萧京昭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他对负责安置流民的官吏道:“分散安置,把年轻的壮劳力聚集起来建房,不得克扣工钱和粮食,一经发现,严惩不怠。” 萧京昭表情严肃冷然,掷地有声。 众官吏一个激灵,连忙跪下领命。 等到忙完公务,天边落日熔金。 萧京昭一行人打道回府。 刚进大门,向阳就迎了上来。 “主子,快去看看大少爷,济世堂的郎中今日来看过了,她说大少爷能痊愈。” “当真?” “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向阳连忙拱手道。 萧京昭一边走一边解去玄色披风。 “主子,唔……”向阳刚想喊主子慢点,眼前一黑,披风从天而降。 等他拿下披风,萧京昭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不用跟着,咱们回院里给主子备好热水。” 见向阳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向松丢下一句话就朝清晖院走去。 “哎!你还没说今天城外发生什么事?为何主子那么急匆匆的出去?” 向阳小心翼翼地把披风抱在怀里,疾步追上向松。 “还不是流民的事,皇上昏庸无能,大量流民涌向燕南,就莱阳城外就不下五万。” “这么多流民,可如何是好?” 说起这事,向阳和向松都为主子捏了一把汗。 流民初来乍到,刚开垦的地还有半年才能有收成,这半年全靠王府拿钱买粮让大家度过难关。 为了巡查各处官吏安置流民的情况,燕南王已经有半月没回王府了。 修竹轩里,萧康已经服下了一碗汤药,屋里没有了花香,他偶尔咳嗽几声,比起早上起来咳得肺疼,病情有明显好转。 萧京昭一阵风似的奔到修竹轩,当走到门前时,又放慢了脚步,像是怕走得太急,怕把屋外的风带了进去。 “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咳咳……二弟,别担心,郎中开的药有效果,我咳嗽没那么厉害了。”萧康见萧京昭走进屋来,他原本半躺着的身子想要坐起来。 小桂子见状上前扶起,拿起枕靠放在主子的身后。 “见过二少爷,今日女神医拿了一支胡人的药,大少爷明显好多了。”小桂子向萧京昭行了一礼就伺候在一旁。 萧京昭上前坐在床沿,看着面色苍白的大哥对他露出微笑,他心里的担心并没有减少。 “胡人的什么药?拿来我瞧瞧。” 小桂子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喷雾剂。 萧京昭接过药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然后又拿到鼻下嗅了嗅。 再一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小子,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萧京昭把药递还给小桂子叮嘱道:“收好了。” “既然济世堂的药有用,这里用了再遣人去拿。” “要去的,王妃今日给神医赏银,她没收,说是等主子见好了再收不迟。” 小桂子正兴冲冲地说着,香草和柳儿就端了晚饭回来。 “二少爷可要在这里用饭?奴婢去给二少爷端些酒菜过来?”香草放下手里的托盘问道。 萧京昭淡淡地道:“不用。” 晚饭是几种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红枣莲子银耳羹。 萧京昭在一旁,看着大哥吃完饭,他站了起来:“哥先歇着,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二弟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萧康帮不上父王的忙,他自己也挺着急的。 萧京昭刚走出房门,就听身后传来小桂子的声音。 “大少爷,奴才觉得那神医就是神仙,你看她眉心有美人痣耶,书上的仙女不都长那样的吗?” 萧京昭脚下一个趔趄。 …… 第41章 探查 “主子,为何要查女医的身份?属下觉得没……必要。” 向阳见萧京昭黑沉的脸,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向松和向阳不知道修竹轩发生了什么事,主子一回清晖院就命他俩去探江姑娘的底。 尤其是主子听到女医的姓氏时,眼底掠过一丝波澜。 …… 江姝月回到医馆就写了招聘告示贴了出去。 第二日。 第一缕晨曦从天空倾泻而下,苏怀仁就领着苏谨和苏南去书院。 “阿谨,南南,住书院里后,每半月才能回来一次,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江姝月拉过苏南的手,把一个荷包塞进他手里。 “阿姐,娘给我和哥哥各拿了五十文钱,笔墨纸砚都带足了,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苏南推拒道。 “拿着,好好读书,将来博取了功名,阿姐也为你和阿谨高兴。” 苏南还要推辞,江姝月回头望了内院一眼:“别嚷了,一会儿岁岁又追出来了。” 岁岁得知两舅舅半月才能回家一次,缠着苏谨和南南不放手,这会儿秋菊带着他去看水生练功。 “好吧!阿姐也要照顾好自己,给岁岁和水生说,我会想念他们的。” 苏南把荷包揣进怀里,他垂着头,没人看见,他的眼眶都泛红了。 他不会说,每天看不见玉雪可爱的岁岁他会有多难过。 苏谨走在前面,打开房门,就见南宫泽月手拿包袱站在门前。 晨光照在他的侧颜,如同镀上了一层光芒,使他原本就俊美的脸庞更加耀眼。 见到苏谨出来,他拍了拍苏谨的肩膀:“好好学习,临江书院不是谁都能进的。” 苏谨回给他一个微笑:“多谢,前院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 苏怀仁看着南宫泽月,笑得一脸和煦。 苏南也跟南宫泽月打了招呼,回头对江姝月和娘亲挥手道:“娘,阿姐,快进屋去,岁岁一会儿要找你们了。” “伯母,我来得有点早,没打扰到您吧!”南宫泽月笑嘻嘻地问道。 “没打扰,你吃过早饭了吗?”苏婶热情地把南宫泽月让进了大门。 “在客栈吃过了。” “别磨叽,快随我去客房安置,今日你在医馆里帮我把眼,看留什么人合适。”江姝月说着就往前面走去。 看着客房里一应俱全,南宫泽月把手里的包袱往床上一扔。 嬉皮笑脸地道:“苏谨这小子还真会布置,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我得多住些时日。” “拉倒吧!你明明是喜欢无拘无束的日子,不想回黑潭谷受你师父约束。” “知我者江姑娘也,回黑潭谷每日被师父逼着练功,师兄弟们一个比一个用功,我这点三脚猫功夫,与师兄们过招的时候,我只有挨揍的份。” 被江姝月戳穿,南宫泽月毫不在意,还自嘲地笑了笑。 “师叔这时候应该在花园里教水生练功,我这就过去看看小师弟有没有进步。” 看着南宫泽月乐滋滋地往花园里走去,江姝月也跟了上去。 花园里,林妙手拿着长剑,一招一式地比划着剑法。 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每一招的技巧和破绽点。 水生在心里默了一遍,手拿树枝把刚学的招式都练了一遍。 树枝被他舞得呼呼地响。 岁岁和秋菊站在两丈开外,看着水生学得一丝不苟,岁岁奶声奶气地道:“秋菊姑姑,生生真棒,等岁岁长大了,我也要用这套剑法。” 好一会儿,秋菊才回过神来,岁岁说的是用! 难道他看一遍就会了? 秋菊蹲下身,握住岁岁肉乎乎的小手问道:“岁岁,你能记下这套剑法?” “记下了,水生看的书,我也看过了,娘亲说写字太早手腕疼,我就看看。”岁岁说着露出一个软糯的笑容。 秋菊知道小少爷记忆力惊人,没想到岁岁已经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了。 秋菊激动得眼眶发酸。 岁岁如此聪慧,将来必然位极人臣,小姐以后总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让江家后悔去吧。 “岁岁。” 一进花园,南宫泽月直奔岁岁而去。 江姝月:“……”这人说好的找师叔,难道眼神不好? 岁岁见过南宫泽月几次了,他露出一个招牌笑,亲昵地喊道:“南宫叔叔好。” 南宫泽月上去抱起岁岁举了起来,逗得岁岁咯咯地笑。 “岁岁,叔叔住外院客房,以后叔叔每天都可以陪岁岁玩了。” 岁岁笑得凤眸弯弯:“真的,娘亲很忙,叔叔可否带我去街上玩?” “行,叔叔明日就带你去东大街看舞狮。” 告示贴出的第一天就有十余个郎中前来面试。 由于莱阳城外来人员众多,来应聘药童的人不计其数。 南宫泽月把选中的人带到江姝月面前。 “姑娘,这一家三口也是从竹溪县来的,他们昨日刚到。” 江姝月打量着一家三口,夫妇俩五官端正,面目温和。 一路上颠沛流离,模样憔悴。 男子看起来年约四十左右。 男孩一脸疲惫,面黄肌瘦,年约十四五岁。 一番询问,才得知男孩已经十六岁了。 男孩跟着父亲学医,已经有好几年了。 医馆里这时恰好有十余个病人,江姝月让中年男子给病人看诊写方子。 不到半个时辰,男子的诊断准确无误,写的方子也是中规中矩。 江姝月当即决定留下这一家三口。 男子姓徐,妇人姓郑,男孩单名一个冬字。 苏婶帮着把一家三口安置在前罩房。 一番洗漱后,三人焕然一新。 江姝月让郑氏帮着苏婶做饭收拾院里的日常打扫。 “姑娘,这是我写的卖身契。” 午饭后,江姝月刚走进医馆,徐郎中拿着三张卖身契递了过来。 江姝月没有伸手去接。 卖身契还得拿去官府备案,自己在莱阳城待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 她摇头道:“徐伯,不用卖身契,徐冬还年轻,若有一天他想走仕途,那岂不是耽误了他的前程。” 在万陵国,奴籍是不可以参加科考的。 徐郎中一家若不是走投无路,恰好看到了医馆贴的告示,凭他的医术,做个游医也能养家糊口。 徐伯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躬身道:“多谢姑娘,就算姑娘不收这卖身契,我一家也视姑娘为主子。” 临江书院里,山长让人带着苏谨和苏南去安顿,他与苏怀仁去了书房。 “山……山长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山长的一句话,让苏怀仁难以置信。 第42章 是她 山长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 “让堂堂进士来书院任教,实属屈才了,苏老弟就不必推拒。” 苏怀仁起身拱手:“多谢山长大人,我们初来莱阳,举步维艰,山长大人不但给了我两个孩子读书的机会,还愿意收我进书院,怀仁感激万分。” “苏老弟客气了,我与你投缘,书院也的确需要你这样的先生,你能来书院任职,是书生们的福气。” 山长说的是实话,除去他自己,书院里还真没有一个先生是进士出身。 书童给两人添了茶,两人又聊起了京城的事。 苏婶得知丈夫也能去临江书院教书,她激动热泪盈眶。 “娘,爹爹说书院的俸禄丰厚,足够供阿谨和南南读书,也够咱们生活。”苏慧小心翼翼地把新衣服挂进衣柜。 她原本打算去接绣活拿回家做补贴家用,阿姐说让她陪着岁岁看书识字就好,医馆收益颇丰,家里的开销不用她忧心。 为了省钱,她在家还时常把棉布衣服拿出来穿,以至于南宫泽月第一次在花园里看见她,还以为她是师叔帮他买的丫鬟。 今日江姝月让秋菊上街去又给大家买了几套新衣服回来。 苏怀仁搬去了书院住,苏婶舍不得岁岁,她没跟着去。 翌日清晨。 林妙手把水生带到了南宫泽月面前。 他神情凝重。 “泽月,师叔暂时把水生交给你,这孩子很有天赋,是练武的好苗子,若师叔一年没回黑潭谷,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师父,你是不要徒儿了吗?” 水生听出了林妙手像是在托孤,他心里好慌。 没了祖母,师父又要离开自己。 南宫泽月知道林妙手要去干什么,他阻止道:“师叔三思,卫皇后的父亲是朝廷的老臣了,她外家树大根深,等咱们回黑潭谷合计,带着师兄弟们一同进京,那样的胜算更大。” 林妙手拍了拍手里的包袱:“这里有月丫头给我准备的东西,我有把握。” 他眼底掠过一抹狠厉:“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必要亲手刃了那卫氏父女方可解恨。” 皇后卫氏家族可不是普通官吏家。 皇上昏庸,皇后的祖父辅佐过先皇,卫皇后的父亲野心勃勃,为了能让皇后的子嗣将来坐上龙椅,卫家多年前就养了府卫。 明面上是仆役,其实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林妙手的父亲曾经是宫里的御医,他手里留有卫家残害皇家子嗣的证据,引来了杀身之祸。 林家的仇,他得自己去。 南宫泽月见劝不住,他拉过水生的手说:“师叔,我会照顾好小师弟,每日练功也不会懈怠,你去京城,若没机会下手,早日回黑潭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师父,您一定要回来,徒儿终有长大的一天。” “好好练功,师父会回来的。” 看着师父毅然决然地离去,水生暗暗发誓,他要勤学苦练,将来帮师父手刃仇人。 午后,二十余辆马车拉着米面往城外而去。 南宫泽月和水生同骑一匹马。 街上车水马龙,长长的车队尤其亮眼。 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这又是燕南王府送粮食去流民村?” 有人摇头:“不像,王府送粮过去,都有侍卫护送,你看这些车马都是街头跑货的。” “你们看,带着孩子骑马那人,我在济世堂见过。” “难道是济世堂在帮助灾民?” 有人肯定地说道:“一定是济世堂,大家都说济世堂的江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她乐善好施,定是神女下凡。” 南宫泽月直接把粮送到了分发粮的临时官署。 官员们正和衙役在按名册登记分粮。 见到南宫泽月,就跟见到了衣食父母似的。 “这位公子又送粮来了,下官代灾民给你磕头了。” 南宫泽月连忙一把扶住那官吏:“大人,使不得,这里的粮可不是我一人的心意,你们有记录,不会造成有人多领或少领,你们帮着分到灾民手里,我就感激不尽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玉面公子至少送了五次粮来了,每次都不下两百担。 南宫泽月还是照例在公文上写上了多少担粮食,落款仍然写上无名氏。 …… 燕南王府里。 萧京昭看着手里的画像,这是他凭记忆画的。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覆盖在画像上,只露出画中女子脸的上半部。 向阳眼前一亮:“主子,像,真像。” 萧京昭一个眼刀子扔了过去。 “什么叫真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萧京昭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说一不二,对于那啥中庸之道不甚认同。 向阳缩了缩脖子,他问向松:“是像吧!江姑娘的眼神更明亮。” 还不等向松回答,萧京昭一招手:“你过来仔细看,是她吗?” 萧京昭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两日脑海里总浮现出那女子的模样。 向松上去低头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把纸往上挪了一点,回忆着江姝月模样,难怪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是她。” 向松语气坚定。 “你确定?” “属下确定,主子笔下的这位姑娘略显稚嫩,已经四年多了,江姑娘比从前更成熟。” 向阳一听,激动得摩拳擦掌。 “属下就说嘛!江姑娘美若天仙,配主子是最合适的。” 向松见主子眉头微蹙,拉着向阳就往外走去。 “你啥时候能有长进,主子的脸都快滴墨了,你还唧唧歪歪的。” “我这不是为主子好吗?” “行行行!你说的有理,下次我就不拦着,你等着去马棚喂马吧!” 向松恨铁不成钢。 “主子都毁人清白了,如果真是江姑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向阳嘀咕道。 “你是憨的吗?当时是什么情况下,当时那女子也中了迷药,那是互相救命,知道不?”向松瞪了向阳一眼,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那不正说明主子与江姑娘有缘吗?” 向松差点被这憨的气得升天,那只是阴差阳错,怎么也能跟缘扯上关系。 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时,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有人求见,他们才闭上嘴。 萧京昭连忙把画像收了起来。 “进来。” 听到传话,一身着官袍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拜见世子。” “怎么,拨下去的银钱不够吗?” “不是,下官特来禀报,那位公子又送粮来了,有流民认出他曾经出现在济世堂。” 萧京昭眼尾微挑:“你是说暗中捐粮的人是济世堂?” 第43章 她成亲了 官吏躬身道:“极有可能,济世堂帮助流民甚多,听说济世堂郎中是一位奇女子,那不肯留名的男子或许是她夫君。” 萧京昭眉头微拧。 她成亲了? “流民多,若所有的商人都有济世堂那悲天悯人的心,安置流民的事就不是什么难事。” 见萧京昭薄唇紧抿。 官吏继续说:“济世堂做善事不留名,理应受到嘉奖,今日是父子两一起送粮到城外,他们家还把善举传承给下一代,令人心生敬佩。” 萧京昭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抖。 孩子! 突然,脑海里又冒出那一场梦境。 真实得如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那一声爹爹言犹在耳。 官吏告辞的话,萧京昭仿若未闻。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 “来人。” “属下在。” 窗口,两个脑袋缓缓冒了出来。 萧京昭捻了捻手指。 “让你们查的事,都几日了,怎不见你们提半句?” “主子……” “查了,江姑娘也是流民,从竹溪县而来,同来的人还有一户苏姓人家。” 向阳还来不及说话,被向松按了下去,窗口就只见向松一人回话。 “她身边可有孩子?” “没,没见到。”向松笃定。 “哦,对了,属下探查到济世堂的账房先生去临江书院了。”向松说着放开按着向阳的手。 向阳从窗下冒了上来,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医馆里的郎中也换人了,还有那苏家的两个儿子也去了书院读书,还是山长亲自去医馆请的。” 萧京昭对向松道:“今日王府有人送酬金去医馆,你去跟着一起过去。” “主子,属下去吗?” “你去准备马车,咱们去书院看看山长康复得如何了。” 向阳:“……” 真的是去看山长!!! 向松领命后疾步朝修竹轩走去。 修竹轩里,萧康伫立在龟背竹下,微风徐徐,他深呼吸了一下,竹叶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微风吹过,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长衫飘动,烘托得修长的身影矜贵飘逸。 “大少爷,外面起风了,还是屋里去吧,小心着凉。” 小桂子见主子在院里溜达了一刻钟了,这是主子生病期间从未有过的事。 萧康抬起手臂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呼吸顺畅,没有气紧的感觉。 他凤眸微弯,“无碍,你去花厅里把琴摆上。” 片刻后,修竹轩飘出袅袅琴音。 向松在院外停留片刻,一阵风似的往东院方向走去。 丫鬟见向松后转身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王妃身边的蔡姑姑端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蔡姑姑,快让人给王妃传话,大少爷能抚琴了。”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向松,这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蔡姑姑原本就是个面带笑相的人,她满脸喜悦地道:“王妃一早就去看过大少爷了,小桂子说大少爷昨夜没咳嗽,王妃让我送酬金去呢。” 临江书院。 山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是他喝的第三杯茶了。 他也不明白世子今天是怎么了,坐了好一会儿,世子就没说什么正事。 从前的萧京昭可不是这样的,若无大事,都是派一个侍卫过来知会一声。 “山长知人善任,很好。” 萧京昭英俊非凡的脸庞淡淡一笑,他状似无意地道:“江郎中与苏家人都来自竹溪县?” “听苏老弟说起一点,他们不是亲人胜是亲人。” 山长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说道:“江姑娘也一口京城口音,或许两家人是世交也未可知。” 直到萧京昭离开,山长都不明白世子今天过来的真正来意。 此时的东大街上。 岁岁骑在南宫泽月的脖子上,望着花台上的彩色舞狮上窜下跳,一双凤眸跟着舞狮人移动。 水生十分懂事地站在南宫泽月身边,他知道自己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前面人的后背,索性抬头看着岁岁咯咯地笑。 清风霁月的南宫泽月这时候也不要什么风流倜傥的形象。 他一手抓住岁岁的腿,微微下蹲,另一只手把水生抱了起来。 水生还来不及拒绝,身子腾空而起。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阔,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阵阵喝彩声不绝于耳。 舞狮后,接着又是幻术。 直到看完大变活人,南宫泽月才带着两小只去逛街。 一路上两人小嘴几乎没怎么停过,放下糖葫芦又是马蹄糕,没走多远,见卖麦芽糖的在叫卖。 南宫泽月向卖糖人喊道:“来半斤。” “南宫叔叔,娘亲说我和生生不能多吃糖,今天吃得够多了,不买了。”岁岁一手牵着水生,一手拉着南宫泽月的大手,他仰着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水生满眼宠溺地看着岁岁,见岁岁唇边沾着一粒芝麻,他抬起衣袖轻轻地擦拭。 “师兄,岁岁说的没错,月姨说吃糖长蛀牙。” 南宫泽月对两小只的自控力十分佩服,经过一糕点铺子的时候,南宫泽月买了两盒糕点带回去。 医馆里,江姝月和徐郎中把脉开方子,徐冬懂医理,抓药的速度很快,他一人抓药还带收诊金,偶尔还叮嘱病人熬药的注意事项。 向松和蔡姑姑来的时候,医馆里还有不少的病人。 这一次,江姝月没有推辞,接过锦盒,不卑不亢地道了一声谢。 蔡姑姑笑意盈盈地看着江姝月:“王妃请姑娘明日再来王府帮大少爷看看。” 说话间,一双笑眼在江姝月明媚的脸上飘忽。 天庭饱满,肌肤如雪,墨发如瀑布,面纱下是怎样的一个娇俏美人,蔡姑姑十分好奇。 看着江姝月梳着妇人发髻,蔡姑姑眼底掠过一抹遗憾。 “姑姑放心,明日我会去王府。” 向松瞥了一眼医馆里等候的病人,他拱手道:“王府会派马车过来接姑娘,不会耽误太多时辰。” 送走蔡姑姑,江姝月走向后院,她都来不及打开锦盒就扔进空间。 夜幕降临,水生练功,岁岁在一旁观看。 见水生收起最后一招,岁岁左右看了看,“生生,你喜欢看舞狮还是那个大变活人?” “你还想去看?”水生一眼就看穿了岁岁的心思。 “嗯!我今天看了,街对面有一茶坊的位置就很好,总麻烦南宫叔叔也不好,咱们俩悄悄去。” “就这么定了,别让秋菊姑姑知道。” 还不等水生回答,岁岁迈着小短腿就往西厢房跑去。 第44章 遇刺 盥洗室里,江姝月拉下门栓就闪身进了空间。 灵土里的红薯苗又长出了两尺余长,绿油油的土豆苗,她也不知道何时能成熟。 走进茅草屋,祥云镶边锦盒就放在桌上。 没有悬念,打开锦盒,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足足两万两银票,广通钱庄通兑银票。 广通钱庄在整个万陵国都有铺子,兑换很方便。 江姝月合上锦盒陷入沉思。 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回京的日子指日可待。 江姝月拿起一支她自做的炭笔写起了计划书。 “娘亲。” 听见岁岁的喊声,她连忙丢下炭笔闪身出了空间。 江姝月快速洗漱后打开房门,就见秋菊和岁岁站在门口。 “小姐,岁岁他不让我帮着洗澡。”秋菊无奈地道。 “南宫叔叔说我是大人了,男女有别,娘亲,我去水生屋里洗澡好不好?” 江姝月忍不住好笑,每晚都拽着娘亲睡觉的小屁孩,居然大言不惭地说男女有别。 不过她理解小孩喜欢跟小孩玩耍的心情。 她轻轻地捏了捏儿子脸上的婴儿肉,轻笑道:“去吧,水生早上要练功,你们别玩太晚。” 看着岁岁迈着小短腿跑开,秋菊笑问:“小姐,小少爷啥时候分床自个儿睡?” 秋菊心里暗暗腹诽,小姐以后还要找新姑爷的,岁岁可不能总黏着小姐。 “不急,回京城再让他单独住不迟。” “小姐,咱们可以回京城了?”秋菊面上露出一抹惊喜。 随即很快就耷拉着脑袋,“若江家人见到咱们回去,不知道会不会为难咱们。” 毕竟江家向外宣称嫡女暴病而亡,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肯定会惹来大家的猜疑。 到时候江家怎么解释都会让人非议。 江姝月手指轻轻地在秋菊额头上点了一下,“傻丫头,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今日燕南王妃给了我两万两酬金,够咱们回京城买多少会拳脚功夫的人了。” 江姝月曾经很反感这里买卖奴仆的行为。 现在她是有儿子的人了,容不得半点闪失,得有自己能用的人才放心。 能放心用的,唯有签了死契的仆人。 林妙手离开后,正屋里就水生一人住着。 岁岁进去的时候,就见水生面前放着几把锁。 那是南宫泽月让他练的。 “生生,我要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面对软糯的小可爱,水生哪能拒绝。 水生刚把热水提回来,就听见有脚步声响起。 “水生,你练得怎么样了?” “师兄,我帮岁岁洗完澡继续练。” 南宫泽月来主屋,为了不惊扰南边和西边厢房的人,他进了垂花门就从花园中间穿过。 南宫泽月挽起衣袖,一边往盥洗室走一边说道:“江湖凶险,武功高强是优势,奇门遁甲必不可少,雕虫小技也时常用到,技多不压身。” 南宫泽月还是第一次给小孩洗澡。 岁岁小脸洗得通红,还不时用小手拍打着水。 水花溅起,岁岁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南宫泽月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要是岁岁是他的儿子多好,这孩子太惹人稀罕了。 “岁岁,你想要个爹吗?” 一句话没过脑子就溜了出去。 岁岁黑曜石般的凤眸眨呀眨的。 “要爹干啥?” 南宫泽月:“……” 这孩子的脑回路怎么与他小时候不一样。 他从小把师父当爹,有时候多希望师父就是爹。 可师父告诉自己,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让他自己去找。 南宫泽把岁岁从水里拎了出来,用一张棉帕擦去他身上的水珠。 他一边往小胳膊上套寝衣,一边说:“爹能干的事可多了,赚钱给岁岁买好吃的,还能保护你娘亲。” 岁岁撇了撇嘴,十分不认同这话。 “娘亲也能赚钱,岁岁也能保护娘亲。” 南宫泽月:“……” 穿好寝衣,岁岁就在一旁看水生摆弄锁。 水生的领悟力极好,很快,水生从半刻钟打开一把锁,到三五息就能打开一把锁。 南宫泽月看时辰不早了,他牵着岁岁的手:“叔叔送你到花园。” 月光倾泻而下,地上,树叶的影子微微晃动,犹如一幅在动的水墨丹青。 牵着柔软的小手,花儿吐着芬芳,草丛中,偶尔几声蛐蛐的叫声。 屋檐下,灯笼轻晃,暖暖的灯光格外温馨。 西厢房的窗口还亮着灯。 他想起一句话,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灯是为你留着,这就是家的感觉。 看着岁岁进了西厢房,南宫泽月呆呆地望着一束烛光破门而出,随着小身影进去又再次合上。 片刻后,他足尖一点,两个起落就出了花园。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燕南王回府了,路上遇刺,带着一身伤回了府。 王府灯火通明,府医处理好王爷后背的伤口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萧京昭坐在父王床前,英俊的脸庞冷如冰霜,眼底泛起腾腾杀气。 燕南王妃手拿帕子擦拭着眼泪,声音哽咽,“王爷,咱们素来不招人恨,这是谁下的手,你心里可有数?” “咱们在明,敌人在暗,以后外面的差事就交给封地官吏去做,康儿好不容易找到了郎中有望痊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活不下去的。” 王妃说着泣不成声。 燕南王侧卧在榻上,脸色苍白,久经沙场的他意志坚强,看起来并没有显得很虚弱。 他不疾不徐地道:“来人都是死士,若非我带的人武功都不差,就我一人也抵挡不住。” “母妃你别哭了,万幸的是父王没伤着内脏,大妹二妹明日见到你眼睛肿了,她们会担心的,这事孩儿心里有数。” 萧京昭说父王需要休息,好说歹说,总算把母妃劝回屋休息。 萧京昭刚回到床边,燕南王轻哼一声道:“养死士的人不多,想要我命的人也不多,京城那位现在视燕南为肥肉,他要杀的不止是我一人。” “父王,孩儿明白,人手我已经布置好了。任他派多少死士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萧京昭沉默片刻后俯身看着燕南王,“父王,孩儿提过的那事,您怎么想的,只要父王你点头,孩儿定能成事。” 燕南王微微闭眼,想着父亲临终前的叮嘱,内心天人交战。 不到万不得已而为之。 他一咬牙,微微点了点头。 第45章 一模一样 回到清晖院,萧京昭坐在书桌前,狭长的凤眸散发着冷意,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点。 片刻后,见主子的手指停下,向松躬身道:“主子可要笔墨?” 萧京昭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目光微沉:“不急,容我再筹划一番。” 向阳一脸懵逼,主子和向松说的话,在他听来犹如打哑迷。 过了一息,见主子没有说话,他说道:“主子,属下已经安排好了,王爷受伤的事,绝对不会传进修竹轩。” 大少爷刚有所好转,可不能让他着急上火。 萧京昭淡淡地道:“王爷回府受伤的事,对内对外,都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属下再去下封口令。” 看着向阳走远,向松忧心忡忡地道:“主子,咱们兵力有限,若跟京城里的锦衣卫相比,咱们的胜算只有五成,若京城把边疆的将士召回做外援,咱们是一丝胜算都没有。” 萧京昭何尝不知道这个理。 皇家的几位亲王也早就心存不满,各家在封地都偷偷养有私兵,可谁都不会轻举妄动,都不是善茬,若谁要借兵,必然是要分一杯羹。 都想把风险让别人担着,自己渔翁得利。 见主子周身的冷冽消散,向松望了望窗外:“主子歇着吧!明儿个还要看王爷带回来的册子,统算各地流民的数量。” 等等…… 流民? 萧京昭眼前一亮。 “笔墨伺候。” 见主子眉头舒展,向松大喜,忙不迭地上前磨墨。 翌日,萧京昭召见了一干谋士,向松领着侍卫们守候在议事厅外,一只苍蝇都不让进去。 去济世堂接江姝月来为大少爷复诊的事,就由向阳领着车夫去了。 江姝月进了修竹轩,见到在花厅作画的男子温润如玉,面色红润,与前几日病态羸弱的男子判若两人。 见到救命恩人,萧康左手轻捏右手袖口,优雅地放下笔墨。 “小桂子,快看坐。” 萧康起身走向一旁的小几,抬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姑娘请。” 谦谦君子,俊逸中透着文雅,笑容清澈干净,仿若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他都不曾见过。 江姝月回以浅笑:“大少爷看起来气色恢复得不错,可见你屋里的人照顾得很好。” “神医请喝茶。” 香草和柳儿听到神医对她们的肯定,眉开眼笑,恭敬地上了茶水糕点。 江姝月被一口一个神医都叫得不好意思了,她朝两丫鬟笑了笑:“叫我江姑娘就好,神医可不敢当。” “姑娘医术精湛,自然当得。”香草一脸认真。 萧康含笑不语,轻撩衣袍坐在小几对面。 江姝月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 香草拿过一张丝绢放在萧康白皙的手腕上。 脉相略弱,比起前几日,天差地别。 江姝月收回手,点头道:“恢复得不错,我再给你留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半月后可用。” 大少爷的沉疴旧病早把身体拖弱了,虚不受补,王府的府医也懂这理。 江姝月留下方子,又留下了几瓶喷雾剂,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告辞。 “姑娘且等等!” 江姝月刚把医药箱挎上肩头,萧康就喊住了她。 “大少爷,王妃差人送了不少诊金,这次就不用再付了。” 萧康淡淡一笑,卷起桌上的一幅画放进画轴:“姑娘误会了,姑娘妙手回春,我无以为报,唯有一手丹青还拿得出手,还请姑娘笑纳。” 江姝月也是会作画的人,愿意送人字画,那必然是得意之作。 她伸出双手接过画轴,浅浅一笑:“多谢大少爷。” 王府的大少爷,墨宝非同寻常,苏慧也酷爱字画,她正好借花献佛,拿回去让她临摹学习。 向阳护送江姝月出了修竹轩。 小桂子把喷雾剂和方子收了起来,他不解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不给江姑娘说明白,你的一幅画至少值好几百两银子,不比诊金少。” “谈钱多俗。” 小桂子无言以对。 自家大少爷被王爷王妃和世子保护得太好了,完全不知道世间疾苦。 江姝月出了王府,由向阳和车夫原路送回了济世堂。 …… 熙熙攘攘的街头,有两个小身影手拉手地穿梭在人群中。 “生生,你听到鼓声了吗?咱们会不会太迟了?” “不会,小心脚下。”水生一手牵着岁岁的小手,一手抵住前面人的后背,把岁岁护在身前。 街头卖小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馋得岁岁直咽口水。 水生怕岁岁被人踩着,他大声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推开人群,穿过一条街,两人继续靠沿街的铺子屋檐下向前走。 “生生,你看,狮子舞起来了?” 岁岁高兴得手舞足蹈。 突然,岁岁撅着嘴盯着前面的茶舍,“要是小二不让我们上去怎么办?” 水生一咬牙,“咱们就说上去找爹爹,若小二还不让上去,我就哭给他们看。” 只要能让岁岁开心,他是豁出去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小孩子不需要。 此时,向阳送完江姝月从济世堂往王府赶。 东大街的人太多了,摩肩接踵,精彩的表演,惹来阵阵喝彩。 就连赶路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忍不住向舞狮台瞅上两眼。 无论车夫怎么吆喝,马车都无法快速前进。 向阳坐在车辕上,一只脚踩在车辕上,一只脚垂在车辕边晃动。 他后背靠在车厢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如炬。 鼓声再次响起,高台上精彩的表演映入眼帘。 向阳心里暗暗腹诽,主子的烦心事那么多,要是主子也来看看这表演,他心情定会愉悦。 心里想着,目光不由得自主地向高台正对面看去。 茶舍的二楼上,人头攒动。 突然,一张似曾相识的小脸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是谁? 怎么这么眼熟…… 一息后,向阳一拍大腿。 这娃怎么长得跟主子一模一样,若把这孩子提溜回去,主子看到一定会开心。 对!就这么干。 就在马车要走过茶舍前的一刻,向阳一跃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茶舍。 窗前,岁岁站在一张椅子上看得正起劲。 水生一只手还扶着岁岁的后背,就怕他一高兴踩翻椅子摔了下去。 突然,水生手里一空,惊呼声响起,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窗口一跃而下。 第46章 老狐狸 “岁岁!” 水生眼睁睁地看着一身劲装的男子把岁岁从自己手里掳走。 只见那男子飞身下了茶舍,踩着路人的肩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眼前。 他想从窗口跳下追上去,可自己的轻功还没练到家。 水生急得额头冒汗,一边追出去一边大声喊道:“拍花子抢人了!” 茶舍里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懵了。 莱阳城从来没发生过街头抢人的事。 有热心人也跟着水生身后追了出去。 有人反应了过来,“报官,快报官。” 茶舍里的掌柜手忙脚乱地对小二喊道:“对,快,快报官。” 这两孩子说上楼找爹爹,现在人丢了,茶舍也脱不了干系。 眼看自己被人搂在半空,岁岁刚哇了一声,吓得连忙闭嘴。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和惊呼声,一只大手紧紧地搂在他腰间,岁岁惊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掠过人群,经过琳琅满目的铺子,一会儿又被人带着跃上屋顶。 白墙黛瓦。 若不是被劫,岁岁觉得被人搂住飞的感觉真好玩。 直到从高处落向低处,岁岁用力蹬腿,“放开我,我要回去!” 可他的胳膊和腿都太短了,他被人提溜在半空,手脚一阵乱舞,就跟一只甲壳虫被人悬空提溜起来似的。 头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小祖宗,你别动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 “你别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你就是拍花子。”岁岁的喊声都带着哭腔。 他被人掳走,水生该有多急呀! 不一会儿,过了一道高墙,眼前晃过一片绿色,被拎进了一间高大的屋子,岁岁双脚终于落了地。 男子手一松,岁岁失去重心,脚下一软,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主子,你看属下给你带什么来了?”向阳也不去管坐在地毯上的小孩,一脸谄媚,如同献宝似的喊道。 谋士们离开后,萧京昭就回到书房继续整理计划。 听见向阳的喊声,萧京昭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拧眉:“你能带给我啥?千军万马?” “主子快看地上,比千军万马好玩。”向阳一脸卖关子的表情。 萧京昭一拂宽袖,缓缓转过身。 一个小孩正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小嘴倔犟地抿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了声。 小孩生得粉雕玉琢,头上梳着两颗双丫髻似的丸子,后脑勺留了几缕头发,若不是一身湖色男孩衣服,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女孩。 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咦! 怎么这么眼熟? 岁岁也被面前男子的容貌惊呆了。 岁岁很快就看出来,面前的老狐狸真像自己。 我滴个神耶! 原来娘亲说的是真的,还真有一模一样的人。 他原本准备哇哇大哭,惹来旁人关注,让拍花子不得不放了自己的。 他看偌大的屋子里并没有旁人,哭是没啥用了。 小手藏在衣袖里捻呀捻的,抿着小嘴想对策。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 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时间就像被凝住了似的,屋里静得让人心慌。 向阳一看主子。 那表情,虽没有冰冷如霜,可也没有热乎到哪里去。 再一看那小孩。 小脸板着,两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没有流下来。 向阳脑海里冒出四个字。 ……两个犟种! “主子,你看他,长得好像您,喜欢吗?” 萧京昭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盯着地上的小人,表面平静如水,心里早已经惊涛骇浪。 见主子没有他预料中的喜悦。 向阳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这马屁怕是拍到马腿上了? 这孩子莫不是……王爷在外造的孽吧? 向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事了。 王爷对王妃承诺不纳妾。 王妃给王爷诞下两儿两女。 向阳心里暗道,人心不足呀!枉他昨夜还担心王爷的伤,那些担心,这会儿已经一扫而空。 这会儿把孩子送走,不让王妃看见还来得及。 他看向萧京昭,“主子,您别往心里去,您这世子的位置,任谁也抢不走,他就一奶娃,属下这就把他塞回去。” 就在向阳的手要碰到岁岁的时候,萧京昭一抬手:“且慢。” 向阳…… 主子仁慈,这是要认了这个兄弟了?! 岁岁把眼泪憋了回去,黑曜石般的眸子看向屋里。 屋子很大,比水生住的主屋还大。 墙上挂着一把宝剑,上面有几颗红色的石头,亮晶晶的,应该是宝石。 这老狐狸忒有钱,的确不是人牙子或拍花子。 屋里的落地屏风很漂亮,屏风后还是有一小榻。 屁股下的地毯软软的,屋里啥啥都透着一股贵气。 这老狐狸修为很高?! 不对,是官很大?! “你叫什么名字?” 最终,萧京昭按耐不住问出了第一句话。 岁岁一脸警惕地看着萧京昭:“我叫岁岁,我认识你。” 萧京昭愕然,他和向阳对视一眼。 “你娘亲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岁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 “你叫老狐狸。” “噗!哈哈哈……” 向阳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主子一脸黑线,向阳连忙捂住嘴,那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岁岁翻了一个白眼。 哼! 幼稚。 没听过故事的人,有那么好笑吗? 萧京昭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耐着性子问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岁岁转身见不远处有小榻,他走过去,用力爬上去坐下。 找到了最舒适的坐姿后,才慢悠悠地回答道:“我娘跟我讲过狐狸的故事了。” 他的潜台词就是你吖的这套骗人的把戏不好使。 萧京昭越问越糊涂,想着小孩与小孩沟通更容易。 “去把二小姐带过来。” 向阳瞪大眼:“主子,二小姐才十岁,她那火爆性子说话可没把门的,咱还是别让王妃知道了。” 萧京昭转念一想,也对,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还是别让母妃知道的好,若这孩子与他无关,免得母妃空欢喜一场。 他摆了摆手:“去给他弄点吃的过来。” 岁岁:“……”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肯放我回去,咱们谁当爹都行。 “你在想啥?”萧京昭见岁岁淡定自若,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乱转,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萧京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第47章 会再见的 岁岁狡黠地目光在男子脸上扫来扫去。 要是够得着,他很想伸手去捏一捏那谪仙般的脸是用啥做的,怎么跟自己如此相似。 还别说,这老狐狸还怪好看的,就是那眼神太复杂,宝宝有点看不懂。 心里暗道,不能给娘亲惹来麻烦,叫声爹也不吃亏,他这么有钱,肯定不会卖了自己。 自己记路的本事极好,就是被卖了,他也能找回去。 娘亲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抬了抬小下巴,奶凶奶凶地道:“别绕弯,你家缺儿子不?” “咳咳……” 萧京昭只觉一股冷气钻进了肺管子,忍不住猛咳起来。 “哐当……” “对,对不起,是属下手滑,属下这就再去端一碟过来……”向阳都来不及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溜烟地转身就跑。 我滴个神呐!这熊孩子胆也忒大了,敢跟世子叫板。 跑了一段路,向阳放慢脚步挠了挠后脑勺。 自言自语地道:“完了完了,世子该不会揍那孩子吧?” “你说主子要揍谁?” 向阳猛一抬头,就见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撞进了向松怀里。 看见向松,向阳就像见到了救星。 他伸手把向松拽到了花园的树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什么?是你把别人家孩子抓回来了? “你知道东大街都乱成了什么样了?有人都到衙门报官了?” 向松狠狠地瞪了向阳一眼,“人有相似,你这是让主子高兴吗?你纯属添乱!” 向松刚从衙门回来,正好听见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莱阳城的民风治安一向很好,有人已经开始怀疑这事是不是流民干的。 “真的很像,不对,一模一样,向松你快去看看,若那孩子真说自己就是王爷的种,你可要护着点,孩子是无辜的。” “你闭嘴!” 向松都快被这憨的气炸了,他很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书房里。 萧京昭生平第一次吃瘪了。 看着那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他有九成把握这娃就是自己的种。 还没见到孩子他娘,他不知道如何接这话茬。 “你先说你娘亲是谁?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岁岁心里纳闷,这厮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坏狐狸的套路? 小胳膊撑了一下往后挪了挪,背靠在小榻上,小手捻呀捻的,怎么也想不出对策。 看着岁岁一副死扛到底的模样,萧京昭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若换成别的孩子,他早就提起挂树上恐吓了。 面对软萌的岁岁,萧京昭忽然觉得自己瞬间有了慈父的耐心。 “你从哪里来的,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萧京昭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柔和。 “我和生生在茶舍二楼看舞狮子,那个会飞的大个子就把我抓到这里来了。”岁岁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委屈。 “你别怕,你家住哪里?我这就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那个巷子的名,你若把我送到舞狮那里,我自个儿能回去。” 萧京昭:“……” 这孩子戒心太重了。 “主子,这……” 正在萧京一筹莫展的时候,向松走了进来。 见到岁岁,向松也十分震惊。 他看一眼主子,再看一眼岁岁,如此反复几次。 “太像了。” 原来错怪向阳了,若是自己见到这孩子,也得想办法带到世子面前来,只是那憨批带人的方式,也太粗暴了。 向松也听到一大一小的对话,明白主子的意思,他提议道:“主子,有人到衙门报官了,若孩子的家人找不到他,会着急的。” 岁岁一听,眼底再次氲起雾气,抬起小脸冲向松道:“叔叔能送我出去吗?生生找不到我会哭的。” 见岁岁眼眶泛红,萧京昭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他一挥手:“罢了,你送岁岁去东大街,找到叫生生的那个人。” “他叫水生,是我的小伙伴。” 生生是他对水生的昵称,他才不要别人叫。 “主子放心,属下明白。”向松背对着岁岁,向萧京昭比了一个手势。 岁岁刚从小榻上溜了下来,向阳就端着一碟香喷喷的糕点进来。 向阳陪着笑脸,“小公子快尝尝,厨房刚出炉的拔丝糕。” “哼!不吃。” 坏人!谁知道你在糕点里下药没有。 娘亲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岁岁一抬下巴,给了向阳一个白眼。 走到门口,岁岁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屋里的人。 这狐狸好像不坏,若他笑一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叔叔再见,哦,不见。”岁岁冲萧京昭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京昭背脊一僵,强忍着要把孩子提回来再看看的冲动。 看着岁岁急不可耐地转身离去,他走向窗口,目送那抹小身影被向松抱着跃上了墙头。 “会再见的。” 向阳装着什么都没听见,转身叫来洒扫的仆人把书房门口的碎瓷片清理干净。 …… 街上,水生追出去时早就没了岁岁的踪影。 “叔叔,你看见有个大个子抱着一个小孩在飞奔吗?” “大娘,你见到有拍花子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从这里跑过吗?” 水生流着眼泪,向着岁岁消失的方向,像发疯了一般,见着人就拉着问。 “孩子,你别急,茶舍的掌柜已经派人去报官了,一会儿官差把你弟弟找回来就送茶舍去,你走远了他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有热心的妇人追了上来,拉着失魂落魄的水生往回找。 “官差能帮我找到他吗?”水生焦灼地问道。 “能,莱阳城不会丢孩子,若拍花子被官差捉到,那可是重刑。” 妇人说的不只是安慰人的话,不止莱阳城,整个燕南都极少有拍花子。 曾经出现过先例,衙门查实后直接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从那以后,这里的人都知道,在燕南封地的所有城池,律法如山,没有一丝徇私的余地。 他不甘心地又跑了几条街,一无所获。 沮丧地回到茶舍,水生爬上茶舍的最高处。 往下望去,东大街这一片都一览无余。 望着岁岁消失的方向,水生心急如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街上仍然没有岁岁的身影。 就在他自责绝望之际,只见人群中出现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那装扮,不正是带走岁岁的人吗。 再仔细一看,那人手里牵着岁岁朝茶舍走来。 “岁岁!” 第48章 夜探小院 水生抹了一把眼泪,飞也似的朝楼下跑去。 “岁岁!” “生生小心!” 见到岁岁的身影出现在茶舍门前,水生一着急,下楼梯就踩了一个空。 “不好意思,是我的兄弟认错人了,我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向松猛跨一步上前,伸手接住快要摔倒的水生。 水生可不领他的情,站稳后,怒目圆瞪:“你家兄弟太过分了,我们在二楼上,他眼瞎了吗?一声不吭就把人掳走了,这和抢人有什么区别?” 那模样,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小狮子。 “岁岁,他们欺负你了吗?” 水生狠狠地瞪了向松一眼,伸手拉过岁岁,摸摸岁岁的头,又捏捏岁岁的小胳膊小腿,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见岁岁没有受伤,水生后怕地把岁岁紧紧地揽进怀里,抚着岁岁的后背道:“别怕,咱们这就回家。” “生生不哭,我没事。” 见水生衣襟都湿透了,拉着自己的手还在发抖,岁岁在心里又把向阳骂了八百遍。 围观的人见孩子被送了回来,都纷纷指责向松。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看把别人哥哥都给急疯了,有你们这么干的吗?” “就是就是,太不讲理了,问也不问就把孩子掳走,跟抢人有什么区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向松被人训斥得无地自容。 水生怕再生枝节,拉着岁岁对热心的大伯大娘们道了谢,然后快步往回走。 两个小身影很快隐入人群,向松朝指责他的人拱了拱手:“各位斥责的对,我那兄弟认错了人,的确过于鲁莽,我这就回去教训他。” 向松飞快钻进人群,很快把斥责声丢在身后。 很快,就见前面不远处的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走向锦绣街。 水生一路上只顾着和岁岁说话,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随。 “岁岁,都是我不好,从明儿个开始,我定要加倍刻苦练功,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 水生十分自责,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 “嗯!岁岁也要学功夫,下次见着那大个子,我就踹他屁股。” “对了,他们把你带哪里去了?怎么又把你送回来?那大个子同伙的话,我有点不相信。” 岁岁眨了眨水灵灵的凤眸,摇头:“不知道是哪里,离舞狮的地方不太远,围墙很高,房子很大,看见一个很俊的叔叔,就问我娘亲是谁,我没告诉他,然后就送我回来了。” 水生听得云里雾里,心里纳闷,月姨治病救人,别人感激她都来不及,肯定不是找茬的。 莫不是那大个子真认错人了? 走到巷子口,岁岁往济世堂的方向望了望对水生说:“回去别说今天的事,若娘亲知道了,她会着急的。” “好,我不说,以后咱们别偷偷溜出去了,等我长大了,咱们岁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水生说着低头问岁岁:“你看我就这样回去,师兄能看出来什么吗?” “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南宫叔叔又不瞎,定能看出蹊跷。” 看着水生红红的双眼,岁岁心里不是滋味。 心里自责又愧疚,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一会儿进门我低着头走。” 水生心里暗暗祈祷,一会儿开门的是徐冬的娘亲就好了。 两人敲开房门,果然是徐冬的娘来开的门。 “哎哟喂!两位小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听说街上有小孩被人掳走了,没吓着你们吧?” 郑氏打开门,水生低头窜了进去。 岁岁抬头冲郑氏露出一个招牌笑,奶声奶气地道:“没吓着。”两人一溜烟地跑回后院。 王府。 萧京昭一连写了三封密信,向阳叫来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信被送走,萧京昭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见主子心神不宁,还频频朝外张望,向阳索性站在书房外的屋檐下。 今天这事办的,奖是不敢奢望了,只要主子忙起来忘了罚就阿弥陀佛了。 耳边响起一丝轻微的破空声,一抬头,向松从墙上一跃而下。 “你怎么不走大门回来?” 向阳问完后才回过神来,不到半个时辰门房才见向松从外面回来。 这时候还没到门房换值的时辰,门房侍卫都没见向松再出去,他定会以为是谁冒充向松,免不了拉着向松见主子。 想起被众人指着鼻子骂,向松狠狠地瞪了向阳一眼,“你就等着领罚吧!” 一句话,吓得向阳更不敢进书房伺候。 萧京昭见向松回来,他问道:“他住在哪里?” “主子,好消息,岁岁定是江姑娘的儿子,他去了锦绣街,就住在街后面巷子里的一座小院里。” 萧京昭剑眉微扬,“你看清楚了?” 向松拱手:“属下看清楚了,没错,两人进巷子时还朝济世堂望了望。” “恭喜主子,王府后继有人了,王妃的一块心病也能去了。” 窗外,向阳一个激灵。 他猛地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 听到屋里的对话,忐忑的心慢慢平静。 是主子的种,真好,自己也不用受罚了。 王府大少爷身体有恙,迟迟没有议亲。 主子忙起来经常都不在王府,王妃着急也没有用。 府里大小姐虽已及笄,可她说要等哥哥们成亲后,她再议亲事。 当夜,有三道黑影掠出王府直奔锦绣街后方。 花园里,树影摇曳,花儿在枝头吐着芬芳。 在月光的照映下,水生把手里的木棍舞得呼呼地响。 “水生,别练了,快回房休息,充足的睡眠才能让个子长得高。” “月姨,我不累。”水生放下手里的木棍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岁岁慵懒地趴在江姝月的肩头,他打了一个哈欠,声音软糯地道:“生生,今天不练了,南宫叔叔说你一口也吃不成大胖子,咱们慢慢来,不着急。” 江姝月用脸在岁岁脸上蹭了蹭,轻笑出声。 “往日你都精神得很,今儿个你怎么就困了?” “娘亲,我要长成大个子。” 岁岁可不会说,他是因为今天受了惊吓才要早睡的。 围墙外的一棵大树上,几人把院里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月光投在娘俩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拉长。 直到花园里的人都回了屋,向松压低声音道:“主子,真的是江姑娘,怎么办?” 第49章 有被打死的危险 萧京昭一挥手,“先回去,改日我找她谈。” 现在王府危机四伏,他不愿意让岁岁母子俩跟着自己冒险,等自己定了乾坤,再找她商量接回岁岁也不迟,但是,得另行安置。 萧京昭率先从树上飞身而下。 “对,咱们的小少爷哪能流落在外,必须要回去让王妃扶养。” 向阳的话音未落,向松拉着他就飞身而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一路无话,三人回到王府。 这一夜,萧京昭辗转难眠,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岁岁母子俩的模样。 翌日。 江姝月刚到济世堂,外面就来了一位身材圆润,锦衣华服的妇人。 “江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在书院里见过的。” 江姝月浅浅一笑,抬手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妇人道了一声谢就坐在江姝月的对面。 “想明白了,你还是决定让令少爷减少体重了?” 一听江姝月开门见山的话,妇人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丫鬟。 喜笑颜开地道:“你看江姑娘的记性真好,还真记得我。” “咱们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姑娘当然记得。” 江姝月:“……” 这丫鬟也太会说话了。 “姑娘,我家少爷在书院忙功课,无法亲自到医馆,能不能等到书院休假时,请姑娘到府上开方子?” 丫鬟口齿伶俐,一口气把主仆两的来意道明。 江姝月摇头:“不用,我在书院那日已经见过令公子了,他是痰湿体质,我这会儿就可以把祛湿的药方给你。” 那日身边的老郎中为那孩子望闻问切时,江姝月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舌相。 舌头肥大,两侧齿痕明显,苔白且厚,是典型的痰湿体质。 妇人笑得一脸和煦,“那就有劳姑娘了。” 江姝月一共写了两张方子,一张去湿,一张是一日三餐的食量。 江姝月指了指写着食量的单子:“每日务必要按照这上面的食量吃,可少不可多,否则,华佗再世也无法让他瘦下来。” 那丫鬟把方子拿给妇人看了看。 “江姑娘,这,这食量,是不是有点少?还有这些蔬菜,都是孩子不爱吃的。” 妇人看着上面的字皱眉,脸上的犹豫之色一览无余。 一想到儿子的态度坚决,妇人又道:“我且拿回去试试。” 儿子那么喜欢吃肉和糕点,妇人断定自己儿子坚持不下去。 江姝月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让孩子多锻炼之类的话。 这一次,江姝月只收了妇人一两银子的诊金。 中午回院里休息的时候,她半躺在小榻上冥思苦想。 减肥有多难,她见过太多失败的例子,她得琢磨一下减肥茶的方子。 既方便,又让人容易接受。 南边厢房里,苏谨慧得了江姝月送给她的画。 她每日都拿出来看上一遍。 行笔走墨如流水,着色浓淡相宜,恰到好处,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苏婶见女儿对那幅画爱不释手,提议道:“既然喜欢,何不裱起来挂上?” “娘,等咱们有自己的家的时候,女儿再裱起来给爹爹挂书房里。” 这么好的墨宝,挂闺房里太可惜了。 苏婶笑得一脸满足,女儿懂事又孝顺。 想到女儿的姻缘还没有着落,苏婶暗暗地叹息。 这时,远处的花园里晃过一道人影,苏婶定睛一看。 是南宫泽月,好一个清新俊逸的玉面儿郎,这不是提着灯笼都难找的郎君吗? 苏婶喜上眉梢,转头问苏慧:“慧儿,你觉得南宫公子如何?” 苏慧不明白母亲问这话的意思,她实话实说道了:“劫富济贫,没辜负他神偷的大名,武功还差了点,若哪一日遇见硬茬,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有被打死的危险。” “哎哟喂!我的傻闺女,娘问你他这人如何?可是良配?” 苏慧走向门口向花园里望去,见南宫泽月抱着岁岁在花园里追蝴蝶,惹得岁岁咯咯的笑。 苏慧收回视线,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这人偶尔给人放荡不羁的感觉,可他对岁岁是真的好,只要阿姐愿意就成。” “若他是一个木纳或中规中矩的人,又或是高门大户家的矜贵少爷,阿姐毕竟是一个孩子的娘了,他就是喜欢也会有所顾虑,还算他有眼光,知道阿姐绝非普通女子。” 苏婶被苏慧的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她怎么没想到这里,再回想起这些日子,南宫公子不都是围着岁岁月儿转的吗? 抬头看向花园里,南宫泽月带着岁岁玩得正欢。 可不是,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夸他一句慈父。 苏婶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点头道:“娘听慧儿的,只要月儿喜欢就成,我看岁岁与他倒是很投缘,等你爹回来,我准备一桌酒菜,让你爹探一探他的意思。” 午后,从天边涌上来一片乌云,如一块黑色的幕布,瞬间就把暖阳盖住。 不到黄昏,大雨滂沱,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到铺子的屋檐下。 两刻钟后,江姝月见雨势减弱,医馆里的病人也已经离去。 “徐伯你们先回屋,我一会儿就回去。” “姑娘是等送药材的人来吗?若雨没住,一会儿让徐冬出来接你。” 江姝月时常很晚才离开医馆,大家都习惯了。 徐伯父子俩离开后,江姝月关上房门。 她打开药柜抽屉,挨个儿地添加药材。 忙完了前面的事,她走向后院,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绿油油的红薯苗最长的都四尺了,天公作美,还可以抢在暮春的最后几天再给灾民送一次红薯苗。 用意念把红薯苗都弄出了空间,她又走向种着土豆的灵土,拔起一棵。 椭圆的土豆应声而起。 江姝月吃惊不小,土豆在灵土里长的速度也太快了。 出了空间,找开麻袋装好土豆,她突然想起了那些种子。 她拿出苏慧给她画的蔬菜种图,对着选了几种常见的种子。 为了给大家补身体,空间里的鸡被她拿得只剩下几只了。 捡了一篮子鸡蛋,出了空间,已是夜幕降临。 雨后的天空没有月亮。 江姝月正要摸出火折子,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第50章 带花纹的石头 借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江姝月走向门前,把火折子扔回空间。 “徐冬,是你吗?” “是我,徐冬忙了一天,我让他回屋歇着了。” 江姝月打开门,就见南宫泽月手拿油纸伞站在门外。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影。 “你来得正好,明儿个还帮我跑一次城外。” 江姝月往一旁挪了一步,把土豆、红薯苗还有种子的由来轻描淡写地讲了一遍。 “下次商贩再送过来的时候叫上我,你一个女子做这些活太累了。” 江姝月一步跨出了医馆,“不用,就这一次,我就在一旁看着,不累。” 锁好门,南宫泽月撑开油纸伞。 就在油纸伞从头上罩过来的时候,江姝月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 华灯初上,酒肆客栈和青楼前都灯火通明,照亮了大半条街。 灯光下,隐约能看见飘飘洒洒的小雨。 “雨已经小多了,不用打伞。” 南宫泽月‘嗯’了一声把伞收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南宫泽月没话找话地道:“我已经给岁岁洗完澡,这会儿他和水生在看书。” “江姑娘,岁岁一天天地长大,他总会单独住的那一天。” 江姝月回头笑了笑,没心没肺地道:“南宫泽月,想不到你还懂育儿经,你将来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南宫泽月:“……” “等我回到京城,再给岁岁单独安置一个屋子也不迟。” 这事江姝月早就想好了,她手里的银子足够在京城置办一个二进院子。 第二日,雨停了。 南宫泽月亲自赶着马车跟在送货的车队后面。 出了城,车厢窗口露出了两个小脑袋。 “哇!真香,岁岁你吸一口气,真的有小草的清香,有灵云村的味道。”水生趴在窗口,耸了耸鼻子。 岁岁也学着他的模样嗅了嗅,凤眸一亮:“真香,原来书里写的是真的,不光是花儿有香味,小草也有耶。” 岁岁学识字太快了,三字经已经能倒背如流,江姝月又买了一些游记之类的书让他看着玩。 南宫泽月见两孩子整日困在院里,水生勤学苦练功夫,着实辛苦,特地带他们一起出城放风。 快到临时官署地,只见老弱妇孺排队领物品。 咦!今日怎么没看到年轻的流民? 南宫泽月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对水生叮嘱:“等师兄一会儿,我把货物交给官差就回来。” 不一会儿,南宫泽月走了回来。 他手里多了一个渔网。 “叔叔,咱们这是要去捉鱼吗?”岁岁小脑袋从车帘里探了出来。 “对,咱们捉鱼去,前面有一个小河滩,村民说下雨后里面有很多鱼虾。” “生生,我要吃虾。” “好,我一会多捉点。” 从前在村里的时候,水生也跟着苏南去田里捉过鱼虾。 很快,马车来到河边。 这是一段河滩,河水很浅,雨后的水有些浑浊。 三人把鞋脱了放在车辕上,南宫泽月帮岁岁挽起裤腿,他自己把衣袍撩起扎在腰带上。 不一会儿,一大两小在浅水滩玩得不亦乐乎。 水生拿着渔网在水里一阵划拉,提起一看,两只小虾在渔网里活蹦乱跳。 水生一回头,就见岁岁撅着屁股在水里摸。 提醒道:“岁岁,快别摸了,小心弄湿了衣袖。” 南宫泽月用手提溜着岁岁的后衣领,“好了吗?” “找到了,我拿回去给娘亲玩。” 岁岁直起腰,两手捧着一颗有斑纹的石头。 “岁岁真孝顺,这石头漂亮,你娘亲肯定喜欢。” 在南宫泽月的放纵下,岁岁用脚踩着水花玩。 浅浅的河水还不及他小短腿的膝盖。 水生在水里捞了好一会儿,一共也就捞到半碗小虾。 岁岁又找到了几块漂亮石头,南宫泽月见岁岁玩得开心,他嘴角噙着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 “你们这是掉河里了?” 三人一进院门,江姝月看着三人手里提着鞋子,光着脚丫,裤腿和衣袖都湿了一半。 “月姨,你看我捞的小虾米。”水生举起左手的渔网。 “娘亲,我给你带好玩的石头了。” 岁岁说着作势就要扑进娘亲怀里,刚伸出爪子,就看见自己手背有污泥,他又止住了脚步。 南宫泽月拍了拍手里的衣袍下摆:“这里,有好几块,都是岁岁找的。” 南宫泽月裤腿湿透,衣袍的下摆包着鼓鼓囊囊的一坨捏在左手里,右手提着鞋子,昔日的风流倜傥形象荡然无存。 那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江姝月看得额头突突的跳。 江姝月让了让身子,“快进去盥洗,岁岁调皮贪玩,你也别总纵着他。” 帮自己送东西出城,又帮自己带孩子玩,江姝月哪能说他的不是。 回到院里,秋菊帮着提了热水,水生和岁岁洗好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岁岁,我给你把石头洗好了。” 南宫泽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岁岁连忙往外跑,“南宫叔叔,快进来。” 江姝月向外看去,只见南宫泽月手里捧着一个浅浅的景观盆。 “改日我再去找几块黄石,可以做成一盆小型假山。” “不用,你等等!” 江姝月接过景观盆,就见湿漉漉的石头散发出一丝绿光。 “怎么了?” 南宫泽月转身,只见江姝月盯着盆里的石头,两眼放光。 “娘亲,这石头会发光耶,喜欢吗?”岁岁拉着江姝月的裙摆,仰头笑嘻嘻地问道。 “喜欢,儿子,你这是寻到宝了。” “江姑娘你莫非是看花眼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石头是宝。” 江姝月把石头翻过去,露出最湿的底面,“你们看,这是石头里泛着绿光,若切割开来,里面可能有祖母绿。” 南宫泽月伸长脖子仔细一看,还真是,惊讶道:“岁岁说这是彩色石头,我只看见上面有花纹,没想到还真泛着绿光。 更让南宫泽月吃惊的是江姝月一个女子,懂的东西好像比他还多。 “娘,这石头值钱吗?儿子改日再去帮你寻。” 江姝月:“……”儿子的运气太好了。 秋菊:“……”小少爷的眼睛是开过光的? 江姝月把石头连同景观盆递给南宫泽月,抱起儿子就‘吧唧’亲了一口。 “儿子真棒,娘在京城见过开玉,这石头应该能开出玉来。” 江姝月是前世看过赌石记录片。 几人正欣喜若狂,苏慧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她挥了挥手里的信笺:“阿姐,你的信。” 江姝月收起笑容。 ……终于盼来了。 第51章 开玉 “南宫公子你也有一封信。” 苏慧把两封信一并交给了江姝月。 南宫泽月接过江姝月手里的信,“是师叔的字迹。” 南宫泽月抽出信,一目十行,看完后眉头微拧。 “师叔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让我把水生送回黑潭谷让师父调教。” 南宫泽月看了苏慧一眼,想着苏怀仁没在家,就没说师父交代把房契交给苏家的事。 江姝月目光骤冷,捏着信的手微微泛白。 转身回屋,看完信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很好,都说老天有眼,这一次选秀,江娇娇又落选了。 林妙手回京前的一天,江姝月给他准备了几种毒药,也把自己是江家人的事告诉了林妙手。 她托林妙手回京后打听一下江家的近况,她回京至少有点准备。 若江娇娇真进了宫做了贵妃什么的,她回京恐怕见她江娇娇一面都难。 现在正好,江娇娇落选后,年近二十的江娇娇再也没有选秀的资格,江家已经在给她张罗亲事了。 吃过午饭,徐伯和徐冬去了医馆,南宫泽月陪着江姝月前往碧玉轩。 碧玉轩是莱阳城最大的玉石铺子,他们有自己的加工坊。 “南宫泽月,我对玉石价格不太懂,碧玉轩的信誉可还好?”江姝月有些忐忑。 好在原主是见过好东西的,她能识别玉石首饰的成色,对没加工过的玉石,她不甚了解。 “没关系,我也不甚懂,碧玉轩的口碑是很好的,他们若敢蒙你,我今晚就让他们为灾民捐银子。”南宫泽月剑眉微挑,嘴角露出一抹不羁的微笑。 江姝月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这人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店里小厮见两人进了碧玉轩,连忙面带笑容迎了上来躬身问道:“两位贵客里面请,你们是看首饰,还是看摆件,店里刚进了一些上好的暖玉,两位可要看看?” 小厮把两人迎进贵宾间,上了茶水糕点。 南宫泽月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铺子后院可是有加工坊?” “贵客对咱们碧玉轩还挺了解的,若公子要去加工坊亲自选玉也是可以的,若要定制成品,那就要等上一些时日了。” 小二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姝月与南宫泽月对视一眼。 江姝月问小二:“你们加工坊收玉石坯子吗?” “咱们东家只卖玉石首饰和摆件,也回购开了的玉石坯子和各种玉石首饰,就是不参与赌石。” “那能帮我开石吗?”江姝月原本也没打算卖以赌石的方式卖石坯子。 要是里面的玉上色好,自己也亏,若是没开出来,那岂不是亏了别人。 “我带你们去后院,咱们店里还没有帮人开玉的先例,你们去与工匠当面谈。” 来到加工坊,只见工匠们都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 掏膛、镂空、钻花、抛光,一丝不苟,屋里只听见沙沙的响起。 小厮叫过来一位开石工匠,说明两人来意。 “师傅帮我看看,这石头可能开出好玉?”江姝月说着拿出一枚石头。 出门的时候,她想起这里的开玉工艺不比现代,开玉的速度会慢得多,江姝月就带了泛绿光的那一块石头过来。 工匠师傅接过石头看一眼,他一声不吭地走向地上的木盆。 用手浇起几滴水在石头上,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珠扩散的速度。 片刻后,那人又拿起一块石头敲击了几下,侧耳听了听石头的响声。 就在南宫泽月肉疼地想阻止的时候,工匠师傅对南宫泽月和江姝月说道:“里面有玉,成色如何得开了才知道。” 小二刚转身,听见能开出玉,他脚步微顿。 “一两银子的工钱,两位开还是不开?”工匠师傅也不绕弯子,把石头递了过来。 江姝月果断地道:“开。” 开玉不比其他的事,收一两银子不算多。 工匠师傅也不招呼两人落坐,转身走向水櫈。 小厮出去后,很快进来一位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 见南宫泽月和江姝月站着,男子忙不迭地上前拱手!“两位别见怪,师傅不懂应酬,两位贵客快坐下等,这活一干就是一个时辰。” 掌柜搬来椅子和小几,谢过掌柜后,两人就在工匠身侧不远处落了坐。 趁掌柜出去端茶水的空隙,南宫泽月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怎么样,这家的掌柜挺懂事,知道原石不能离开咱们的视线。” “嗯,不错,从细节能看出来,我看掌柜应该是也很期待眼神。” 两人刚说完,掌柜端着茶水糕点进来,满脸堆笑地道:“若开出了玉,两位贵客可否割爱于碧玉轩?” 江姝月浅浅一笑:“只要价格公道,可以商量。” 掌柜笑得一脸和煦:“两位贵客请放心,咱们碧玉轩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的地方,玉石坯子开出来后,都是看成色按斤论价。” “论斤卖?” 江姝月瞪大了眼,心里暗暗腹诽,怎么是按斤卖?她前世看过赌石记录片,都是按个卖,甚至一堆石头一起估价。 南宫泽月端着茶水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问道:“若是上等好玉,坯子收价是多少钱一斤? “两位稍等,小的这就去把收玉的价格册子给你们拿来看,成色好的玉,价自然不低。” 很快,掌柜拿着一本册子回来。 南宫泽月的注意力全都在工匠那里。 江姝月翻开册子,里面的每一页不止写了玉的品种和价格,上面还画着玉石的切面图。 玉石的价格也不等,有几千两到十几万两的。 江姝月不动声色地翻看,心里暗暗咂舌。 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还真不假。 “两位可看看另一本,上面都是咱们碧玉轩加工好售卖的手镯和玉带。”掌柜面带笑容,抽出下面的一本册子递给江姝月。 江姝月不好推拒,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上面的玉镯品种繁多,价格也是高低不等。 一款金镶玉的发冠吸引了江姝月的目光。 苏谨和苏南束发用的是书生发带。 江姝月指了指金镶玉发冠和一款壁玉流云冠:“这两个发冠我都要,麻烦掌柜一会儿帮我包起来。 江姝月点话音未落,就听南宫泽月激动地喊道:“江姑娘快看,开出一条缝了。” 第52章 让他捡块大的 掌柜也被喊声吸引,抬眼向工匠手里的石头望去。 只见一抹绿光乍现。 “恭喜姑娘,这可是一块好玉。” 前几日秋菊说姑娘梳妇人髻太过沉闷,江姝月就任由秋菊帮她梳了未出阁的姑娘发髻。 在医馆里,徐伯都习惯称她为姑娘。 掌柜原本以为两人是夫妻,可一看江姝月梳着姑娘发髻,也就自然而然地称姑娘了。 江姝月看着露出的那一抹绿色,心里默默对应着图册上的价格。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开出的是一块上等玉。 工匠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对两人说道:“从开出来的这一点看,玉的成色不错,里面到底是不是满玉,今天是开不完的了。” 掌柜提起茶壶给两人添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解释:“他说的没错,一块玉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完全打开,姑娘每天来回地跑也麻烦,如果姑娘愿意割爱,小的就按满玉收购。” 掌柜说着目光在南宫泽月和江姝月脸上来回地看:“两位意下如何?” 掌柜的经验丰富,边缘的着色都如此好,他断定里面的玉更好。 江姝月和南宫泽月对视了一眼,江姝月点了点头:“我们愿意,若掌柜的不怕里面并不是满玉,咱们没意见,怎么定价,掌柜的你看着办就成。” “姑娘真是爽快人,小人也不磨叽,就按上等玉定价。” 见江姝月点头,掌柜喊小厮拿过秤和算盘。 只见掌柜手指熟练地在算盘上劈哩叭啦一阵拨弄。 “姑娘,整整十五万两白银,你要不要再算一遍?”掌柜说着把算盘和册子向江姝月推了推。 江姝月心算极好,在掌柜还没算出来的时候,她早就算好了。 她微微点头:“没错,不用再算。” 掌柜愣了一下,面前的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么大的数字,她居然能心算。 “我要万通钱庄的通兑银票。” “好勒,两位请,小的马上去准备。” 来到前面的贵宾间,掌柜很快就送来了一个小木箱。 掌柜打开木箱,“两位请清点一下,整整十五万两银票。” 然后他转身从小二手里拿过两个锦盒:“这两个玉冠就送给姑娘了,若以后再得原石,还请姑娘再来碧玉轩。” 南宫泽月帮着清点银票,江姝月双手接过锦盒道了一声谢。 虽然这两个玉冠上的玉质地普通,可也是值几十两银子的。 片刻后,南宫泽月盖上木箱,对江姝月道:“没有差错。” 掌柜又吩咐小厮拿来了一块绸布。 南宫泽月把木箱包了起来挎在肩上。 两人出了碧玉轩。 南宫泽月笑嘻嘻地道:“咱们岁岁真是一个宝贝疙瘩,改日我再带他去河滩,让他捡大块的。” 江姝月:“……” 石头大小有什么关系,里面有料才是硬道理。 江姝月无力吐槽,这人傻起来也是真的傻。 “哦!对了,我明日就送水生回黑潭谷,你啥时候去京城?咱们可以结伴而行。” “你去京城干啥?” “师叔在京城单枪匹马,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江姝月差点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 “南宫泽月,林叔在灵云村那几年,眼睛虽然不好,功夫可没懈怠,你确定你不是去拖后腿的?” 南宫泽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不至于,我最近也陪着水生在练功。” “京城的夏天不是很热,我或许很快就打算动身,剩下的石头或许也能开出玉,你从黑潭谷回来还帮我把剩下的都拿去开,开出玉都卖了。” 回京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江姝月想着手里有充足的银子,走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往回走。 向松从衙门出来恰好与两人擦肩而过,两人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身边路过的人。 向松却把江姝月说回京城的话听了去,他回头看了看江姝月的背影。 心里纳闷,江姑娘的头发……难道那小白脸真的不是江姑娘的夫君? 这事非同小可,得赶紧告诉世子去。 向松加快脚步往王府走去。 萧京昭听完向松的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深邃如墨的眸子微沉,手指捻了捻。 “主子,江姑娘若未嫁,理应接回王府。” 向松见主子沉默不语,焦急地道:“若江姑娘带岁岁回京城去了,等岁岁下一次见到主子时,恐怕他又说您是……” 老狐狸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向阳把岁岁开口的那一幕讲给他听的时候,不苟言笑的向松都笑岔气了。 小主子太可爱了,老虎的尾巴都敢捋。 “岁岁的事,我会尽快去找她谈,军营里的事可顺?” 萧京昭避开江姝月的问题不谈,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江姝月很有主见,不同于一般女子,她更不是依附男人的那种姑娘。 若要让她屈居后院,谈何容易。 向松敛起神色,回禀道:“一切都很顺利,总计有七万余人,全都进了军营接受训练。” “詹将军带着副将们忙了两天才把人安顿完。” 萧京昭微微颔首,“知道了。” 现在王府被他暗地里训练的暗卫们保护得固若金汤,父王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江姝月和南宫泽月路过成衣铺子,她亲手给水生挑了几套衣服和鞋子。 回到院里,她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南宫泽月:“水生没有了亲人,这些银票你拿着,他在黑潭谷的吃穿用度都得花钱。” 南宫泽月拿过银票重新放回木箱,温声道:“等有一天你得了空,我带你去黑潭谷看看,那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水生在那里,一切都有人打理,更不需要花银子。” 南宫泽月说着耳根微不可察地染了一抹红晕。 江姝月也不再推辞,“水生就拜托给你了,我也不跟你客气,手里银钱宽裕,我回京城就买一个大宅子,你和水生以后到京城也有落脚的地方。” 两人正说着话,岁岁就来了。 “娘亲,姥爷和大舅二舅回来了,姥姥和秋菊姑姑在厨房做好吃的。” “你先和岁岁进去,我找一个东西马上就去饭厅。” “娘亲,那石头里真的有东西吗?” 江姝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满眼宠溺,“咱们岁岁是个小锦鲤投胎,里面当然有东西了。” 看着母子俩进了垂花门,南宫泽月拿出师叔写的信走向大厅。 他撩起衣袍下摆,飞身跃上房梁。 第53章 房契 房梁上的尘土很厚,他一寸一寸地找,最后在最大的横梁上找到了一条缝。 用手擦去上面的尘土,巴掌大的一个凹槽出现在眼前。 轻轻扣出上面的木盖,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纸。 江姝月回到西厢房,她让岁岁先去找水生。 屋里没有了别的人,她意念一动,木箱消失在原地。 整理了一下发髻,然后拿着锦盒前往饭厅。 “伯父,阿谨,南南。” “阿姐。” 江姝月刚走进饭厅,苏南就迎上来拉着她坐下。 苏怀仁脸色红润,满目慈祥,浑身的书卷气更浓了。 “南南,快给你阿姐倒一杯茶。” “阿姐,我在书院很好,就是很想你们。”苏南知道阿姐肯定会问她在书院可习惯,索性说完了再去倒茶。 苏怀仁说道:“山长特别照顾咱们,苏南没苏谨学得那么好,不过也不比别的书生差,山长把他分到了童生班。” 江姝月自然明白童生班都是考过童生的书生,苏南能进童生班,还学得不差,那是很不错的了。 苏谨看着江姝月说道:“阿姐你瘦了。” 江姝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笑:“没瘦,是秋菊把发髻放下来,看起来瘦了。” “阿谨你比在家的时候还白了一些,咱们家的阿谨更俊了。” 苏谨脸皮薄,被江姝月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阿姐,你不知道,哥哥每天都很努力,下课的时候,我见他们的同窗都在花园里或走廊里玩耍,哥哥却在讲堂里背书。” “阿谨,不能那样,得张弛有度,用眼过度眼睛会疲劳,久而久之视力会变弱。” 这里可没有眼镜,江姝月严肃地提醒苏谨。 “阿姐放心,我回去定会注意。” “读书尽力就好,不一定非要争第一什么的。” 苏南把茶放在江姝月面前,“阿姐这话我爱听,就说那士农工商,那么贬低商人,我看商人也不比谁过得差,反而是农……” “南南!这话在家说说就可以,千万别在外谈,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苏怀仁经历了那么多,一身书卷气的他并不迂腐。 皇权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是说离经叛道的话,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江姝月见苏南被训斥得脖子缩了缩。 她把一个锦盒推向对面,“阿谨,这是你的发冠。” “南南,这是你的,你先收着,等到束发之年就拿出来戴上。”江姝月说着打开锦盒递到苏南手里。 “这孩子,医馆赚钱也不容易,你别老给他两人花钱。” 江姝月听着苏怀仁的话笑了笑,她没有说关于岁岁捡石头的事,这事太过离奇,还是不说的好。 “好漂亮的发冠,我喜欢。”苏南倒不客气,拿着发冠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谢谢阿姐。”苏谨笑着拿起锦盒就出了饭厅。 苏谨刚出去,南宫泽月就走了进来。 苏南打了一声招呼,就对江姝月道:“我去找岁岁和水生。” “去和水生好好说说话,他明天就去黑潭谷了。” “真的吗?这也太突然了。”苏南抱着锦盒,眼里满是不舍。 水生从会走路开始就常跟在他身边,他对水生的感情不比对岁岁少。 “苏伯父,师叔已经到了京城,他让人带信回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南宫泽月拿房契递了过去。 苏怀仁没来得及低头看房契,他屈指一算,“不对呀!他这才走半月,带信回来也没这么快就到了。” 这里没有别的人,南宫泽月把房契放在苏怀仁面前,绕过江姝月坐到了苏谨刚才坐的位置。 “苏伯父就不知道了吧!师父他快马加鞭,路上换马,凭他现在的身手,不用半月就能到京城。” 南宫泽月看了江姝月一眼,“京城有黑潭谷的人,师父用的是飞鸽传书,他把信传到莱阳城,自然有人把信送过来。” 南宫泽月就是不细说,江姝月也能想象得到。 江姝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原来黑潭谷在京城也有势力,林叔并不是单枪匹马。 苏怀仁展开泛黄的纸。 “房契!” “这,林兄这是何意?我家白住他家,他还……” “师叔说他一个人东奔西走,这院子没人住就荒了,他让我转交给你,这院子他就送给苏伯父了。” 苏怀仁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把房契递向南宫泽月,“这可使不得,这房契还是南宫公子帮林兄代管的好。” 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的江姝月开口道:“林叔的一片心意,伯父就收下,林叔还不知道啥时候回莱阳城,这里的确需要打理。” “那我就先收着,等到林兄啥时候回莱阳城,我再给他也行。” 这时苏婶端菜进来。 苏怀仁拿着房契对苏婶道:“孩子他娘,这房契你先收着。” 江姝月正愁找什么借口才能让苏婶收下银票。 她把手伸进衣袖,意念一动,手里就有了一叠银票。 “婶,咱们住林叔的院子,该修缮的还得修缮,该添置家什就添置,这些银票您拿着,咱们都忙,家里就让您受累了。” 苏婶被突如其来的事整懵了。 “这……不合适吧!“ 江姝月接过她手里的菜放在桌上,把房契和银票放在苏婶手里:“林叔也不是外人,咱们也别客气,以后若伯父和弟弟们都回京城,这院子可以卖了,那时候再把卖房的银子给林叔。” “房子太旧也不好卖,婶改天找几个匠人来把门窗和墙再刷一遍,这些都需要银子。” 江姝月的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苏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声音都哽咽了。 “咱们家这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这辈子才能遇见你们。” 苏怀仁也十分动容,他站起来对南宫泽月拱手道:“替我给老林道一声谢,房子我就先住着,我不会去更名。” 这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南宫泽月连忙起身:“苏伯父客气了,师叔就是怕你推拒,他都不敢亲手交给您。” 苏怀仁讪讪一笑:“还是他了解我。” 门口,苏慧和秋菊端着菜站了好一会儿了,见大家坐下后,两人这才进来。 这一晚的菜很丰盛,江姝月把徐冬一家也喊进来一起吃饭, 晚饭一共分成两桌,姑娘妇人一桌,男子一桌。 苏怀仁知道南宫泽月明日就要带水生离开,苏婶特意拿了一壶酒放在南宫泽月面前。 “这孩子说走就走,多喝两杯,也不知道啥时候再回来。” 南宫泽月嬉皮笑脸地道:“婶念叨小辈,我麻溜地很快就回来。” 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屋里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西厢房,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屋顶,夜风吹过,玄色的衣袍轻轻摆动。 第54章 离别 江姝月得知南宫泽月的师父武功高强,他曾经是江湖上数得上名的风云人物。 有这样的人亲授武功,江姝月也替水生高兴。 水生原本也舍不得离开她和岁岁,可他一心想学好武功。 这些日子南宫泽月带着他练功,这个白面师兄有多不靠谱,他都看在眼里。 得知去了黑潭谷能得到高人指点,水生收起了离别情绪,回到屋里就收拾包袱。 想着离自己的回京计划又近了一步,江姝月高兴,也喝了两杯米酒。 回到西厢房,岁岁搂着江姝月的脖子不放手。 他仰起小脸,眼底泛起雾珠:“娘亲,生生要离开多久,我什么时候又能见到他?” 江姝月摸了摸儿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岁岁乖,好男儿志在四方,水生他是去向造诣更高的人求学,等他学成归来时,你们就能再相见了。” “南宫叔叔呢?他也不回来了吗?岁岁喜欢和他玩。” “娘亲也不知道,南宫叔叔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做。” 在席间,南宫泽月说他很快回来,可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恐怕也只有江姝月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万一他回黑潭谷被他师父扣着不准出谷,那也是有可能的。 秋菊见不得岁岁掉金豆子,她温声哄道:“岁岁乖,不难过,明儿个秋菊姑姑带你去街上看耍把戏的。” 想起上次被人莫名其妙地提溜着在空中飞,岁岁摇头:“不看把戏,那都是骗人的。” 片刻后,岁岁水汪汪的凤眸眨了眨:“娘亲,要是南宫叔叔变成我爹爹,他是不是就不用离开咱们了?” “咔嚓。” “谁?!”秋菊警惕地抬头。 “喵……” “没事,野猫而已,我就说这屋子该修缮了,还好苏婶今天也没有推拒。” “小姐,我去拿竹竿把野猫赶走,踩坏了瓦,夏天风大雨急,雨下大了屋里会漏水的。” “不用,过几日苏婶就喊工匠来把破了的瓦换了,一只发情的野猫而已,赶它作甚?” 江姝月见岁岁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自己,她抱起岁岁走向床榻,柔声道:“岁岁乖,咱们睡觉去,南宫叔叔就是叔叔,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小姐,奴婢觉得南宫公子也不错,他待岁岁和你都好。” “秋菊你也去洗漱休息,明早把鸡汤热起让水生吃了再出发。”江姝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南宫泽月这人是不错,有一副好皮囊,侠肝义胆,可她看他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们只能是朋友。 屋顶,萧京昭的脸比今夜的天空还要黑。 他什么时候发情了,还是一只野猫? 向松和向阳蹲在围墙上,两人都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仿佛在厚厚的云层里找星星。 他们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萧京昭转身跃向墙头。 “主子,属下帮你去把江姑娘叫出来?” “不用。” 萧京昭刚才站得高,把院里的情景都看在眼里,今日苏家父子休假,那南宫什么的也在这里。 还有岁岁的小伙伴准备离开,江姝月今晚挺忙的,恐怕很难谈出个结果。 见主子离开,向松恨不得一把捂住向阳的嘴,拽了呆愣在墙头的向阳一把,足尖轻点,纵身向萧京昭消失的地方跟了上去。 屋里,见岁岁睡熟了,江姝月掰开他肉肉的小手,拉出自己的衣角,依然把枕头边的寝衣塞进他的小手里。 江姝月蹑手蹑脚地出了寝房,去了隔壁屋里的书房。 她找出一个藤编箱,打开书柜,从里面找出了一本《六国志》和一本《典故杂事》。 她又把买来的几本《游记》放了进去。 收好了书,她又回屋拿出来今天给水生买的新衣服和鞋子。 打开包袱,她拿出一千两银票放了进去。 收拾妥当,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遗漏,这才回屋歇下。 南边厢房,苏婶看着丈夫醉醺醺的模样,嗔怪道:“你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作甚?” 苏怀仁摇了摇头,他看床上的人还是双影子。 “夫人,你……是你把酒放我面前的,难道不是让我多喝两……两杯?”苏怀仁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他感觉头晕眼花,索性倒头就睡。 “书呆子,南宫公子明儿个就送水生去黑潭谷,我是让你陪他多喝几杯,谁让你自个儿认真喝了?” 苏婶算着日子准备了一桌酒菜,想着丈夫回家让他探探南宫泽月对江姝月的心思,结果一忙起来两人就没单独说话的机会。 看着丈夫沉沉睡去,苏婶摇头叹息。 清晨,薄雾凝成露珠还挂在树叶上,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倾泻而下。 南宫泽月让水生把手里的木棍换成了长剑。 水生舞动长剑,剑锋掠过之处,晶莹剔透的露珠洒落下来,犹如摔碎的珍珠。 “水生,别练了,咱们快去用早饭,一会儿还要赶路。” 水生回身挽了一个剑花,拿起剑鞘在半空画了半个弧度,收剑入鞘,动作熟练优美,一气呵成,就如同日日摸剑的侠客。 水生练功入神,他不知什么时候岁岁就站在远处看着他。 “岁岁!” 手臂一用力,把手里的剑扔向南宫泽月,然后飞快地朝岁岁奔去。 小小的人儿揽进怀里,已经起茧的小手抚摸着岁岁的后背。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岁岁,你过目不忘,好好读书,将来位极人臣好不好?” 月姨每天为那么多病人看病,那么辛苦,将来岁岁出息了,月姨也就享福了,水生的想法很简单。 岁岁昨夜还说今天送水生走的时候不哭的,结果眼泪却不听使唤,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娘亲说回京城就送我去私塾,娘亲说回京城就买个大宅子,还给你留一个院子。” “你练功时小心一点,别让自己受伤,南宫叔叔说京城有他的人,我会给你写信的。”岁岁说着抬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 水生放开手,转过身悄悄擦干眼泪。 “好的,你好好读书,我好好练武,等我能打赢师兄的时候,我就去京城见你。” 这话是南宫泽月给他说的,只要能打得过他,他就带自己出黑潭谷见岁岁。 第55章 过去了就算了 花园里的一棵树下,江姝月和秋菊看着两个孩子话别。 “小姐,水生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非他是练武奇才,咱们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秋菊知道小姐昨天拿着一块石头出去换了不少银子。 医馆里的收入也不少,多养一个孩子也是养得起的。 江姝月淡淡地道:“他就是不在咱们身边,我也不会置他于不顾。” “小姐,南宫公子过来了,奴婢去叫水生吃饭。” 看着踏着晨曦而来的南宫泽月,江姝月朝饭厅看了一眼。 “快去吃饭,一会儿还要赶路。” 南宫泽月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恣意的微笑,答非所问:“不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饭后,苏谨把套好的马车赶到了大门口。 苏南提着一包行囊放进车厢,秋菊把江姝月准备的藤编箱也放了上去。 江姝月摸了摸水生的头,温声道:“记着,学武不等于弃文,博学多思才为智,有勇无谋则为莽。” 江姝月都不知道,她这一句话铸就了水生的未来。 水生依依不舍地跟大家挥手告别,看着马车远去,岁岁眼里噙着泪花问道:“娘亲,水生很快就会回来,是吗?” “嗯!很快。” 苏谨和苏南有一天的时间在家,他们知道水生离开后岁岁很难过,两人都没有看书,带着岁岁去街上玩。 春天和初夏交替的季节渐渐远去,医馆里的病人也日益减少。 江姝月一有空,就埋头专心研究减肥茶,已经初见成效。 书院里的那个小胖墩只用了短短半月就瘦了一圈。 那位珠圆玉润的妇人带着丫鬟又来了济世堂。 “江姑娘真乃神医,我儿喝了几剂汤药果真瘦了好多。” 江姝月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客气话。 妇人身子往前倾了倾,“我儿瘦了果真更健康?” 江姝月见身边没有旁人,她压低声音道:“女人胖了子嗣艰难,男子也同理,十多岁的少年,正是发育时期,若过胖,那该发育的地方就输给了别人。” 江姝月说得隐晦,妇人微愣,随即喃喃自语:“难怪……” 妇人很快警觉自己失言,收起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那麻烦江姑娘帮我多开几味汤药,我也陪儿子喝,免得我家婆婆总说我没把儿子照顾好。” 江姝月瞅了妇人一眼,是胖,不是胖得很难看的那种胖。 “我配出了一种减肥茶,只需要每日泡水喝,很方便,口感也不苦,夫人不妨试试?” 江姝月已经把减肥茶免费提供给人试过了,效果不错。 丫鬟听见江姝月的话,两眼放光:“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少爷的书童还抱怨在书院里熬药不方便,有了减肥茶,那就方便多了。” 妇人一挥手,头上的金钗乱晃,豪气地道:“那就给我来一百包。” “喝减肥茶期间,也不可胡吃海喝,食量还是按照我先前写给你的方子用,否则,喝再多的减肥茶也白搭。” 药柜里没有那么多的减肥茶,江姝月让妇人稍坐片刻,她走向后院库房。 片刻后,江姝月提着一个布袋出来。 徐冬刚拨了一下算盘,妇人朝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摸出三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拍在徐冬面前,“不用算了,剩下的算我家夫人的谢礼。” 徐冬笑得一脸和煦,“多谢夫人,小的就不客气了。” 济世堂的药定价不高,莱阳城富户不少,时有人出手阔绰,徐冬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主仆两人离开,徐冬啧啧摇头晃脑:“真是有钱人,那么多减肥茶,都够她一家子喝好久了。” 江姝月也忍不住好笑,想必她买那么多,还真是一家人都喝。 都道是乐极生悲,傍晚时分。 徐伯和徐冬出了医馆,江姝月正要关门去后院补充药材。 突然,一双手撑住了门。 还没等江姝月反应过来,高大的身影欺身而进。 “怎么,不欢迎我?”男子清冽的声音带着磁性。 “你!” “看来江姑娘还记得我,本世子荣幸至极。”男子勾唇浅笑,他周身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看着那一双灿若星辰的凤眸,江姝月有片刻的失神。 那一句‘还记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萧京昭查出了她就是与他有肌肤之亲的人。 对方是否知道岁岁的存在,江姝月有点拿不准。 她索性落落大方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世子请坐,我去倒茶。” 只见门前人影一晃,门‘吱呀’一声关上。 江姝月淡定地朝后院走去,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就在她要转身去倒茶的时候,萧京昭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不用倒茶,我就坐一会儿。” 两人距离太近,近得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体香。 萧京昭一抬眼,对上在他梦里出现了若干次的眸子。 清澈如泉,目光潋滟,眉间那鲜红的美人痣平添了几分妩媚。 萧京昭一晃神,鬼使神差地抬手拉下了美眸下的面纱。 樱唇琼鼻,丽色姝艳,不沾半点尘俗,美得惊心动魄。 比起四年前,她出落得更美了。 江姝月也被眼前的人那英俊非凡的容貌惊呆了。 原来凤眸下的脸是那么俊美,难怪岁岁那么好看。 等等!这是被男色迷了心智了? 江姝月很快找回理智,伸手从萧京昭手里夺过面纱。 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登徒子,说吧,你为何来找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世子也别放在心上。” “什么叫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这人一贯洁身自好。”听到江姝月的话,萧京昭心里一慌。 “难道我不是洁身自爱的人?在公主府,我也是被人算计,若非身中那药,我……”江姝月气昏了头,不知道怎么说清楚这孽缘。 萧京昭眼眸一暗,语气中竟能品出一丝委屈,“我们皆是被人算计,但是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什么叫过去了就算了,你拿我当什么了?” 他说着步步紧逼,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屋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江姝月:“……” 这是要她负责了?江姝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国粹。 门外,向松和向阳听得额角直跳,主子这是跑偏了? 明明来谈岁岁的事,怎么还上赶着要人家姑娘负责了。 第56章 你辛苦了 江姝月后退到椅子旁,无路可退,她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眼底氲起雾气:“就因为那事,我被江家赶了出来,还从族谱除名,你呢!你不还是堂堂燕南王府的世子,少了块肉吗?” 江姝月就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他忒不要脸了。 一个男人爽完了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就走人,痛苦拿给你她一人承担。 被打的是她,被逐出家门的是她,怀胎十月经历痛苦分娩的是她。 想着想着,心里的委屈涌了上来。 “你……你别哭,我并不是来责怪你的。” 萧京昭没有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见江姝月红唇轻抿,眼泪顺着脸颊滚落,那梨花带雨的,让人心乱如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可这灯下美人哭起来也让人手足无措。 萧京昭抬起手又放下,颇有些无奈。 江姝月用力眨了眨眼,把眼里最后一滴眼泪挤了出来。 她挥了挥手里的面纱,“就这样,我自己开医馆挺好的,世子你该干嘛干嘛去,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萧京昭:“……” 这是下逐客令了?! 萧京昭在离江姝月最近的椅子上落了座。 想着她带着孩子颠沛流离来到这里,心里酸涩,低叹道:“这几年你辛苦了。” 萧京昭当然知道女子生养儿女不易,若不是当年被尚书府遮了眼…… 江姝月一听这话,心里警铃大作。 她拿起面纱胡乱地擦去脸上的鼻涕眼泪,“你,你什么意思?我不觉得辛苦,离开那个没人味的家,我倒觉得挺自在的。” 看着面前的女人清丽绝尘,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京城贵女的矫揉造作。 萧京昭心里暗道,传言有误。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以后绝不让你和岁岁继续受苦。”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江姝月耳里犹如惊雷炸开。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完了,这厮打探得真彻底,连儿子的名字都知道,这是真的来跟她抢儿子来了? “岁岁我不可能给你,你休想!”江姝月怒目圆瞪,斩钉截铁,不给对方留一丝遐想。 萧京昭:“……” 江姝月如同防贼一般防他,萧京昭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看着面前的女人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萧京昭的唇角没忍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当然是你和岁岁跟我一起回家。” 江姝月:! 买一送一?这人想得倒挺美。 门外的向阳眼前一亮,他看着向松笑道:“主子迎娶江姑娘进门,不就全家团聚了?” 向松:“……嗯。” 这憨批还挺会接茬。 向阳的嗓门大,这句话自然被屋里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姝月杏眸微转。 她可不想跟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成亲,只是露水情缘罢了,再说自己一人便可抚养岁岁健康长大,若真成了世子妃,困于后宅与众多美人争宠,岁岁说不定还会被人盯上。 她才不愿意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 于是江姝月软化了态度,“世子何必为了孩子勉强自己?我只是一无权无势的孤女,过惯了散漫的日子,世子后院可纳无数贵女,想生多少生多少。” 江姝月说着拿起面纱在鼻尖按了按,一副泫然欲滴,眼泪随时就要决堤的模样。 萧京昭:“……”这是把他当种马了。 “我后院没女人,再说一遍,本世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江姝月垂眸,心道,说这话的人,一般随便起来都不是人。 一句话后,两人又陷入沉默。 眼前的女人一哭,萧京昭突然觉得自己就跟入室强抢民女的畜牲没什么区别。 他薄唇轻抿,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心急了,便让步道:“此事以后再议,但是……你能不能别对外说岁岁的爹死了?” 江姝月编的丧夫故事,萧京昭拐弯抹角地从苏怀仁那里打听了去。 江姝月:“……” 她挠了挠脸,有点尴尬。 没想到随便编的瞎话被本人知道了。 萧京昭看了她一眼,当她默认了,便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最近我比较忙,不过我会抽空来看你们母子二人的。” 江姝月想了想,微微颔首,“见是可以,不过孩子很难接受突然冒出来一个爹,你且先忍着,等孩子再大一点,我再给他解释。” 萧京昭知道母子二人现在都没办法接受他,便安排道:“你住的那院子太过破旧,我在临江书院旁有一处宅子,若江姑娘不嫌弃,明天我让人接你们过去。” 至少在这处宅子里,他能保证母子二人的安全。 他娘的,这是要被包养的节奏了??? 见江姝月瞪大了眼,萧京昭站了起来,一双凤眸如同看透了她的心思。 “江姑娘不必跟我客气,这都是我应该补偿你们的。” 还不等江姝月说话,萧京昭轻声道:“更不必费心思逃跑,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 “什么叫逃?我原本就打算带儿子回京城读书的。”江姝月瞪大眼,没想到被他猜中了。 “岁岁读书的事,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会安排好的。” 江姝月眼眸一转,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最近忙着造反?” 这话问的,不亚于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震得萧京昭一个激灵,这女人怎么知道的? 见萧京昭的反应,江姝月眼底的笑意漾开。 最近来医馆看病的人都是老人妇孺,她曾经问过一位大娘。 大娘说她儿子从军去了。 并没有听到朝廷来人征军,流民从哪门子的军? 再加上南宫泽月回来说了流民村的见闻,答案呼之欲出。 燕南王府在暗地里训练士兵。 各封地养兵都是有定数的。 从一路上看见的情形,江姝月粗略估算,年轻的流民至少有好几万,远远超过朝廷规定各封地养兵的数量。 燕南王大肆招兵,不是要造反那是要干什么? 有了对方的软肋,心里最后一丝不爽快烟消云散。 江姝月嫣然一笑,一脸无害地道:“世子别紧张,不就是造个反吗?也不是多大个事。” 向阳:“……” 向松:“……” 岁岁的娘果然不是凡人。 眼前的女人让萧京昭也刮目相看。 寻常的官吏都窥不出来他要造反的痕迹,这女人非但看破,而且还面不改色,犹如在跟他聊今夜的月色是多么的撩人。 萧京昭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休得胡说。” 江姝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再次警铃大作。 大意了,这厮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第57章 混合体 若把自己灭了口,他理所应当地把岁岁带回去了。 江姝月想着想着,顿感背脊升起一股凉气,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先前看着男色有多迷人,这会儿就觉得面前的俊美男人有多吓人。 她咽了一口唾沫,牵强地扯出一抹看似平静的笑容。 “我就是说着玩玩,世子不必当真,现在皇上昏庸无能,若谁要造反,我就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 面前的女人犹如罂粟花,美则是美,就是有毒,牙尖嘴利,没一句实话。 萧京昭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她看去。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撞,没有郎情妾意,四目满满的戒备。 “如果你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明日由向阳和向松来帮你和岁岁搬东西,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今晚你就收拾收拾。 江姝月连连点头。 身型高大的男人收回目光,抬脚向门外走去。 大门打开,街道上已是灯火阑珊,暖暖的灯光落在地面,地上如同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转眼间,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江姝月再次关上房门,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萧京昭身上的冷竹香,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快速把药柜里的药材添加好,然后出了医馆,疾步朝回走去。 徐冬一家三口吃了饭就回屋休息。 苏婶和苏慧坐在桌前等着她。 一进屋,苏慧就拿起棉帕递了过来:“阿姐快洗手,饭菜都快凉了。” “月儿,今天怎么回来得比往日晚,是又来了病人吗?”苏婶说着就要去把饭菜热一热。 江姝月一看桌上饭菜的份量,才知道苏婶和苏慧也没吃饭。 江姝月接过棉帕走向洗手盆。 “阿姐,那幅画我已经临摹了很多遍,可总画不出那种味,以后要是有机会见到画画的人,我定要好好向她讨教讨教。” 苏慧一直以为这幅画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江姝月笑了笑,“阿慧的画技已经很不错了,改日我给你买一把琴,你已经熟读曲谱,学起来很快的。” “阿姐不用破费,我熟读四书五经,也练字画画,不学弹琴也没关系的。” 江姝月认真地道:“那怎么行,咱们阿慧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都不落下。” 苏慧心里暖烘烘的,阿姐为她之计深远,她何曾不知晓。 不一会儿,苏婶把热好的饭菜又端了出来。 苏婶给江姝月盛了一碗排骨汤,“月儿你多吃点,阿谨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要照顾好你,南南也直念叨他的阿姐累瘦了。 苏慧把一盘干煸的小虾往江姝月面前推了推。 “阿姐多吃点,今晚秋菊给岁岁剥了一碟,他都吃了。” 干煸的小虾其实不用剥壳,秋菊听江姝月说虾壳不好克化,好一会儿才剥出来一碟。 苏婶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坐了下来,“等明儿个工匠忙完了,我去海鲜楼买一斤大虾回来,让岁岁吃个够。” 这里的海虾都是远处送来的,用冰镇着,集市上压根都没看见卖的。 虾运来后,都是直接送到订货的大户人家和大酒楼。 “门窗都刷好了,为了不打扰内院,我只让工匠给外院和围墙补一层白灰,月儿你看这样可好?” “婶,阿慧,我明日就要搬出西院,院子空出来后,可让人刷了再搬进去。” 苏婶把夹菜的筷子收了回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苏慧是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快速把嘴里的饭菜一口咽了下去。 瞪大眼问道:“阿姐,住得好好的,你要搬哪里去?” “月儿,医馆里住着怎么也不方便,现在主屋空着,你和岁岁搬主屋去。” 苏婶和苏慧都误以为江姝月要搬去医馆后院。 江姝月放下碗筷,深吸一口气,把她被庶妹下药,又怎么被族谱除名赶出京城,再怎么从庄子上逃离的事讲了一遍。 “呜呜呜,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何不早点给婶子说。”苏婶听完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孩子没了娘,爹又如此狠心,苏婶心疼不已。 “婶,没事,都过去了。” 苏慧走过去一把抱住江姝月的胳膊,声音哽咽道:“阿姐,你受苦了,都是一个父亲,那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江姝月轻轻地拍了拍苏慧的手背,温声道:“阿慧你一定要记得,以后可别傻兮兮地装大度为夫君纳妾,妾就是乱家之根,你看伯父不纳妾,对婶子多好,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苏慧点了点头,“我听阿姐的。” 苏婶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月儿,那你更别搬出去呀!岁岁还小,有我和阿慧在,多少也能搭把手,把岁岁拉扯大了就好了。” “婶,阿慧,不是我一定要搬,是岁岁他爹……认出我了。” 为了不让苏婶和阿慧担心,江姝月把萧京昭往好了说。 “原来岁岁的爹身份如此尊贵,月儿呀!他能想到安置你娘俩,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你好好和他相处,只要他不纳妾又对你好,你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娘,以世子的身份,不纳妾是不太可能的,阿姐未成亲就有了岁岁,谁知道燕南王妃是否宽厚,若她派一顶小轿就把阿姐抬进府,最多给阿姐一个姨娘的份位怎么办?” 阿慧的话犹如一瓢冷水,把苏婶美好的幻想浇了个透心凉。 “月儿,若燕南王府这么欺负人,你别答应,大不了咱们一起离开莱阳,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江姝月一手拉着苏婶,一手拉着苏慧,“婶,阿慧,我不会进燕南王府,我跟他已经谈好了,岁岁跟我一起生活,他只是偶尔来看看。” “他长得跟岁岁一模一样,岁岁聪慧,他是岁岁的爹这件事,恐怕岁岁很快就能知道。” 一个狐狸的故事让孩子有了警惕心,可老狐狸经常来岁岁面前晃悠,且不欺不诈,露馅是迟早的事。 “岁岁那孩子孝顺,知道世子是他爹也不怕。” “对,阿姐不必担心,我也相信岁岁。” 江姝月:“……” 她当然也相信岁岁最孝顺的儿子,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儿子从天上掉下个爹,也不知道儿子觉得是惊还是喜。 第58章 搬家 江姝月怀着忐忑的心,安慰着苏婶和苏慧。 看着江姝月往西厢房走去,苏婶满面愁容地看着苏慧:“门户太高,有利有弊,岁岁的前程不用愁了,可你阿姐的亲事恐怕困难了。” “谁说不是,凭阿姐这容貌和本事,就是配状元郎那也是配得上的,可有世子杵那里,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 就跟自家门口拴了一头老虎似的,谁都不敢上门找茬。 想到这里,苏慧心里都替江姝月憋屈得慌。 “慧儿,南宫公子走了有多久了?他说会尽快回来,再过几日该回来了吧?” 苏婶一咬牙,只要南宫泽月回来,她要亲口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中意月儿,还答应不纳妾,那就抓紧把婚事办了。 苏慧伸出如葱般的手指掐指一算,“娘,他们应该到了黑潭谷了,南宫公子说他许久没回去,恐怕得在黑潭谷逗留些日子。” 江姝月回西厢房的时候,岁岁坐在床上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娘亲,睡觉觉。” 见江姝月进屋,岁岁嘀咕一声,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枕头上。 秋菊坐在床边看着,生怕岁岁一不小心滚到了床榻下。 “小姐,岁岁说你不回来他不睡,他两眼皮都打架了都不躺下。” “你先回房,我一会儿过去跟你说说话。” 江姝月走过去,俯身在儿子额头亲了亲。 岁岁闻着娘亲身上熟悉的香味,小手习惯性地伸过来拉衣角。 看着儿子熟睡的容颜,江姝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那张妖孽的容颜。 同样的眉目,还是自家儿子可爱。 “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秋菊的卧房里,江姝月讲了萧京昭来见她的事,秋菊惊得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合拢。 “真的,没错,迷迷糊糊中我见过那双眼睛,岁岁跟他一模一样,错不了。”江姝月没有说她在给王府的大少爷看病的时候就猜到了岁岁的爹是谁。 震惊过后,秋菊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姐,岁岁的爹出现了,南宫公子怎么办?” 秋菊喜忧参半,岁岁终于有了亲爹了,可这身份,自家小姐可不是屈居后院的女子。 “他想照顾我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世子只是想给岁岁一个好的环境,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你别多想,一会儿你把衣物收拾一下,明天有人来帮着搬过去。” 江姝月回到屋里,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母子俩穿的衣物。 她原本就没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两个包袱。 贵重物品和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她都放在空间里,秋菊大大咧咧,从不知道她屋里多了或少了东西。 这一夜,江姝月做了一个梦,梦里,满院美景,她看着岁岁在大大院里开心地奔跑。 片刻后,眼前飘来一团迷雾,岁岁消失不见,自己却置身在一间红烛高照的洞房里。 她低头见自己穿着一身凤冠霞帔,正在她要看谁是新郎的时候,一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姝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温热的感觉还在脖子上,是岁岁的小手搂着自己的脖子。 轻轻地拿开儿子的小手,江姝月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梦太真实了,只差一点她就看见新郎了。 翌日。 徐伯和徐冬刚出院门,就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院门外。 徐伯和徐冬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东家和小少爷今天要搬去另外的地方居住。 想着东家今天没空来医馆,父子俩连忙向医馆走去。 向阳刚跳下车辕就被向松喊住,“你别进去,一会儿若被轰出来,可别怪兄弟我没有提醒你。” 向阳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转身低头装着去整理缰绳。 作孽哦! 主子没惩罚自己,以后小主子会不会惩罚自己,他心里真没有底。 “向松,你我兄弟一场,这事你得在小主子面前帮我说说话,我那天就是想让世子高兴一下而已。”现在向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自求多福。”向松说着跟等在门口的苏婶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向阳弯腰扶着下马櫈,把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把头藏进腋窝里。 直到岁岁进了车厢,他才松了一口气。 倘若小主子认出了他,闹着不过去,他估计今晚得睡马棚里了。 “月儿,记得常带岁岁回来。”苏婶伸长脖子朝江姝月喊着,眼里满是不舍。 “阿姐,明天我就过去看你。”苏慧也踮起脚尖朝马车的窗口看去。 江姝月和岁岁探出头来道别。 徐冬的娘看着苏家母女那依依不舍的模样,打趣道:“东家每天都会到医馆来,都住在莱阳城,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夫人嫁闺女了。” “徐婶说的是,夫人和小姐都回去吧!奴婢很快就会带岁岁少爷回来的。”秋菊回头对几人挥了挥手,转身掀起车帘就进了车厢。 一路上,向阳如同一个哑巴,一句话都不敢说,闷头赶马车。 绕过繁华的街道,马车的速度快了很多。 不一会儿,隐约听见有朗朗读书声。 紧接着,读书声音甩在车后,窗外响起清脆的鸟鸣声。 “姑娘,小少爷,请下马车。” 江姝月刚要向窗外望去,马车停了下来。 思绪纷杂中,江姝月领先下了马车。 入目是红墙青瓦,高高的门楼,上面没有挂匾额。 院子外面绿树成荫,环境幽静。那看不见尽头的院墙,就能看出来这院子不小。 向松把岁岁接下马车,向阳躬身低头,牵着马就向侧边的马厩走去。 “娘亲,这是谁的家?咱们为什么要住这里?”岁岁见大个子叔叔上前敲门,一个秀气的后生把大门打开,他好奇地问道。 江姝月和秋菊对视一眼,干咳一声道:“这里离书院近,岁岁可以经常见到大舅二舅,这不挺好的吗?” 提起苏谨和苏南,岁岁高兴得都忘了刨根问底,抬脚就向大门里跑去。 进了垂花门,亭台楼阁,庭院里满目苍翠。 进了第二个垂花门,奇花异草,芬芳馥郁,顺着潺潺的水声望去,只见花园里的一处水榭旁,奇石罗列,假山上挂着一条人造瀑布。 第59章 邀月院 “娘亲,我喜欢这里。”岁岁高兴得手舞足蹈跑向假山,探头往流水的小池看去。 “娘亲,姑姑,你们快看!这水里有漂亮的鱼儿。” 秋菊丢下手里的包袱追了上去,“岁岁小心,别掉水里了。” 秋菊急忙伸手牵着岁岁的小手,探头往水里一看。 可不是,透明的泉水清澈见底,一群红色的鱼儿胸大腰细,尾巴上如同穿着层层叠叠的霓裳羽衣,美丽极了。 毕竟是孩子,很快就被院里好玩的东西吸引。 向松提起秋菊放在地上的包袱,“姑娘,前面就是邀月苑,属下这就把东西放进去。” “你放下去忙吧,我们一会儿自己收拾。” 环顾四周,院子精致整洁,远处可见婢女的身影。 向松刚走几步,停下脚步回头,“内院有丫鬟婆子,外院有小厮,府里还没管家,姑娘看中谁得用,您就随意安排。” 江姝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只是暂住,她才没闲心调教下人,厨房有人煮饭,院里有人洒扫就够了。 至于管家,可要可不要,银子在空间躺着,日常开销在秋菊手里,采买什么的让秋菊去安排两人就可以了。 “小姐,你看这院里还有跷跷板和秋千。” 走进邀月苑的月亮拱门,岁岁就跟进了游乐园似的,迈着小短腿就往跷跷板跑去。 这…… 这哪里是匆忙搬来,分明是那厮蓄谋已久。 就单说那秋千架和跷跷板,再能耐的木匠,至少也需要三五日才能做出来的。 秋千架并不是很高,一看就不是给成年人玩的,地上铺着地毯。 江姝月抬头望天,秋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下雨也没关系,把地毯收起来晾一晾就成。” “小姐,世子做事还挺贴心的,你和岁岁苦尽甘来,以后可享福了。” 秋菊也被这豪华精致的院子带偏了,对还没见过面的世子赞不绝口,全然把往日夸得没了边的南宫泽月丢在了一边。 屋里,雕花楠木金丝拔步床,做工雅致,床上的锦被都是新的。 多宝阁上放着木头做的玩偶,各式各样,放眼望去,屋里的东西都是孩子喜欢的。 红木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把楠木梳子和一个妆匣。 打开高大的四门衣柜,里面一边挂着小孩的衣服。 秋菊扒拉了一下打开另一边,“小姐,世子是真的很用心了,这衣柜里一半是挂着岁岁穿的衣服,另一边好像是给你准备的衣服。” 江姝月瞥了一眼,只见里面挂着全新的衣服。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小孩的衣服大小还挺合适,里面的女子衣裙也是全新的,大多是浅色。 江姝月心里暗道: 这人还挺细心。 江姝月收起唇边的一抹笑意对秋菊道:“你去整理你的房间,这里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不一会儿,秋菊又走了回来,“小姐,隔壁有两个屋子被褥用品都齐全,奴婢不知道住哪一间屋子合适?” 这院里的布局比普通院子大,刚才进来的时候江姝月就看过了,在主屋的最左边是丫鬟婆子值夜的屋子。 江姝月跟着秋菊过去一看,岁岁隔壁的屋子宽大且连着盥洗室,窗前放着一张梨花木书桌。 再看另一间,屋子小一些,家具齐全,仔细一看,床上的被子面料是普通的绸缎。 “小姐,奴婢就住这一间,中间屋子正好留着阿慧姑娘过来住。”秋菊再次进屋,她也看出来细微的差别。 “也行,过两日你去把阿慧接过来住些日子,这里离书院近,中午还能叫阿谨和南南过来聚一聚。” 两人正说着话,两个婢女端着茶水和糕点进来。 恭敬地行礼,“姑娘请喝茶。” 两个婢女年约十四五岁,模样清秀,看起来也机灵。 江姝月问两人:“你们在内院当值多久了,都叫什么名字?” 她是想旁敲侧击打听萧京昭是什么时候起了歹心,难道是她刚进莱阳城就被他发现了。 其中个子略高一点的婢女朝江姝月福了一礼,“回禀姑娘,婢子贱名兰儿,在这别苑当值有一年了。” 兰儿说完看了一眼身旁另一个婢女,另一个婢女福了福回答:“婢子贱名梅儿,在这里有半年多了。” 江姝月蹙眉,不对呀! 半年前她还在云灵村,萧京昭又不是神仙,他不可能算出她和岁岁会来这里。 兰儿和梅儿对视一眼,齐齐跪下:“姑娘若不喜欢奴婢的贱名,还请姑娘赐名。” 大户人家,下人能得到主子赐名,那是入了主子的青眼。 江姝月回神,原来自己蹙眉把两丫头吓着了。 “兰儿,你的名字很好,兰花有君子之称,我也喜欢兰花。” “梅儿的名也不错,不畏寒冬,坚韧顽强。你们两个以后就负责邀月苑的事务吧。” 秋菊放好了自己的包袱出来,江姝月对她招手:“秋菊过来,这是兰儿和梅儿,以后有什么事你交给她们,月例按一等丫鬟发下去。” “秋菊姐姐好。”两人面带笑容,行了礼,脆生生地喊道。 兰儿和梅儿很有眼力劲,知道秋菊就是姑娘身边的人。 “两位妹妹别客气,咱们小姐开着医馆,每天很忙,院里的事,两位妹妹就多费心了。” 秋菊在江家时也见过管事嬷嬷怎么管事的,她摸出两个银锞子分别放进兰儿和梅儿手里。 “今天咱们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是小姐的心意,两位妹妹拿着买珠花戴。” 兰儿和梅儿接过银锞子再次给江姝月行礼道谢。 江姝月给了秋菊一个赞许的眼神,想不到秋菊从没做过管事嬷嬷的活,她居然还做得有模有样。 两丫头高兴得合不拢嘴,她们在别苑当差,世子来这里住的日子一年不超过半月。 世子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们还是第一次拿到打赏的钱。 “姑娘先歇着,世子把小少爷带花园里去了。” 兰儿和梅儿退下后,江姝月腾地站了起来,刚走一步,又突然退了回去。 身子坐进圈椅。 世子来得也太快了,她还没想好如何对儿子讲他的爹是世子,岁岁会是什么反应? 江姝月一想到那场面,额角就突突地跳。 第60章 父子相认 花园旁的水榭里,两个犟种又四目相对。 萧京昭看着岁岁的手指不停地捻呀捻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笑什么?你为何也在这里?”岁岁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对面坐着的男子。 “你在想怎么对付我?”语气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情绪。 岁岁见心思被看穿,转头看向水榭外。 一双凤眸满含不悦,白嫩的小手指了指水榭外站着的向阳:“你为啥又让他把我提溜出来,娘亲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看着岁岁那软软糯糯的小手,萧京昭心里萌生了想把儿子的小手握在掌心的念头。 这就是他的儿子,跟个瓷娃娃似的,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你娘亲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上次你走得匆忙,咱们还没好好认识。” 岁岁:“你是谁?为何认识我娘亲?” 岁岁心里暗暗腹诽: 老狐狸,你编,你继续编,我和娘亲来这里不久,你不可能认识我娘亲。 “你不信?” 看着熟悉的凤眸骨碌碌的转,萧京昭就知道,儿子在怀疑自己的话。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怎么也在这里?” “我姓萧,燕南王是我爹,你可以叫他祖父。”萧京昭说着观察着岁岁脸上的神情。 岁岁:“……”明白,燕南王是这里最大的官,等等,我为何叫他祖父?” 心里想着,面上却很平静。 见岁岁波澜不惊,他定定地看着岁岁,薄唇轻启:“我是你爹。” 岁岁摇了摇小脑袋,“不对,我爹已经战死沙场了。” “你娘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没死。” 不远处,向阳和向松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原地消失。 自家主子杀伐果断,连王府的小霸王二小姐都惧他三分,为了哄儿子,都能睁眼说瞎话了。 “你真是我爹?” 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岁岁半信半疑。 “如假包换,不信一会儿去问你娘亲。” 毕竟是孩子,一听娘亲都知道了,那就是真的了。 见岁岁看自己的眼神没了戒备,好像还有一点好奇,萧京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岁岁,你看这是什么?” 萧京昭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布偶。 岁岁眼前一亮,“小老虎耶!我喜欢。” “小老虎的脑袋是布做的,身子是用老虎腿上的皮毛缝制的。” 趁岁岁扑过来拿小老虎,萧京昭一把抱起岁岁。 儿子软软糯糯,头发丝都带着香味。 心里的柔软被触动,一种初为人父的情感油然而生。 “这是爹在大山里打的老虎,岁岁喜欢,爹以后再去给你打一只,爹让他给你剥一只整的虎皮,再做一个大老虎放岁岁屋里,好不好?”萧京昭指了指向阳。 “爹!你帮我踢他屁股好不好。” 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向阳不淡定了。 敢情主子父慈子孝,就得牺牲自己了?! 卸磨杀驴也没有来得这么快的呀! “主子,属下都是为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京昭双手把岁岁抱在怀里,闪身来到向阳身后,一抬腿。 只听“哎哟!”一声,向阳双手捂住屁股。 “儿子,怎么样,爹替你踢过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吓着你的事一笔勾销,好不好?”萧京昭朝向阳使了一个眼色。 向阳见岁岁“咯咯”地笑,他“噗通”一声跪下。 “岁岁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上次不应该不打招呼就把你掳走,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儿子,向阳和向松跟着爹很多年了,他们两人对爹忠心耿耿,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好不好?” 岁岁把小老虎搂进怀里,奶声奶气地道:“以后可别把我提起飞了,我胆子小,这次就算了,你屁股还疼吗?快去找秋菊姑姑要点药搽一下。” 向阳:“……” 你若胆小,恐怕世上就没有胆大的了。 换成别的小孩,早吓得哭爹喊娘的了。 “别愣着,还不跟小少爷谢恩,再去找秋菊姑姑要药。”向松说着朝向阳挤眉弄眼。 向阳连忙又一头磕了下去,“多谢岁岁少爷,有岁岁少爷关心,小的屁股就不那么疼了。” 主子也没用多大的力道,他叫得那么大声,不过是作戏逗小少爷开心。 “爹!你会飞吗?就是耳边风声呼呼响那种飞。”岁岁喊起爹来特别顺溜。 有爹真好,爹的手臂很有力,爹的怀里宽大,很有安全感。 爹还能帮自己揍人。 岁岁一时还想不到这个便宜爹爹其实还有更多的用处。 萧京昭:“……” 刚才谁说自己胆小来着!!! 儿子好不容易提一个要求,哪能不答应的。 邀月苑里。 江姝月和秋菊大眼瞪小眼。 秋菊一咬牙,“小姐,世子人不赖,要模样有模样,家世也好。” 见小姐瞪自己的眼神不对,秋菊话锋一转,“岁岁那么像他,这事瞒不住,他当岁岁的爹,岁岁不吃亏。” “小姐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奴婢去看看厨房煮的饭菜有没有岁岁爱吃的。” 秋菊离去,江姝月也向院外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父子相认就认吧,横竖她会带着儿子离开的。 刚走出院门,就听见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 “爹!快飞,飞假山上去看鱼。” 看着萧京昭抱着岁岁在花园里上蹿下跳,江姝月扶额。 血脉果然是个无法解释的东西。 这才不到半日,父子就如此亲密,丝毫没有一丝生疏。 “你安顿好了?” 人影一晃,一大一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嗯,安顿好了。”江姝月看向岁岁,见岁岁一手抓住布偶小老虎,一手很自然地搂着萧京昭的脖子。 “娘亲,爹好厉害耶,娘亲要不要让爹爹抱着飞一会儿,可好玩了。” 萧京昭面色一僵,额角突突的跳。 “儿子别瞎说,娘亲是大人了,不喜欢那么幼稚的玩法。” 江姝月小脸爆红,目光躲闪。 “谁说轻功幼稚了?若没有这本事,我早就在边疆死一百次了。” 江姝月:“……” 难怪不得单身至今,连哄孩子的话都听不出来,这直男得太彻底了。 第61章 无中生友 “娘亲,爹爹以后就跟咱们住,爹再也不会跟咱们分开了,娘亲高兴吗?”岁岁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下午还有公务要忙。” 萧京昭看着江姝月那冷飕飕的眼神,连忙解释,他能感觉到,江姝月对他是有戒心的。 儿子可爱得要命。 说出的话那也是真要命。 岁岁见娘亲脸上并无喜色,抬起头,疑惑地看了萧京昭一眼,“放我下去。” “娘亲,他真的是我爹吗?” 小短腿刚着地就扑过去抱着娘亲的腿。 萧京昭:“……” “没错,他是你爹。” 得了娘亲的准话,岁岁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岁岁少爷,小的陪你去看花园里看蝴蝶。”向松很有眼力劲地上前说道。 看着向松和岁岁走远,萧京昭抬头望了望邀月苑。 “你和岁岁安心住下,我会尽量抽时间过来看你们。” 如他所言,陪岁岁用过午饭后,萧京昭就和侍卫们匆匆离去。 第二日,江姝月得知书院的书生不能擅自离开书院,她就没往书院递她搬家的消息。 秋菊去接苏慧过来,纵然是见过了京城繁华的苏慧,也被别苑里雕梁画栋,玉砌朱楹和错落有致的景色吸引。 兰儿和梅儿送了茶水和糕点进来,放下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苏慧看着江姝月,“娘亲还担忧这里的婢女不尽心伺候,看来是娘亲多虑了。” 江姝月淡淡一笑,“这里民风开放,和离的再嫁的比比皆是。世子不曾在这里留宿,丫鬟婆子也没人嚼舌根。” 她一个现代灵魂,就算大家误会她是世子外室又如何? 她一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可没有闲功夫去管别人怎么看待萧京昭与自己的关系。 每天上午去医馆,中午就回到别苑。 下午秋菊和兰儿梅儿陪着岁岁玩,江姝月就关上房门进空间倒腾药材,百忙之中还抽空教岁岁识别药材。 江姝月得知流民已经得到安顿,不需要再送粮食过去,空间里的土豆都堆成了小山。 收完土豆,她把地里全都种上了玉米。 她听老农说过,久旱必有涝,久涝必有旱,未雨绸缪,粮食多多益善,如果没有出现,她回京城还可以开一家粮铺。 忙完空间的事,她还抽空练习骑马。 王府。 萧京昭从军营里回来就去了东院。 燕南王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见儿子回来,他指了指书房。 萧京昭会意,有些事不能当着母妃的面谈论。 “军营里训练得如何了?”一进书房,燕南王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切都顺利,詹将军安排所有老将带新兵,成效显著。” “京城又来圣旨要银子了。”燕南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明黄色的圣旨。 萧京昭朝书桌上瞅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圣旨。 “父王不用理会,像他那般折腾,用不了多久,朝堂必然人心涣散,那时候才是咱们进京的最佳时机。” 父子俩又商议了一个时辰才离开书房。 萧京昭出了东院,刚走到花园旁的甬道,就听见身后母妃的喊声。 “昭儿留步。” “母妃。” 萧京昭转身行礼。 “昭儿,告诉母妃,你究竟心仪什么样的女子?母妃准备举办一场宴会,邀请莱阳的贵女和燕南各县的官家小姐们来赴宴,你和你大哥都趁机相看。” 抬头见母妃满眼期盼,萧京昭温声道:“大哥身体康复,母妃先给大哥张罗,儿子不急。” “你是和你大哥商量好了的吗?怎么说的话如出一辙?”燕南王妃扶额,仿佛头上的珠钗压得她脖子疼。 萧京昭也头疼,他要如何给母妃说岁岁的存在。 突然,他灵光一闪。 “母妃,儿子一好友遇到一件难事,母妃可否帮我好友拿个主意?” “什么事?可需要母妃帮忙?” 前一刻燕南王妃还在为自家儿子头疼,一听儿子有求于自己,立马来了精神。 萧京昭轻咳一声,故作云淡风轻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朋友几年前一个不留神,与一女子有了夫妻之实,他前不久才得知那女子独自生下了他的孩子。” “是蔺相之那小子吧?真是禽兽不如!” “我就说那孩子不靠谱,长得人模狗样的,到处招蜂引蝶,你父王还曾动了把你大妹妹许给他的念头。” “昭儿,坏人家姑娘清白又如此不负责任,这样的事可要不得。” 听着母妃滔滔不绝。 萧京昭额头突突的跳,自己这无中生友,若母妃得知是自己,恐怕得追着自己打了。 “母妃,不是相之,他年前跟着他大舅的商队出门游历,现在都没回来。” 蔺相之的父亲蔺旭安是燕南莱阳城的县丞,蔺相之的大舅是莱阳首富,手里有好几支商队,常年穿梭在临国之间。 萧京昭与他是同窗,两人亲如手足,无话不谈,难怪燕南王妃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见母妃满眼疑惑,萧京昭又说:“是一同窗好友,母妃不曾见过。” 听见不是蔺相之,燕南王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那孩子生得俊俏,她也觉得做自家女婿也不是不可以。 “原来是同窗,这简单,让你同窗备好聘礼,把人好好娶回家不就成了,奉子成婚,双喜临门,皆大欢喜的事。” 萧京昭见母妃说得一脸轻松,急忙追问:“那姑娘特立独行,不同于普通姑娘,同窗提过要负责,可姑娘好像不乐意。” “还有这样的姑娘?” 燕南王妃愕然。 “原来还有不想成亲的姑娘,那母妃没辙了,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 “可那孩子甚是可爱,我同窗很喜欢,又不能让他母子分离……” “那就让你同窗入赘不就行了。”燕南王妃扬了扬眉,笃定自己这主意无懈可击。 萧京昭:“……”还好自己只是旁敲侧击,否则,后果堪忧。 母妃早就渴望抱上孙子了,若知道了岁岁的存在,为了大孙子,可不得把他亲手送去济世堂。 …… 几天后,有官差来到书院。 “苏老弟,你跟我去前厅一趟。”山长心情十分忐忑,好端端的,为何官差指名道姓地找苏怀仁。 第62章 医馆被盗 苏怀仁见山长那表情,就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 “山长别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苏怀仁挺了挺胸膛,一身正气,阔步朝前厅走去。 原来官差是给他送来一封任命书,莱阳城主薄,负责文书薄籍及印鉴。 虽然区区正九品,也让苏怀仁激动不已,他总算又入仕途了。 “孩子他爹,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月儿。” 苏怀仁抬头望了望天色,“这会儿月丫头早就回去了,明儿个再告诉她不迟。” 山长为他祝贺,两人畅饮了几杯才回家。 刚回家时苏婶又拉着他说了岁岁的爹就是世子的事。 苏怀仁看着手里的任命书,心里五味杂陈。 能再次入仕,原来又是托了月丫头的福。 当天夜里,一群黑衣人又出现在王府外。 一番激烈地打斗后,有两个黑衣人夺路而逃。 “穷寇莫追。” 闻讯赶来的萧京昭抬手阻止了要追出去的暗卫。 “主子,那两人都受了伤,想必逃不了多远。”领头的暗一拱手禀报。 “给京城里留个报信的也好,免得三番五次地来偷袭。” 暗卫们处理地上的尸体,萧京昭领着向松和向阳往别苑而去。 …… 窗前,江姝月挽起衣袖,露出如白玉般的皓腕,一头青丝用一根发钗挽在脑后,没带面纱的容颜楚楚动人,让人看一眼就要沉沦。 只见她把写着药名的纸在书桌上移动,每移动一次,都低头给儿子说着什么。 三人耳力灵敏,萧京昭眼眸微眯。 这女人,好好的医术不教,怎地教儿子配毒药? 在远处伫立片刻,萧京昭欲转身离开。 “主子,咱们不进去了?” “不用进去打扰,让人保护好这里,不能让京城的人发现。”萧京昭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到王府,萧京昭吩咐向松,“我让你找的先生明儿个就送别苑去,岁岁聪慧过人,可以早点启蒙。” “主子,属下觉得请先生过去,还不如把岁岁带回王府,让大少爷亲自教导。” 萧京昭当然明白向松的提议没错,大哥饱读诗书,文采斐然,让他给儿子启蒙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向阳一拍脑门道:“主子何不让岁岁进临江书院。” 向松侧目瞪了他一眼,“临江书院最小的孩子都有六岁了,小主子还不到五岁,这不合适。” 萧京昭原本也是打算让岁岁进临江书院,可那女人说她要回京城,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次日,江姝月刚准备出门,向松就送了一位年约五旬的先生过来。 “向侍卫,麻烦你给你家主子带句话,岁岁读书的事我自有安排,就不劳他费心了。” 被江姝月果断拒绝,向松只好带着人离开。 刚送走向松,徐冬就来了。 “小姐,医馆里昨夜进了贼人,爹已经报了官。”徐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焦急地道。 今天早上,他和父亲去医馆,打开房门,药材洒落一地,医馆里一片狼藉。 徐冬父亲让他看好现场,自己去衙门报了官,官府还没来人,徐冬父亲从衙门回来就让徐冬来通知江姝月。 “别急,医馆里只有药材,损失不会太大。”江姝月云淡风轻地道。 “药材也不便宜呀!” 徐冬一脸肉疼,虽说每日的诊金都没留在医馆里,医馆里还有不少贵重药材。 秋菊和岁岁留在别苑,江姝月跟着徐冬来到医馆。 医馆外围着一群人。 有人说道:“昨晚上的贼来得蹊跷,一连偷了三家医馆。” 江姝月扒开人群朝屋里走去,只见几个衙役在查看丢失的物品。 徐冬父亲低头在柜台里清点丢失药材。 “大人,两瓶金创药都没了。” “东家,没丢多少东西,就是把屋里翻得太乱了。” 见江姝月进屋,徐伯心有余悸地说道。 “江姑娘。”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姝月一回头,就见向阳冲她拱手行礼。 萧京昭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她平日里看诊的位置。 “你见过向松了?” “见过,多谢世子好意,这贼人都惦记上医馆了,看来这医馆是开不下去了。”江姝月这话非常明白,她娘俩要离开了。 看着江姝月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 昨夜的贼人,毫无疑问,就是逃走的死士。 衙役对萧京昭禀报后离开。 徐伯忙着收拾地上洒落的药材,徐冬把江姝月和萧京昭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徐冬来到江姝月身旁,“小姐放心,医馆还是开得下去的,小的今晚就宿在医馆后院。” 江姝月点了点头,“这医馆后院厨房什么的都有,你们一家三口都住得下。” 江姝月说着从衣袖里拿出赁房的契约交给徐冬。 “这医馆就送给你们打理,开业也不过月余,就凭徐伯的医术,济世堂定会开得下去。” 徐冬愕然,“小姐你这是……” 江姝月把契约放进徐冬手里,“拿着,减肥茶的方子你也会配,你们一家三口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萧京昭看着面前明媚动人的女子对着少年和颜悦色,那语气暖如春风。 他突然有一丝羡慕那少年。 徐伯听闻后,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东家,这可使不得,若东家有事顾不过来,我们父子可帮东家打理医馆,每月把盈利给东家送去即可。” “徐伯,我本就没打算在莱阳久住,你们且安心收下。”江姝月态度坚决。 “江姑娘先忙着,一会儿别苑见。” 萧京昭起身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去。 江姝月:“……” 这就走了? 徐冬父子对江姝月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若不是她快速离开医馆,徐冬就要跪下磕头了。 在来的路上,徐冬已经给她讲了苏伯父得了一个九品芝麻官的事。 一进院子,苏婶和苏慧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恭喜婶,伯父没在家吗?” 苏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并不知道医馆被盗的事。 “老头子高兴得一宿都没睡好,今儿个一大早就去衙门领职了。” “婶,阿慧,我把医馆送给徐伯了,过几日我就回京城去,等我忙完京城的事,我再到莱阳来看你们。”江姝月还要忙着回别苑,她直言道。 第63章 什么都瞒不过她 苏婶拉着江姝月的手,泪眼婆娑,“婶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可这也太快了。” “阿姐,你回京城,江家人再为难你可怎么办?”苏慧满眼不舍透着担忧。 “阿慧放心,我既然决定回京城,我是有充分准备的了,再说我又不进江家的门,他们能奈我何?” “既然你决定了,婶也不再说什么,今中午就留在这里用午饭,算婶给你践行了。” 苏谨和苏南在书院里,丈夫又去了衙门,家里没人为江姝月送行,苏婶心里不是滋味。 她唯有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践行。 “别苑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婶就别忙活了。” 江姝月说她们很快就又会见面的,苏婶母女俩知道江姝月从不说假话,喊来徐冬的娘,三人把江姝月送出了巷子。 与几人依依道别,江姝月叫了一辆马车就往别苑赶去。 …… 别苑里,萧京昭和岁岁坐在书桌前。 岁岁把书桌上的几张纸排列在一起,“爹,你看,这是软筋散的配方。” 随即他的小手在一叠纸片中翻找,八张方子又排列在书桌上,“爹,这是五步倒,娘亲说或许要七步才倒下,岁岁有把握调成三步就倒。” “儿子,你这年纪应该是读《三字经》,这些以后再学不迟。”萧京昭扶额。 从他进屋开始,儿子就拉着他来到屋里,看他新学的成果。 “爹爹,《三字经》有甚好学的,岁岁都能倒背如流了,《幼学琼林》、《增广贤文》也都读过了,娘亲让我学习一点医术,以备不时之需。” 岁岁抬头,小嘴撇了撇,眼里满是委屈。 原本以为爹爹会夸他几句,没想到还被爹质疑了。 萧京昭唇角抽了抽。 这是医术吗? 这妥妥的毒药方子。 岁岁见爹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娘亲说我还小,遇到坏人打不过,先学点防身的本事。” 萧京昭这才恍然大悟,还是他小看了那个女人。 不得不说江姝月思虑周全,看事物的眼光非寻常女子可比。 这一刻,萧京昭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期待的目光看向门口。 珠帘清脆的碰撞声响起,两个婢女端着茶水和瓜果进来。 婢女躬身把茶水瓜果放下,萧京昭蹙眉,“为何没给少爷准备糕点?” 梅儿连忙躬身回答:“回禀世子,姑娘说糕点过甜,小少爷不宜多吃。” “爹爹,娘亲说水果里有丰富的维生素,吃了对身体好,糕点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萧京昭一头雾水,他怎么不知道维生素是何物? 岁岁拿起一个青果放在萧京昭手里,软萌地道:“酸酸甜甜可好吃了,爹爹也一起吃。” 萧京昭:“……”这儿子……太孝顺了。 窗外不远处,向松和向阳看着主子把青果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几下,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吃完了。 向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向松,“你看咱们世子是不是变了,以前可从不爱吃这个的,今儿个几口就吃完了。” “你懂个屁!青果是小少爷孝敬的,主子吃着自然香甜。” 向阳又被向松怼得闭上了嘴,他心里暗暗腹诽,“你才懂个屁,青果就是青果,任谁给的都是酸味。” 想着青果的酸味,向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破空声响起,几个青果迎面飞来。 向阳忙不迭地微微闪身,手臂一挥,几颗青果握在掌心。 “主子!” 萧京昭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微笑,拿着一个青果比了一个吃的动作。 不言而喻,主子自个儿吃了酸果子,还要让他们一起吃。 ……这赏赐还不能拒绝。 “吃吧!主子对咱俩好得与众不同,酸甜苦辣都会赏咱们一份。”向松说归说,手却很实诚地环抱在胸前,完全没有要帮着分享的意思。 向阳摊开手掌,看着三个青得让人冒酸水的青果。 “好兄弟有福同享,你也来一个?” 向阳笑得一脸狗腿,向松却不领情,斜了他一眼道:“那是主子赏给你的,我就不吃了,今早上吃的五个馒头还没消化呢。” 向阳偷偷往窗内瞄了一眼,见世子端着茶慢慢地品着,满眼宠溺地看岁岁少爷啃青果。 向阳一咬牙,把一颗青果整个儿地塞进嘴里。 江姝月回到别苑,进屋对上萧京昭那双勾人魂魄的凤眸。 目光中有几分探究,还有几分灼人。 江姝月连忙移开目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昨夜去医馆偷金创药的人是谁?” 萧京昭也不否认,心道这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什么都瞒不过她。 “莱阳最近不太平,想必京城也好不了哪里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出门是多么危险的事?” 说完他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用商量的口气道:“如果你真有不得不回京城的理由,可不可以把岁岁留下,我能照顾好他。” “不行!” 江姝月果断拒绝。 “娘亲,把爹爹也带回京城好不好?” 萧京昭:“……” 江姝月:“……” “儿子,去找秋菊姑姑玩。” 岁岁还没等来娘亲的回答,就被提溜着放到了门外。 关上房门,江姝月走了过去。 窗外的两人这一次特别识趣,不约而同,一个闪身消失在窗外的大树下。 “萧世子,你是要干大事的人,而我只想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带着岁岁过平凡的日子。” 清丽的声音不温不火,萧京昭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跟一个透明人似的。 萧京昭剑眉微挑,“平凡的日子?你也太奢侈了,照现在这局势发展下去,岁岁不满十五岁就能被那昏君强行征进军营。” 萧京昭怕吓着面前的小女人,只捡了最小的危险说。 江姝月一个激灵。 是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道理她怎么就忘了? 万陵国目前是内忧,外患是迟早的事。 见明媚动人的眉眼暗淡,萧京昭声音放软了几分,“你和儿子只要在我身边,我定能护你母子周全。” “萧世子,要不要咱们合作一把?”江姝月抬眸直视着萧京昭恢复清冷的凤眸。 第64章 这个女人不一般 为了儿子能过上太平日子,江姝月也打算豁出去了。 萧京昭眼里掠过一丝波澜。 她是在关心自己? “咱们之间有岁岁,谈合作太见外了,罢了,我派两个暗卫打扮成车夫,护送你和儿子到京城。” 萧京昭心里暗道: 你娘俩平安就谢天谢地了,他的大业,不需要靠牺牲女人来成全。 江姝月走向离萧京昭对面的圈椅坐下,不紧不慢地取下面纱。 “看来世子是不信任我了。” 面纱滑落,姣好的容颜展露,粉嫩白净的脸庞仿若芙蓉映面,浅浅的笑容煞是好看。 眉间那颗朱红色的美人痣仿佛会灼人心弦,灼得萧京昭心跳都漏了一拍。 “就算你把几万流民训练成精兵,也能顺利进入京城攻进皇宫,你能确定京城里的几大势力能真心实意支持你?” 萧京昭看着面前的女子侃侃而谈,明明是一个美娇娘,那智慧的眼神,却犹如老谋深算的幕僚。 “你说说看,如何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萧京昭说出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问了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 江姝月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她朱唇轻启: “京城四大家族,历经百年,服侍过几朝天子,树大根深,势力不小,不能小觑。” “卫、吴、杜、真,这四大家族的人在京城跺一跺脚,京城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这四大家族利益捆绑,看似同盟,其实暗地里也有不和的时候,要想利用这四大家族,那就得找到他们的弱处,挨个儿瓦解。” 萧京昭也知道这几大家族不止利益捆绑,还联姻巩固关系。 他饶有兴趣地往圈椅里靠了靠,“你且说说如何能让他们分崩离析?” 江姝月目光直视着萧京昭,毫不躲闪,“就说卫家和吴家吧,一个是卫皇后的娘家,一个是吴太后的娘家,太后事事都压皇后一头,卫家人心里没有怨气?” 见萧京昭点头,江姝月继续道:“还有杜家,说起大理寺卿,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吧,可见了卫、吴两家人,哪怕是这两家的庶出,他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萧京昭接过话茬,“真大学士算是这四大家族里的清流了,当年清灵山人离开京城,他也辞官,过起了舞文弄墨,闲云野鹤的日子。” 江姝月轻轻地摇了摇头,“非也,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真大学士年轻时素有诗圣的雅称,他门生无数,就连翰林院的人,都有一半是他的得意门生。” “书生们擅长口诛笔伐,他站出来一声吆喝,可抵战场上的千军万马。” 江姝月的一番话,萧京昭听得两眼放光,面前的女子目光独到,见解犀利,不由得心生佩服。 江姝月抬手把散落在脸颊的一缕青丝别到了耳后。 云淡风轻地道:“真大学士看起来是赋闲在家,实则桃李满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的门生都能得意?” “心有满腔抱负却不得志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卫、吴两家曾经三番五次想与真家联姻,都被真家巧妙地婉拒了。” 原主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那几大家族的底细。 江姝月顿了顿,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要想让这四大家族瓦解,我能做到。” 如果江姝月一开口就说她能做到,萧京昭是万万不敢信的。 听她一番解析,他彻底从心里是信她的。 这个女人不一般,不愧是他儿子的娘。 若不是尚书府假传死讯,他早就把她风风光光地娶了回来,他们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般——一言难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萧京昭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的变化。 萧京昭修长的手按住圈椅扶手,直起靠在圈椅里显得有几分慵懒的腰身,“我接受你的提议,咱们合作,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姝月也不是个磨叽的人,“时间紧迫,恐怕等不到我的朋友回来了,我这里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她起身走到多宝阁前,背对着萧京昭,意念一动,三块巴掌大的石头出现在她面前。 她拿着石头往书桌上一放,“麻烦你的人帮我把这玉石坯子拿到碧玉轩去卖了。” 萧京昭:“……” 这女人缺钱? “我马上让向松给你送银票过来,这玉石坯子你还是留着给岁岁玩好了。” 萧京昭心里暗道: 这女人如此聪慧,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提将来燕南王坐拥江山的时候她能分多少羹吗? 这么好的机会,她却只需要帮他跑跑腿。 “这是岁岁捡回来的石头,我已经卖过一块了,留着也没用,还是卖了回京城做点营生的好。” 萧京昭:“……” 他这是被她婉拒了? 见萧京昭犹豫,她说:“没有营生,如何有机会接触那些人,他们明面上做官,暗地里,家里的营生也不少。” 萧京昭拿起一块石头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 自己的儿子真不一般,捡回家的都是玉石坯子。 他放下石头,食指放在唇边,一声口哨声响起,两道身影快速飞了过来。 “主子,有事请吩咐。” “你们把这玉石坯子拿到碧玉轩去卖了,务必谈到最高价位。” 向阳隔着窗伸手拿起石头,嘴里嘀咕道:“定什么价还不是您说了算,还谈……” 感觉到冷飕飕的眼刀子飞过来,向阳才警觉自己失言。 他连忙改口道:“提起世子的大名,碧玉轩哪能敢把价往低了开。” “闭嘴!” “滚!” 萧京昭和向松几乎同时呵斥出声。 江姝月眉头微拧,眼底划过一丝不悦,“玉石定价是看成色,哪能强人所难非要最高价,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 萧京昭就知道江姝月误会了,连忙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哪个意思,燕南王府绝对没有鱼肉百姓的先例。” 向阳和向松出了别苑。 向松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转头又狠狠地瞪了向阳一眼,“你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什么吗?江姑娘会以为主子是个欺男霸女的人,你这是要毁了主子在江姑娘心里的形象。” 向阳挠了挠后脑勺,纳闷地道:“主子很怕江姑娘吗?” 第65章 筹备回京 向松差点被这憨货气笑。 向松咬着后槽牙道:“江姑娘是岁岁少爷的娘亲,你说江姑娘以后是什么身份?主子与江姑娘之间的关系是谁怕谁的关系吗?动动你的猪脑子!” 向阳更迷糊了,“你是说主子以后会迎娶江姑娘?” “你说呢?” “那为何主子不给江姑娘说他是碧玉轩的东家?” 向松:“……” 原来主子说的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是这种感觉。 两人来到碧玉轩,掌柜见东家的心腹过来卖玉,一脸懵逼地道:“东家有没有说拿多少银票合适?” “这玉是主子挚友的,掌柜你看着办就成。”向松知道碧玉轩有单独的账房,他也不想掌柜的太为难。 向阳却毫不客气地道:“主子说尽量往高的估价。” 来碧玉轩卖玉石坯子的不多,掌柜眼前一亮,“东家的挚友是不是一男一女,女子眉心有一颗美人痣?” “你认识?” 向松和向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声。 掌柜把前不久收玉的情景道了一遍。 向松点头:“没错,那位姑娘就是主子挚友。” 掌柜笑呵呵地道:“好说好说,姑娘拿来的玉成色极好,今日小的不用开玉,就照最高价算。” 掌柜如此说,不止是碍于东家的面子,他已经看过原石,心里有八成把握里面有玉。 然后让小厮拿来了秤,把玉石坯子过了秤,算了账,又拿出银票清点了两遍。 向松咂舌,整整二十万两,这石头太值钱了。 别苑里,萧京昭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与江姝月说着京城的人和事。 “多谢世子对苏伯父的照拂,我们的目标一致,苏家父子重情重义,是品德高洁之人,世子不妨重用。” 江姝月朝萧京昭盈盈一礼,毫不避讳地推荐道。 “苏怀仁是进士出身,他们曾照拂过你们母子,这恩情,我定是要还的。”萧京昭把目光从婀娜的身段移开,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 萧京昭也不知道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嗓子特别的干,或许是入夏了,天气燥热所致。 江姝月见他把一壶茶都喝了个底朝天,心道,岁岁的爹莫不是有糖尿病吧? 看他肩宽窄腰,健壮的身材,双目有神并不见半分病态,她强忍住要为萧京昭把脉的冲动。 就在她要叫秋菊添茶水的时候,向松和向阳回来了。 向松双手把包袱放到书桌上,拱手行礼,“主子,江姑娘,这里整整有二十万两银票。” “是掌柜估的价?”江姝月愕然,如果开石验玉,那得等到下午了,两人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显然是掌柜豪赌了。 见江姝月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自己,萧京昭说道:“碧玉轩的掌柜可不是一般人,此人父辈都是跟玉打交道的人,他从小耳濡目染,经验自然丰富。” 向阳连忙神补刀,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咱们绝对没有拿世子的名头去压人,是掌柜自个儿估的价。” “真没有?”江姝月表示不信,她总感觉三人的表情怪怪的。 “真没有。”向阳目光闪烁。 萧京昭阴恻恻地暼了向阳一眼,“你这就回王府把马伺弄好,江姑娘近日就要启程。” 向阳哭丧着脸领命。 向松:“……” 活该,最终把自己弄马棚里去了吧! “你去挑两武功高强的暗卫,让他们做家丁打扮护送江姑娘和岁岁回京城。” 向松也领命离去。 见江姝月看向自己,萧京昭又说道:“院里伺候的两个婢女你用着可称手?” “还行,两丫头挺机灵。”江姝月实话实说,两丫头对岁岁也特别用心,每日都会去厨房叮嘱厨娘做岁岁爱吃的菜。 萧京昭站起身,“我会让向松把她们两个的卖身契给你送来,她们是无根的孤儿,可放心用。” 珠帘响起,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江姝月目送那颀长的背影走远。 她快速把银票收进空间,然后又换了一身素衣,放下云鬓,用一支白玉钗把一头青丝挽在脑后。 还没出内室,就听见岁岁“咯咯”的笑声在院内响起。 这时,秋菊提着茶水进屋,“小姐,你口渴了吧,刚才世子在屋里,奴婢都不敢进屋。” 江姝月点头:“有点口渴。” 她从秋菊手里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她一饮而尽。 江姝月放下茶杯问:“他走了?” 秋菊连忙又给小姐倒了一杯说道:“没走,在院里陪岁岁玩。” 江姝月:“……”难怪不得岁岁笑得那么开心。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只见岁岁坐在秋千上,两手紧紧抓住绳子,萧京昭把岁岁像抛球似的,荡起一人多高。 小家伙不但不怕,还开心得不得了。 就在江姝月缩回头的时候,萧京昭淡然道:“你不一起出来陪儿子玩玩?” 江姝月:“……” 这人是不是后脑勺长眼睛了? 被叫住的江姝月只好走了过去。 一身月牙色的素衣衬得清尘绝俗的江姝月犹如仙女下凡,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是一个近四岁孩子的娘。 她在离秋千架五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 萧京昭左手拉住秋千架,右手一抄,软萌的岁岁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娘亲,爹爹把秋千荡得可高了,娘亲要不要试试?” “岁岁喜欢就好,娘亲恐高,我会头晕。” “儿子乖,你娘亲怕高就别为难她了,怕高的人不但头晕,腿还会软。”萧京昭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眼里笑意漾开。 江姝月心里暗道腹诽,哼!你才腿软,你全身都软。 她的恐高是指前世站在二十几层楼往下看的时候才有。 这里除了莱阳城门口的瞭望楼,其余的地方还真没有更高的楼了。 岁岁又想缠着娘亲坐跷跷板,恰好秋菊过来请几人用午饭了,才解了尴尬的场面。 饭桌上有岁岁喜欢吃的大虾。 秋菊帮着剥虾。 萧京昭把碟子里剥好的虾夹了一个到江姝月面前的碟子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第66章 践行 “明日收拾一下,后日就可出发。” “爹爹,你也吃虾。”岁岁夹起一个剥好的虾放进萧京昭碗里。 萧京昭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有儿子的感觉。 萧京昭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岁岁一句,又看着江姝月说道:“你把儿子教得很好,明日我让酒楼送一桌酒菜过来,提前给岁岁过生日,也算给你饯行。” 被萧京昭一提醒,江姝月这才想起,再过十几日就是岁岁的生日了,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忽略了儿子。 “我让向松去书院把苏家兄弟俩带过来。” “谢谢,我也正好跟阿谨和南南告个别。” 一家三口,虽然话不多,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第二日,向松最先送来了兰儿和梅儿的身契,一起跟来的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江姝月犹豫了片刻,决定问一问两丫头的意思。 “小姐,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去任何地方。”兰儿得知世子把身契交给了江姝月,高兴地连忙表忠心。 梅儿也连忙行礼道:“奴婢也愿意跟随小姐,伺候岁岁少爷。” 江姝月颔首,“你们两个去收拾一下,明天一起出发。” 兰儿和梅儿行礼退下。 江姝月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由于两人常在夜间活动,两人的皮肤略微显白。 江姝月知道萧京昭手里有一个暗卫营,她也没打算把他们当下人使唤。 “参见新主子。” “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跪下。 “你们……” “世子说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就是姑娘的人了,为了姑娘和小主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姝月被两人的话震惊了,原本是打算到了京城就让他们两人返回的。 “江姑娘收下他们吧,世子说了,一仆不侍二主,姑娘用着才放心。”向松说着又掏出了两张卖身契。 江姝月接过卖身契,上面的字迹还散发着墨香。 “站起来说话,你们两人谁是高沐?” 左边的男子站了起来,“属下是高沐。” “属下是苍云,主子也可以为小人赐名。”苍云站起身拱了拱手。 “既然你们都有自己的名字,那就不用改了,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暗卫,而是保护大家安全的侍卫。” 江姝月说完把手里的卖身契撕碎。 “主子!” “姑娘!” 高沐和苍云还有向松都不由得喊出了声。 江姝月嘴角微勾,浅浅一笑,“你们的名字也是世子刚取的吧?” 高沐和苍云垂手低头。 向松解释道:“暗卫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世子也是为了……” “不用解释,我明白,以后高沐和苍云不用再遵守暗卫的规矩,你们两人以后每月十两月例,也可以结婚生子。” 在万陵国,暗卫是不能成亲的,他们不能有软肋。 “多谢主子。”高沐和苍云拱手道谢。 “你们也去准备一下,明早咱们就出发。” “姑娘你先忙着,小的去书院接苏公子。”向松一拱手,后退几步后,飞快地朝院门外走去。 院里又恢复了宁静,秋菊满眼佩服地看向江姝月,“小姐,你怎么不留下高沐和苍云的身契?有了身契,不是更可信吗?” “你以为暗卫跟家仆一样?据我所知,暗卫是要经过特殊训练,让他们死心塌地跟随的可不是靠一张卖身契,是他们愿意追随的忠心。” “就跟军营里将士一样,认定了跟随的人,不惜用生命去保护主子。” 江姝月没有说,也有卑劣的主子用毒药控制暗卫的,她相信萧京昭不是那样的人。 秋菊悟了过来,“小姐说的没错,就凭他们那一身功夫,要想脱离主子是很容易的事。” 午时,兰儿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邀月苑,“小姐快去前厅,两位苏公子已经到了。” 江姝月和秋菊来到前厅的时候,就见苏南抱着岁岁问这问那。 苏谨端坐在萧京昭的身边,不卑不亢地回答着世子的问话。 见江姝月进屋,两人都起身喊道:“阿姐!” 苏谨今日才得知真相,他眼眶微微泛红,“阿姐,你受委屈了,回京城你一定要提防着那些人。” 苏谨嘴里的那些人自然是指的江家人。 江姝月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很多的少年,“阿谨放心,世子送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我们,你好好念书,将来必定蟾宫折桂。” 苏南把岁岁放下,拉着江姝月的衣袖晃了晃:“阿姐,我什么时候才又能见到你和岁岁?我读书不及哥哥,光耀门楣的事就交给哥哥,我是不是可以早点去京城找你们?” “你呀!都快比我高了,还这么黏人,好好念书,咱们很快就能见面。” 江姝月说着看向萧京昭,只见萧京昭目光落在苏南拉着她的衣袖上。 或许萧京昭意识到自己杵在这里影响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蹲下身,一挥衣袖,岁岁就被他搂进怀中。 看萧京昭朝隔壁饭厅走去,苏南声音哽咽,“阿姐,我们都好想你的。” “阿姐,你若不喜欢他,别勉强自己,我和南南就是你的后盾。”苏谨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在同窗中名列前茅,将来入仕途是没有问题的。 “阿谨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阿姐以后找个喜欢的人入赘,我有你和南南,没人敢欺负我。” 江姝月这话纯属安慰他们,她跟萧京昭的事,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哪怕她是孤女,谁敢欺负她,她就让谁尝尝她的新配方。 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秋菊喊他们入席了,三人才走向饭厅。 饭菜很丰盛,这是江姝月来到这里吃到最丰盛的一顿饭菜。 有萧京昭同桌,苏谨和苏南有些拘谨。 秋菊帮两人布菜,有岁岁这个开心果,屋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 饭后,江姝月送走了苏谨和苏南,她对正要离开的萧京昭说道:“我会给你传消息回来。” “高沐和苍云都知道京城的联络地,写的信可放心交给他们。”萧京昭蹲下身抱了抱岁岁,然后一狠心翻身上马,两腿用力,绝尘而去。 岁岁朝他的背影挥着小手。 翌日。 天刚露出了鱼肚白,仿若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早起的鸟儿刚起来觅食,秋菊就抱着还在睡梦中的岁岁上了马车。 城门打开,两辆马车相继出了城门。 城楼上,一袭玄色衣袍的高大身影伫立在晨光中。 高束的墨发在晨风中飘扬,发丝上面沾满了露珠。 第67章 路遇山匪 晨风吹过,衣袂飘飘。 见马车逐渐远去,很快就淹没在晨雾里。 “主子,回吧,小少爷和江姑娘走远了。”向松收回视线拱手道。 萧京昭敛起眼底的眷恋,大手一挥,“去军营。” 三日后,南宫泽月赶回来时,西厢房已经是人去楼空。 看着空荡荡的西厢房,南宫泽月转身就要离去。 “南宫公子,岁岁的爹找来了。”苏婶连忙喊住他。 “岁岁的爹!” “他,他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 苏婶见南宫泽月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眼底还氲着一抹失落。 苏婶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这也太荒谬了,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讲故事。” 自己被师父多留了几日,哪知回来就多了一个——世子。 苏婶说道,“在月儿离开前,世子派人把娘俩接到他别苑去住了几日。” “他这是何意?” “为何不接岁岁母子回燕南王府?他这是打算让江姑娘做他的外室? 面对南宫泽月一连串的提问,苏婶也回答不上来。 毕竟月儿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她都来不及问她以后的打算。 苏婶得知水生在黑潭谷过得很好,十分欣慰。 南宫泽月告别苏婶走向街头,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真是猪脑子,自己是见过燕南王世子的,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岁岁的爹。 现在回想起那张妖孽的脸,他这才发现,岁岁长得跟那人太像了。 南宫泽月牵着马穿过了人流如织的街道,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间。 江姝月坐的是马车,速度没有单枪匹马的他跑得快。 如无意外,他只需要五日就能追上她。 …… 这一日,江姝月一行人出了燕南境地。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官道两旁的地里一片荒芜。 烈日当空,蝉鸣声震耳欲聋,路边的树叶都微微卷曲。 秋菊把车厢里的冰盆往岁岁身边挪了挪,手里的团扇不停地摇着。 小榻上,有了丝丝凉风,岁岁睡得很香甜。 唇角偶尔上扬,或许是他梦见了和爹爹一起玩耍的情景。 江姝月看了一眼窗外就放下窗口的布帘,她微微蹙了蹙眉,声音低沉,“看这光景,大旱的地方不在少数。” “小姐,你不是说大旱必有大涝吗?” “没错,就不知道这暴雨是哪一天到来。”江姝月说着从车厢的暗格里拿出了舆图。 秋菊以为小姐是在找到京城的捷径。 晚上的时候,高沐和苍云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 吃过了晚饭,江姝月让秋菊把高沐和苍云唤了过来。 “你们俩人去过京城吗?”江姝月直接问道。 高沐和苍云齐齐拱手,“属下去过,小姐放心,属下对官道很熟悉。” “你们回忆一下,如果路遇暴雨或山洪,哪些路段有危险?” “这……” 高沐和苍云对视了一眼,高沐说道:“如果发生山洪,九连坡那一段路时常发生塌方,肯定是过不去了。” 江姝月在舆图上找了找,大约五日后才能到九连坡。 “如果我们快到九连坡时有下雨的迹象,就绕道而行,不知你们二人可知道还有哪一条道可前往京城?”江姝月说着把舆图递给了高沐。 “江河几近断流,京城又在上游,走水路是不成了,如果走另一条路,属下担心有山匪出没惊着小主子。” “还是继续往九连坡去,到时候看天气再改道。”江姝月权衡利弊后做出决定。 她可以带着儿子躲进空间,万一土匪众多,高沐和苍云两人保护不过来三个丫头怎么办? 第五日清晨,江姝月望了望天空,浩瀚的天空不见一片云彩。 黄昏时分,两辆马车来到九连坡下的官道。 一连坐了近十日的马车,岁岁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神情焉焉。 “娘亲,还有多久才到京城呀?岁岁的屁股都颠疼了。”岁岁的小脑袋枕在江姝月腿上,一双眸子无精打采,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似的。 秋菊闻言连忙伸手捏了捏他的小短腿,“少爷的腿也颠酸了吧?捏一捏就会好很多。” 江姝月抚摸着儿子的脸蛋,柔声道:“高沐说再过八日准能到京城,过了这片山林,再往前走二十余里路就有一个小镇,咱们就可以歇下了。” 江姝月索性给岁岁讲起了童话故事。 “什么人?都滚出来!” 突然,马儿的嘶鸣声响起,随着高沐和苍云的一声低吼,马车颠簸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男子吼道:“车上的人留下钱粮,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里过去!” 高沐冷哼一声,怒呵道:“有本事上前来拿。” 只听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秋菊大惊失色,“打劫的?” “别慌,我出去看看。”江姝月戴好面纱,刚掀开车帘,就见高沐把剑横在胸前。 一群人把马车团团围住。 “主子,快进去,外面危险。” 这时,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上前抢夺缰绳,高沐身形一闪,惨叫声响起,一个男子的手掌飞了出去。 “哎哟!”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老大的手被削没了!” 见对手不是寻常商人,山匪们手提大刀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人往前冲。 江姝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苍云舞动着手里的长剑,把车厢护得紧紧的。 一个山匪吆喝道:“攻前面这辆马车,车上有女人。” 瞬间,刀光剑影,刀剑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高沐手里的长剑上下翻飞,挟裹着剑气猛烈地朝围攻上来的山匪挥去。 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高沐把前面护得水泄不通的时候,有山匪试图从马车后进攻。 “姑姑放开我,我这就给坏人送点好东西。” “少爷,快趴下。” 岁岁哪里肯乖乖等着挨打,他迅速从小榻下拖出他的小挎包。 这时,一只手从窗口伸了进来。 岁岁站在小榻上,他一用力,一包药粉扔了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江姝月手腕一翻,也扔出了一把药粉。 “这娘们手里有毒,他们人少,快跟他们拼了。” “谁把那娘们擒住,她就归谁!”蛊惑人心的喊声响起。 前面受伤的人退下,霎时,后面围上来更多的人。 江姝月一连扔出了好几把药粉。 前面的人掩住口鼻,后面的人群再次涌了过来,江姝月心里默默数着数。 就在有人倒地的时候,后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68章 一臂之力 “岁岁别怕,南宫叔叔来啦!” 岁岁听到南宫泽月的声音,激动得把头探出了车厢,“叔叔,岁岁在这里,哈哈!你看,他们倒了。” 小家伙见山匪倒下,他兴奋得手舞足蹈,丝毫没有惧怕的模样。 “岁岁快蹲下!”车厢差点被山匪掀翻,秋菊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伸手就把岁岁搂回怀里。 江姝月一个站立不稳,差点被晃下车辕,还好高沐撂倒了前面叫嚣得最大声的山匪,他脚下一点,一个后空翻又落回了车辕上。 车厢稳住,手里的剑一挥,寒光乍现,把车厢边的山匪逼退了好几步。 南宫泽月拔剑刺向车厢后的山匪。 前面有山匪倒下,后面的山匪杀红了眼,如蜂般地涌了上来。 一时,喊杀声在山谷中回荡,归林的鸟儿被惊得腾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江姑娘,快进车厢。” 一缕余晖照映在那抹娇俏的人身上,犹如镀了一层金光。 江姝月见高沐为了保护她们,无法放开手脚去战斗。 见南宫泽月赶来,犹如见到了从天而降的救星。 江姝月一手抓住车厢朝南宫泽月喊道:“快把后面车里的两丫头带过来。” 南宫泽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翻身下马朝后面的马车跃了过去。 后面的苍云也如高沐一样,挥动手里的长剑,在马车前左右翻飞,逼得山匪连连后退。 兰儿跟梅儿哪里见过这般阵势,两人蹲在车厢里,听着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惨叫声。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兰儿,咱们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梅儿抬起衣袖掩住口鼻,浓郁的血腥味直往她鼻孔里钻,令人作呕。 “别慌,世子的侍卫武功高强,他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姑娘跟小主子的,咱们也会没事。” 兰儿安慰着梅儿,身体的颤抖并没有停下。 马车几次都快被山匪掀翻,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只要高沐和苍云能护下姑娘和小主子,她死而无憾。 突然,车帘被掀开,一双大手伸了进来。 “啊……” “别慌,自己人,快随我去前面车厢。”一道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响起。 惊魂未定的两人一抬头,就看见一清新俊逸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两人来不及多想,就要站起身,可两腿发软,不听使唤。 性命攸关的时候,南宫泽月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手抓住一人的胳膊,把两人提溜着拽出了车厢。 苍云挥舞着手里的剑,护着南宫泽月把两丫头送到了前面的车厢。 “小姐,少爷,你们没事吧!”梅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事,快进去。”江姝月向两人伸出手,秋菊听闻南宫泽月赶来了,心里的恐惧感少了几分。 “兰儿、梅儿,快进来。” 秋菊把两人接住拉进车厢。 一阵风迎面袭来,江姝月觉察到风向改变,她连忙停止了洒药粉。 “主子,山匪有几百人之多,我跟苍云杀出一条道,你们快冲出重围。” 江姝月也看到了,她洒出去的药放倒了至少有百余人,可后面的山匪仍然前赴后继地从树林里涌了出来。 这一刻,江姝月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山匪众多,高沐和苍云武功纵然高强,这么多人,也足够累死他俩了。 放眼望去,江姝月发现前面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与后面的人有些不同。 前面的人目露凶光,大有不得手不罢休的架势。 而后面的人目光闪烁,面有惧意,有的人手里连刀都没有,手拿木棍踌躇不前。 “兄弟们,别犹豫,车里不止一个女人,抢回去大家一起乐!”一个满脸胡须的山匪朝后面的人喊道。 顿时,有人附和道:“他们有三匹马,宰杀了够大伙吃一顿好的了。” 看着山匪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样,苍云连忙催促,“小姐快走!” “姑娘你来赶马车,我在你身旁守护。”南宫泽月见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心急如焚。 这时,那个满脸胡须的山匪一挥手,一群人缩小了包围圈。 江姝月怒目圆瞪,挥手下令,“把前面那些恶人全都灭了。” 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她不敢犹豫。 这血腥的场面还是她前世在电影里见过,都说心不狠站不稳,她可不能让三个丫头落入这些腌臜的恶人手里。 高沐和苍云双足一顿,身子瞬间拔高数尺。 长剑挥出,刺眼的寒光四射,山匪还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手,只听见惨叫声响起,鲜血飞溅,前面的山匪就有十余人身首异处。 有南宫泽月守护马车,没了后顾之忧,高沐和苍云手里的剑如游龙,身如闪电,很快就杀得山匪鬼哭狼嚎。 顷刻间,尸横遍地,剩余的山匪丢下身后发呆的一干人,转身就跑。 苍云作势要去追,高沐喊道:“别追,护好主子要紧。” 江姝月转过身,朝呆愣在原地的人冷声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流民吧?” “如果你们愿意放下手里的刀棍,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活路。” “大侠饶命!姑娘说的对,我们都是附近的村民。” 众人纷纷丢下手里的刀和木棍,朝高沐和苍云跪下磕头。 看着那么多人不再往前冲,南宫泽月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你们个个年轻力壮,干点什么不好?却要与山匪为伍,京城离这里不过几日的路程,你们为何不去城门口叫朝廷开仓放粮?”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还有点良知的人听得面红耳赤。 是呀!他们跟着山匪打劫,得来的钱财他们都分不到,最多能分得一碗肉吃。 有人站起来举着拳头高喊:“有没有去京城问皇帝要粮的?愿意去的跟我走!” “我要去!” “我也要去!” 有一个年轻后生站起来说道:“山匪在山寨里还藏有钱粮,咱们回去分了做盘缠去京城。” “对!咱们快回去。别让他们几人分了逃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来不及朝江姝月一队人多看一眼,撒腿就往树林里跑去。 须臾,树影摇曳,一大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在提醒大家,这里刚才真的发生了一场激战。 第69章 一个茶杯的故事 看着作鸟兽散的村民,江姝月身形微晃。 “姑娘快进车厢里去。”南宫泽月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那娇俏又坚韧的身影,见她微微晃动,连忙上去扶住江姝月的胳膊。 “娘亲,坏人都被吓跑了吗?”岁岁挣脱开秋菊的怀抱,朝江姝月扑了过来。 “小姐真聪明,怎么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不全是山匪的?” “遭遇荒年,哪里那么多山匪,不过都是走投无路的穷人罢了。”江姝月搂着儿子坐回车厢,心有余悸,若说心里不怕,那都是假的。 兰儿和梅儿探头朝外瞅了一眼,吓得连忙缩了缩脖子。 “别看那些该死的人,看脚下。”南宫泽月抬起宽袖挡住两人的视线,伸手把两丫头扶下马车,又送进后面的马车。 高沐收剑入鞘,坐上车辕。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穿过树林,走出九连坡。 今夜,九连坡的野兽注定有一场盛宴。 南宫泽月策马紧随着江姝月坐的马车。 岁岁从车厢的侧边伸出小脑袋,一脸骄傲地道:“南宫叔叔,刚才我没有害怕,我丢了一包五步倒出去。” “岁岁真勇敢。是个男子汉。”南宫泽月不失时机地夸赞道。 “我要保护娘亲和秋菊姑姑。” “生生他还好吗?”岁岁话锋一转,问起了他早就想问的话。 “他很好,他很喜欢黑潭谷,有很多师兄照顾他,师父也特别器重他,说他是练武奇才。” 眼看暮色渐浓,高沐加快了速度,南宫泽月叫岁岁坐回车厢,晚上他再跟他细说水生的事。 车厢里,秋菊后怕地抚了抚胸,“小姐,咱们这一路不会再遇到山匪了吧?奴婢的腿肚子现在还打颤呢!” “怕啥?高沐和苍云的武功厉害着呢!若不是怕山匪跳上马车,他们两人刚才那点时间就能杀百余人了。” 江姝月说起来心底也是后怕的,山匪毕竟是乌合之众,若其中有身手不凡的人,一行人也不容易脱身。 路上被山匪耽误,来到镇上的时候已过戌时。 镇上的客栈不比县城,客房里的物品虽旧,还好收拾得挺干净。 高沐吩咐小二把饭菜送上楼,他跟苍云和南宫泽月在大厅用饭。 “两位真是好身手,我南宫泽月,是江姑娘的好朋友。”南宫泽月自我介绍道。 “南宫公子今天赶来得真及时,在下是江姑娘的侍卫高沐,多谢公子相助,姑娘和小主子才安然无恙。”高沐站起身朝南宫泽月拱了拱手,语气客气谦虚。 “在下苍云,姑娘和小主子以后的安全由我俩负责。”苍云也拱手作了自我介绍,他目光在南宫泽月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心里暗暗猜测,这人果真是姑娘的朋友? 三人各怀心事,用了饭就各自回房休息。 南宫泽月惦记着岁岁,他在江姝月房门外徘徊。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房门打开,兰儿和梅儿从屋里走了出来。 江姝月一眼就暼见了他,“南宫公子,进屋喝杯茶。” 南宫泽月连忙转身,见江姝月坐在桌前,他走了进去。 “这里没什么好茶,将就喝一点。”江姝月从茶盘里拿起一个白瓷杯斟了一杯茶递给南宫泽月。 “水生他在那里习惯吗?” 南宫泽月一撩衣袍坐在江姝月的对面,伸手接过茶杯,“黑潭谷风景秀丽,水生很喜欢,师父已经收了他为关门弟子。” “这样甚好。” 江姝月想起南宫泽月说过,他的师父的功夫远远在林妙手之上,能得到谷主亲授武功,是水生的造化。 南宫泽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扭头看向里间,“岁岁去洗漱了?” “他困了,晚饭都没吃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受到了惊吓。” “应该不是,岁岁与别的孩子不同。” 南宫泽月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看着江姝月的双眸问道:“那两侍卫是岁岁的爹派来的吗?” “没错,他们两人身手不错,你也看到了。”江姝月点头。 “你和他……” 见南宫泽月欲言又止,江姝月挑眉,“我和他是被人算计才有了岁岁,这事我不怨他。” 南宫泽月轻咳一声道:“他就没对你有个交代?” “他提过要负责,我婉拒了,他身份尊贵,将来他后院的女人定不会少。” “我才不跟别人共夫。”江姝月说着指了指南宫泽月手里的茶杯。 “就好比这茶杯,你喝别人也喝,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南宫泽月被江姝月直白的话逗乐了,“没错,恶心,特恶心。” 南宫泽月笑得前仰后合,他把茶杯往桌上推了推,决定一口也不喝了。 客栈的茶杯,肯定是别人也喝过的了,越想越膈应,洗洗也不行。 江姝月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儿子,也绝不会叫别人为母亲。” 南宫泽月止住了笑,就事论事地分析,“岁岁的爹是世子,将来必然继承燕南王的爵位,三妻四妾再所难免,他的正妻,燕南王妃定会考量对方家世什么的。” 江姝月当然也明白勋贵世家选择正妻的标准。 以她现在的身份,是进不了那样的高门,她也不屑进谁家的高门。 “别想那么多,是世子没福气。” 江姝月:“……” 她看起是想多了的模样吗?! “多谢南宫公子关心,我没想攀燕南王府的高枝。” 她美眸微弯,“最美的爱情莫过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就这一点,岁岁他爹就做不到。” 看着美人娇俏嫣然,仿若憧憬美好爱情的懵懂少女,南宫泽月看得都晃了神,一颗心怦怦直跳。 “咳咳……那啥?赶路累了一天,早点歇着。” 南宫泽月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连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脚步微顿。 “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喊一声就行。” 南宫泽月原本住在另一间屋子,他说岁岁睡不着会来他屋里,苍云只好跟他换了房间。 江姝月一脸懵逼,她拿南宫泽月当好友,话说到这里,就想跟他谈谈人生理想,这人怎么就跑了? 唉!真是扫兴! 第70章 初回京城 江姝月不知道的是,她拿南宫泽月当好友,南宫泽月对她却有了别样的情愫。 南宫泽月回到屋里,片刻后脑子才慢慢清醒。 自己跑个啥? 真是怂货,他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表明心迹的大好时机就这么没了。 平日自己也挺能说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南宫泽月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隔壁屋里,江姝月听到南宫泽月屋里传来“啪”的一声。 秋菊安顿好岁岁走了出来。 江姝月意念一动,拢在宽袖里的手心出现一个香囊。 “秋菊,你把这驱蚊香囊给南宫公子送一个过去,这里的蚊虫比莱阳城多。” 秋菊双手接过香囊,“奴婢这就去,南宫公子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让蚊子咬着了。” 今日南宫泽月来得及时,秋菊对南宫泽月也心生感激。 江姝月跟秋菊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南宫泽月耳里。 第二天清晨,秋菊特意看了看南宫泽月的脸。 很好,风采依旧,清隽姿容没有被蚊子光顾的痕迹。 …… 或许是老天发了怒,直到江姝月一行人来到京城,一路上都不曾见过哪里下雨。 京城里仍旧歌舞升平,城外的百姓怨声载道,这里的人仿若活在另一个世界。 看着熟悉的街道车水马龙,路上的行人锦衣华服,商铺林立,热闹喧嚣,奢华的马车点缀着大街小巷。 青楼酒馆里飘出悠扬琴音,袅袅歌声夹杂着阵阵肆意的笑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岁岁被京城繁华的景象所吸引。 街道两旁的铺子里,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岁岁一双凤眸熠熠生辉。 “娘亲,我喜欢这里,你给爹爹去封信,让他也来京城好不好?” 江姝月扶额,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这么喜欢充满权势味的地方。 南宫泽月与马车平行而走,他指着一处高高的酒楼道:“改日叔叔带你到聚仙阁去吃饭,那里的招牌菜堪称一绝。” 岁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快要伸出窗口了。 马车这时恰好经过依翠楼,见两串大红灯笼从三层楼上直垂而下,甚是壮观。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有小二正欲点亮灯笼。 喜庆的灯笼让岁岁看得移不开眼,他奶声奶气地道:“南宫叔叔,你看那灯笼好漂亮,改日带我去这里玩好不好?” “噗!” 秋菊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咳咳……” 南宫泽月瞅了一眼依翠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转头对岁岁道:“那灯笼不算漂亮,改日叔叔给你买很多比这好看的灯笼。” 江姝月:“……” 秋菊见江姝月的目光落在岁岁的屁股上,她连忙一把搂过岁岁。 “岁岁少爷乖,那里可不能去,你看门口那女子,小嘴红得跟喝了人血似的,太吓人了。” “有南宫叔叔在一起,我谁都不怕。” 南宫泽月:“……” 也不知道从明日开始刻苦练功还来不来得及。 江姝月让南宫泽月前面领路直接去花间筑客栈。 花间筑客栈,在京城算不上最大,位置也不是最好的,可那里环境幽静,适合多居住几日。 刚回京城,要买宅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在客栈停留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去往花间筑客栈,江府前面的街道是必经之路。 马车经过的时候,秋菊轻声道:“小姐,江府到了。” 江姝月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道:“那里与我没半毛钱关系,不瞧也罢。” 秋菊连忙低头,“是奴婢唐突了,以后咱们绕道走,眼不见为净。” “那倒没必要,我从江家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把江家从心里清理出去了,我已放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江姝月温声细语,丝毫没有责怪秋菊的意思。 她的恨,是深深地藏在心底的。 江娇娇、杨氏,你们给这具身体的苦难,我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你们。 来到花间筑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秋菊按照江姝月的吩咐,要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南宫泽月走进院里,眼前一亮,“想不到京城还有如此别致的客栈。” 小院不大,东西厢房刚好可以男女分开居住。 这里与普通的客栈有不同之处,前面的院门一关,这里就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幽静雅致,不会被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打扰。 高沐和苍云喊了晚饭,客栈的小二送到了院里。 饭后,南宫泽月洗漱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来找江姝月。 “路上辛苦了,你和岁岁早些歇下,我去看看师叔住在哪里。” 林妙手后来就没传信回去,南宫泽月也不知道他是否在黑潭谷的弟子那里。 为了寻找林妙手,黑潭谷主命弟子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南宫泽月去药铺一问便知。 “早去早回,见到林叔,请他明日到小院里喝茶。” 南宫泽月离开后,江姝月洗漱后就坐在桌前,拿出计划书看了又看。 有秋菊和兰儿梅儿照顾岁岁,江姝月就静下心来想事。 第一步计划就是买宅子。 京城的官吏大多住在东边,她记得真大学士辞官后住在南边,也不知道这几年他挪窝了没有。 见高沐在院中走动,她把真大学士家的位置写下交给了他。 “明儿个你去查看青云斋可还在,如果真府也在,你就去房牙子处看看南边可有大一点的院子出手。” 青云斋是真家族人开的书斋,后面的东家无疑是真大学士。 青云斋不同于其他书斋,里面不但卖文房四宝,还有让书生们坐下看书交流的地方。 有的书生囊中羞涩,写了字画寄存在书斋里售卖。 书斋里有一面墙,专供书生们挂字画展示,每一次有好的作品挂上,很快就会被书生们争相传阅,甚至轰动京城。 官家小姐,文人雅士也频频光顾青云斋,有人去寻找墨宝,有人去偶遇才子,各取所需。 细节见人品,书生们是从内心敬重真大学士。 高沐领命离去。 不到一个时辰,南宫泽月满脸担忧地出现在江姝月面前。 “江姑娘,师叔他,他进宫了。” “子承父业,又当御医去了?” “不是,进净房了……” “被净身了?!” 第71章 刀儿匠 江姝月惊得张着嘴好半天都合不拢。 ……作孽哦! 林妙手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自己送进宫去阉了,他该不会把老命交代在净房里了吧?! “林叔这命也太苦了,好不容易恢复视力,还没来得及娶房媳妇给林家续上香火,这就被阉了。” 看着江姝月一脸怜悯的表情,南宫泽月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笑甚?” “江姑娘,你,你会错意了,师叔他是进宫做了净房的刀儿匠,不是被阉了。” 接着南宫泽月把林妙手如何买通宫里的管事,又如何吹嘘自己净身的手艺如何了得。 宫里的管事这才破例让他在净房里做了一名刀儿匠。 “刀儿匠不就是阉役,那都是要进慎刑司净身的吗?” 江姝月对宫里的一些事多少也知道一点。 南宫泽月一撩衣袍坐下道:“现在宫里不比从前,以前这事是需要经过内务府批准的,今非昔比,皇上整日沉迷酒林肉池,皇后的心思全都在争宠上面去了。” 南宫泽啧啧摇头,“宫里管理混乱,各宫管事都忙着捞钱,乱象丛生,万陵气数将尽。” 得知林妙手无恙,江姝月问道:“林叔挖空心思混进宫,他这是要干啥?” 他要找卫家报仇,不进宫岂不更方便? 南宫泽月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听师兄说他老人家每隔几日就要出宫来取药材,我已经给师叔留了话,他出宫就知道来找咱们。” 江姝月眼前一亮,“林叔的目标是万皇后!” 对萧京昭来说,这是神助攻呀! 江姝月很期待快点见到林妙手,想知道他在宫里下怎样的一盘棋。 南宫泽月又跟江姝月唠嗑了一会儿才回屋休息。 困意袭来,江姝月打了一个哈欠,关上门窗就收起了计划书。 这时,窗外响起了叩窗棂的声音,“主子,真府灯火通明,属下打探明白了,真大学士还住在桂香后街。” 江姝月推开一扇窗,就见高沐站在窗外。 不得不承认,萧京昭训练出来的人可真好使。 她让高沐明日去打听,想不到高沐执行力惊人,这么快就打探清楚了。 “辛苦了,你和苍云安心休息,明日再去找房牙子。” 高沐朝江姝月咧嘴一笑,恭敬地拱手道,“属下不,不辛苦。” 还是跟着姑娘好,姑娘待人和气,就跟家人似的,不苟言笑的高沐心里暖烘烘的退了下去。 江姝月:“……”好侍卫,必须加鸡腿。 …… 宫里。 净房外,树影摇曳,屋檐下的菊花宫灯上方,几只飞蛾拼命地往上撞,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站在屋檐下。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凄厉的叫声尖锐又刺耳,如同有人被生生地撕裂,绝望,哀鸣,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惨叫声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闪电,惊得屋檐下的两个小太监浑身一抖。 想当初,他们也是经历过这惨绝人寰的一夜。 片刻后,屋里传出来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高个子的小太监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碰矮个子小太监一下,“这是做完了,你进去看看。” 矮个子小太监抬头朝宫墙边的甬道看了一眼,“管事的这会儿肯定不会来,等刀儿匠叫咱们,咱们再进去抬人不迟。” 以前净房里都有好几个人干活,自从这刀儿匠来后,脏活累活他都包揽了,渐渐的,其他的人都学会了偷懒,把要净身的人往净房里一丢就走了。 刀儿匠做完后,把装子孙蛋的瓦罐给当值的太监检查,当值的太监把人往隔壁的屋里一抬,是死是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这新来的刀儿匠还真是名不虚传,屋里的呻吟声逐渐减弱。 净房的房门紧闭,屋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躺在一张木板上。 下体血肉模糊,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不真切那玩意到底还在不在。 林妙手警惕的目光朝窗口望了一眼,他拿起一张棉布擦了擦手。 俯身在少年耳边道:“记得每月服药,以后你一旦出了宫,只需停药半年,你就会恢复男儿雄风。” 少年目露感激,他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人的恩情,小人许安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保护好自己,有你这句话,老夫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你保全了男儿身也是值了。” 林妙手说着把少年扶了起来,转身把一旁的瓦罐递给少年,叮嘱道:“抱好了,这天气,明日就臭了,没人会去扒拉出来细看,镇定,千万别露出马脚。”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在花园里捉到的一只小老鼠,扒皮,去除头尾,掏出内脏,然后用棉线缝制成两个不见线头的肉丸。 万陵国皇宫净身只摘除子孙蛋,是以林妙手才可以做这瞒天过海的事。 “来人,可以抬出去了。” 外面的两个小太监听到屋里的喊声,把手里的宫灯往墙上一挂,一前一后地朝屋里走去。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少年满头大汗,衣襟下摆也没有掩盖,鲜血染红了整条大腿。 他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里的瓦罐。 “两位公公请过目。”声音虚弱得如同下一刻就要断气似的。 高个子的小太监往少年两腿之间瞅了一眼,,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他向矮个子小太监微微点头。 矮个子小太监揭开瓦罐,匆匆瞅了一眼里面血糊糊的玩意。 强忍着恶心朝高个子太监点了点头。 看着人被抬走,林妙手走向屋外。 回到住处,林妙手沐浴换衣,然后提着一壶酒去了隔壁。 隔壁屋里,几个阉役已经喝得有了些许醉意。 “林刀儿匠快来,今夜你辛苦了,这是从御膳桌上撤下的酒菜,小六子特意拿过来孝敬咱家的,这里还给你留了半只烤乳鸽。”跟林妙手住一屋的路公公摇摇晃晃地举起手里的酒杯。 林妙手一改平日里的洒脱,谦卑地躬身举起手里的酒壶,“多谢路公公照拂,小的这里也有一壶好酒要孝敬给各位。” 路公公还不忘了问一句正事,“那小子已经十五岁了,做得可还干净?” 第72章 打赏 林妙手忙不迭地回答,“路公公放心,小的做得干净利落,保证仙女下凡那小子也动不了凡心。” 路公公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嗯,做得不错,李管事都夸你手脚利落,下刀准又稳,从你进宫以来,净房里还从来没有死过一人。” 一旁的两个阉役也点头称是,对路公公的态度十分恭敬。 路公公指了指身旁的板凳,“坐下一起喝吧!今儿个李管事不会过来了。” 大家都觉得净房乃是腌臜之地,一般宫人都不会到这边来。 就连统管这里的李管事也只是隔三差五地过来看一看,平日里就在净房前面的宫殿当值。 有阉割后的小太监活着走出那道拱门,李管事让手下的太监负责查看阉割后的太监们是否还有抬头的迹象就算完事了。 那些负责查看的太监都知道净房里有人已经查过了,谁都没兴趣多看那耷拉着的玩意一眼。 都是收了打点的孝心,对方衣袍还没撩开,就不耐烦地一挥手,“得了!去内务府领差去。” 林妙手低眉顺眼地坐在了下首,给几位公公斟了一杯酒后,这才拿起一双筷子伸向了桌上的那盘花生米。 路公公看着他那谨小慎微的模样,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 翌日。 江姝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一束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窗棂上的镂空雕花影子落在地上,就如同地上画了一幅水墨画。 院里寂静无声。 江姝月一骨碌坐了起来,身旁岁岁睡的位置空空如也。 “秋菊,岁岁他今天为何没叫我起床?” 秋菊笑意盈盈地从外面推门而入,“小姐睡醒了,岁岁少爷一大早就跟南宫公子出去了,奴婢见您睡得香甜,就没敢在屋里给岁岁洗漱。” 岁岁昨夜睡得早,醒得也早,小家伙很懂事,秋菊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 秋菊把岁岁带到隔壁屋里洗漱换衣,南宫泽月说带他出去吃好吃的,小家伙就屁颠屁颠地跟去了。 江姝月起身朝院里看了看,院里晾晒着洗好的衣服。 她突然想起兰儿和梅儿那干瘪的包袱。 随即从枕头下拿出三张银票递给秋菊,“今日没什么事,你带兰儿和梅儿出去逛逛街,一人一张银票,让她们自个儿买衣服什么的,你自己也置办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秋菊接过一看,整整三百两银票,要知道一个婢女每月的月钱才一到二两,这是她们几年的月钱了。 “小姐,,奴婢就不用了。” “这里不比村里和莱阳城,你们打扮得光鲜亮丽,也是我的体面。” 秋菊猛然想起,是呀! 这里是京城,到处都是看碟下菜的人。 她收回手,笑嘻嘻地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奴婢先伺候小姐洗漱,小姐吃了早饭奴婢再出去不迟。” “奴婢保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不会让小姐失了面子。” 兰儿和梅儿听到屋里传出说话声,两人站在门口朝屋里道:“小姐起床了,奴婢马上去端早饭进来。” 不一会儿,江姝月洗漱好坐在桌前,早饭是一小碗鸡蛋羹、水晶虾饺、粥和一碟小菜。 秋菊把银票分给了兰儿和梅儿,“拿着,这是小姐赏咱们的,让咱们上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兰儿和梅儿惊得手足无措,两人连忙跪下,“小姐,这赏银实在是太多了,奴婢不能要。” 江姝月抬了抬手,“别动不动就跪,小心膝盖疼,这京城的富贵迷人眼,只要你俩一如既往地忠心,我自然不会薄待了你们。” 秋菊秒懂小姐话里的内涵,她上前扶起两人。 “京城里人和事都复杂,什么人都有,以后做事机灵着点,若有人给你们什么好处,千万不能做出卖主的事。” 秋菊顿了顿道:“主子对咱们好,咱们心里要有数,若做了叛主的事,也不能怪主子心狠了。” 兰儿连忙躬身,“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做出叛主的事。” “秋菊姐姐言之有理,京城不比莱阳,环境复杂,奴婢定会小心谨慎。”梅儿也讨好了一句秋菊。 江姝月挥了挥手,“去吧!我相信你们都是好的。” 秋菊敲打了一番,她自然相信两个丫头是忠心的。 三人拿着银票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在出院门前,秋菊又叮嘱了一句:“昨夜我跟你们说的话都还记得吧?” “秋菊姐姐放心,我和梅儿都明白,咱们绝对不会对外吐露一句关于小姐的事。” 说完后兰儿停下脚步,提议道:“小少爷对小姐的称呼,让人听了去是不是不太好?” 江姝月重回京城,梳的未出阁的姑娘发髻,若岁岁在人前喊一声“娘亲”,这话就不好圆了。 秋菊朝院门前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路过,小声道:“兰儿所言极是,今晚我就与小姐提一提,不能让小少爷暴露身份。” 三个丫头刚离开一会儿,高沐就回来了。 高沐站在院子中间喊道:“小姐,属下带了房牙子过来,小姐要不要见一见?” 江姝月戴上面纱疾步朝外走去,“把人带小厅来。” 高沐转身出去。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跟着他走了进来。 男子是个懂规矩的人,进院没有东张西望,一直低垂着头,直到高沐对江姝月说:“小姐,人带来了。” 房牙子这才抬头,见一位戴着面纱的姑娘端坐在桌前,气质矜贵不俗。 他把手里的册子抱在胸前,躬身道:“拜见姑娘,小人是兴和牙行的掌柜,听闻姑娘要大一点的院子,小的就亲自来了。” 江姝月微微颔首,“坐下说话,容我细看后再说。” 苍云是看着几个丫头出门的,见有人进了小厅,他去前面提了茶水进来。 房牙子落座前双手捧起手里的册子,“姑娘请过目,这里都是最近要急着出手的宅子。” 高沐接过册子递给了江姝月。 江姝月的目标在南边,她翻看了几页后,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房牙子见上首座上的姑娘明媚的双眸一亮,连忙问道:“上面可有姑娘中意的院子? 第73章 不可能 江姝月指着一处三进院子道:“文轩街的这处三进院不错,不知道这上面的标价可还能再谈?” 房牙子满脸堆笑道:“姑娘好眼光,这座院子隔壁就是百儒书院,以后姑娘家的后生读书可方便了。” “好马配好鞍,好房配好价,还请姑娘见谅,册子上就没有标虚价了。” 江姝月秀眉微蹙,语气颇有遗憾,“两进的太小,三进的刚刚好,看来只有另寻他处了。” 江姝月说着合上册子。 苍云斟茶后没有离开,他伺候在江姝月左手旁。 苍云目光如炬,江姝月刚才的目光停留在桂香街的那一套四进院子最长,这一细节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结合昨夜高沐去探查真府的情形,苍云突然明白过来,主子看中的不是文轩街的院子。 见江姝月很快就没了看下去的欲望,房牙子没想到自己判断失误,心里懊恼不已。 若自己没有把话说死,好歹还能谈一谈价。 眼看着大买主就这么丢了,心肝肺都在抽疼。 房牙子不死心地道:“姑娘可以再往后看看,上面还有好几套三进四进的院子。” “四进?” “那岂不更贵!” 江姝月一动不动,没有要继续拿回册子看的意思。 房牙子见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溜了,也不再耍滑头。 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不妨跟姑娘直说,京城卖得最好的就是二进院子,三进四进院子很多人买不起,鲜少有人问津。” 江姝月定定地盯着房牙子,语气清冷地道:“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院子鲜少有人问津?” 见姑娘灵动的眸子清澈见底,像是跟自己扯家常。 房牙子拿出十二分真诚说道:“就说东边的院子吧,那里左邻右舍都是鼎食之家,很少有私宅出手,无论多大的院子只要挂出来,几天就没了。” “西边和北边,还有南边就不行了,就说桂香街的那个四进院子吧,都挂咱们兴和牙行一年多了,就没一人看上。” 苍云难得地插了一句:“那院子肯定要价太高,买院子的又不是傻子!当然看了就翻篇了。” 江姝月:“……” 你吖的才是傻子…… “壮士误会了,不是房主要价高,实则是这年景不好,外地来的商户不多,这四进的院子也就要价十来万两出头,比文轩街的那套三进院子只多了一万两白银。” “那院子都挂你们牙行一年了,想必是破烂不堪,成了蛇鼠的祖宅了!” 江姝月在心里给苍云竖起了大拇指。 六六六。 想不到习武的人也并非都是大老粗,居然能提出这么犀利又精准的问题。 房牙子急了,连忙起身拱手:“壮士还真是行家,挂在咱们兴和牙行的宅子和铺子,咱们都会定期派人去打扫,可不敢碍了贵人的眼。” 江姝月云抬头看向苍云,云淡风轻地说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溜达溜达,顺道跟掌柜去看几处宅子。” 苍云会意,他把册子拿起来递了过去,“趁我家主子心情好,前面带路。” “哎,好嘞!姑娘前面请,今天东家派了人在南边的屋子洒扫,这会儿过去正合适。”房牙子狗腿地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听说要去看看,房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姑娘漫不经心,可买可不卖的模样,经验丰富的房牙子心里没了底。 他打定主意,今儿个一定要把这尊财神哄高兴了。 哪怕不吃差价,也要把这生意谈成。 在高沐和苍云的护送下,几人一连看了两处宅子。 就在几人踏进桂香街的时候,一个男子一瘸一拐地迎面走来。 江姝月抬头,男子看得呆愣在原地。 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杨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是没看到佳作出现吗?”这时,一个书生上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瘸子不是别人,正是杨氏的侄儿——杨茂。 看着对面姑娘眉心的美人痣,杨茂心里一阵抽疼。 早知自己会害死她,他怎么也不会听姑母和娇儿妹妹的撺掇。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他就能抱得美人归。 呸! 若没有那一出,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身有残疾,入仕无望,唯有常到青云斋来看一看,听着书生们侃侃而谈,方能感受到一丝活力。 父亲区区一个正七品,在太仆寺典薄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年。 若不是自己的腿瘸了,父亲好歹能给他在太仆寺谋一个差事,哪怕是喂马,也比现在强。 想着过去的往事,杨茂恨死了自己,也怨恨姑母和表妹。 “杨兄你慢慢来,我们就先去书院了。”那位书生与他打了招呼,然后跟几个书生说说笑笑地疾步离开。 慢慢来,可不是得慢慢来,他一个瘸子能走得快吗? 别人一句关心的话,在他听来都特别刺耳,像是在时刻提醒他,他是瘸子。 跟书生们打过招呼,当他再次抬头时,那抹娇俏的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他抬手揉了揉眼,四处张望。 情急之下,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戴面纱的姑娘站过的地方。 拉着一位过路的年轻男子问道:“兄台,请问你看见一位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了吗?” 见男子不回答,他焦急地指了指自己额头,“她眉心有颗红色的美人痣,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男子一甩衣袖,杨茂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你这瘸子莫不是娶不上媳妇,想女人想出癔症来了?” 男子语带讥讽,一甩衣袖继续往前走去。 杨茂目光呆滞,站在原地喃喃道:“是真的,我看见她了,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路过的人见他跟疯子似的,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纷纷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此时的江姝月已经进了桂香街对面的一扇大门里。 院子很大,水榭荷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连屋里的家什都有,虽然都是桃木和冬杉木,做工精美,贵在结实。 花园也大,里面的花开得正艳,最后面的院子旁有一块空地,土里坑坑洼洼,或许曾经种的名贵花草,房主搬家的时候都带走了。 房牙子见江姝月就跟走马观花似的,心里着急,连忙点头哈腰地问道:“姑娘,怎么样?这院子可还合您意?” 第74章 江姝月的江府 “还行,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屋里的家什太寡淡,花草也太过了普通,还有那荷花池,太小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直戳要害。 “姑娘你再好好看看,这院子建成也不过十余年,柱子和房梁用料实在,雕工也是京城名匠的手艺。” 江姝月抬眸瞅了一眼,其实她早就看到了,这屋子雕梁画栋,古香古色,连直棂窗都雕工刻精细。 屋顶翘角的祥瑞兽大气磅礴,一看就是富贵之家。 抄手回廊的柱子一人都抱不过来,用料很足。 尤其前厅的柱子和房梁,朱雀展翅,栩栩如生,一看就是重新上过色了。 荷塘边苍翠垂柳,半池荷花怒放,别有一番韵味。 见江姝月脚步不停地朝外面走去,房牙子一咬牙,“如果姑娘中意,我请示东家把那零头抹去,您看如何?” 在京城,这算是豪宅级别的院子了,看的人原本就少,再不卖出去,夏天一过还得雇人收拾花草树木,那又是一笔花销。 只要能赚够前面的开销和跑腿费,差不多就行了。 江姝月淡淡的道:“看在你诚意满满的份上,你先回去跟东家谈好了,再带上房契去花间筑找我。” 这生意算谈成了,房牙子心下大喜。 快走几步想要对江姝月说几句讨好话,苍云和高沐护得严实,他只好紧随其后。 满脸堆笑道:“小的记下了,小的明儿个就带着房契去见姑娘。” 出了桂香街,他们与房牙子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上,高沐一本正经地说:“小姐若嫌弃那荷塘太小,等到枯水期,属下让人把旁边那一片都挖了。” “不用,那片草坪刚刚好,荷塘其实也够了,等咱们搬进去,可多买一些鱼放里面。” 苍云拍了拍高沐的肩膀,“你没看见,主子是很中意这院子的吗?” 江姝月回头给了苍云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占地宽大,有很多地方可改造,挑檐下都是刷过漆的,房子保养得不错。” 她顿了顿又道:“关键这位置正是我想要的,四进的院子,十二万两也值了。” “还是主子英明,房牙子狡猾得很,属下瞧见那册子上写的十二万二千两,真是奸商!” “什么抹去两千两?那就是他们加上去的数目。” 看着苍云那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江姝月笑了笑,“做生意的不过是为了逐利,只要不做丧尽天良的事,也无可厚非。” 此时的岁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南宫叔叔,岁岁吃不下了。” 从出门到现在,一条街的小吃都被他尝遍了。 南宫泽月望了一眼街边屋檐下的影子,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正午了。 他牵起岁岁的手往前走去,“聚仙阁就在前面,咱们去打包几个招牌菜回去让你娘亲尝尝。” …… 花间筑客栈里。 高沐拿着一个信封交给江姝月,“主子,这是属下临走前世子让转交给你的。” 江姝月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封简短的信,里面还夹杂着一张纸。 萧穗安,字,珄。 刚劲有力的字跃入眼帘。 她抬头瞪大了眼,高沐咽了咽口水,“主子你看信,世子应该会有解释。” 高沐说着退了出去。 世子没经过姑娘同意就给岁岁少爷做了户籍。 这把火或许会伤及池鱼,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他不想做那条鱼。 看完信,江姝月把信“啪”的一声扔到了桌子上,“哼!说的真好,父爱如山,不光给儿子姓氏,还要给他更多的倚仗。” “娘,是爹爹来了吗?” 这时南宫泽月恰好带着岁岁回来。 听到娘亲叫爹爹的名字,岁岁放开南宫泽月的手,“蹬蹬蹬”地就往屋里跑去。 见娘亲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岁岁就知道娘亲在生气了。 他低头捡起地上的信笺,飞快地看了一遍。 上面的字他都认识。 “娘亲,别生气,我喜欢娘,也喜欢爹爹,我无论姓什么都是娘亲的儿子,娘亲可以永远叫我岁岁好不好?”岁岁说着把信笺放在桌上,扑进娘亲的怀里撒娇。 儿子软萌懂事,江姝月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萧京昭思虑周全,他不想让别人说儿子是个没父亲的孩子。 南宫泽月耳力灵敏,在门外就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 他叩了叩房门。 “进来坐吧,我让她们三人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江姝月敛起眼底的神情。 南宫泽月抬步走进了屋,“你那三个丫头已经回来了,我带了几个菜回来,她们拿去厨房装盘了。” 南宫泽月瞥了桌上的信笺一眼,嘴角噙着微笑。 “你刚才在为这事不高兴?” 江姝月放开儿子,让他自己去找高沐和苍云。 “谈不上不高兴,只是太突然了,儿子从落地还没上黄册,他帮着办好也挺好的。” 江姝月是通情达理的人,很快她就理解了萧京昭的想法,她接着就给南宫泽月讲她看中了一个大宅子。 “青云斋对面,那位置不错,以后我常带岁岁去青云斋,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将来岁岁要是拜在真老门下,这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南宫泽月知道岁岁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他展露头角,真大学士惜才的名声在外,岁岁很容易入了他的青眼。 第二日,房牙子一早就带了两小厮一起过来办交接。 江姝月把银票交给苍云和高沐,两人跟着房牙子去官府换房契。 高沐临走的时候要了岁岁的户籍黄册,江姝月这才明白,原来萧京昭深谋远虑,岁岁的户籍册子还有大作用。 自己虽然有黄册,可这时代对女子苛刻,女子若要买房产,还得去衙门单独立女户。 而自己暂时没有立女户的条件。 像她被家族逐出族谱的,唯有开铺子后交了一定的税银,方够开女户的条件。 江姝月带领着大家用了三天时间置办物件和各种用品。 高沐和苍云亲手把匾额挂上。 岁岁看着烫金大气的匾额,拉着江姝月的手,乐滋滋地说道:“娘亲,你看这是江府,是咱们的新家,我好喜欢。” “小姐和小少爷苦尽甘来了,咱们的江府是一团和气,幸福美满,奴婢也好喜欢。”秋菊深知小姐心思,她笑嘻嘻地说道。 江姝月的新家喜气洋洋。 东城的尚书府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今日的江娇娇打扮得异常隆重,一袭嫩黄色的锦缎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海棠珠花和玉步摇衬得她更娇俏。 虽然她的容貌不及江姝月,精心打扮后的她看起来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她端坐在闺房,像是在等着什么。 第75章 问名 杨氏一身正红的清薄罗烟裙,外面套了一件青色的软纱。 自从被扶为正室后,她的衣裙大多是正红色。 仿佛她时刻提醒别人,自己已经是正室夫人的身份。 府里的丫鬟婆子忙前忙后,杨氏派身边的婆子去大门处守着,只要媒婆来了,就恭恭敬敬地迎进大厅。 吩咐好一切,杨氏就朝后院走去。 江娇娇看着面前的庚帖,心里五味杂陈。 等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如愿进宫,自己却入了吴太尉夫人的眼,让媒婆来江家为吴三公子提亲,而且还是正妻。 江娇娇如同撞了大运,心里是又激动又紧张,就怕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丫鬟彩妍见江娇娇紧攥着罗帕,看起来有些紧张,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二小姐不必担忧,奴婢听前院的小厮说起,吴三公子一表人才,那个头比老爷还高,骑马射箭,样样都会都会。” 前院的小厮跟着江正明去过皇上组织的秋猎,是以见过吴三公子。 “真的?”江娇娇秀眉微挑。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感觉慌慌的,这么好的亲事落在了她头上,让她感觉很不真实。 吴家乃京城四大家族之一,吴家的三公子最得吴家老夫人的宠爱,又在兵部任职。 江娇娇虽然没见过,父亲每次提到吴家就赞不绝口。 说吴太尉手握军权,论权势不比万丞相家差。 今天是吴家派媒人来问名交换庚帖的日子,等过了今日,她的亲事才算板上钉钉了。 “娇儿。” 这时杨氏走了进来。 “哎哟喂!我的娇儿可真好看,宫里那个没福气的有眼无珠。“ 杨氏一甩手里的罗帕,妞着腰肢走了进来,嘴里夸着自己闺女又顺带发了句牢骚。 “娘,今天人多眼杂,有些话可别乱说。” 江娇娇毕竟是年近双十的人了,城府更胜从前。 “好好好,娘不说,娘是听媒婆说起吴三公子才知道,是娘目光短浅,宫里有什么好的,整日莺歌燕舞,若不得宠,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一回龙颜。” 江姝月垂眸不搭话。 父亲和母亲从前一门心思都在送她进宫上面,现在说这话,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若皇上这时候召她进宫,母亲会毫不犹豫地拒了吴家的亲事。 “娇儿,一会儿媒婆来了你也去见个礼,吴家毕竟是高门,咱们礼数周到,媒婆回去也会在吴家夫人面前提一嘴。” “娘,女儿晓得这个理,爹今日进宫还没回家,一会儿让江青简出去露个脸。” “彩妍你去给大少爷说说,让他穿得周正一点,不能让吴家觉得我薄待了庶子。” 彩妍领命离去。 见彩妍走远,江娇娇收回视线道:“娘,以后你可别一口一个庶子的,既然你已经把他放到了你名下,他就是咱们江家的嫡长子。” 杨氏恨恨地道:“若娘进江府就是正头娘子,娘如何也不会让一个妾室生出儿子来的!” 说起儿子,杨氏就憋屈,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下一个女儿后,老爷大部分时间都歇在她房里,肚子都没半点动静。 而那些妾室,老爷偶尔宠幸一次就怀孕了。 若不是她手段毒辣,江府的庶子庶女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想到此处,她对江娇娇说道:“娇儿你安心待嫁,咱们门第没吴家高,娘亲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进吴家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娘说的在理,对江青简,娘面子对他好就行了,家里的财产可不能都留给他。” 母女俩刚谈到嫁妆,就听彩妍回来禀报,说媒婆到前厅了。 杨氏叮嘱江娇娇随后再出去,然后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大厅里,杨氏热情地请媒婆入坐。 媒婆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有些轻视杨氏。 一个姨娘抬起来的继室,无论穿多红,身上总是缺了点什么。 “恭喜夫人,民妇这就把二姑娘的庚帖拿去吴府,夫人静候佳音,如果二姑娘的八字与吴三公子的八字不相冲,夫人就早做准备,或许吴府来年春天就要迎娶新人进门。” “大妗姐说笑了,不会相冲,青莲寺的长老都说我家娇儿是个旺夫命,将来多子多孙,福帛绵长。” 一旁的丫鬟垂下眼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杨氏这话纯属胡诌,她母女俩每次去青莲寺抽签都是下下签,丫鬟再清楚不过了。 媒婆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一个官家夫人跟自己称起了姐妹,真真是骨子里就是贱。 她索性托大,直了直腰道:“先夫人跟嫡小姐相继暴亡,若不是江二小姐的八字硬,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杨氏心里暗骂了一句“老虔婆”,面上端着笑脸接过话茬。 “老姐姐这话不妥,二小姐是从妾身肚子里爬出来的,哪能克到苏氏母女,都是苏氏自己命薄,夫君对她宠爱有加,她却早早弃夫君而去。” “还有大小姐,她是个孝顺的,苏氏去后,她郁郁寡欢,我娇儿时常陪着她也开解不了她的悲伤,最终随苏氏而去。” 杨氏说着用罗帕按了按鼻翼,一副心慈的模样。 她抬眸看了一眼媒婆,见媒婆表情无异,一挥罗帕道:“今日是江府的大喜事,旧事就别提了,徒增悲伤。” 媒婆是何等人,她可是常年出入京城大户人家的后宅。 就杨氏这假惺惺的模样,都不够她看的。 一边夸先夫人得宠短命,弦外之音是说先夫人命薄,是个没福气的。 二小姐关爱大小姐,不就是标榜江二小姐姐妹情深是个好的。 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媒婆再明白不过了。 她拿起桌上的庚帖就要起身。 这时江娇娇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 看那少年畏手畏脚的模样,媒婆了然,这就是杨氏从妾室那里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庶子。 媒婆早就见过江娇娇,她不卑不亢地打过招呼就回后院了。 片刻后,杨氏亲自送了媒婆离去。 出了江府,媒婆敛起了脸上的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轻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继夫人,出手倒还阔绰。” 第76章 奇怪的对联 桂香街江府,高沐和苍云把一副烫金对联贴上,又在大门的门楼下挂上一对大红灯笼。 一阵炮竹声响起,对面青云斋的书生都隔街望了过去。 “重生百凤舞翩翩,浴火锤炼复还来,天道有晴。” 站在门口的一个书生念出了对联上的字。 临窗的一个书生身子都探了大半截出去,指着街对面的府邸喊道:“你们看,那大宅子来了新主人,户主姓江。” 常来青云斋的书生都知道,街对面曾经住的是一户商贾巨富,忍不了朝廷的狂征暴敛,那家商户就搬离了京城。 有人说那户人家举家去了临国梁国。 见大家都朝窗外张望,一个书生的手撑在书桌上,用力一跃跳到了桌子对面,“兄台,你念叨的词在哪里?我今天怎么没看……” 书生的话还没说完,目光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惊讶得忘了往下说。 “这,这是对联?” “啧啧啧,真是奇才,原来对联还可以这么写。” “可不是,不过我喜欢。”一个书生说着转身拿起笔就把对联抄了下来。 一时,有好几个书生都转身抓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把江府门上的对联都抄了下来。 真大学士的长孙真景修恰好也在书斋。 十六七岁的少年墨发高束,一脸深沉地看着那副对联。 杜家大公子杜时峥走上前拍了拍真景修的肩膀,“老弟学识渊博,对面那对联可有什么蹊跷,我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的对联,倒有几分浴火重生的味道。” 大理寺卿家的这个大公子读书不及父辈,可也不是草包。 不过论学识,跟面前这位比他小几岁的真景修差了许多。 对面放完炮竹,朱红色的大门重新关上,书生都一窝蜂地朝真景修围了过来。 “景修兄文采斐然,快跟咱们解释一下对面江府的对联是何意?” “是呀是呀!别人家的对联都是含祈福保平安什么的,这对联稀奇,好像没什么寓意。” “就是就是,我娘指望我来年榜上有名,我家对联都是金榜题名光耀楣,莺歌燕舞摘蟾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景修仿若未闻。紧抿嘴唇,眉心微拧。 一个书生扒拉开他身前的一位书生,伸长脖子朝真景修问道:“景修兄,那对联不会是写错了吧?你看那字迹,笔锋中透着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的手。” 真景修摇了摇头,“那字体可不是普通功底的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想必不会错。” 真景修扒拉开人群,“大家继续,我回去琢磨琢磨再跟大家探讨。” 见真景修大步出了书斋,书生们打趣道:“景修兄越来越有真大学士的模样了,从不说一句废话。” 真景修走得太急,跟迎面走来的杨茂撞了个满怀。 杨茂被他撞得一个踉跄,真景修连忙伸手扶住他,“杨兄勿怪,是景修失礼了。” “真公子客气了,是我见大家在书斋里交谈甚欢,没仔细看路。”杨茂站稳后朝真景修讪讪一笑。 真景修从不摆架子,凡是经常来青云斋的书生。 无论出生官宦之家的公子,还是出生白身的寒门子弟,他都一视同仁,视为同窗。 在他的影响下,京城的几大家族的公子少爷来到青云斋都不会轻易摆谱。 目送真景修离开,杨茂一瘸一拐地走进书斋。 “杨兄快来这里坐。”一位书生拍了拍身旁的板凳。 杨茂朝书生点头笑了笑,“多谢蒋兄,大家聊得如此开心,又是哪位兄台作出了佳词?” 杨茂这辈子是不可能入仕途了,可他就喜欢这书斋的气氛。 那位蒋公子扶了他一把坐下,抬了抬下巴,“杨兄你看对面,那副对联真是古怪。” 杨茂抬头往对面看去。 江府,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灼得他浑身一颤。 杨茂的脸唰地煞白,两眼圆瞪,手握成拳头后才没抖得那么厉害。 “杨兄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茂这表情把身旁的书生都吓了一跳。 杨茂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敛起神情,露出一抹苦笑道:“没,或许是快要下雨了,我的脚关节有点痛。” “杨兄可去城北的浣花街碰碰运气,听闻那一家无名药铺的药可好使了。” 杨茂捏了捏膝盖,“我这腿看了无数郎中,都说骨头已经错位,无法治愈了,多谢蒋兄关心。” 书生热心劝道:“杨兄不妨去试一试,那里的郎中古怪,经常关着门,门前挂了一张布帆,上面写着一个药字。” 杨茂在书斋里坐了半个时辰,见其他书生三五成群地讨论文章,有的埋头看书。 他站起身默默地走到江府门前。 强忍着要上去敲门的冲动,伫立了片刻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可能,京城的江姓人家何其之多,巧合而已,那一天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高墙内,江姝月可不知道她亲手写的对联引起了书生们的注意。 她认真地听取秋菊和兰儿的提议。 岁岁一脸懵逼地看着娘亲,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以后我真的不能再叫你娘亲了吗?” 江姝月抱起儿子放在腿上,柔声道:“儿子你且忍忍,你爹的身份特殊,倘若你的身份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会招来危险。” 孩子还小,她总不可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秋菊连忙接过话茬,“少爷在咱们星月院里叫娘亲就可以了,院里没有旁人。” 岁岁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岁岁明白了,岁岁在外面称娘亲为姑母。” “小姐,人牙子带人来了。” 听到梅儿的喊声,江姝月把岁岁放在地上,“去韶华院找南宫叔叔,娘还有很多事要忙。” 来到外院大厅,就见高沐和苍云领着人牙子来了,大厅的一边还站着一群十三十四岁的姑娘。 见江姝月出去,高沐拱手道:“小姐,这里都是姑娘,男子在门外候着。” 人牙子见到江姝月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偌大气派的院子做主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第77章 眼缘 “你带来的人愿意签死契还是活契?”江姝月开门见山地问道。 人牙子连忙躬身回答:“姑娘要死契还是活契,都可以商量,这里有愿意死契的,也有活契的。” 人牙子说着悄悄抬眸打量了江姝月一眼,见她眼神犀利地看向那些小姑娘。 人牙子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面前的这位小姐不简单,随即连忙垂眸,收起了小觑的心思。 “我要死契,愿意签死契的往前走一步。” 有十余个姑娘齐刷刷地往前走了一步。 有几个年长的姑娘神情犹豫,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攥着衣角咬唇低下了头。 她们到了议亲的年纪,只想签一年活契,若签了死契,亲事就由主子说了算。 “你们都抬头看我,咱们有眼缘的就留下。” 江姝月在姑娘们面前走了一个来回。 小姑娘们十分好奇,主家选奴婢,还有看眼缘一说,都纷纷地抬头,目光怯怯地看向面前有可能成为主子的姑娘。 见江姝月目光在姑娘们脸上来回地扫,像极了一个纨绔公子逛花楼选姑娘的神情,高沐在一旁看得额角直跳。 片刻后,江姝月问道:“你们都会些什么?” 人牙子怕大家七嘴八舌抢着说,他指了指右边的姑娘,“你们挨个儿地来说,如实说就对了。” “姑娘万福,奴婢会做绣活,也能干别的活。” “嗯,不错,你站这一边去。” 小姑娘眉清目秀,眼神干净,说话不耍滑头,江姝月非常满意。 “奴婢会做饭。” “奴婢会洗衣服。” 很快,江姝月就选了十个可用的人,每一个姑娘模样都端正。 古人说面由心生,江姝月是有几分相信面相这个东西的。 不过她看人主要看眼神,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要你用心观察,憨厚实诚的人和精于算计的人眼神有所不同。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江姝月挑齐了所有要用的人。 打理花园的花匠,门房小厮两个轮班,管理马厩的小厮兼车夫,内外院的洒扫。 想着厨房也有需要有力气的男子,她还特意给厨房里配了两个会做饭的小厮。 分到厨房做饭的婢女心里乐滋滋的。 青一色的年轻小伙和年轻的小姑娘,总共二十余人。 选好人后,剩下的事都交给秋菊去处理,江姝月就回了内院。 秋菊收起了众人的卖身契,付了银子。 人牙子难得遇到不讨价还价的主。 揣好银票对秋菊躬身道:“姑姑以后若还需要人,尽管派人给小的传个话,小的仍然会把咱们牙行最机灵的人送来姑姑过目。” 秋菊摇身一变成了管事姑姑,她还有点不习惯。 秋菊让苍云送人牙子出去。 她对新来的丫鬟说道:“咱们小姐仁慈,虽说签的死契,若你们有了中意的人出府成亲,小姐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做上三年的,另给一笔安家费。” “月银一视同仁,姑娘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对主子忠心,以后还会往上涨。” 小姑娘们激动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一般初进大户人家做婢女,都只有一两银子的例银。 只有近身伺候的大丫鬟才有二两银子。 江府只分工不分等级,小姑娘们喜笑颜开,就跟捡到了宝似的。 刚走到门口的那几个姑娘,听到这么优厚的待遇,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在这里当差并不会耽误亲事,她们如何也要想办法留下来。 在人牙子的催促下,几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秋菊给小姑娘们打赏了银锞子,又让高沐带她们去内院的罩房安置。 小厮们听到婢女都有那么好的待遇,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秋菊公布他们的月例。 秋菊看着小厮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指了指分去做花匠的几人,“你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找他们帮忙,月银每人每月五两,做得好,对主子忠心的,以后还有得涨。” 秋菊掏出银锞子给小厮们打赏。 她敲打道:“其他条件与内院伺候的姑娘一样,若谁做了叛主的事,重则交送官府,轻则再发卖出去。” “姑姑放心,就咱们江府这条件,满京城都找不着。” 门房小厮接过银锞子,笑嘻嘻地表忠心。 “说的没错,进了江府门,就把自个儿当江府的人。” “大家先去前罩房安置,衣服什么的过一会儿再发下来。” 秋菊安排后就去找高沐。 时间匆忙,都还没来得及给婢女小厮准备统一的衣服。 刚走到第一道垂花门,就见高沐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沐见秋菊神采奕奕,笑着道:“恭喜秋菊姑娘荣升姑姑。” 秋菊瞪了他一眼,“以前你挺老实的,都说近墨者黑,还真不假,都跟南宫公子学得油嘴滑舌的了。” “不是,难道我……我说错话了?” 高沐呆呆的模样憨态可掬,惹得秋菊憋不住想笑。 “小姐没什么可信赖的人可用,咱们几个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了,江府大事小事那么多,你和苍云可得帮着我分担。” “秋菊姑娘客气了,应当的。” 秋菊使唤高沐也不客气,她脚步不停地朝后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咱们去街上采买衣物。” 一个时辰后,高沐和秋菊回来,高沐把衣服都发了下去,秋菊还给他和苍云也买了两身衣服。 回到星月院,江姝月把一叠银票递给秋菊。 “小姐,奴婢要用的时候再找你就行了。” 江姝月笑了笑,“傻丫头,现在不比从前,你得学会用人,采买什么的你多带带兰儿和梅儿,她俩聪慧,多锻炼锻炼就会了。” 秋菊接过银票,“小姐说的对,奴婢一人也忙不过来,以后采买的事就交给兰儿和梅儿,奴婢就做大总管。” 江姝月被她那模样逗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大总管,你把自个儿当太监了?以后你就是江府的管家。” 说完后又补了一句,“明儿个你去探探江娇娇的亲事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安定了,也该关心一下曾经的庶妹了。” 第78章 青莲寺 翌日,秋菊很快就探得了江娇娇议亲的消息。 秋菊一进屋就垂头丧气,“小姐,杨氏还真有本事,居然攀上了吴太尉家这门亲事。” “快坐下来说,是吴家二公子还是三公子?” 江姝月一算时间,若她没记错的话,吴太尉家有三位公子已经成年了。 吴大公子年长,应该已经成亲了,就吴二公子和吴三公子的年纪跟江娇娇相当。 至于吴太尉其他妾室生的庶子有多少,太小的她就不知道了。 嫡长子和吴三公子是吴太尉嫡妻所生,吴二公子是吴太尉的一位宠妾生的,那宠妾就是因为生下吴二公子,被吴太尉抬为姨娘。 秋菊摇了摇头,“奴婢是管事了,不能带头乱了规矩,奴婢不累。” 有高沐亲自驾车送她去的城东,她脚不累,是心累。 一路上她都在默默地问菩萨,为何坏人没得到报应。 秋菊神情焉焉地道:“若是吴二公子,奴婢还觉得她得到了一丝报应,媒婆说江娇娇许的是吴家三公子。” 江姝月见秋菊愁眉不展,她淡淡一笑,“你愁啥,难道她江娇娇已经进太尉府了。” “她就是嫁进了太尉府,你家小姐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滚出太尉府。” 秋菊一听马上就来了精神。 咬牙切齿地道:“小姐切莫手软,当初她是怎么害你的,咱们得全都还回去,小姐给奴婢一包药,奴婢也要让她尝尝失去清白的痛苦。” 江姝月唇角浮起一抹冷意,“毁她清白,她有杨氏护着,怎么也不会落得被逐出家门的下场,还是钝刀子割肉才知道疼。” “小姐接下来怎么安排,奴婢让高沐去办?” “为何不是苍云?” 秋菊被问得一愣,是呀,为何自己总使唤高沐,苍云做事也挺靠谱的,甚至比高沐更细心。 “奴婢下次叫上苍云。”说这话的时候,秋菊莫名地觉得心虚。 秋菊还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她接着说道:“吴太尉家已经派媒婆去交换了江娇娇的庚帖,吴夫人明日就要去青莲寺请长老合八字了。” “咱们也多年没去过青莲寺了,明日咱们也去拜拜菩萨。” 秋菊双眸一亮,“对对对,咱们也去,最好咱们也去见一见吴夫人。” 江姝月拿起桌上的团扇轻轻地摇了摇,“尚书府不是对外说我暴亡了吗,从明日开始,我就大摇大摆地出去,在谁面前我认自己就是江大小姐,那就是我的事了。” 秋菊担忧道:“小姐,杨氏面善心恶,她肯定会往你身上泼脏水,说败坏你名声的话。” “不会,她不但不会,还会怕我把事情张扬出去。” 见小姐语气笃定,一脸云淡风轻,秋菊好奇问道:“小姐为何说她不会?她那样的毒妇,还有什么不会的?” “江娇娇正急着议亲,她坏我名声,江娇娇也会受人质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氏再蠢也明白这个道理。” 江姝月可不怕杨氏如何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大家,她江姝月是怎样的一个人。 “小姐可还记得慧远大师,明日咱们去抽个签,再去拜一拜月老,让月老保佑小姐早日遇见意中人。” 看着秋菊那虔诚的模样,江姝月忍俊不禁。 笑着逗秋菊,“相信月老还不如相信自己,等你家小姐把这一阵子忙过了,要不要摆个花台抛绣球,看中哪一个俊俏后生就砸哪一个,你说好不好?” “小姐英明,咱们就摆大门口,小姐往台上一站,青云斋的书生们保准会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咱们就挑最俊的砸。” 江姝月一本正经地道:“好主意,你下去休息,我去写一篇诗词,晚些时候你去挂到青云斋的那一面墙上。” 秋菊被江姝月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去找兰儿和梅儿说话。 诗词肯定会写,她的目的可不是那些小鲜肉。 在青云斋关门前,秋菊去了书斋,小厮忙着收拾关门,也没仔细去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翌日。 高沐和苍云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城门口走去。 车厢里,秋菊看着小姐一身月牙白的素锦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好似更红了。 “小姐,昨晚南宫公子说他今日定要去书院看看大家的反应,小姐从前写了佳作都放在院里自己欣赏,书生们肯定是赞赏有加,奴婢也很期待。” 说起过去小姐的那些诗词,秋菊都肉疼。 “小姐,二小姐能入得了吴夫人的眼,奴婢怀疑她把你写的诗词拿出去显摆了。” 江姝月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所谓,手稿大多都烧了,书桌上也没留下多少。” “抽屉里还有一点,奴婢没舍得烧。”秋菊用心虚的眼神看向江姝月。 “不用担心,你家小姐今天去青莲寺把脑袋开个光,以后思如泉涌,定会作出更好的佳词。” “噗……” 秋菊被江姝月逗得笑出了声。 高沐和苍云坐在车辕上,听到主仆两的对话也忍不住好笑,两人不敢笑得放肆,紧抿着嘴,肩膀却抖得厉害。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青莲寺的山脚下。 山脚下有寄存马车的客栈,高沐和苍云寄存好马车,几人拾级而上。 山道两旁,成片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偶尔一阵山风吹过,也不会觉得太热。 青莲寺的香火很旺,路上不时能看见有人往山上走去。 山不是很高,几人走走停停,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大殿。 江姝月让高沐和苍云自己去到处看看,她和秋菊去功德香添了香油钱。 主仆俩虔诚地跪拜了大殿里的菩萨,然后就朝左边的偏殿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只听得一声惊呼。 “鬼!鬼啊,你肯定是鬼!” 迎面走来的江娇娇脸色惨白,指着江姝月,惊恐地瞪大了眼连连后退。 一旁的丫鬟提醒道:“二小姐,她有影子,是人不是鬼。” 高沐和苍云听到惊呼声,飞快地奔了过来,见主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一位满脸惊恐的女子打量,两人退后,默默地在暗处观察。 第79章 偶遇江娇娇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江二小姐莫不是曾经做了什么亏心事?”秋菊狠狠地瞪着江娇娇问道。 “你一个贱婢,胆敢侮辱本小姐,来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旁的婢女拉了拉江娇娇,提醒她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尚书府。 接着又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对江娇娇道:“二小姐息怒,别跟一个疯丫头计较,这位小姐不过是长得有几分像死去的大小姐罢了。” 江娇娇很快敛起神情,对江姝月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你的确有几分像我死去的大姐姐。” 江姝月眉头微挑,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娇娇,“请问你家大姐姐怎么死的?埋葬在何处?” 气恼后的秋菊见小姐气定神闲,熟悉小姐的她就知道江娇娇要被戏耍了。 见江娇娇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秋菊心里无比畅快。 她十分配合,用夸张的表情问道:“哎哟喂!你家大姐姐莫不是被冤死的吧?” 江娇娇的贴身婢女呵斥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都说死者为大,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我说什么了?江二小姐别做缩头乌龟呀,快解释一下?”秋菊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论嗓门大,秋菊还没输过谁。 江娇娇脑袋已经成了一坛浆糊。 母亲说派人去追了百余里地,庄子上的人说外面并不太平,或许是打劫的人进了庄子,顺手把江姝月主仆两都绑走了。 她跟母亲推算过若干种可能。 觉得江姝月模样出众,会被歹人带走糟蹋,然后厌弃后卖到青楼都有可能。 杨氏还派人去江姝月的舅舅家查探过,都不见她的踪影。 后来几年都没见她回京城,都猜测她十之八九已经被人折磨死了。 怎么办? 江娇娇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禅房的方向瞟去。 这一小动作落入江姝月眼里,她嘴角微勾。 “江娇娇你就别装了,我既然已经被逐出家门又从族谱抹去,我就再也与尚书府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昂首挺胸,大步朝禅房的方向走去。 见江姝月去的方向,江娇娇大惊。 “江姝月,既然父亲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你就应该滚得远远的,别回来碍我们的眼?” 情急之下,江娇娇也不继续装了,提起裙摆追上来拦住江姝月的去路。 “我呸!” “你算什么东西?京城是江正明的?你咋还是这么不要脸,怎么不把皇上赶出京城,让江正明做皇上,你做公主多好?” 江姝月可不是原主,对江正明没有丝毫父女情,怼起来毫无压力。 “你……你这大不敬的话是要被砍头的。” 江娇娇气得浑身发抖。 从前的江姝月可说不出来这种泼皮的话,没有心理准备,她一时语塞。 她刚才口不择言被江姝月怼,若被人听去传到宫里,以后父亲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保不准皇上找个由头就把尚书府抄了也有可能。 税银收不上来,皇上正在气头上,江娇娇可是听父亲回家抱怨过。 “江二小姐,我家小姐跟你们尚书府毫不相干,就是被砍头也不会连累你家,同理,尚书府对皇上不敬,你们被抄家灭族也不关我家小姐的事。” 秋菊的话音落,江姝月淡淡一笑,“江二小姐请让道,你我毫不相干,你一再拦住我的去路是几个意思?。” 说着就要从江娇娇身旁离去。 秋菊一翻白眼,“好狗不挡道!” 江娇娇眼睁睁地看着江姝月和秋菊往禅房走去。 “二小姐,怎么办,这时候吴老夫人还在禅房,她可是认得大小姐的。” 江娇娇也没了主意,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回了京城,曾经参加过别人家那么多的宴会,她认识的官家夫人和小姐比我多多了,这事迟早瞒不住。” 江娇娇想到吴老夫人得知江姝月还活着后的反应,双腿如同灌铅了似的,一时迈不开脚步。 “彩妍,快扶我一把,咱们快回去,唯今之计只有让父亲去找她谈,让她把这死而复生的事圆过去。” 江娇娇身体摇摇欲坠,彩妍连忙扶住。 早知今日,当初她被撵出府的时候就不该去抢她手里的妆匣,江娇娇悔不当初。 若当时她继续装一装姐妹情深,这会儿她拉着江姝月说点好话,照江姝月从前的性子,肯定会乖乖地听她的摆布。 江娇娇今天来上香,实则就是过来打探慧远大师给吴家说了什么。 她见吴老夫人跟着慧远大师进了禅房,禅房外有小沙弥伺候,她无法靠近,只能趁吴老夫人还没看见她就匆匆离开。 哪知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没有喜,却被惊得半死。 在彩妍的搀扶下,江娇娇慌慌张张地下了山。 秋菊回头见江娇娇狼狈离开,气咻咻地道:“若不是今日是在佛门净地,奴婢非臭骂她一顿不可!” “别急,不值当,看她刚才慌成那样,回去定会坐卧难安。”江姝月嘴角微勾,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 禅房内,一位身着僧袍的老者,身形清瘦的僧人坐在蒲团上。 他对面坐着一位银发老太太,她正是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一身锦衣华服,珠光宝气,虽然上了年纪,或许是一生志得意满,且保养得当的缘故,看起来红光满面,并不显老态。 慧远大师把面前的两张庚帖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吴老夫人听后也双手合十,虔诚地问道:“还请大师直言,这女子的命格可是真的旺夫?有没有与我家孙子的八字相冲?” 大儿媳妇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江娇娇的命格是如何如何地好,又是端庄娴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 大儿媳妇秉性极好,就是性格过软,管理后宅都经常出纰漏。 吴老夫人并不全信大儿媳妇的话,是以今日她要亲自前来找慧远大师问问。 慧远大师捻了捻佛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女的命格看起来不错,可惜……” 第80章 慧远大师 吴老夫人急忙追问道:“还请大师明示,可惜什么?” 慧远大师摇了摇头,“此女出生富贵之家,可惜命中带煞,任她落入谁家都会有碍家宅安宁。” 吴老夫人与慧远大师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慧远大师看命格从未有过差错,大师说的话,她深信不疑。 “多谢大师直言相告,老身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我来替我家三孙子点一盏莲花灯,祈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早遇良缘。” 吴老夫人说完,她身后的一位嬷嬷连忙把手里捧着的锦盒送了上去。 慧远大则叫来了门外的小沙弥,亲手写上吴三公子的名字和祈词,然后让沙弥连同锦盒一起送去了长明殿。 吴老夫人起身告别了慧远大师,走出禅房脚下一个趔趄。 嬷嬷和婢女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小心脚下台阶。” 吴老夫人咬着后槽牙道:“我就知道老大家是个中看不中用,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当年真是瞎了眼,给老大求娶这么一个绣花枕头。” “哎哟喂!老祖宗可别把身子气坏了,依老奴看八成是那杨氏买通媒婆说的假话,什么多子多孙,福帛绵长,大夫人也是被媒婆诓骗了。” 嬷嬷怕老夫人气得不好了,连忙帮着分析个中缘由。 吴老夫人停下脚步,仰头望天后闭了闭眼,“那杨氏能从姨娘爬上正室的位置,哪能是个简单的人,就我那个大儿媳妇,别人把她卖了她还能帮着别人数钱。” 嬷嬷帮她抚了抚后背,“还是老祖宗英明,没让尚书府得逞,明明是庶出,硬生生地扶成了嫡小姐,还满口谎言,真是臭不要脸!” 一旁的婢女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就是,还好老祖宗亲自来了,不然咱们英俊非凡的三少爷还蒙在鼓里。” 吴三公子年岁跟吴二公子同年,吴二公子只大一月,吴二公子都已经议了亲。 老夫人原本计划把吴三公子的亲事在年底就办了。 吴二公子毕竟是庶出,给他安排在来年春天再办也不迟。 “罢了罢了,趁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还是老身亲自给我的三孙子选一个能顶事的姑娘。” 吴老夫人长叹一声缓缓地睁开眼。 就见菩提树下走过来一位明艳动人的姑娘。 娥眉淡扫,杏眸清澈明亮,犹如被天河水洗涤过,朱唇琼鼻,妆容清薄,真真的是一个美人坯子。 墨发用玉簪挽在脑后,几缕青丝垂在胸前,一身素衣出尘脱俗,犹如仙女下凡,再定睛一看,眉心那颗朱红的美人痣如同大殿里莲花座上的观音。 “严妈妈,你看那,那姑娘是不是像死去的江大小姐?” 一旁的老嬷嬷严妈妈只觉得胳膊被老夫人捏得生疼。 她抬起头看过去,瞬间头皮发麻。 迎面走来的分明就是江大小姐,那眉心的那颗美人痣,是京城贵女们都羡慕,恨不得扣过来贴在自己眉心的美人痣。 严妈妈扶着吴老夫人的手抖了抖,她说话的声音都颤了起来,“老祖宗,她,她真的是江家大小姐呐!你看那眉心的美人痣。” “还,还有那眉眼,她就是化成灰老奴也认得。” 严妈妈磕磕巴巴地说着,江姝月很快就走近她们面前。 娇俏的姑娘浅笑嫣然,见吴老夫人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 江姝月微微福身,“老夫人万福金安。” 吴老夫人暗暗猜测,莫不是杨氏薄待先夫人的闺女,把人软禁起来了? “月丫头,几年没见。你还记得我这老婆子?”吴老夫人很快收起诧异的神情,笑得一脸和煦。 “当然记得,姝月哪能忘记,太尉府办宴会,姝月还去过几次呢!” 江姝月抬眸与吴老夫人对视。 “老奴也记得江大小姐的诗词做得不错,比江二小姐也不差。” 严妈妈的一句话,证实了秋菊心中的猜想,江娇娇果然拿着自己的手稿出去显摆了。 “老夫人先忙,姝月去拜见一下慧远大师。” 还不等吴老夫人问她这些年的去向,她微微一福礼就擦身而去。 见江姝月走远,吴老夫人正色道:“回府,明日你亲自去把庚帖换回来,再打听一下江大小姐许人家了没有。” “嫡出姑娘就是不同,慈眉善目,眸如清泉,一看就是个好的。” 严妈妈十分赞同地点头,“老奴也觉得,江二小姐看似端庄,实则没有江大小姐的贵女气度,老奴怎么看都觉得她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菩提树上,一对蝴蝶翩翩起舞,吴老夫人都看得出了神。 这成对的蝴蝶出现在没开花的菩提树前,莫非是在提醒她什么? 远处传来钟声,打破了吴老夫人飘远的思绪,金碧辉煌的寺庙一角,高高的翘角下挂着一串风铃。 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 “走,回府。” 吴老夫人嘴角噙着微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江姝月来到禅房外面,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 她连忙双手合十,“请小师傅代为通报大师一声,小女江姝月前来拜见大师。” 平日里知道往禅房这里来找长老的,都是非富即贵。 小沙弥回了一个佛礼,“女施主请稍等,贫僧马上进去通报。” 小沙弥转身进去。 秋菊望了望吴老夫人一行人消失的转角。 “小姐,吴老夫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难道江二小姐跟吴三公子的八字很相合?” “那是你走在我身后的缘故,我可是看见她从禅房出来就不对劲,好似很生气的模样。” 江姝月早就看见了吴老夫人无语望天,满脸失望的神情。 “奴婢刚才很紧张,就怕老夫人突然问你这么些年去哪里了,这怎么又突然活过来了。”秋菊说着抚了抚胸。 江姝月淡淡一笑,“傻丫头,吴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无需多问也能猜到尚书府后宅里那点事。” 不就是薄待嫡女,姨娘上位,庶女摇身一变成嫡女的老套路。 很快,小沙弥回来了,“施主请跟我来。” 江姝月领着秋菊一前一后地进去。 慧远大师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他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画面。 那是他闭关时脑海里出现过的。 当江姝月也抬头看向他时,慧远大师瞳孔一缩。 第81章 同乡 禅房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其中还夹杂着焚过香的味道。 还不等江姝月行佛礼,慧远大师对江姝月道:“施主请随贫僧去宝光殿。” 小沙弥愕然,那可是供奉得道高僧舍利子的地方,就是皇亲国戚来了,师父也不曾主动邀请进去。 小沙弥也不敢多问,正欲跟了上去。 “你们就不必跟着了,都各忙各的。” 小沙弥立即止步。 “小姐,我……” 秋菊抬眸看着江姝月,不知道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江姝月心里也疑惑,难道慧远大师看出了她是穿越者?支开旁人,有话跟她单独说? 她指了指禅房里的蒲团,“你就坐那里等着。” 宝光殿在二楼。 江姝月心绪复杂地跟在慧远大师身后向宝光殿走去。 雄伟壮观的庙宇一座挨着一座,占据了整个山顶。 走上二楼,从走廊向远处眺望,高高低低的屋顶尽收眼底,庙宇屋顶的琉璃瓦金碧辉煌,甚是壮观。 江姝月看得咂舌,不愧是离京城最近的寺庙,先皇可没少拨银两。 “施主可知道舍利子?” 慧远大师停下脚步,推开了旁边的一扇大门。 屋里的金光顿时倾泻而出。 屋子中间有一个金色的小塔,塔的四周放着经书。 江姝月当然知道何为舍利子。 陕西法门寺里。至今还供奉着释迦牟尼佛的一节指骨舍利,距她穿越时至少有2500多年的历史了。 还有南京大报恩寺。那里供奉着世界上唯一一枚佛顶真骨,尤为珍贵。 江姝月前世有幸跟着导师去瞻仰过。 后来她才知道,若不是导师的友人有通天的本事给她们开绿灯,她们连供奉舍利子的殿门都进不了。 听说还有几处地方也供奉着舍利子,她也无缘再看了。 江姝月走近塔前,轻声问道:“大师说的舍利子可是供在这里面?” 她隐隐觉得,慧远大师窥破了她的来路。 不然为何无缘无故带她来看如国宝级珍贵的舍利子。 她不点头也不否认自己知晓舍利子的事。 慧远大师定定地伫立在金塔面前,“净空大师把衣钵传了下来,贫僧也只悟得了一部分,施主你远道而来,想必认识净空大师留下的书吧?” 江姝月刚才只顾着看舍利子和那金光闪闪的金塔。 她在琢磨这塔是真金的还是镀金的,若是真是真金的,那可老值钱了。 青莲寺的僧人就都不应该自称贫僧了。 若论贫,还得是自己。 “书,什么书?” 江姝月完全忽略了大师那一句远道而来的话。 见慧远大师从经书下抽出一本书。 ……《本草纲目》 几个简体字,惊得江姝月浑身发麻,如同遭雷击。 原来净空大师是穿越前辈。 她咽了咽口水,抬眸看向金塔里的舍利子。 心里暗暗腹诽,前辈耶,你过来还带着一本书,我过来可啥也没带走。 不对,自己花呗都没还完,何来的东西带过来? 自己多做利国利民的好事,百年后,是不是也能烧出两粒舍利子留给后人瞻仰? 想想自己已经是岁岁的娘了,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贫僧没看走眼,施主果然识得这上面的字,净空大师早有预言,你会带着宝藏,踏着祥云而来,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慧远大师越说越激动,看江姝月的目光跟看舍利子一样的虔诚。 江姝月:“……” 我哪里是踏着祥云而来,分明是一过来就踩着狗屎了。 江姝月双手接过慧远大师递过来的《本草纲目》,扯出一抹苦笑。 “大师过誉了,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一刻,江姝月更确定了,她是身负使命而来的穿越者。 在慧远大师面前,她无所遁形。 她翻看了几页,索性坦诚道:“小女的确识得上面的字,大师想知道什么?小女这就帮你写下来。” “净空大师预言你会来,他留下遗言,你来时就把这本书交给你,让你尽快研制对付时疫的解药。” “时,时疫?” 江姝月脑袋嗡嗡作响,这里医学落后,真发生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抬眸看了看金塔上记录净空大师的圆寂日期。 距今已经是两百多年了,也就是说慧远大师是第几代守护者了。 两百多年前,净空大师都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这也太神奇了。 同样是穿越者,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她都不知道。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纯童之身? 她在心里暗暗地把萧京昭骂了一遍,然后又把目光落向晶莹剔透,泛着红光的舍利子。 慧远大师像是看透了江姝月的心思,他说道:“贫僧是第三代传人,也是第三代守护者。” 江姝月合上书抱在怀里,犹如抱着皇上的传国玉玺,沉甸甸的。 “净空大师还留下什么了吗?可否让我看看?” “有的,实物是没有了,是画册,还有一些文字。” 慧远大师走向金塔的另一边,从经书下抽出一本册子。 江姝月深吸一口气,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净空大师会留下什么?! “施主你仔细着点,别翻动太快,这里面都是净空大师的遗迹。” 见江姝月把手里的《本草纲目》毕躬毕敬地放下,慧远大师才把那本泛黄的书册递了过来。 江姝月走到离金塔几尺远的蒲团上盘膝而坐。 她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轻轻地翻开第一页。 …… 江姝月瞪大了眼,映入眼帘是一套消防服写真。 不知保存良好,还是后来又补过色,画上的红色的消防服并没有怎么褪色。 巴掌大的图下面有一行小字,小字是用的小楷写的简体字,江姝月一眼看去,寥寥数语,记载着净空大师的前世身份。 江姝月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净空是一位消防战士,一位沉迷中医的消防战士。 在一次任务中因公殉职了,然后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胎穿到这里了。 江姝月在心里默念,愿菩萨保佑,保佑所有的消防战士都平平安安。 她抬头看向手捻佛珠的慧远大师,“大师可知道净空大师的来历?” 慧远大师反问道:“施主跟净空是同乡?” 第82章 贵不可言 江姝月点了点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师慧眼如炬,小女子与净空大师来自同一个地方,还望大师为小女子保密,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 净空大师遁入空门熬到了圆寂,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人拉出去当妖怪烧了,还是烧不出舍利子那种。 “那是自然,贫僧定会守口如瓶。” 慧远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难将至,施主远道而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贫僧代苍生感激女施主,还请施主回去就尽快研制解药。” “多谢大师信任,小女子回去后就着手准备。” 时疫分很多种,江姝月想起了大旱后恐有大涝,她心里有了主意。 她继续翻看净空大师留下的手册,里面写着他的自传。 他有悲天悯人的心,不平凡的奇遇,让他不顾家人反对,做了出家修行的决定。 里面还是记载了几种药方子,都是医治普通伤寒和烧伤的配伍。 看完后,江姝月双手捧着手册还给了慧远大师,然后抱着《本草纲目》朝净空大师的舍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回到禅房,江姝月抽了签。 毫无悬念,上上签。 秋菊见慧远大师把竹签递了过来,她问道:“大师还没解签,上上签是指我家小姐财运好还是姻缘好?” 慧远大师看了江姝月一眼垂下眼睑微微颔首,“施主还是别解签的好,总之,贵不可言。” …… 而此时的青云斋里,书生们都争先恐后地往一幅字前涌去。 一个书生激情澎湃地吟诵,“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妙哉!妙哉,好一首寒菊诗。” 南宫泽月跟岁岁坐在书斋里的一角,见书生们看着墙上的诗,犹如见到了知己。 有的书生如同被人道破了心结,感动得热泪盈眶。 “明月先生这首寒菊道尽了咱们心中的酸楚,寒窗苦读,只为报效朝廷,咱们没有人推举入仕,只能抱憾而死啊!” 岁岁拉了拉南宫泽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南宫叔叔,娘写的诗真厉害,让那么大的人哭鼻子。 南宫泽月也不知道江姝月这首诗是用的宋代诗人郑思肖的《寒菊/画菊》。 他低头道:“你娘亲很厉害,南宫叔叔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宫泽月从没想过走仕途,就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还不及苏谨多。 人群中,真景修默默地盯着墙上的诗,突然,他眼底闪过一道光。 好熟悉的字。 书生们都激动万分,没人注意到真景修悄悄地退出了书斋走向街对面。 “大家别围着了,快誊抄下来。”一语惊醒梦中人,书生们纷纷转身去书桌上寻找文房四宝。 顿时,偌大的屋里墨香四溢。 “公子,你需要点什么吗?隔壁屋里有书,可以随意翻看。” 小厮见众人都埋头写字,就南宫泽月带着个孩子傻傻地坐着,小厮见他是生面孔,特意上来提醒他这里可以免费看书。 “多谢,我这就领孩子过去看看。”南宫泽月笑着拱了拱手。 “南宫叔叔,我要看策论,这里应该有吧?”岁岁仰起头,凤眸弯了弯道。 南宫泽月见小厮脸上的表情震撼,他轻咳一声道:“别看那玩意,无趣得很,叔叔带你去看游记和聊斋。” “那看《三国演义》行吗?” 小厮哪见过启蒙如此早的孩子,他不禁问出了声,“小公子说的那书,咱们青云斋还没有,请问小公子在哪里见过,可否推荐一二,明儿个咱们就去买回来放书架上,方便书生们阅览。” 南宫泽月虽然不是很爱知乎者也,大家看得最多的一些书是什么名字,他也是知道的。 他疑惑地问道:“这书你在哪里见过,写的是东陵国周边邻国的故事吗?” 岁岁抿了抿嘴,抬头暼了小厮一眼,“姑母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可好玩了。” 南宫泽月:“……” 在岁岁睡前,他想给岁岁做个脚底按摩,也不知道江姑娘会不会答应。 街对面,真景修伫立了片刻,转身就往回走。 书房里。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站在墙前,负手而立。 老者年过五旬,不胖不瘦,白净的面容,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微风吹起一缕银发,阳光从窗棂照了进去,颀长的身影映在地上,显得有点孤寂。 “此女子大才,一副对联道尽了酸楚与坚韧,佩服。” “祖父。”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修儿快进来,祖父好像是明白了对联中的含义。”真大学士转身朝真景修招了招手。 这位大房长孙好学且稳重,很得真大学士的看重。 真景修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他点了点头,“孙儿第一眼就看明白了,那位姑娘不似寻常人。” “祖父,今日在书斋里出现了她的一首诗。” “快写来看看!” 真大学士迫不及待地走向书桌,亲自磨起了墨。 真景修很快就把那首诗默了下来。 真大学士看后摸了摸胡须,夸赞道:“一个闺阁女子有如此胸怀大志,实属大才。” “修儿,如此才女,如果嫁去别家,岂不是明珠蒙尘,祖父明日就让管家备一份礼过去。” 真景修哪能不懂祖父的意思,祖父这是要为他上门提亲做准备了。 真景修耳根腾地绯红,他有些腼腆地道:“祖父,咱们是不是太突兀了?” 真景修一摆宽袖,“孙儿放心,祖父有分寸,我让管家送一份不厚不薄的礼过去,道明是恭贺新邻居的乔迁之喜,先拉近关系,不会突兀。” “祖父先忙,孙儿去看看祖母好点了没有。”真景修红着脸,一转身差点跟门框来了个亲密接触。 真大学士看着仓皇而逃的大孙子,笑着朝他孙儿的背影喊道:“慢着点,你祖母头晕是老毛病了,躺几日就会好。” …… 青莲寺的山脚下。 江姝月小心翼翼地把《本草纲目》放进车厢壁的暗格里。 秋菊打趣道:“小姐,您的人缘总是那么的好,慧远大师就差没送你袈裟了。” 江姝月:“……”还好这丫头的嘴没开光,否则,她要抱得温润如玉,举世无双佳公子的梦就要破了。 “不过那书好奇怪,那些字奴婢似曾相识却又认不真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秋菊想了想道:“奴婢想起来了,像瘸子,缺胳膊少腿的,小姐你认识?” “蒙呗。” 主仆俩正说着话,马车颠了一下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听见高沐呵斥道:“什么人?” 第83章 拱火 秋菊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一抖。 “小,小姐,又遇到打劫的了?” 江姝月一把抓过秋菊的手,“别怕,这里已经离城门口不远了,不会是山匪,最多是几个小蟊贼而已。” 就在江姝月要去小榻下摸药包的时候,就听车厢外有人说话。 “大,大侠,好巧,又遇见你们了,别拔剑,我们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苍云拔剑怒声质问。 “求车里的姑娘给我们指一条明路,我们好不容易赶来了京城,守城卫却不让我们进去。” 听见外面的对话,江姝月把车帘掀开一条缝。 只见官道两旁站着一大群人,那些人手里还拿着镰刀木棍,正是九连坡遇到的那群村民。 江姝月扶额。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一副要干架的阵势去城门口,若不是京兆伊的牢房太小,这一群人就有吃饭的地了。 她隔着车帘道:“你们得分散开来,扮着进城卖菜的,就你们近两百余人纠结在一起,守城卫不抓你们算客气了。” 领头的人拱手道:“多谢姑娘指点,草民进京城去只为讨点灾粮,不会扰民。” 马车再次启动,秋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姐,奴婢这小心脏都要被这群蠢货吓得骤停了,要不要帮奴婢把个脉。” 秋菊感觉心慌气短,小脸煞白。 “噗……” “你看把你吓的,有高沐和苍云在这里,你怕啥?”江姝月见秋菊模样,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高沐在马车外接过了话,“小姐说的没错,有我和苍云在,歹人休想伤你们半根毫毛。” 为了让秋菊安心,高沐又道:“世子在把我们送给小姐之前,暗卫营里举行了一场比赛,我和苍云拔得头筹。” “真的?!” 秋菊知道暗卫的功夫肯定不差,能拔得头筹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还能有假?” “有你们这句话,下次再遇到打劫的我就不怕了。”秋菊小脸又恢复了红晕。 江姝月:“……” 这丫头还能不能要?都没盼点好的。 …… 话说江娇娇火急火燎地回了府,直接去了主院,把见到江姝月的事给杨氏讲了一遍。 杨氏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圈椅里,哭丧着脸捶打着圈椅扶手,“完了,完了,那贱人真是命大,居然还活着回来了。” 江娇娇急得跺脚,“娘,这事不简单,她身后定有靠山,要想真弄死她不容易了,快想想办法呀!” “都是娘思虑不周,早知道她要回来坏了你的亲事,娘就该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庄子上。” 杨氏眼底没半点凶光,说出的话却无比的歹毒。 她瞥了一眼屋里的沙漏,对身后的婢女道:“老爷马上回来了,快,快把老爷喊过来。” 婢女匆匆离去。 江娇娇红着眼眶道:“娘,那贱人不可能再信我的话了,唯今之计,只有让爹去把她喊回来再做从长计议。” “哎!罢了罢了,也只有如此了,等她回了府,你顺利的出了嫁,娘再好好的磋磨她。” “娘说的是,反正她的亲事被你拿捏着,她又不是完璧之身,到时候让媒婆随便给她找一个鳏夫,准备一点嫁妆就把她打发了。” 说到把江姝月嫁给鳏夫,江娇娇心里无比的畅快。 她比自己长得美又如何?最终还是要被自己压一头。 想着自己以后嫁给吴三公子就是正经的官家夫人,到时候江姝月一芥草民,见到自己还要行礼,江娇娇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刚下值回家的江正明还来不及换下官袍,就见杨氏屋里的婢女过来请他过去。 婢女没说请他过去的缘由,他只当是吴家合了八字递了消息过来要准备纳吉礼了。 江正明脚步轻盈,满面春风地向后院走去。 就连他路过花园时,看到枝头快凋谢的花儿都觉得十分地娇艳。 若不是身后跟着婢女,他都想哼几句在妾室那里学的小曲了。 “娇儿,吴家是不是送消息来了?哪一天送纳吉礼,问名的时候爹不在家,这一次爹……” 江正明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话,当他走到门口,见杨氏母女俩都满脸阴霾,他愣了一下。 “你们这,这是?” “爹!女儿不活了。”江娇娇说哭就哭,那眼泪如同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往下落。 江正明急道,“娇儿快别哭,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合八字不顺吗?” 杨氏也抽抽嗒嗒地道:“京城八字不合的也成了亲的多了去了,若只是八字不合,妾身还可厚着脸皮去说是妾身记错了娇儿的生辰,可这……嘤嘤嘤……” 杨氏想着女儿若被吴家退亲,京城高门大户谁也不可能再上门提亲,她越想越伤心,顿时伤心欲绝。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和女儿两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正明心乱如麻。 他急切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哭也没用啊!” 彩妍很有眼力劲地上前福了一礼,柔声道:“老爷别急,容奴婢一一道来。” 听完彩妍的叙述,江正明身子晃了晃,彩妍离他最近,连忙一把扶住。 “老爷快坐下,二小姐今日很真诚的请大小姐回府,大小姐不但不理二小姐,还说尚书府哪怕被皇上砍头了也与她无关。” “老爷,你说大小姐这话是不是也太恶毒了,好歹她身上还流着老爷的血呢!”彩妍小嘴“嘚嘚”的不停歇,添油加醋地乱说一番。 江正明额头青筋暴起。 “孽障啊!早知道她如此恨我,老子就该让族人们把她弄去沉塘!”江正明怒不可遏。 杨氏本就生得一副狐媚子样,哭得那一个梨花带雨,惹人怜爱,江正明心里更加恼怒那个阴魂不散的长女。 杨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抬手擦了擦眼泪,“老爷别说气话了,月儿虽然不孝,她总归是你的骨肉,怎能让她被族人沉了塘,那些妯娌们非要说我撺掇的不可!” “夫人放心,如此孽女,我绝不会再让她踏进我尚书府大门一步!” 江娇娇见父亲会错了意,连忙说道:“爹,大姐姐犯过的错就别再追究了,她在外流浪了好几年,不如爹爹还是去把她喊回来,别让她在外丢人现眼!” 第84章 被退亲 江正明怒目圆瞪,一甩宽袖道:“她都盼着我死了,还喊她回来作甚?这样的孽女,我江正明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她,眼不见为净!” 江娇娇:“……” 拱火过头了? 杨氏见江正明那激烈的反应,心里非常满意。 她一副弱不禁风地啜泣道:“夫君息怒,这事关系到娇儿的亲事,若她在外乱说一通,吴大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就怕吴家老夫人偏听偏信,识人不清。” “这……我,我还真没想到那么多,为夫以为那孽女要想回尚书府。”江正明一愣。 他以为江姝月见事情过了多年,他气消了,会想着自己从前也是他娇养过的女儿,定会想方设法地回府。 “爹,从前娘没对你说过,大姐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当着你的面对我和娘亲都好,你没看见的时候,她看我都是鼻孔朝天的。” “爹当真以为自己把她教养得极好,都是爹的错,让咱们娇儿受委屈了。” 江正明痛心疾首,自己堂堂一个进士出身的户部尚书,居然连自己的闺女都没教导好。太失败了。 杨氏挥了挥手里的罗帕,一副大度的模样,“夫君莫再责怪月儿了,还是你亲自去把她喊回府,重上族谱的事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她在外坏了咱们尚书府的声誉。” 江正明黑沉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让他去叫那孽女回家,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若不去,夫人说的又在理,吴家若知道他家长女死而复生,无论他们怎么解释都没什么用。 若置之不理,吴家知道了来退亲的可能性极大。 权衡利弊一番后,江正明一咬牙,“我去,我去把那孽女叫回来,夫人以后就多多费管教,若她死不悔改,等咱们娇儿出嫁后再把她送去庄子上严加看管。” 杨氏满眼柔情地看着江正明,“夫君的话,妾身不敢不从,等月儿回来,妾身再去请宫里出来的管教嬷嬷好好教导她规矩,定不会辜负夫君的重托。” 从江姝月离开后,杨氏就把汪婆子退回了娘家。 为了拿捏汪婆子,不让她在外面乱嚼舌根子,杨氏还撺掇娘家嫂子把汪婆子的孙女冬梅收了房。 杨茂的腿本就落下了残疾,纳了妾会更影响自己议亲,他只愿意冬梅做通房丫鬟。 江正明十分满意,杨氏虽是姨娘扶正,从不娇纵,事事都以他为先。 都说女子以夫为天,她做得很好。 见最满意的女儿擦干眼泪,江正明问道:“娇儿可知道她住在哪个客栈,爹这就带人去叫她回来。” “她住在……” 她住在哪里? 江娇娇顿时傻眼了。她连江姝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让父亲去何处叫她回来? 杨氏见女儿张口结舌,催促道:“娇儿别怕,有你爹爹给你撑腰,你大姐姐回家也不敢欺负你的,快给你爹说,她住在哪里?” 杨氏每一句话都不忘了给江正明上眼药水,这是她多年的习惯。 江娇娇一脸为难,“娘,今日被大姐姐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骂,女儿都忘了问她在何处落脚。” “二小姐都被大小姐骂哭了,奴婢以为大小姐马上就要回家来闹,大小姐那么凶,奴婢也不敢多嘴啊!”彩妍不失时机地讨好主子,又把江姝月踩踏一番。 江正明起身道:“我这就派管家出去打探。” “爹,若大姐姐自个儿回来了,您忍着点,别提她在青莲寺责骂女儿的事,女儿不想因为我的事让爹与她争吵。” 江正明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娇儿放心,爹知道分寸,这种时候爹就不跟那孽女计较了。” 江正明出去后,叫了管家和几个得力的小厮到书房,一番吩咐后。管家带着小厮离去。 管家按照江正明的吩咐,从尚书府附近街道的客栈开始查起。 从东边查到西边,一连查了几十家客栈,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打听到一丝关于江姝月的消息。 江娇娇母女俩在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见管家空手而归,江娇娇母女俩都傻眼了。 “娘,女儿笃定她会想办法回江家,这时辰她都没来,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这可如何是好?”江娇娇手里的罗帕被她绞成了绳。 “娇儿别急,娘派曲婆子去太尉府走一趟。” 杨氏把汪婆子退回娘家后,就把曲婆子提拔成了她的心腹。 曲婆子的一个好姐妹在太尉府当差,正好派她过去打探消息。 很快,曲婆打探回来了。 “怎么样?吴老夫人回去都说了什么?”杨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曲婆子朝杨氏行了一礼,笑得一脸谄媚,“恭喜夫人,好事成了。” “这话怎么说?”杨氏心里没底,不问清楚她今晚是无法安寝了。 “老奴的老姐妹说吴老夫人回府时眉开眼笑,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杨氏听到这里,一颗心落了下去。 她打发屋里的婢女去把这消息告诉江娇娇,又赏了曲婆子一个水头很足的玉手镯。 然后扭着腰肢去书房找江正明。 第二日,就在杨氏母女俩做着美梦,乐滋滋地准备迎接吴家来送纳吉礼的时候,媒婆来了。 杨氏见媒婆身后并没有送纳吉礼的人,整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媒婆都还没落座,杨氏忍不住问道:“大妗姐今日来是……” 媒婆干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了江娇娇的庚帖,“夫人,这是二小姐的庚帖,还请您收好,吴三公子的庚帖就不用还了,总归是要再拿来的。” 杨氏懵了,脸色顿沉,“吴大夫人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咳咳,夫人您听民妇解释,江二小姐的八字跟吴三公子不合,吴老夫人很乐意跟尚书府结亲,这事还请夫人体谅。” 纵是媒婆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再委婉,杨氏也听明白了,她娇儿的亲事泡汤了。 人家都上门退亲了,再多说也无益,杨氏一把抓过庚帖。 对身后的曲婆子道吩咐道:“既然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就不谈了,你快去把吴三公子的庚帖拿来。” 媒婆连忙起身,“夫人且慢……” 第85章 换亲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家娇儿德才兼备,琴棋书画无一不出挑,离了他太尉府,有的是佳公子求娶。” 杨氏看起娇弱,骨子里是十分要强的。 就是被退亲,她也是要说几句硬气的话让媒婆捎去吴家。 媒婆掀了一下眼皮瞅了杨氏一眼,随即垂下眼皮敛起眼底的轻视。 态度恭敬地道:“吴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替吴三公子求娶江大小姐。” “江吴两家终究是成亲家,外人也不会说什么,大家只道是听岔了耳,误把江大小姐和江二小姐的名弄错了。” “你……” 杨氏气得嘴唇直哆嗦,喉咙像是被人卡着了似的,好一会儿吐不出一个字。 媒婆见多了被退亲的人家讥讽怒骂的,杨氏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谁让吴家给的银子多呢,就算杨氏把她臭骂一顿,她也要把这门亲事保成。 她起身朝杨氏行了一礼,“夫人息怒,民妇也理解夫人的心情,从二小姐换成大小姐,二小姐必然会难过,您身为二小姐的母亲,生气也是应该的。” 杨氏黑着脸,头上的珠钗微微晃动,语气不善地道:“吴家把我们江家当菜市场了,挑了这个不满意再挑下一个,是不是大小姐不合适再挑庶女三小姐?” 媒婆听得额角直跳,陪着笑脸道:“夫人说笑了,三小姐还没及笄,吴老夫人也不是那个意思,再说先给大小姐议亲,这也是人之常情。” 媒婆的一番话,差不多是把杨氏架到了火上烤。 大家都知道江大小姐不是杨氏生养的,若她坚持拒绝,那就是她做继母的不慈,把好好的一门亲事给嫡女掐了。 媒婆可是人精,对江大小姐死而复生的事半句不提,就如同大家从不曾听到江家放出大小姐暴亡的消息。 杨氏心思百转,想着如何拒绝又能把自己撇干净。 “夫人,老爷回来了。”婢女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杨氏一抬头,就见江正明大步走了过来。 “草民拜见江大人。” 杨氏还没回过神来,媒婆“噗通”一下就跪了过去。 江正明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怪异,他说了一声“免礼”就看向杨氏。 这时,曲婆子取了吴三公子的庚帖回来,双手放在杨氏面前,“夫人,庚帖取来了。” 江正明是何等聪明的人,见此情形,不用杨氏解释他也明白吴家这是来退亲了。 媒婆起身后躬身道:“江大人回来得正好,吴老夫人欲把亲事换成江大小姐,夫人正在犹豫,还请江大人拿个主意。”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吴老夫人是个重礼仪规矩的人,想必江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江正明脑袋嗡的一声,身子微微一晃。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媒婆问:“你再说一遍,吴老夫人是啥意思?” 面前的人毕竟是朝廷重臣,身上自带一股威严气势。 媒婆心里也打怵,她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把吴老夫人的意思又说了一遍。 这一下江正明是真的傻眼了,能跟吴太尉家攀上亲,他的仕途还有望往上升。 可这答应吧,他上哪里找江姝月,就算找到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外面是否成亲? 若一口把亲事拒了吧,他心又不甘。 明明是一个攀附权贵的机会,拒了就把吴太尉得罪得死死的了,以后自己在朝廷定然是举步维艰。 这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进退两难。 思忖片刻后,江正明一咬牙把亲事应了下来。 媒婆得了赏银满意而归。 杨氏看着桌上吴三公子的庚帖,如同看一个烫手山芋。 “夫君,咱们都不知道月儿的下落,吴家若来娶人,咱们上哪儿去找一个新娘子给他?” “你只管给那孽女准备嫁妆就行了,其他的事为夫心里有数。” 看着夫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杨氏强忍住心头气血翻涌。 一口老血差点就喷涌而出。 她还得给那贱人准备嫁妆,嫁入吴家,嫁妆太薄,被人诟病的不是江姝月,而是她这个继母。 看着江正明匆匆离去,杨氏急忙向后院走去。 江娇娇得知消息,当即就破口大骂。 “好一个死老太婆,她当她吴家有多了不起,姑奶奶一定要嫁入高门,把她太尉府狠狠地踩在脚下!” 房里没有别人,江姝月骂完后瘫软在小榻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娇儿别急,那媒婆说的没错,吴家跟江家还有婚约,只要咱们对换亲的事矢口否认,也不耽误你另觅良缘。” 杨氏哪里见得女儿难过,轻声细语地安慰。 曲婆子见自己把事情没打探清楚,心虚地杵在杨氏身后。 江娇娇停止了哭泣,彩妍打来了洗脸水。 “二小姐,对不起,那吴老夫人太狡猾了,从寺庙回去居然不动声色。” 曲婆子的老姐妹在厨房当差,她哪里知道,吴老夫人回去后就把大儿媳妇叫到屋里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然后还罚了禁足反思。 训责当家主母,当然是遣走了丫鬟婆子的。 “娇儿别急,没了吴家,还有杜家、卫家和真家。” “娘,真家的长孙比我小,这不现实。” 京城里的四大家族,家里都有哪些少爷跟她的年纪合适,江娇娇早就弄得清清楚楚的了。 杨氏不以为意,“那娘就再找一个媒婆问问,看杜家的公子可还有合适的。” 江娇娇小脸微红,不知是刚哭过还是有点害羞,“娘,女儿觉得杜大公子不错,他的年岁也与女儿相当。” “等你爹把那贱人找回来,娘就让媒婆去探探杜家二夫人的口风。” 大理寺卿杜忠在家排行老二,杨氏扶成正室后在宫宴上见过杜二夫人。 她原本要上去见礼混个脸熟,奈何卫皇后跟杜二夫人聊得亲热,她就没敢去打扰。 江正明紧锣密鼓地悄悄在京城寻找江姝月。 …… 夏花,多是清雅,尤其是白色的花儿,香气扑鼻。 江姝月在空间倒腾药材,又顺便收了成熟的玉米。 她出了空间,打开寝房门,一股栀子花的香味迎面袭来。 外屋,秋菊在摆弄插花。 “小姐,你睡好了,你看奴婢照你说的,把栀子花插瓷瓶里,整个屋子都香香的,比熏香好闻多了。” “不错,挺香的,岁岁去哪里了?”江姝月朝外看了看问道。 “南宫公子又带少爷出去了。” “哦!对了,奴婢差点忘了,真家送了礼过来,奴婢还放在小厅里。” 第86章 远亲不如近邻 “真家?是真大学士家吗?”江姝月诧异地问道。 这才搬来没几天,真家怎么就有结交江府的意思了?她很意外,毕竟很多人并不清楚江府里住的什么人。 秋菊把最后一枝花插进瓷瓶,“正是真大学士家的管家,他说是恭喜咱们的乔迁之喜。” 江姝月去了小厅,看了看真家送来的礼物,是一尊精巧的根雕摆件。 趁秋菊把礼物收往库房的时候,江姝月意念一动,从空间拿了一些红参出来。 秋菊回来的时候,江姝月已经用锦盒把红参装了起来。 “秋菊,你亲自去真府一趟。” 秋菊瞅了一眼桌上的锦盒,立即会意,笑得跟一只狐狸似的,“奴婢明白,礼尚往来人之常情。” 她心里的小人给小姐拍手叫好,这一来一往就对了,小姐以后抛绣球,或许还能砸一个真家公子。 秋菊出了大门直奔青云斋后面的真府。 真府管家亲自接了回礼。 管家笑眯眯地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江家老爷这也太客气了,我家老夫人最近身体不适,等过些日子,老夫人一定上门拜访。” “小人姓真,是主子赐姓,姑娘给江老爷和夫人带个话,以后咱们两家要多走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知会一声。” 真管家笑得一脸和煦,秋菊一愣。 ……江老爷? “不是,真管家你弄错了,我们江府只有小姐,没有老爷。” “江姑娘是女户?”这一回轮到真管家一脸懵逼了。 对面的大宅院可是价值不菲,一个姑娘能买下来,可真真是了不起。 秋菊不置可否,笑意盈盈地告辞回家。 秋菊兴高采烈地走到街上,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他们为何找来了?” 呆愣之际,只见尚书府的管家带着几个小厮走进了青云斋。 秋菊连忙闪身躲在一边观察。 片刻后,几人出来又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见尚书府管家带着几人走远,秋菊摸了摸荷包,还好里面揣了一点碎银子。 秋菊快步走进了青云斋,小厮见她进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热情地问道:“姑娘是看书还是买文房四宝?” 秋菊穿的衣裙是轻薄的浣花锦,为了给姑娘撑场面,她把手里的银子差不多都用在穿戴上了。 小厮从她的穿戴上分辨不出她是婢女的身份。 秋菊豪爽地道:“我要一方白纸,上等的那种。” “好嘞,姑娘请稍等。” 上好的白纸放在货架的最高层。 很快,小厮取来一方白纸,小厮一边包起来一边说:“姑娘运气真好,书斋里就剩这一方白纸了。” 秋菊问了价,把碎银子递了过去,笑着问:“刚才有几人空手而去,他们是要买得多吗?” 小厮摇头,“不是,是找人的,他们拿了一幅画像,问小的见过那位姑娘到书斋里来买东西没有。” 小厮说完还冲秋菊笑了笑,“画像是一位很美的姑娘。” 秋菊接过包好的白纸道了一声谢,走到门口又向书生看书的屋里瞅了一眼。 见南宫泽月坐在书桌前,岁岁坐在书桌上,几个书生喜笑颜开地围着和岁岁说话。 屋里传出阵阵笑声,秋菊眉眼弯了弯,小少爷太可爱了,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秋菊没有进去打扰,疾步朝对面走去。 “小姐,你猜我看见谁了?”秋菊进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兰儿,快步朝江姝月走去。 江姝月放下手里的医书,勾唇浅笑,“还能是谁?江家人呗。” “小姐英明,一猜就中,就是尚书府管家,他拿着画像,带着小厮在书斋和客栈挨家地寻你。” “这有什么好猜的,吴家定是去退亲了,江娇娇想找我算账来着。”江姝月云淡风轻,轻飘飘地道。 秋菊一脸幸灾乐祸,“江娇娇今年整整二十岁了,被吴家退亲,她只能下嫁了。” 江姝月伸了伸胳膊,“秋菊你去收拾一下,苍云出去送信了,叫上高沐,咱们出去找一个铺子。” “小姐你还要开医馆?” 江姝月点头,“那是当然,这偌大的府邸,总得做赚钱的营生吧?” 她在研制医治时疫的药,不开医馆,将来突然拿出时疫方子,那也太突兀了。 秋菊担忧地道:“一会儿在外面碰见尚书府的人怎么办?” “咱们大大方方地出去,本小姐现在又不吃他江正明家的米,有甚好担心的?” 秋菊转念一想,没错,心里还有点期待,碰见尚书府那捧高踩低的管家,她可要好好地怼他几句。 江姝月坐在马车上抬眸朝街道两旁看去,走了附近的两条街,最后在离桂花街不远的百草街停下。 秋菊见小姐朝街道两旁的铺子望去,她提议,“小姐,奴婢已经数过了,这一条街已经有三家医馆了,咱们再开就第四家了。” 江姝月明白秋菊的意思,她反问道:“如果你饿了,你是去只有一个酒楼的那条街,还是去有很多酒楼的那条街?” 秋菊想也没想地道:“当然去酒楼多的那条街。” “小姐,不对,吃饭能跟吃药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无论什么生意,人都有货比三家的心理。” 高沐在一旁也听明白了,他直说重点,“小姐,属下这就去找牙行,外面太热,咱们回府等牙行送册子过来慢慢挑选。” 江姝月点了点头,“行,一会儿马车经过牙行你去知会一声。” 就在江姝月的一只脚踏上下马凳的时候,就见街道上人头攒动。 “快让开,又有人晕倒了。” 江姝月收回脚看过去,只见一群人抬着几人往医馆走去。 “小姐,那些人好似那群人。” 秋菊看出了端倪,“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山匪。” “高沐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高沐快速朝对面的医馆走去。 刚走到医馆门口,就听见一男子急切的声音说道:“郎中快帮我们看看,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又跪了大半日了,不知是中暑还是饿晕了?” 又一男子说道:“京兆伊欺人太甚,我们跪了大半日,一口水都不给咱们,真是草菅人命呀!” 郎中连忙叫药童拿来水,高沐转身离去。 听高沐说起那群流民的遭遇,江姝月沉默了片刻。 她对高沐一招手,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高沐瞪大了眼,“小,小姐,这也可以?” 第87章 这锅,我愿意背 江姝月斜了高沐一眼,“唯有死缠烂打,他们才肯开仓放粮,否则,就算那群笨蛋在京兆伊衙门前跪死都没用。” 高沐:“……” 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还好小姐没占山为王,否则皇位她都能收入囊中。 秋菊见高沐往那群人走去,她扶着江姝月进了马车。 “小姐,你让高沐去教那些人要饭吃?” 江姝月掀开侧边的窗帘向外望了望对秋菊说:“他们虽做过恶,能知道回头,还算没泯灭人性,算是给他们指条道吧。” 江姝月当然不会说,有人推波助澜对岁岁他爹是有利的。 主仆三人很快就出了百草街,回到江府大门口,江姝月和秋菊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街对面,南宫泽月和岁岁在书斋里玩得不亦乐乎。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岁岁摇头晃脑地背起了孟浩然的《春晓》。 岁岁本就生得粉雕玉琢,他背诗时的可爱模样,惹得书生都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小脸。 “小公子,你这诗是谁教你的?” 岁岁还来不及回答,另一个书生把问话的人扒拉开挤了上来,“小公子,你再念一首诗好不好?” 岁岁盯着那书生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还要念一首?” 娘亲让他偶尔显摆一下就行了,唐诗三百首一下子就秃噜出去反而不好。 书生一愣,“我,我送你两只可爱的兔子,你就再念一首好不好?” 书生豁出去了,这孩子太可爱了,大家不逗他的时候,他就自个儿看书。 南宫泽月就静静坐在一旁,享受着大家投来羡慕的目光。 就在岁岁就要点头的时候,南宫泽月轻咳一声提醒岁岁,“咳咳,这是书斋。” 岁岁冲那书生软萌地一笑,“你哄小孩子的,这里没兔子。” 书生挠了挠头,“你等着,我家离这里不远,马上就去给你提过来。” “哎!不用。” 南宫泽月的话还没说完,那书生就冲出书斋跑得没影了。 其余的书生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 “谢云琛你快点回来,我们都等着听佳作。”一个书生追到门口朝那书生的背影喊道。 岁岁从书桌上又坐回圈椅里,别的书生都是坐的长板凳,几个人坐一起,不知是谁悄悄地搬来一张圈椅放在岁岁坐过的位置。 有一位书生凑过来没话找话道:“先生真是好福气,令公子如此聪慧,将来一定金榜题名,红袍加身。” 随即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书生,“哪像我们,屡次落榜。” 岁岁刚要解释,南宫泽月递给他一个眼神。 岁岁抿了抿唇拿起面前的游记继续翻看。 南宫泽月朝那位书生拱了拱手,“兄台过奖了,只要孩子开心,健康快乐,比金榜题名更重要。” 这话他是听江姝月说过。 “现在朝廷是任人唯亲,咱们悬梁刺股就是一个笑话,若无明君,那红袍不穿也罢!”站在后面的一位书生感慨万千。 说起明君,南宫泽月不由得想起了燕南王。 他在燕南生活了那么多年,燕南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在他心里,燕南王是有明君的潜质。 “你们知道吧?有一群流民混进京城了,今天一大早,乌泱泱的一群人全都跪在京兆伊衙门前去了。” “跪那里去干啥?不是应该去跪宫门口吗?” “你以为皇上会在乎一群乌合之众去宫门跪着?” “就是就是,皇上莺歌燕舞都忙不过来,哪里会管那些流民的死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吐着世道的不公和心中的不快。 这时,谢云琛提着一个竹笼子跑了进来。 他把竹笼子往岁岁脚下一放,急吼吼地道:“小公子记住,这是鞑靼人那里的兔子,只喂草就行了,诗先欠着,我明日再来听你念。” 岁岁:“……”兔子不吃草难道吃肉? 谢云琛说完他对书生们一挥手,“大家快跟我去丞相府,那些流民往丞相府去了。” “啊!流民去丞相府了?丞相府里豢养着……那不是找死吗?” “不行,大家一起过去看看,可不能让丞相府的家丁草菅人命。” 书生们平时儒雅,这会儿个个就如同军营里的血性将士,挽袖怒骂,义愤填膺,转瞬间,一屋子的书生都跑得一个不剩。 不对,还剩有一人——杨茂。 杨茂站起来朝南宫泽月拱了拱手,“我腿脚不利索,公子也要去看看吗?” “我要带孩子回去了,还有这兔子需要安置。”南宫泽月说着看向地上的竹笼子。 “明天见。”杨茂对岁岁笑了笑,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南宫泽月吁了一口气,摸了摸岁岁的脑袋道:“咱们也回去。” “南宫叔叔,你为何不解释,他们都误会咱们是父子了?” 南宫泽月:“……” 这孩子太较真了,跟他娘有得一拼。 “岁岁,京城很乱,若有人知道你爹……你和你娘亲就危险了,以后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我是你爹,好不好?” 这锅,我乐意背。 “我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岁岁觉得南宫泽月说的在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他歪着脑袋问。 南宫泽月一脸正色,“你爹知道我在保护你们,他高兴着呢。” “那好吧!以后你在外面就是爹,回府就是南宫叔叔。” 岁岁听娘亲说过他的身份太敏感,稍不注意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商量好后,南宫泽月一手牵着岁岁,一手提着竹笼子慢悠悠地往街对面走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高沐送了一个人出来。 “他是谁?” “房牙子,小姐准备在京城开医馆。” 走进星月院,岁岁就大声喊道:“娘,你看这里是什么?兔子耶!” 江姝月还没来得及整放下手里的契约,岁岁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进她怀里。 抬眸朝门口望去,就见南宫泽月一双狐狸眼正盯着手里的竹笼子。 “南宫公子,是你买的?” “不是,是一书生送的,说这是鞑靼人那里的兔子。” 这时,梅儿的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京城要乱了!” 第88章 鱼死网破 “你说啥?”江姝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道那厮这么快就带人攻来了? 江姝月正疑惑时,梅儿喘了两口气说道:“奴婢出府采买时看见,有很多人都往丞相府跑去,听说丞相府的粮仓都被人抢了。” 梅儿一口气说完,担忧不已,那么多流民,谁知道会不会窜进江府里来。 这一下江姝月更吃惊了,她可没让那些人去打劫。 她对梅儿吩咐道:“快去跟大家说,今天没事别出府。” 梅儿领命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秋菊凑近江姝月身边压低声音嘀咕,“小姐不是让他们去跟着卫丞相,等卫丞相吃饭时他们就吃吗?这怎么又开抢了?” 江姝月摊了摊手,“或许是人太多,又饿极了,失控了,这结果我也没想到。” 她本意是让流民死缠烂打,让卫丞相无法吃饭,他被大家逼得无路可走了总会把问题解决了。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人性。 江姝月放下岁岁,“儿子你自己玩,娘亲出去看看。” 想起林妙手说丞相府里养了不少打手,江姝月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若有流民因此丧命,她难辞其咎。 “岁岁,叔叔也带你出去看看。” 南宫泽月也想去看那些手无寸铁的书生看到那场面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还不等江姝月离开,他弯腰手一抄,岁岁就如同他身上的一个挂件似的,转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小姐这兔子拉尿可臭了,怎么办?”秋菊说着提起竹笼子,地下果真有一滩兔子尿。 “你让兰儿叫人来打扫,我们也去丞相府看看,兔子我放到那片荒草坪里去就行了。” 秋菊出去后,江姝月打开竹笼子,只见两只胖乎乎的肉兔蹲在里面,毛绒绒的一坨。 她来不及多想,衣袖一挥,两只雪白的肉兔收进了空间。 …… 丞相府里一片狼藉,女眷们躲在一个院里吓得瑟瑟发抖。 手拿大刀的家丁把女眷们住的院落护得牢如铁桶。 丞相夫人从前都是自己嚣张,哪里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 她眼底划过一抹狠厉,沉声道:“趁乱之际把领头的抓进地窖关起来。” 管家躬身道:“夫人,不行了,外面很多人老百姓,还有很多书生都看着。” 出身名门的卫夫人特别明白读书人的用处,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丞相府出了事,那些读书人口诛笔伐,不但保不住丞相府,就连宫里的皇后都要受牵连。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爷从那群贱民手里救出来?”卫老夫人见儿媳也拿不出主意,她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朝外面的家丁喊道。 丞相夫人见婆母着急,她连忙上前安抚,“娘,不能动手,儿媳这就吩咐管家带人去前厅。” 若不是怕流民冲撞自己,她早就冲出去了。 “老祖宗,夫人,且息怒,那些流民只为了一口饭吃,他们没有往后院涌来。”管家说着一挥手,带了十余个家丁向前厅走去。 前厅,卫丞相和随身小厮被流民围在中间哪里也去不了。 流民手里提着米袋子,有的嘴里还嚼着馒头。 甚至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瓜果在啃,但凡能吃的都没有放过。 “丞相大人,我们在衙门口跪了那么久,有人都饿晕过去了,你却躲在丞相府大鱼大肉,你配坐在那个高位吗?”一个男子像是读过书的人,他怒声责问。 卫丞相气得浑身发抖,今儿个饭菜刚端上桌子,也不知从哪里涌进来一群人,把他桌上的饭菜一抢而空,就连府里下人吃的厨房都没放过。 流民是在围墙外叠人楼梯进府的,这时候丞相府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分不清是围观的百姓还是流民。 有家丁手拿刀剑望向被困的卫丞相,没有主子的吩咐,那些家丁装扮的打手迟迟不敢动手。 流民太多,偌大的几个厅都站满了人,家丁被逼得节节后退。 “你,你们简直无法无天,这是私闯民宅,犯法的?” “你身为丞相,灾年不放难民进城,也不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你尸位素餐,枉为人臣,有罪的是你这种人!” 一个衣服整洁,像读书人的年轻男子怒不可遏地指着卫丞相责问。 他身后的一众人都齐声道:“对,鱼肉百姓,长得肥头大耳,无所作为,朝廷都是这样的人,咱们跟养了一群蛆虫有什么区别?” 书生模样的人开了先河,顿时,怨声载道,指责怒骂声不绝于耳。 那些流民没读书的也不懂太多,一通怒骂,连皇后都被扯进来一起骂。 “啧啧啧!我还以为天子脚下的日子更好呢!原来还不如燕南的老百姓过的富足。”人群中不知是谁冒了一句。 “就是,燕南王还救济了那么多难民,这些事都是应该皇上干的,若仁宗皇帝知道万陵国如今民不聊生,皇陵的龙门都要关不住了。” “如果今天咱们得不到朝廷发下的救灾粮,今儿个大家都不走了,想必皇后也舍不得把她娘家人饿死。” “对!咱们不走了。”有流民索性坐在了地上,霎时,大厅里坐了一地的人。 卫丞相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群刁民目无法纪,更无视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命官。 整个丞相府民怨沸腾达到了一个顶点。 见大家话里话外都是骂宫里的那位无能,把燕南王吹捧成了胸怀天下的大善人。 卫丞相眼看场面失控,他大喊一声,“住口!本官这就写一封信进宫,让皇上给大家发粮度过难关。” “他不会是让皇上派人来抓咱们吧?” “既然他不给咱们活路,咱们索性一把火把丞相府烧了,来个鱼死网破!” 卫丞相身子一晃,身后的小厮连忙扶住他,“大人,这群人真是是疯了。” 这时丞相府的管家刚好走到人群外,他对身后的一个家丁吩咐,“快准备笔墨。” 管家带着家丁挤到卫丞相身边,低声道:“老爷,这群人如同饿极了的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着又朝人群后望了望,“外面有不少读书人围观,这事……” 第89章 咱们没关系 卫丞相立即明白管家的意思,现在不能动武,更不能叫皇上派人出来抓人,这事已经不是粮食的事了。 不一会儿,家丁送来了文房四宝,卫丞相把这里的情形如实汇报,还特意写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丞相府上下上就饿着肚子僵持着等待皇上派人来。 不到一刻钟,丞相府的事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其中也包括燕南王封地的百姓过得富裕,燕南王救助难民的事。 宫里,丝竹声声,莺歌燕舞,酒香四溢,皇上宋睿正搂着一美人看得如痴如醉。 “皇上,大事不好了!” 太监总管安公公听了送信人的口述,他顾不得被皇上责罚,双手举着信笺跪在殿门口。 “皇上,别听他瞎说,有啥大事,无外乎又是皇后的借口,想要从臣妾这里把皇上喊走。”娇滴滴的美人撒起娇来,皇上也把持不住。 张嘴喝了美人送到嘴边的酒,皇上搂着美人的水蛇腰,向殿门口一招手,“进来。” 霎时,琴声骤停,舞姬们纷纷退在一侧等候吩咐。 安公公连忙上前递上了信,皇上一目十行。 “卫丞相简直越来越糊涂了,区区一点小事就惊慌成这样。” 皇上手一挥,“来人,去通知户部的人过去处理。” …… 江姝月赶到丞相府外的时候,就见江正明领着官吏们正在处理流民的事。 有衙役推着粮车在丞相府门口发放。 流民们领到粮后都往城门方向走去。 围观的书生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远远看去,有摇头叹气的,也有目露鄙夷之色的。 “小姐,南宫公子和小少爷呢?” 围观的人逐渐减少,秋菊四处张望,不见南宫泽月的身影。 “别找了,他肯定带着岁岁去哪里玩去了。” 江姝月还真没猜错。 离这里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一茶楼的二楼上,两人正吃着西瓜,品着糕点听大厅里的说书先生讲着精彩故事。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故事是流民进城的风波改编的。 一楼传来阵阵笑声和喝彩声。 “南宫叔叔,说书先生讲的燕南王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的爹吗?”岁岁十分聪明,他没有直呼祖父。 “是他,他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以后你就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心有大爱才受人尊敬。” “咳咳,咱们两是怎么约的,在外面……”南宫泽月眨了眨左眼,逗着岁岁道。 岁岁放下手里的瓜皮,朝雅间门口望了望,“这里没有别人,就不用麻烦您了。” 南宫泽月:“……” “哎!不麻烦不麻烦,咱俩谁跟谁?” 岁岁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笑眯眯地看着南宫泽月,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奶声奶气地道:“我是说别人若误会了,我就默认,我可没说要叫你爹的,南宫叔叔可别弄错了。” 哼!想忽悠宝宝叫你爹,那不行,爹爹知道了会伤心的。 江姝月见没有出现更糟糕的后果,她对高沐和秋菊道:“咱们也回去。” “小姐,奴婢刚才听别人说,流民把丞相府的米都顺走了不少。” “没出人命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他们胆子如此之大。” 都说穷凶极恶,人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心里的魔鬼就会冲破枷锁。 江姝月却不那么认为,人都有底线,只不过有的人底线高,有的人底线低而已。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 江姝月抬眸,就见江正明朝她走了过来。 五年过去了,养尊处优的江正明并没有多少变化。 “你为何不回家?你母亲和妹妹到处找你。” 江姝月和秋菊对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正明,“江大人在说笑吧?我一直住在我家呀,你让我回哪个家?” “更别说我母亲了,我母亲都去世了好几年了,我母亲的灵位还在你们尚书府,你是不是应当归还与我了?” 江姝月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尚书府拿回母亲的灵位,这时候碰见江正明,正好提出来。 “你……” 江正明被问得张口结舌,这怎么和他想的还有杨氏说的不一样,这孽女丝毫没有要回尚书府的意思。 “你的家?你成亲了?” 江正明问这话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姝月,希望她摇头。 江姝月淡淡的道:“从我被赶出尚书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与你们再无瓜葛,我成亲与否,这都不是你江大人应该过问的。” 江正明想着自己亲口应下的亲事,他强忍着怒火。 声音放软了几分,“月儿,都五年过去了,爹当时气极了,做事难免过急,你跟爹回家好吗?” “江大人你真健忘,江家的族谱上可没我江姝月的名字,咱们没关系。” “对!咱们小姐不稀罕回你那个家!”秋菊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句。 “月儿,你怎么能说咱们没关系,你一个女子漂泊在外,将来嫁人了都没个娘家撑腰。”江正明苦口婆心,额头都开始沁出了汗珠。 “五年都过来了,我过得很好,你还是去给江娇娇撑腰吧。” 江姝月说着退后一步,“就这么说定了,我改日登门接走母亲的灵位。” 江姝月可不是原主,江正明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高沐见江姝月转身,连忙躬身,“姑娘请上车。” 江正明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男子腰上还挎着一把宝剑。 男子身后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难道她成亲了? 还嫁进了高门贵胄? 看着江姝月头发还梳着姑娘发髻,江正明的心又放了下来。 当初把她赶出府,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她不认自己也是正常反应。 等她回府拿苏氏灵位的时候,他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再把她与吴家的亲事讲给她听,他相信女儿会愿意回尚书府的。 江姝月回府的时候,丫鬟小厮们都聚集在前厅议论着京城的传言。 江姝月回到院里刚换好衣服,就听兰儿在门外禀报,“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第90章 林妙手出宫 “难道是林叔?” “兰儿你快把人领到花厅,可别怠慢了客人。” 明知道丫鬟们都守规矩,江姝月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小姐,奴婢也陪你出去。” “不用,你去厨房看看今天有没有林叔喜欢吃的菜,若没有,让人赶紧去买。” 江姝月是有意支开秋菊,有些事她不想让秋菊知道,小丫头胆子小,不用给她徒增烦恼。 江姝月疾步来到花厅,来人果真是林妙手。 “林叔。” “月丫头,你发横财了?看你这大宅院,比一品大臣家的府邸都大。” “没错,这都是托了岁岁的福,我家锦鲤宝宝捡到宝贝疙瘩了。”江姝月笑嘻嘻地坐下。 江姝月坐下后,让一旁伺候的兰儿也退了下去。 她把林妙手离开后发生的事如实地讲了一遍,包括岁岁的爹是萧京昭的事。 林妙手听岁岁的爹是燕南王世子,眼底泛起了光。 “月丫头,京城的传言你也听说了吧?关于燕南王的传闻满天飞,那是你有意为之?” 江姝月提起茶壶亲自给林妙手斟了一杯茶,“不瞒林叔,燕南王胸怀天下,他定是一位明君,可今天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她回来的路上就在琢磨,今天去丞相府围观的人,里面或许有萧京昭在京城的眼线。 传言会在大家心里生根发芽,谁适合坐那把龙椅,大家心里都有了计较。 萧京昭的人居然懂得利用舆论,江姝月也没想到。 “月丫头,大势所趋,有的事非人力所能左右,那位,时日无多,你也做好准备。”林妙手接过茶杯,说话的声音压得低,眼神往皇宫的方向瞅了一眼。 江姝月听得一头雾水。 “不是,林叔你的意思我没听明白,那人时日无多关我什么事?” 接下来,林妙手把燕南王府的人员分析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如果燕南王得了民心又得天下。 萧京昭就是未来的太子,让江姝月做好端坐太子妃位置的准备。 江姝月听得一个激灵,连连摆手,“不是的,林叔你误会了,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是因为我不想要岁岁过不太平的日子。” “至于什么太子妃,我可不愿意,你看我这偌大的院子,招个赘婿,日子岂不美哉?” 江姝月没有说因为她追求的是一夫一妻。 “林叔,你报仇怎的跑宫里去了?”江姝月不想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她把问题抛了出去。 林妙手啜了一口茶,沉默了一息说道:“月丫头你就别问了,你别担心,林叔知道保护好自己,不会把这条老命丢在宫里。” “我今天出来就是想看看岁岁,也跟你报一个平安。” 江姝月明白,林叔在宫里步步为营,他不说,是不想她为他担心着急。 窗外的树上,知了声此起彼伏,仿佛老天不下雨它就不停歇。 林妙手望了望花园里耷拉着脑袋的树叶,“钦天监的人说一月后或许有大雨。” “不止是大雨,是大涝,或许还有可能引发时疫。” “月丫头,你,你会看天相?” 江姝月故作神秘一笑,“青莲寺的大师说的。” 现代气象局都无法预测一个月的天气,钦天监的那帮老家伙还真敢忽悠。 “若真爆发时疫?对燕南王来说也是一个契机。” “我赁了一个铺子,在草堂街,明儿个我就叫人去收拾准备,那铺子比燕南的那个铺子大很多。” 林妙手提议道:“京城不比燕南,雇两个郎中去坐堂,你负责审方子就行了。” 这丫头容貌太招人眼了,京城没有坐堂的女医,林妙手为她担心。 “林叔放心,我想好了,医馆里只接待女眷,女医太少,女眷生病后治病难。” 两人正聊到医馆的事,南宫泽月牵着岁岁回来了。 “林爷爷,娘亲。” “师叔,你老人家终于出来了!” 岁岁喊了一声后就迈着小短腿向林妙手直奔了过去。 “哎哟喂!咱们的岁岁又长高了。” 林妙手抱起岁岁左看右看,满眼宠溺,稀罕得不得了。 最后说了一句,“萧世子这人长得不赖。” “师叔,我也长得不赖。”南宫泽月扬起脸左右摆动,一副嬉皮笑脸欠揍的模样。 江姝月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偷笑。 林妙手抬眸瞪了南宫泽月一眼,“老夫眼拙,没看出来。” 南宫叔叔:“……” “师叔,你不能如此偏心,为了看您老人家,我翻山越岭,爬山涉水来到京城,我,我容易吗?” 林妙手看不得他那痞气十足的无赖模样,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得,你别说得跟唱戏似的,你当老夫眼还瞎着吗?你信不信我亲自送你回黑潭谷?” 林妙手说着看了江姝月一眼。 心里暗暗腹诽,你个兔崽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夫早看出来了。 南宫泽月:“……”都说狡猾的狐狸还得是老的,果真不假。 “水生那孩子可还好?” “师叔放心,水生跟着师父,那肯定……” 就在林妙手眼刀子要飞过来之际,南宫泽月停顿了一息接着说道:“那肯定武功盖世,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时秋菊进来把岁岁带下去换衣服。 林妙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你去浣花街走一趟,把这几味药材跟我拿过来。” 江姝月接过纸看了看,“这些药我都有,哪用南宫公子特意跑一趟。” 上面的药材看似普通,江姝月能看得出,只要配伍变动,再加上别的药材,补药就可变毒药。 江姝月如蝶羽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起身对南宫泽月道:“你陪林叔说一会儿话,我去库房里抓药。” 见江姝月走远,林妙手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 “你小子知道岁岁的爹是谁你还敢动那个心思,你知不知道燕南王有可能取代宫里那位?” 林妙手从前也不知道,在宫里闲来无事,宫里的太监闲聊的时候也会说起仁宗皇帝。 难免提起传言说仁宗皇帝留下了东西。 燕南王在百姓的地位远胜皇上,将来必然是众望所归。 南宫泽月一双明亮的狐狸眼弯了弯,“师叔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哪有啥心思,江姑娘一个女子,守着这偌大的府邸也不安全,等她稳定下来,我就回黑潭谷去。” “当真?” 林妙手有点不信他这话。 抬眸见南宫泽月一脸真诚,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第91章 绝情 另一头。 江正明处理完公务就回了家。 杨氏见他一脸阴霾,上前帮着宽衣解带。 江正明一把拔开她的手责问道:“你和娇儿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那孽女要回来吗?” 杨氏还从没见过江正明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她心里“咯噔”一下。 “夫君这是何意?难道管家找到她了,怎么不见有人跟妾身通报一声?” 见江正明的目光冰冷,杨氏连忙垂眸,“月儿若回来,妾身是要去大门处相迎的,妾身对她亲热一点,免得她心生隔阂。” 虽做了正室,她还是那么小意温柔,江正明压下心头的烦闷。 他举起双臂,杨氏忙不迭地上去帮着解了官袍的封带。 “夫君,今天流民有没有冲撞到你?丞相大人可知道是你带人去给他解了围?” 杨氏看似是关心江正明,实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若她的娇儿能攀上卫家就更好了。 江正明取下头上的官帽端放在衣架旁的帽柜上。 不疾不徐地说道:“冲撞那倒没有,流民散去,丞相大人就急着回后院看卫老夫人去了,想必他也知道皇上派了户部的人前去。” “卫老夫人定是受惊了,妾身明日备一份厚礼,领着娇儿前去探望一下。” 江正明微微颔首,算是赞同了杨氏的提议。 “丞相府被流民弄得乌烟瘴气的,恐万卫夫人也无心见客,明日你就别去了,还是过些日子再去不迟。” “我已经让管家不必派人出去寻了,今天在丞相府外,我看见她了。” 提起江姝月,江正明心底的烦闷又升了起来。 “真的?那敢情好,月儿可说她何时回家,这些日子她住在哪里?” 杨氏喜上眉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多么地盼着江姝月回家。 换上常服后。江正明感觉一身松快多了。 有婢女送了一盆水进来,江正明洗了脸和手。 杨氏亲手斟了一杯凉茶伺候他喝下。 身上的暑热消退,整个人本应该神清气爽,可今日的江正明却没有往日的精神头。 他走到离冰盆最近的小榻坐下,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像是瘫软在小榻上似的。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五年前,为夫应该听你的,若不做那么绝情,她今日的态度也不会如此决绝。” 想着跟吴家许下的亲事,江正明太阳穴突突的跳,连脑仁都扯得生疼 杨氏扭着腰肢走过去给江正明捏肩,“夫君这话何意,难道娇儿又忤逆你了?” 江正明叹息一声,“她若只是忤逆还好办,可她,看我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似的,更别提她会告诉我她住哪里了。” “她不肯回家,也不认我这个父亲,还说她改日要回来接走她母亲的灵位。” 杨氏眼底划过一抹喜色。 苏氏的牌位在祠堂供着,每次跟江正明去祠堂祭拜祖先。 她跪下磕头的时候心里就膈应得慌,总觉得自己好似给苏氏下跪一般。 就如同她当年进江府,卑微地跪着给苏氏敬茶一样的情景。 每去一次祠堂,她看见那牌位都有要砸了的冲动。 若江姝月要拿走,她是巴不得的。 两人各怀心事,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 杨氏媚眼骨碌碌地一转,“夫君,若她真不再回来,不得罪吴家唯一的办法是咱们另给娇儿寻一门亲事。” “一户门楣高过吴家的亲事。” “你是说卫家?” 杨氏点了点头,“没错,京城里除了卫家,还有哪一家能让吴家高看一眼?” “为了稳妥,等那孽女回来的时候,咱们还是尽量说服她回来应了吴家的亲事,卫家的公子都傲慢,不是那么好攀的。” “再说卫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成了亲,难不成还让咱们娇儿去做妾室不成?” 一听妾室二字,杨氏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两分。 “不可能!我们娇儿貌美如花,端庄娴淑,哪能去给别人做妾,丞相府子嗣甚丰,那不是还有别的少爷吗?” “夫君舍不得娇儿受委屈,妾身更舍不得,夫君你又不是不知道妾身当年是如何在姐姐面前伏低做小的。” 杨氏说着停下柔捏的手,拿起罗帕在鼻翼按了按。 “若不是夫君明事理护着妾身,妾身早就被苏氏磋磨死了。” 江正明听得心里一阵抽疼,伸手握住杨氏的手。 叹息一声道:“娇儿她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若你早日对我说这些,在苏氏在世的时候我定将你抬为平妻。” “夫君也别放在心上,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妾身余生日日陪伴在夫君身边,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几句暖心窝的话,说得江正明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些日子自己经常留宿妾室屋里,对杨氏有所疏忽。 他暗自决定,以后还是少去妾室屋里留宿。 他哪里知道,过去苏氏从未给杨氏立过规矩,更别谈磋磨她了。 就算苏氏在世的时候,他整宿整宿地留宿杨氏屋里,苏氏都不曾抱怨半句。 直到后来苏氏身子越来越差,他又纳了两房妾室。 江娇娇得知了江姝月不愿意回尚书府,她十分意外。 “娘,她可能在外面有了倚仗,不然她凭什么穿金戴银锦衣华服还坐大马车?” “你爹说她身边还有一个会功夫的车夫,娘也纳闷,难道她给什么人家做了外室?” 江娇娇嘴角上扬,笑得畅快,“娘,女儿以前嫉妒她生了一副好身材,还有一张勾人摄魂的皮囊,她如此不自爱,不回咱们家更好,免得有碍我的亲事。” “就是,生得貌美又如何?还不是做了见不得光的外室,娇儿别急,你去打几件新首饰,再置办几身漂亮衣裙,娘过几日带你拜见去丞相府的卫老夫人。”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杨氏给了江娇娇几张大额银票才离去。 想着江娇娇从此过着低三下四的日子,江娇娇心里乐开了花。 “彩妍,你去让小厮继续打听江姝月下落,看她做了谁家的外室。” 京城就这么大,再加上江姝月每天都前往草堂街亲自布置医馆。 江娇娇不出五日就打听到了江姝月的下落。 “什么?她出现在女医馆!难不成她是自甘堕落做了花娘,身染脏病了?” 彩妍被江娇娇的反应吓得脖子一缩,怯怯地道:“奴婢也不清楚,是小六子说大小姐出现在草堂街的一家医馆门口。” 第92章 医馆开业 “小姐,明日就是去拜见卫老夫人的日子,咱们还是别去管大小姐的事了,左右她也不再是江家人了。” 对于江娇娇能嫁进谁家,彩妍很期待,毕竟她是近身伺候了江娇娇多年,年纪也不小了。 将来必定会做姑爷的通房丫鬟。 江娇娇嫁得好,她自然也好。 江府,吃过早饭,江姝月往岁岁手里塞了一本书,“岁岁乖,娘亲要去医馆,你去韶华院找南宫叔叔陪你看书。” “娘,这书我已经看过了,孩儿可以学写字了,青云斋的大哥哥还夸我写得端正来着。” 江姝月对秋菊说道:“你让梅儿去青云斋给岁岁买几支最小的毛笔回来,他已经四岁了,可以慢慢练习写字了。” 草堂街,随着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震耳欲聋。 铺子上方的红绸缓缓揭开,“济世堂”几个烫金大字跃了入眼睑。 喧嚣的街道,人头攒动,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济世堂,这是新开的医馆吧?” 一位年轻妇人识得字,她盯着匾额看了好一会,激动得一把拉住身边的一位姑娘大声说:“你看右下角的字,女医馆。” 听到她说话的人都举目望去。 “女医馆,也就是只为女子妇人看病的医馆,太好了,以后再也不怕……” 另一位妇人一高兴,说着说着就突然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谁说不是,我家大姑母就是胸口长了个疮,没有女医,就让接生婆来看了几回,后来也没看好,半年不到人就没了。” “是呀!女子生病都求医无门,多少女子因为生病了就早早死了,有了女医馆,咱们女人总算多了一丝希望。” 驻足围观的女人越来越多。 秋菊亲手把小姐写好的告示贴了出去。 她转身进屋,围观的人都伸长脖子往前看。 就连不识字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招聘学徒,年龄在十二岁以上,喜欢医术,记性好,聪慧的女子优先,月银优厚,名额有限。” 前面的一位年轻后生大声念着招聘告示上面的字。 身后的一群妇人听得热血沸腾。 有聪明的妇人想到了家里的女儿,悄悄地转身离去。 名额有限,那不就是先到先得吗? 不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妇人都匆匆离去。 医馆里,秋菊和兰儿按照药名往药柜抽屉里装药。 为了不惹人生疑,江姝月从草药商处买了一些药材回来,她又往里面加了很多。 医馆很大,门脸有别的铺子两间门脸那么大。 铺子后面连着一个院子,里面有厨房和水井,还有好几间屋子。 江姝月准备把后面的屋子都用来做病人暂时观察的地方。 就如同现代的住院部,方便远道而来或病重需要留观的病人。 二楼用做库房存放药材正合适,平常没别的人上去,自己从空间里拿药材出来也很方便。 时间仓促,江姝月把布局给高沐和苍云还有兰儿讲了一遍,后院的屋里布置的事就交给他们三人去办。 秋菊把一张六扇大屏风在前面撑开。 江姝月刚摆好药箱,就有一头戴帷帽的妇人走了进来。 秋菊连忙把妇人迎到了屏风后坐到了江姝月看诊的桌前。 江姝月抬眸问道:“夫人是来看诊还是抓药?” 江姝月如此问,是因为这里的人常有自带方子上医馆抓药的。 “姑娘你是女医?”妇人说着揭下了帷帽。 面前的姑娘姿容昳丽,气质出尘脱俗,尤其是那周身散发出来的矜贵气质,比贵女千金更胜一筹。 江姝月语气温和,不疾不徐,“我是女医,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妇人三十出头,身穿绸缎,面容姣好,为了方便戴帷帽,她头上的发钗不多,可一眼也看得出价值不菲。 虽面对女医,妇人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 她微微垂眸。吞吞吐吐地道:“妾身最近身上瘙痒难耐,每日洗澡都不管用。” 还不等江姝月问话,她又说道:“刚听说这里开了一家女子医馆,妾身就急忙来了,这病困扰了妾身多日,晚上都睡不踏实。” 妇人一番描述,江姝月会意。 这妇人是妇科疾病。 江姝月温声道:“夫人你这病不是什么大病,你且别急,平日里你夫君可爱讲究清洁?” 妇人不解地抬眸看着江姝月,“这病难道跟他有关系?” “当然,关系还大着呢!女子妇科疾病,大多是男人带来的,比如他们不爱洗手,不爱剪指甲,睡前不洗澡,这都有碍女人的健康。” 江姝月顿了顿又说:“还有他们碰了不干净的女人,回家都有可能把疾病传给妻子。” 说到最后一条,妇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夫人别急,你跟我去里屋,得检查后才知道病症是因何而起。” “嗯!多谢姑娘。”妇人起身朝江姝月微微福礼。 检查室在靠近后院的地方,光线充足。 高沐和苍云几人出去办事了,医馆里也没有男子,检查完,妇人还是羞得满脸通红。 见江姝月眉头微蹙,妇人问道:“姑娘可否直言相告,妾身这病可是跟他有关?” 江姝月当然知道妇人嘴里的那个他是指谁。 妇人整理好衣裙,江姝月也净了手。 两人回到前厅桌前坐下。 江姝月又给妇人把了脉。 见妇人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江姝月说:“没错,这是花柳病的一种,得吃药连同药浴,还有你丈夫共同医治才有效果。” “如果只是你单独治疗,等你痊愈了,他会再次把病毒带给你。” 听完江姝月的话,妇人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声音哽咽。 “妾身就知道他带回来的狐媚子来路有问题。” 妇人眼底满是无助与悲戚。 “我,我若不是看在孩子还小,妾身都不想活了。” 江姝月听得心里五味杂陈,她暗暗腹诽。 自己只给女子治病症恐怕不够,还得赠送心理疏导治疗。 “夫人你切莫那么想,你有父母,还有孩子,他们都是最在乎你的人,丈夫终究不是你一人的,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不值得。” 妇人抬眸擦了擦眼泪,空洞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第93章 雁过留声 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人无才便是德,女子生存的空间有限。 江姝月也只能浅浅地讲一点道理开导妇人。 江姝月给妇人开了药方,抓好了药嘱咐妇人如何用药。 “姑娘,妾身看你这里在招聘女医,妾身想把我大姑娘送来学女医,我家静儿十二岁,聪明伶俐,读过书的,您看行吗?” 是江姝月那一句女子能独立更好那句话提醒了她。 她决不让女儿长大后过自己这种日子,明知道丈夫买了一个青楼女子回来,自己还不能恼怒吵闹。 江姝月打量着妇人的穿戴,“夫人家境殷实,若你回家能说通家里人,我这医馆大门随时都欢迎夫人送你女儿过来。” 宫里的女医很少且地位不低,民间很少有真正的女医。 大户人家后院有略通医术的丫鬟婆子都不多。 大户人家的女子大多不怎么抛头露面,江姝月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写了那份告示。 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她尽所能地做点什么。 妇人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还请姑娘给我家静儿留一个名额,明日妾身定会把她送来。” 看着妇人出门就淹没在人群,秋菊看了一眼妇人刚才坐过的椅子,“小姐,她这病会传染人吗?” “有可能会,如果她身体的分泌物沁透了裙子留在了坐过的地方,如果这时候有人坐下,是有被传染的风险,你别担心,我制了消毒的药水。” 江姝月说着就进后院的一间屋里取出了一个小颈瓷瓶。 她取下木塞倒了一些在椅子上,用一块棉布擦去,然后把棉布丢进用来装垃圾的木桶里。 动作干净利落。 江姝月再次净手出来,秋菊说道:“小姐,以后这活你交给奴婢做就行了。” “昨儿个奴婢还心疼这些棉布呢,原来小姐是有大用处。” 不一会儿就陆续来了好几个病人。 秋菊刚把病人送出门,就见一个身穿棉布的妇人领着一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怯怯地站在门口。 “请问姑娘,你们是真的要收女医学徒吗?”妇人拉着小姑娘朝秋菊躬身福礼问道。 “是真的,两位里面请。” 秋菊笑意盈盈,小姑娘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不少,脆生生地对秋菊道:“多谢姐姐。” 江姝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小姑娘眉清目秀,弯弯的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有神,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这是我家小姐。” “小姐万福。” 妇人连忙拉着小姑娘又朝江姝月福礼。 看到江姝月,小姑娘的怯意顿消,还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 她朝江姝月灿烂一笑,“师父,您长得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一句话逗得秋菊和江姝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仙女是可以救人的,你若好好学医,将来你也是仙女。”江姝月声音暖如春风。 妇人惊喜若狂,“小姐,您这,这是愿意收下二妞了?” “多谢师父,二妞一定好好跟师父学医。”还不等妇人喊,小姑娘就要跪下磕头。 江姝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跪,医者最讲究卫生,地上总归是不干净的,跟我学医,除了见到皇上不得不跪,以后都不用行跪拜礼。” “嗯,二妞听师父的。” 妇人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江姝月问妇人,“二妞还有别的名吗?” 妇人摇头,“民妇大字不识一个,她爹去得早,家里她排行老二,喊二妞就习惯了。” 二妞扬起小脸,“师父,我爹姓银,师父给二妞赐个名可好?” 当她说出姓的那一刹,江姝月脑海里本能地冒出了银翘。 “那就叫银翘吧,银翘清热解毒,是个好的。” “多谢师父,这名字我喜欢。”小姑娘看着江姝月满眼都是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小姐给二妞赐名,这名字好听也好记。” 江姝月请母女俩落了坐,经过一番交谈,得知银翘家离这里不远。 银翘母亲靠接绣活为生,由于她绣功好,接大户人家的嫁衣赚得也不少。 也能供得起银翘的哥哥读书,银翘聪明,哥哥教她识字,一教就会,《三字经》,《百家姓》她都能读会写。 江姝月当即就对银翘说,“开始月银暂定二两一月,看谁学得好,月银还会逐年往上升。” “若将来能独当一面,每月还可分红利。” “你们家离得近,中午医馆管午饭,医馆关门后可回家,第二天辰时三刻前来医馆即可。” 小姑娘高兴得连连点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了银子,就可以为母亲减轻负担,母亲再也不用挑灯熬夜做绣活了。 每天还能回家跟哥哥继续学读书,这日子太好了。 秋菊送走银翘母亲,银翘留下从认药材开始。 小姑娘是真的很聪明,她认药材的时候还抓起来嗅一嗅。 眼看快午时,医馆不远就有酒楼。 就在江姝月准备让秋菊去叫饭菜的时候,南宫泽月就牵着岁岁来了。 “快进来,都放桌上,一个时辰后再来收碗碟。” 江姝月这才看清楚南宫泽月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厮。 岁岁正要向江姝月扑过去,就见银翘满眼欢喜地盯着自己看。 他忍住了喊娘的冲动,小手摸了摸肚子。 江姝月迎上去抱起他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岁岁是饿了?” “嗯嗯!跟南宫叔叔去了几个地方,有点饿了。” 想着银翘跟自己和南宫泽月一桌吃饭不方便,江姝月让秋菊把饭菜分成两桌。 “今天开业,我帮不上忙,就知道你们没时间回府吃饭。”南宫泽月拿起碗给江姝月盛了一碗乌鸡汤。 然后又把一个鸡腿夹到岁岁面前的碗里。 江姝月喝了一口汤,摸了摸岁岁的脑袋说道:“多吃点,一会儿回家睡个午觉,医馆里没冰盆,比家里热。” 她又对南宫泽月道:“明儿个你就别过来送饭菜了,我让秋菊去隔壁酒楼喊饭菜也方便。” 这里的酒楼饭菜都是现做的,和家里相差无几。 可不像现代,酒楼饭馆里的菜大多是流水作业加防腐剂的预制菜,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厨师现炒的。 南宫泽月答应得很爽快,“行,恰好明儿个我也有事。” “你有何事?”江姝月好奇,这闲得出屁的人也有事干了? 南宫泽月神秘一笑,“等事成了再与你说。” 第94章 怎么是你 午后,江姝月在后院的一间屋里小憩了一会儿。 秋菊跟银翘两人没有睡意,两人在前面一边说话一边识草药。 等到江姝月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十余个妇人领着姑娘等在外面。 江姝月一个一个地面试,提问题让小姑娘回答。 一番筛选下来,只有六人合格。 “姑娘,求你留下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可勤快了,洗衣服做饭都是一把好手。” 落选的妇人红着眼圈苦苦哀求。 其余的几位妇人也附和道:“是呀!咱们的闺女都会做事,只是没读书而已。” 江姝月听得暗暗摇头。 她对被拒绝的几位妇人说:“如果你们生病,郎中连方子都不会写,你们可敢喝那样的郎中抓的药?” 几位妇人愣了愣,随即又小声道:“姑娘们可以慢慢学的。” “就是就是,和尚都是人学的,有什么难的,我家婆母还会给产妇接生,她不也大字不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秋菊都听不下去了。 她和颜悦色地道:“和尚都是人学的不假,可那也得有慧根,就如同青莲寺的慧远大师,若个个和尚都有慧根,岂不是个个都称得上是大师了?” 几位妇人听得微微一怔,随即面红耳赤。 “就这样,你们姑娘还小,领回家慢慢学,不能学医,也可以学绣活,点香什么的。” 江姝月的话只能说到这份上了。 被她拒绝的几位姑娘模样倒也不错,眼里少了灵气,又没读过书,江姝月也爱莫能助。 学医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学得好是悬壶济世,学不好可是谋财害命。 所以她选人丝毫不敢大意。 落选的人面带憾色离去。 江姝月把医馆里的规矩和月银给几人讲了一遍。 小姑娘们就如银翘一般,都高兴眉开眼笑。 几位姑娘都是家里不殷实,有的家里做了一点小买卖。 家里都是离这里不远,江姝月很满意。 她吩咐秋菊和银翘领着几人从认识药材做起,看天色还早,她就坐在屏风后研究时疫的药方去了。 姑娘们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很快就熟络了。 经过这几日,江姝月配出来鼠疫方子,她推算时间,爆发热疫的可能性极大。 热疫具有温热性质,具有强烈传染性并能引起快速传播的外感热病。 热疫包括湿热疫、暑热疫、温热疫。 也有可能发生疟疾。 疟疾的配伍她大致了解,比起鼠疫,疟疾的配方更难。 她得尽快把这几种可能发生的时疫方子配出来。 她知晓基本病理,也知道有哪些药材能抑制,可这全都是中药的时代,她得找出替代西药的配方太难了。 日落西山,为了姑娘们的安全,高沐到医馆来接江姝月的时候,她让高沐把姑娘们挨个儿地送回家。 …… 青云斋里,杨茂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昨晚他从冬梅嘴里得知了江姝月还活着的消息。 汪婆子被杨氏送回娘家后并不得主母重用,她被分到厨房做杂活。 她一直在找机会想办法回尚书府。 一天,她在尚书府外徘徊,见到了从前交好的婆子从角门出来。 那婆子告诉她大小姐回京城了,还给她说现在正是二小姐议亲之际,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书斋里的书生陆陆续续地离去。 往日的这时候,杨茂早就回家了。 正在他神游太虚之时,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到了对面的江府门前。 他精神为之一振,忙不迭地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湖水蓝烟罗纱衣裙的女子。 女子肩若削成柳若素,明眸皓齿,冰雪出尘,宛如仙女。 女子走下马车抬起了头。 “姝月表妹!” 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江姝月停下了脚步,寻着声音蹙眉眺望。 秋菊顺着江姝月的视线看去。 秋菊看到杨茂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她连忙挡在了江姝月前面。 “小姐快进屋去,是杨茂,在这里居然都能碰见他,真晦气!” 高沐放下缰绳一个健步站在江姝月的身侧,眼神不善地看着杨茂。 江姝月拉了一下秋菊,“京城就这么大,能碰到是迟早的事。” 一个瘸子而已,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见江看向自己。 杨茂激动万分。 “姝月表妹,真的是你?” “公子请自重,我可不是你的表妹,公子认错人了。”江姝月语气冷淡,像从来不认识面前的人。 “对,对不起……”杨茂被高沐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震慑到了。 他原本有一肚子话要对江姝月说,这时候只剩下一句“对不起”了。 他抬头忘望了望江府的匾额,又看了江姝月一眼快速地低头。 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还算识相。”秋菊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杨茂从前的性子,怎么也要纠缠一番才肯罢休。 …… 翌日。 杨氏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带着江娇娇前往丞相府。 进了丞相府的大门,管家把杨氏母女连同曲婆子和彩妍安顿在前厅落了坐,这才派人进后院去禀报。 杨氏以为管家会直接领她去拜见卫老夫人。 江娇娇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娇儿,这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不比寻常的官吏家。” 杨氏的意思是说怠慢她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娇娇垂眸敛起心中的不悦。 片刻后,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笑盈盈地从内院走了出来。 “哟!江夫人,好久不见,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杨氏微愣。 前来接待她们的是卫丞相的一房姨娘。 杨氏还未抬成继室的时候,两人还见过几次面。 “陈姨娘,怎么是你?” 杨氏满以为接待她们的会是丞相夫人,再不济也应该是卫家二房的正室才对。 可这……还是没把自己当成江府正室的意思? “刚才丫鬟去老夫人院里禀报的时候,妾身恰好过去请安,这不,我就主动请缨来了。” 陈姨娘打着哈哈,笑得头上珠钗乱晃,模样圆滑至极。 “陈姨娘有心了,听说老夫人受惊了,我领娇儿特地过来看望,也不知道老夫人可还好?” 陈姨娘上前挽着杨氏的胳膊,压低声音,神秘地道:“老夫人精神头还好,宫里的那位……咳咳,好像不行了。” 第95章 拜见卫老夫人 杨氏听得一头雾水,她左右看了看,见丞相府的婢女离她们有一丈远的距离。 她问道:“你是说太后?” 陈姨娘小声道:“是皇后。” “皇,皇后,她那么年轻,不会吧!难道她病了?” 陈姨娘点头,“昨儿个宫里来人报信,具体情况妾身就不知道了,大夫人昨夜哭得厉害,今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杨氏了然,难怪是陈姨娘出来接待她。 大夫人仗着女儿是皇后,平日里没少给府里的姨娘立规矩,陈姨娘早就心生不满。 说起皇后病了,她脸上没有半分难过之色,仿佛有一丝幸灾乐祸,仔细一看,又好似没有。 说话间,走进了第二道垂花门。 杨氏和陈姨娘在前面交头接耳,江娇娇在后面跟着,不时地抬眸打量院里的布局。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青松翠柏中又点缀着奇花异草。 抄手游廊里,每隔两丈远的地方就放着一坛盆景。 真真是几代勋贵世家。 飞檐翘角,珠帘门楼,处处都尽显奢华。 偌大的府邸,放眼望去,仅花园占地都有尚书府的大半个府邸那么大。 陈姨娘跟杨氏聊得差不多才猛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一姑娘。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你是江二小姐?见着你娘亲,一高兴倒忘了还有二小姐也来了。” 江娇娇冲陈姨娘淡淡一笑。 杨氏接过话道:“今日家里的琴师有事,我就让娇儿陪我过来。” “江二小姐今年有二十了吧?怎的还在学琴,江夫人一会儿见着老夫人,可向她讨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回去?” 杨氏原本是要显摆自己女儿琴棋书画都好的意思。 结果弄巧成拙,被陈姨娘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娇娇明白陈姨娘的意思,刚才她听说是一个姨娘来接待她们娘俩,江娇娇没向陈姨娘行礼。 陈姨娘这是拐着弯地说她不懂规矩了? “陈姨娘有所不知,无论是琴还是画,都是学无止境,三天不练就手生,小女的授琴师父都三十好几了也在不断学习,这有啥好奇怪的?” 被一个晚辈暗指自己没见识,陈姨娘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哼!一个庶出摇身一变成了嫡女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才女了。 “到了,老夫人就在里面,两位进去吧。”陈姨娘抬了抬手指向前面的院子。 “陈姨娘你……。”杨氏没料到陈姨娘压根就没打算陪她进去。 “由这丫鬟陪你们进去就行了,妾身还要去忙别的事,就不奉陪了。”陈姨娘丢下话,领着她房里的丫鬟转身就走。 母女俩面面相觑,丞相府,连姨娘都这么嚣张。 丞相府的丫鬟连忙帮着陈姨娘圆话,“今日大夫人进宫去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是陈姨娘打点,两位切莫多心,府里人多事多,陈姨娘她也受累。” 杨氏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陈姨娘在丞相面前是最得宠的人,难怪不把她这个尚书夫人放在眼里。 她让曲婆子和彩妍在院外等候。 母女俩跟着婢女进了一个精致的院落。 “老夫人万福金安。”还没看清楚上首坐的卫老夫人,杨氏和江娇娇就躬身福礼。 卫老夫人在花厅接见两人。 卫老夫人出身侯府,虽然满头银发,头上的发髻珠钗一丝不苟,满身都透着贵气。 沟壑交纵的脸上不怒自威,不甚清明的一双老眼透着精光。 屋里的布置摆设更是奢华得耀眼。 “你是江夫人?老身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快入座。” 万卫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连忙上前领了两人入座。 一旁的丫鬟端上茶水糕点。 “老夫人气色不错,妾身看你还年轻来着。”杨氏的屁股刚挨着圈椅,一个彩虹屁就送了出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杨氏的话果然惹得卫老夫人喜笑颜开。 “下面坐着的是江二姑娘吧?模样真像江夫人,眉清目秀的,许的谁家的公子?” 江娇娇羞涩地微微倾了倾身子,“多谢老夫人夸奖,小女蒲柳之姿,还待字闺中。” 卫老夫人笑着夸道:“是个孝顺姑娘,是想留在家多陪爹娘几年。” 卫老夫人哪记得一个尚书府的姑娘年岁几何了,她说的不过是几句客套话。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二姑娘及笄多年了,可能是缘分没到。”杨氏说得委婉。 卫老夫人一双精光在江娇娇脸上扫过,话锋一转。 “那日还得多谢你家江大人来得及时,否则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吓散架了。” “老夫人说笑了,京城谁不知道老夫人出身侯府,坚毅果敢,做事雷厉风行,几个贱民而已,哪能惊得着老夫人。” “只不过被贱民扰了老夫人清净,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卫老夫人听得很受用,笑着对身旁的婆子道:“你看江夫人真是不愧是尚书夫人,看她把我老太婆夸的。” 一旁的婆子看了杨氏一眼,转头看着卫老夫人笑得一脸谄媚,“老奴觉得江夫人说的在理,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能被贱民所惊,只不过那么多贱民入府,甚是晦气。” 那婆子在贵人身边待久了,全然忘了自己是奴籍,若论贵贱,她比贱民还低一等。 江娇娇也想附和几句,又怕自己说话多了显得不够贤静,她就静静地端坐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说说笑笑。 她那模样落在别人眼里,是端庄温婉还透着几分乖巧。 卫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暗道,这江二小姐虽然不及江大小姐半分,小家碧玉,模样尚可。 若她还是庶女的身份,把她指给大孙子做贵妾倒也合适。 如今杨氏被抬成了继室,庶女变成嫡女,把她配给自己二儿子家的孩子也不错。 卫老夫人面上端着和煦的微笑,心里盘算着配给二房的哪一个孙子合适。 卫家二房的孙子不及大房,虽然不才,有皇后这层裙带关系,成年的孙子们都在朝廷领了差事,好歹都是鼎食之家。 一番嘘寒问暖地拉了一阵家常,杨氏就起身告辞,卫老夫人客套地留饭,杨氏哪敢真留下用饭。 母女俩起身再次行礼。 “祖母。” 门口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 第96章 芳心悸动 一转眼,一男子旋风般地走了进来。 江娇娇抬眸,眼神顿时被吸住。 只见进来的男子身材修长,不胖不瘦,眉目温润鼻若悬胆,干净英俊。 男子眉眼温润如玉,如沐春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暖人心扉,让人十分舒适。 一身青竹直?长衫充满了书卷气息,气质优雅尊贵, 眼神温柔,笑容如温暖潺潺春水。 四目相对,男子温柔的眼神让江娇娇呼吸都快停止。 难怪外面传言卫家的儿郎都高不可攀,如此俊秀又温暖的男子,再加上卫家这泼天的富贵,谁嫁给他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祖母,孙儿不知您这里有客,孙儿过一会儿再来请安。”男子快速收回视线,说着就要退出去。 “明舟进来,是尚书府江夫人和江二小姐,都不是外人,不碍事。” 卫明舟朝杨氏母女俩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江娇娇娇羞地微微福了福身,“见过卫三公子。” 江娇娇以前远远地见过卫明舟,知道他是庶出,她也没多关注。 这近距离一瞧,卫明舟风姿不输嫡出。 杨氏侧身,满面微笑地朝卫明舟说道:“三公子快进去,我与娇儿正要出去。” “夫人请。”婢女前面领路,杨氏跟上,江娇娇双脚已经迈出了花厅,忍不住回头朝卫明舟看去。 “主母,大姐病了,孙儿明日去青莲寺祈福,主母可要添香油钱?” “什么?” “哐当。” 瓷器的破碎声响起。 “老夫人!” 屋里传出了丫鬟婆子的惊呼声。 江娇娇连忙跟上杨氏的步伐。 原来卫老夫人并不知道宫里的事,难怪刚才还笑得如此开怀。 母女俩出了丞相府,卫老夫人没有给女儿牵线搭桥的意思,杨氏心情郁闷,坐上马车就不想说话。 江娇娇心里天人交战,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卫明舟的模样。 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比起杜时峥那不拘小节的武夫,江娇娇更喜欢前者。 “娇儿,收起那心思,卫明舟是庶子。” 都说知女莫若母,杨氏看自己女儿那娇羞的神情,就知道女儿是对卫三公子那副皮囊动了春心。 被戳穿心思的江娇娇怔了怔,“娘,为何不可以?做卫家庶子的正妻,也比做那些小官吏家的嫡子正妻强。” 这么简单的道理,杨氏又何尝不懂。 她不悦地压了压唇角,“娇儿你不知道吗?那卫三公子是陈姨娘的儿子,陈姨娘那脾气你也看见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今天她还没计较一个姨娘出来接待她,陈姨娘反而处处挑刺。 “娘,女儿只觉得三公子品貌俱佳,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陈姨娘终归是个姨娘,上面还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当家做主,陈姨娘不好相处,女儿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杨氏被女儿说动了心。 据她所知,卫三公子还未成亲。 “娘回去就派曲婆子叫芝溪巷的李媒婆去探一探卫老夫人的心思,今天她都没有提起卫三公子,这事娘心里也没有底。” “娘真好。”江娇娇亲昵地一把抱住杨氏的胳膊。 “哎!娇儿你也别高兴太早,今日卫老夫人见着你都没有特别的热情,谁知道她相中的是谁家的姑娘。” 见女儿心花怒放,杨氏心情沉重。 京城的世家大族就这么多,自己虽然经常夸女儿如何如何的好。 若自己女儿真有花容月貌,她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娘,你走得急没听明白,女儿听到了,卫三公子明日要去青莲寺为皇后祈福。” 江娇娇抬起靠在杨氏胳膊上的头,脸上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女儿明日也去青莲寺,去找那老太婆。还不如直接试探三公子的心思。” 杨氏蹙眉微微摇头,“不行!你爹知道了定会生气,说我太放纵你了。” “无论是试探还是偶遇,总之是男女私下见面容易让人诟病。” “娘,女儿有分寸,你就给爹说,乞巧节到了,女儿去寺庙祈福。” “若娘还不放心,可让曲婆子与彩妍跟着一起前往?” 杨氏权衡一番,一咬牙,“唉!去吧,你可知如何试探?千万别让人觉得是你太上赶子了,就算事成,以后对方都要将你看轻了去。” 杨氏也很无奈,女儿为了进宫耽误到现在,放眼望去,与自家女儿年龄相配的人选越来越少。 若再耽误下去,好好的嫡女只能低嫁了。 卫三公子刚好与女儿同岁,她只能放任女儿去搏一搏了。 当晚,江娇娇春心荡漾,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地琢磨明日如何引起卫明舟的青睐。 今日去丞相府,卫明舟看她的眼神并无异样,难道是今日穿得太端庄了? 江娇娇索性一骨碌爬起来,在衣柜里找起了衣服。 外屋的彩妍听到屋里的动静,掀开门帘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奴婢来就行了。” “彩妍,你觉得我今日的穿戴可好看?” 彩妍想也没想就回答:“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今天的打扮端庄温婉,很是得体。” 江娇娇摇了摇头,“不对,卫三公子与我擦肩而过都没多看我一眼,定是我的裙子还不够好看。” 江娇娇微微低头,脱去肚兜的胸脯犹如两座并列的山峰。 见小姐盯着胸前的寝衣蹙眉,彩妍问:“小姐可是觉得奴婢做的肚兜太紧了?” 江娇娇眼角的笑意荡开,“难怪我今日觉得勒得慌,原来是肚兜的问题。” 江娇娇快速在衣柜里找出一件藕色低胸内衬织锦,外面配了一件嫩黄色的薄纱,然后又拿出从前觉得太宽松的肚兜。 “怎么样,这一套够亮眼了吧?” “小姐,这,会不会太惹眼了?”彩妍往江娇娇胸前瞅了一眼。 江娇娇将胸挺了挺,“惹眼就对了,平时里把胸勒得紧紧的,自己难受,又无美感。” 自己引以为傲的部位,她岂能隐藏起来。 “你看花楼门前的姑娘,哪个不是巫山半遮,男人嘛!不都是那副德行,哪怕隔着云雾看巫山就跟丢了魂似的。” 彩妍:“……” 第97章 皇后病倒 想着自己的未来或许跟小姐是绑定的,彩妍把劝江娇娇的话咽了回去。 她跟曲婆子在院外也见着卫三公子了,那个男人不笑就自带暖意,是个姑娘见了都心生欢喜的人。 世家勋贵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他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 彩妍恍然,连忙转身向外走去。 “小姐,你还记得那一盒玫瑰熏香吗?” “就用茉莉香就好了。” 彩妍停下脚步提醒道:“卫三公子从奴婢面前经过的时候,奴婢闻到了淡淡的玫瑰香。” 江娇娇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了,你就用玫瑰熏香吧。” 自己今晚得养好精神,明天才能精神饱满地去偶遇意中人。 彩妍找出玫瑰熏香点燃,直到三更天才把小姐要穿的衣服醺好。 宫里。 椒房殿里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一趟又一趟地往外跑。 御医进来了一批又一批。 卫夫人坐在榻前紧握住皇后的手,“皇后娘娘,你可要撑住啊!卫氏一脉全都指望着你。” 榻上的皇后面容憔悴,殿里的烛火都映不红她的脸颊。 “娘,还是唤我子瑜吧,这皇后着实辛苦,女儿累了。”皇后说完后大口喘息,这句话像是用了她很多的力气。 卫夫人身后的婢女抬眸往外瞄了一眼,强忍着眼泪不敢吱声。 “我的瑜儿,你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好起来,皇家子嗣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大不了把后宫里的孩子养一个在自己身边。” 说起子嗣,皇后的睫毛轻颤,一串泪珠顺着眼尾滚落下来。 她从太子妃到皇后,十余年却只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而自己为了不让别的女人在她之前诞下龙子,她手段用尽,还是没能拦住后宫两位女人生下了皇上的龙子。 前几日她恶心呕吐,再加上月事一直走走停停。 满以为自己的身子调理好了怀上了身孕,她连忙传来御医把脉。 御医说她身体亏空,气血不足,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了。 结果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病来如山倒,才卧榻两日,她就感觉到自己乏力得紧。 尤其是夜里,一闭上眼就噩梦连连,总看见了黑白无常手拿铁链来锁自己。 卫子瑜微微阖上微微下陷的双眸,气若游丝,“娘,若我没撑住,在卫氏族人里再选一个妹妹进宫,敏姐儿不能交给别人养。” 卫夫人眼泪终是没忍住,“瑜儿,别说傻话,会好起来的,刚才御医也说了,是你忧心过重,郁结于胸,身体虚弱所致,宫里什么补药没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旁的宫女和嬷嬷都低垂着头。 这几日御医都来椒房殿给皇后请脉。 御医说皇后的身子如同漏风的墙,吃进去的补药消失无踪。 见皇后像是睡着了,卫夫人轻轻地放下女儿的手。 擦干眼泪走出寝殿。 她叫来一个小太监问话,“皇上在干什么?为何今日他只来看一眼就走了?” “夫人,奴才哪敢过问皇上的行踪,那可是死罪呐。”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 小太监心里暗暗嘀咕,今日要不是皇后娘家人来,皇上恐怕一眼都不会看。 后宫那么多美人,皇上看得过来吗? 小太监就是知道皇上这时候正在新晋的美人殿里寻欢作乐,他也不敢说的。 若卫夫人发怒冲了过去,惊扰了皇上的雅兴,最后追查下来是自己泄了皇上的行踪,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卫夫人问完后才回过神来,那是身份尊贵的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婿,给卫氏一族再多的荣耀,那也容不得自己在宫里放肆。 宫墙高筑,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宫殿依然让人向往。 翌日,卫夫人回到丞相府。 刚进大门,卫老夫人就传她去问话。 “皇后娘娘她怎么了?为何你们都瞒着我?”卫老夫人厉声问道。 “母亲您别急,瑜儿她多年没再有孕,心结郁结于胸,吐了血身子虚。” 卫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她岂是身子虚,老身多年前就提醒过你,让你跟瑜儿商量,再从卫家送一个女儿进宫。” “你和瑜儿死活不同意,现在怎么样?没诞下龙子,那后位能坐稳吗?”卫老夫人说着狠狠地瞪了卫夫人一眼。 卫老夫人是个有城府的人,多年前,皇后回府的时候,她就让府医给皇后把过脉。 府医私下里对卫老夫人讲过了,皇后气虚血亏,月事都不可能准时来,更别说皇上也就偶尔留宿椒房殿了。 皇后若要怀孕是难上加难。 皇后母女俩担心庶妹进宫诞下龙子得了圣宠,就不肯听卫老夫人的提议。 “皇后娘娘正在病中,今年刚选了一批秀女进宫,母亲现在提这个已经没意义了,瑜儿身子亏空,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多送补药进宫。” 卫夫人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女儿就是体虚而已,养一养就会好的。 丈夫位极人臣,皇上还得倚仗卫家,嫡出的儿子都在为朝廷效力,她应该满足了。 现在她若送人进宫,皇上会不会宠幸是一回事。 最主要的是她不愿意别人一朝得宠就把自己不放在眼里了。 卫老夫人哪能看不透大儿媳妇的心思,她无力地一挥手,“去吧,由着你们去吧,我老婆子已经是黄土淹到脖子的人了,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你们一世。” 另一头,卫明舟从主母那里拿了一千两银票,带着小厮乐滋滋地出了府。 马车出了城,小厮问道:“少爷,咱们还真去青莲寺呀?” 卫明舟慵懒地靠在马车里的小榻上,双目半眯,“为何不去?祖母拿了银子,你少爷好歹也要给她老人家拿一张符回去。” 小厮笑得谄媚,“少爷定是去看杜家小娘子是不是也去祈福了。” 卫明舟斜了坐在马车门口的小厮一眼,“别瞎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一会儿若见着了杜家小娘子,你可要恭敬着点。” 小厮:“……”还说奴才瞎说,明明就是上心了。 前往青莲寺的人不少。 就在卫明舟的马车后面,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紧紧跟随。 第98章 插翅难飞 彩妍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宝马香车。 她往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就放下车帘,“小姐真聪明,今日这么多人前往寺庙,若咱们不在丞相府外等着,今儿个恐怕连三公子的人影都找不着。”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是谁,今日他就是插翅难飞。” 江娇娇今日特地画了一个美人妆,她用朱色膏在眉心画了一个花钿。 精心描绘的妆容果然不同。她自己都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彩妍,一会儿你机灵着点,咱们能不能进丞相府,成败在此一举。” 江娇娇的话让彩妍兴奋不已,小姐这意思是要带着她进丞相府做陪嫁丫鬟了。 那她岂不是在小姐不方便的时候替小姐伺候姑爷。 以后生下一儿半女,就理所应当地抬为姨娘。 想着能伺候那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彩妍脸红心跳。 马车停下,彩妍忙不迭地从车厢壁上取下帷帽,“小姐快戴上,小姐说的没错,雾里看花才更诱人。” 前面的马车里,卫明舟拿起折扇猛摇了摇。 车厢里有冰盆,扇的风都是凉丝丝的。 他看外面日头升高,眉头微皱。 “少爷,奴才听说走到半山腰有一条小径到山顶正殿,小径在西北边,上午晒不着。” 卫明舟一咬牙跳下马车,“走,咱们快去快回,如果时间来得及,咱们回去还可以去依翠楼听个曲。” 卫明舟打定主意,今天不能回去太早,回去太早了,祖母会觉得他这祈福也太敷衍了。 车夫在山下等候,卫明舟也顾不得去偶遇杜语桐了,上了山道就捡树荫下走。 江娇娇和彩妍开始还能跟上卫明舟的脚步,不一会儿,前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上山的人流中。 江娇娇走得气喘吁吁,她朝前望了望,还有一大半的距离。 “彩妍,我脚疼,实在走不动了。”江娇娇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团扇摇了摇。 面纱是彩妍裁剪过的,堪堪遮着脖子的面纱被扇起,胸前春光乍泄,路过的人都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 等从面前经过的人走远,彩妍提议道:“小姐,你看今日上香的人不少,且不说上去能不能再找到卫三公子,就是遇见他,人多眼杂也不方便搭讪。” 江娇娇精神为之一振,“你是说咱们就在这里等?” “奴婢看前面有一条岔路,咱们在哪里去等。” “好主意,这里人来人往的,的确不太好。” 想着不用受累爬上山顶就能见到卫明舟,江娇娇脸上顿时又有了笑容。 来到半山腰的岔路口,江娇娇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休息。 由于干旱,树林里的灌木丛都没往年茂盛,好几丈远有人经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卫明舟已经走到了岔路口一侧的小径。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能跟整日里跑来跑去的小厮相比。 卫明舟走得额头冒汗,小厮跟没事人似的。 卫明舟见路边有一块大石头,他坐了下去,“我不行了,歇一歇再走。” 小厮看少爷白皙的脸颊都泛着红,坐着都大口喘气。 他壮着胆子问:“少爷上去就只找一张符,还是要去亲自见一见慧远大师?” “你家少爷又不算卦,找那秃驴作甚?就一张辟邪的符,祖母她老人家看见心安就得了。” 嫡母管着中馈,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有定数的,他领的闲职倒是闲得慌,俸禄也不够他花。 姨娘在家又做不了银子的主,父亲那里他更不敢去伸手,伸手必然讨骂。 唯有祖母那里还能哄个三瓜两枣的出来。 今天怎么着也要拿一个符回去。 “少爷,奴才有一主意,不知道少爷觉得可否合适?” 这小厮跟了卫明舟多年,馊主意是一套一套的。 还不等小厮说完,他把折扇一收连忙摆手:“不行,我可画不好那些秃驴画的符,祖母可不好忽悠,就画符用的那黄纸,她老人家拿着闻一下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少爷,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少爷可拿一点香油钱,让奴才上山去拿符,这里晒不着太阳,少爷就坐在这里歇着就好。” “好主意,拿着,就十两,你能剩下算你的本事。”卫明舟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小厮连忙接住,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少爷放心,剩不下也没关系,少爷平时给小的打赏得够多了。” “快去快回,本少爷都走饿了。” “哎!少爷等着,奴才两刻钟内准时回来。” 小厮接过银锭子一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山路上。 岔路口处,彩妍的目光一直盯着下山的石板路。 一刻钟后,上山的人越来越少。 又过了一会儿不见人影下山,彩妍担忧道:“小姐,卫公子不会在山上过夜吧?” “不会,青莲寺少有留宿的香客。” …… 果然,不到一刻钟,小厮去而复返,他扬了扬手,“少爷,拿到了,奴才只给了五两香油钱。” 山间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卫明舟也缓过了气。 他豪爽地一挥手,“快收好,剩下的赏你了。” “哎!多谢少爷。”小厮高兴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把符收了起来。 为了只给五两香油钱,小厮特地去卖香烛的地方换了碎银子,实则他只给了二两香油钱。 岔路口,彩妍抬头脖子都望酸了,江娇娇气定神闲地摇着团扇。 突然,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彩妍和江娇娇同时向小径望去。 “是他!” 江娇娇连忙起身整理着褶皱的裙子。 见卫明舟离她越来越近。 江娇娇心里小鹿乱撞,昨夜想好搭讪的词,这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听见脚步声渐渐清晰,脑海一片空白。 彩妍见卫三公子都快走到小姐身边了,小姐还紧张地攥着团扇发呆。 山路可容两人并排而行,卫明舟见一女子站在路中间,礼貌地拱手,“还请姑娘让个道。” 说时迟那时快,彩妍佯装脚下一滑,她抬手推了江娇娇一把。 “啊!” “姑娘小心!” 惊呼声响起,江娇娇手里的团扇从手里飞了出去,身子也往后倒去。 卫明舟本能地一伸手,结结实实地把人抱了个满怀。 好死不死的,江娇娇是背朝卫明舟的,一只大手正正的按在了一双柔软上。 把怀里的人扶起来后,卫明舟歉意地垂眸拱手:“姑娘对不起,实则是情急之下,在下无意冒犯。” 第99章 听曲 “您是卫三公子?” 还不等江娇娇抬头,彩妍惊呼出声。 江娇娇盈盈一礼,“卫三公子客气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就跌倒地上去了。” 卫明舟愕然,“你们认得我?” 打量着帷帽都被撞歪了的女子,卫明舟丝毫没有印象。 定睛一看,女子藕色的衣衫下,一片春光若隐若现。 卫明舟暗道,难道是哪个花楼的姑娘?! 自己去过的花楼多了,实在是想不起来。 江娇娇掀开帷帽的一角,莞尔一笑,“卫三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昨日咱们才见过。” 姑娘脸颊酡红,笑靥如花,眉梢间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勾得他心旌摇曳。 “你,你是江二小姐?” “不好意思,在下眼拙,昨儿个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地跟江二小姐打招呼。”卫明舟讶然,目光在江娇娇身上扫来扫去。 卫明舟的小厮见江娇娇那眉目含春地瞅自家少爷看。 心里暗暗着急,刚才自家少爷抱过她,江二小姐不会是打算赖上他家少爷吧? 小厮朝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 他上前催促道:“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下山。” 彩妍见卫明舟的眼睛都快黏在江娇娇身上了。 她捡起团扇塞进江娇娇手里,“原来卫三公子也是下山,正好顺道,咱们结伴下山,路上也有个照应。” 江娇娇羞涩地看着卫明舟。 卫明舟连忙收回贪婪的目光,又端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江姑娘前面请。” 见卫明舟真要跟江娇娇同行,小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夫人才请了媒人去杜家提亲,求娶的是杜家的嫡次女。 自家少爷是庶出,能娶到大理寺卿家的嫡次女做正妻,杜姑娘算是低嫁了。 若不是卫家是皇后娘家人,定会被一口回绝,媒婆都好几日都没来回话,杜家定是在犹豫之中。 孤男寡女结伴而行,若被杜家人撞见了,少爷的亲事就彻底泡汤了。 江娇娇的注意力全在卫明舟身上,彩妍见卫明舟身边的小厮脸上阴晴不定。 她故意放慢脚步靠近小厮没话找话,“小哥你真有福气,能分到三公子身边伺候,小哥你叫什么名字?是家生子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彩妍模样清秀又十分热情。 小厮很快就跟彩妍聊得火热。 “小的阿吉,吉祥如意的吉,少爷赐的名,算是家生子。” 两人聊着聊着,距离前面的两主子就拉开了距离。 江娇娇有意无意地往卫明舟身边靠近,她每下一步台阶,薄纱下的一对玉兔就颤动得厉害,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跳出来似的。 卫明舟暼了好几眼,若隐若现的沟壑令他心神荡漾口干舌燥。 他一边走一边想,江娇娇与杜语桐相比,杜语桐年岁小,模样更胜一筹。 可江娇娇骨子里自有一股子妩媚劲是杜语桐没有的。 若把这江二姑娘纳进房里,定比那端庄得如木头般的大家闺秀更有趣。 江娇娇把卫明舟的神情都揽入眼底。 她不停地找卫明舟说话,从琴棋书画聊到京城趣事。 “江二姑娘可喜欢听曲子?”卫明舟聊起了兴致,脱口而出。 “听曲?不敢,家父管教甚严,哪敢去勾栏听曲。” 说起听曲,卫明舟眉飞色舞,几乎原形毕露,“谁说听曲就只有勾栏瓦舍才有?京城茗品轩你知道吗?” 江娇娇摇了摇头,满眼钦慕地看着卫明舟。 “京城的才子佳人都爱去茗品轩品茶听曲,那里的江南姑娘唱的曲,比我祖母六十大寿时请的戏班子都唱得好。”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山脚下,卫明舟邀请道:“这时辰还早,在下请姑娘去茗品轩听一曲温浓软语的江南曲可好?” “这,这不太好吧?”江娇娇停下脚步,娇羞矜持地轻咬嘴唇。 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看得卫明舟恨不得一把搂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卫明舟可不是个雏了,他一眼就看出来江娇娇对自己有意。 趁小厮和彩妍还在两丈远的距离说话。 这时候山脚下也没有太多的人,他抬头看自家的车夫就在前面不远。 他索性一把拉住江娇娇的手,“一起坐我的马车,听完曲再送你回家也不迟。” “卫三公子,这,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看见多不好。”江娇娇并没有挣脱的意思,脚步像不听使唤似的跟着卫明舟来到马车旁。 “江姑娘怕啥?你未嫁我未娶,谁敢说咱们闲话?” 姑娘家柔软的小手握在手里,和握着花楼姑娘的手那感觉不同,卫明舟被江娇娇妩媚多情的神态勾得迷失了理智。 他不由分说地把人牵进了车厢。 “去茗品轩。” 卫明舟上了马车就吩咐车夫。 “哎!少爷等等啊!” 小厮阿吉发现的时候,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彩妍忍不住捂嘴偷笑,还好自己机灵,一路上缠着阿吉家长里短的,小姐才得以跟卫三公子热络。 卫三公子拉着小姐上马车的那一刻,彩妍就看见了。 “阿吉,坐我们的马车也一样。” 阿吉没有别的选择,跟着彩妍上了尚书府的马车。 他对车夫道:“快,快跟上前面的马车,我家少爷在前面等着我。” 阿吉坐在彩妍对面,不时掀开车帘看向前面,屁股下如坐针毡。 少爷真是糊涂,这事若被大夫人知道了,少不了在老爷面前告状,若坏了卫家跟杜家的联姻,少爷就没好果子吃了。 茗品轩地处西大街,虽没东大街繁华喧嚣,可胜在环境优雅。 卫明舟要了一个雅间和两壶茶。 江娇娇取下帷帽,低胸薄纱下,犹如叠峦的山峰被云雾笼罩,让人浮想联翩。 一首《子夜情曲》听得江娇娇面红耳赤。 卫明舟连忙喊来小二,特意点了一曲高雅的《蝶恋花》。 “江姑娘别介意,歌姬刚才唱的艳词,或许是别的客人点的。” 为了不让江娇娇对自己有不好的印象,卫明舟连忙解释把自己撇清。 “没关系,她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江娇娇也极力表现得善解人意。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卫明舟叫了酒菜,用了午饭才送江娇娇回了尚书府。 他这送也就是马车跟在江娇娇的马车后面而已。 江娇娇一下马车,抬眸就见江姝月和秋菊还有一位高大的小厮站在尚书府前。 第100章 仿若昨日 江娇娇微微一愣,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管家就出来了。 “大小姐里面请。” 江姝月目光淡然,眼神都没给江娇娇一个,抬步进了尚书府就径直朝祠堂走去。 秋菊连忙跟了上去,她压低声音道:“小姐,刚才跟在二小姐马车后面的那辆马车是丞相府的。” “这事回去再说,咱们今天是来拿母亲灵位。”江姝月脚步不停,管家见此情景连忙吩咐小厮去通报主子。 江娇娇怕被父亲看见自己这一身轻浮的打扮,进了府就一路小跑往自己的院里跑去。 这时,江正明用完午饭正准备小憩,听小厮来禀报大小姐回来了。 杨氏催促道:“夫君快去,千万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月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会体谅你的用心良苦。” 江正明接过杨氏递过来的冷水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整个人就精神多了。 他把帕子塞回杨氏手里,对杨氏道:“你随我一起过去,那孽女说话能气死人,若我没控制住情绪,你就打个圆场。” “夫君放心,妾身明白,只要大小姐把吴家的亲事应下来,怎么着都好说。” 杨氏说着对身后的曲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曲婆子会意,低头退了出去。 今日曲婆子原本要跟去青莲寺的,江娇娇压根就没过来通知一声,一早就和彩妍出了府。 杨氏担心江娇娇心急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整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 她得尽快知道女儿跟卫三公子有没有缘分,若能攀上卫家,江正明和江姝月闹翻了才好,免得她还得白出一份嫁妆。 江姝月回来,整个尚书府如临大敌,管家一边陪着笑脸跟去祠堂,一边不时回头看老爷来了没有。 走进祠堂,曾经的遭遇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母亲苏氏的牌位在江家祖宗下方的一侧。 家法仍然供在原来的位置,空气中,仿佛还有残存的血腥味。 江姝月在心里默念,苏夫人,我替你女儿来接你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了。 江姝月朝苏氏的灵位磕了头就要伸手去拿。 管家连忙上前劝道:“大小姐不可,这事关重大,等老爷来了好好商量再拿吧?” 秋菊呵斥道:“夫人是我家小姐的母亲,凭什么跟一个没关系的人商量!你们可别忘了,我家小姐已经跟江家没关系了。” 高沐一语不发,伸手拎着管家的后衣领轻轻一提,就把人提溜着往祠堂外走去。 管家在高沐手里,就如同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手脚在空中乱舞,嘴里大叫,“大小姐,你好好想想,奴才都是为了你好啊!” “啊!哎哟!” 高沐放开手,管家“啪叽”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 “你们这是干什么?”江正明瞪了高沐一眼,大步跨进祠堂。 见江正明有些恼怒,杨氏笑眯眯地道:“月儿,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到母亲屋里来坐坐?” 曲婆子还没来回话,她还得配合江正明把人哄好。 装温柔贤惠她是最拿手的。 对于杨氏的虚情假意,江姝月都懒得搭理。 她把灵位拿手里用布包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道:“江大人真是健忘,我可是提前给你说过了,我会回来取我母亲的灵位。” “不行!我不答应,苏氏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她生是我江家人,死是我江家的鬼,你不能这么做。” “月儿,爹给你道歉好不好,爹错了,爹不该在你受欺负后请家法打你,更不该把你送去庄子上。” 江正明语气强硬到放软哀求也就一转瞬间的事。 江姝月可不是原主,她看着江正明,心平气和地道:“江大人你这是何苦呢,我母亲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灵位而已,她的魂魄早就离开了江家。” 她看了杨氏一眼,“你这不是有正室了吗?做鬼这事还是交给她更合适,夫人你说是吧?” 杨氏:“……” 杨氏气得一口老血在胸中翻涌,还得面带微笑地压了下去。 江姝月把包好的灵位抱在怀里就朝门外走去。 江正明连忙堵住她的去路,“月儿,爹求求你了,回来吧!爹已经给你定了一门好亲事,算是补偿你这些年遭的罪。” 江姝月脚步微顿。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难怪三番两次地求她回府。 她倒要听一听,这便宜父亲给她定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江姝月嘴角噙着一抹讥讽,“哦!原来是这样,请问江大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杨氏一听,以为江姝月回心转意了。 “月儿,你爹可舍不得把你低嫁了,是吴太尉家的公子,人在兵部任职,是个青年才俊,文武双全。” “啧啧啧,还真是一门好亲事,这怎么就落在一个被逐出族谱的人头上了?”江姝月看向秋菊,那口气,像是在说别人。 “小姐,奴婢好像听说江二小姐也定了吴太尉家的公子,不会是把你定给吴家嫡次子,江二小姐定了吴家庶子吧?”秋菊明知故问。 杨氏听得额角直跳,还得赔着笑脸不能发作。 杨氏连忙否认,“外面传言有误,娇儿没有定亲,从头至尾定亲的人都是月儿你呐!” “咦!不对,奴婢听说这事的时候,小姐还没回京城,难道江老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我家小姐要回京城来?” 江正明:“这……月儿,你就别再纠结过去了,你就说这门亲事可好?” 江正明笃定江姝月会答应,杨氏一口银牙咬碎了都不好发作,敛起情绪期待地望着江姝月。 “江大人以什么身份为我定亲?你有什么资格帮我定亲?” 一连两问,江正明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 “月儿,你不能这么伤你父亲的心,他都跟你认过错了。” “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这样吗?” 江姝月抬手狠狠地抽了杨氏一耳光,然后一脸虔诚地道歉。 “你……” 杨氏连忙抬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目光阴冷地看着江姝月,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杨氏随即满脸委屈地看向江正明,“夫君,你看月儿她……” “够了!” 杨氏还从来没被江正明如此冷漠地对待过,眼泪唰地就滚了下来。 从前她是装委屈,这一回是真的委屈。 “江大人好自为之,请别再打着我父亲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如被我知道,别怪我告到官府。” 丢下一句话,大步朝外走去。 第101章 不谋而合 看着江姝月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江正明心底升起一抹惶恐。 苏氏生前的音容笑貌突然涌进了他的脑海。 女儿牙牙学语,口齿不清地喊着爹爹。 女儿蹒跚学步时,伸着小手朝自己扑来,嘴里喊着“爹爹抱抱”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再到苏氏离世,女儿哭晕过去的情景仿若昨日。 远去的背影变得模糊。 门外,曲婆子匆匆而来,杨氏看曲婆子的眼神就明白了,女儿跟卫家公子有戏。 见江正明失魂落魄,杨氏话锋急转,“夫君,如此孽女,不要也罢,咱们还有娇儿。” “你闭嘴!” 一声怒斥,杨氏浑身一震。 上前一步站在江正明面前,把留有手指印的脸凑了过去。 声嘶力竭地问:“你还叫我闭嘴,你看看你那孽女做的好事,她都敢当着你的面对我动手了,你还凶我!” “妾身真是命苦,继母难当呀!” 杨氏吼完后继续捂脸痛哭。 那几个红红的手指印很清楚,杨氏的脸颊都肿了起来。 江正明一个趔趄靠在祠堂的门框上,整个人犹如精气神都被抽走。 他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就当这个家从来没有她母女俩。” “吴太尉那里,我亲自去解释。” 杨氏大喜,连忙停止了哭泣,“夫君说的可当真?”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江正明只当从来没有生养过她?” 杨氏也顾不得脸上的疼,一把挽住摇摇欲坠的江正明,“夫君别生气,咱们娇儿孝顺又乖巧,月老定会给她牵一门好亲事的,你就等着瞧好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曲婆子连忙躬身:“夫人的脸都肿了,老奴这就去拿冰给夫人敷一敷。” 管家揉了揉摔得红肿的膝盖,忙不迭地上前道:“老爷息怒,奴才去送一送大小姐。” 看着管家一瘸一拐地走远,江正明说道:“江家再无大小姐,江家大小姐早已经暴亡,她只是同名同姓有几分像罢了。” 杨氏连忙给尚书府的奴仆下了封口令,对外继续声称江大小姐早已暴亡,不得对外泄露一个字,否则乱棍打死。 …… 江姝月抱着灵位出了尚书府,坐上马车,秋菊笑得畅快。 “小姐,你刚才那一巴掌真解气,奴婢早就想抽那佛面蛇心的女人一巴掌了。” “若是奴婢会剥皮就好了,真想把她那虚伪的脸皮剥下来,看一看面皮下是怎样一张丑陋的脸。” “看甚?你不怕嫌脏了手,快回家洗手。”江姝月一脸嫌弃地瞅了一眼掌刮杨氏的右手。 回到府里,秋菊拿来香胰子,江姝月使劲地把手洗了好几遍。 “小姐,咱们算是彻底脱离尚书府了?夫人的灵位是送回苏家还是就供奉在府里?” 秋菊一边帮小姐更衣,一边问道。 江姝月沉默了片刻,决定能不沾惹苏家就不沾惹,她是有现代思维的人,有些亲戚天生就是觉得你欠他的,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找过她,能断则断。 “母亲遇人不淑,我想把她的灵位送青莲寺去供奉,再请僧人做一场法事。” “我不回尚书府,以江正明的性子,他定是一口咬定我已经死了,咱们以后也要极力否认与江正明的关系。” “小姐说的是,江姓人家多了去了,小姐现在比从前更好看,咱们不承认,别人也只当是小姐与江大小姐有几分像而已。” 翌日,江姝月带着岁岁亲自把苏氏的灵位送去了青莲寺,一同送去的还有两张药方。 “想不到施主这么快就研究出了方子,阿弥陀佛。”慧远大师双手捧着时疫药方,犹如捧着经书一般的虔诚。 “还有一味药方正在研制中,现在还差一味药就成了。” 江姝月双手合十,“听闻寺庙里有供奉灵位的地方,小女母亲早逝,还请大师安排人帮小女母亲做一场法事,然后供奉在庙里。”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孝心可嘉,贫僧这就去办。” 慧远大师领着江姝月一行人去了后山的一个殿。 安置好灵位,岁岁跪着拜了拜抬头问江姝月:“娘亲,外祖母知道岁岁在给她磕头吗?” 江姝月:“……” 秋菊连忙道:“岁岁这么可爱,老夫人当然知道。” “岁岁说话外祖母能听见吗?” “那是当然,岁岁少爷想给老夫人说什么都可以。”秋菊跪在岁岁身边,一脸认真地道。 岁岁学着娘亲的模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大意就是说让外祖母放心,他会照顾好娘亲,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给娘亲花。 慧远大师说法事需要做三天,江姝月还有医馆需要她打理,她留下了一笔足够供奉好几年的香油钱就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秋菊问岁岁:“小少爷,刚才你说要赚很多的银子,能不能给秋菊姑姑讲一讲,你是怎样赚的?” 这几日南宫泽月带着岁岁早出晚归,小姐又忙得顾不上他们,秋菊早就想问了。 岁岁一双凤眸骨碌碌地一转,抿嘴摇头,“不能说,我和南宫叔叔拉过勾了,得保密。” 江姝月想起南宫泽月的传统手艺,心里一个激灵。 “他带你打家劫舍了?” 岁岁一脸懵逼,抬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娘,啥叫打家劫舍?” “是赌斗鸡吗?” 见娘亲没解释,岁岁追问。 “少爷可知道啥叫斗鸡?” “知道呀!就是两只鸡打架,看的人可以下注,押对了就赢。” 岁岁顿了顿又说:“南宫叔叔说了,这是正经生意。” 江姝月和秋菊对视一眼,两人像是知道了答案,江姝月抬手把脸埋在掌心。 我滴个神呐! 敢情那厮带着她儿子赌斗鸡去了! 江姝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她轻咳一声道:“岁岁,近日南宫叔叔很忙,娘亲送你去学堂可好?” “娘亲,学堂里的夫子教的东西太无趣了,南宫叔叔和书斋里的景修哥哥说好了,去景修哥哥家的私塾,景修哥哥做我的老师。” “真景修答应了?” 江姝月神情缓和了许多,南宫泽月总算干了点人事。 自己也在盘算着怎么把岁岁送去真家的私塾,没想到南宫泽月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娘亲你猜景修哥哥提什么条件了?” 江姝月:“……”还提条件? 第102章 岁岁的老婆本 “真家乃清流之家,他定会考你是否有进他家私塾的资格,还能提什么条件?” 岁岁摇了摇头,“有的,景修哥哥说了,束脩可以不交,但是写了新诗词得挂在书斋里让大家传阅。” “娘亲,南宫叔叔跟景修哥哥说好了,过几日就送我去私塾。” 说起能去私塾,岁岁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 话说江正明备上厚礼上吴家登门拜见了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听完江正明的解释,她让严妈妈收回了三孙子的庚帖。 豁达地摆了摆手,“既然江大小姐早已不在了,那就是我老婆子眼拙认错了,这门亲事就作不得数。” 见吴老夫人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江正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阵客套寒暄后,江正明起身告辞,吴老夫人让管家送客。 她回头对身边伺候的严妈妈道:“你说江家闹哪样?好好的闺女非要说死了,非要捧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严妈妈双手端过茶,“老夫人可还记得江大小姐说她走厄运这事?” “家里姨娘做了继母,嫡女被扫地出门,可不是厄运吗?不知是江大人太糊涂,还是那继室手段太厉害。” 吴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你派人去打探江大小姐的消息,老身一辈子就错看了一回人,这一次老身绝没看错,那姑娘是个能掌家立事的主,无论她是不是尚书府的姑娘,我吴家都要求娶她。” 提起那不顶事的大儿媳妇,吴老夫人脑仁都疼。 别人被禁足都垂头丧气,她倒好,在院里抚琴弄弦,丝毫没有反省认错的意思。 在吴老夫人看来,她倒像乐得偷个清闲。 “老夫人何不让大夫人跟老奴一起出去打探江大姑娘的消息,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行,就这么办,让她见着人上心一点,若再弄砸了,我……我定要再罚她。” “哎!老夫人仁慈,大夫人这次定会把事情办漂亮,老夫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严妈妈笑得一脸和煦,赶紧退下去给大夫人报信。 大夫人平日里对人宽厚,她也乐得在老夫人面前帮她美言几句。 “什么?让我去找人,我去哪里能找到人,老祖宗这不是诚心为难我吗?” 听到解了禁足的大夫人并不见喜悦。 “哎哟喂!我的太太,你没事就带着奴婢去街上溜达,老夫人也没规定你一天两天就把人找到,您说是吧?” 别说老夫人头疼,严妈妈看大夫人那死心眼的模样也头疼。 大夫人手搭莲蓬望了望窗外的烈日,一脸郁闷道:“就这大热天的,还是禁足好。” 严妈妈:“……” 她终于理解老夫人总骂大太太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了。 哪里是扶不上墙,是大太太压根就不想爬墙。 一旁的贴身婢女躬身对严妈妈说:“多谢严妈妈指点,奴婢陪夫人去找人,就算找不到也要天天去找,还请严妈妈在老祖宗面前为夫人美言几句。” 严妈妈离开后,吴夫人问婢女,“你有办法?” “夫人勒!老祖宗又没让咱们去街上晒太阳,咱们找靠近街边的茶舍,往二楼雅间一坐,时不时地往街上看一眼,至于能不能找到江大小姐,那就看缘分了。” “这也可以?那我愁个什么劲,快去收拾收拾,咱们出门喝茶去。” 见大夫人脑子转过来弯,奴婢忙不迭地去吩咐车夫准备出门。 于是,吴大夫人每日都带着两婢女出府去喝茶。 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府,晨昏定省都省了,白日里,连吴太尉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 …… 两日后,南宫泽月兴冲冲地来星月院找江姝月。 他把一叠银票往江姝月面前一推,“快收下,这是岁岁的老婆本。” “你给我坐下说,昨儿个林叔又出宫来了,他原本要见你的,我让兰儿去你院里找你,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你是忙着篡位去了?” 南宫泽月被江姝月的话逗得笑出了猪叫声。 他一撩衣袍坐下,眉梢眼角都透着放荡不羁,“岁岁他娘你可真逗,你看我哪里长得有帝王像,岁岁还小,若他想做那劳什子皇帝,我就去皇宫把玉玺给他拿出来。” 他这话,江姝月还真信,这厮对岁岁好得没话说,只要岁岁喜欢的东西,他总会想办法弄来。 江姝月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拿到了玉玺就能做皇帝了?” “你说说,这银票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你俩去斗鸡赢的吧?” 南宫泽月抚额,“哎!这都被你发现了,岁岁这小子太实诚了,我都让他别给你说,结果他还是都抖出来了。” 南宫泽月一脸懊恼。 秋菊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两眼放光,“南宫公子,斗鸡能赢这么多银子?你们啥时候再去?” 江姝月:“……”完了,这丫头也掉钱眼里去了。 南宫泽月难为情地道:“斗鸡场关门了,我把那场子接了过来,改成了大家玩骰子的地方。” “咳咳……” 江姝月一口茶水卡在嗓子眼,差点被呛死。 这厮当她不知道玩骰子是什么地方吗?还转着弯地说。 秋菊连忙帮她拍了拍背。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急眼了,连忙解释,“我做的正经生意,衙门都报备过了,老少无欺,没人敢在我的场子里耍老千。” 江姝月缓过了气,拍了拍桌上的那叠银票问道:“那你说说这跟岁岁有什么关系?岁岁是我儿子,将来娶儿媳妇的银子我还是有的,哪能让你出银子。” “这银票吧,还得从赌斗鸡说起。”南宫泽月心虚地瞅了一眼江姝月的脸色,见江姝月没有瞪他。 他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岁岁的运气可好了,你是知道的,我很久没那啥了,兜里的银子也不多。” “一天,我和岁岁去聚仙阁去吃了一顿饭,出来就路过斗鸡的地方,那里的人围了里三层的外三层,可热闹了。” 见江姝月端着茶又抿了一口,看似心平气和。 南宫泽月的胆子顿时就肥了不少,喜笑颜开地道:“你猜怎么着,人太多了,我怕把岁岁踩着,我让他坐我肩头看热闹。” “结果岁岁使劲叫我压白公鸡赢。” 秋菊听得目瞪口呆,追问道。 “后来呢!赢了吗?” 第103章 岁岁进私塾 南宫泽月一高兴就架起了二郎腿,“当然赢了,那一把就我一个人赢了,别的人都压的红鸡公。” 他一双狐狸眼笑得异常明媚,“岁岁真乃神童,他说压哪里,哪里就能赢,我兜里原本就几百两银票了,那一日就赢了两千多两。” “若不是老板不玩了,岁岁那一日就赢得他关门大吉了,哪里还用得着我跟岁岁一连跑了三日。” 南宫泽月说起花了三日才把一个场子赢得倒闭了,好像还颇有遗憾。 秋菊:“……”自己是真的没机会发财了。 “我看那老板挺缺德的,让两只鸡打得头破血流,他赚得盆满钵满,就用了一部分赢的钱把那场子盘了过来,请了掌柜和小厮打理。” 南宫泽月瞅了银票一眼,“本金岁岁占大头,这里都是赚的银子,我吃住都在你这里,我拿点零花钱就得了。” 南宫泽月可不会说,自己怎么都不会缺钱的,没钱了就去浣花街找师兄们拿就是了。 他无非就是喜欢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江姝月把银票推了回去,连带着瞪了南宫泽月一眼,“这银票我可不会要,也不赞同你开赌场,你没见别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场景有多凄凉。” 南宫泽月辩驳道:“那些人都是赌徒,我不开难道他们还不赌了?只不过换个地方赌而已。” 江姝月:“……”这话好像也没毛病。 “总之这银票我不能收,我手里还很宽裕,岁岁读书的事让你费心了。” 南宫泽月也不客气,伸手拿过银票道:“今晚我约了景修吃饭,会很晚才回家,岁岁我就不带去了。” 南宫泽月刚离开一会儿,岁岁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进来了。 “娘亲,南宫叔叔说用这个鸟笼装兔子比那个竹笼子要好看,我的小兔子呢?我在后院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娘亲你看见了吗?” “兔子?” 江姝月这才猛然想起,最近自己太忙,晚上进空间去就直奔药房,都没来得及去草地上看一眼。 空间里的时辰与外面不同,肉兔繁殖惊人,也不知道那对兔子是公是母,若是一公一母,都不知道折腾了多少小兔子出来了。 秋菊在一旁打络子,听说兔子,她放下手里的快成型的络子。 还不等江姝月回过神,秋菊起身牵着岁岁的手就往外面去。 “奴婢记得小姐说过把兔子放后院的荒地里了,咱们这就去找。” 珠帘响起,见人走远,江姝月忙不迭地转身往寝房走去。 进了寝房,意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 抬眸一看,她这才发现空间里那片草地比从前大了一倍都不止。 草地的边沿还有了一片树林。 远远地就见一群白团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哇哦! 满地都是毛绒绒的兔子,绿油油的草地上犹如洒满了雪球,足足有百余只。 江姝月快步走向灵土的一边,堆积如山的玉米红薯和土豆,幸好还没被草地那边的兔子发现。 灵土地里的玉米又快成熟了,她随手掰了几个嫩玉米丢在一边。 转身又走向草地,随意从地上提起两只小兔就闪身出了空间。 梅儿和兰儿成了秋菊的左膀右臂,这时候正在前院忙活。 江姝月快步出了院门就朝花园里的池塘走去。 每隔一日,花匠就叫来几个小厮给花园里的树木浇水,那一片空地上的青草也长得郁郁葱葱。 把手里的兔子往草丛里一丢,江姝月去池塘边洗了手就往回走。 回到院里,刚坐下,岁岁和秋菊就回来了。 “娘,你确定把兔子放在后院里了吗?” 岁岁的小嘴撅着,一脸的失落。 小兔子带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摸一下就丢了,他哪里还能开心得起来。 秋菊也一脸焦急,“小姐,那后院的杂草都枯萎了一大半,奴婢都找遍了也不见兔子的踪影,该不会都饿死了吧?” 江姝月一脸淡定,“应该不会被饿死,后院没嫩草,大花园的草长得可旺盛了,或许那两兔子跑前面去了。” “也对,围墙那么高,总之是不会跑出府的。” 岁岁立即又露出了笑容,拉着秋菊又往花园跑去。 不一会儿,岁岁和秋菊一人抱着一只兔子回来了。 “娘,你看这两只兔子好像还变小了?” 岁岁让秋菊把兔子放在地上,两只兔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姝月一看,两只兔子果然比从前那两只小了一圈。 嗐!大意了,这随手一抓,没注意大小。 “看这老天爷不下雨,连兔子都饿瘦了,作孽啊!”秋菊感慨万分。 江姝月连忙附和道:“对对对,都是饿的,秋菊快去厨房拿一点红薯给两加点餐补一补。” “娘,给点馒头吧?” “兔子不是吃胡萝卜的吗?还能吃馒头?”秋菊讶然。 “能,它的前主人说的,可以喂一点点馒头。” 这季节没有胡萝卜,江姝月知道兔子可以吃玉米渣,吩咐秋菊去拿了红薯和玉米渣过来。 岁岁把兔子放进鸟笼里提到了院里的树下。 他嘴里还嘀咕道:“可别乱拉屎,娘亲喜欢干净。” 把兔子喂饱喝足,又觉得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不合适,索性又和秋菊把兔子放花园里去散养了。 第二天,南宫泽月亲自把岁岁送去了真家私塾。 迎接岁岁的是真景修。 南宫泽月跟真景修私下已经交过底,说他并非岁岁的父亲,而是岁岁父亲的好友。 真景修是个有风度的君子,他并不刨根问底。 真家的私塾里,孩子大小不一。 真景修自然了解岁岁所读过的书已经远超同龄的孩子。 经过一番思量,他让岁岁跟十岁大的孩子一起上课,下课他爱跟多大的孩子玩就随岁岁自个儿了。 送走了南宫泽月,真景修来到岁岁的书桌前,温和地叮嘱他有不懂就问他。 其余的孩子见真景修对岁岁格外不同,都对这个比他们小好几岁的同窗充满了好奇。 “老师,给你新诗词。”岁岁也不再喊景修哥哥了,从书包里拿出书册递了过去。 真景修翻开书册,眼前一亮,遒劲隽秀的字体跃入眼帘。 “好诗。” 第104章 拜见真老夫人 书册上是江姝月写的《咏柳》,真景修不是让岁岁有了诗词就放书斋里去了吗? 上学的第一天,江姝月就让岁岁带了去。 江姝月不止沉迷于医术,散文诗词她也喜欢,就唐诗宋词都能默出上百首。 江姝月用早饭的时辰比岁岁晚,她洗漱好换了衣服走去前厅,恰好遇见南宫泽月送了岁岁回来。 一身月牙色的素裙,松松挽着的髻上除了一支莲花步摇外别无他物,轻薄的妆容,淡淡的口脂衬得她肌肤如雪清丽动人。 只一眼便让人怦然心动,南宫泽月目光自然地从她身上移开。 “你去医馆吗?正好顺道,我送你过去。” 江姝月抬眸看了看大门口,“这时辰还早,我和秋菊去真家走一趟。” “你去作甚?他们并不知道岁岁跟你的关系。” “真府的管家说真老夫人身体欠佳,我一直惦记着过去看看,最近都忙着医馆的事抽不开身,今天无论如何都应该过去瞧一瞧了。” “他们不知道岁岁与我的关系,我更得走这一趟。” 南宫泽月一想也对,承了真家的情,不能因为对方不知而忽略了。 要知道能进真家的青云书斋容易。 若要进真家私塾读书,不是非富即贵,那也是经过真家人选拔,具有读书天赋的人才能进的。 不一会儿,秋菊从库房里选了几种适合老人调理身子的药材。 南宫泽月前往赌馆,江姝月和秋菊前往真府。 真管家见到江姝月,他觉得好生眼熟,可他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姑娘里边请,老夫人早就盼着姑娘来做客了。”管家亲自迎了主仆两进院门,又遣了奴婢前往东院通知老夫人。 真府很大,走进第一道垂花门门,放眼远眺,就见古朴雅致的亭台楼阁掩于苍翠竹丛。 四面抄手游廊,游廊里的墙壁上都挂着几幅裱好的字画。 院中甬路相衔,假山水榭,山石点缀间又种着奇花异草。 真是处处都透着书香名邸的底蕴,文雅精巧也不乏舒适。 老夫人住在第二个垂花门里的东院。 来到东院,老夫人正在院里的紫藤萝下品茶。 进了院门,江姝月福礼,“老夫人万福金安。” “姑娘别多礼,快快入座,听景修说你就住在……” 江姝月抬起头,真老夫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 “你……你是江大姑娘?” 真老夫人的反应在江姝月的意料之中,她曾经来过真家的宴会,还跟真家的姑娘一起玩过对对子的游戏。 “小女江姝月,从燕南而来,老夫人莫非也见过跟我相似的人?” “不,你那眉心的美人痣,还有这眉眼,像,太像了。” 江姝月一口否认,再加上多年前江姝月满脸稚气。 跟眼前端庄大气又透着灵气的人儿相比,又好似有点区别。 听说人来自燕南,真老夫人也犹豫了,心里暗暗惊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竟有如此相似的人。连姓名都一样。 “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江姑娘会医术,还开了一家女医馆。” 真管家双手把江姝月带来的药材递给了伺候老夫人的婢女。 刚才来东院的路上,江姝月就把她开医馆的事讲给了管家听。 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原来姑娘还会医术,难得,真难得,姑娘还给我老婆子送来这么多补药,有心了。” 还不等真老夫人吩咐,婢女连忙添了茶水和糕点上来。 一旁的嬷嬷附和道:“姑娘的药材成色真好,上次送的红参,老奴添加到燕窝里一起炖,老夫人吃了气色都好多了。” 真老夫人面带微笑,忍不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眀睐善目,冰肌玉骨,面若芙蓉,举手投足不输于勋贵世家的千金。 “听闻老夫人身体欠佳,小女今日特地过来瞧一瞧。”江娇娇落座后笑意盈盈地把来的目的抛了出去。 像真家这样的世家勋贵,府里定然是有府医的。 若她开口就要帮人把脉,在别人眼里,她就有点托大了。 说完后,江姝月端详着真老夫人的脸色。 花白的头上戴着精致的珠钗让她看起来还挺精神,可仔细一看,眼底略有淤青,明显睡眠不足。 “哎!人呐,老了就不中用了,一会儿头晕目眩,一会儿夜不能眠。”真老夫人说着撩起衣袖。 “姑娘今日来了,老身就不客气了,还请姑娘帮我把个脉,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年活头?” “老夫人您定能长命百岁,不信让姑娘好好瞧瞧。”嬷嬷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江姝月。 “嬷嬷说的对,真家乃清流世家,帮助过无数寒门书生,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夫人好着呢!” 没有脉枕,就着楠木圈椅的扶手,江姝月把手指搭了上去。 “江姑娘刚来京城不久,你为何知道我们救济寒门书生之事?” 江姝月:“……”果然言多必失。 “小姐也是爱书之人,真太师声名远播,燕南的读书人都十分钦佩。”秋菊难得地插了一句话。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真老夫人也不例外。 “那都是大家谬赞了,读书人本就不该太追逐名利而失去本心,我们真家世代好客,也很惜才,所以才得了虚名。” 江姝月收回了手,笑了笑说道:“就如前街的青云斋,盈利都给书生们提供了笔墨和书屋,若仔细算来,几个铺子加后院,光赁子钱都要贴补不少。” “哪能算赁子钱,那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祖业,有那么一块地让大家聚着读书,我家孙儿也结交了不少朋友,都受益匪浅。” 一番谦虚后,真老夫人放下衣袖,幽默地问:“怎么样?我还能抱上曾孙子吧?” “能,当然能,老夫人身体底子好着呢,不过是当年坐月子里吹了风,落下了头疼的病根。” 江姝月顿了顿又道:“可寻一些海盐炒热用布袋装起来热敷,每日敷一次,坚持到明年春天,这病根就算去掉一大半了。” “我再给您写个调理身子的方子,让府医看情况调理。” 第105章 杜语桐 江姝月一共写了两张调理身子的方子,一张是安神助眠,一张是补气血的方子。 真老夫人见江姝月写得一手好字,对她的病情也说得丝毫不差,她打消了心里的疑云。 多年前,大孙女还未出嫁时,老夫人让孙女学着操持宴会,当时她清楚地记得江大小姐来赴宴。 那模样娇俏可人,钟灵毓秀,在众多的贵女中,她尤其惹人注目。 可江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琴棋书画自然懂,这一身精湛的医术却做不了假。 还有那大宅院价值不菲,若她是尚书府的姑娘,就是把尚书府的家当都卖了,那也是买不起那大宅子的。 见江姝月放下笔墨,嬷嬷拿起方子轻轻地吹了吹。 真老夫人收起思绪笑眯眯地道:“老身冒昧问一句,江姑娘芳龄几何?家人可在身边?” “多谢老夫人关心,小女已是双十年华,家人暂时还在燕南。” 江姝月故意把年龄说得模糊,免得真老夫人对号入座。 第一次见面就问一个姑娘这么唐突的话,真老夫人实属着急了点。 见江姝月落落大方地回答,真老夫人嘴角噙着笑夸道:“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实属不易。” 江姝月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告辞了。 真老夫人知道她还要去医馆就不好挽留,让嬷嬷去库房挑了一匹上等的云雾绡作为回礼。 江姝月不好推却,只好收下。 嬷嬷看着真管家将人送出了院门,眉开眼笑地道:“这姑娘不错,模样美若仙子,慈眉善目,治病救人,只可惜比孙少爷大了三岁。” “景修虚岁十八了,哪里大得了三岁?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老身倒觉得女子大一点挺好。” 嬷嬷躬身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就是不知道姑娘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是走仕还是经商。” 真老夫人胸有成竹,“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 若不是老伴夸江姝月才华横溢,她哪里舍得豁出老脸问那么多。 书香世家一贯相信见字识人,真老夫人见过了真人,终于明白老伴和孙子为何对这姑娘赞不绝口了。 江姝月和秋菊回了府,秋菊把真老夫人送的回礼交给了兰儿。 高沐赶着马车送两人去医馆。 坐上马车,秋菊喜滋滋地道:“小姐,刚才真老夫人看你的眼神都在发光,她莫不是想上门提亲?” 江姝月狡黠一笑,“嗯!她来提亲我就将你许出去。” “咳咳……” 听到高沐咳嗽,江姝月掀开车帘问:“高沐你是着凉了吗?一会儿给你抓一帖药回府熬了喝。” “多谢小姐关心,属下只是嗓子不舒服。” “嗓子不舒服也是着凉了。” 江姝月的职业病又犯了,高沐送她和秋菊到医馆的时候,她亲自抓了一副汤药让高沐带回去。 时光飞逝,江姝月日以继夜地忙碌。 一天晚上,她照例进空间研究药方,经过灵土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随意掰了几包嫩玉米。 整个地里的嫩玉米都堆积在一边。 她脑海里顿时想到了煮玉米棒子和烤玉米。 她拿起几颗玉米种子又放进灵土里,这季节原本集市上也应该有玉米卖的,由于干旱太久,农户家都快断粮了,哪有嫰玉米拿来卖。 江姝月想起肉兔的繁殖速度,她走向那片草地。 空间里的时间比外面长十倍,满地的兔子跑来跑去,比前几日又多了一倍都不止。 看着雪白的肉兔,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可眼下这时机未到,她还得再忍一忍。 曙光就在前方,心情也愉悦,当晚,江姝月就突破了瓶颈,搭配出了克制时疫寒症的方子。 她当即把三种方子各誊抄了一份,又把病症症状和使用详情写上,最后附上一封信。 收拾好一切,她在空间里睡下。 早上出了空间,洗漱后还天刚破晓。 花园里,破空声传来,只见两个人影上下飞舞,快如闪电。 听见脚步声,高沐和苍云收剑入鞘。 “小姐早。”两人一跃飞身落在江姝月不远处拱手道。 “你们俩谁把这封信送往燕南,交到世子手里,内容非常重要,越快越好。” 苍云上前一步:“小姐,属下跟世子的人有联系,属下即刻送到他们手里。” 不到辰时,苍云就把信交到了萧京昭在京城的联络人手里。 信送出去,江姝月心里的石头落地。 眼看汛期来临,晴朗的天空并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一天,江姝月刚把医馆里的病人送走,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妇人走进医馆。 见到江姝月,管事婆子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躬身福礼。 开门见山地道:“在下是杜忠杜大人家的奴才,不知姑娘可否出诊?” 杜忠,大理寺卿家。 江姝月佯装不知,微微颔首,“可以出诊,只是诊金略多一些而已。” “无碍,只要姑娘肯去,诊金不是问题。”妇人说着趁机又看了江姝月一眼。 江姝月问了问病情。 原来是杜家小姐食欲不振,不肯进食,杜夫人着急就遣了管事婆子前来请她去看看。 秋菊背着药箱随江姝月上了杜家的马车。 进了杜府,跟随婆子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 门廊下的丫鬟禀报后,屋里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快请女医进来。” 从声音判断,中气十足,并不像是有病的人。 走进屋里,江姝月眼前一亮。 女子眉目灼灼,容貌娇好清丽可人,一身烟罗纱让她看起来高雅尊贵。 她慵懒地靠在小榻上,身姿柔弱,脖颈天鹅般的纤细白净,手腕如雪,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柔和。 “江姐姐。” 女子看清来人,身子忽地坐直。 小榻上坐着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与卫三公子有了婚约的杜语桐。 江姝月浅浅一笑,“杜姑娘还真说对了,本人正是姓江。” 杜语桐:“……”实在是太像了。 杜语桐比江姝月小三岁,见江姝月举止大方,不似闺阁女子那般扭捏,她看着明媚的脸上那颗美人痣犹豫了起来,心想真是太巧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 “姑娘看起来精神尚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嘘!” 杜语桐朝门口望了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确定门外只有她房里的大丫鬟,她才开口道:“江姑娘可否给我写一张病入膏肓的诊断方子?” 第106章 我不愿意 一旁的婆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不可,夫人再纵着你也不可胡闹,就算拒了卫家的亲事,姑娘是病怏子的话传出去,以后可怎么议亲呀!” “本小姐挽头不嫁总可以了吧?让我嫁给那个衣冠禽兽,我宁愿一头撞死算了。” 杜语桐娇小姐的脾气上来,那婆子也是没辙。 “小姐多为老爷想一想,这事关重大,老爷也是有苦衷的。” “哼!不就是惧怕宫里的那位吗?杜家嫁了一个姑姑过去还不算,这还要牺牲我一辈子的幸福,我不愿意。” 江姝月和秋菊对视一眼,原来杜家跟卫家定了亲。 秋菊向江姝月眨了眨眼,意思是卫三公子不是跟江娇娇正蜜里调油吗?怎么还跟杜家定了亲? 那江娇娇算怎么回事? 江姝月最近很忙,可她也让苍云打探着江娇娇的亲事。 得知江娇娇三天两头地跟卫三公子在茶楼里幽会。 卫家这艘大船迟早都要沉,江姝月不需要动手,就静等江娇娇自己作死就行了。 今天这一趟不虚此行,让她知道了卫杜两家的亲事,她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就太对不起曾经的庶妹了。 跟秋菊打了一会儿眉眼官司,那仆妇劝解无果也闭上了嘴。 这时恰好有婢女送了茶水糕点进来。 气呼呼的杜语桐这才发现,请来的人还站着。 “江姐姐,快过来坐,我能叫你一声江姐姐吗?你和我曾经见过的一位姐姐很像。”杜语桐说着眉眼顿时温和,拍了拍小榻。 江姝月也不扭捏,径直走过去坐下。 “我比杜姑娘虚长几岁,大理寺卿的千金叫我一声姐姐,我不亏。” “杜姑娘若信得过我,我有办法让卫家心甘情愿地跟你解除婚约。” “姑娘说的可是当真?”仆妇还不等杜语桐说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杜语桐激动得一把拉住江姝月的胳膊,两眼放光,“江姐姐,你真有办法?” 江姝月含笑点头。 杜语桐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用力摇了摇江姝月的胳膊。 像个麻雀似的欢快地道:“江姐姐,能认识你真好,你跟我认识的那位姐姐一样人美心善。” 那仆妇也激动万分,“菩萨保佑,今儿个二小姐遇到贵人了,若有法子跟卫家心平气和地解除婚约,夫人也不用跟老爷起争执了。” “不瞒杜姑娘,我开有医馆,每天都要去医馆坐诊,一日路过一家茶舍,恰好见过卫三公子与一位姑娘一前一后地进了茶舍。” “若是一次那就是巧合,可我见过三次,想必卫三公子已经有了意中人。” “江姐姐你是说卫三公子也是被逼无奈才与我定了亲事?” 杜语桐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失落,反而是惊喜万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江姝月浅浅一笑,“杜姑娘别急,两家联姻这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许卫三公子也有苦衷。” “这可怎么办?姑娘若让夫人去找卫老夫人问,卫老夫人肯定不会承认,弄不好姑娘前脚进卫家,人家马上就抬一房姨娘进府。”仆妇心下慌成了乱麻。 “别急,这事急也没用,若下次卫三公子跟那姑娘再私会,你们带着人叫上卫家人去当面挑破,想必卫家也不好再纠缠着不退庚帖了吧?” “多谢江姐姐,还请受妹妹一礼。”杜语桐连忙起身向江姝月福了一个平辈礼。 “杜姑娘客气了。”江姝月起身扶住她的胳膊。 随即杜语桐眼眶一红,“江姐姐,这消息对我太重要了,自从换了庚帖,我没有一日睡过好觉。” “外面都道是卫三公子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杜家姑姑嫁的是卫家二房,姑姑无所出,卫家老夫人给姑姑院里塞了不下五个妾室。” 杜语桐吸了吸鼻子,“姑姑回来的时候曾经在母亲说起过。说卫家儿郎个个看着人模狗样,骨子里可都是坏坯子。” 杜语桐说的这些事,江姝月也是知道一些。 “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给夫人禀报。”仆妇躬身就要退下。 杜语桐连忙喊住叮嘱,“这事不得声张,别让父亲知道,让母亲房里的人去盯梢。” 男人考量的东西不同,卫家权倾朝野,大理寺卿也忌惮三分。 只要把卫三公子私会女子的事挑明,卫家只能乖乖接受杜家的退亲。 奴仆退下,杜语桐拉着江姝月的手坐下。 “江姐姐,你我一见如故,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我医馆里有好多姑娘,你来了也可以跟她们一起识别药材,以后在后宅里,也没人可以糊弄得了你。” 杜忠忌惮卫家,准确的说,京城里的四大家族并不像表面的那般和谐。 一朝天子一朝臣,仁宗皇帝在位时封的侯爵勋贵都沉寂了下去。 若萧京昭要想坐那位置,权臣也需要笼络,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添堵的人强。 杜语桐本性不错,江姝月也愿意跟她结交。 “等我把卫家的亲事退了,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医馆找你,江姐姐可别嫌我烦。” 杜语桐是真的饿极了,端起糕点劝江姝月和秋菊品尝。 江姝月和秋菊摆了摆手,“我们刚吃了午饭,这会儿实在吃不下。” 杜语桐是真的饿极了,丝毫不再顾及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捻起一块糕点就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今儿个为了逼母亲去跟父亲提退亲的事,我是真的没吃午饭。” 江姝月见她那狼吞虎咽的劲,起身告辞,“杜姑娘既然能吃能喝,我这就回医馆去了。” “唔,别,江姐姐等一下。” 杜语桐一口咽下嘴里的糕点,一把拉住江姝月的手腕。 江姝月只觉手腕微凉,低头一看,就见如雪的手腕上多了一个水头很足的玉镯。 “杜姑娘,这可使不得?”江姝月欲褪下玉镯还回。 杜语桐一把按住江姝月的手,“江姐姐,你以后喊我语桐妹妹可好?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无比的亲切,就如同我的长姐,这是妹妹的贴身之物,你就别推辞了。” 看着杜语桐殷切的目光,江姝月推辞的话说不出口。 第107章 茶舍吃瓜 “语桐妹妹,这礼我收下,我从燕南而来,我这里有一串燕南出产的绿松石佛珠,是开过光的,不及妹妹的手镯珍贵,望妹妹笑纳。” 江姝月从左手腕上褪下绿松石佛珠给杜语桐戴上。 杜语桐喜不自禁,“好的,江姐姐送的礼物我喜欢,有了这绿松石佛珠,我定会平平安安,再也不用忧心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了。” 杜语桐不提诊金,而是赠予她的玉镯,可见她是真心诚意地想要结交自己。 杜语桐亲自送两人到杜府大门,婢女去叫车夫的时候,江姝月还是坦诚地道:“我姓江,名姝月,住在桂香街。” “江姐姐是燕南人?”一听江姝月的名字,杜语桐整个人都懵了。 “杜姑娘难道没听出来,我们说话还带着燕南口音吗?”秋菊见她那神情,说话时故意加重了几分燕南口音。 直到江姝月和秋菊上了马车,杜语桐脑海里还在想,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这也太巧合了。 另一头,吴夫人每日早出晚归,跟两个陪嫁丫鬟整日都在茶楼里喝茶。 一天傍晚,吴老夫人最终忍不住把大儿媳妇叫了过去。 “老大家的,你这每日出去也有好几日了吧?” 吴夫人恭敬地朝吴老夫人行了一礼,“有六日了。” 吴老夫人看着端庄有礼的大儿媳妇,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又发作不得。 强忍着暴脾气咬着后槽牙问道:“可探得了什么消息,江大姑娘住在哪里,她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吴夫人拿起手帕按了按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恭顺地回答:“母亲别急,这大热天的,谁家姑娘没事去街上溜达,等秋高气爽的时候,姑娘们自然就出来逛街买胭脂水粉的了。” “别给我把话题扯远,你究竟探到消息没有?” 吴老夫人想着江姝月年岁不小,恐怕她自个儿也急着议亲,若再迟一点,那么出挑的姑娘,万一被别人家定去了,她岂不是白惦记了。 “母亲息怒,还没有找到,儿媳明日换一条街找一找,会有消息的。”吴夫人一脸无辜又十分真诚。 在吴老夫人看来,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在街上找能找出个什么结果,去找京城的媒婆打听打听。” 吴夫人一脸懵逼,“媒婆认识江姑娘?母亲何不把媒婆传来一问便知,这几日把我脖子……都看疼了。” 说到后面,吴夫人声音都只有她自个儿能听见。 她差点说漏嘴,这几日在茶楼雅间里的小榻上睡午觉,没有枕头,脖子都睡酸疼了。 “京城的媒婆那么多,我能都叫来问话吗?”吴老夫人怒目圆瞪,就只差没骂人了。 吴夫人突然福至心灵,“儿媳明白了,人多口杂,明儿个儿媳就亲自带人去问。” “说话多长个心眼,别啥都秃噜出去了。”吴老夫人满脸都写着恨铁不成钢。 吴夫人却毫不在意地赔着笑脸,温婉恬静地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母亲早些歇着,儿媳出了一身的汗,我这就回去沐浴。” 言下之意,等我用了晚饭沐浴后你老已经睡下了,晚上她就不再过来问安了。 第二天,吴夫人领着丫鬟出门,她忽然发现,媒婆住哪里她也找不着。 最后一咬牙,换了一家环境幽静的茶楼。 反正街道上也找不着人,三人索性要了冰盆关上窗户玩起了纸牌。 吴夫人午饭后叫小二换了茶,关上雅间的门。 有了冰盆,屋里暑热尽散,吃饱了就犯困,她索性又在雅间里的小榻上睡起了午觉。 两婢女见主子都睡了,把窗推开一条缝朝窗外望了望,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两婢女关上窗也趴在桌上打起了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隔壁雅间传来板凳碰撞的声音。 吴夫人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 两婢女也抬起了头,衣袖上的褶皱在丫鬟脸上留下了痕迹。 被隔壁扰了清梦,吴夫人无精打采地嘀咕道:“我道是这家茶舍僻静才选了这里,没成想着这隔音也太差了。” 丫鬟见夫人没睡舒坦,欲去隔壁看看。 这时,隔壁传来男子温柔的说话声,“娇儿,你怕啥?咱们两情相悦,我,我一见你就情不自禁,你就从了我吧。” 随即又响起桌椅相碰的声音。 有喘息声传来。 “三郎若也心仪小女,为何迟迟不见你上门提亲?” 女子声线柔美甜腻,像轻风拂过耳畔,撩拨人心荡漾。 吴夫人猛地瞪大了眼,抬手阻止刚起身的丫鬟,随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滴个神! 这大白天的居然有人在茶楼雅间里私会,她是过来人,听声音,那是要擦枪走火的节奏了啊! 这瓜有点大。 吴夫人一骨碌坐了起来,那架势昭然是有瓜吃,那我就不困了。 两丫鬟都是吴夫人的贴身婢女,听着隔壁的动静尴尬得面红耳赤。 两婢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家夫人。 这时,隔壁的说话声又响起。 “娇儿你是知道的,大太太不顾我的感受,强行跟我定了一门亲事,这几天我正闹腾着呢,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我闹腾得凶了,父亲让账房扣了我的份例,今儿个为了省钱才约你来这生意冷清的茶舍。” 男子说完隔壁响起一声“吧唧”声。 娇嗔的声音响起,“若你那嫡母执意要你娶杜家姑娘,你打算把我置于何地?” “我先声明,我堂堂尚书千金,可不做你卫家的妾室!” 江娇娇? 吴夫人的手一抖,差点打翻桌上的茶盏。 难怪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自己曾经相中的儿媳妇,这一刻吴夫人恨不得自戳双目。 丫鬟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茶盏。 隔壁雅间,江娇娇被卫明舟搂在怀里,上下齐手。 一个欲拒还迎,一个如痴如醉饥渴难耐。 意乱情迷的两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更没听到隔壁杯盏磕碰到桌面的声音。 四唇相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卫明舟识香无数,身经百战,江娇娇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撩拨,不消片刻就如坠云端,不知今夕何夕。 只余下娇喘和一丝执念守住最后的防线。 第108章 无路可退 茶舍下后的一棵大树下,卫明舟的小厮阿吉和彩妍两人低声说着话。 彩妍手拿团扇摇了摇,蹙眉说道:“阿吉,若你家少爷早日把姑娘娶了去,我俩也不用这大热天的在外等候了。” 阿吉笑了笑,“彩妍姐姐也看出来了,我家少爷那是一日没见着你家小姐就如同那啥?” “如隔三秋。” “对对对,还是彩妍姐姐学识渊博,就是如隔三秋,少爷梦里都念叨着你家小姐的名字。” 彩妍抿唇浅笑。 小姐每次跟卫三公子约会后回去,胸前都留下了朵朵梅花,朱唇也时常微微肿起。 彩妍还带着口脂出门,让小姐补了妆容才回家,就怕小姐回去时被人看出蹊跷。 她帮小姐换衣服的时候,特意查看了小姐的守宫砂还在,就知道卫三公子定是亲了摸了就是没有越过那道红线。 主仆两人在闺房的时候,江娇娇私下给她讲,男人如同馋猫,让卫三公子尝个味就得了,那样他更会挠心挠肝地想念她。 短短数日,卫三公子就频频约她见面,对她的热情毫不掩饰。 还对她坦言嫡母给他定亲的事,他会想办法退亲后再到尚书府提亲。 江娇娇心里不快,可剑已出鞘,无路可退。 她自己对卫明舟已经情根深种。 自己曾经也是庶女,她理解卫明舟的无奈。 “彩妍姐姐放心,我家少爷说了,杜家的亲事他定要亲自去劝退,陈姨娘也去给老爷吹过枕边风了,大约在过年前,定把你家小姐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这话是卫明舟说给阿吉听的,阿吉就当真了。 彩妍不疾不徐地道:“现在我家夫人还不晓得小姐的心意,最近总有媒婆来尚书府提亲,也不知道夫人有没有相中哪一家的公子。” 彩妍偷偷瞄了阿吉一眼,接着道:“阿吉你这人怪好的,若你家少爷跟我家小姐有缘无分,我还挺遗憾的。” 彩妍不露声色地敲着边鼓,阿吉是卫三公子的贴身小厮,她笃定阿吉会把这些话传到卫三公子的耳朵里。 阿吉哪知道彩妍这是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掀起耷拉着的眼皮,“真的,我也觉得彩妍姐姐人美嘴甜,不像丞相府里大夫人院里的那些丫鬟,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的。” 随即他又笃定地道:“我家少爷与你家小姐那可是缘定三生,他们俩一定会在一起的。 阿吉说着悄悄地瞅了彩妍一眼,彩妍眉清目秀,几缕秀发跟着团扇的风一起一落,秀气中透着恬静。 就在彩妍抬头的一瞬间,阿吉耳根微红,快速移开视线向远处的檐角望去。 远处,一位仆妇低垂着眉眼站在廊下,偶尔抬头向外看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杜府,一个小厮急匆匆地直奔东院。 廊门下的婢女从来没见哪个小厮如此莽撞地往后院冲,连忙上前阻拦。 “别拦着,事关要紧事,小的要见夫人和小姐!”小厮急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杜语桐这时候正在母亲的房里说话,听见小厮焦急的喊声,杜语桐惊喜若狂:“娘,你快去丞相府,无论如何都要把卫夫人请出府。” “快进来说话。” 杜夫人爱女心切,也巴不得捉住卫明舟的短处,她朝外大声喊道。 小厮疾步进来都来不及行礼,气喘吁吁地禀报:“夫人,卫三公子和一个女子一前一后地进了梨花巷的一个茶舍。” 杜夫人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疾步朝外走去,“快,快备车,去丞相府。” 小厮躬身道:“夫人请,马车就在大门外。” 杜夫人走了两步又回去对杜语桐道:“按照计划办,别乱了分寸。” “娘,你前面去,女儿马上就去梨花巷外等你们。” 杜语桐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一挥手,随身的两个婢女就跟了出去。 花园里,午后的雀鸟啾鸣,往日听起来十分聒噪,杜语桐觉得今日的鸟鸣却十分悦耳,就连树枝上沙哑的蝉鸣声都异常动听。 派出去的人跟踪了三日,杜语桐跟母亲每日都穿戴整齐地坐在家里等消息,今日总算可以收网了。 杜夫人上了马车,小厮赶着马车朝丞相府疾驰而去。 杜语桐带着婢女上了另一辆没有挂杜府标志的马车,快速朝梨花巷驶去。 杜夫人来到丞相府,管家以为她来商量杜卫两家的亲事,径直领着杜夫人去了大夫人院里。 见到卫大夫人,杜夫人见过礼后并未就座。 “看大夫人的气色不错,想必皇后娘娘的凤体是有所好转了?可否赏脸出去茶舍小坐?” “多谢杜夫人关心,皇后娘娘比前几日好多了。”卫大夫人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她送了那么多补药进宫,总算没有白送。 “今日你来得正好,咱们商量一下三郎跟二小姐的亲事流程,杜卫两家这是亲上加亲,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这大热天的,在家里商量可比茶舍舒服。” 卫大夫人丝毫不提杜家嫡女低嫁,卫家本就该礼数周全。 见杜夫人来,她还只当是杜家着急让姑娘出阁,毕竟杜语桐也已经年满十八岁了。 “咱们还是去茶舍的好,我已经让语桐去茶舍定好雅间了,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事,我还是让她自个儿拿主意的好。” 卫大夫人也知道杜家把闺女养得金贵。 就拿卫家二房的弟媳妇来说,成亲多年无所出,抱了一个妾室的儿子养在身边,若不是娘家撑着,她早就下堂了。 听见杜语桐已经定好茶舍在等着,卫大夫人也不好再拒绝。 她让婢女给她换衣服,杜夫人上前笑了笑说道:“大夫人这一身绛紫色的衣服最衬肤色了,哪里用得着换。” 卫大夫人五官精致,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皮肤不及陈姨娘好。 被杜夫人一夸,再就是想着府里办一场喜事,卫府的喜事也是皇后娘娘的喜事,民间有个说法,喜事去厄运。 卫大夫人爽快地带上一个管事婆子就跟着杜夫人出了丞相府。 …… “小姐!别睡了,苍云见杜家人去捉奸了。” 医馆里,江姝月正在后院小憩,听着秋菊的禀报,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第109章 怕耳朵怀孕 “她们在哪里幽会?” 秋菊见小姐瞬间就精神了,忙回答道:“梨花巷的那家茶舍,那地方僻静不起眼。” “两人进茶舍多久了?”江姝月起身下床穿上鞋子。 “刚进去苍云就回来禀报了,苍云和高沐还在外公面的马车里等着小姐吩咐。” 跟踪江娇娇的事一直是苍云在办,他说卫三公子跟江娇娇两人每次幽会至少得有一个半时辰才会离开。 江姝月想了想道:“这会儿医馆里没外人,你让苍云和高沐进来,我有话当面交代。” 秋菊心里无比痛快,今日终于可以让江娇娇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了。 得了吩咐,秋菊走路都脚下生风。 不一会儿,看着高沐和苍云领命离去。 秋菊见小姐不疾不徐地整理着发髻,她上前接过小姐手里的木梳说道:“小姐,咱们一会儿也过去看看,奴婢就想看江娇娇还有什么脸面待在京城。” “有高沐和苍云去帮忙,咱们就别去凑热闹了,若我出现在那里,必然引来别人对我身份的猜疑。” 江姝月原本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今天的事她不过是添一把火。 若江娇娇洁身自爱,她还得费神去找她的错处。 这样挺好,一举多得,既卖了杜家一个顺水人情,又让杨氏母女俩自食恶果。 至于江正明和杨氏还有江家族人为了维护江娇娇能做到哪一步,这就是她不能左右的了。 苍云出了医馆就直奔尚书府,到了尚书府外,他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路过。 他上前喊住少年,“小兄弟可否帮我给人传个话?”说着把两颗银锞子塞进少年手里。 那少年一身平民打扮,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少年摊开手,见手里足足有二两银子的银锞子。 他一脸疑惑道:“兄台需要在下去哪里传话,若是衙门我可就不去了。” 少年说着就要把银锞子还回来。 直觉告诉他,这银子不好挣。 读过书的少年不笨,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若喊他去衙门传话,弄不好挨一顿板子不划算。 见少年犹豫,苍云指了指尚书府的大门,“我过去敲门,你对门房说江二小姐在梨花巷茶楼被人打了,其他的你一个字都不用多说。”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少年犹豫之际,苍云拉着少年走向尚书府门前。 苍云重重的敲了几下门,见门房小厮开门探头出来,苍云退到一侧。 少年只能硬着头皮把苍云教他的话重复一遍。 “什,什么?二小姐被人打了,打得严重吗?” 门房小厮大惊失色。 少年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紧抿双唇绝不多回答一个字。 苍云连忙拉着少年的胳膊,“话送到了,我们快回去。” 少年一头雾水地来,一脸懵逼地被苍云拉走。 直到回到街上,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少年喃喃嘀咕,“真是个怪人,一句话二两银子。” 另一头,高沐如法炮制,雇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给江家族人传话。 说江正明约族里几位长老去商议事情。 江家族人一听江正明找他们有要紧的事商议,还约在茶舍等着他们。 要知道江正明是族里最有出息的人,平常无事他都不会主动约见长老,可见事情非同小可。 江家族人连忙找来族长和几位长辈就往茶舍赶。 站在远处的高沐见江家族人坐上马车出了府门,他才转身离去。 此时的苍云已经来到梨花巷的茶舍外,他见巷子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他估摸着这时辰杜家人快来了,进了茶舍一楼,找了一个靠后院的位置要了一壶茶。 苍云神情悠闲地品着茶,余光却注意着后院大树下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高沐也回来了,苍云又要了一壶茶,两人换了一个位置,背对着上二楼的楼梯坐下。 这里偏僻,生意冷清,整个一楼就没几个客人。 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两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后面跟着一位姑娘,再后面跟着几位丫鬟婆子。 小二迎了上去,姑娘熠熠生辉的眸子往大厅里扫了一眼。 最后目光跟廊下的仆妇相对,仆妇一语不发,径直朝二楼走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大夫人和杜家母女。 小二恭敬地上前领几人上楼,杜语桐对小二一挥手,“去端几壶上好的茶水上来,我们自个儿上去就行。” 楼上,卫明舟跟江娇娇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一会儿打情骂俏,一会儿诉说深情。 尤其是卫明舟夸江娇娇生了一对可口的水蜜桃的时候。 把隔壁吴夫人吃的隔夜饭都差点恶心出来了。 吴夫人决定,等她回府一定要去老夫人院里请罪,她要主动求罚禁足。 听着隔壁那不可描述的声音,吴夫人对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就准备起身。 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她怕耳朵怀孕。 当她正准备开雅间门的时候,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 听声音人还不少。 这…… 怎么出去? 若后来的人也把隔壁的声音听了去,让人发现自己堂堂太尉夫人在这里听过了墙脚,多尴尬啊!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雅间里的两人想着雅间门从里面落了栓。 对外面的脚步声毫不在意,肆无忌惮地调着情。 官家夫人教养就是好,走路脚步并不算重,上楼后更没有大声喧哗。 见仆妇把一扇雅间门打开,卫夫人走前面,杜语桐母女相继走了进去。 丫鬟婆子都伺候在雅间门外。 卫大夫人刚落坐,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隔壁的一声娇呼声响起。 “哎哟!三郎你属狗的吗?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娇儿你不知道,听姨娘说,三郎我落地就哭,大慨是饿的,嫡母找来一个乳母都不够我吃的。”男子咂了咂嘴说道。 声音太过熟悉。 “逆……” 卫大夫人呵斥话还没喊出口,杜夫人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大夫人切莫激动,声音也有相似的,或许隔壁的人不是令公子。”杜夫人在卫夫人耳边轻语。 杜语桐一听隔壁那放浪形骸的话,小脸腾地绯红。 她朝卫大夫人和自己娘亲微微福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第110章 退亲 杜语桐一个姑娘家,哪里好待在雅间里听隔壁的虎狼之词。 能把卫大夫人带到这里,这里就没她的事了。 出了雅间门,她让仆妇留下,自己不声不响地下楼离开。 卫大夫人也是出身名门,自然不傻,今天杜夫人哪里是请她来喝茶,这是来请她听艳曲来了。 她看了一眼杜语桐离开的方向,心里无比遗憾,如此端庄温婉又谨守礼数的姑娘,若能嫁进卫家,她都能省心不少。 为了彻底孤立陈姨娘那个狐媚子,她才挑了杜家嫡次女。 想着为庶子求娶一个嫡次女,将来新娘子进门必然看不起陈姨娘就自然会跟她亲近。 没成想狐媚子生的儿子如此不争气,竟然跟别的女子在这里私会,还被杜家逮个正着。 正在卫大夫人痛心疾首的时候,隔壁又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 “娇儿,你且忍耐些日子,待我把杜家的亲事退了就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 “三郎上次也是如此搪塞我,若你嫡母执意让你娶杜家姑娘,你又待如何?” “相信我,我死也不会,若娇儿不信三郎,三郎这就以身相许。” 随着隔壁有桌椅挪动的声音,男子发出低低的笑声。 “哎!三郎,你别呀……” “娇儿不肯给三郎,这还是不信三郎吗?若你肯依三郎一回,三郎今晚回去就亲自去退亲。” 隔壁雅间,卫大夫人双手紧攥,一张脸原本就不白净。 听到这里,脸色更黑了。 门外的仆妇见小二端着托盘上来,她连忙上前去接了过去。 小二见今天茶舍来的都是贵人女眷,自然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仆妇接过托盘,转身进了雅间,把托盘里的茶水和糕点轻轻地端了出来,那轻慢的动作,生怕惊着了隔壁的那对野鸳鸯。 杜夫人面无表情,心里只差为隔壁摇旗呐喊了。 她亲手给卫大夫人斟了一杯茶,自己端起茶盏微微垂眸。 聚精会神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心里的小人欢呼鼓舞,巴不得隔壁的两人马上就真刀真枪地干了起来。 雅间里,江娇娇和卫明舟听到脚步声上楼后就没有动静了,他们以为小二领着人去了另一头的雅间。 他们哪里知道自己左右隔壁的人听得脚趾头都原地扣出了一座二进院子。 尤其是雅间另一侧的吴夫人,两婢女是她屋外伺候的人,或许是听惯了主子夫妇两的闺房事。 刚开始怕自家夫人尴尬还不好意思,后来见夫人蹙着眉不着声,两婢女便若无其事地端坐一旁,不时地给主子斟茶。 吴夫人听到隔壁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嘴里的茶都没了味。 若隔壁真那啥了吧,又尴尬得死人。 可隔壁两人温存了好半天,女子把男子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又让人意犹未尽。 吴夫人这才知道,原来听墙脚是这种感觉,难怪有一些未成亲的小伙子爱去听洞房墙脚,这——太刺激了。 不知不觉,吴夫人把桌茶壶里的茶都喝了个底朝天。 可喝多了就有三急呀,怎么办? 正在她又要起身的时候,隔壁又传来暧昧的喘息声。 紧接着男子问道:“娇儿,你当真不信三郎吗?” “三,三郎别猴急,娇儿迟早都是你的人。” “既然娇儿认定了三郎,为何还屡屡推拒于三郎,哎!看来娇儿不是真喜欢我了。” 卫明舟见自己一个欢场老手居然拿不下一个雏,江娇娇也并非花容月貌,心里是真的有点想放弃的意思了。 见卫明舟黯然神伤地抽回手,江娇娇心下微慌,一咬牙,“三郎刚才说今晚去退亲,可是当真?若你退了亲,那你何时来我家提亲?” 卫明舟见自己以退为进有效,他一把又把江娇娇搂进怀里。 眼底泛起欲念,柔声道:“娇儿你信我,我说的句句是真,我发誓,今晚去退亲,明日就备了厚礼去尚书府提亲。” “真的?”江娇娇羞涩地扭了扭腰肢。 “真的,如三郎负了娇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唔……” 见卫明舟都发了如此毒誓,江娇娇心下柔情决堤,还不等卫明舟说余下的毒誓,她双唇熟练地堵了上去。 卫明舟之所以选了这间茶舍,这里人少幽静,雅间里的小榻比其他的茶舍宽大。 他一手托着江娇娇的腰肢,一个旋转就把人放到了小榻上。 两人呼吸交缠,卫明舟熟练地掀起了江娇娇的裙摆覆了上去。 转瞬间,随着一声娇哼,满室旖旎。 卫明舟动作温柔体贴,江娇娇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想着未来的夫君俊俏温柔又多情,江娇娇幸福得浑身颤抖,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春水。 隔壁雅间的吴夫人听得都忘了三急。 她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对两婢女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发誓都是放屁。” 两婢女瞪大了眼。 她们的夫人从来没有说过如此粗俗的话,看来今日被刺激得不轻。 另一边。 卫大夫人怒目圆瞪,那模样,如同要把雅间的木板墙瞪一个洞,好让她看清庶子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鬼混。 尚书府,她记得尚书府的嫡女已经香消玉殒,那隔壁与庶子苟且的定是尚书府的庶女了。 “不争气的东西!”卫大夫人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 杜夫人见隔壁已经巫山云水了。她淡淡一笑,“大夫人也别急,各人有各人的姻缘,从出生时月老都定好了的。 “你也听明白了,令公子心心念念地要退亲,咱们两家已经是老亲了,既然三郎心有所属,咱们语桐就不吃这碗隔夜饭了。” 杜夫人随即从衣袖里摸出庚帖,“这是三公子的庚帖,还请夫人收回,语桐的庚帖,妾身一会儿派婢女去丞相府取回就成。” 还好两家只换了庚帖,没有下定,不然还得回府去退定亲礼。 卫大夫人没有伸手去接庚帖,隔壁时急时缓的声音,仿若未闻。 她看着杜夫人道:“语桐是个大度懂礼的孩子,卫家实在对不住她,不过你们放心,没人能撼动语桐正妻的位置。” 杜夫人心里的火腾地窜了起来,丞相府这是仗势欺人要强娶了? 她冷哼一声道:“卫大夫人还是收回庚帖,这亲事就此作罢,我家闺女就是挽头做姑子,也绝不会嫁给一个道德沦丧的登徒子。” 隔壁雅间如火如荼的交融被争吵声惊得戛然而止。 突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第111章 抓个正着 “娇儿,你在哪里?是谁欺负你了?” 杨氏一上楼就慌张地四处张望。 卫明舟听见嫡母的说话声,吓得他猛地从江娇娇身上滑了下来。 这时候外面又有人唤江娇娇,卫明舟也顾不得小榻上衣衫凌乱的江娇娇。 他忙不迭地把亵裤提了上去,又胡乱地去整理腰带。 卫明舟慌得手忙脚乱,越着急,手就越不听使唤。 江娇娇前一刻还沉浸在柔情蜜意里,隔壁卫大夫人和杜夫人的话她都没听真切。 猛然听见母亲在外喊她,惊得她脑袋嗡的一声,瞬间面如菜色。 她想要坐起来整理衣裙,微微一动,身子犹如被车轱辘压过似的,酸疼难忍。 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杨氏见二楼雅间外候着几个丫鬟婆子目光都盯着发出闷哼声的雅间,表情古怪。 她连忙上去拉住一位年长的仆妇问道:“这里面是谁?你们看见谁欺负我家娇儿了?” 仆妇一脸为难,指了指江娇娇和卫明舟私会的雅间,吞吞吐吐地道:“这间屋里刚才像是打架来着,夫人不妨敲开门问一问。” 杨氏在府里听说女儿被打了,她都来不及等江正明一道出门就先找了过来。 听了仆妇的话,她更确定刚才的闷哼声是自己女儿发出来的。 怒火中烧的她哪里还能斯文地去敲门,她退后两步,然后抬腿猛地向前踹去。 茶舍雅间的门原本就不结实,“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啊!” “娇,娇儿!” 这一踹不要紧,屋里的情景让杨氏几乎要晕厥过去。 只见江娇娇神色慌张地抬起双手捂住脸,发钗歪斜,衣衫不整,屋里充斥着一股旖旎的气息。 一旁的男子额头还挂着汗珠,同样衣衫凌乱。 杨氏一眼就认出了男子就是卫明舟。 “你,你们。” 待杨氏回过了神,想要关上门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不让卫大夫人有狡辩的机会,杜夫人听到踹门声,她率先从隔壁出来堵在了门口。 “卫大夫人快过来看看你家三郎跟谁家姑娘好上了。” “呀!这不是江尚书家的继夫人吗?跟卫家三郎好上的是你的姑娘呀?”杜夫人完全无视屋里男女的狼狈窘态,故作惊讶地问道。 被杜夫人点名道姓的杨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江娇娇没料到吊了卫明舟这么多日,今日被撩拨得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他,结果却被抓了个正着。 “恭喜卫大夫人,你家三郎的亲事有着落了。” “孽子!还不快滚!” 卫大夫人怒不可遏。 卫明舟巴不得立即消失,他看都没看江娇娇一眼就要夺门而出。 “不行!丞相夫人不可仗势欺人,你家三郎欺负我家娇儿,这事就不给我家娇儿一个说法吗?”杨氏连忙扑过去把卫明舟堵在里面。 反正脸都丢尽了,这个时候不是要脸,而是要名份了,她一定要把女儿塞进丞相府。 将来有丞相府罩着,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被江娇娇搅和了卫杜两家的亲事,卫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吓得捂脸哭泣的江娇娇怒吼道:“一个如此轻浮的女子,要我卫家给你们一个什么说法?你当我丞相府的大门是什么女子都能进的吗?” 若不是怕失了自己贵夫人身份,她都想破口大骂江娇娇是娼妇了。 杨氏没想到卫大夫人居然想赖掉,她也顾不得得罪丞相府了。 她一把拉住卫明舟,双眸猩红,“卫三公子,男子汉敢作敢当,你跟娇儿两情相悦,你就忍心让娇儿受委屈?” “这事,我,我说了也不算呀!”卫明舟心虚地瞅了卫大夫人一眼,随即快速低垂着脑袋,像个等待宣斩的罪人。 隔壁雅间,吴夫人扬眉摊了摊手,两婢女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夫人英明,原来发誓的话还真是跟放屁似的。 卫明舟往日寻花问柳都是跟狐朋狗友偷偷地去,嫡母待他不薄,他束发的那一年就给他房里送了一个娇俏的婢女伺候。 在银钱上更没有苛待过他,府里其他少爷在公中领多少份例,他也领多少。 江娇娇一听卫明舟这没有担当的话,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前一刻还发毒誓,要了她的身子后竟然如此无情,如果卫明舟不给她一个承诺,她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娘,是女儿错付了人,女儿不孝。” 就在双方争执声中,江娇娇哭着喊了一声就往窗口扑去。 “娇儿!” “二小姐。” 就在江娇娇刚刚抬起一条腿的时候,杨氏连忙冲过去拦腰抱住。 “娇儿,别做糊涂事,娘一定要他给你一个交代,否则娘就去丞相府门前一头装死。” 杨氏这话都是说给卫大夫人听的,丞相府权势再大,也不愿意有人死在府门口。 “娘,嘤嘤嘤,是他哄骗了女儿。” 江娇娇原本就不是真的想寻短见,她顺坡下驴,回身抱着杨氏放声哭诉。 卫明舟听到江娇娇说他哄骗她,心里非常不爽,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把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听到喧闹声的彩妍和阿吉这时恰好跑了上来。 彩妍见小姐要跳窗,她连忙冲了过去。 彩妍慌乱中一下撞到了门口的仆妇身上,脚下一个踉跄撞到了隔壁雅间的门上。 门栓被撞松动,好死不死的,隔壁雅间的门自己就开了。 已经退到门口的卫大夫人和杜夫人抬眼望去,见吴夫人表情讪讪。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雅间打了一个盹。” 杜夫人:“……”我信你个鬼哦! 卫大夫人:“……”你最好是睡着了。 如此大的动静,就是睡着了的人也应该都听全了,太尉夫人这是要装傻充愣了。 “你们先忙着,我先走一步。”吴夫人强扯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试图脚底抹油,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尬死个人了。 “太尉夫人留步。” 就在吴夫人要开溜的时候,杨氏在江娇娇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冲了出来喊住了吴夫人。 彩妍见大家都聚集在厅里,杨氏一出去,她快速把雅间的门关上。 吴夫人佯装没听见继续往楼梯口走去。 这时,以江正明为首,几个男子迎面走来。 吴夫人:“……”得,我什么都没听见。 第112章 奔为妾 江正明一抬眼便看见了吴夫人,他再往大厅看去,就见杨氏红着眼,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卫大夫人的脸黑如锅底,犹如谁借了她家万两黄金没还似的。 卫大夫人身后站着一个男子,男子低垂着头,江正明一时还没认出来是谁。 “江大人怎么也来了?”杜夫人一副事不关己,勉强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大厅里的仆妇丫鬟表情怪怪的,有的低头看着鞋面,有的用手绞着手帕,还有的捻着衣角,气氛诡异。 一同前来的族长年约六旬,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江正明。 看着一屋子的妇孺,怎么看都不像是打架斗殴的人,再说江娇娇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动不动跟人干架。 族长和几族人在楼下碰见了随后赶来的江正明,才得知江正明并没有约他们过来。 族长听说江娇娇被人打了,这才跟着上了楼。 刚才问楼下的小二,小二和掌柜说话都支支吾吾,说这里没人打架斗殴。 卫大夫人自知理亏,见江家人一副来问责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后的卫明舟,随即又看了看下楼的方向。 阿吉躲在卫明舟的一侧,余光看见大夫人碰了碰少爷,他立即秒懂大夫人的意思。 阿吉向杨氏望去,见她正满脸委屈地向江正明走去。 阿吉趁机拉了拉卫明舟,“少爷,咱们找机会溜。” 卫明舟还以为嫡母让他站出去认错。 被阿吉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嫡母贵为皇后娘娘的母亲,又是当朝丞相夫人,怎么可能让他出去认错,那不是打丞相府的脸吗?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江正明脸上,卫明舟和阿吉绕过人群,从仆妇身后溜了出去。 待杨氏听到下楼的声音时,要喊住人已经来不及了。 “老爷,你可来了,丞相府仗势欺人,卫三公子欺男霸女,咱们娇儿被他……被他毁了清白。” 杨氏说着眼泪说来就来,哭得肝肠寸断,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以为卫三公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还不等江正明说话,卫大夫人厉声道:“杨氏你别信口雌黄,三郎虽是庶子,那也是我卫家的好儿郎,若不是你闺女勾搭,他能干出那事吗?” 大宅院里的夫人深知一个道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庶子再不是,在外人面前,她也要积极维护。 “若你家三公子不约娇儿,她是不可能来这里。” 尽管杨氏也教唆过女儿去引起卫明舟的注意,这时候她要一口咬定是卫明舟的错。 一旁的吴夫人见双方争执得面红耳赤,她抬脚准备离去。 “江大人,咱们说话要讲实事求是,我家三郎并没有强迫你家姑娘,不信你问问在场的吴夫人和杜夫人。” “吴夫人你别走,留下说句公道话呀?” 吴夫人被卫大夫人喊住,连忙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婢女,“我刚才睡着了,你们可知道事情的经过?” 两婢女面面相觑,夫人这这么问,她们是如实说还是怎么说。 见两婢女一脸懵逼,吴夫人一本正经地道:“丞相夫人和江大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你们只管如实说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两婢女的小脸腾地泛起了一片红霞。 其中一个奴婢微微垂眸道:“奴婢听见卫三公子和江二小姐对话,说什么退亲和提亲啥的,两人也没吵没闹,再后来就是,就是……” 那婢女还没成亲,小脸涨得通红都没把话说全。 后面那事要怎么说,太羞耻了。 “后面两人就好上了。”另一个婢女爽快地补了一句。 说完后,婢女觉得十分解气。 今儿个出门遇上这么晦气的事,回去一定用香好好醺一醺。 听完后,江正明脸色铁青,江氏族长上前一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谁已经没有意义,以老朽看,就成全了两人算了。” 族长原本就不看好杨氏,若这事闹大,江家族里的姑娘议亲都难了,为了顾全大局,让两人成亲是最好的结局。 吴夫人见这里真没她什么事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匆匆离去。 杜夫人寻了一个舒适的圈椅坐下,她还不能走,她得等着上丞相府拿回女儿的庚帖,这亲事才算彻底退了。 “怎么成全?”卫大夫人眼神都没给江氏族长一个,傲慢地问道。 “你家三郎还未娶亲,自然是八抬大轿把我娇儿娶了回去。”杨氏趁热打铁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为妻,奔为妾,你家闺女婚前失贞,不可能给她正妻的位置。” “卫大夫人,我家娇儿是嫡女,三公子是庶出,娇儿做他正妻也算低嫁好吧?” 听到这里,卫大夫人瞅了江正明一眼,冷哼一声道:“江大人,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这继室是姨娘抬起来的吧?” “一个姨娘生的闺女,成了嫡女就高贵了?若不是看在江大人的面上,这妾室的身份都没有。” 江正明心里忌惮颇多,不敢理论,他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无言以对。 他心里又恼又怒,最宠爱的女儿失了贞,怎么辩解都是枉然。 江家族长和族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族长曾经劝过江正明另娶续弦,可江正明被杨氏迷得团团转。 再加上被五年前那事一激,他就没来得及多思量就把杨氏扶正。 在场的人都明白卫大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江正明自然也明白。 他朝卫大夫人拱了拱手,“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卫夫人尽快派人来尚书府接人。” 卫大夫人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领着仆妇离去,一同离去的还有杜夫人。 雅间里的江娇娇听到这里,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算计来的姻缘,最终落得一个妾室的下场。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远。 彩妍用力把江娇娇扶了起来。 彩妍一边给江娇娇整理发髻,一边安慰道:“小姐别怕,妾室又怎么了?只要三公子的心在你这里,将来分府过日子,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第113章 被打回原形 江娇娇欲哭无泪,刚才卫明舟丝毫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半点维护自己的态度都没有。 与她亲热的时候. 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事后提起裤子又是一张面孔。 彩妍的话她仿若未闻,满脑子都是那一句“奔为妾”。 彩妍见小姐双目红肿,目光呆滞,妆容被泪水洗得面目全非。 她只带了口脂出门,无法补妆,小姐裙摆处还留有斑斑点点的血渍和不明混合物。 这一身狼藉若是走出茶舍,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小姐经历了什么。 彩妍胡乱地收拾了一下。走到门边去观察外面的动静。 一楼大厅里。 高沐和苍云早就功成身退消失无踪。 卫大夫人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要想挽回杜家的亲事是不可能了。 只得乖乖地任由杜夫人的马车跟在了她马车后面一起回丞相府取庚帖。 二楼大厅里。 江正明眼里喷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今日的事太憋屈了,他在朝堂上都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 他看着杨氏的目光冷如冰霜,“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丢人现眼,还不快让她滚出来?” “夫君,那卫三公子长得人模狗样,是他引诱娇儿在先,这事不全是娇儿的错,你不能让咱们女儿真的去卫家做妾呀!” 妾室身份卑微,主母可任意打骂甚至发卖,杨氏费尽心机,求的就是不让女儿跟自己一样给人做妾。 “不做妾可以,那就送去庄子上,从今以后别再回京城。” 江正明心下一狠。大不了他再对外宣称二小姐暴毙。 他愤怒的脸变得扭曲,温文尔雅的面庞,阴沉起来格外骇人。 “不!夫君,你不可以这么对娇儿,她也是你的心头肉呀!”杨氏扑上去一把抱住江正明的胳膊放声大哭。 江正明脑海里忽然重现五年前的情景。 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杨氏带着仆妇把月儿背回了府。 见到月儿的时候,她好像人事不醒。 为何公主府没有传出关于月儿失贞的一丝风声? 难道公主府没有一人知道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门楣被辱,江正明心下怒火中烧,他用力一甩衣袖,杨氏不备,往后重重地跌了过去。 “正明,这里人多口杂,还是先回府商量对策。”族长劝道。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去把那孽女带回去?”江正明狠狠地瞪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杨氏一眼,领着族长几人转身就走。 杨氏揉了揉被磕疼了的胳膊肘,泪流满面地走向雅间。 “娇儿,我们回去想辙。” “娘,都是女儿轻信了三郎的话,女儿不甘心呀!” “咱们回去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杨氏左右看了看,彩妍见她冷飕飕的目光看向自己,吓得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免不了受罚。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衣裙跟小姐换一换。” 没有带衣服出门,彩妍忍住嫌恶跟江娇娇互换了衣裙。 三人下楼离去。 茶舍的小二知道楼上出了那种丑事,都不敢上来围观,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尚书府,江正明坐在大厅,脸色黑如墨汁。 族长跟几位族人对视一眼对江正明道:“虽然给了茶舍封口费,这事恐怕封不住,你不能再护着杨氏了。” 另一位族人也附和道:“这消息传出去,府里的姑娘亲事必定艰难,大少爷再过几年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若要娶世家小姐也难了。” 丞相府权势再大,跟卫家的一个妾室也没多大关系。 想着嫡女低嫁,江正明也不甘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江正明权衡一番,决定把杨氏贬为妾,江娇娇也不再是嫡女,被打回原形。 然后下令夺了杨氏的管家权,让母女俩禁足反省。 杨氏得知自己又被打回原形,哭得肝肠寸断。 江娇娇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想对策。 彩妍被罚了一顿板子,平日里她嘴甜惯会讨好府里的小厮和管事婆子,几板子并未打结实。 不出所料,不消半日,江娇娇与丞相府庶子在茶舍雅间的丑事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京城。 卫明舟回去后自然也免不了一顿责骂。 最高兴的莫过于杜语桐,她见母亲拿回来庚帖,父亲知道了退亲的缘由也十分赞同,她高兴得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夜晚,江姝月陪儿子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打了一个哈欠,江姝月就吩咐兰儿送岁岁回房睡觉。 岁岁走后,江姝月一手托腮,微微垂首,莹莹灯光映着她仙气四溢的侧颜,如蝶羽般的睫毛在她眼下留下一抹阴影。 珠帘外,南宫泽月一身云缎锦衣,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他负手而立,目光透过珠帘落在那一抹倩影上。 见江姝月一动不动,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 江姝月抬眸,“还没休息,进来喝盏茶吧。” 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南宫泽月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走了进来。 “今天喝茶多无趣,咱们不是应该喝酒庆祝吗?”南宫泽月一开口,清风霁月的完美形象马上就消失无踪。 “有甚好庆祝的?她们不过是回到原来的位置而已。” “如果你觉得不解气,我这就去弄死那母女俩。”南宫泽月在江姝月对面坐下,嬉皮笑脸地问道。 江姝月摇了摇头,“没必要,丞相府的妾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有着现代灵魂,动不动就杀人她还做不到。 说着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青色瓷杯斟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 死是让人最简单的解脱,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江娇娇绝对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做妾,她应该比死了还难受。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纳妾纳色,卫明舟又是一个贪恋美色的人,就江娇娇那模样,不用多少时日准被弃之如履。 “为了岁岁的安全,从明日起我接送他都从耳门进出。” “最好让岁岁跟我住一个院里去。” 南宫泽月想到女医馆已经引起越来越多的官宦人家注意,他担心公主府发现了岁岁的存在。 江姝月想了想道:“总让你带孩子也不是个事,让苍云去私塾接送吧。” 南宫泽月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说:“我跟岁岁的感情胜过苍云,谁接送我都不放心。” “我过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事,早点休息。” 珠帘再次响起,看着玉树临风的背影如旋风般离去,江姝月眼底泛过一丝波澜。 有此挚友,何其幸运。 第114章 新茅房 翌日。 丞相府不想被人诟病,火速派了一顶小轿把江娇娇抬进了府。 陈姨娘听下人说江娇娇没有带嫁妆,连忙差了身边的婆子去打探是怎么回事。 按照万陵国的风俗,妾没有聘礼,嫁嫡女有嫁妆,尚书府嫁女儿应该给嫁妆的。 偏院里,江娇娇掀开盖头,看着床上的纱帐和被面都是粉红,她把盖头朝地上狠狠地摔去。 “小姐,这里不是尚书府了,咱们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看了去,心里有事切莫表露出来。”彩妍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没有婢女进来,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江娇娇抬眼环顾四周,屋里的家什摆设还不及她在尚书府的好。 “这院子是不是很偏?” 彩妍垂眸,“小姐,现在别计较住哪里,只要姑爷待你好,偏一点又何妨。” 轿子从耳门进府,进府后很快就到了,耳门一般在后院角落的位置,江娇娇也没期望住多好的院子,可没想到分给他的院子也太偏了。 她走到窗边向外张望,窗外有几棵树,不远处就是一堵高低起伏的院墙,窗外不见一个人影。 她收回视线又问,“你可看见了姑爷?” 彩妍摇头,“没看见,奴婢只看到院里就分了一个粗使婢子,院里冷冷清清,连大红喜字都没贴。” “大胆贱婢,三爷是你们主子,可不是你家姑爷,连这都分不清,还怎么在府里当差?” 彩妍的话音未落,一个身穿蓝色衣衫的仆妇横眉冷眼地出现在了门口。 仆妇一双三角眼透着蔑视,冷冷地看向屋里。 江娇娇不悦地瞪了仆妇一眼,“在我自己屋里,要怎么称呼他,那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 江娇娇逞了口舌之快马上就后悔了,这里是丞相府,凭她一个妾室的身份,那些仆妇不为难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敛了敛神情,语气放软了几分,生硬地道:“我的意思是在外面会称呼三爷,不会让三爷为难。” “府里的老夫人和大太太最重规矩,江姨娘还是谨守本份的好。” 仆妇语气里满是警告,彩妍连忙向仆妇福了一礼,“嬷嬷费心了,奴家小姐初来乍到,还请嬷嬷多包容。” 仆妇板着脸走进屋四下扫了一眼,梳妆镜前多了一个妆匣,屋里果真没有嫁妆。 仆妇敷衍地朝江娇娇微微福了一礼,把手里的钥匙往桌上放去,“这是望春院库房钥匙,江姨娘可要收好了。” 江娇娇示意彩妍把钥匙收了起来。 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对仆妇微微颔首,又让彩妍打赏了一颗银锞子。 仆妇拿了赏钱脸色都缓和了不少,躬身道:“多谢江姨娘赏赐,陈姨娘担心你的嫁妆无处安放,特命老奴过来送库房钥匙。” “你是说库房里啥都没有?”江娇娇这才回过味,原来卫家还不知道自己被贬回庶女,还以为自己有丰厚的嫁妆。 “自从上一位姨娘死后,这院子一直空着,库房当然也空着,江姨娘放心使用。” “这院里死过人?”江娇娇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仆妇面无表情地道:“江姨娘不必害怕,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仆妇离去,江娇娇对彩妍一挥手,“去打听一下,这院里死的是哪个房里的姨娘?你再去找管事的要点红绸过来。” 太晦气了,死过人的院子住着心里隔应,挂点红绸避邪,总好过光秃秃的好。 没有洞房花烛,连新郎都不见人影,江娇娇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彩妍放下库房钥匙出去打听。 江娇娇沮丧地看着库房钥匙,父亲被她气得面都不肯见她,更别说嫁妆了。 梳妆台上的妆匣就是她所有的家当,里面是一些值钱的首饰和母亲偷偷藏起来的体己钱,加上自己花剩下的零花钱,总共也就一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屋里冷冷清清,江娇娇从昨日到现在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饥饿感袭来,她看向桌上的干果盘,里面只有花生核桃和松子。 没有寓意早生贵子的枣子和莲子,江娇娇心底暗暗冷笑,这是怕她生出了庶长子了? 她回想起昨日在茶舍雅间里,被人打扰,卫明舟半途而退,差了最后那一哆嗦,她自然无法有机会怀孕。 她暗暗发誓,她偏不如了那老虔婆的意,定要生出庶长子,等到分府时,母凭子贵也有可能被扶正。 不一会儿,彩妍回来了,手里拿了两根红绸。 “小姐,打听到了,这院里住过丞相大人的一房妾室,听说那妾室是病死的。” “你问过姑爷何时过来吗?” 京城勋贵人家,大宅院里死女人的多了去了,病死的不可怕,江娇娇就怕上吊死的。 她听乳娘讲过一个故事,说吊死的人舌头伸得老长。 她怕自己半夜一睁开眼就看到长舌鬼站在床前。 彩妍把手里的红绸放下,面上没有一丝喜色,“丫鬟婆子看着奴婢都避开,奴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面相憨厚的小厮,他说三少爷去老夫人院里了。” “算了,没人传话,我就不去见老夫人了,你把这绸布条挂一根在床头,再挂一根在房门口。” 妾室是没有资格去上房的,江娇娇也不去自讨没趣,这时辰还早,想必卫明舟会来院里过夜。 送来的晚饭两荤两素,江娇娇饿极了,也没挑三拣四就吃了下去。 彩妍也见过尚书府的妾室是过的什么日子,今日有两荤两素还算好的了,若小姐不得宠,以后恐怕连这么简单的饭菜都是奢望。 直到戌时三刻,卫明舟才姗姗来迟。 常言道,新茅房都能稀罕三天,卫明舟也不例外。 一进屋就想搂着江娇娇上床榻。 “三郎,你好狠心呀!我好好的嫡小姐就成了你的妾室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允诺我的。”江娇娇敛起娇纵的性子,搂着卫明舟的脖子撒娇。 “娇儿你也要理解三郎呀!嫡母严厉,祖母对小辈管教更严,现在我又没娶妻,娇儿在我心里就是正妻。” 卫明舟说着就跟逛窑子似的,猴急地去扯江娇娇身上的粉色衣裙。 第115章 白养了 “真的?三郎可要疼妾身,父亲被我俩的事惹恼,连嫁妆都没给我。” “咱们先就寝,回头我让阿吉把我的小金库给你送过来。” 几番甜言蜜语,一夜巫山云雨,江娇娇再次看到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卫明舟称有事要去隶署,卫明舟一走,陈姨娘就派仆妇送来了避子汤。 “你放那里吧,一会儿凉了再喝。” 仆妇哪能不知道江姨娘的小心思,一动不动,目光咄咄:“还请江姨娘别为难老奴,陈姨娘吩咐老奴服侍了江姨娘才能离开。” 江娇娇见无路可退,只好喝下避子汤。 待陈姨娘派来的仆妇离开,她就开始使劲呕吐。 彩妍见她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急得在一旁喊道:“小姐,快,快用手指捅嗓子眼。” 彩妍的爹就是个酒鬼,从小就见自己爹喝得酩酊大醉,难受了就是这么催吐的。 彩妍也是个苦命的人,爹嗜酒如命,家里哪怕只剩一个铜板他都想去换成酒喝。 她娘实在受不了那种日子,最后跟别的男人跑了。 她爹说养不活她,就把彩妍卖给了人牙子,她知道自己的爹是卖了自己买酒喝。 现在唯有盼着小姐好她才好。 江娇娇听了彩妍的话,果真吐了出来,连同刚吃进去的粥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水。” 陈姨娘见仆妇好一会儿都没来回话,她走到廊下向外张望。 片刻后,院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仆妇疾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她可乖乖喝了?” “主子,那小娼妇想耍滑头,老奴盯着她喝了才离开,不过待我离开她就开始吐,也不知道这避子汤有没有用?”仆妇如实禀报。 陈姨娘一双媚眼冷如寒霜,攥着手帕的手用力一甩,“你每日给我盯着望春院,尤其是那贱人的月事该是什么日子,都给我记好了,但凡有一丝不对,就给她灌堕胎药下去。” “贱人,毁了我儿的好姻缘,还想生下庶长子,她想得美。” 陈姨娘今早才得知江娇娇被贬成庶女了。 浸淫后宅多年的陈姨娘昨日就觉得不对劲,今日特地派人去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尚书府根本没把她当嫡女的规格出嫁。 杨氏被贬回妾室,嫡女又变回庶女。 “哦呸!还说什么嫡女低嫁了,给我儿做妾她都是高攀,你们几个把她看紧点,若她敢偷着怀孕,看我不弄死她。” 陈姨娘说着转身进屋,刚掀开门帘又回过头对仆妇道:“别放那贱人进院里,看见她就闹心。” 陈姨娘这纯属想多了,一夜云雨,江娇娇觉得自己又拿捏住了卫明舟的心。 她拿出私房钱让彩妍出府去帮她置办熏香和胭脂水粉。 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怎么讨好卫明舟,妾室没吩咐不得去见长辈,这规矩她明白,婆母是姨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更是避之不及。 敬茶什么的,没人惦记,她也不在意。 到了午时,阿吉送来了八十两银子,阿吉说这是卫明舟全部的私房钱了,江娇娇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江娇娇还没来得及收起卫明舟那八十两大的小金库,彩妍就满脸焦急地回来了。 “小姐,不好了,奴婢去买胭脂的时候听别人在嚼舌根子,说老爷要另续弦,那些媒婆都在到处物色了。” “完了,继母进门,娘亲这辈子就再没翻身的机会了,我也没倚仗了。” 绝望如同黑夜一样笼罩而来,蔓延至全身,又如同无数的藤蔓,缠绕得江娇娇喘不过气来。 …… 中秋后,燕南境内接连下了两场大雨。 安顿下来的流民看着庄稼长势喜人,大家心里对生活又有了期盼。 尤其是家里有孩子去了军营的,手里拿着孩子的军饷,生活得比从前好多了。 燕王府里今日宾客盈门,来的都是女眷。 大小姐萧黛今日特别忙,十五岁的姑娘看着一个个俊俏水灵的姑娘们到来,她一双眼都要看不过来了。 母妃说今日要给大哥和二哥物色妻子,大哥才华横溢,自然要选一个懂他敬他又才貌俱佳的姑娘。 二哥哥身为世子,将来要继承爵位,那一定得找一个端庄贤惠又睿智的姑娘才好。 哎!今天来的姑娘如同花园里的花儿,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个个都不错,大哥究竟会跟谁投缘呢? 二哥哥那冰块脸,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哎……头疼。 今日萧黛的任务就是招待好姑娘们,她揉了揉额头,甩开思绪,领着婢女们迎了过去。 萧黛这才体会到母妃的烦恼与无奈。 十岁的萧韵如同一个打酱油的,一会儿跑王妃身边撒娇,一会儿又去拿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燕南王妃看着两个女儿一静一动,对身边的蔡姑姑道:“也不知道韵儿随了谁的性子,站着不动时还是个矜持的姑娘,一动起来就跟个脱兔似的。” 蔡姑姑一脸宠溺地看着跑开的萧韵笑道:“老奴倒觉得二小姐活泼可爱,跟世子小时候最像。” “说起老二,也不知他今日从军营里能不能抽开身,信都送去了,也不给个回信,哎!这儿子白养了。” 不提起萧京昭还好,提起这个儿子,王妃的脑仁都疼。 “王妃别急,一会儿姑娘们要过来给您请安,你可要仔细观察,老奴这就差人去请大少爷过来。” 燕南王妃拂了一下宽袖,“快去快回,有你在我身边,我这心里才踏实点。” 王妃端坐在花厅上首,微风拂过,纱幔飘飘。 丫鬟婆子有条不紊地往桌上摆放糕点瓜果。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王妃特意让人从后花园采摘了一些玫瑰做成鲜花饼。 “母妃,你尝一口,今日的鲜花饼特别好吃。” 晃神间,萧韵也不知从哪里进来绕到了王妃身后,手里拿着被她咬了一个月牙缺的鲜花饼就要往王妃嘴里塞。 王妃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微微侧头,鲜花饼蹭到了脸上。 “韵儿,母妃好不容易仔细化一回妆都被你弄花了,别调皮,快去看你二哥哥回来了吗?” 燕南王妃生得极美,平日里淡淡的妆容都是风华绝代,今日只不过妆化得浓了那么一点点。 “我不去,我怕二哥哥瞪我,大姐姐说让我挑一个喜欢的嫂子,蔡姑姑说那些漂亮嫂子一会儿就要过来给母妃请安了,我就在这里看。” “母妃若不让我在这里看,我一会儿追着人家看,您可别说韵儿失礼哈。”娇俏的小姑娘如同一个泼皮无赖,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第116章 燕王府宴会 王妃连忙抬手打断萧韵的话,“得了,小祖宗,你别瞎嚷嚷,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一共有二十多位姑娘,什么来了嫂子,你以为你哥哥要开后宫了?” “母妃,这话大不敬。”萧韵一本正经地说着又要举起手里的鲜花饼往王妃嘴里塞。 一旁的大丫鬟转过脸憋着笑,只留下头上的珠花在颤动。 “母妃不吃,一会儿把口脂弄花了。”王妃拿起罗帕在被鲜花饼蹭过脸上按了按。 “一会儿可别乱喊,不知道名字的你都叫姐姐,错不了。” 王妃不敢想象,要是这小祖宗一不留神叫一声嫂子,那不得把人家姑娘羞死。 “唔,嗯呐。” 萧韵嘴里都是鲜花饼,实在无暇回应母妃。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双丫髻上的蝴蝶珠花翩翩起舞,流苏坠嵌着的东珠不停地晃。 不一会儿,萧黛跟来赴宴的姑娘们有说有笑地从抄手游廊走来。 萧黛知道母妃有意锻炼她的掌家能力。 站在姹紫嫣红的姑娘堆里,一双凤眸笑意盈盈,跟姑娘们说说笑笑,丝毫没有端着架子。 蔡姑姑看着越来越近的姑娘们,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王妃有福气了,以后宴会的事都可以交给大小姐了。” 燕王妃眼里的赞赏之色溢于言表,“不错,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细心的人都看得出,就从大小姐掌控场面的气氛都能看出她的能力。 那一群姑娘,有的是萧黛认识的,也有第一次见面的,她没有遗漏一人,气氛活跃,不冷场。 萧黛在一群姑娘中最亮眼。 一袭丁香色石榴裙,颀长苗条,言行举止端庄娴雅。 姿容如玉,气质清尘脱俗。 姑娘们鱼贯而入,纷纷向王妃行礼问安。 王妃看着一群鲜亮的姑娘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若不是碍于身份,她恨不得挨个地拉着手说说话,再瞧个仔细。 “今日请大家来聚聚,一是中秋佳节刚过,咱们补一个中秋宴,还有世子从外面找了一些奇花异草来孝敬我,一会儿大家尽情欣赏,可别拘谨。” 王妃跟姑娘们说话也不端架子,更不用本宫的自称,犹如一位温和的长辈。 开始还有些拘谨的姑娘这会儿也活跃了,都纷纷朝花厅外看去。 “世子百忙之中还想着王妃,世子如此孝顺,王妃有福气了。” “这些花儿瑰丽多姿,很多都叫不上名,咱们一会儿好好瞧瞧。” 姑娘们不失时机地夸赞。 “原来是世子寻来的,过几日我家兄长就回燕南了,他定要来王府叨扰王妃娘娘。” 说话的姑娘正是萧京昭好友蔺相之的同胞妹妹蔺如茵。 蔺如茵说到萧京昭时双颊晕红,娟秀的容颜透着几分羞涩。 蔺如茵年约十六,白嫩的脸颊如剥了壳的鸡蛋,晶莹水嫩,眼似水杏。 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玲珑镶金白玉簪。虽然简洁,却不失清新优雅。 “蔺姑娘客气了,相之这孩子跟京昭亲如手足,他回来理应来王府聚一聚。” “到时候蔺姐姐也一起过来,韵儿也很久没见到你了。”萧韵跟个淘气的猴子似的,一转眼她又摘了一支花在手里。 见到蔺如茵,一双凤眸笑得如同偷吃了蜂蜜的狐狸,闪着狡黠的光,笑嘻嘻地把手里的花举到了蔺如茵面前。 “蔺姐姐,这花儿送给你了。” “谢谢。”蔺如茵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花儿低头嗅了嗅,“真香。” 姑娘们都向蔺如茵投去羡慕的目光,王府很少办宴会,这一次是以萧黛之名宴请姑娘们来聚一聚。 明眼人都知道,是王妃要为王府的两位公子相看姑娘了。 蔺如茵得了二小姐的青睐,也就是离进王府又近了一步。 果不其然,蔡姑姑笑眯眯地对大家道: “大家赏了花,还可以去隔壁的大厅里欣赏字画,大少爷最近又挂了一帧佳作,可惜老奴眼神不好,看那山水画就跟覆盖了一层雾似的。” “姑姑,你眼睛没问题,大哥哥有一幅山水画本就画出了江面上的薄雾,那幅画可美了。”萧韵一本正经地说话那模样又像个人。 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走向花园。 唯有一个姑娘顺着廊下走向隔壁大厅,萧黛跟了上去。 “苏慧姑娘?我听二哥哥跟父亲提起过苏主簿,曾经中过进士,难得的人才,将来前途无量。” 萧黛先前已经跟苏慧打过招呼了,刚才人太多,她还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上几句话。 “萧姑娘缪赞了,我爹幸得世子赏识才能再入仕途,苏慧能收到萧姑娘的帖子,荣幸至极。”苏慧虽比萧黛年长,萧黛身份尊贵,她说着微微屈膝一礼。 “苏姑娘喜欢书画?” 两人说话间来到大厅门前,萧黛见苏慧看着大厅里的画眼底泛起了潋滟,笑问道。 “对,很喜欢,我收藏了一幅画,就如同那一幅《秋山晚翠》,笔酣墨饱,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意境也甚美。 苏慧知道她手里的那一幅画是出自大公子萧康之手。 王府今日的宴会目的,她也明白,为了避嫌,不让萧黛误会她别有用心,她特意没提这茬。 “苏姑娘不妨进去慢慢欣赏,里面有清灵山人的墨宝,还有真大学士的墨宝。” 萧黛一听苏慧对画的评价,就知道她是懂画的人。 领着苏慧进了大厅,给她介绍了大厅字画的位置,萧黛就出去招待其他姑娘了。 这个大厅相当于王府的书画展厅,里面挂着历代才子名人的字画,苏慧不看落款就分辨得出来,光是萧康的字画就有二十多幅。 另一头,萧康听婢女前来禀报,说王妃在花厅里等他说话。 今日父王去了军营,大妹宴请小姐妹聚会,萧康原本就不打算出院门的。 现在他身体没了顽疾,走路都轻盈不少。 小桂子私下里得知大小姐办宴会的真正用意。 他见主子犹豫就怂恿道:“少爷,咱们从花园一侧的廊下过去,也不会冲撞到花园里赏花的姑娘们。” 萧康觉得有理,主仆两走过甬道,进了月亮门就顺着抄手游廊走。 路过大厅时,萧康余光见大厅里好似有人影。 抬眸望去,眼前一亮,双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第117章 画里走去走出来的佳人 小桂子不防少爷会停下脚步,在后面低头走路的他差点一头撞在了主子身上。 就在快要撞上少爷后背的时候,小桂子慌忙收住脚步抬头,顺着少爷的视线看去。 只见大厅里一位身着湖水色的姑娘伫立在一幅山水画前。 一束阳光从直棂窗照进,光晕折射着那姑娘精致的侧颜,犹如镀了一层金光。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温柔恬静,仿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佳人。 萧康灵光一闪,脑海里顿时有了作一幅仕女图的冲动。 以往他的画都是以花鸟山水为主,曾经临摹过前朝的仕女图。 以他的审美,觉着前辈们作的仕女图过分艳丽夸张,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而画前伫立的女子,神情专注。静如尘烟,身姿婀娜挺拔,温婉典雅,正是他心中的梦中佳人的影子。 “少爷何不进去看画?”小桂子迂回问道。 他又不瞎,那么文静的一个美人站在厅里,少爷自然是被那美貌姑娘所吸引。 为了维护少爷那薄得跟花瓣似的脸皮,他只能说看画。 “多嘴。” 萧康见姑娘转过头,他轻责了小桂子一句,随即向厅里的姑娘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 姑娘也回以他浅浅一笑,萧康耳后泛起一抹红晕,抬步继续往花厅而去。 只那惊鸿一瞥,那姑娘的模样就如同烙在了脑海里。 殊不知,苏慧转过头的那一暼,也把他的风姿看进了心里,就凭那一双招摇过市的凤眸,苏慧就猜到他是王府的大公子。 苏慧心里忍不住暗暗惊叹,王爷和王妃真是好福气,少爷风姿卓绝,小姐钟灵毓秀,尤其是那一双凤眸,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萧黛去了花厅,王妃见姑娘们都聚在花园里赏花。 “康儿,你一会儿好好看看,看谁家的姑娘入了你的眼,母妃看今日来的姑娘个个都水灵,你可别看花了眼。” 萧韵一碟水果下肚,她拿起手帕学着母妃的模样,秀气地擦了擦嘴。 “大哥哥,我喜欢蔺姐姐,你就娶了她吧!” “韵儿你,你别瞎说。”萧康就知道小妹端庄不过三息,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 萧韵小手用力地掰开大哥哥捂住嘴巴的大手。 委屈地撇了撇嘴,“韵儿真觉得蔺姐姐很好,她温和又好看,不胖也不瘦,爹还夸过蔺家的家风好来着。” “关键是她跟你一起吃过饭,还帮你夹过鸡腿是吧?” 萧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哥哥,你真乃神人,我去蔺姐姐家时,她真给我夹过鸡腿,你怎么知道的?” 萧康从前身子弱,他从来不曾到别人府上去作过客。 见大哥哥如同去过似的,萧韵对大哥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康宠溺地揉了揉小妹的小脑袋,轻笑道:“一只小馋猫,就一只鸡腿就想把你大哥哥卖了,大哥哥真的是白疼你了。” “你若觉得蔺姑娘好,你一会儿给二哥哥提个醒,让他考虑一下,毕竟他跟蔺相之要好,蔺姑娘见他面的时候也多,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小桂子:“……” 他绝不承认少爷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而是长兄如父,大少爷在关心世子的幸福。 燕南王妃跟蔡姑姑对视一眼,就看着这一对兄妹俩说话,都猜不透萧康的心思。 王妃也觉得蔺如茵不错,可她知道夫妻情投意合比什么都重要,她心里想着,嘴上可不会说。 “二哥哥这会儿回来了吗?我怎么没见到他?” “大哥哥你先陪母妃说话,韵儿先去花园里跟大姐姐们熟络熟络。” 让她去给二哥哥指点亲事,熊肉她是吃过的,熊心豹子胆她还真没吃过。 看着小妹故作镇定,一溜烟地往外跑,萧康忍不住笑出了声。 “韵儿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世子,世子回家,王妃都省心不少。”蔡姑姑说着掩唇偷笑。 王妃一脸无奈,“可不是,前几日她在书院里把山长养了多年的一只鹦鹉放了,她还理直气壮地说是鹦鹉喊她开的鸟笼门。” “噗……” 蔡姑姑和丫鬟们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为了让燕南的姑娘们可以去书院读书,山长特意隔了一个院落出来,还聘了女夫子到书院执教。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山长养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在书院里的书房廊下。 一日,趁山长不在书房的时候,她悄悄溜过去,逗弄了鹦鹉一会儿就给放了。 “咱们二小姐顽皮了一点,可她本性实诚,若换成别的孩子,定不会承认是自个儿放走了鹦鹉。”蔡姑姑笑完后帮萧韵打着圆场。 王妃叹息一声道:“哎!她这是随了她爹,太直率,山长也只是看廊下椅子上的脚印才知道是女子书院的孩子干的。” “山长过去一问她就站出来认了,你说这里孩子是不是傻?”王妃扶额。 蔡姑姑:“……”原来是她想多了,王妃不是那个意思。 丫鬟们憋着笑心里暗暗腹诽,原来二小姐是随了王妃——胆大。 萧康起身朝王妃行礼,“母妃,二妹妹放山长鹦鹉那事,的确不怪二妹妹,谁知道那鹦鹉学舌会喊开门,孩儿这就回去做一幅画送去书院,算是赔礼道歉了。” “那相看的事?你可上点心。” 看着清风霁月的儿子离去,王妃揉了揉额头,看情形,这次的宴会没什么效果。 她再一次派婢女去清晖院看萧京昭回府了没有。 “主子,沐浴好了吗?王妃已经派人来催了。”向阳手捧衣服,伸长脖子朝盥洗室喊道。 “你把衣服放榻上,去给我母妃回句话,说我马上就去。” 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又刚下过雨,骑马走过了泥泞的小路,他衣衫下摆被溅了泥印,他得沐浴后才去见母妃。 整个清晖院的人都知道今日府里在宴客,大家都跟串通好了似的,世子一回王府,没一人提起这茬。 这时,王府外,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翻身下马。 他拿出腰牌在门房小厮面前一晃,门房连忙让行。 男子直奔清晖院,“主子,京城来信了。” 第118章 这厮有问题 听到京城来信,萧京昭提起一桶水从头淋下,顺手扯过一条棉帕往腰间一裹,疾步走了出去。 向松接过侍卫送来的信递给萧京昭。 萧京昭快速拆开封腊,一抽出一叠白纸。 向松看主子把信放在书桌上,捻起里面的一张画像看了起来。 见主子看着画像眼里漾着笑意,向松好奇地偷瞄了一眼。 只见纸上是岁岁的画像,画像上的岁岁咧着嘴笑,如同年画上的散财童子。 “臭小子笑得如此开心,想必是很喜欢京城的生活。” 萧京昭也顾不得发丝上的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脯往下滴,抽出下面的画像继续看。 随着笑意淡去,屋里的空气都冷了两分。 向松见主子的脸色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抬眸望去,只见主子正蹙眉盯着画,薄唇抿成了直线,快速地翻看余下的画。 向松壮着胆子问:“主子,画有问题吗?” “岁岁没问题,是这厮有问题。” 画像在书桌上一字摆开。 岁岁骑在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肩头,指着两只打架的公鸡。 再看过去,岁岁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牵着那男子的手,两人亲密得如同父子。 还有两人坐在书斋里一起看书的情景。 “主子,属下知道这人,他是黑龙潭谷主的弟子,名叫南宫泽月,此人劫富济贫,乐善好施,在燕南时还帮助过流民,属下记得已经给您禀报过了。” 萧京昭脸色沉如墨水,斜了向松一眼,“你什么时候说过他跟岁岁这么亲近了?” 向松垂首,都是他失察,只知道南宫泽月有神偷的称号,也得知他帮江姑娘跑腿的事,就是没发现岁岁少爷对他这么依赖。 “主子别管他,此人跟江姑娘要好,他对岁岁好一点也没问题,快看看江姑娘来信都说了什么要紧事。” 萧京昭看着那碍眼的南宫泽月,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尤其是向松说的那一句‘要好’,怎么听都刺耳。 他拿起信笺,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 见内容太要紧,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从信笺下抽出三张药方,脸色微沉。 她怎么就断定马上要发生时疫? 想起她临走时跟自己谈的话,久旱必有久涝,再后面那不就是容易引发时疫了吗? “向松,快,吩咐下去,让人采购药材。” “主子,边疆要交战了吗?”向松一个激灵,燕南再往南边就是梁国。 如果这时候梁国入侵,京城必然不会派大队人马支援,燕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就要被掏空。 “不是,得应对时疫。” 向松磨墨,萧京昭回室内擦干身子穿好衣服。 为了不出差错,萧京昭亲手誊抄了十余份药方。 他把誊抄好的方子交给向松,“分发到各县衙,让人备好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向松领命下去,萧京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真发生时疫,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助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要尽快去京城和儿子团聚,不能让那厮继续带着他的宝贝儿子逗猫遛狗了。 “主子,王妃在花厅等您过去用午饭。”向阳传话回来在外喊道。 想起自己差人送回王府的花草,萧京昭眼底的阴霾散去。 吃午饭都搬到花厅去了,看来母妃是喜欢他送回来的花草。 收好信笺和画像,萧京昭快步走向花厅。 “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京昭走到抄手游廊就听到有姑娘说话的声音传来,好像还不止几个。 “属下刚才在垂花门前找人给王妃传的话。”向阳连忙撇清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京昭又往前走了一段,抬眸望去,就见花厅的纱幔被风吹起,里面影影卓卓,隐约可见花红柳绿的身影。 “主子去吧,属下就不进去了。”向阳识相地止步不前。 萧京昭回头剜了向阳一眼,“你早就知道府里有客?” “没有,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向阳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这事,他可不认。 花厅门口伺候的婢女早把世子来了的消息禀报给王妃。 王妃一听二儿子回来了,对蔡姑姑道:“快出去瞧瞧,别让他回头溜了。” 萧京昭正思索着要不要退回去的时候,蔡姑姑喜笑颜开地迎了出来。 “世子快请进,王妃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姑姑,花厅里都是姑娘,我过去不合适。”萧京犹豫,不是他怕见姑娘,是他觉得自己进去真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姑娘们的宴席在左边厅里,王妃单独摆了一桌在右边,有屏风隔着呢!” 王府的花厅很大,萧京昭回头对向阳道:“你回清晖院。” 向阳如释重负,待主子一进花厅,他转身撒腿就跑。 萧京昭走进花厅,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姑娘们,下一刻就鸦雀无声。 进来的男子身材颀长,姿容绝滟,青丝如墨,棱角分明的脸翩若惊鸿,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一丝冷俊,给人一种只可远瞻不可近亵的距离感。 那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如精雕细刻的工艺品。 苏瑾坐在角落,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 她也被眼前的人惊呆了,让她惊讶的不是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而是那一张脸如同缩小版的岁岁。 姑娘们只一暼就羞涩地收回视线,心里小鹿乱撞,能嫁给如谪仙般的世子,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有的姑娘心里暗暗祈祷,愿月老垂怜,把姻缘线给了自己。 萧京昭目不斜视,径直朝右边的屏风走去。 “京昭哥哥回来了?” 正在姑娘们心思各异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蔺如茵离开宴席,过去朝萧京昭盈盈一礼。 “京昭哥哥,好久不见。” “蔺姑娘别多礼,快坐回席去。”一群姑娘盯着呢,萧京昭不想引起误会。 “京昭哥哥,兄长很快就要回燕南了。” 萧京微微颔首,“回来了让他尽快过来一见。” 萧京昭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两人就这么尬聊了几句,萧京昭转身进了屏风后,蔺如茵只好悻悻回了席。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蔺如茵不会是世子的菜。 走进屏风后,萧京昭就见母妃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母妃都等急了。” 大哥萧康正把一条腿放进二妹妹面前的碗里。 “母妃,大哥。” “二哥哥,你喜欢……唔……”萧韵一张嘴,萧康就连忙一把捂住。 第119章 惊艳 “大哥怎么不让韵儿说话?”萧京昭径直坐在大哥身边,难得地帮二妹妹说一回公道话。 萧韵好不容易挣脱开大哥的手掌。 “我是想问二哥哥喜欢这鸡腿吗?韵儿让二哥哥吃,大哥今天总不让我说话,真奇怪。” 萧康:“……” 只有王妃知道大儿子怕什么,花厅虽大,萧韵嗓门不小,就怕她又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王妃看着萧京昭朝屏风的一边使了一个眼色,“黛儿今日宴请她的小姐妹,你是哥哥,多帮衬着点。” “我回头就让人给大妹妹送些银票过去。” “难道王府还能缺了黛儿的银子,母妃是让你……”王妃头疼地看向蔡姑姑。 蔡姑姑笑说:“世子不用担心银子的事,多露个面就成。” 萧韵凤眸骨碌碌地一转,小手拢在唇边,压低声音道:“二哥哥,母妃是让你看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母妃,这事再缓一缓,儿子心里有数。” “母妃要的是你心里有人,光是心里有数有什么用?又不能让我抱上孙子。”燕南王妃瞪了两儿子一眼。 萧康身子往萧韵的一旁挪了挪。 以往母妃只盯着二弟,自从身体痊愈,母妃的矛头有偏向自己的趋势。 想着自己还未完成的那幅仕女图,萧康匆匆地扒了几口饭菜就起身离席。 “大哥哥等等,韵儿也吃饱了。”见大哥离开,萧韵也坐不住了。 “坐下,把鸡腿吃完,别浪费粮食。” 萧京昭一发话,萧韵又讪讪地坐了回来。 “韵儿听二哥哥的。” 萧韵嘴里说着,眼神委屈地看向母妃。 王妃抬了抬下颌,“吃吧,你二哥哥说的没错,别浪费粮食,吃完了自己玩去。” 为了不让花厅的姑娘们拘谨,王妃见萧京昭用完午饭就放他回了清晖院。 在萧黛的介绍下,姑娘们互相认识,恬静的苏慧很受大家的喜爱,蔺如茵拉着苏慧从诗词聊到琴谱。 苏慧待人和气,很快就跟姑娘们熟络了。 宴席散后,婢女们撤去宴席,萧黛又让人拿出了七弦琴。 姑娘们兴趣盎然地炫起了琴艺。 江姝月离开前送了一把七弦琴给苏慧,在云灵村的时候就写过几首琴谱给苏慧看。 有了琴后,苏慧每日勤学苦练,琴谱早就烙在了她脑海里,指法从生涩到熟练,再到行云流水。 几位性格活泼的姑娘奏完几首曲子,蔺如茵拉着苏慧的手道:“苏姑娘也来一曲?” 苏慧平日里跟世家小姐们没有交集,她怕弹奏得不好被人笑话,推拒道:“不行不行,我琴艺不精。” “苏姑娘别谦虚,随意弹奏一曲就好,咱们难得相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萧黛也很喜欢苏慧温婉典雅的性子,笑着上前拿起一支竖笛,“苏姑娘弹琴,我吹笛伴奏如何?” 萧黛亲自伴奏,这可是少有的事,姑娘们都鼓掌喝彩。 “有萧姑娘伴奏,荣幸之至,我若弹奏得不好,姑娘们可要多包涵。” “那我为大家弹奏一首《竹枝词》。 苏慧走向琴前端坐,凝神深吸一口气,皓腕微抬,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拨,悠扬动听的琴音响起。 只见她纤纤玉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一首宛转然动听,犹如天籁之音的曲调从她指间倾泻而出。 琴音绕梁,在场的姑娘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曲调,萧黛吹了一声伴奏突然发现这曲调自己不熟悉,实在伴奏不下去了,也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欣赏。 琴音如同徐徐清风迎面袭来,让人神清气爽,又如潺潺山涧从心间淌过,一曲终,让人意犹未尽。 “苏姑娘,我们不依,你藏私,如此精湛的琴艺,你居然说自己弹得不好。” “就是就是,我从来没听过这么优美的曲调,也不知这曲调出自何人之手。”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大有苏慧不再弹奏一曲不罢休的架势。 萧黛也笑道:“苏姑娘这首曲子别具一格,一会儿把曲谱写下来让我们也练一练。” 说完后歉意地道:“那样下次我就真能给苏姑娘伴奏了。” 苏慧落落大方地应道:“大家还记得济世堂的女神医吗?这首曲子是阿姐教我的。” “当然记得,我弟弟在临江书院读书,是江姑娘救了整个书院的人,这事莱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苏姑娘与神医关系非比寻常,那更得再弹奏一曲了。” 姑娘们都向苏慧投来艳羡的目光。 在大家期待的注视下,苏慧也不扭捏,玉腕轻抬,一首《棠梨煎雪》再次惊艳了全场。 待到曲终人散时,苏慧把曲谱写下,姑娘们各自都誊抄了一份带回去练习。 看着姑娘们意犹未尽地离开,萧黛也十分高兴,宴会办得很成功,以后她就更有经验了。 送走众人,萧黛拿着曲谱去找大哥萧康,大哥最爱抚琴,好曲谱怎能不送一份过去。 “少爷,大小姐过来了。” 听到小桂子禀报,萧康放下调色的毛笔。 “大哥哥,我今日得到了两首好曲谱,大哥也不妨试试,这曲调前所未有的动听。”萧黛人未见影声先到。 萧康还从未见大妹妹如此着急过,连忙喊道:“大妹妹快请进。” 他又回头对小桂子道:“快把琴拿来,连大小姐都说是好曲谱,那就是真的与众不同了。” 萧黛进屋时,见大哥哥已经坐在平日弹琴的小几旁。 小桂子很快就取来了琴,调好琴音,萧康拿着琴谱看了一遍,然后让小桂子把曲谱放在他对面看得着的地方。 一曲终,萧康抚掌连呼,“妙哉。” 萧黛听着大哥哥弹奏的效果比起苏姑娘还是差了一点意思。 她实话实说道:“大哥哥你得多练习几回,苏姑娘弹奏出来的琴音更有韵味。” “嗯!是得多练习,这曲子的调子很美,不知为何却没有填词?” 萧黛恍然,今儿个她忙昏头了,只听得旋律优美,却忘了问苏姑娘要词。 “大哥哥你也会做诗词,何不自己填一曲。”萧黛说着就往书桌看去。 只一眼,她便呆愣在原地。 第120章 她很好 这画上的姑娘不正是苏姑娘吗? 大哥哥是看上苏姑娘了? 太好了,母妃让自己一手操办今日的宴会,自己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萧黛压下心底的喜悦,云淡风轻地道:“大哥别急,你先练着,我改日把送曲谱的人找来填词,你们还可以顺道切磋一下琴艺。” 还不等萧康问明白送曲谱的人是何许人也,萧黛已经快步离去。 出了大哥哥的院子,萧黛按耐不住喜悦直奔东院。 “黛儿你确定没看错,你大哥哥画的人果真是苏姑娘?”听了女儿报的喜讯,燕南王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母妃,千真万确,今日是女儿陪着苏姑娘第一个到的大厅,那幅画的背景也是大厅里的情景,女儿也问过今日大厅外当差的婢女了,她们说大哥哥来花厅时正是绕过花园走的廊下。” “哎哟喂!可喜可贺,王妃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大少爷的红鸾星动了。”一旁的蔡姑姑乐得跟自个儿要娶儿媳妇了似的,可劲地给王妃道喜。 “恭喜王妃。” “咱们王府很快就有喜事了。” 屋里的大丫鬟喜笑颜开,都纷纷向王妃道喜。 抱孙子的愿望终于看见了曙光,王妃乐得眉开眼笑。 她对蔡姑姑道:“从我的私库拿银锞子给大家打赏,厨房和外院的婆子小厮,统统都有赏。” 萧黛补了一句,“姑姑就说今日的宴会,大家各司其职,做得很好,没有一丝错处,大哥哥性格内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切莫泄露了出去。” 王妃看着做事沉稳的女儿,眼里噙着赞许。微微颔首,“黛儿思虑周全,就按照大小姐说的赏下去。” 蔡姑姑领命而去,王妃迫不及待地一把拉住女儿的手,“黛儿,过几日你再约苏姑娘来王府玩,母妃看那姑娘端庄娴淑,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姑娘。” “母妃恐怕还不知道吧,苏姑娘来自京城,她爹是进士出身,曾经官居正三品,若不是事出有因,她们全家也不会流落到燕南境内,也更不会来到莱阳。” “母妃不管她爹官居几品,只要她与你大哥哥情投意合,这就够了,我看大后日就是个好日子,你再单独给苏姑娘下帖。” 见母妃那恨不得明日就请媒婆去说亲的架势,萧黛捂嘴偷笑。 “母妃您也太着急了,苏姑娘看似文静,她聪慧玲珑,若太刻意了,她会不好意思的。” “对对对,是母妃心急了点,你大哥哥有心,还得看人家苏姑娘是否有意,你放在心上,他日探得苏姑娘的心意,母妃就请媒婆备上厚礼去苏家提亲。” 王妃被喜悦冲昏了头,经萧黛一提醒,方才觉得自己失了分寸。 几日一晃而过。 向松不断接到各县传回消息,药材收集得很顺利。 这些日子,萧京昭也没闲着,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时疫来袭。 他让衙门把今年有可能发生洪水的消息传出了燕南,又让府医把预防洪水后需要预防时疫的注意事项罗列出来,整理成一张告示。 他又亲自送到了临江书院,请山长找来心细且字写得好的书生誊抄。 苏南也参与了誊抄,苏漌在书院里是最年长的,他负责校对。 苏漌把准确无误的一叠告示送向山长的书房。 见萧京昭在书房里跟山长说话,苏漌行了礼,放下告示就退了出去。 萧京昭从山长书房出来时,见苏漌还伫立在不远处的廊下。 萧京昭走过去停下脚步,目光淡然。 苏漌朝他行了一礼,问道:“是京城不远的地方会发生时疫吗?” “不一定,有备无患。” “她很好。”还不等苏漌问出口,萧京昭又补了一句。 苏漌垂眸,“那就好。” 萧京昭知道苏家人惦记着江姝月,这话算是安慰苏家人,江姝月在信里只说了京城时局和时疫相关的事,其余的跟自己客套话都没有一句。 她没给苏家人带信,想必是不愿意麻烦自己。 想到这里,萧京昭心底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南宫泽月跟自己儿子亲如父子,那他跟江姝月是什么关系? 苏漌轻咳了一声,萧京昭思绪回笼。 “燕南马上就要秋试,你好好准备一下。” 以往燕南跟朝廷没撕破脸的时候,过了燕南秋试的书生会在来年进京城参加科举。 今年特殊,萧京昭心里有自己选拔人才的标准,这些书生明年是否进京考试,还得看后面的情形。 萧京昭说完抬步离去。 出了书院,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日好像说的话太多了。 这是爱屋及乌? 对,苏家人对岁岁很好,算是他替儿子还苏家人的恩情。 “主子,咱们这是回府?”向阳问道。 “不,去署衙。” 到了署衙,萧京昭让人快速地把关于时疫预防的告示送了出去。 萧京昭做的这些努力没有白费,关于时疫预防和注意事项的告示送出去后。 各县衙得知这方子是从燕南传出来的,各地县令都十分重视,纷纷誊抄相传,大家口口相传,奔走相告,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陵国。 几日后,萧京昭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累了时,他就又拿出岁岁的画像看。 为了早日跟儿子团聚,他就是不眠不休也在所不辞。 窗外艳阳高照。 忽然,一阵风吹过,天空乌云密布,大朵大朵的乌云犹如千军万马从王府的上空飘过。 从房门袭进来的一阵风把书桌上的纸从窗口卷了出去,散落了一地。 萧京昭放下笔墨连忙追了出去。 向松派出去传消息还没回来,向阳连忙把窗户关上也追了出去。 主仆两人追着满院飞舞的纸张跑。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男子,男子年约二十出头。 男子一身淡绿色云缎锦衣,五官俊美,面带微笑,周身散发着贵气风流和一丝放荡不羁。 “世子。” 萧京昭听到喊声,停下脚步一回头,连忙向来人一招手,“相之,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快帮我,里面有我重要的东西,一张都不能丢。” “什么东西比我还重要?”蔺相之嘴里嘟囔着,身体还是实诚地去追被风卷起的纸张。 第121章 蔺相之 三人很快把院里的纸张捡了回来。 萧京昭都来不及清点,忙不迭地放进抽屉。 蔺相之在书桌一侧的圈椅里坐下,慵懒地往后一靠。 扭头对向阳道:“给世子带的礼物在管家那里,你过去帮世子取来。” “蔺公子又给世子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属下这就去看看。”还不等萧京昭发话,向阳说着乐滋滋地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萧京昭瞅了蔺相之一眼,亲手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蔺相之接过茶,眼底划过一抹戏谑,“好久不见,也不见你对我亲热一点,咱俩好歹还睡过一张榻的。” “去,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没个正形。” 萧京昭一个眼刀子抛过去,蔺相之有恃无恐地瞅了一眼他面前的抽屉,“刚才你为何专挑画像捡,捡了还藏着掖着的,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一回来就乌天黑地的,风雨都被你带回来了,看把我这屋里吹得乱的。” “快说说,这一趟你又见到什么奇闻异事了?”萧京昭也不生气,试图转移话题。 蔺相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萧京昭,摇了摇头,“奇闻异事不多,外面盛传世子的事倒不少。” “快说说,你究竟要干什么?需要我做点什么?”蔺相之身子往前倾了倾。 两人从小玩到大,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对方都能看得透透的。 萧京昭笑而不语,等蔺相之坐了回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时候。 萧京昭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上昏庸无能,我不就是打算篡个位。” “噗!” “咳咳咳……京昭你,你没开玩笑?”蔺相之放下茶杯,抚胸咳了一会儿,红着脖子问道。 “你看我是开玩笑的模样。” 萧京昭指了指外面,促狭地挑了一下眉,“你要不要去京城揭发本世子有谋逆之意?” 蔺相之很快平复了喘息,瞪了萧京昭一眼,“你还拿我当兄弟吗?那是人干的事吗?皇上昏庸无能,民不聊生,我跟着大舅的商队走南闯北,百姓是过得如何艰难,看到的不比你少。” “你那不叫谋逆,是重振朝纲,你还记得咱俩十岁的时候在王爷书房里看到的那个圣旨吗?” 萧京昭当然记得,十岁那年,他被爹扣在书房看策论,蔺相之为了陪着他,两人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半天。 蔺相之又不用看策论,王爷离开后,他就在书房里这里摸一摸,那里瞧一瞧,他发现了书柜的墙上有一条缝隙。 他当时还笑王爷是不是在书房藏私房钱了。 两人好奇,推开书柜一看,就看到了书柜后面有一暗格。 萧京昭打开暗格,就看到了仁宗皇帝留下的圣旨。 这事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直到现在,燕南王都不知道萧京昭已经见过那圣旨了。 朝廷的老臣知道有圣旨的存在,见过的人却寥寥无几。 有人猜测是空穴来风,有人却相信仁宗皇帝是有那破釜沉舟的魄力。 “京昭,那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你要成就大业,我哪能置身事外。” 蔺相之波澜不惊的反应让萧京昭有点意外,“你不怕被牵连?” 蔺相之一撩衣袍,左腿一抬,架起二郎腿抖了抖。 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冲萧京昭眨了眨眼:“我怕什么?今生投胎失误,选了一个男儿身,生不能与你同衾,死不能同穴,能与你同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相之死而无憾!” “你……” “够义气。”萧京昭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原本是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可这厮那一句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生生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当然,也不看咱俩谁跟谁?若我是女儿身,这辈子我……” “你住嘴!明儿个我就让你爹给你寻一门亲事。” 萧京昭再也受不了这厮张口就来肉麻的话。 “京昭你不能如此无情,我回来只回家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就来找你了,你怎能把我往别人怀里推,我肚子还饿着呢。” 萧京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连忙叫来小厮吩咐道:“去让厨房做几道好菜,再去地窖把那一坛桃花酿拿来。” 蔺相之笑道:“还是京昭对我最好。” 蔺相之模样隽秀,酒量不怎么样,可他就喜欢喝带着甜味的桃花酿。 “五年的桃花酿就剩最后一坛了,今年忙着流民的事,也就没有再让人酿,一会儿你可要省着点喝。” 蔺相之:“……”这人不好相处,酒都还没上呢,就先限量了。 “你刚才提到要跟我共患难,我还真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这事也只有你能办。” 蔺相之收起嬉皮笑脸,坐直了背脊,“说吧,只要世子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梁国买粮食,能买多少算多少,银子你就拿我的印鉴去万通钱庄提。”萧京昭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方墨玉印鉴。 蔺相之联想到他在路上听到有人猜测万陵国有可能发生洪水和时疫的事,再就是萧京昭传下去的那些告示。 他也不问原因,拍了拍单薄的胸脯,“这事包我身上,至于银子嘛,我先不需要,若真需要了,我再找你拿不迟。” 世子要成就大业,大舅是一方富商,这抱大腿的机会,必须让给大舅。 蔺相之大舅:“……”我谢谢你。 蔺相之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蔺相之把墨玉印鉴推了回去,萧京昭也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主子,你看蔺公子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向阳满脸堆笑地抱着一个木箱进来。 萧京昭看向蔺相之,“里面都是什么?” 蔺相之上一次去梁国给他带回来好几块玉石和一些皮货,给王府的女眷都带了礼物。 蔺相之抬了抬下颌,噙着笑道:“这次我去了南诏国,给大公子找了一些稀有的药材,给王妃和小姐们带的是南诏的天香云雾锦,这里是你那一份,你自个儿看就知道了。” 萧京昭亲手打开木箱,只见里面黑的红的整整一箱。 “这都是什么?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第122章 少了一张画像 蔺相之忍俊不住笑道:“都是补药,这里都是风干了的药材,有的你应该认识。” “煅龙骨、巴戟天,海马,这虎棍你应该认识。”蔺相之拿起一支长长的犹如干柴棍的东西。 “虎棍是什么东西?” 萧京昭纳闷,这厮怎么给他送补药,他好好的,哪里需要吃什么补药。 “主子,属下识得,这是虎鞭,壮阳大补之物,可难寻了。” 萧京昭如同手被火灼了似的,手一松盖上木箱。 向阳忍住笑,很有眼力劲地道:“这都是些珍贵药材,属下收去库房。” 向阳举起手里的一把匕首晃了晃,“多谢蔺公子,这匕首很锋利,小的很喜欢。” “咱们是自家人,不客气,喜欢就好,你跟向松一人一把,做防身用正好。”蔺相之笑着摆了摆手。 萧京昭转头又对蔺相之道:“你当我七老八十呢,都送上补药了。” 见向阳抱着木箱出去,蔺相之一本正经地道:“京昭你是世子,将来三妻四妾在所难免,那事吧,小弟也无法为你分忧,唯有送点这些补物,让你在后院尽量能做到雨露均沾。” 萧京昭:“……”我谢谢你。 好友从那么远的地方为自己带东西回来,萧京昭还不能责怪。 那张俊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 还好小厮和几个婢女及时送来了饭菜才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一杯桃花酿下肚,蔺相之就打开了话匣子。 南诏国风土人情,特产是什么,那里的皇室在民间有些什么传闻。 蔺相之是真饿极了,他跟萧京昭喝了一杯酒后就大口地吃菜。 “慢慢吃,免得一会儿肠胃又难受了。” 蔺相之每一次出门回来都说在外没法准时吃饭,有时候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就是干粮充饥。 萧京昭为他盛了一碗白玉乌鸡汤。 看着挚友俊美的脸颊比从前都黝黑了几分。 萧京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这一次去梁国回来就别总往外面跑了,跟我一起进京城去,你书读得也不差,又善于管理银钱,只要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你就为我掌管国库。” 蔺相之接过汤一饮而尽,“看你这大饼画的,王爷还年轻,那位置恐怕还轮不着你呢。” “父王说母妃肯定不会让他坐那位置,他也不想操那份心,大哥志不在此,只能辛苦我自个儿了。” 蔺相之了然。 王爷答应王妃终身不得纳妾,若坐上那位置,免不了后宫佳丽三千,这重任还真就只能世子担着了。 蔺相之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道:“看来我没送错。” “你觉得不错就好,我还担心你不跟我去京城。”萧京昭没听明白蔺相之说的话,以为他很乐意去京城。 蔺相之一口气吃了个半饱,这会儿向阳也回来了,他拿起酒坛为主子和蔺公子斟满了一杯酒。 “京昭你知道吗?梁国皇室最得宠的一位妃子是南诏国的公主。” 萧京昭目光淡然,端起酒杯微微举了举,示意蔺相之举杯。 “两国联姻又不止梁国和南诏国,在仁宗皇帝时期,梁国打了败仗后也送过公主来万陵国联姻。” 蔺相之举杯啜了一口桃花酿,一脸八卦地道:“那不一样,听说南诏国的那位公主可厉害了,她生生地把梁国皇后生的嫡皇子杀了。” “梁国皇帝就不治她的罪?”这么骇人听闻的宫斗故事,萧京昭还是第一次听说。 蔺相之摊了摊手,“梁国皇没证据,有人说小皇子流落在万陵国来了,也有人说南诏公主派人趁乱掳走了皇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萧京昭笑了笑,“你都快赶上说书先生了,一国储君,哪有那么容易被弄丢了的。” “我也是在南诏边境的一家酒肆听人说起,至于是否真有其事,待我这次去梁国买粮食的时候再仔细打听。” 看着蔺相之跟个娘们似的八卦,萧京昭都忍不住打趣他道:“若梁国皇子真的在万陵,我就是掘地三尺也给他寻到。” “世子高瞻远瞩,相之佩服,若梁国嫡皇子真流落到了万陵,咱们又为他寻到了,梁国与万陵两国的关系就非比寻常,以后两国交好,也免了战役之苦。” 看着蔺相之那认真的模样,萧京昭都不好说那就是一句玩笑话。 酒足饭饱,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夜幕降临,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蔺相之才起身告辞。 萧京昭亲自把他送出王府,临上马车前,萧京昭嘱咐道:“你可在家多休息几日再出发不迟。” “世子放心,最多三日我就能整装出发。” 蔺相之走上车辕回头挥了挥手,“保重,回头见。” 送走了蔺相之,萧京昭快速回书房清点被风卷走的东西。 这一清不要紧,里面少了一张画像,还是岁岁一个人笑得最开心的那一张。 他让向阳叫暗卫,一群人把院子里里外外,就连树梢都查找了一遍,还是不见画像的踪影。 三日后,蔺相之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莱阳城前往梁国。 萧京昭接到消息,万陵国的好几个县城都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洪水。 由于有了燕南传出去的预防告示,大雨来袭时,百姓都往高处撤退,农田被冲毁,家禽被淹,所幸百姓伤亡不严重。 燕南境内只下了小雨,百姓没有被遭受暴雨袭击。 萧京昭安排好暗卫守护王府,带着向阳和向松前往军营部署下一步计划。 王府里。 萧韵对着一张画像出神。 她嘟着小嘴自言自语地道:“真奇怪,这画怎么从天而降,这是我小时候的模样吗?怎么跟个男娃似的?” 萧韵的贴身丫鬟静儿歪着头瞧了瞧摇头说道:“奴婢觉着这是世子小时候的画像。” “言之有理,这画像应该是从二哥哥院里飘出来的。” 三天前,萧韵馋鲜花饼了,带着丫鬟去花园里采摘鲜花,谁知一张纸从天而降,正正的落在她头上。 而花园的另一边就是二哥哥的清晖院。 “小姐,王妃让你练习画画,奴婢觉得画小孩的画像比临摹大少爷的山水画容易,小姐何不试试临摹这幅画?” 萧韵朝静儿竖起了大拇指,“好主意,等我画得像样了才拿去母妃过目。” 第123章 皇后崩逝 京城。 自那场暴雨过后,京城的秋意渐浓。 洪水肆虐的消息不停地传进皇宫。 皇上大手一挥,“久旱逢甘霖,又没死多少人,慌什么?传朕旨意下去,让各地官吏各自想办法疏通河道,让洪水泄了不就行了。” 众大臣焦头烂额,干旱连着洪水,今年的税银又收不上来了。 洪水本如猛兽,皇上轻描淡写的一句久旱逢甘霖,轻飘飘地就把灾情一带而过。 有户部侍郎壮着胆子谏言,“启禀皇上,疏通河道也救不了被冲毁的农田,这一年的税赋恐难了。” 有大臣附和道:“言之有理,泄洪对下游也会造成灾害,下游的税赋恐怕也难了。” 丞相见皇上半句不提救灾的事,索性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不问。 国库空虚,若提到救灾,皇上定又让大臣们从俸禄里扣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提起税赋,皇上正气不打一处来,丢下一句,“这事让丞相大人全权处理。”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大殿里,留下一群众臣面面相觑。 丞相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微臣也无能为力。” 这话皇上是听不见了,面对众臣投来询问的目光,丞相摊了摊手,“别看我,大家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 连日的大雨把御花园的花瓣打得七零八落。 气温骤降。 椒房殿里,原本能下地活动的皇后又病倒了。 一群御医急匆匆地赶往后宫。 “快禀报皇上,皇后不行了。”把脉后,御医几乎都要摸不着脉跳了,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后出气多进气少,对一旁的宫女大喊。 “大人,你再好好看看,皇后中午还吃了一碗燕窝,怎么就不行了?”椒房殿的管事嬷嬷怎么也不敢相信,皇后明明见好了,怎么小憩了一会儿就不行了。 前面的御医退下,后面的御医也跪在榻前把脉。 每一个御医都面如死灰。 等到最后一位御医上前把脉的时候,只听见皇后喉咙处传来一声响声,御医吓得哆哆嗦嗦地拿起一支放在皇后的鼻息处,羽毛纹丝不动。 “皇后崩逝了。” 霎时,椒房殿兵荒马乱。 皇上得知消息的时候也只微微愣了一下,面上没有半分哀伤。 万陵国的规矩,后宫早逝的人不用敲丧钟。 丞相府第二日才得知皇后崩逝的消息。 卫大夫人得知女儿崩逝,哭得晕厥了好几次。 “若是皇上对咱们子瑜多几分怜惜,她怎么会早早病逝。”卫大夫人悲痛万分,她拉着卫丞相的衣袖哭诉。 “夫人节哀,瑜儿已经没了,卫氏家族也没了依仗,我还得去主持丧礼,夫人约束家里人,以后在外切莫张狂,这天恐怕要变了。” 卫大夫人不以为然,“卫氏家族树大根深,皇上难道这么快就要摘了你的乌纱帽?” 卫丞相摇头,妇人目光短浅,他心里苦闷无处言说。 朝廷大臣私下里谈起燕南王的种种,卫丞相早有耳闻,皇上的不作为他都看在眼里。 国库不充盈,皇上醉生梦死不理朝事,万陵国风雨飘摇,皇后的丧礼从简,青莲寺的僧人在宫里做了七日法事后就匆匆送去皇陵。 “夫人,外面都在议论,说皇后娘娘是被皇上害死了的。” 卫大夫人房里的婆子做事沉稳,平日里话也不多,今儿个出了一趟府回来就对卫大夫人禀报她在外面听到的消息。 也不知风从何处起,皇上为了新宠就害了皇后的流言在京城里悄悄传开。 卫大夫人听得背脊发凉。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后宫的冤魂无数,多一个皇后也不稀奇。 除了再大哭一场场,她什么都做不了。 江府,江姝月听到皇后崩逝的消息,以为林妙手接下来就会出宫,哪知一转眼都过去七八日也不见他出宫。 “小姐,外面盛传皇后死得蹊跷。”秋菊端着一碗莲子羹掀帘走了进来。 江姝月神情微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妙手被发现了? “奴婢听梅儿说的,京城里都传开了,说皇上是在为了新进宫的妃嫔扫清障碍。” 江姝月接过莲子羹,“你去看看南宫公子在忙什么,若他有空,请他过来坐坐。” 医馆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江姝月每日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心里还装着一堆不能言说的事。 秋干生燥,她嘴角都冒出来一粒痘了,接连喝了两日的莲子羹,终有好转。 秋菊心下暗喜,小姐这是看见南宫公子的好了。 南宫泽月每日早出晚归,忙完了他自己的事,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岁岁去私塾。 秋菊笑着快步出去,片刻后,南宫泽月跟着秋菊进来。 江姝月问:“喝莲子羹吗?” 还不等南宫泽月回答,就对秋菊道:“给南宫公子也来一碗,再送几个小菜进来。” “哎。奴婢这就去。”秋菊笑眯眯地退了出去。 南宫泽月径直走到江姝月面前坐下,听见珠帘响起,秋菊的脚步声走远。 南宫泽月定定地看着江姝月,“你找我可是为了师叔的事?” 南宫泽月单刀直入。 他与江姝月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有些日子了,两人对彼此的秉性都一清二楚。 就连江姝月有什么喜好,南宫泽月都知晓,她担心师叔的安危,他也明白。 “你明儿个找你的师兄们问问,林叔可是出宫了?” “我已经去浣花街的药铺看过两次了,师兄说有师叔的消息就会通知我。”南宫泽月说着自己拿过茶杯倒了一杯茶。 看着江姝月秀眉微蹙,南宫泽月调侃道:“我师叔是九尾狐转世,他有九条命,你就别为他担心了。”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个儿,昨日我去浣花街时,听师兄提起,洪水淹过的地方已经有人上吐下泻了,你每日接触那么多病人,可别被过了病气。” 江姝月心下大惊,“你是说有时疫发生了?” “师兄说他要的药材都被人买走,连京城都没进,应该是发生了时疫。” 第124章 带兵进京 江姝月眉头拧得更紧了。 萧京昭为百姓做了那么多,最终时疫还是如期而至。 他还做了什么准备?时疫方子药效是否和她想的一样好用? 这时候萧京昭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她想知道的事太多,多到她恨不得自己凭空生出一双翅膀,飞出京城去亲自看一看。 一拢烛光映在她精致的脸颊上,一缕青丝从额头垂下,落在她白净的颈部,平添了几分妩媚,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南宫泽月敛去眼底的情绪,别开脸看向手里的茶杯,“听说皇上又下令不准难民进京,进出的还有商人,若有时疫症状的人到医馆去就诊,你小心一点。” “到济世堂的都是后宅妇人,暂时应该安全。” 江姝月抬手把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顺到了耳后,对南宫泽月淡淡一笑。 “你在担心什么?怕他来京城跟你抢孩子?” 南宫泽月窥到了她心底的不安。 江姝月摇了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岁岁他快乐健康的成长,我不介意岁岁偶尔跟他生活。” 外面关于燕南王世子的传闻很多,南宫泽月隐约也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就连京城的说书先生都在讲他的故事,老百姓大有盼着他举兵进京的意思。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南宫泽月挑眉笑道:“听说真大学士家又送礼物来了?” “真老夫人的头疾用了我给的方子有了好转,她特意让真管家送了桂花糕过来,真家的厨娘糕点做得真不错,我让兰儿给你送去,你也尝过了,是不是比街上卖的好吃?” “还行,改日我去人牙子处看一看,若能找到手艺好的厨娘,我再买两个回来。” 兰儿送到南宫泽月院里的糕点都进了岁岁的肚子,南宫泽月一个都没有尝。 见江姝月压根没意识到真家如此热络的意图,南宫泽月也不便道破。 江姝月每天清晨都在练那叫瑜伽的功夫,她皮肤白嫩,身材犹如处子,南宫泽月旁观者清,真家上门提亲是迟早的事。 此时的萧京昭正带着几万人马,还有粮食和药材前往京城。 一路上,每到一处,他都找来县令面谈。 苦不堪言的县令和地方官吏见到他,犹如见到了救星,都纷纷倒戈俯首称臣。 他把囤积的药材分给发生时疫的地方。 有了他分下去的药材和药方,时疫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大队人马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京城。 当守城卫见到大队人马来到城门口时,一声惊呼就要关上城门。 厚重的城门刚掩上一半,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群人上前迅速把守城卫控制起来。 人群骚动,有人大喊道:“君王昏庸无能,荒淫无度,只顾享乐,纸醉金迷,不理朝政,民不聊生,这样的君王咱们不需要。” “对!这样的君王咱们不要。” 人群顿时不再慌乱。 有人喊道:“燕南王世子奉仁宗皇帝的圣旨进京重振朝纲,恭迎世子。” “恭迎世子!” 顿时,呼声震天。 守城卫被控制,城墙上的将士手里拿着弓对准涌进城的人,不知道从哪一个下手。 进城的人全都是平民百姓打扮,若他们手里的箭射出去,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自己。 等他们看清人群里有一英姿不凡的男子时,只觉脖子微凉,身后响起一声呵斥。 “放下箭,归顺世子,你们的职位不变,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一群人手拿刀剑从天而降 一回头,冰冷的刀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守城将士见大势已去,也无心反抗,索性放下手里的弓箭举起了手。 马背上,萧京昭一身玄色劲装外套着一件金丝滚边斗篷,墨发高束,剑眉英挺,一双凤眸蕴藏着锐利光芒。 在百姓仰慕的目光中,他被一队人马簇拥着缓缓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薄唇轻抿,英俊的五官棱角分明,颀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所到之处,百姓都纷纷跪拜,“恭迎世子。” 萧京昭对身旁的人吩咐了一句,那侍卫领着一队人马往前奔去。 …… 医馆的后院里,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传出。 守候在产房外的妇人双手合十,虔诚地道:“老天保佑,我的大孙子终于落地了。” 片刻后,江姝月从产房出来,身后的女医把产妇和孩子往隔壁的屋里抬去。 她淡淡地瞅了门口的妇人一眼,“恭喜夫人,母女平安。” “她不是说怀的是个儿子吗?” 江姝月微微蹙眉。 今日这产妇孩子是胎位不正,若在家生产,必然九死一生,也许还一尸两命。 产妇听闻京城有女医馆,她谎称郎中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婴,才哄得婆婆把她送来了医馆。 见妇人一脸嫌弃,江姝月说道:“妇人生子,如同农户种瓜,你种的豆就是豆,别指望得瓜,生男生女,是男子决定的。” 跟古人讲科学,如同对牛弹琴,江姝月只能用通俗易懂的话来比喻,至于妇人听不听得懂,还是懂了装不懂,那就不是她管得了的事了。 “产妇三日内不宜挪动,你家留下婢女伺候还是雇女医护照顾,你自己决定。” 看那妇人穿金戴银,想必家里也不缺银子。 若要她的女医照顾,她得另收费用。 “不必了,生一个丫头片子,哪里那么娇气,留她房里的丫鬟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妇人黑沉着脸,领着自己房里的仆妇离去。 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这样的婆婆数不胜数,江姝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她很想与那妇人理论一番,自己都是女人,为何还轻视女人? 想想这糟心的时代,算了,她理论了又如何? 女子生存的空间太小了。 这时秋菊从外面进来,她走到江姝月面前压低声音道:“小姐,世子进京了。” 江姝月眼眸一亮,忙问道:“走到哪里了,可遇到了阻碍?” “听人说大队人马往宫门去了,百姓都跪地恭迎。” “刚才有侍卫沿街通告,让大家关门别出去,奴婢猜世子是怕皇上狗急跳墙伤了无辜百姓。” “小姐别出去,奴婢马上去把医馆大门都关上。” 秋菊见小姐往外走,连忙追了上去。 第125章 真府相邀 听到消息的高沐和苍云提前来到医馆。 “小姐,宫里有锦衣卫,今夜必然有一场恶战,属下这就把你们都送回去?”高沐提议。 皇上民心尽失,可他手里的锦衣卫却是忠犬,萧京昭要想进宫不容易。 想着今夜京城会宵禁,江姝月连忙吩咐秋菊,“留下银翘和丁香在医馆看护产妇,把其余的人都送回去。” 那产妇自己还有两个贴身婢女,留下银翘和丁香是为了处理突发事件。 银翘和丁香跟着江姝月亲手接生过不下十个婴儿,两人对产后护理比其他的女医懂得多。 医馆后面的厨房里的吃食足够几人吃上两天。 马车走到街上,就见路上行人匆匆,街道两旁的铺子都纷纷关闭。 苍云驾一辆马车送其余的医女回去,高沐驾着另一辆马车回府。 上了马车,江姝月向街道上看了一眼就放下车帘。 她两手放在膝盖上,下意识地用力握了握。 “小少爷在私塾应该是很安全的,从城门口过来的人在议论,说世子带了几万将士进城,其中很多都是普通百姓。” “嗯,知道了。” 回到府里,江姝月对秋菊道:“快去看南宫公子和岁岁是否已经回家。” 南宫泽月跟岁岁进出都不走前门,门房小厮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回来。 秋菊跳下马车快速朝垂花门走去,江姝月抬头望了望天。 日头渐渐下沉,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顷刻间只剩一抹余晖。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姐先进去,属下一会儿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高沐像是看懂了江姝月心里的忐忑,主动问道。 “苍云回来后你俩一起去吧,别靠得太近,免得被误伤。” 江姝月回到院里,就见南宫泽月跟岁岁坐在花厅里对弈。 “今天你们回来得挺早。” 南宫泽月手拿棋子停在半空,他抬眸看着江姝月,“我听说他进城就马上回来了。” 岁岁见江姝月回来,放下手里的棋子跑了过去。 兴高采烈地一把抱住江姝月的腿,“娘,爹爹带兵来京城了,岁岁是不是明儿个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江姝月蹲下身抚摸着儿子粉雕玉琢的小脸蛋,温柔地道:“明天不行,你爹他应该很忙,等他啥时候不忙了,自然会来见你。” “娘亲你想见爹爹了吗?” “我,我也很忙。” 见江姝月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南宫泽月敲了敲桌面,轻咳一声道:“岁岁你这一局是算输了吗?” “我不会输,叔叔你不许耍赖,今儿个我定会赢两局。” “你们继续玩,我回屋换一身衣服。” “小姐,真家来人了,真管家和真家孙少爷在大厅等着见您,说有要事相告。” 江姝月刚走出花厅,就见兰儿小跑着进来。 “真家孙少爷!他来干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兰儿摇头。 若不是那人跟真管家一道来,她也不知道跟着真管家一起来的男子是何许人也。 江姝月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前往大厅。 “在下真景修,冒昧来访,还请江姑娘勿怪。”见到江姝月,真景修连忙起身,朝江姝月彬彬有礼地拱手,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真景修一身浅蓝色云缎锦衣,身姿挺拔清瘦,风光霁月,芝兰玉树,周身散发出读书人特有的儒雅,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他那样的气度。 他嘴角噙着温和有礼的微笑。 江姝月回了一个福礼,“公子这时候过来,是老夫人有什么事吗?” 江姝月的职业习惯,她实在想不出真家这时候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来找自己。 “今夜恐不太平,祖母担心你的安危,特地遣景修过来邀请姑娘过府避一避,宋氏的皇权大势已去,就怕他狗急跳墙伤及无辜。” “多谢老夫人关心,府里仆人众多,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江姝月心里感动不已,都说患难见真情,在这危急时刻,老夫人还想着她的安危,实属难能可贵。 真景修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看似娇弱的姑娘如此仗义又大胆,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还惦记着府里的仆人。 真管家插话道:“姑娘不放心府里的人,老奴从真府带一些人过来帮着看护。” “多谢真管家,外面局势一刻没稳定,我就闭门不出,这里离宫门还有一点距离,应该是安全的。”江姝月笑着拒绝道。 她抬头见暮色渐浓,对真景修道:“时辰不早了,公子也回吧,还请公子代小女多谢老夫人惦记,等事态平息,姝月再登门看望她老人家。” 真景修从不曾跟女子打过交道,满腹经纶却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说动江姝月。 真管家见江姝月自有主张,躬身道:“姑娘吩咐人关好大门,无论谁来敲门都切不可开门,老奴也会派人在书斋里看着这边。” 江姝月亲自把真景修主仆两人送到大门口,道别后,又叮嘱门房小厮关上大门。 真景修出了江府,脑海里萦绕着那娇俏的身影。 往日远远瞧见过,今日近看,方知书里那些夸赞女子美好的词都是为她量身定制。 “真伯今夜多派点人看着江府,切不可让人惊扰了江姑娘。”真景修说着回头望了望江府大门。 “少爷放心,老奴今夜不眠不休也要护江府周全。” “少爷,江姑娘恪谨守礼,若夫人过来相邀,或许能成。” 真管家的话不无道理,真景修目光望向远方,淡淡地道:“父亲和母亲出门游历也有大半个年头了,想必过年时会回家。” 派谁过来相邀,真老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景修倒是觉得自己家只派仆人去显得不够诚意。 送走了真景修,江姝月回房换好衣服,进空间里去配了一些药粉出来。 “你们每人都拿一包,如果有人闯进了府里,把药粉往对方身上撒去,然后屏住呼吸蹲下,这东西死不了人,能在短时间把对方迷晕,就算自己误吸了也无大碍。” 整个府里气氛都十分紧张,大家严阵以待。 江姝月推敲过,若宫里那位被逼急了,孤注一掷也波及不到这里,可真景修一来,她心里就没底了。 交代完后,她转身回后院。 这时,两道身影如飞燕一般轻盈地从墙头飞了进来。 第126章 不能坐以待毙 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落地声,江姝月回过头,就见高沐和苍云拱手道。 “小姐,世子的人跟锦衣卫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锦衣卫大概有多少人?” 江姝月心下一紧。 皇上手里的锦衣卫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又是从众多将士当中挑选出来的,萧京昭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经的流民。 简单来说,就是业余队遇到专业队,面对面地战斗,胜算还未可知。 “属下得知宫里的锦衣卫并不多,大约一千余人。” 还不等江姝月的心落下,高沐又说道:“西郊大营里还有两万余人,就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锦衣卫的人了。” “两,两万余人?” 江姝月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你在担心世子?”苍云见江姝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笑着问道。 “我担心他干啥?我是同情那些手无寸铁的人白白地送了命。”江姝月说得轻描淡写,实际心都揪起来了。 他是儿子的爹,不能输。有他罩着儿子,她才可以放下悬着的心。 不能坐以待毙,她应该做点什么。 高沐瞪了苍云一眼,“你别瞎说,世子从不做无准备的事,刚才跟锦衣卫对战的人都是身手不凡的将士,世子带的人远远超过西郊大营的人,世子必胜。” 他又对江姝月道:“所有的将士手里都有兵器,不是手无寸铁。” 江姝月略一思忖,这时候文武大臣都在家里,能前往宫里去支援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你们跟我出去一趟。” “小姐,别呀!刀剑无眼,世子特意把老百姓提前支开,就是为了保护大家,你这一去,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苍云神色大变,连忙阻止。 “苍云说的对,这时候双方正打得激烈,小姐就在府里等着世子的好消息,属下这就再去打探战况。”高沐说着作势又要跃上墙头。 江姝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去宫门口,送我去大理寺卿杜大人府上。” “小姐找大理寺卿干什么?他们可都是皇上的鹰犬。” “这个时候,文武百官不敢靠近皇宫,朝廷大臣们这时候定会聚集在一处想对策分析时局。” “小姐分析得不无道理,可您去了,那些人也未必会听小姐的良言。”高沐心里也忐忑。 “试试吧,咱们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小姐,你别出府,我跟高沐可以前去支援世子。”苍云心里明镜似的,世子虽然把他和高沐送给了姑娘,若姑娘和小少爷有什么闪失,世子是要拿他两人是问的。 “千军万马面前,你们两人去支援只是杯水车薪,别啰嗦,跟我去杜府。”江姝月打断苍云的话,疾步走向角门。 杜府离江府不算远,出了角门,三人专挑小巷走。 大街小巷都不见一个人影,东边方向隐约传来阵阵打杀声。 偶尔路过一户人家,屋里有孩子的啼哭声传出来。 来到杜府,高沐上前敲门。 “谁?” 门里传来门房小厮的问话。 “是我,江姝月,请问杜二小姐歇下了吗?” “哦!小的知道,济世堂女医。”门房小厮说着打开一旁的耳门。 “江姑娘请进,二小姐刚才还来大厅里转悠了一圈,这时候已经回后院了。” 三人进了门,门房小厮紧张地朝门外望了望,忙不迭地又把门关上。 “今夜府里来了不少的人吧?” “姑娘怎么知道?”小厮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又道:“来的都是杜家的族人,听说皇宫都被燕南王世子的人包围起来了,大家心里害怕,就来府里一起壮个胆。” “隔着很远都能听见杀声震天,是挺吓人的,这不,我也来投奔杜二小姐来了。”江姝月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一婢女上前带江姝月前去见杜二小姐。 听到敲门声,江姝月故意放慢了脚步。 房门再次打开,江姝月眼前一亮。 “真公子!” “江姑娘!” 见真景修疑惑的目光投过来,江姝月浅浅一笑,“我过来见一见杜二小姐。” 真景修微微点头,他就不好说杜大人邀请他祖父过府商量眼下时局,而祖父不好推托,就派他过来露过脸就行了。 小厮把高沐和苍云还有真景修的书童领去了偏厅。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垂花门。 垂花门里就是抄手游廊,若去见杜语桐,就得顺着游廊的右方去后院。 一个小厮领着真景修往左边的游廊走去。 “真公子留步。” “江姑娘还有何事吩咐?” “我来自燕南,如果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景修了然,拱手道:“明白。” 江姝月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转身跟着婢女往后院走去。 她笃定,那些官吏大多都不曾离开过京城,他们坐在一起商议如同纸上谈兵,一会儿定会派人来请她过去。 真景修看着那一抹倩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眸光微闪,心里暗道,江姑娘那一句话是意有所指,绝不会是随口一说。 原本抱着点卯的心思来的,此时的真景修心情愉悦,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后院里,杜语桐见到江姝月,高兴得上前拉住江姝月的手,“江姐姐你来得太好了,我刚才还惦记着你呢!真是菩萨保佑,我想什么都能心想事成。” 江姝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平日里我太忙了,都没空来看你,今儿个我回府很早,想着这时辰你应该还没睡下就过来瞧一瞧你,那药可管用?肚子还疼吗?” 杜语桐亲昵地拉着江姝月坐在软榻上,用手摸了摸小腹,“江姐姐的药方子真灵,我喝了一帖药肚子就不疼了。” “以后月事前别吃冷食,不然成亲后子嗣艰难。” 杜语桐拉着江姝月的胳膊,一脸娇羞,“我不成亲,江姐姐,你做我嫂子好不好?我若不成亲,你就能容我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 江姝月瞪了她一眼,“傻姑娘,好男儿那么多,一个卫明舟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以后别推销你哥了,你哥不是我的菜。” 杜语桐不依不饶,“我大哥不是你的菜,我家还有堂兄,表兄,大大小小二十多个任你挑,你说要招赘婿,我庶弟也成……” “打住,你庶弟才刚束发,你缺德不缺德,你舍得,我能下得去手吗?” “江姑娘,杜大人有请。” 两人正嬉闹着,门外响起婢女的通报声。 第127章 面见杜忠 “我爹找你!他想干啥?”杜语桐腾地从软榻上跳了起来。 江姝月对外应了一声转头拉住杜语桐,“你激动啥?你爹知道我从燕南来,他定是要问我关于燕南那里的事。” 杜语桐紧张的神情顿时消失,撅了撅嘴,“那就好,我就怕我爹不知礼数冒犯到你。” 江姝月了然,在这个该死的时代,世家贵胄纳的妾室与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比比皆是。 再加上江姝月姿容昳丽,在别人眼里,她就一医术精湛的医女,很可能遇上自不量力的人觊觎。 “语桐妹妹,你想哪去了,伯父位极人臣,自然是知书识礼,你别胡思乱想,早早歇着,等外面乾坤定了咱们再见面。”江姝月抚了抚杜语桐的后背,抬步就往外走。 杜语桐连忙追了上来,“江姐姐,今夜过后,我爹他还是大理寺卿吗?” 江姝月停下脚步回头问:“妹妹是希望日月更迭,还是希望一切照旧?” 杜语桐退亲成功后。她与江姝月也见过了几次,每一次两人都会从家长里短聊到了世间百态。 京城外的百姓流离失所,干旱后,逃荒路上的所见所闻,江姝月都讲给她听过。 从小生活在蜜罐里的姑娘哪里知道什么是饥饿。 听到妇人为了一点米就委身于人,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有人为了生存是多么地卑微。 杜语桐一个闺阁姑娘哪里想那么多,被江姝月一问。 她愣了一会儿,簇眉叹息:“我爹今夜邀请了好多同僚来府里,我,我怕新皇上位,我爹就不再是大理寺卿,我不要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江姝月浅浅一笑,“你说的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上位,与他背道而驰的人肯定得不到重用, 你也听说了,燕南王和世子救助了多少百姓?这样的仁君,抛去旧主去追随才是明智之举。” 江姝月的话说得够明白了。 杜语桐恍然,“多谢江姐姐指点,妹妹明早去跟爹娘一起用早饭。” “妹妹是个有福之人,相信杜大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江姐姐就是我的福星,今夜我能睡个踏实觉了。” 杜家的另一个院里,直棂窗口灯火通明。 远远地就见到窗户上映着的人影来回地晃动。 刚进院门,就见廊下走过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是真景修。 “江姑娘别怕,我陪你进去,杜大人和几位大臣想对燕南王多了解一点,是景修冒然推荐了你,还请姑娘勿怪。” 面对比实际年龄成熟,有礼有节的真景修,江姝月突然想起苏慧。 两人郎才女貌,都是文采斐然又谨守礼节,真是良配。 思绪转瞬回笼,双眸熠熠生辉。 江姝月微微欠身,“真公子不必客气,能与大家解惑是小女子的荣幸。” 屋里的人听到廊下对话,顿时停止争论。 真景修领着江姝月走进屋。 屋里十余双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江姝月目光飞快地掠过众人,朝上首的杜忠行礼,“杜伯父万福。” 又向屋里其余的人福了一礼,“各位大人万福。” “这就是我跟大家提到的江姑娘,她来自燕南,与真府比邻而居,今日恰好遇见江姑娘来府杜见杜家姑娘。” 真景修一番介绍,他对江姝月恭敬有礼的态度溢于言表,大家都看出来了,此女子不简单。 能得到清流世家的尊敬,还跟杜家姑娘相交甚好,众人都纷纷起身回礼。 杜忠自然听夫人说起过江姝月,他微微颔首,“江姑娘与小女是闺中好友,别拘礼,请坐。” 江姝月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真景修也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落了座。 杜忠虽然回家换去官袍,相貌堂堂,双眸隐含寒星,或许是整日浸泡在大理寺的刑房,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也令人心生害怕。 其余的官吏一语不发,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好盯着一个女子久看。 杜忠还是第一次见江姝月,举止落落大方,目光坚毅自信且透着灵气,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 那倾城之姿,气质不凡,他怎么看都觉得对面坐着的不像是一个女医。 “江姑娘,杜伯父就不跟你绕弯了,今日这局面,大家心里都没有底,燕南王的口碑大家都有耳闻,进京的是燕南王世子,不知姑娘对萧家人了解多少?” 杜忠开口,众人也附和,“是呀!咱们都是文官,龙椅易主,若来个混不吝,万陵国就完了。” 这话他们自个儿相信就好,什么家国天下,江姝月心里明镜似的,他们一个个的在意的是头上的乌纱帽。 “各位大人久居京城,自然比小女了解皇上。” “京城一片繁荣,小女在来京城的路上见到的却是民不聊生,不知道各位大人可知晓?” “这……” 众人没想到江姝月无所畏惧,不答反问。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又不傻,当然知道。 京城外面如何,他们都是文官,自然从下面递上来的折子上见过。 还不等大家回答,江姝月继续说道:“燕南境地百姓富裕,一片祥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至于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也不甚了解。” 真景修:“……” 正当众人把目光投向真景修的时候,江姝月又说道:“我家从商,从没见过地方官吏乱收一文钱的税银,流民无家可归,颠沛流离,世子救济安置不下十万余人, 听说时疫并没有发生在燕南境内,世子快速研究出药方,买空燕南境内的药材送到灾民手里才没有发生大面积的死亡。” “若在座的是燕南王世子,请问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江姝月语气淡淡,而目光咄咄掠过众人。 众官吏都是上过朝堂的人,小女子掷地有声,字字珠玑,浑身散发着正气凛然的气势。 世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已经有谱。 一番话说得在座的官吏面露羞愧,都纷纷发表感言: “原来时疫没有传进京城是世子的功劳。” “想不到世子有如此胸怀,这才是明君所为。” “惭愧啊!尔等自愧不如。” 第128章 观望 江姝月的一席话让在座的人醍醐灌顶。 没人去细算万陵国一共多少人口,面前的女子说世子救助的人超过十万有余是否夸大其词。 “杜大人,这事您怎么看?”其中一个官吏眼底一片清明,拱手相问。 杜忠朝众人扫视一眼,又回到了老问题,“你们觉得今夜谁会胜出?” 江姝月:“……” 不愧是浸淫官场的老油条,她的一番话只让大家有一丝动容。 面对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仍然举棋不定,左右权衡。 众人又摇头叹息。 一个五旬左右的官吏起身道:“老夫以为,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燕南王财力雄厚,兵强马壮,胜算比宫里那位更大。” 听到那人的话,江姝月心里暗喜。 这人能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想必官位不低,他都不称皇上了,可见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倾斜。 “御史大人言之有理,其余的人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见众人畏首畏尾,吞吞吐吐,杜忠敲了敲圈椅的扶手,“如果天亮之前咱们还没有定夺,那就等着回乡养老。” 江姝月掩唇轻笑。 “江姑娘笑甚?”离他最近的一位官吏问道。 江姝月站了起来,朝杜忠微微福礼,“杜伯父言之有理,您说那回乡养老,恐怕未必,世子仁慈,他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杀伐果断,他的仁慈未必泛滥。” 言下之意,在座的想当墙头草得趁早,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不然大家都别想善终。 “时辰已晚,如果大家没什么要问的,小女不耽误大人们议事了,告辞。”江姝月后退一步。 真景修也连忙起身,“正好顺道,景修送江姑娘回去。” “贤侄你还没说真大学士对这事怎么看?”杜忠见真景修也要离开,连忙问道。 真景修朝杜忠拱了拱手,“多谢杜伯父信任,祖父身体不好,这些年来都曾关心政事, 侄儿整日浸在私塾,也没鸿鹄之志,依侄儿个人之见,那啥已经腐朽不堪,担不起万陵重任,换一个试试也未尝不可。” 真景修的一番把祖父撇得干干净净,他一介书生,说话大胆点也无所谓。 就算是宋家龙椅保住了,皇上也不好跟一个书生较劲。 “贤侄的意思……” 还不等杜忠再问,真景修拱手告辞。 两人出了杜府,沿着来时的小巷往回走。 江姝月见真景修身后跟着一个书童,她这才知道,原来真景修也是走路前往杜府。 明月当空,看似宁静的夜晚暗流涌动。 远处的打斗声消失。 “小姐,您看,宫里方向起火了。” 真景修率先转身,见火光映红了天空。 “好像是乾清宫的位置。” “是世子赢了?”江姝月眼里闪着亮光。 高沐道:“小姐,让苍云护送您回去,属下前去探探消息。” 高沐对江姝月忠心,也心系世子安危。 “你和苍云一起去。” 真家是书香世家,高沐自然相信真景修的为人。 两人拱手领命,身形一晃,转瞬消失在原地。 真景修看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原来姑娘身边有如此高人保护,是在下眼拙。” 真府人口多,家仆都有上百人,有一些会拳脚功夫的家丁,跟高沐和苍云一比,那是没法看的。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明媚的脸上,如月宫嫦娥仙子。 真景修心里疑云满腹,她真的是商户之女? 放眼京城,就连丞相府也找不出那样武功高强的小厮。 “江姑娘是希望世子赢?” “那位置应该有德之人而居,真公子想必也听过一个传闻,说仁宗皇帝曾经给萧家人留有圣旨,宋家后人无能,如果萧家人来守护万陵国,也名正言顺。” 江姝月说着继续往回走。 真景修也跟了上去,“那不是传闻,真有其事,听祖父说起过,当年我曾祖父还参与过拟旨。” 真大学士的爹曾经是翰林院编修,仁宗皇帝非常信赖真家人,这些陈年旧事,江姝月略有耳闻。 就在快要走近江府时,真景修停下脚步,“祖父和景修也看好世子。” 江姝月浅浅一笑,“真大学士眼光独到,令姝月心生佩服。” 江姝月仍然从角门回去。 真景修看着合上的角门,喃喃自语:“我的眼光也独到,怎不见江姑娘也夸一夸我?”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都快要急死了。” 江姝月走进后院,就见秋菊疾步迎了上来。 “你急啥?有高沐和苍云,我安全着呢。” 秋菊往江姝月身后望去,“他们两人呢?怎不见把小姐护送回来?” “我让他们俩去打听消息了,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歇着。” 江姝月说着望向花厅,见里面已经灭了烛火。 秋菊说道:“小姐快进屋洗漱,南宫公子带着岁岁已经回韶华院去了。” “小姐,有些话奴婢都不该说,可不说奴婢心里又憋得慌。”秋菊走到门口打起帘子让江姝月进去。 江姝月脚步一顿,好奇地问道:“你慌啥,高沐向你求婚了?” “小姐,您还取笑奴婢,奴婢是为你着急。” 江姝月进屋,秋菊放下珠帘一跺脚,羞得娇嗔地道。 江姝月走向梳妆桌,慢悠悠地取下发钗。 看着秋菊又急又羞,江姝月促狭道:“我有什么好急的,高沐送你金钗的时候,我可是都看见了,他的私房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吧?” 还不等秋菊辩解,江姝月又笑着说,“高沐脚上穿的那双鞋子是你亲手做的吧?下次别藏着掖着了,你们俩人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两情相悦,兰儿和梅儿都看出来了。” “我……” “别急,等一等,你和高沐也不小了,过年就把你们俩的婚事办了。” 秋菊小脸羞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小姐,奴婢不急,奴婢是为南宫公子觉得委屈。” “什么?南宫泽月也喜欢你?” 江姝月手里一抖,梳子从手里滑落。 一副吃惊天大瓜的神情。 “小姐,你想哪里去了,奴婢看南宫公子对小少爷好得那是没得说,白日里接送,回家还陪着玩耍,夜里还带着岁岁少爷睡觉,小姐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身份。” 秋菊的话情真意切。 第129章 大获全胜 “什么身份?”江姝月不解地眨了眨眼。 “当然是让他做咱们江府的姑爷了,小姐您没觉得,南宫公子比世子更合适吗?” 听了秋菊的话,江姝月笑得直不起腰。 好一会儿,江姝月抚摸着肚子道:“傻丫头,南宫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让我对他下手,我还真不好意思。” “小姐,您想过没有?今夜世子若成事,到时候他就是一国之君,他能容您再给岁岁少爷找一个后爹?” “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就算他事成,他三宫六院,儿女成群,前朝后宫都够他忙活了,他那时候能想起岁岁就不错了,哪里能管到我嫁什么人。” 江姝月不以为然,男人嘛,都有一个通病,权势跟美人都拥有的时候,哪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那行吧,奴婢先退下了。”秋菊一直都相信,小姐做的事和说的话那就是真理。 秋菊出去后,江姝月换上寝衣,用一根发带把长发束在脑后。 推开窗,浓郁的桂花香迎面袭来,芳香扑鼻。 秋意渐浓,她拿了一张薄被斜躺在软榻上? 身体乏了,可还是没有睡意,高沐和苍云没回来之前,她是无法安睡了。 今夜内心惶恐的不止朝廷大臣,公主府这时候也是灯火通明。 长公主宋韵芷派出去的侍卫不断地回来禀报战况。 “报告公主,西郊大营的将士进城了。” “报告公主,锦衣卫伤亡惨重,西郊大营里出现了叛军,萧世子已经命西郊总指挥使带兵退回营地待命。” “怎么办?本宫早就劝过宋睿那混蛋多少次了,整日酒林肉池,只顾享乐,宋家江山是保不住了。”长公主焦急地走来走去。 驸马是当年的探花郎,由于被招为驸马,仕途也断送了。 多年的锦衣玉食,面如冠玉的驸马还保留着一身书生气。 “公主别急,事已至此,已回天乏术,好在萧世子与咱们颇有交情,只要咱们不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对咱们赶尽杀绝。” 宋韵芷却不这么看,她一咬牙,对驸马道:“快让人备马车,我得去面见世子。” “公主,刀剑无眼,等天明再去吧!”驸马从没见长公主如此紧张过,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宋韵芷厉声呵斥,“你懂啥,天明去就晚了,世子进城如此顺利,势如破竹,他这是有备而来。” 萧京昭口碑很好,宋韵芷一直都知道,奈何皇上不听她的劝告,一意孤行,对灾民不闻不问。 今日有这样的局面,宋韵芷即使有心理准备也心有不甘。 今夜过后,长公主府是否能保住荣华富贵,她只能赌一把了。 看着长公主带着一群人出了公主府,驸马腿一软就瘫软在地。 马车刚到东华门外,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火光的照映下,身影交错,刀剑相交的声音夹杂着阵阵惨叫声传来。 “是谁?” 一声厉喝。 一群将士快速把宋韵芷的马车围了起来。 “不得无礼,里面是长公主。”车夫连忙说道。 宋韵芷掀开车帘,血腥味扑鼻而来,眼前的情景让她暗暗心惊。 “本宫前来恭迎世子,还不快速速让开!” 不远处,刀光交错,还有几个皇上的死士在顽强抵抗。 宋韵芷走下马车,有将士见她马车上的灯笼是公主府的标志,上前道:“世子这会儿正在面见大臣,长公主请移步。” 宋韵芷没带一个奴仆,只身跟着将士来到一处宫墙下。 “臣等恭迎世子来晚了,还请世子恕罪。” 只见那个模样英俊非凡的男子对众人一挥手,“你们何罪之有?如果宋睿是个心系天下的明君,我无话可说,他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老百姓都看在眼里。” 宋韵芷看着眼前的一幕,暗自庆幸做对了选择。 “长公主前来迎接世子。” 随着一声高呼,来见萧京昭的大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就在宋韵芷走向萧京昭的时候,有人大喊,“快看,宫里起火了!” 宋韵芷走到离萧京昭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最终还是来了,还请世子看在咱们祖父深情厚谊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放过他,那些死去的将士算什么?灾民流离失所,他在这四方城里逍遥快活,民不聊生,他仍然歌舞升平,这样的废物,留他何用?” 面对萧京昭的质问,长公主无言以对。 这时,打斗声平息,向阳来到萧京昭身边耳语了一句。 一边的大臣望着宫里火光冲天,杜忠领先道:“咱们去叫人开宫门。” “你们都是文臣,这事长公主一人前去就可,都回去等候消息。” 宋韵芷嘴角抽了抽,要表忠心,自然不能是嘴上说说。 萧京昭叫文臣离开,眼见宫里燃烧的位置是皇上住的地方,在这节骨眼上,谁都想知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韵芷走向宫门。 身为长公主,为了公主府的一百多口人,面对兵临城下,她必须放下骄傲的身段。 两腿像灌满了铅,每挪动一步都费了她不少的力气。 她一身锦衣华服跟远处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 母后还在宫里,还不知道萧京昭要如何处置她的亲人,她心底泛起无助与悲凉。 当宫门打开,宫女太监乱成一团,大喊着‘走水了’。 …… 更深露重,夜风从窗口吹进屋里,江姝月看了看沙漏,已是未时末了。 “噗。” 一声轻响,烛火爆了一个灯花。 正在江姝月暗想这是好兆头的时候,窗外响起了脚踩落叶的声音。 紧接着高沐的声音响起,“小姐,大事成了。” 江姝月为之一振,困意顿消。 “将士们伤亡如何?”江姝月连忙坐直身子。 苍云的脑袋从一旁挤到窗口,回答道:“属下仔细看了,伤亡最多的是锦衣卫和死士。” “宫里那位……” “自焚了,连同太后一起,整个乾清宫都被烧得面目全非。”高沐还不等江姝月问就回答道。 “一部分朝臣和长公主迎接世子进的宫,受伤的将士都抬进了太医院,世子大获全胜,小姐可以放下歇着了。” 第130章 浑水摸鱼 江姝月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杜府没有白去,有长公主出面,萧京昭坐上龙椅就顺利多了。 “辛苦了一夜,你们也回屋歇着。”困意袭来,江姝月打了一个哈欠对高沐和苍云道。 第二天早上,江姝月没能按时起床。 由于昨夜的事,私塾休假几日,南宫泽月让岁岁就在院里玩耍。 南宫泽月坐在花园里的木椅上看着岁岁在草地上追着兔子跑。 他随手摘下一张树叶在手里把玩。 心里却记挂着师叔的安危。 昨夜宫里大乱,师叔完全可以趁乱跑出宫的。 今天早上他特意去东华门看了看,有人说昨夜有宫女太监跑出宫,世子的人并没有横加阻拦。 就是今天早上,把守宫门的侍卫也是只放人出不放人进。 直到晌午,江姝月才走出院门。 她把发给大家的药粉包收了回去,又让秋菊给大家分了赏钱。 “小姐您睡过头了没看见,今早奴婢出去采买特意去了东华门。” “宫里那个败家玩意被烧得面目全非,听人说太后为了救他也葬身火海,是长公主亲自把骨头护送去皇陵了。” 梅儿一边把银锞子往荷包里塞,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宫门口的情景。 兰儿听得意犹未尽,她好奇地问道:“昨夜那一场厮杀,宫门口可见血流成河了?” “没有,宫门口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渍,谁也不知道昨夜死了多少人,有人说西郊大营总指挥使识时务,当场归顺在世子麾下,没死什么人。” “也有人说后宫嫔妃趁乱扮着宫女混出了宫,卷走了不少财物。” 江姝月听到这里,连忙阻止梅儿继续说下去。 “昨夜大家都耽误了睡觉,今晚早点歇下,关于宫里的事,以后切莫再提起。” “小姐今日不去医馆?”兰儿问完后就又说:“小姐昨夜也睡得晚,奴婢这就去厨房端吃食。” 梅儿和兰儿离去,江姝月走向花园。 花园里的金桂挂满枝头,浓郁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朝自己走来,他指了指在草地上抚摸着兔子的岁岁。 江姝月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让他玩,好不容易休假,你今日怎么也不去赌坊?” “我已经出去过了,赌坊里没人,大家都去东华门了。” 江姝月瞅了一眼地上被蹂躏过的树叶,挑眉问道:“你在担心林叔?” “嗯,我去过宫门前了,只出不进,宫里的宫女太监那么多,我找不到办法打听师叔的下落。” “相信他没事,昨夜着火的是乾清宫,净房一般都在偏僻的位置,萧京昭看起冷漠,他不是杀人如麻的人。” 南宫泽月换了一个坐姿,一双狐狸眼微弯,“你很了解他吗?” “不是,我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南宫泽月轻笑,“宫门口的石板有被冲刷的痕迹。” “皇权更迭,哪有不流血的。” 看着南宫泽月定定地看着自己,江姝月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今日怎么总是为他说话。 仔细一想,自己也没说错呀! 别说改朝换代,就是历代皇子们争夺皇位时,手足相残也不会手软。 不是自己为谁说话,这些事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你今天真不去医馆?”南宫泽月见好就收,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就不去了,明天再去。”江姝月摇头。 …… 宫里。 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里,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刚探出头就见一个提着药箱的人疾步而来。 “林公公,您这身打扮……” 假太监许安见刀儿匠林公公摇身一变穿上了太医院的衣服,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林妙手左右看了看,这是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宫殿,没有人来,他连忙走了进去。 “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不是林公公,你也不是小安子,我是太医院的太医,你是太医院学徒。” 林妙手说着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套太医院学徒的衣服丢给许安,“快换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许安不可置信地道:“真的,我不再是小太监了?” “别啰嗦,快换上衣服跟我去太医院帮忙,你把药停了,不出半年,你男儿雄风依然。” “我真的可以?内务府的管事不会发现小人吗?” “现在宫里乱成一锅粥,昨夜各宫都有主子奴才逃出宫,谁会注意你是小安子还是太医院学徒。” “再说新皇登基后,宫里的管事都有可能变动,名字也会重新登记造册,你只管待在我身边就好。” 许安红了双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噗通”一声,许安跪了下去。 林妙手连忙伸手把他扶住,“傻孩子,地上久未洒扫,快起来,太医院躺着许多将士,你我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许安噙着眼泪点头:“行,徒儿听师父的,就是发现被杀头,徒儿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殿里没有别的人,许安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林妙手抬头就看见他胳膊上的伤。 “你被烧伤了?” 许安摇头,“无碍,昨夜为了不引起巡逻的锦衣卫怀疑,我转身装着救火,不小心被灼了一下。” 林妙手面露愧疚,“你小小年纪,为了我冒着杀头的风险,是师父对不起你,快穿好衣服,师父领你去太医院涂药。” “师父,徒儿已经过了束发之年,不小了,师父待徒儿恩重如山,徒儿本就在那里当差,举手之劳而已。” 许安抖开太医院学徒的衣服,发现里面没有贴身的衣物。 他弯腰就要捡回亵裤,林妙手连忙拦住他,“别要,就这么回去,我一会儿再帮你找内衬。” 太监的衣物从内到外都是宫里统一发的,若被人发现就说不清了。 还好许安身形单薄,穿上衣服又束好腰带,从外面看,还真没什么区别。 只有许安自己感觉到,一迈开腿,衣袍下摆的凉风直往上窜。 “师父,让徒儿提药箱。” 许安快走两步从林妙手手里接过药箱。 第131章 向松求助 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都行色匆匆忙着各自的活,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行踪。 太医院里安置不下那么多受伤的将士,离太医院最近的几个宫殿全都派上了用场。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马不停蹄地忙着救人。 林妙手和许安进了一个偏殿,两人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开始为将士们包扎伤口。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受伤的将士们却没有一人发出呻吟声。 林妙手医治外伤胜过太医,不到两个时辰,偏殿里的受伤的将士全都得到了医治。 就在林妙手正要溜出去为许安找贴身衣物的时候,从殿外进来一个神情严肃的将士。 “愿意留在太医院的过来把名登上,自已擅长什么也写上,若不愿意,可自行离去。”将士说着把手里的册子放在窗前的书桌上。 书桌上原本就有笔墨,许安心下大喜,收起药箱就要凑过去。 他书读得不多,识字写字完全没问题。 林妙手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别忙,等一等再去。” 许安会意,连忙停下脚步,第一个去签名的人也太引人注目了,一激动,他都没想到这茬。 还好今儿个在场的不止太医院的太医,其中还有部分是宫外的郎中。 等到屋里的人都签好名离开,林妙手和许安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林妙手写好名,写上擅长外伤。 侍卫抬眸,眉头微挑,“你从医经验有多少年了?” “十余年。”林妙手瞅了一眼许安那歪歪扭扭的字,微微垂眸。 他擅长的可不止外伤,要把许安带上这条路,唯有外伤容易。 那侍卫收起册子深深地看了林妙手一眼,快步朝外走去。 一天时间,宫里的事务很快被人接手。 萧京昭部署得十分周密,林妙手心里对他佩服不已。 夜幕降临,宫里仍然灯火通明。 许安帮林妙手铺好被褥,转身坐去对面的床沿,“师父真是料事如神,徒儿今夜能睡个踏实觉了。” 林妙手也十分满意,今儿个他跟许安分到了一个单间。 “你别高兴得太早,等这几天忙过去了,你得继续读书写字,太医院学徒也有考核的。” “师父放心,徒儿其实读过几年书,只不过许久没练字了,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徒儿偷偷瞅过御案上的折子,上面的字都认得。”许安信心十足。 御书房外,摇曳的树影在宫灯的照映下影影绰绰,不时有巡逻的侍卫走过。 御书房里,萧京昭单手奋笔疾书。 “主子,歇着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属下这就去传太医过来。” 向阳在一旁伺候笔墨,见主子受伤的胳膊又浸出了淡淡的血迹。 萧京昭放下手里的狼毫,目光深邃。 “别传太医,咱们还没摸清楚谁能用谁不能用,一会儿向松拿了金创药回来再包扎一下就行了。” 御书房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后面的床榻已经焕然一新,萧京昭准备暂时就住御书房。 里外都是自已人,宫女太监都被新来的总管安排到不远处的殿内,没有萧京昭的吩咐不得靠近半分。 累极了的萧京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向阳朝窗外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召宫女进来帮主子宽衣。 想到主子受伤的事不便让人知道,他轻轻地脱下萧京昭的靴子,把腿放上床榻盖好被子。 …… “娘亲,爹这会儿在想岁岁吗?” 岁岁赖在江姝月怀里不肯去睡。 南宫泽月耐心地坐在一旁品着茶,看着岁岁缠着江姝月问这问那。 他清隽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丝笑容。 夜风吹过,阵阵幽香袭来,江姝月捏了捏眉心道:“岁岁乖,跟南宫叔叔回屋睡去,你爹忙着呢,没空想你。” “那没关系,等爹爹忙过了就会想我的,不对,是想我们的。” “咳咳……” 南宫泽月被茶水呛了一口,他咳嗽两声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岁岁还是跟叔叔回屋,你娘亲明日还得去医馆。” “嗯,娘亲也早点歇着。”岁岁伸出柔嫩的小手抚摸了一下娘亲的脸庞。 南宫泽月和岁岁刚离开,秋菊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高沐回来了,小姐要不要这会儿见他?” “让他进来。”江姝月坐下拢了拢肩上的薄披风。 “小姐。” 高沐进屋拱手一礼。 第132章 宋韵芷的心思 公主府里。 廊下的宫灯换上了白罩子,夜风吹过,白灯笼在廊下摇晃,一片凄凉。 灯罩上虽然没有写着奠字,从院里的布置,和小厮婢女那一身素衣,任谁都能看出,公主府在为太后和皇上祭奠。 一间偏院里,曾经的长公主宋韵芷一身素白衣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 精致的容颜黯然失色,没有往日明艳的风采,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好几岁。 她定定地坐在小几前,偶尔抬眸看向窗户,像是在等待什么。 “公主节哀,事已至此已无法改变,您回房歇着吧!” 贴身伺候的嬷嬷见公主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心疼地劝道。 宋韵芷眼睛酸涩,一行眼泪滑了下来。 “嬷嬷,以后还是叫我夫人吧,新皇登基在即,我也不再是长公主了。” 宋韵芷心里明白,这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可心底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萧京昭让她把母亲和弟弟送去皇陵,后宫里的嫔妃都送去守皇陵。 萧京昭丢给了她一句一切照旧,也就是说公主的食邑照旧,这已经算是厚待她了。 若换成别的人,或许会遣她出京城,甚至要了她的命都有可能。 嬷嬷见自家看着长大的公主一夜之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禁黯然落泪。 嬷嬷上前把茶几上的茶换成了安神茶,然后退后默默地垂手而立。 “公主,侍卫求见。” 门外响起了婢女清脆的声音。 “进来。” 话音刚落,一身夜行衣的侍卫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公主,刚才有一辆马车进了宫。” 宋韵芷双眸一亮,“你可看清马车里可有人?” “马车是直接进的宫门,属下看不真切。” “快吩咐其他的人,把每个宫门看紧,一定要看明白出宫的马车里都有些什么人。” “属下明白。”侍卫起身抱拳。 见侍卫离去,嬷嬷又温声劝道:“夫人歇下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您身体熬不住的,就算您找到他们,您也得保重好自已的身子。” 嬷嬷遵从宋韵芷的意思,改口唤她夫人。 宋韵芷摇头,“皇弟昏庸,可他毕竟与我是一母同胞,他的两个儿子下落不明,我有责任把他们扶养长大。” “现在他们生死未卜,我总要晓得他们的下落才能安心。” 后宫混乱时,两个嫔妃生的小皇子不翼而飞,宋韵芷问过了去皇陵的嫔妃和宫女,没一人知道小皇子的下落。 伺候的宫女说小皇子已经睡了,听到外面有惊呼声自已就出去看,等到回去的时候,床榻上的小皇子就不见了。 嬷嬷叹息一声道:“夫人跟世子多少也有点交情,老奴觉得他不会伤害无辜。” 宋韵芷眼底掠过一抹寒意,冷哼一声道:“今非昔比,留着先皇的儿子对他总是一种威胁,谁知道他会弄哪里去处置了?” …… 马车进了宫,江姝月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宫里甬道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宫灯,宫殿的廊下也是灯火通明。 宫里的景物虽然看不真切,在柔和的灯光笼罩下,远处屋顶翘角的神兽隐约可见。 宫殿的廊下偶尔走过几个巡逻的侍卫,一切井然有序。 马车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了下来。 “小姐请下车。” 秋菊接过江姝月手里的包袱,习惯性地扶了江姝月一把。 主仆俩下了马车,就见其余的黑衣人已不知去向。 向松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御书房还在前面,请小姐移步。” “小姐去吧,属下就在这里等着。”高沐伫立在马车旁道。 江姝月微微点头朝前走去,秋菊回头对高沐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坐马车上去等着。 高沐心里一暖,咧嘴憨笑,身子却纹丝不动。 在来的路上,高沐已经问过向松了,得知世子只是皮外伤,他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御书房外的侍卫见向松领着人来,连忙退向左走让开了道。 向松抬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屋里的一盏翡翠雕龙纹落地烛台。 前面只有金丝楠木书桌和书架,一道六扇双面绣屏风立在后方。 屏风上绣着富贵牡丹,猛一看花团锦簇。 内室的向阳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见过礼后压低声音道:“主子太累了,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他伤在哪里?”江姝月开门见山地直问。 “胳膊上,属下已经简单包扎过了,江姑娘来得正好,快帮世子看看是否需要缝合。” 第133章 黑夜魅影 想着萧京昭没有时间卧床休息,江姝月又拿出纱布把伤口外面又包扎了一遍。 “切记,他这手不能用力,凝胶贴不落,只需要三日伤口就愈合了,如果用力伤口裂开,下次就只能缝合了。” 江姝月站起身,轻轻地抬起萧京昭受伤的胳膊放好,又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或许是照顾岁岁成了习惯,江姝月顺手还放下了纱幔。 她转身把包袱里的药拿了出来,一边拿一边交代如何用药。 “这里都是外伤药,三天后轻轻取下透明贴再换药,换药后用纱布简单包扎一下就成。” “如果发热,你叫太医开退热的汤药就可以了。” “不,不是,姑娘你这是不管主子了?” 向松一激动冲口而出。 见江姝月一愣,他又改口道:“姑娘别误会,属下是说宫里的人复杂,谁知道还有没有余孽要害主子,改日属下还是去接姑娘进宫帮主子换药最稳妥。” 秋菊气不打一处来,小姐这两日都没好好休息,这一趟回去又是半夜三更的了。 她家小姐还得养得白白胖胖的搭花楼抛绣球招赘婿呢。 她没好气的瞪了向松一眼,“小姐是让你自个儿换药,这么简单的事哪里需要折腾我家小姐了?” “姑娘息怒,小人笨手笨脚的,怕弄不好影响主子恢复,刚才那伤口不就是被我包扎出血了嘛!”向松不气也不恼,赔着笑脸解释。 江姝月看向松不似说假话,现在宫里什么情景,她也能猜出几分。 “行,三日后我再进宫换药。” 向松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 “多谢姑娘,若方便,三日后可否带岁岁少爷一同进宫,主子想他了。”向松快走一步,殷勤地躬身问道,那模样如同一个合格的太监总管。 刚走到门口,江姝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脚步微顿。 “宫里有一个刀儿匠叫林妙手,那人可信,麻烦向侍卫帮我打听一下,现在宫里是多事之秋,岁岁不便出现,等他把宫里的一切捋顺了再见岁岁不迟。” 江姝月口里说的他,向松自然明白指的是谁。 “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把刀儿匠林妙手给找出来,姑娘说他可信,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主子必然重用他,宫里管事已经安排到位,一切很快就会捋顺。” 向松笑得一脸狗腿,丝毫不在意秋菊不悦的神情,各为其主,向松理解她的心情。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主子是世子,江姑娘特立独行与主子没有交集。 主子现在身份不同,姑娘暗地里也帮衬着主子,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岁岁,只要他给两人多创造机会,这偌大的后宫,总有江姑娘的一席之地。 江姝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向松心里已经演绎了一场隆重的封后大典。 向松亲自把江姝月几人送出宫门。 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向松才转身回宫。 进宫时还皓月当空,这一刻月亮躲进了云层,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幕布。 夜幕下,几个如鬼魅般的黑影远远地跟随在马车后。 直到马车进了江府,黑影才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 向松回去后立即让人去打探林妙手的下落,然后就守在床榻边打盹,偶尔用手探一探主子额头。 一个时辰过去,见主子体温没有变化,向松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这一夜,萧京昭睡得并不安生。 他梦到了朝堂纷争,有大臣说他谋反篡位,梦见自已跟朝臣大发雷霆。 鼻尖飘过女子的体香,有朝臣为了讨好他又送了无数美女进宫。 眼看美女快要扑进他怀里,他抬手拒绝,手臂刚抬起,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袭来,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睁开眼,见自已抬起的手臂光溜溜的还悬在半空。 “我衣袖哪去了?” “主子别动,江姑娘说了,您的伤口若再裂开,就得缝合了。”向松连忙接住主子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江姑娘?她来过了?”萧京昭说着又把目光落在包扎得整齐的手臂上,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情绪。 向松连忙拉过被子盖上,“是属下擅自做主去请的江姑娘,宫里的太医虽多,属下一个都不敢轻信,姑娘交代了,别着凉,别用力,得好好养上十余日才好。” 向松知道主子不听医嘱,故意往夸大了说。 “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就要昭告天下改朝换代之事,秋试也迫在眉睫,。”萧京昭说着单手撑了起来。 向松犟不过主子,只得伺候他更衣。 这时,派出去寻找林妙手的侍卫见萧京昭起床,探头在窗前禀报道:“净房里有过一位姓林的刀儿匠,现在已经不知去向。” “知道了,让人继续留心查找。”向松挥了挥手。 侍卫退下,萧京昭看向松,“宫里有你认识的故人?” “不是,是江姑娘的故人,可能是趁乱出宫了,挺遗憾的,没能找到林妙手。” 向松心里懊恼不已,自已把话说得太满了。 …… 公主府。 几个黑影越过墙头直接进了院里。 “什么?大半夜送了一个女人出宫?” 听完黑衣人的禀报,宋韵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瞬间困意全无。 “派人轮流盯紧江府,一只苍蝇都不放过,说不定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宋韵芷布满血丝的眼底划过一抹痕迹。 她笃定,萧京昭不近女色,无缘无故地召一个女人进宫,又连夜送了出去,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翌日。 萧京昭告天下,自已登基为帝,东陵国号改为盛,寓意开创盛世,国民繁荣昌盛之意。 大部分大臣都顺应形势,俯首称臣,唯有卫丞相一党抱恙不进宫听命。 丞相府里,卫老夫人受不了一连串的刺激一病不起。 往日病了都是去请宫里的御医来府里看诊,现在这情形,只能用自已府里的府医。 卫丞相对外宣称抱恙,府里的小厮装模作样地去外面医馆请了郎中进府。 几天下来,进丞相府的郎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病入膏肓了。 “都是那个贱人带来的霉运,今儿个谁也别送吃食去祠堂,让她好好地焚香去去晦气。” 大夫人站在望春院外厉声呵斥,彩妍听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江姨娘已经被罚去祠堂几天了,她偷偷地送了吃食进去,大夫人这是来敲打她来了? 第134章 比窦娥还冤 祠堂里,江娇娇饿得头晕目眩,她看着供桌上的祭品直咽口水。 今儿个彩妍没来送吃食,大夫人房里的婆子还特意过来把祭品数了一遍。 “大夫人交代了,若供桌上少了一样祭品,江姨娘就得挨一个板子。” 管事婆子的话言犹在耳。 江娇娇无力地瘫软在蒲团上,心里把卫明舟那个负心汉骂了一百遍。 平时花言巧语,真有事了他就不见人影,更别说去大夫人那里为她求情说句公道话。 皇后病死与她何干? 皇帝没了关她屁事? 老夫人卧床不起也怪在她头上。 江娇娇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已比窦娥都冤。 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早知今日,她就是挽头做姑子也不进丞相府做这劳什子姨娘了。 没想到自已和母亲千挑万选却选中了一条即将下沉的破船。 江娇娇越想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不,她不认命,这样委屈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痛快,她做不到,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江姨娘,祠堂的桌案上都能看见一层香灰了,卫氏老祖宗生前可都是讲究人,大夫人让你抹一遍以表虔诚。” 江娇娇正在盘算如何逃离目前的困境时,门外响起婢女的声音。 她一扭头,只见大夫人院里的婢女提着一桶水放在祠堂门口,一张抹布往她迎面飞来。 “你……” 江娇娇最终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连忙伸手抓住飞来的抹布。 “怎么,不愿意干?我这就去给大夫人回话,说江姨娘金枝玉叶,干不了这脏活。” 婢女嘴角微勾,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府里的婢女都知道她从嫡女变回庶女,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没少奚落她。 “干,我何曾说过不干了?”江娇娇可不敢忤逆大夫人的意思,忍气吞声地道。 现在她还真不如大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这府里,任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哼!江姨娘辛苦了,抹完灰尘记得点燃香火,大夫人晚些时候会过来查验的,你别想偷懒!”婢女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堆话,趾高气扬地大步离开。 江娇娇想骂娘,让她抹灰尘,再让点燃香火,风一吹,案桌上又会落一层香灰。 这她娘的哪里是罚她? 明明是变着法的折磨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娇娇没有选择。 桶里的水是刚从井里打起来的,见婢女走远,江娇娇用力把木桶提进去,也顾不得自已的手是否干净,捧起水就大口大口地猛喝起来。 祠堂里没有别的人,她一边低声诅咒着卫家人,一边挽起衣袖打扫灰尘。 主院里。 大夫人挥退下人关上房门,“老爷,妾身打听到大部分大臣都进宫拜见了新皇,连杜忠和吴太尉两个老狐狸都进宫了,你不去真的没问题吗?” 卫大夫人还不知道,其实真大学士是第一个进宫面见新皇的人。 卫丞相紧抿着嘴,岁月留下的沟壑在脸上纵横,一双在官场浸淫多年的双目划过一抹算计。 浓眉微扬,气势凛然地道:“哼!一个黄毛小儿,初来乍到,老夫看他要如何把持朝堂,坐稳那把龙椅?” 大夫人见自家夫君胸有成竹,担忧的神色渐消。 “老爷的意思是……” 卫丞相一抬下颌,“你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已经派人进宫告病假,若萧京昭识时务,派了御医来府里,或派人送了慰问品来府,老夫再进宫不迟。” “对,咱们刚痛失爱女,他又夺了江山,应该客气地补偿咱们才是,追随老爷的官吏都在重要位置,没有老爷支持,保准他寸步难行。” 被卫丞相这么一说,大夫人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 卫丞相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啪啪地响,他暗地里传信给同僚,把前朝积累已久的问题一股脑地报了上去,又让人私下屯粮抬高粮价。 一时,京城百姓沉浸在迎接新皇的喜悦中,而朝廷时局暗流涌动,朝臣们私下里频频接头。 工部紧锣密鼓地修缮被烧毁的乾清宫。 国库银钱吃紧,边疆军营的粮饷已经半年没发放了。 粮价一夜之间飞涨,受灾的百姓雪上加霜。 萧京昭看着如雪花般多的折子送来御书房。 每一个都是要银钱去解决的问题。 登基仪式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三司五寺都缺银子。 萧京昭沉着应对,挨个地仔细批阅折子。 前朝遗留的问题之多,千疮百孔,令人咂舌。 窟窿之大,已经超出了萧京昭的预估和准备。 宫中奢靡的开支他一笔划去。 教司坊几百名歌姬放了一大半出宫。 那些大多是从前被家族犯罪连累的官家女子。 萧京昭提前大赦天下,去了她们的奴籍,让她们自选去处。 有的女子回了老家原籍,有的回老宅等候大赦回来的亲人,留下的一部分是不愿意出宫的。 还有的女子没了家人,带着这些年得的赏钱出宫做了小买卖。 萧京昭以雷霆之势,很快把他的人安插进各个署里。 锦衣卫全都换成了他的亲自调教的将士,剩余的将士全都安置进了西郊大营。 “皇上,您歇一歇眼睛,属下来念折子,皇上您负责批就可以了。”向松见萧京昭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提议道。 萧京昭放下手微微点头,半阖着眼等着向松念折子。 向松拿起面前的折子扫了一眼,面色一僵,连忙放下又换了一张折子。 如此几次,萧京昭半眯着眼,不解地问:“怎么?不认得了?” “不,不是,皇上您看,这,这怎么都是想辞官回乡颐养天年的折子,他们真的有那么老吗?” 向松一脸为难,不知道如何往下念。 早不请辞晚不请辞,偏偏新皇来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递折子,这是要给新皇下马威吗? 萧京昭薄唇轻勾,对外喊道:“传大理寺卿觐见。” “遵命。” 外面的侍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向松一头雾水,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呆愣之际,面前的折子被皇上拿了过去。 “正好开流节源,那就邃了他们的心意。” “那皇上为何宣大理寺卿觐见?” “请辞之前不得查一查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京昭剑眉微挑,丝毫没有四面楚歌的愁绪。 第135章 这生意不能做 不一会儿,大理寺卿杜忠疾步前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忠态度恭敬,丝毫没有小觑了萧京昭。 萧京昭这是第二次私下单独见杜忠了。 “免礼,杜爱卿,有几位大臣请辞,卸官回乡,让他们清清白白地走吧,这事你可胜任?” 萧京昭说着指了指御案上的折子,向松会意,连忙拿起折子递给杜忠翻看。 杜忠:“……” 这事他能拒绝得了吗?新安进大理寺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他不干自然有人争着干。 他飞速地翻看了折子,上面都是他熟悉的人。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跟丞相大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杜大人念旧情下不了手?”萧京昭神情严肃,冷凛威严的气势让杜忠心下一颤。 “微臣遵命。” 杜忠正要再次跪下,萧京昭一抬手,“免礼,去吧,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把这几人清理明白。” 杜忠听到皇上的话脑只觉脑袋都大了,三天时间,让他查明白这么多人,若不拿出看家本事,新皇派的第一个任务就办砸了,那他也离回乡养老不远了。 杜忠领命离去,向松拿起其余的折子继续念了起来。 …… 夕阳西下,彩霞布满了天空。 江姝月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吩咐大家收拾了早点回家。 秋菊正欲关门,南宫泽月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南宫公子这时候怎么有空来这里?” 秋菊收回了关门的手。 “姑娘在吗?我有大事找她商议。”南宫泽月收起笑意,向屋里扫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姐在后院换衣服,一会儿就出来。” 片刻后,江姝月换好衣服出来时见到南宫泽月也十分诧异,“你怎么在这里,有何急事?” 南宫泽月连忙摆手,“不是啥大事,今日粮价翻了一翻,我手里有一些银子,琢磨着从粮商那里买一些,过一段时间再卖出,赚差价。” 江姝月秀眉微挑,瞪了南宫泽月一眼,“你会不会做生意?” “会呀?我这不是跟你说能赚差价吗?” 说完又嬉皮笑脸地道:“不过我没你懂生意,这不,我一听到消息就跟你商量来了嘛!” 秋菊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不是奴婢贬低南宫公子,要说做生意,还是咱们小姐最懂。” “那是,那是,你家姑娘最厉害。”南宫泽月笑得一脸狗腿,又有几分不着调的味道。 “新皇登基典礼在即,你哄抬粮价该当何罪?” 清丽的声音慵懒中带着戏谑。 南宫泽月脸色霎时一白,“这,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不行,咱们不能跟新皇对着干,这生意不能做。” 看着南宫泽月吓得不轻,秋菊忍不住捂嘴偷笑。 “卖粮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原价卖,不得趁火打劫,让老百姓雪上加霜。” “不,不是,姝月你啥意思?你让我高买低卖,那不亏大发了,还不如买了粮送给城外受了灾的百姓呢!” 南宫泽月这事也不是没干过,他视金钱如粪土的劲让江姝月十分佩服。 “这次不用送,你把赌坊关了,买粮的事就交给我,你让赌坊的掌柜负责卖就成了。” “为了他,你这是打算把手里的银子都贴补进去了,得,谁叫我跟岁岁最亲呢,这事我也出一份力,回去我就把手里的银票都给你买粮。” 南宫泽月听见大家议论新皇还有几天就举办登基典礼。 江姝月跟那人之间有一个岁岁,南宫泽月理解她的做法。 “山人自有妙计,你手里的银票留着开铺子赚老婆本。”江姝月打趣他道。 “我住江府不缺吃喝,要啥老婆本?没有的事。”南宫泽月一挥宽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秋菊:“……” 这榆木脑袋,除了吃喝就不能想点别的? 三人走出铺子,高沐和苍云等在外面。 “姑娘,今日该换药了。” 江姝月刚抬步准备走向下马櫈,就听马车后响起向阳的声音。 声音带着心虚和几分怯意,秋菊看过去的时候,向阳连忙把头低下。 “苍云你与南宫公子回府,我跟高沐和秋菊进宫就好。” 江姝月说着朝向阳点了点头,示意他前面先行。 第136章 换药 “参见皇上。” 江姝月正欲跪下,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后面的秋菊却实实在在地跪了下去。 “免礼,你我之间无需多礼。”声音温润如玉,如春风般和煦。 马良深谙伺候主子之道,见皇上待来人不同,连忙亲手奉上茶水,然后识趣地退出了御书房,站在门外伺候。 看女子气质不俗,就连她身后的婢女都穿着绸缎,想必身份不一般。 江姝月也不客气,她最不喜这里的繁文缛节了,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历史长河里残留的糟粕。 她顺势起身抬头,目光与一双幽深的凤眸相撞。 秋菊也不客气,一骨碌站起来伫立在一旁。 萧京昭还是那样英俊非凡,不同的是他身着一身明黄色袍子。 颀长的身材看不出一丝受伤的模样。 俊美的脸庞在明黄色袍子的衬托下,浑身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高贵的气质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的。 看着娇俏的人站稳,萧京昭神情自然地收回了手。 “一起用膳后再换药不迟。”萧京昭发出邀请。 江姝月朝桌上扫了一眼,精致的三菜一汤,比她还节俭。 “不用,岁岁还等着我回家。” 江姝月不是嫌弃他的饭菜简单,是岁岁一惯如此,每天都要等着她回家后才肯吃饭。 “就一顿饭时间,他等等也无妨。”萧京昭大有江姝月不吃不行的架势。 江姝月看向一旁的向阳,“南宫泽月在外等着我,不好让他久等。” 向阳在一旁嗯嗯啊啊地点头,心里暗暗腹诽,难怪他觉得岁岁那股子犟劲比起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两人都是——犟人。 “就是那个神偷?”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做生意。” 江姝月原本要说南宫泽月是做正经生意的,想起赌坊不算啥正经生意,话到嘴边又省略了两字。 “好吧,换药。” 萧京昭最终拗不过江姝月,走去书桌前坐下。 江姝月落落大方地跟过去,刚抬起手,向阳就喊道:“姑娘等等。” 江姝月抬起的手微顿,回头看去,只见向阳飞快地端过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她留下的药和纱布。 “小的帮皇上把衣袍挽起来,姑娘换药就方便多了。” 向阳讪讪一笑,放下托盘就要上去帮忙。 他生怕晚了一步,姑娘咔嚓一剪刀下去,主子刚换的新袍子又没了一条衣袖。 萧京昭像是看透了向阳的心思,一个眼神过去,向阳退了下去。 “秋菊你来就好。” 江姝月把萧京昭的胳膊抬起,纤纤玉指往上一撩,秋菊上前按住衣袍。 轻轻地撕开凝胶贴,伤口恢复得很好。 纤长的手指如葱,敷药,包扎,动作熟练利落。 两人近在咫尺,江姝月长长的睫毛颤动,萧京昭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眉心的那颗美人痣如同有一股魔力,红得耀眼又恰到好处,让人过目不忘。 低头间,如雪般的天鹅颈跃入眼帘,一阵熟悉的幽香直往鼻子里钻,萧京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 就在江姝月为萧京昭包扎纱布的时候,门外一声尖细的通报声响起。 向松走了进来。 “禀报皇上,大理寺传来消息了。” 萧京昭也不避讳江姝月,微微抬了抬下颌,“贪了多少?都仔细报来。” “皇上料事如神,数额之巨大,寺丞和主簿还有录事官,一共十余人清点了一天还没清点完。” 见皇上目光淡定,向松继续道:“杜大人让人传话,明天清点后就交上账簿,所收赃银全都送入国库。” “嗯,甚好,杜忠是个狠人,可用,这只是冰山一角,让他继续深挖。” 这才只是个开始,那么多窟窿,他得把这些硕鼠一个一个拔出来,还百姓一个名副其实的盛世。 这刚好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杜忠就让人开口交代,并迅速收缴了赃银,他担任大理寺卿还算合格。 萧京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江姝月包扎好后放下衣袖,退后一步说道:“伤口再过三日就可痊愈,皇上多保重。” 说着对秋菊使了一个眼色就要转身离去。 “江姑娘等等。” “听说岁岁在真家私塾读书,等过些日子我把宫里清理干净了,让岁岁到太学院读书可好?” 萧京昭跟江姝月说话没有自称朕。 江姝月听他用商量的语气,作为九五至尊的人了,与她这般说话,她心里没有一丝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毕竟是岁岁的爹,应该有教育孩子的义务。 江姝月略一思忖道:“我没意见,不过最好尊重岁岁的意愿,他很喜欢真景修讲学,真家私塾里的学习氛围很好。” “民以食为天,昨日粮价飞涨,想必粮商后面有人推波助澜,皇上可一并查一查。” 萧京昭星眸微亮,“江姑娘说的没错,有人躲在暗处不安分,蔺相之很快就会带回大批粮食来京城,躲在暗处的硕鼠掀不起大浪。” 江姝月没有说自已准备开粮铺的事,那样有邀功之嫌,她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为苍生,也为了岁岁。 “从前贪污的官吏不计其数,皇上若要全都拔出来,切莫说难,人心惶惶,朝堂动荡不利于皇上快速稳固时局。” 江姝月浅笑嫣然,语气温柔,仿佛谈的是风花雪月,而非朝廷大事。 江姝月的能力,萧京昭是见识过了。 他站起身走向江姝月,“多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将来我必会重谢,说起那些蛀虫,我也很伤脑筋,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很简单,让他们自个儿吐出来,但是这事得给他们自已吐出来的机会,吐多少,看他们的诚意, 如果达不到目的,皇上再慢慢地查找他们贪污的证据,这样也算是给了他们机会,也给自已留了操作的时间。” 江姝月笑了笑又道:“皇上该不会全都抓起来审一遍吧?” “江姑娘说得有理,明日就宣旨下去。” 萧京昭心里也明白,对待请辞的那几人是简单粗暴了点,还好杜忠会办事,否则他还未正式登基就背上暴君的骂名了。 第140章 杜文茹拿乔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姝月。 她出了府就疾步朝饮马街而去,从萧京昭进京后,夜晚暂时实行宵禁。 刚走不远,见有一队巡城卫走来,她迅速闪身躲进空间。 等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她又出现在原地。 南宫泽月关闭的赌坊就在饮马街,铺子已经收拾好了,她得赶过去把空间里的物品倒腾出来,明天就可以营业了。 一路上遇见好几拨巡城卫,她都及时避开。 不到两刻钟她就来到粮铺,铺子的匾额还没有做好。 开门进了铺子,反手关上房门,江姝月意念一动,一盏灯出现在她手里。 莹莹灯光照在她如玉细致般的脸庞,翩若惊鸿。 初秋的夜晚并不太冷,赶路太急,她双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 放下烛台,她解下黑色斗篷放在柜台上。 她略一停顿,一眼扫过去,衣袖一挥,面前宽大的正方形木桶里就盛满了玉米。 不一会儿,铺子里玉米红薯还有土豆堆积如山。 她走向后面的库房,如法炮制,把几个库房也装得满满的。 见屋里还有几个空着的木桶,她想着城外的百姓也会进城来买种子,她把空间的种子也倒腾了一些出来。 做完这一切再进空间,只见倒腾出来的东西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空间里的种子很快又和原来一样多,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的模样。 江姝月估摸着这里的物品够卖两天了,她又在柜台上找出笔墨纸砚,按照她了解的市场最低价写上。 尤其是种子的价格,她定得非常低。 现在老百姓正是困难之际,她象征性地收两文钱,只要过了明年春天,百姓很快就会过上年丰时稔的日子。 做完这一切,穿上斗篷,灭了烛火收进空间,打开房门,就听见有打更人的声音由远而近。 江姝月连忙锁好房门,快速朝回去的街道走去。 片刻后,打更人的身影就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还好她有早起锻炼身体的习惯,若还是原身那娇弱的身板,这一来一回地折腾,恐怕天都要亮了。 走过两条街,避开了两拨巡城卫,江姝月索性拐进小巷往回走,上次去杜府时就是走的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 小巷两旁,偶尔有人家还亮着烛火。 月明星稀,江姝月健步如飞,与白日里娇娇弱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回到府里,她进空间洗了脚,换上舒适的寝衣,躺在床榻上筹划刚买好的庄子。 听高沐说庄子很大,是京城里的官吏急着抛出的,价格也很划算。 江姝月打定主意,等萧京昭的登基典礼过了再出城去看看。 虽然她和岁岁不会进宫参加典礼,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 卫家二房里,争吵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卫世昌,咱们和离,老娘早就忍你够够的了!你老母送你几个妾室还不够,整日还酒楼进青楼出,你把我这正室放在眼里了吗?”女人提高嗓门质问。 听得出,语气里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也不是歇斯底里。 “文茹,咱们说正事,你提和离干嘛?只要你肯出面让你哥把咱们这道坎过了,为夫答应你,把母亲送的妾室都送城外庄子里去。”屋里传出男子的声音,充满央求的语气并没有让杜文茹消气。 寝房里,杜文茹坐在床榻边,肩头披着一件外衫。 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三十几岁的杜文茹没生育过孩子,模样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 眉如远山,眸如盈盈秋水,身姿婀娜,气质出尘宛如玉兰花一般,自有一股矜贵傲气。 莹莹灯光下,素白的寝衣衬得她肌肤如雪,风华正茂的年纪活得跟一个寡妇似的,杜文茹早就有了离开卫家的心思。 从前杜家对卫家还有些忌惮,现在杜文茹可不再看卫家人的脸色了。 “你们卫家权势滔天,我哥还得看丞相大人的脸色行事,你可别说求我杜家,我们杜家可担不起这顶高帽子。” 杜文茹不以为然,唇角露出了一抹讥讽。 “文茹,你就别使性子了,为夫这就陪你回去,大哥难得求你一回,咱们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吧。”卫世昌说着就要去拉杜文茹的手。 第213章 喜讯 见到江姝月,南宫泽月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迎了上来。 江姝月笑问:“怎么样,在酒楼住得可还习惯?若住得不舒心,还是回家得了。” “南宫公子,奴婢每日都去你院里看了,小厮把您住的屋子收拾得可干净了,就跟您在家一样。” “多谢月娘记挂,秋菊辛苦了,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就是想念岁岁和苏南,待酒楼开业后,我抽时间回府住一宿。” 南宫泽月说着侧过身,“月娘,你看客房布局是否合理?” 见到江姝月,那几个年轻后生都纷纷过来行礼。 这里离楼梯很近,木楼的隔音不是那么好,江姝月让南宫泽月打造成现代标间。 宽大的屋里摆着两张架子床,中间放着一个四方小几。 另一边摆着衣柜和梳妆台,一面四扇屏风横在盥洗室前面,这酒楼设计得最让江姝月满意的是盥洗室。 盥洗室虽没有现代的落水管,里面的人把用过的水盛在装污水的木桶里,客栈里的小厮会定时来收拾。 “很好,我更期待的是那几间情侣屋的效果。” 南宫泽月眉目柔和,他对那几个年轻后生吩咐:“就按照这布局去安排。” 他一步跨出客房,抬了抬手臂,“一起去看看我给客房取的名,布庄送了一套床上用品过来,我让人布置好了。” “床单被套大小是否合适?”江姝月一边走一边问。 “大小算合适,我看略有宽裕,掌柜亲自送来试过才走。” 这里的被面是分开的,每用一次还得一针一线地缝起来,十分繁琐。 江姝月让布庄做的是像现代的被套,留着塞棉絮的口子是用几根布带拴起来的。 秋菊跟在后面眼睛也没闲着,客房的走廊能看见屋里的窗幔,有紫红色,也有正红色,配上朱红的窗棂,就跟来到洞房外似的。 “月娘,你看我胡乱取的名如何?” 江姝月抬头看,只见走廊尽头几个房间门上方都有一个精致的木牌。 “卿欢、承欢、拾欢……”江姝月念到后面,她有一种错觉,这是客栈吗?怎么搞得跟开红楼似的。 走到最后,看到桃花源和水云涧的门牌她才吐了一口气,还算有两正常的。 开业时间原本就紧迫,她也不想再折腾南宫泽月了,“算了,就这样,这些屋子大多是远道而来的女眷住,若有夫妻同来,你让小二推荐,让客人自已选择。” 京城里的客栈很少有夫妻房,江姝月就是看到了这么一点商机,屋里布局大差不差,区别在于床上用品和窗幔。 南宫泽月推开门,满屋喜色迎面扑来。 江姝月走进屋,梳妆台的一侧开着窗。 半弧形的大床上,大红的锦被绣着鸳鸯戏水,红色铺满了整个大床,长长的方枕上同样是鸳鸯戏水的绣面。 江姝月走到床前停下脚步,夕阳从窗棂投进屋里,一束光影正好投在喜被上,映得满屋喜色。 南宫泽月正要问江姝月意见,他刚抬眸,不经意间见柔和的光折射在江姝月脸上,恍若洞房花烛下的新娘,娇艳欲滴。 只一眼,他的心仿佛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慌忙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清了清嗓子道:“这屋子的位置比前面的几间都好,我打算另标一个价,月娘意下如何?” 江姝月转头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道:“客栈交给你管理,怎么定价你全权处理,我让你打造这几个房间,意在新颖,别具一格能让咱们聚仙阁显得与众不同。” “小姐,这岂是与众不同,简直是惊为天人。” 秋菊进屋后看得目瞪口呆,这屋子的布置,若挂上红绸就是洞房了,温馨又甜蜜,尤其是那没有床沿的大床,好似比拔步床还要舒适。 “秋菊你喜欢就好,那龙凤呈祥的被套,回头让布庄多做一套,府里的那两绣娘能把嫁衣绣好就不错了。” 秋菊整日忙里忙外,完全没有时间自已绣嫁衣。 “小姐,不用给奴婢准备那么多。”屋里本就映着红色的光影,恰好掩去了秋菊脸上泛起的一抹红晕。 从客栈二楼下来,江姝月去了后厨库房。 “木匠说时间太短,来不及做雕花。”南宫泽月指着墙边并列的几个木头推车说。 褐色的木板还散发着淡淡的生漆味。 江姝月走过去拉出一个推车来回试了试,“不错,车轱辘安得很好。” 待江姝月的手离开推车,南宫泽月把推车推回原位,他说:“我每一个都试过了,全都很平稳,从后厨送汤菜到前厅都没问题。” “小姐的办法就是多,这推车一共三层,一次能推好几道菜,有了这个,上菜的小二轻松多了。” 江姝月笑了笑,“楼上的雅间还是需要他们送上去,只不过后厨到前厅这一段路能省点力。” 南宫泽月从前在江湖游荡,常住客栈,他最明白小二端着滚烫的烫菜有多难。 虽然手里都会垫上帕子,一不小心打翻菜被烫伤是常有的事。 南宫泽月领着江姝月各处查看了一遍,最后几人坐在前厅确定了开业的日子后,江姝月和秋菊才打道回府。 御书房里,萧京昭正与左相商议着政事。 这时门外禀报右相崔靖求见。 左相范志清躬身告退。 “参见皇上,臣有一事需得聆听皇上的意见。”崔靖行礼后直接说明来意。 “何事?崔爱卿尽管道来。”萧京昭微微抬手。 右相是他亲自选出来的,此人足智多谋,做事沉稳,他都拿不定主意的事,自然不是寻常小事。 “我国与梁国大战在即,这次派使者去外邦,梁国那里还派使者去吗?” 萧京昭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锦帛,“去,一切照旧,这是朕写给梁国皇的私信,让使者务必交到他手上,不可过他人之手。” “微臣遵命。” 左相主内,右相主外,右相刚把锦帛收好,马公公走近低声禀报:“皇上,蔺公子求见。” 右相得了令躬身退下。 萧京昭微微颔首:“传他进来。” 马公公走向门外,满脸堆笑地对蔺相之道:“蔺公子,皇上有请。” “多谢马公公。” 看蔺相之眉梢眼角都漾着笑,马公公一头雾水,头榜肯定不是他,高兴个甚? 蔺相之进去后一撩衣袍就要跪下行礼。 萧京昭瞥了他一眼:“免礼,看你高兴成那样,说吧?有啥喜讯?” 第216章 榜上有名 待宫女走近禀报了长乐公主还要在江府逗留一天的事。 太后身子微晃。 “今天不回宫了?” 太后压抑着情绪默念,“亲生的,本宫不生气。” 随即对蔡姑姑道:“长乐这孩子被我纵得无法无天,你去江府,明儿个务必把人带回宫。” 太后说完气得扭头就走。 蔡姑姑愣在原地一脸懵逼,她去还是不去? 永和见母后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她连忙喊道:“母后,明日放榜,二哥哥正忙着呢。” 太后猛一抬头,才发现自已气昏了头走错了方向。 她愣了愣,“母后去找马总管要一个教习嬷嬷,长乐这孩子,玉不琢不成器。” “唉!完了,母后是真生气了,姑姑切莫出宫,今晚好好劝劝母后,长乐不过是贪玩了一点,哪里还需要学规矩了。”永和在心里为妹妹默哀了一息,转身对蔡姑姑说。 …… 御书房里。 萧京昭处理完要紧的折子,他起身伸了伸胳膊。 马公公满脸堆笑地凑了上去,躬身道:“皇上,今晚御膳安排在慈宁宫,皇上马上摆驾慈宁宫吗?” 萧京昭眸中升起暖意,“嗯。” 萧京昭想着即将又能见到软萌的儿子,心情十分愉悦。 刚走出御书房,向松从外疾步而来。 每次向松和向阳出现,都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马公公很有眼力劲地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太监全都停下了脚步。 “参见皇上。” 向松单膝跪地拱手一礼。 “快起来说话。”萧京昭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向松起身跟上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长公主的驸马今日带着小郡主离开了京城。” 萧京昭停下脚步微微蹙眉:“她送走家人,是要玩破釜沉舟了?” “依属下看,不像是,据锦衣卫探到的消息,驸马跟长公主吵闹了好一段时间了,这次还写了和离书。” “派人继续盯着。” “属下遵命。” 看着向松疾步离去,萧京昭目光逐渐幽深。 宋韵芷的驸马不是京城人,他本一介寒门书生,两人成亲也只诞下一位郡主,若他不掺和有些事,自然可放他一马。 ……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流光溢彩,天边的云被晕染得绚丽多姿,美轮美奂。 “小姐,明儿个是大晴天,今晚就让小厮们把灯笼都挂上。” 秋菊望了望天边的云彩,脸上洋溢着喜悦。 “都挂上,一个别留。”江姝月非常喜欢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情景,那气氛,跟过年似的。 不止是江府,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起了灯笼,有的灯笼上还画着状元郎骑马的图案。 “小姐,成了,大棚里有望种出菜了。”高沐一进门,见到江姝月坐在大厅,他笑容满面地走了进去。 “这时说成功为时尚早,至少还有月余才能见分晓。”江姝月算过,种小白菜苗也得一个月后方能见到效果。 “盖好第一个温室,苍云就往里面放了一坛盆景,几日后,盆景的叶子绿油油的,比从前更有生机,庄头也说能成。” 紧接着高沐把庄子上的进展都讲了一遍。 盖好的棚里已经按照江姝月列出的菜单下种,琉璃糊还够盖两个大棚,庄头正着人紧锣密鼓地继续干活。 翌日。 当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的时候,贡院前早已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书生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们看似轻松,不时朝贡院大门望去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们心中的焦急和紧张。 忽然,钟声响起,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来了!来了!” 书生们都不再掩饰情绪,一窝蜂地朝前涌去。 有衙役挡在贴榜的官吏周围,大声喊道:“别急,往后退,又不是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榜首!” 还别说,衙役的这一嗓子还真有效,人群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待官吏不紧不慢地把榜贴上了状元墙,官吏离开,书生们又没忍住,如潮水般地涌了上去。 “我上榜了!” 人群中很快有人欢呼。 贡院前,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后狂奔着回家报喜,有人垂头丧气地黯然离开。 随着人群流动,状元墙前的人越来越少。 不知是谁从哪里弄来了一个下马櫈,一个书生站在上面大声念着榜上的名。 “榜首,真景修!” 第218章 公子你就从了吧 “景修,等等,你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了。”抓着他腰带的书生声音都带着哭腔。 “快,脚下用力。” 真景修在车夫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平日里大家都敬重他,他还真不好意思丟下大家自个儿跑。 他一边把书生们往车辕上拉,一边大声催促。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书生们心里越急,脚下越软,你推我搡,有的人刚爬了一半,被后面的同窗一扒拉,整个人又滑了下去。 还好车夫手臂力气比较大,一手一个,很快就把马车旁的都提溜了上去,车厢里都塞满了人,车辕上也没留一丝空隙。 “大哥,快,快跑!”书生们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近,紧挨着车夫的书生伸手把车夫拦腰抱住。 车夫:“……”马车都快压塌了,喊大爷也没用。 车夫扬起马鞭,一咬牙抽了下去。 平日里他可从舍不得抽马儿一下,看着满满一车书生吓得小脸煞白,他只能赌一把了。 由于车上人太多,马儿拼尽全力也只挪动了一丈远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蔺相之安全了,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他悠闲地朝榜上看去。 榜首赫然写着真景修,苏谨第二,再往下看。 完犊子! 自已是第八名。 他想再找找谢云琛是否在榜上时,就听身后传来兵荒马乱的惊呼声。 “来了来了,快跑,往左边。” 蔺相之寻声望去,就见刚才围着他的那群人正追着一位身着蓝色衣袍的书生。 书生拼命地跑,头上的发带在晨风中飞舞。 一辆马车上站满了人,见地上跑的书生快被追上,有人大声喊‘快跑’,有人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 马车上的人太多,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十余步就走不动了。 车夫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那些家丁怕抽着自已,望着车上的书生就跟看猎物似的却不敢靠近。 为首的人认识真府的马车,他一挥手指了指跑得精疲力尽的那位书生,“就他了。” 围着马车的家丁撤退,车上的书生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被追得精疲力尽的书生见自已无路可退,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花坛的大理石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219章 逛街 江姝月安抚她道:“怕甚?卖身契都拿回来了,以后你就是自由身,她要是敢为难你,咱们直接报官。” 红芙的病只需要药浴一段时间就能痊愈,她担心老鸨发现自已夸大病情再找她麻烦。 “月娘,苏谨他中榜了!”南宫泽月如旋风般地走了进来。 红芙见来人是南宫泽月,紧攥着手帕的手才微微放松。 “第几名?”江姝月眉眼弯弯地笑问。 她跟秋菊去贡院时,贡院前人山人海,马车根本无法靠近,秋菊提议先回酒楼派一个小二前去看榜。 南宫泽月眉飞色舞,与有荣焉地道:“第二,榜首是真公子。” 红芙见东家跟南宫掌柜有话要说,她起身朝两人微微欠身道:“红芙就先回去练习曲谱。” 江姝月颔首,“行,你先练习《渔舟唱晚》,其他的后面慢慢练。” 红芙给自已赎了身就没剩多少银子,是江姝月让南宫泽月提前支了月例给她租房安置。 送走了红芙,南宫泽月坐了下来,他微微拧了拧眉问:“月娘,若红芙的身份被人识破,会影响咱们酒楼的生意吗?” 江姝月笃定道:“你多虑了,红芙从前浓妆艳抹,现在她打扮素雅,她奏琴的时候都戴着面纱, 不是特别熟悉她的人,很难认出来,再说她现在用的是本名,并非青楼头牌时的名,你无须担心。” 江姝月才不怕有人捣乱,她身后可是有一棵大树。 …… 江府,门房小厮听到街上的人议论着榜上前几名的名字。 他高兴地对刚从外面回来的梅儿和小厮道:“梅姑娘,你在外听说了吗?表少爷榜上有名呐!” 梅儿吩咐小厮把东西往厨房搬去,笑眯眯地道:“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榜上的人名,我当然知道了,小姐早就吩咐,今儿个准备的菜要丰盛,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小厮咧嘴嘿嘿地笑,“小姐待咱们真好。” 小厮正欲关门,就见苏南和长乐还有岁岁走了出来。 苏南问:“梅儿姐姐,我大哥哥中榜了?” “恭喜二少爷,大少爷第二名呢!”梅儿眉开眼笑地朝苏南道喜。 岁岁高兴得跳了起来:“哇!大舅真厉害。” “苏南,咱们街上去买炮竹,今晚咱们好好乐呵乐呵。”长乐说着拽着岁岁的手就往门外走。 长乐原本是称苏南为哥哥的,苏南哪敢让公主叫他哥哥,就这样,长乐就直呼其名。 “公主您等等,奴婢去把其他人都叫上。“静儿从后面追了上来。 “站住!叫什么叫?有苏南一起,难道在家门口还能走丢不成?” 静儿被长乐这一嗓子还真唬住了。 她抬眼看向梅儿,梅儿福至心灵,“奴婢这时候也没啥要忙的,不如奴婢跟静儿陪公主一起去街上看看?” 长乐摆了摆手,“不用,有苏南在,你们无需担心。” 梅儿哪敢忤逆公主,她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公主,可是……”静儿担心的小眼神看着长乐不敢上前。 苏南时常带着岁岁出府,现在京城一片祥和,他也觉得梅儿和静儿太紧张了。 他对梅儿说:“我带公主去前面买,一会儿就回来。” 门房小厮说:“二少爷快去快回,小的就在门外等您。” 长乐心里惦记着去贡院前看热闹,拉着岁岁的小手就往外走。 苏南快步跟了上去。 街道上宽大的青石板路面,阳光洒在红墙碧瓦上,路边桂花树叶上的露珠儿已经不见踪影。 街道两旁,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隐约可听见聊的都是放榜的事。 “岁岁,你想不想去贡院看舞狮?”长乐弯腰凑在岁岁耳边问道。 岁岁眨了眨眼,“小姑姑,你不是说去买炮竹吗?” “咱们看了舞狮再回来买炮竹也不迟。” 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苏南只见长乐低头跟岁岁耳语,没听见她都在说些什么。 卖炮竹的地方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到十字路口,苏南发现长乐直奔贡院的方向而去。 “公……二小姐,你走错方向了。”苏南一个健步追上去牵过岁岁的小手。 在大街上叫公主太引人注目,长乐也不在意苏南如何称呼她。 长乐灵机一动,笑嘻嘻地道:“岁岁要去前面看舞狮。” “谁说今天有舞狮来着?”苏南记得秋菊姐姐说中秋节才有舞狮表演。 离中秋还有好几天,街上卖花灯的倒是不少。 长乐捏了捏岁岁的手,岁岁秒懂小姑姑的意思,抬头朝苏南露出一个软萌的笑,“二舅,我想去贡院找大舅。” 岁岁的要求他从来都不拒绝。 “嗯,二舅抱着你去。”苏南说着蹲下身把岁岁抱在怀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担心路人一不小心踩着了岁岁。 空气中弥漫着市井的烟火气,长乐看着铺子里琳琅满目的货物移不开眼。 长乐一边走一边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三人来到贡院的时候,贡院前的人已经散去。 “咱们来晚了,什么都没见着。”长乐满脸遗憾地撅着小嘴。 岁岁见小姑姑难过的模样于心不忍,他对苏南说:“二舅,咱们带小姑姑去热闹的地方玩好不好?” “京城里哪里最好玩?”长乐瞬间来了精神。 苏南抱着岁岁往上颠了颠,“东大街紧挨着的几条街道都繁华,离这里不远。” “别啰嗦了,快走吧。” “我要照顾岁岁,二小姐你可别跟丢了。”苏南低头看了一眼长乐。 “别废话,我眼睛又不瞎。”长乐嘴硬,见苏南往前走去,她紧紧地跟上苏南的步伐。 刚走到街口,就见前面人声鼎沸,有几个孩童手拿糖葫芦穿梭在人群中追逐嬉笑。 苏南见前面人多,他放慢脚步,确保长乐在他视线之内才继续往前走。 长乐看着前面追逐奔跑的孩童两眼放光,她也渴望有小伙伴陪她这样无所顾忌地玩耍。 在宫里,走路都得端着,实在无趣。 苏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咳一声对岁岁温声道:“岁岁你看那孩子一边跑一边吃糖葫芦是错误的,他有可能被噎着,倘若摔跤,手里的竹签若扎着眼睛,就眼瞎了。” 岁岁乖巧地点了点头,“岁岁明白,吃东西时不能瞎跑。” 长乐:“……” 就在对面的一间茶舍楼上,窗户缓缓推开,一双眸子不经意地往熙熙攘攘地人群中一瞥,目光落在了三人身上…… 第220章 荷包不见了 楼上,宋韵芷收回视线对身后一身小厮打扮的侍卫招了招手,一阵耳语后,侍卫离去。 茶楼雅间里,一个身戴佩剑的男子坐在宋韵芷对面。 男子面无表情,一双黑眸肆无忌惮地直视在宋韵芷脸上。 宋韵芷眉心微拧,敛起神情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而健硕,古铜色的皮肤,一身江湖侠客打扮,浑身透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片刻后,宋韵芷面无表情地道:“你就是青衣门门主?” 男子浓眉微挑:“如假包换,若不是夫人,本尊必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更不会亲自来谈这一桩生意。” 宋韵芷思索后道:“计划有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改日再详谈,见面地址我会让人去通知你。” “好!回头再谈。” 男子点头起身抱拳离去。 …… 长乐原本还想吃冰糖葫芦的,听苏南这么一说,她也没提了。 街上热闹非凡,阵阵诱人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苏南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双眼睛紧紧地尾随着他们。 “苏南,你有银子吗?”长乐最终憋不住,站在一个卖糖画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没有带银子在身上的习惯,早知道出来会遇见这么多好吃的,她就带静儿一起出来了。 “嗯,给你。”苏南把岁岁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长乐手里。 卖糖画的是一位老人,只见他捻起一块糖放进勺子里,再把勺子放在炭火上烤,等到糖块融化,他迅速将滚烫的糖水倾倒在一块木板上。 老人的手腕快速移动,糖水像一根线似地倾泻而下,糖水还来不及凝固,老人拿起一只竹签放了下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眨眼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虾就成了。 “给,这虾我要了。”长乐掏出一颗碎银子豪气地放在老人面前的木板上,“剩下的不用找了。” 苏南:“……” 卖糖画的老人连声道谢,长乐拿起糖画就往岁岁嘴里投喂。 “小姑姑您吃,娘亲说我换牙不能吃糖。”岁岁摇头后退。 “没事,小姑姑一会儿给你买别的吃食,咱们再往前去看看。”长乐说着若无其事地把荷包揣进怀里。 苏南:“……”咱们是亲戚,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小气。 难怪夫子说唯有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长乐刚走了两步,猛然想起忘了给苏南也买一个糖画。 她连忙转身,“老人家,再给我画一个大虾。” “你手里都还没吃完,一会儿买别的。”苏南好声好气地劝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忘了给你买,你站着等我,一会儿就好。” 长乐着势就要伸手去怀里掏出荷包。 “别买了,我不吃。”苏南连忙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不是,你又没换牙,怎么就吃不得了?” “小祖宗,我不爱吃甜食不行吗?”苏南不好意思说,就她这买法,他的荷包里的碎银子很快就要被她造没了。 来到京城,阿姐就给了他和大哥哥一人几锭十两重的银子,在府里吃穿用度,包括笔墨纸砚都是梅儿姑娘打理得妥妥的,他拿着银子都没地花,随身就带着几颗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岁岁笑嘻嘻地道:“二舅喜欢吃茯苓桂花糕。” 长乐问苏南:“哪里有卖的?我给你买一盒带回去慢慢吃。” 苏南:“……”我谢谢您。 含着金勺子出生的长乐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苏南是过了苦日子的人,每次上街,他只舍得给岁岁买东西,从不舍得给自已花一文钱。 一条街还没走到尽头,长乐就快把那几块碎银子造没了。 她捏了捏荷包对岁岁道:“岁岁,你还有没有想吃的,这里还剩最后一块碎银了。” 岁岁摇头,“我不吃,小姑姑您难得出来逛一次街,您想吃什么就买。” 长乐揉了揉岁岁的小脑袋,笑得一脸满足,“还是我的大侄儿孝顺。” 苏南一手提着吃食,一手提着花灯跟在两人身后。 他远远地就看见聚仙阁的招牌。 “二小姐,咱们出来好一阵子了,你家静儿肯定急坏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府的好。” 他知道聚仙阁明日正式开业,阿姐很忙,他不想过去耽误阿姐做事。 长乐晃了晃手里的荷包,“别急,等我把这个里的银子花完了再回去不迟。” 苏南:“……” 公主都是这么任性。 “小姑姑,说好的买炮竹呢?您忘了?” 在岁岁的提醒下,长乐恋恋不舍地转身,冲苏南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差点都忘了。” 苏南刚转身,就听见长乐的惊呼声。 “啊!” “没长眼睛吗?横冲直撞的?” 苏南一回头,就见长乐把岁岁护在怀里,冲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怒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人推了我一把。” 那少年目光闪烁,匆匆赔礼道歉,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 “我没推他,是他用力推我的,小姑娘牵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去推他?”一位妇人见苏南看过去,连忙辩解。 “给,你拿着,我来牵岁岁。”苏南把手里提着的糕点盒子递给长乐,伸手牵过一脸懵逼的岁岁。 “有二舅在,别怕。” 岁岁摇头,“我没怕。” 他心里暗道,下次出门得带好他的小挎包,若遇见坏人,就让坏人尝尝他新调的痒痒粉。 一场风波就算过去,苏南让长乐走前面,他牵着岁岁紧跟在她后面。 一路上他们都挑人少的地方走,走到桂香街时,路过一个杂货铺门前,长乐停下脚步。 掌柜见她穿着不凡,满脸堆笑问:“姑娘需要点什么?这里应有尽有,姑娘可进来挑选。” 长乐哪里会挑选炮竹,她看向苏南。 岁岁秒懂小姑姑的意思,他把小手从苏南手里抽了回去,仰头道:“二舅,小姑姑不会买炮竹,她等你去买呢?” 苏南对长乐说:“没啥好选的,你随意买就成。” 掌柜一听买炮竹,连忙转身拿出一圈放在长乐面前:“我这里的炮竹是又大又响,绝对没有哑的。” “行,就它了。” 长乐把手伸向怀里,准备爽快地付钱,她在怀里掏呀掏的,好一会儿也没掏出荷包。 她尴尬地看着苏南,“荷包好像不见了?” 第222章 众星捧月 在众人的注视下,岁岁像个小大人似的,神态自若地独自去了净房。 长乐见母后看向自已,她摇了摇头准备开溜。 “你站住!母后不追究你昨日不回宫的事,你给我说说,岁岁说的南宫叔叔是谁?” “母后,我,我真的不知道。” 永和看了长乐一眼,“你忘了,好像是住在江府隔壁的那人来着。” 长乐想了想点头:“对,就住江姐姐隔壁,他对岁岁可好了,或许将来是江姐姐的丈夫也是有可能的。” “闭嘴,别胡说。” 太后瞪了长乐一眼转头看着蔡姑姑,“明儿个请那位崔嬷嬷来,你舍不得严厉,这孩子再不约束,将来恐嫁不出去了。” “谁说要嫁了?皇帝哥哥能养我一辈子,我才不嫁。”长乐抬了抬下颌,毫不在意地道。 “娘娘,崔嬷嬷不苟言笑,公主不喜那般性子,这事……”蔡姑姑说着朝长乐使眼色。 “母后,您有了岁岁,不会就不喜欢韵儿了?”长乐收起倔脾气,扑进太后怀里撅起小嘴撒娇。 这一招百试不爽,太后忍不住抱着长乐捏了捏她的脸蛋,“以后说话过一过脑子,别咋咋呼呼的,不然母后就把你交给皇上来管。” 长乐一个激灵,“别别别,还是蔡姑姑的规矩教得好,明儿个我就好好学。” 早上退朝后,前来御书房的官吏一个接着一个。 眼看御案上的折子堆成了小山似的,萧京昭对马公公吩咐道:“去传蔺相之过来说话。” 马公公躬身领命离去。 窗外,一缕夕阳透过窗口照进屋里,一束光恰好落在御案一侧的一卷锦帛上,柔和的光影折射着他俊美非凡的侧颜,殿门口伺候的宫女都壮着胆偷偷看了好几眼。 忙碌了大半日,疲惫感袭来,萧京昭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向副统领求见。” 门口传来了禀报声。 “进来。” 屋里清冽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皇上,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儿个送去了。”向阳走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拱手禀报。 “这事锦衣卫出面不合适,交到礼部去,让礼部的人送去才显得正式。” 向阳表面认真地听着皇上吩咐,心里却暗暗腹诽:“你送一块牌匾有什么用,南宫泽月已经登堂入室做起了掌柜。” 见向阳好似走神,萧京昭声音提高了几度问:“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有了皇上亲赐的牌匾,江姑娘生意必然兴隆,姑娘生意好了,心情自然就好了,心情好了,对皇上自然……” 向阳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有道凉飕飕的目光盯着自已。 一抬头,就见皇上转头看向面前的折子。 向阳忙不迭地道:“属下这就去礼部。” 出了御书房,向阳抬手做了一个抽了自已一嘴巴的动作,“多嘴,主子的心思岂能瞎猜。” “向副统领,你怎么抽自已巴掌?” 蔺相之迎面走来,见向阳那滑稽的动作,忍不住笑问。 向阳摸了摸脸,尴尬地笑了笑,“蔺公子看错了,小的在打蚊子来着。” “御书房的蚊子是不是特厉害,一口下去能吃你一大口血那种?”蔺相之问得一脸认真,语气里却满含戏谑的意味。 向阳嘴角直抽,“蔺公子说笑了,也没那么大的蚊子。” 要说这时节,燕南气候暖和,偶尔还能见到蚊子那是很正常的。 可京城的气候已经是秋风瑟瑟,哪里还能见到蚊虫的踪影。 见向阳仓惶离去,蔺相之忍住笑进了御书房。 “你考了个第八名,还挺吉利的?”萧京昭放下狼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蔺相之听不出皇上是调侃还是夸奖的意思。 他瞅了那一尺多高的折子,干咳一声道:“皇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户部尚书一职恐与我无缘了,这第八名还是在皇上的帮助下才得来的。” 若没有皇上拿给他看了几本策论,自已恐怕十八名都不一定能考上,蔺相之心里明镜似的。 萧京昭从书桌上抽出户部的折子递了过去,“户部尚书的职位暂时不用谈,户部的事你做好了就行。” 蔺相之就知道,皇上赐他座从来没白赐过。 或是说从小以来,他在萧京昭面前就都没讨到便宜。 第223章 天下第一楼 萧京昭蹲下身张开双臂,软萌的儿子扑进怀里,那满足感让他一身的疲惫顿消。 “爹爹,岁岁好想好想爹爹。” 岁岁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还用小脑袋在萧京昭颈窝里蹭了蹭。 萧京昭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他低头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爹爹也想你了。” 萧京昭说着抱起儿子走向屋里。 太后问:“皇上,岁岁的身份你什么时候对朝臣们宣布?还有江姑娘怎么安顿,这事你可有打算?” “母后别急,儿子自有打算。”萧京昭抱着儿子径直走向饭厅。 蔡姑姑很有眼力劲地对宫女一挥手,“传膳。” 太后还想问些什么,永和一把拉住太后的衣袖,低声道:“母后别急,二哥哥自有主张。” …… 真景修一举中了榜首,府里张灯结彩,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小厮婢女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真大学士晚饭后与老伴在小厅品茗。 真大学士感概万千,“新皇英明,现在河清海晏,天下升平,咱们大孙子也争气,一举中了榜首。老夫蛰伏这些年,值了。” “老头子,这些年来咱们战战兢兢,现在总算是过上了安生日子。”想起从前的种种,再对比现在,真老夫人深有感触。 “祖父,祖母。”老两口正说着话,真景修走了进来。 看着斯文清秀,玉树临风的大孙子,真老夫人眼里满是骄傲和满足。 真大学士敛起笑容,严肃地道:“今年的殿试非同寻常,接下来你好好准备,皇上能文能武,胸有沟壑,可不是那些只在四方城生活的人可比,殿试的题目会是什么,祖父也猜不准。” “孙儿明白,祖父无需担忧,殿试大约在下月初,孙儿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真景修胸有成竹地道。 接着真大学士又与孙子说教了几句,大意是真景修是最近几年最年轻的榜首,哪怕殿试后得了状元也要戒骄戒躁。 真老夫人见大孙子看向自已似乎有话要说,她忽然想起科考前跟孙子承诺的事。 她让身边的婢女叫来了管家。 片刻后,真管家疾步而来。 “老夫人可有事吩咐?小的这就去安排。” 老夫人笑眯眯地道:“明日拿老太爷的帖子去请官媒到江府走一趟,若江姑娘应下了这门亲事,就把库房准备好的聘礼送去江府。” 管家领命退下。 真景修压抑着心里的喜悦,拱手对真大学士说:“祖父且放宽心,自古有云‘未出土时先有节,已到凌云仍虚心’,这道理孙儿明白。” …… 翌日,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中,聚仙阁开业了。 豪华气派的酒楼门前热闹非凡,两个俊秀的后生牵着红绸,胡青跟南宫泽月手拿剪刀站在江姝月两侧。 在炮竹声响起的那一刻,三人手里的剪刀同时剪了下去,三朵绸花随着三人的手一动落入精致的托盘。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中间那姑娘就是酒楼老板月娘吗?”有听说月娘名号却没见过江姝月真面目的小声打探。 女子衣袂飘然,身姿曼妙,那沉鱼落雁的容貌如同仙女下凡,举止端庄得体,她一颦一笑都透着自信。 一位年轻女子道:“她就是月娘,济世堂也是她开的,还有那家平价杂粮铺子。” 围观的人中,有赞美,有艳羡,也有女子投去嫉妒的目光。 “她是谁家的女儿呀?太能耐了,京城世家男儿都没几个比她更能干的了吧。” “不知道,听说是一富商之女。” “不对,听说她弟弟是今年科考的第二名。” 大家众说纷纭,你一言我一语,都想探究月娘的底细。 人群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放慢了速度。 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赶往署所的江正明。 江正明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一阵喜庆的乐声把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身宫装的礼仪队,抬着一块牌匾向聚仙阁走来。 领队的男子身穿官袍,江正明探出头向前看去,走在前面那人他认得,是礼部的一位侍郎。 江正明还没看清礼部送来的牌匾上写着什么,就听见有惊叹声传来。 “哇!天下第一楼,这是皇上御赐的牌匾耶!有了这块牌匾,聚仙阁的生意必然兴隆。” “能得到皇上御赐的牌匾,这月娘来头不可小觑。” “对对对,哪有商户女能得到皇上亲赐牌匾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礼部侍郎亲自把牌匾送进了聚仙阁。 南宫泽月望了望大厅墙上的画看向江姝月,“这牌匾放哪里合适?” “当然得放大厅,客人一进门就能看见,这可是御赐的金字招牌。” 江姝月说完就吩咐小二哥们去拿楼梯。 胡青送走礼部的人回来时,就见牌匾已经挂上了墙。 皇上御赐聚仙阁‘天下第一楼’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到半天时间,京城里大街小巷妇孺皆知。 京城官吏岂能放过攀交情的时机,皇上不好亲近,能讨好皇上重视的人总是可以的。 不到午时,就有很多官吏派家眷前来道贺。 来的人里,其中也有吴大夫人。 真景修和他的同窗们也提前来道贺。 真家定了几桌酒席庆祝真景修中了榜首,胡青估摸着今日来的人不少,他提前把真景修带来的书生们安排进了雅间。 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夫人小姐,打了江姝月一个措手不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姝月率领着胡青和南宫泽月全数接待。 胡青对江姝月说:“小姐尽管安排她们,今日宴席准备得很充足,足够宴请两轮客人。” 有了胡青的话,江姝月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京城冒出了不少新贵,有很多夫人小姐江姝月都不熟悉。 还好杜语桐来得及时,江姝月拉着她一起跟夫人小姐互相认识。 夫人小姐们分别安排在三楼雅间,入席后,优美的琴音响起。 一位贵夫人对身旁要好的夫人说:“江姑娘真了不起,这聚仙阁比从前更有品味。” 那位夫人道:“连皇上都青睐的人,定然是与众不同。” 一群清秀的小二衣着统一,美味佳肴如流水地送到雅间。 摆好菜后,清秀的小二躬身道:“夫人请慢用。” 小二彬彬有礼,脸上都端着微笑,让人宾至如归。 第224章 上门道歉 杜语桐不肯与小姐们入席,她紧跟着江姝月到了大厅后的天井。 舞台一侧,戴着面纱的红芙正低头抚琴。 “江姐姐,你从哪里请来的琴师,这曲子如天籁之音,太优美了。” “当然是高价请来的琴师了。”江姝月神秘一笑。 红芙的琴技炉火纯青,就隔了一夜,这首《渔舟唱晚》被她弹奏得余音绕梁,让人听得意犹未尽。 “江姐姐,你刚才见到我大哥了吗?” “谁?谁是你大哥?” 江姝月被杜语桐问得愣了愣,今日酒楼里来的人很多,男宾都是胡青和南宫泽月负责接待的,她怎么会认识杜大公子。 杜语桐拉着江姝月的衣袖摇了摇,“就是跟真公子一行人进来的,他眉眼跟我很像,你都没看见?” 江姝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真公子今日招待的客人那么多,你觉得我能盯着人家仔细看?我又不是花痴。” “我哥一表人才,虽被降了职,好歹也吃着皇粮,江姐姐是不是考虑一下咱哥?” “我问过我哥了,他喜欢小孩,你若进了咱们家,我们定把岁岁当亲儿子待。”杜语桐越说越来劲,看着江姝月两眼放光。 江姝月当然相信杜语桐的话,可这番好意她是不会领的。 她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杜语桐挺翘的鼻尖,“从前跟你怎么说的,你又抛到脑后了?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媒人硬往一处凑的,不一定都不幸福,我是觉得很牵强。” “以后可别推销你哥,我且忙着呢。”江姝月说着把杜语桐拽到大厅,胡青见江姝月出来,他递过来一本册子。 “小姐请过目,这是今日前来道贺的名单和礼金账簿。” 江姝月扫了一眼又还给胡青,“这上面的名单,以后回礼加上两成,都以酒楼的名义送回礼。” 府里没另安排管家,她不想累着秋菊,胡青能力强,做事周全,酒楼里收的礼,交给他来回再好不过了。 这天中午,酒楼里座无虚席,江姝月和杜语桐在茶水间用的午饭。 第225章 不能怕输 江正明抬眼望去,只见江姝月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 女儿光彩照人更胜从前,他眼眶一热,想好的说词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女儿,回家吧!是爹错了。”愧疚感又再次涌上心头,江正明猛地站起来迎了上去。 江姝月见他走过来,后退一步,语气平静地道:“江大人不必如此,你我早就没了父女缘。” 对上江姝月淡漠的目光,江正明悲凄地叹息了一声,“女儿还是不肯原谅父亲,杨氏已经被为父下了堂,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回家?只要你说,爹照你说的去做。” 江正明后来是听郑氏提起,说杨氏惯会做表面功夫,他跟女儿走到这一步应该有杨氏的功劳。 “江大人,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你就当你曾经的女儿已经归西,与她母亲团聚去了。”江姝月淡淡地道。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刻江姝月深有体会。 这时候装父女情深,若是原主恐怕就心软了。 她可不是原主,江正明哪怕晕倒在她面前,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江正明身子晃了晃,脚下一个趔趄,他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柱子。 朱红色的柱子石托上雕刻着祥云,,顺着柱子向上,大厅里雕梁画栋,比从前的尚书府都华丽壮观。 见江姝月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陌生人似的,江正明嘴唇微微颤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在江姝月要叫秋菊送客的时候,江正明摇头苦笑:“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爹不求你马上原谅,只要你想明白,家里的大门随时都为你开着。” 江姝月何尝不明白,他这是以退为进。 她怎能让原主的便宜父亲还抱有幻想。 “不必了,我江姝月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可能踏进你家的门,无论我荣华富贵还是颠沛流离,咱们永不相干。” “秋菊,送客。” “江大人请吧。”秋菊面无表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正明无奈地摇头叹息,望了望江姝月离去的背影,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江府。 …… 宫里的夜晚异常华丽,莹莹灯光烘托得慈宁宫内富丽堂皇。 为了不让闲杂人知道岁岁在宫里,萧京昭让人封了进出后宫的宫道,没有太后的允许,连宫女太监都不能随意进出。 大厅里,萧京昭和岁岁面对面地坐着对弈。 长乐坐在岁岁身旁,见宝贝侄儿一连输了两局,眼看他的黑棋又所剩无几了。 她瞪大眼看着棋盘,对岁岁低声道:“往右边走,杀出包围圈。” “长乐,回宫休息,让他自已走棋。”萧京昭出声阻止。 长乐往岁岁身边靠了靠,“我今晚跟岁岁住一个宫殿,二哥哥你棋艺比咱们好,你是大人,我俩对弈你一人才公平。” 有了岁岁在身边,长乐是有恃无恐,对萧京昭也不怎么怕了。 岁岁思索后把棋子往对面放去。 长乐惊呼,“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姑姑你等着,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怕输。” “儿子真棒,男子汉能屈能伸,也敢剑走偏锋,好样的。”萧京昭一看岁岁落棋子的地方。 一步直捣黄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局以和棋收尾。 “皇上,时辰不早了,岁岁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萧京昭刚要再摆棋子,太后就下逐客令了。 岁岁好不容易进一次宫,她还没稀罕够就被儿子抱了过去。 “对,咱们睡觉了。”长乐说着拉起岁岁站了起来。 “爹爹,明天见。”岁岁挥了挥小手。 萧京昭:“……” 来慈宁宫时他没带任何人,走出慈宁宫,猛然想起被他丢在御书房的蔺相之。 御花园里,柔和的灯光照映着宫道,他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而去。 忽然,身后破空声响起,他本能往旁闪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往后拍去。 “主子!” 听到向阳的声音,萧京昭连忙收住,还好向阳躲闪及时,掌风才没有伤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 被掌风逼退的向阳上前拱手: “皇上,属下是急着找您,刚才暗卫传回消息,宋韵芷近日频频出府,她去过茶舍,也去过客栈,接触的男人是青衣门的一位舵主,那男子在她面前自称门主。” “什么意思?她这是要拉助力?还是拉的一个冒牌货。”萧京昭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宋韵芷派出去送信的人已经被锦衣卫抓回来秘密关进天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都没亲自去审。 宋韵芷通敌的证据都已经落在他手里。 看在祖父与仁宗皇帝交情匪浅的份上,还有单凭一封信和一个侍卫,恐难让大臣们相信。 免得让人诟病他赶尽杀绝,萧京昭迟迟没动手,就是想看她还有什么动作,只要她再次伸手,必然给她来个老账新账一起算。 向阳挠了挠后脑勺,“暗卫说她跟那男子在客栈里待在一起约莫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嘿嘿,皇上明白属下的意思。” “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宋韵芷没那么蠢。” 萧京昭眸子微沉,低声道:“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尽快回来禀报。” “属下遵命!” 黑影一闪,向阳消失在原地。 …… 清晨,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江姝月缓缓睁开眼睛。 江姝月昨夜又去了杂粮铺子,也不知是睡得太晚,还是昨日太累,今天醒得有点晚。 她翻了一个身,半蜷曲着身子,闭上双眸,脑子里想着今日要做的事。 这时,珠帘轻微的碰撞声传来,江姝月一骨碌坐了起来掀开帐幔。 “秋菊,是你吗?” “小姐,是奴婢。”兰儿应声走进屋里。 “今儿个怎么是你?秋菊去哪里了?” 平日里进屋伺候都是秋菊,江姝月没在府里的时候,兰儿帮着管理府里的琐事。 “秋菊姐姐去前厅了,刚才有小厮来报,说前厅来了一群人,秋菊姐姐让奴婢别惊扰了小姐,她带着苏公子去前厅。” “一群人?都是些什么人?” 江姝月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心道该不是江正明不死心找了江家族人一起来死缠烂打了吧? “兰儿,快帮我准备衣服。”江姝月丢下话疾步朝盥洗室走去。 第226章 捅了媒婆的老窝 前厅,七八个妇人鱼贯而入,落了座,大家就跟斗鸡似的互相看不顺眼。 苏谨见来人都是妇人,他转身对秋菊道:“我留在这里不合适,等阿姐来处理。” 秋菊点头:“行,这里我来应付,让小姐多睡一会儿。” “哎!这位公子你别走,我是官媒派来的人,你就是江姑娘的表弟吧?”一位身穿绿色衣服,体态丰盈的妇人站了起来。 苏谨脚下一个趔趄。 官媒?找他? “这位夫人,不好意思,在下现在还没议亲的打算。”苏谨客气地拱手拒绝。 官居几品,殿试后才见分晓,还没自已的府邸,母亲没在身边,苏谨暂时还没议亲的打算,他实话实说。 媒婆挥了挥手帕笑道:“这话公子说了可不算,还得请江姑娘出来一见才好细说。” 秋菊虽然不认识这群人,门房说是媒婆,看她们穿得花花绿绿那样,的确像是媒婆。 突然来了这么多媒婆,秋菊原本还发愁,见官媒追着苏谨问,她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给苏公子保媒来了,刚才看着这乌泱乌泱的媒婆,以为都是冲着小姐来的,她还为南宫泽月捏了一把汗。 苏谨客气地道:“夫人不必等我阿姐回答,我的事自已能做主。” “公子误会了,官家管事的派民妇前来,是给江姑娘保媒。” “你也是给江姑娘保媒的?” 媒婆的话让其余的媒婆都傻眼了。 能请动官媒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家,那她们不都白跑一趟了? 就在苏谨和秋菊一头雾水的时候,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站起来道:“官媒怎么了?王媒婆你未必每保一次都能成?” 都是京城的媒婆,相互都认识,平日里是暗地里抢生意,今天这场面百年难得一见。 私媒早就看凭关系在官媒混俸禄的王媒婆不顺眼了,今天不得已狭路相逢,说话也不留情面。 其余的媒婆纷纷附和:“就是就是,保媒这事吧,不光看门第,还得看人品学识。” “对对对,也要看公子长相是否俊美,长得歪瓜裂枣的,那可配不上江姑娘。” “有的人家门户高吧,家里规矩多,那种人家不见得就是良配。” “可不是,京城勋贵人家宠妾灭妻的例子可不少,江姑娘精明能干,她未必瞧得上那样的人家。” 大厅里画风一变,其余的媒婆立马统一战线,纷纷对着官媒开怼。 面对众人的攻击,作为官媒的王媒婆气得胸口起伏。 她扫了站起来的两位媒婆,蔑视地道:“张家娘子,谢家娘子,看把你们能的,你们倒是说说,你俩是为什么了不起的人家保媒来了?” 最先站起来的那位媒婆抬了抬下颌,“我姓张的拉媒保纤这么些年,从不说半句虚言,主家官居五品,还是嫡出少爷,模样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她自以为这条件已经很好了,说完她还瞅了其他媒婆一眼,企图从别人脸上看到一丝退缩的神情。 然而大家的表情都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自愧不如的神色。 姓谢的那位媒婆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五品总归是他爹,有什么好嘚瑟的,请我来的主家就是我娘家亲戚,郎君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关键是今年科考还榜上有名。” “谁?” 苏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今年科考榜上有名,有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表少爷做不了江姑娘的主,要想知道详情,快去把江姑娘请出来。” 谢媒婆的话音未落,坐在八仙桌末尾的一位媒婆扬了扬眉,得意地道:“榜上有名也算不得啥,最后一名不也在榜上,我那主家可是官居高位,令公子已经拿着朝廷俸禄了。” 王媒婆听后嗤之以鼻,心里暗道:“一群眼皮子浅的玩意,自已若说出请她来的主家,保准让她们傻眼,哼!跟官媒比,不自量力。” 秋菊掌管江府以来,事事都信手拈来,不曾出现过棘手的事。 今天这个场面,着实让她手足无措。 门房通报说有媒婆求见,她想也没想就让人放了进来。 无论小姐是否相看,总不能把媒婆拒之门外,若传出去,对小姐的声誉不好。 哪知道今天没看黄历,小姐捅了京城媒婆的老窝,这一窝蜂的来了。 第228章 做月饼 “对,江姑娘家大业大,不出嫁。”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王媒婆从心底里觉得江姑娘那话没毛病。 在万陵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入赘的姑爷不会纳妾。 江姑娘的表弟又入了仕,有钱有倚仗,换谁也不嫁别人家去被婆婆立规矩塞小妾。 真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真家孙辈男丁不多,大孙子才华横溢,断没有去入赘的道理。 真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失落的心情,让人给王媒婆拿了赏钱送出府。 真景修得知这消息后,默不作声地回了房。 苏谨和谢云琛第二天去约他才得知他偶感风寒病倒了。 一连几天,不时有媒婆登门,门房都婉拒没再通报。 江姝月后来直接让门房对媒婆说江府已经选定了赘婿。 这事可把秋菊愁的。 那些媒婆来提亲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秋菊可都听明白了。 过了三日,府里终于清静如初,江姝月从医馆回来后就在花厅里写月饼配方。 秋菊端着茶水走进去,落日的余晖映得窗外的树叶更黄了几分。 江姝月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伸胳膊,秋菊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小姐,咱们对外声称您已经定亲,以后可真没机会抛绣球了,您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最佳人选?” “没有。”江姝月轻轻摇头,不知为什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那张妖孽的脸。 秋菊眼睛骨碌碌地一转。“这几日酒楼生意很好,快到中秋,客栈没什么客人入住,南宫公子是不是要回府过节?” “应该会吧,前几日他都说要回来,他得知岁岁进宫去了就没回来。” 秋菊又问:“小姐,明儿个就是中秋节,岁岁应该会回来了吧?” 江姝月望了望窗外,花园里没有岁岁的欢欢声笑语,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岁岁没在家,苏南除了去饭厅吃饭,其余的时候都窝在屋里看书写字。 这几日几乎看不见苏谨的影子,真景修病了,蔺相之和谢云琛拉着他与其他的书生聚会,短短数日,他又认识了不少的青年才俊。 江姝月沉默片刻后不确定地道:“他应该会让岁岁回家过节的吧?” “小姐,听说真公子病了,咱们要不要送一份礼过去聊表心意。” 江姝月连忙摆手“别!千万别,门房说那王媒婆出了大门就径直往真府去了,我怀疑她是来帮真家保媒的。” 那一日,私媒虽没道明主家儿郎的姓名,可几乎都提到了主家的身份来头,那王媒婆却没有道明是为什么人家保媒来了。 江姝月当然明白,为何其他人没请到官媒,只能是有人抢了先。 听门房说王媒婆去了真府,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秋菊眨了眨眼,“小姐,莫非王媒婆真是为真公子保媒来的,奴婢没记错的话,真公子应该比小姐还小两三岁。” 江姝月心里暗道作孽。 她目光闪烁:“这事不好说,或许真家还有别的公子,这事翻篇不得再提,以后跟真府保持距离,别太过亲近,免得让人心生误会。” 说完又在心里啐了萧京昭一口,都是那厮惹的祸。 若不是为了他,当初自已也不会特意去亲近真家人,这误会整的,以后见面得多尴尬。 果然不出所料,岁岁在宫里多住了一晚才被送回来。 一同来的还有带着包袱的长乐公主。 “江姐姐,你不介意我又来了吧?”长乐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厨房。 “公主金安。” 厨娘们见长乐出现在门口,都放下手里的活朝她行礼问好。 长乐笑眯眯地朝大家笑着说,“都免礼。” 江姝月此时正在厨房里教厨娘烘焙月饼,新砌的烘焙灶是按照糕点铺子里的样式砌的。 这时代没有烤箱,能懂得烘培原理,这已经令江姝月吃惊了。 这原理或许那位穿越前辈带来的,时隔多年,无从考证,能吃到香喷喷的月饼,江姝月已经很开心了。 “我怎么会介意,江府随时欢迎长乐来玩。” 江姝月做好一个月饼放下朝长乐看去,她身后的小尾巴没跟过来,岁岁回府,准是书墨轩去找苏南了。 长乐见江姝月做出来的月饼比御厨还精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江姐姐,这糕点看起就好好吃,里面若放上些花瓣,一口咬下去,口齿生香。” 江姝月一听就知道长乐跟她一样,是一位资深吃货。 第229章 她又来了 长乐撇了撇嘴,“江姐姐可别被这精致的盒子骗了,这是皇帝哥哥赐你的中秋糕点,御膳房做的,中看不中用,肯定没江姐姐的月饼好吃。” “噗……” 看着长乐埋汰萧京昭那模样,江姝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长乐一本正经地道:“江姐姐别不信,长乐绝无半句虚言,御膳房的糕点真没你这里的好吃,就连那御膳都不及江姐姐府里的可口。” “长乐的话我岂能不信,不过御厨做的也差不了,只不过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时候。” 长乐歪着脑袋,“江姐姐你信我,为何还笑?” “我笑皇上有一个黑芝麻馅的皇妹。” “什么是黑芝麻馅的?” 长乐天真无邪的模样娇憨可爱,江姝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元宵就有黑芝麻馅的,元宵白白的,就跟长乐这小脸蛋似的。” 长乐就喜欢跟江姝月亲近,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也喜欢元宵,软软糯糯的,可好吃了。” 书墨轩里,岁岁坐在书桌上,垂在桌边的小短腿一晃一晃的。 “小舅舅,你知道吗?宫里的柱子很大,房梁好高,要是生生在就好了,我就让他带我飞大殿的梁上坐着玩。” 到了这团圆的日子,他心里更想念水生,昨夜他还梦见水生了,梦里的水生搂着他飞得好高,醒来后他发现自已睡在皇帝爹爹的怀里。 苏南坐着,仰头满眼宠溺地望着岁岁,“生生现在的功夫还不能飞上房梁,南宫公子的轻功不错,他一定行。” “嘿嘿,皇帝爹爹也行,不过他太忙了,我在宫里这几日,爹爹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陪我玩。”岁岁说着撅起小嘴。 他并不生气,大姑姑说爹爹是一国之君,每天都要处理朝廷政事,那样万陵国才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你在宫里吃得习惯吗?”苏南想起长乐老埋汰宫里饭菜不如这里的好吃,他担心岁岁饿着了。 岁岁抿唇笑着点了点头道:“皇祖母让御厨做了好多漂亮的糕点和好吃的肉肉,今日小姑姑还带了糕点回来。” 第230章 该省的还得省 “随着马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陆知州疾步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见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陆知州就跪拜了下去。 “陆爱卿平身,今日休沐,陆爱卿不在家吃团圆饭,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请奏吗?”萧京昭剑眉微挑,语气平静地问道。 陆知州起身后不敢直视龙颜,他垂眸说:“启禀皇上,原本这事可以不打扰皇上的,微臣向左相禀报过,左相说小事一桩让微臣自已拿主意。” 萧京昭微微抬手,“无论大小事,陆爱卿但说无妨。” 得了皇上允许,陆知州大着胆禀报道:“衙门有一官媒署,为了节约开支,只用一个官媒,近日有人频频到官媒署争请官媒,微臣不敢擅自打破先例增加人员,特来问问皇上的意思。” 萧京昭淡淡地道,“忙不过来,官媒署多加两人即可,这些该增加的开销不用省。” “多谢皇上,微臣告退。”陆知州拱手往后退了一步。 前些日子查各衙门贪污做假账,弄得风声鹤唳,朝堂上下谁也不敢起贪墨的心思。 一旁的马公公见陆知州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好奇地问:“京城发生了什么宫里不知道的事吗?为何大家都急着婚嫁?” 陆知州又退后一步朝马公公拱手道:“也没什么大事,或许是科考后书生们开始议亲的缘故。” 就在马公公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送他离去时,他说:“下官也纳闷,为何都去江府提亲。” 他的声音不大,萧京昭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把他的话一字不漏地都听了去。 “等等!你说都上哪户人家提亲去了?” 陆知州脚下一个趔趄,一向严肃的皇上居然爱听八卦,这着实让他没想到。 他连忙转身,恭敬地回答:“回皇上,是桂香街江府,一位姓江的姑娘。” “是济世堂那位江姑娘?”马公公忍不住小声问。 陆知州顿感皇上的神情似乎冷了两分,他一脸懵逼地点头:“对,就是那位江姑娘,人称月娘的女子。” 他顿了顿又道:“听说江姑娘有倾城之姿,还有华佗在世的医术,这几日前去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直到江府放出已经定亲的消息,官媒署才消停。” 第231章 凭空消失 “哇!好大的孔明灯,上面画的嫦娥奔月都清晰可见。”长乐说着不由自主地往孔明灯的方向移动了两步。 她们买的花灯已经放进荷花池,里面没写愿望,就闭着眼默默地祈祷了几句。 孔明灯一个接一个地冉冉升起,这场景连静儿都震撼得把太后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主子,听说放孔明灯许愿比花灯的灵验,奴婢也去买几个回来试试?” “还是静儿最懂我,去,咱们去前面买。”长乐把拉着岁岁手紧了紧,喜滋滋地冲进人群。 “喂……等等!苏南一个健步跟了上去。 街上人太多,苏南伸手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 “你不用许愿,再说你愿望太大,菩萨也帮不了你,别再往前了。”看着拥挤的人群,苏南急得额头冒汗。 他就不明白了,公主要什么有什么,哪里还需要求菩萨帮忙的。 “别拉我,我要抱岁岁。”长乐一用力,苏南只好放手。 “嘶……” 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大声喊道:“马儿惊了,快闪开!” 人群开始骚动,紧接着听到有女子的惊呼声传来。 “岁岁!” “二小姐!” 苏南不敢喊长乐公主的名号,焦急地扒开人流往前冲。 这时,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群人挡在了苏南前方。 “小伙子快别挤,危险,往后退!”一男子好心提醒,随即一只大手如钳子般禁锢住苏南的手臂。 “放开我!”苏南用力挣扎,奈何力气悬殊太大,硬生生地被人往后拖了好几尺远。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闻讯赶来的巡城卫朝惊魂未定的人群喊道:“快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前面好像有人被撞伤了。” 苏南周围的人顿时作鸟兽散,其余的人都开始找身边的同伴。 苏南一听有人受伤,连忙往前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岁岁的名字。 他跑了一会儿就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哪去了?明明就一步之遥,转瞬间就不见了人影,这不符合常理。 “没事,虚惊一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车夫如此没用。” “就是就是,太缺德了,那马车宽大,躲闪不及,把我的衣袖都划破了。”一位年轻男子抬起衣袖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指责远去的马车。 人声鼎沸,灯影婆娑,街道上的人群散开,长乐和岁岁的身影消失无踪。 “苏少爷,你看见小姐和岁岁了吗?”苏南正焦急地寻找,忽闻静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静儿,你不是跟在二小姐身边的吗?”苏南转过身,见静儿也在焦灼地寻找长乐和岁岁。 “马车冲过来前有人推了奴婢一把,待奴婢从地上爬起来时,就不见了主子跟小少爷的踪影。” “不好,那不是马儿惊了,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南转身就朝正要远去的巡城卫跑去。 他一把拉住一位巡城卫的胳膊喘息道:“大人,我要报官,刚才那辆马车有猫腻,我家有两小孩不见了踪影。” “有人看见人被掳走了?”另一位巡城卫问。 苏南摇头:“人太多,没看清楚,我确定人被掳走了。” “这位少爷,咱们可不敢随意抓人,你把两人的年龄模样说一说,我再去通知其他人寻找,今晚街上人多,或许是走散了。” 苏南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这一刻他只想快点找着长乐和岁岁。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声音带着哭腔:“是长乐公主,公主被人掳了!” “啥?长……长乐公主!” 巡城卫听得腿发软,声音都带着颤音。 另一位巡城卫吓得一个激灵,忙挥手:“追,快追。” “我去通知其他人。”苏南转身就往回跑。 泪水模糊了双眼,一路上撞着好几个路人,耳边传来路人的怒骂声,他已经听麻木了,继续往回狂奔。 静儿听苏南说有人故意为之,她越想越不对劲。 哪有那么巧,惊马前有人推她一把,公主跟岁岁就跟大变活人似的,转眼就没了。 她忙不迭地转身回江府求救。 苏南刚到江府门前,就见高沐策马朝追了出去,静儿也带着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阿姐,大哥哥!” 见到江姝月和苏谨领着小厮出来,苏南哽咽着喊道。 第232章 金蝉脱壳 两人跃过宫墙,直奔长公主府。 公主府门楼下挂着灯笼,柔和的灯光映着朱红色的大门,气派依然。 向松朝门房看了一眼没上去敲门。 萧京昭向四周扫了一眼,快速顺着高高的围墙向后奔去。 两人约莫越过前厅位置,纵身一跃,双双越墙而入。 院里寂静无声,廊下黄色的菊花灯全都换成了寻常人家用的红灯笼,夜风拂过,灯影摇曳。 院里太静了,让人感觉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向松目光如炬,收回视线问:“主子,咱们从哪里开始查找?” “偌大的长公主府房屋无数,或许还有地下密室,不用挨个找,京城没有别人会对长乐和岁岁下手,打蛇打七寸,直接找到宋韵芷即可。”萧京昭眼底泛着冷冽的寒光,飞身向后院掠去。 公主府从前奴仆过百,侍卫无数,与现在的萧瑟景象天差地别。 两人来到主院,十几个侍卫拔刀涌了上来。 “谁!夜闯民宅,意欲何为?” 萧京昭脚步移动,闪身避开迎面挥来的刀剑,寒光一闪,手里的剑架在了侍卫的脖子上。 厉声呵斥:“说!宋韵芷在哪里?” 为首的侍卫只觉脖子微凉,他还想再反抗,定睛一看,发现来人身穿明黄色的衣袍。 “皇……皇上,草民不知道。” “啊!” 刺痛感传来,一股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 “皇上,小……小的真的不知道。” 其余的侍卫见是皇上,都丢下手里的剑齐齐跪下,战战兢兢地道:“参见皇上!” 向松用剑指着跪着的侍卫,“要想活命的就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下手太狠。” 见为首的人疼得呲牙咧嘴仍然说不知道。 地上跪着的一个侍卫说:“夫人命咱们守护在主院,她昨日就往府里的小佛堂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萧京昭收回剑,冷声道:“前面带路!” 为首的侍卫目光躲闪,捂着脖子躬身,“小佛堂在东边厢房,皇上请随小的来。” 来到小佛堂外,一股香烛味迎面扑来。 小佛堂的门关着,里面灯火通明。 第233章 鼻涕蹭我脸上了 她刚想抬手,发现双手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卧槽…… 这是遇上绑匪了? 恐惧感涌上心头,零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 不一样的孔明灯,惊马,喧嚣的人群,拥挤中后颈吃疼,眼前一黑,这一切,就像是有人织了一张大网,就等着她进去。 不对,岁岁哪去了? 眼前漆黑,长乐心下一慌。 “岁岁,你在吗?” 长乐一连喊了数声,没有岁岁的回应。 “嘤嘤嘤!坏人,你们把他关哪里去了,快放开他,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答应给。”长乐越想越担心,忍不住一边哭一边喊。 她想站起来,双脚却麻木得紧,原来两只脚也被捆着了。 她挣扎着坐直身子,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不是冰冷的地面。 是木板。 她用力伸了伸腿,脚尖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 她喜极而泣,“岁岁,是你吗?” 没有回应,长乐心下大惊,不会是歹徒下手太重,把岁岁…… 不!她的乖侄儿都能捡到玉石,他是锦鲤福宝转世,没那么容易被害的。 长乐安慰自已快要崩溃的情绪,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水浪的拍打声。 她断定,这里离河或湖很近。 长乐弯下腰,弓着身子朝软软的物体挪过去。 “岁岁!别吓小姑姑,快醒醒。”长乐流着眼泪,用脸挨了过去。 她低头恰好蹭到了热乎乎的小脸,熟悉的香味,她惊喜若狂,是岁岁,他还活着。 “岁岁,乖,快醒醒,咱们被人绑了。” 迷迷糊糊中,岁岁耳边传来小姑姑的喊声和啜泣声。 “唔……” 岁岁感觉脸上黏糊糊的。 听到岁岁哼了一声,长乐大喜,继续喊,“岁岁,快醒醒。” 就在长乐的脸再次贴过去的时候,岁岁歪了一下脑袋,委屈巴巴地道:“小姑姑,你鼻涕蹭我脸上了。” 长乐:“……” “岁岁,快清醒一点,咱们被人绑票了。” 岁岁脑袋晕晕乎乎的,他记得当时耳边听到马儿的嘶鸣声,一张帕子从他头顶落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毫无悬念,那张帕子上有迷药。 真是养鹰的被鹰啄瞎了眼,自已整日研究毒药,到头来被一个简单的迷药弄晕了。 “小姑姑,别说话,我听一听这是哪里?”手脚都被绳子捆着,他索性躺着闭上了眼。 除了风声和轻微的水浪拍打声,四周没有别的声音。 岁岁不知道是自已的错觉还是真的,他感觉地板微微晃了一下。 “小姑姑,这里不是街道,也不是大宅子。” 长乐举起被绑住的手臂,在手臂的衣袖上蹭了蹭眼泪鼻涕。 长乐郁闷地道:“我知道这里不是繁华的街道,这里像荒郊野外,绑匪莫不是把咱们弄出城了吧?” “不对,咱们像在船上,船不是很大,也不小,在轻轻晃呢。” 见岁岁语气笃定,长乐索性也躺了下去,静静感受,果然能感觉到船身在轻轻晃动。 “岁岁,怎么办?绑匪会不会把咱们丟进水里淹死?”长乐心里害怕,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岁岁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药性逐渐消失,那种晕乎乎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黑暗中,他把小脑袋往长乐身边靠了靠,“小姑姑不用害怕,既然绑票,绑匪还要用咱们去换银子,不会弄死咱们。” “只是这地处偏僻,爹爹和娘亲要找到咱们有点困难,小姑姑你别着声,我这就喊人过来问问。” “喂!有人吗?来人呀!” 长乐想要阻止岁岁已经来不及了。 “岁岁,别喊了。” 长乐话音未落,耳边传来脚步声。 “小鬼,叫什么?再嚷嚷,信不信老子把你扔进湖里喂鱼?” 随着一个男子的吼声,随着“吱呀”一声,一缕月光洒了进来。 长乐和岁岁转动脑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长乐和岁岁躺在地板上,掀起眼皮也只看到一个倒影。 “叔叔,我要喝水。” 黑影微微一愣,这孩子不会是个傻子吧?怎么不哭不闹,还叫得这么亲热? “叔叔,你绑我是想问我娘亲要钱是吧?如果把我渴坏了也不好,你说是吧?”岁岁见人影没动,他循循善诱道。 第234章 莲雾湖 岁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国粹,耐着性子道:“叔叔,你刚才说了,这里是湖中心,我跳下去得淹死的。” 他又动了动腿道:“我们手脚都捆着,你就是帮我们松了绑,我也不跳。” 蒙面男子瞪了岁岁一眼,用力把茶壶往地上重重一放,走向窗边,嘴里嘀咕道:“人小屁事多。” 就在岁岁和长乐暗喜的时候,一抬眸,只见蒙面男子推窗的手停了下来。 “不行,开窗了你们会喊叫。” “不会不会,叔叔信我,若我们喊了半句,你可上来把我们扔进水里。”岁岁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脸虔诚的态度让蒙面男子犹豫了起来。 这孩子,太不寻常了,不哭不闹还挺配合,一点都没被绑架的觉悟。 “这里四周都是水,我们就是喊破喉咙都没用,这么简单的道理,傻子都知道。”长乐一翻白眼,就只差没直说蒙面男子是傻子了。 雇主给领头的发过话了,让他务必看好这两孩子,可以骂,不能打,更不能让两人受伤。 混迹江湖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觉得绑来的不是人质,倒像是两祖宗。 男子觉得这两小屁孩说的有理,犹豫片刻后只推开了一条缝,回头对两人道:“若你俩好好待着,天亮之前或许就回家了,若要闹腾,那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语气里满满的威胁,不过这威胁的话让长乐跟岁岁心里有了底。 绑他们的人会放他们回去,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岁岁微微垂眸,瞥了一眼自已的腿部,也不知道兜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娘亲说过,不能寄希望于别人,主动权要握在自已手里。 男子见两人怯怯地模样,提起茶壶走了出去。 脚步声走远,长乐说:“房门好像没上锁?” “没上锁咱们也不跑。”岁岁乖巧地眨了眨眼。 长乐不明白岁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小声道:“你会凫水?” 岁岁摇头,“南宫叔叔还没来得及教我。” 长乐顿时泄了气,“那你折腾个什么劲,这窗户就开条缝,跟不开有啥区别?” “小姑姑,转过身,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岁岁压低声音。 第235章 查遗漏 姑侄俩注视着远去的小船,远处能看到湖面有星星点点。 “小姑姑,你看远处的水面有花灯,那小船定是去讹娘亲和爹爹去了。” 长乐顺着岁岁手指的地方看去,远处的水面果然有一片亮光。 岁岁又探出手去观察风向,片刻后,他压低声音道:“从这一面放药粉下去,准能成。” “怎么放?动了坏人被杀了灭口。 岁岁凤眸骨碌碌地一转,他看向床榻两侧的纱幔,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姑侄俩一阵耳语就开始紧锣密鼓动起了手。 …… 宋韵芷绑架了长乐公主的消息不翼而飞,京城里所有的官吏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吴太尉得知消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遣了家丁出去帮着寻找。 绑架当朝公主,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吴老夫人急得嘴角冒泡。 她忙不迭地催促儿子,“别愣着了,咱们家跟那死鬼太后有血脉关系,快进宫去皇上那里请罪,定要说清楚,咱们与宋家早就断了亲。” 吴太尉这会儿也慌了,丢下啃了一半的月饼就往外跑。 “回来,换上官袍。”妻子霍氏连忙追了上去。 吴太尉来到宫门口的时候,宫门口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哎哟喂!太尉大人你来迟了,皇上下了口谕,不准大家进宫。” 见到吴太尉,众人纷纷转头诉说现状。 大家不知道,下令不让进宫的人是向阳,他怕消息传到慈宁宫,为了封锁消息,不得不出此下策。 有官吏忧心忡忡地说:“吴大人,你看这事怎么办?咱们文臣帮不了忙。” 吴太尉灵机一动,他朝人群中看去,“御史大人来了吗?” “下官在此,吴大人有何指教?”人群后慢吞吞地走出一个人。 见到御史出来,吴太尉义正言辞地道:“皇上对前朝公主宽厚,她却反过来绑架长乐公主,明日早朝,还请御史领头,大家上折子弹劾,必须严惩宋韵芷。” 吴太尉的话一出口,立即有人附和。 “可恶至极,必须严惩。” “上折子是必须的,大家还是想想今晚能做点什么吧?” 御史大人的话不紧不慢,总能抓住重点。 “左相和右相怎么不见人?”有人忽然发现百官之首的两人不在人群中。 “咱们去京兆尹,看陆大人查到消息了没有。”有人提议道。 “对对对,刚才我看到了锦衣卫和衙差在前面那条街搜查,陆大人肯定会最先得到消息。” 众人呼啦啦地朝京兆尹而去。 大家只道是长乐公主和她身边的宫女失踪,却不知道与她在一起的还没有岁岁这个小透明。 大理寺卿杜忠得到消息就直奔京兆尹。 杜语桐今日被兄长拦着没出府门。 她得知消息后站在院里朝着明月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愿嫦娥娘娘保佑公主平安归来。 她与长乐有过一面之缘,小姑娘钟灵毓秀,为人随和不摆架子,模样与岁岁相像,杜语桐对长乐很有好感。 杜语桐正祈祷时,婢女说:“小姐,宋韵芷胆大包天,居然敢进宫把人绑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杜语桐愣了愣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小姐,你去哪里?”婢女追了出去。 杜语桐哪里还有心情回答婢女的话。 她一边跑一边默念,“公主不会出宫,公主不会有事。” …… 话说南宫泽月一左一右地护着江姝月回到江府,片刻后,萧京昭也来到了江府。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江姝月见萧京昭都没来得及换常服,就知道他有多急。 萧京昭眉心微拧,“这事与你无关,是朕连累了你,相信朕,长乐和岁岁会平安归来。” 随即他把宋韵芷金蝉脱壳的事讲了一遍,为了不让江姝月太担心,他没提宋韵芷勾结青衣门的事。 他见江姝月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忽然抽疼了一下。 向松见江姝月眼底泛起水雾,忙附和道:“姑娘放心,皇上连暗卫都派出去了,城门全都派了亲信去看着,宋韵芷插翅难逃。” 第236章 相信我的推测 苏南的把画的简易舆图在桌上铺开,秋菊连忙拨亮了灯芯。 “街道酒楼客栈已经查过了。”江姝月在舆图上画上一个记号。 苏南手指在舆图上移动,“皇宫也不可能。” “民宅正在排查,京兆尹,锦衣卫人数众多,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能排查完。” 江姝月手里的炭笔移向空白处,“这几处早些年都是大片空地,树木林立,也是个能藏身的地方,我离开京城多年,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变化?” 见小姐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秋菊说:“官差比咱们熟悉京城地形,肯定不会放过一个角落。” 苏南画的舆图太简单了,京城的寺庙和慈音堂都没标注,江姝月把余下的都标注了出来。 三人正聚精会神地整理舆图,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江姐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姝月猛然抬头,“语桐妹妹,你怎么来了?” “岁岁他……”杜语桐声音哽咽,眼底泛起水雾。 刚才门房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想到小可爱被人掳走,杜语桐心疼不已。 江姝月放下炭笔迎了上去,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让妹妹担心了,我这里正在画图排查,皇上的人也正在寻找,长乐和岁岁出府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了,人肯定还在城里。” “嗯,江姐姐别担心,文武百官都得到消息,是宋韵芷作的乱,我爹已经带人出去,现在正全城通缉抓人。” 杜语桐的话音刚落,她的婢女也赶到了。 “小姐,你跑得太快了,奴婢都差点追不上了。”婢女气喘吁吁地上前给江姝月行了一礼。 江姝月心里感动不已,从杜府跑到江府,可见杜语桐是多担心岁岁。 江姝月拉着杜语桐在桌边坐下,她黯然道:“外面是不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杜语桐当然知道江姝月指的是什么,她摇头:“没有,外面只以为长乐公主和宫女们被宋韵芷绑架了,还没人清楚被绑的有多少人。” 秋菊倒了一杯茶递到杜语桐面前,心怀感激道:“杜姑娘有心了,居然能猜到长乐公主跟岁岁在一起。” 杜语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看向她的贴身婢女,“是珠儿那句话提醒了我,她说宋韵芷胆大包天敢进宫绑人,我才想起长乐有可能出宫来了江府。” 有些话,大家心照不宣,杜语桐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苏南把舆图往杜语桐面前推了推,满眼期待地道:“杜姐姐快帮着看看这图上还有哪些可以藏身的地方被遗漏了。” 大家的情绪都绷得紧紧的,没了往日的客套虚礼。 杜语桐拿过舆图仔细观看,片刻后,他指了指一片空白处,“这里是莲雾湖,虽然不能藏身,但是也该标注明白。” “对,还有莲雾湖。”江姝月双眸一亮。 她脑海里快速浮现出莲雾湖的情景。 那还是原主母亲健在时,有一年中秋夜,那便宜父亲为了博杨氏欢心,大手笔地花了重金租了一艘画舫去游湖,原主母女俩也去了。 画舫上莺歌燕舞,热闹非凡,画舫在湖面缓缓行走,夜色浓时,湖面上会升起薄薄的雾气,烟雾缭绕,犹如瑶池仙境。 成群结队的人在湖边放花灯,从画舫上看去,湖面上那莹莹灯火犹如浩瀚夜空中的灿烂星光,壮观极了。 忽然,江姝月腾地站了起来,她激动万分地道:“能,能藏人!” 苏南和秋菊不解地看着情绪突然激动的江姝月。 杜语桐和秋菊对视了一眼,转而看看江姝月,“江姐姐你的意思是莲雾湖能藏人?” 江姝月点了点头,“对,皇上派那么多人出去都没半点消息,定是宋韵芷带着人藏在湖面上了。” 杜语桐摇头,“不可能,湖边都是放花灯的老百姓,湖面上的画舫都是勋贵人家带着家眷游湖赏月,她能在哪里藏身?” 秋菊只道是小姐急火攻心乱了方寸,“小姐,那莲雾湖虽大,中间又没有小岛什么的,的确无处藏身。” 苏南不知道莲雾湖有多大,但是他了解阿姐是个聪慧敏锐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道:“官差都寻不着,说明对方狡猾至极,书上有说,大隐隐于市,宋韵芷是京城里土生土长的人,或许她真的就藏在人多的地方。” 江姝月又说:“莲雾湖得名可是有由来的,你们相信我的推测没错。” “对,湖上夜晚会起雾,一团一团的,远看像瑶池莲花。”杜语桐激动地补充道。 “珠儿把你家小姐带回去,秋菊你和苏南去京兆尹给皇上通个信,告诉他人可能藏在莲雾湖。”江姝月说着快速朝门外跑去。 “小姐!” “阿姐!” “江姐姐!” 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苏南哪里放心阿姐一人前去,他对秋菊和杜语桐说:“拜托杜姐姐陪秋菊姐姐去给皇上送信,我去追阿姐。” 府里马厩里已经没了马匹,江姝月知道有一条捷径通往莲雾湖,那是一条小巷。 苏南追出大门时,左右都没见到阿姐的人影。 他问门房小厮,门房小厮指了指右边街道。 街道上早就没了先前的喧嚣,只有几个挑着箩筐的商贩在往回走。 苏南一咬牙,一头扎进夜幕里,快速朝右边街道奔去。 林妙手和苏谨回府时,府里就只剩下门房小厮。 大厅里,苏谨看到桌上的舆图和阿姐从不随意丢弃的炭笔。 他惊喜若狂,“林叔,阿姐定是发现端倪了,你看这舆图,上面新添了好几处地名。” 林妙手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已经吩咐浣花街的弟子出去打探消息了。 他朝桌上扫了一眼,“莲雾湖这三字是月丫头写的,你在府里等着,我去莲雾湖边看看。” 江姝月情急之下,那三个字写得格外潦草醒目。 在来江府的路上才得知嫌疑人是宋韵芷,林妙手断定岁岁和长乐公主暂时是安全的。 宋韵芷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另有所图,林妙手心里有了猜测。 …… 衙门里,萧京昭面前摆着城防图。 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进来禀报。 “报!皇上,酒楼客栈全搜查了,没可疑之人。” “报!皇上,街道巷子已排查,不见可疑之人。” “报!皇上,民宅寺庙和慈音堂没可疑之人。” 随着前来禀报的声音响起,萧京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向松躬身道:“皇上别急,高沐说姑娘让人去查医馆,再等等,小主子擅长研制毒药,说不定真有好消息传回来。” 这时,破空声响起。 “砰!” 一支箭不偏不倚地钉在了京兆尹的大门上。 第237章 一封信 “有刺客!” 向松拔剑一跃把萧京昭护在身后。 萧京昭凤眸微眯,“终于来了。” 向松听到主子沉稳的语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声音在门口,不是刺客。 都是他太紧张皇上的安危了,就算宋韵芷丧心病狂,她也不敢前来行刺。 京兆尹里没留衙役,外面有侍卫,还有一大群等消息的文武百官,单是凭皇上的身手,一般人也靠近不了他半分。 向松连忙收剑入鞘,快步走到大门口,就见一支箭带着一张纸钉在大门上,箭尾还在颤动。 “皇上,是一封信。”向松把箭丟下,把信呈了上去。 萧京昭拿过信快速展开。 只见信上写着: “要想你的亲人活命,就拿我宋家的两个血脉来换,人已经被我带出京城,你把我要的人送到梁国边境,我自然让人送你的亲人回来,别想耍滑头,否则我玉石俱焚。” 落款赫然写着宋韵芷。 萧京昭嗤之以鼻,“哼!自不量力,以为勾结了梁国三皇子就可以夺回皇位了?” 闻讯赶来的陆知州和外面的侍卫冲进大殿,“皇上,刺客在哪里?” 众臣前来京兆尹求见,萧京昭无心面见众臣,他让陆知州出去跟大家解释今夜发生的事。 陆知州问完后才发现大殿里的气氛不对,侍卫见皇上无恙又退了出去。 皇上黑沉着脸看着手里的一张破纸,向松在一旁面露焦灼。 陆知州上前躬身道:“皇上,您没事吧?” “陆爱卿来得正好,你来看看这个,宋韵芷说人已经出了城,朕是不信的。”萧京昭说着把手里的信往前推了推。 趁陆知州看信的时候,向松也凑了上去。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笃定道:“皇上,宋韵芷这是在放烟雾弹欲盖弥彰,守城卫可是属下亲自挑出来的人,关闭城门的时辰到了后,绝对没有人会私自放行。” 陆知州看完后抖了抖手里的信,神情严肃道:“皇上,这可是宋韵芷谋害公主的罪证,微臣恳请皇上把这案子交给微臣来办。” 萧京昭微微颔首,“这封信陆爱卿且先收着,到这时候都没消息,难道她真的已经出城了?” 第238章 中招了 婢女走到窗边朝外望了望,一团浓雾缓缓飘过,并不见有别的画舫靠近。 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忽然感觉颈部微痒。 婢女伸手挠了挠脖子,随即脸庞也开始痒了起来。 “夫人,没船靠近,要不要奴婢把窗关上,雾气潮湿,容易起湿疹。”婢女不疑有他提议道。 宋韵芷警惕的眼神朝对面看去,“是你们身上带了香囊?” 从公主府出来,她穿的是婢女的衣服,更没有用熏香,画舫里连烛火都灭了,这香味从何而来? 对面的男子冷声道:“香囊是女人带的玩意,夫人这是说我们兄弟们娘气?” “夫人还是谈谈接下来如果发生意外,剩下的银子什么时候兑现?”男子说着摸了摸脸,脸上像是有虫子爬过,摸了一把,手里并无一物。 “急什么?人质在我手里,只要你们把咱们都弄出京城送到梁国边境,我就立即兑付剩余的银子。”宋韵芷胸有成竹地道。 男子说:“皇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他不相信你已经出城,明天不开城门,我们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男子眼底划过一抹算计,他们是求财,可不想送命。 这时,宋韵芷也感觉浑身不舒服,脸部,手背,从微微灼热到发痒。 对面是几个男子,主仆俩强忍着不适把手拢在衣袖里挠了几下,谁知越挠越想挠,那种瘙痒难耐的感觉逐渐向全身蔓延。 一个男子朝脖子猛挠了一把说:“老大,不好了,咱们身上发痒,这是中招了?” 练武之人视力比寻常人好,在他们没感觉前就把宋韵芷主仆俩那忍得难受的表情看在眼里。 领头的男子回头,见手下的兄弟们全都不顾形象地在身上一阵乱挠。 宋韵芷顿时花容失色,满脸惊恐,朝外喊道:“来人!快去查看是否有人摸上船了?” 宋韵芷这次是孤注一掷,愿意跟着她涉险的心腹不超过十个。 外面的侍卫听到喊声,忙不迭地跑了进来,“夫人,发生何事了?” “啊!痒,痒死我了。” 青衣门的人一边拉扯衣服,一边往船舱外冲去。 顿时,船舱里兵荒马乱。 “夫人,怎么办,奴婢浑身难受。”婢女抓得狠了,脖子上黏糊糊的,船舱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宋韵芷见屋里只剩下自已的人,也不顾形象地开始挠了起来。 她对进来的侍卫吩咐:“我们可能都中毒了,原因不明,快去查。” 宋韵芷踉跄着走到屏风后,解开衣衫猛挠起来。 楼上的船舱里,长乐紧张得手心都湿润了。 岁岁趴在地板上听着楼下的动静,直到那急促的“咚咚咚”响起,他一咕噜爬了起来。 “小姑姑,成了,快把绳子扔了。关上窗,一会儿他们该上来了。” 长乐的手松开,湖水轻轻拍打画舫的声音掩盖了绳子的落水声。 长乐迅速关上窗,只留下另一侧的一条缝。 “小姑姑,你快去角落里蹲着,手放后面,别让人看出端倪。”岁岁像个小大人似的,每一处细节都想得周全。 岁岁把垫脚用过的东西全都归位,然后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前面没人。” “后面也没人。” “快去上面看看,是不是有人轻功了得,已经摸上船了?”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响起。 岁岁连忙转身歪坐在长乐身边,双手往身后放去。 “小姑姑,快闭上眼装睡。” 岁岁的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来人携裹着夜风进入船舱内,两人身子微微一颤。 长乐和岁岁闭着眼,耳朵却支棱着,全神贯注地听着船舱里的动静。 借着门口的一缕月光,来人见两孩子依偎在角落,像是睡得很熟的模样,窗口也没有异样。 来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就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岁岁和长乐同时睁开眼,“走了?” “地上凉,估计他们痒得难受顾不上咱们,咱们坐床榻上去。”长乐说着起身拉着岁岁走向床榻。 “小姑姑,刚才进屋那人没挠痒痒,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中毒了。”岁岁小声嘀咕着上了床榻,任由小姑姑拉过薄被把他搂在怀里。 第240章 湖心画舫 “哪里?” “就是他,不信你把他抓起来审问。” 官差看着眼前雾蒙蒙的湖面和划着小船的男子愣了愣。 江姝月见官差半信半疑地看着小船靠岸。 她指了指湖面的另一头,“你们看,画舫和游客在那里,为何他单单一人出现在这里?” 一个官差挠了挠后脑勺,“是不对劲。” “你们想想,如果歹徒租一艘画舫游到湖中央,你们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着的。”江姝月循循善诱。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个面相机灵的官差朝几人一挥手,“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刚上岸的男子一身寻常百姓装扮,见官差朝自已跑来,想也没想地就一撩衣袍,双足一顿在原地拔地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官差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不心虚,为何看见他们会跑? 为首的人大喊:“快去叫人来!” 官差们没有惊人的轻功,自然是追不上的,为今之计是快点把消息传回衙门。 江姝月见官差往回跑,她对剩下的官差说:“那小船能坐三人,你们谁跟我去?” 还不等官差回答,江姝月迫不及待地朝小船走去。 “姑娘留步,今夜的歹徒非同寻常。”官差一个健步追了上来。 “别废话,公主与我交情匪浅,来两人划船。”江姝月心急如焚,哪里有时间跟他们啰嗦。 她一步跨上小船,小船微微晃动,她连忙坐了下去。 岸边的几个官差对视一眼,为首的人对另一个官差道:“快去找一条大一点的船过来,一会儿援兵快到了。” 紧接着为首的官差带着另一人跳上小船。 官差没有划船的经验,小船离开岸边后就开始原地打转。 “左手划起来,注意右手平衡。” 江姝月也没划船的经验,她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人,在她不断地提醒下,小船终于摆正了方向。 “两边用力要均匀。” 在江姝月的指导下,小船缓缓朝湖中央划去。 官差一边划船,一边担忧地说:“前面全是成团的雾气,湖面这么大,只凭咱们一已之力,恐怕很难找到歹徒的藏身地。” “他们既然能出来,咱们也能找进去,手稳住,直线前行准没错。” 官差也觉得江姝月分析的在理,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位容颜清丽的女子镇定从容,那周身的气魄,倒像是京兆尹大人。 小船穿过团团迷雾,另一位官差瞪大眼看着前方,大手紧紧地握着刀柄,仿佛眼前马上会出现千军万马似的。 湖面的湿度过大,片刻后江姝月眼睫毛上挂满了露珠儿。 她抬起衣袖抹了一下,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 忽然,远处隐约出现一个可疑的影子。 江姝月连忙道:“尽量放轻,别划出声,前面好像是一艘画舫。” 官差连忙把船桨拿出水面,任由小船向前缓缓移动。 就在小船快要停下的时候,一艘画舫跃入眼帘。 “咦!怎么黑灯瞎火的?” “怕被发现,当然不敢点灯。” 就在小船快要靠近画舫的时候,江姝月看见了画舫前面晃动的人影。 估摸对方至少有二十余人,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以卵击石,她能玩凭空消失保住小命,两个官差就未必了。 自已救子心切也不能搭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这时候宋韵芷肯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她身边的侍卫不乏高手。 江姝月掂量了一下,她手里的毒药就算成功扔上画舫,药效没发作前,时间足够对方杀了两人。 随即她当机立断,压低声音道:“停下,快掉头。” 一团雾飘过,官差也看清了画舫上的人影。 他连忙把船桨倒划一下,船身刚隐入雾后,就听画舫上一声低喝:“谁!” “他没这么快回来,定是湖里的鱼在跳。”另一个男声响起。 官差见船桨入水的声音惊动了画舫上的人,他连忙放轻动作缓缓后退。 小船掉转头,官差划得比来时顺溜。 船刚靠岸,就见远处人影一个接一个掠过。 官差大喜,“皇上派锦衣卫来了!” 江姝月看那些人轻功都不在高沐之下,只一眼就认出,那些人不仅仅是锦衣卫,里面还有萧京昭的暗卫。 看那阵势来了不少的人。 两个官差上了岸,江姝月连忙拿起船桨用力一摇,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朝湖心而去。 第241章 从天而降 船舱里,宋韵芷主仆俩身上的瘙痒感缓解,被抓破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喊声,宋韵芷也顾不得疼痛,连忙扯过衣裙对婢女道:“快穿,出去看看,是不是青衣门的又作妖了。” 婢女中毒比宋韵芷严重,她觉得自已再没解药就撑不下去了。 她抓过衣裙忙不迭地往身上套。 主仆俩刚把腰带系好,门口就传来侍卫急促的敲门声。 “夫人,不好了,咱们位置被暴露了。” 宋韵芷脑袋瞬间嗡嗡嗡作响,她天衣无缝的计划里没有制定退路。 她顿时慌了神,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快,快往后撤,让青衣门的人在前面抵挡。” 已经花了上万两银票,是时候让他们出力了。 侍卫硬着头皮禀报,“青衣门的人已经跑了。” 门猛地打开,宋韵芷怒火中烧。 “一群废物,连人一群乌合之众都看不住!” “小的以为他们又下水缓解药效,谁成想他们一下水就遁了。” 宋韵芷哪里听得进侍卫的解释,冲出船舱就见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的亮光在快速逼近。 “夫人,怎么办?来人是半包围形式过来的,皇上动用的人成千上万,咱们是插翅难逃了。”婢女被眼前的阵势吓得瑟瑟发抖。 只见越来越近的船上灯火明亮,几乎照亮了半边湖面,侍卫们也被这阵势震惊了。 没人注意后身后的一侧有一艘小船正悄悄靠近。 小船上,江姝月见画舫上的人都注视着前方。 她意念一动,手里出现一包软骨散。 来不及测风向,她屏住呼吸,手臂一扬,药包朝画舫上扔去。 “夫人小心!” 一个侍卫反应灵敏,挥剑朝药包劈了过来。 药包被锋利的剑劈开,软骨散如面粉般地在空中散开。 一股淡淡的异香弥漫开来。 “有毒!” 侍卫喊了一声连忙抬袖掩住口鼻屏住呼吸,婢女扶住宋韵芷忙不迭地朝船舱躲去。 其余的侍卫纷纷朝上风口躲避。 他们不知道的是,软骨散吸入后内力涣散,若不运用内力是不会察觉的,内力越深厚,效果越好,若被寻常人吸入,影响反而不大。 第243章 别瞎打听 江姝月只觉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她微微睁开眼,莹莹灯光,树梢瓦舍一闪而过,别有一番景象。 岸边。 闻讯赶来的林妙手在岸边遇见了苏南。 “林叔,阿姐和岁岁应该都没事吧?” 看着画舫靠岸后都灭了灯,苏南就要冲上前去找人。 就在这时,夜色中,画舫上的人影如同鸟儿般地腾空飞跃而下,密密麻麻,转瞬就消失在眼前。 林妙手一把拉住苏南,“别去,咱们回去,月丫头有人相送。” 在湖边的另一头,高沐见此情景就猜到画舫为何齐齐灭灯,他连忙打马回府。 南宫泽月带着一队人在公主府里累成了狗。 萧京昭指给他两人,随后京兆尹又派了几人,总共不到十人。 他对偌大的公主府不熟悉,府里的丫鬟小厮在皇上离开后就跑了个精光。 南宫泽月对库房情有独钟,外院库房都是些家用杂物,找了大半圈不见一个人影,更没有关押过人的痕迹。 最后他一挥手:“去主院。” “哎哟哟!公子可否让咱们歇一歇,就咱们这几人搜查,是要出人命的。”一个衙役一手扶腰,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南宫泽月一个编外人哪里敢呵斥衙役,他看向那两个锦衣卫,“要不咱们先去?” 两锦衣卫面无表情地道:“公子前面请。” 南宫泽月刚抬步,就听见一个锦衣卫的人对衙役说:“你们这身体素质堪忧,缺乏锻炼,在官府当差,理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陆大人还是太仁慈了。” 衙役怕锦衣卫回宫在皇上面前上眼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人等等,小的还可以坚持。” 他们衙役拿着微薄俸禄,平日里大多是跑个腿,哪里需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 主院里的奢华差点闪瞎了几人的眼。 屋里到处都有被翻动的痕迹,地上一片狼藉,就跟进了强盗似的。 都说树倒猢狲散,这话还真不假。 看这情形,公主府的下人离开前定是翻找自已的卖身契,顺手也拿走了首饰和银钱。 第245章 一网打尽 片刻后,江姝月穿戴整齐,披着没来得及绞干的头发朝书墨轩奔去。 “小姐别急,皇上说小少爷睡下了。” 秋菊带孩子这么多年已经有了经验,既然能安然入睡,那肯定是没大碍的了。 江姝月猛地刹住脚步,“皇上还在府里?” “没,皇上回宫了。” 江姝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故作镇定地道:“没事,他睡下了也不耽误我看一眼。” 她知道孩子好好的,就是心疼孩子遭了一次无妄之灾,想过去看一看心里才踏实。 “阿姐,岁岁醒了。” 刚走到回廊,就见苏南迎面走来。 廊下柔和的灯光映在苏南清俊的脸庞,阴霾担忧一扫而空,随即泛起一歉疚 “阿姐,以后我再也不会弄丢岁岁了。” 江姝月走过去,两人并肩而行,她抬手拍了拍苏南的肩膀:“阿姐说过了,今夜是别人蓄谋已久,这事不是你的错。” 来到书墨轩就见苏谨在哄着岁岁喝安神汤。 “乖,就喝两口好不好,喝完了夜里睡得安稳,梦里不会看见坏人。”苏谨一手端着碗,一手搂着岁岁轻声细语地哄着。 岁岁摇头,“不喝,大舅你相信我,看见坏人我不怕,我的痒痒粉可不是吃素的,明儿个我让秋菊姑姑再给我多做几个药包。” 见到娘亲,岁岁把求救的目光看了过来,“娘亲,快给大舅说,我真的没被吓着,只有看见娘亲快掉进水里了,我才害怕的。”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咱们岁岁最勇敢。”江姝月上去接过安神汤放在一边。 低头在儿子额头落下一吻,随即把船上惊险的一幕讲了出来。 苏南满眼宠溺地看着岁岁,“咱们岁岁真机智,身处险境还能保持冷静想对策,好样的。” 随即又满目钦佩道:“皇上轻功真好。” “那是,爹爹可厉害了,娘亲也厉害,我就知道娘亲和爹爹能找到咱们。”岁岁扬起小脸,越说越精神。 苏谨眉心微拧,满目担忧地没着声。 江姝月把他的担忧看在眼里。 第247章 授人以渔 “有什么事小姐尽管吩咐,哪用与奴家商量。” 江姝月定定地看着金花又道:“你家耀祖有六岁了吧?” 金花提起茶壶往茶杯里添一点水退后躬身道:“多谢小姐关心,犬子他过年后就七岁了。” “岁岁需要一个一起读书的书童,一会儿你跟你家当家的商量一下,可愿意耀祖跟岁岁进城一起读书?” 金花满心欢喜,忙不迭地点头,“多谢小姐,愿意,当然愿意,能给小少爷做书童,是耀祖前世修来的福气。” 大户人家的少爷身边都有一个跟自已差不多大小的书童,书童跟少爷同吃同住还一起读书写字。 萧京昭说他会给岁岁安排陪读,江姝月有心栽培张家人,这书童的人选她第一个就想到了耀祖。 在萧京昭跟她商量陪读的事时,江姝月就提出过,岁岁的书童得一起进讲堂里听课。 这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书童没有的待遇。 江姝月说:“这事你还是去跟你家当家的商量一下的好。” “奴家听小姐的。”金花高兴地退下,出了内院,她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张婶正在和张秋准备午饭。 不知道小姐今日会来,去镇上买肉已经来不及了,张婶把风干的野味用来炖一锅汤。 “娘,告诉你个好消息,小姐让耀祖进城给小少爷做书童。”金花一只脚跨进厨房就乐滋滋地说。 “大嫂,此话当真?”张秋正在烧火,他把手里的柴往灶堂一扔,猛地站起来问道。 “老大家的,此话当真?”张婶高兴得晕晕乎乎,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居然落在了她家耀祖头上。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书童的名额,都是府里家生子的后代,小姐明确说过耀祖娘俩不算奴,可见小姐是多信任她家的人。 “当然是真的,小姐让我跟爹娘和耀祖他爹商量商量,娘是舍得耀祖离开庄子的吧?” “舍得舍得,耀祖跟小姐去,比跟在咱们身边有出息。”张婶乐不可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叠了起来。 孙子读书不用交束脩,一年四季也有人管吃管穿,如果得了少爷的欢心,成年了还跟少爷身边当差,这样的好事,张婶做梦都没想到。 “大嫂来看着火,我去把这好消息告诉爹和大哥。” 二哥带人上雁回山烧炭去了,他们每上山一次,得在山上的土窑边住上好几天。 还不等金花回应,张秋一溜烟地朝院外跑去。 柴房隔壁,耀祖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一只小兔子让岁岁摸。 “少爷,快摸摸,它身上的毛可柔软了。” 岁岁刚揉了一下,高沐和苍云就走了过来。 “咳咳,岁岁少爷,今儿个还想去河边溜达吗?”高沐干咳两声问道。 岁岁回头,“河边有好玩的吗?” 高沐有些心虚地说:“咱们去钓鱼。” 见岁岁无动于衷,苍云附和道:“对,咱们去钓鱼,钓很多很多大鱼。” 岁岁转头问耀祖,“你想去钓吗?” “耀祖听小少爷的。” 这时秋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得了吧,上次就那两小鱼都不够煮汤的,岁岁别去。” 秋菊说着瞪了高沐一眼。 两人的心思被看穿,高沐和苍云对视一眼道:“不去就不去,小姐今儿个不住这里,咱们去把马喂饱。” 看着两人离去 耀祖一头雾水地呆在原地,心里纳闷,上次不是钓了好几条大鱼的吗?怎么就不够煮汤了? 难道小少爷在城里的锅很大? 午饭后,张家人就开始给耀祖收拾衣物,耀祖得知自已要跟着小少爷进城,心里虽然舍不得爹娘,更多的是高兴和激动。 尤其是张远山,他给江姝月道了好几声谢,若不是江姝月示意秋菊拦着,他还要跪下磕头谢主子的恩情。 秋菊看着金花提着一个包裹来到主院,她笑了笑:“金花嫂子,这一包衣服就留着给耀祖还未出世的弟弟穿吧,耀祖跟咱们回京城,穿的衣物鞋袜我会着人准备。” “秋菊姑娘别取笑我了,我这还没打算要呢。”金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秋菊让金花把包裹拿回去,然后去院外找岁岁和耀祖。 两人饭后就抱着两小兔子去院外玩耍。 大厅里,张远山父子三人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江姝月讲解如何种韭黄。 “小姐,您是说韭菜种出来不是青色,也不需要盖温室?”张财一边听,一边拿起笔墨记下,不懂的地方,他都要问一问。 “嗯,不见光就微微泛黄,若没掩盖好就会发绿,而且口感还不嫩。” 张秋立即明白江姝月说的原理,他接过话茬:“小姐的意思是韭菜不见光,种出来就跟石头下压着的野草似的,白嫩中微微泛黄。” 江姝月朝张秋竖起了大拇指,“张秋观察得真仔细,大慨就是那样,不分季节,一年四季可种,割了一茬又一茬,用来炒肉很美味的。” 张远山听得入了迷,他在庄子上生活了这么久,地里的韭菜也不少,自已居然还没有京城来的主子懂得多。 江姝月顿了顿说:“盖温室村民们都尽心尽力,这个种韭黄的方子就传给大家,各家种出来可自行拿到集市去卖,也算是一笔进项。” 江姝月深知,村民能卖点现银,哪怕是一次能卖几十文也是好的。 京城里鼎食之家有俸禄,有铺子收租,很多人家暗地里还有自已的生意,贵女千金一套华服首饰动辄上百两银子,她们是体会不到底层老百姓的艰辛。 既然她来到这里,她就要为这里做点什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张远山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朝江姝月恭敬地一礼,“小姐仁慈,多谢小姐处处为大家着想,老奴代村民们给小姐道一声谢。” 周围村民们都致富了,记得小姐的好,也顺带对他家的人都高看一眼。 安排完庄子上的事,江姝月就打道回府了。 她跟秋菊坐一辆马车,为了让耀祖不拘谨,他跟岁岁坐苍云赶的马车。 …… 宫里,萧京昭看了驿官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边疆危机解除,将士们正在返回。 向松看着主子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迟迟不开,他伸长脖子瞅了一眼,“皇上,这封信的封印特别,是梁国皇的亲笔信?” 萧京昭轻“嗯”一声,缓缓拆开了沉甸甸的信封…… 第248章 无名无份 萧京昭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皇上,梁国皇可相信那事是真的?”向松期盼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不光是信,而且他还抱着期望,这事朕也没有诓他,这不正派人寻吗?”萧京昭说着叠起信放了回去。 梁国皇在信里真诚致歉,说三皇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擅自在边疆滋事,他知晓已经严加管教。 为了表示梁国诚意,梁国会派使臣来万陵国赔礼致歉。 还说如果万陵国能帮梁国寻回大皇子,梁国愿意奉上三座城池,以表谢意。 万陵国兵力强壮,梁国皇是否真不知道梁国三皇子的所做所为,还是故意放纵,萧京昭不在意。 他愿意帮着寻找梁国丢失的大皇子,单纯的是不希望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 他不愿意用军营里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去满足好胜心。 他崇尚和平,非必要不出征。 都说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他会一边保存实力,一边跟邻国友好相交。 他会让万陵国越来越强盛,就如同他命名国号为盛。 三天后,皇上在保和殿举行殿试。 经过策论答题,在若干书生中,能站在皇上面前的仅有几人,毫无意外,真景修和苏谨也其中,蔺相之算是连滚带爬过了这道关。 萧京昭打破陈规,亲自与几人提问对话。 一番问答,真景修和苏谨,还有一位名白周的书生对答如流,让萧京昭十分满意。 蔺相之虽然比其余几人答得好,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就在蔺相之内心哀嚎的时候,萧京昭话锋一转,题目转到了国库银两的问题上。 蔺相之瞬间信心倍增,说起银两管理,那就是他的强项。 大殿里就他一人高谈阔论,侃侃而谈,把真景修和苏谨和白周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两旁的官吏都听得瞠目结舌,这见解老道,条理清晰,若有人说面前的人是在位多年的户部尚书,他们都丝毫不怀疑。 “好!” 萧京昭一声夸赞, 其余的人都对前两轮答题平平无奇的蔺相之刮目相看。 殿试完毕,萧京昭当即宣布殿试结果,点了真景修为状元。 苏谨为榜眼,白周为探花。 前三甲全都分到翰林院任职,真景修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之职。 苏谨和白周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之职。 大殿里面圣的其余几人都赐了进士及第。 蔺相之心道: 完逑,皇上给他的任务是没办法完成了。 户部尚书一职定会让其他的接手。 就在大家齐齐谢恩起身时,左相范志清站出来谏言。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京昭微微颔首,“这些日子以来,范爱卿为了朝政呕心沥血,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萧京昭从不吝啬夸奖臣子,在殿试前他就在早朝上宣布过了,点完三甲,空缺职位人事怎么安排人就由左相和内阁大臣商议决定。 他只提到过一点,户部尚书得需要有才之人担当。 得了皇上允许,范志清瞄了蔺相之一眼。 “依臣之间,蔺公子对银钱收支管理甚是了解,户部尚书一职尚缺,蔺公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旁的内阁大臣纷纷拱手表示赞成。 真景修和苏谨都朝蔺相之投去喜悦的目光,三人打着眉眼官司,就只差当殿弹冠相庆了。 蔺相之提着的心也开始放下,终归没有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眼看尚书一职就要落袋为安。 蔺相之看向大殿上的萧京昭,心里的小人欢呼雀跃。 快点头呀!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不是正合适吗? 萧京昭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微微点头。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是三个指头捡田螺——十拿九稳的时候。 萧京昭干咳一声道:“不妥。” 蔺相之脑袋嗡嗡嗡作响。 心里暗骂: 这憨批就不知道顺坡下驴,哪怕再给他三年,他也考不上状元啊! 真景修和苏谨也一脸懵逼,皇上这是要闹哪样? 不拘一格降人才可他金口玉言说的,难道不作数了??? “皇上三思,相信微臣没看走眼,蔺公子是有大才之人,定能管好万陵国的钱袋子。”范志清再次拱手恳切地说。 “朕相信爱卿的眼光,户部尚书一职有多重要朕就不必细说了,蔺公子进士及第,还没经过历练,状元郎才从六品,新晋的进士及第就官居三品,那肯定是不合适的。”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进士及第的确能直接任职,只是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新晋的进士及第就官居要职的。 皇上这金口玉言哪句话才算数? 蔺相之耷拉着眼皮索性看也看不上首的萧京昭。 他怕自已管不住自已骂娘的小眼神。 大殿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萧京昭朝众人扫了一眼又道:“不过万事都有例外。” 大臣们一听有戏,心情顿时轻松。 蔺相之掀了一下眼皮,眼神跟萧京昭对了个正着。 只见萧京昭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转瞬即逝。 在大家看不见的角度,蔺相之翻了一个白眼。 这厮一如既往的腹黑,每次戏耍他都不带重样的。 一位大臣忍不住追问:“皇上的意思是……” 萧京昭漫不经心地微微点头:“朕准奏,不过新晋进士没经过历练和外放,户部尚书一职先交给蔺相之暂代掌,是否能胜任就看他的能力了,众爱卿以为如何?” 蔺相之:“……” 如何个毛线,你丫的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无名无份的,算个什么事? 爹娘和大舅还等着他报喜呢,他这喜怎么报? 中了进士及第,得了个临时差使? 众臣听了萧京昭的话纷纷表示赞成。 左相最为激动,这些日子以来,户部的大事小事都来请示他,忙得他都冷落了最宠爱的小妾。 这锅终于有人接手了。 他满目钦佩地拱手:“皇上英明,只是蔺公子这品阶……” 萧京昭看了蔺相之一眼,蔺相之秒懂。 他连忙朝左相拱手一礼:“多谢左相大人赏识,为人臣子,定当为君分忧,至于品阶,臣不计较,低一点也不要紧。” 左相微微颔首:“食之俸禄,为君分忧,蔺公子不止是有才,年纪轻轻有此觉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蔺相之:“……” 是无限压榨…… 第249章 吃鱼不能腥 左相是个惜才之人,没有品阶可不好定俸禄。 在他的据理力争下,蔺相之品阶没定下来,能拿到从前户部尚书一半的俸禄。 所有进宫殿试的书生都参加了皇上举办的琼林宴。 宴会厅的一角,蔺相之挽起衣袖大快朵颐。 相识的书生都在相互恭贺,真景修和苏谨离席与相熟的人打了招呼后回到席前。 见蔺相之面前的空盘都好几个了。 “不是,相之,今儿个大家难得聚这么齐,你也不跟大家喝一杯?”真景修端着酒杯在蔺相之身边坐下。 蔺相之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猛喝了两口。 “我认识的人不多,今儿个的御膳房做的菜不错,你们也多吃点。” 苏谨在他对面落了座,看着蔺相之嘴角的油渍道:“蔺兄,户部尚书一职炙手可热,你现是暂时代掌,到后面会有名正言顺的那一天。” “什么意思?”蔺相之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真景修接过话茬:“苏兄的意思是你别难过,我刚才去跟其他同窗打招呼,他们的职务都还没着落,左相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难过什么?谁说我难过了?” “你……” 真景修和苏谨一脸懵逼地看着蔺相面前的空盘。 蔺相之恍然大悟,“你们想岔了,进士及第,还有差当,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看着远处的珍馐美味道:“你们想多了,我是真饿了,今儿个才吃第一顿饭。” 说完他打了一个饱嗝。 他当然不会说实话,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把那腹黑的骂了八百遍。 结果一走神,不知不觉的就吃多了。 蔺相之抚了抚肚子起身:“你们俩吃好喝好,我去见个人,礼部安排明日打马游街,明儿个为兄定去给两位贤弟捧场。” 刚才礼部的人过来通知的时候,两人都去别的席前了。 真景修点头,“我们刚才在另一个厅里也接到消息了,蔺兄明天见。” 苏谨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明天见。” “恭喜蔺公子!” “恭喜蔺兄!” 蔺相之刚要抬步离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人纷纷朝他道喜。 他连忙拱手一圈:“各位兄台,惭愧,蔺某还不知道喜从何来。” “蔺兄太谦虚了,你可是咱们以后的财神爷。” 真景修抬眼望去,围过来的除了他熟悉的同窗,还有好多面生的书生。 他和苏谨连忙起身陪着蔺相之跟大家互相认识,互相道喜。 直到大家散去,真景修才拍了拍蔺相之的肩膀,戏谑地道:“蔺兄,感觉到你这代掌尚书的威风了吗?” “威风个屁,以后我蹭吃蹭喝的时候你们可不准说我小气。” 苏谨强忍住笑揶揄道:“蔺兄你就别装了,谁都知道你大舅是燕南首富,那点俸禄不要也罢。” 蔺相之一本正经地道:“京城赁院子太贵,不行,亏得慌,我得去要个住处,哪怕临时的也好。” 他现在还住太学院,大舅派的人还没抵达京城,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太学院。 看着蔺相之如旋风般离去,苏谨问真景修:“他这是找谁要去?” “还能是谁?当然是圣上,他职位特殊,总不能自已给自已安排一个府邸吧?” 官吏分配府邸都是户部负责,万陵国历来只给三品以上的大臣分配府邸。 真景修家住京城,这种问题他倒不在意。 苏谨轻咳一声道:“就算俸禄不多,赁一个小一点的院子也成。” 他心里盘算着,若蔺相之没去处,他就跟他合赁一个二进院子,省钱还有个伴。 阿姐虽然说过了让他放心住下去,可他也不能真一直住下去。 蔺相之来到御书房时,御书房里的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的墨香。 见过礼后,萧京昭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人,指了指书桌对面,“坐下喝杯茶。” “皇上知道微臣会来?”蔺相之适应力极好,很快就摆正了自已为人臣子的身份。 他走过去才看见书桌上放着两杯茶。 “咱俩谁跟谁,你成功拿下户部尚书的掌印,朕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萧京昭说着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推了过去。 蔺相之想也没想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仿佛萧京昭推过来的东西要爆炸似的 “皇上,恭喜就免了,微臣还没正式接手,今儿个刚殿试完,人不可以当牛使的,好歹您发发慈悲,让微臣缓缓。” 第250章 打马游街 “嗯,多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萧京昭表情淡定。 “咱没骗你吧?江姑娘美若天仙,尤其眉心的那颗美人痣,让人过目不忘。” 谈起美人,蔺相之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皇上,接下来大臣们应该会上折子催您甄选皇后了,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江姑娘?” “相之今日很闲,要不要帮朕……” “别,皇上,不是微臣不帮,刚才宴席上多喝了几杯,头晕得厉害,还犯困。” 蔺相之连连摆手,随即以袖掩面打了一个哈欠,快速在册子上选了两个相距不远的宅子,就匆匆告辞。 琼林宴散后,苏谨径直回了江府。 “榜眼!咱们阿谨真厉害,能进前三甲就很了不起了。”得知苏谨中了榜眼,江姝月十分高兴。 “阿姐,这还不够,才正七品编修,阿谨会努力成长,长成一棵大树,能为阿姐和岁岁遮风挡雨的大树。” 江姝月被苏谨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一刻,她觉得自已在这异世并不孤独。 她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语重心长道:“阿姐只要你们平安喜乐,仕途顺利即可,好好干,他是个明君。” “嗯!” 府里又逢喜事,江姝月少不得吩咐秋菊给婢女小厮们打赏,又让高沐去聚仙阁叫了席面回府庆祝。 宫里派了人送来了朝服,又讲了明日打马游街的事项。 一切由礼部的人来安排,江姝月让秋菊准备足够的荷包打赏。 苏南得知大哥哥中了榜眼,有欣喜也有压力。 这些日子高沐教岁岁练基本功,苏南也跟着比划。 用他的话说哪怕学点皮毛,就算花拳绣腿也能唬人。 翌日清晨,宫里的人早早的就来到江府。 在宫人的帮助下,苏谨穿戴整齐坐大厅里等候。 江姝月见苏谨不时朝门口张望,她说:“礼仪队的人在真府外等状元郎,很快就过来了。” “嗯,阿姐别担心,就骑马游几条正街。”苏谨自已紧张还安慰阿姐。 过去游街三日,皇上改为一日,而且三日后就让大家走马上任。 江姝月看着托盘里的钥匙说:“别急着搬出去,每日早朝可让苍云送你。” “好,明日阿姐与我一道过去看看,那里离宫门近,还得阿姐派人帮我拾掇一下再过去住。” 江姝月只好点头,那里离宫门近,苏谨不用起得太早,那是朝廷的房产,赁银也不多。 秋菊和兰儿还有梅儿挨个地给宫里来的人发赏银。 拿着沉甸甸的荷包,众人眉开眼笑,态度恭敬,丝毫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门外锣鼓声响起,随即有使者唱道:“有请探花郎上马。” 众人簇拥着苏谨朝外面走去。 “耀祖,你看我大舅今天一身红袍,像不像去迎亲的新郎官?” 大厅后的直棂窗下,两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朝大厅里望。 耀祖挠了挠脑门,“少爷,小的还没见过新郎官,不过苏公子那一身官服挺威风的。” “你们俩别看了,人都走了,今日街上人多,咱们就在府里写字可好?” 两人看得出神,不知什么时候,苏南来到他们的身后。 …… 出了府门,没走多远,礼仪队很快把探花白周也接入队伍中。 三人头戴金花乌纱帽,面如冠玉,身穿大红袍,脚跨金鞍红鬃马。 前面官差开道,仪仗队紧随其后,状元真景修面带微笑,不断地朝街道两旁的跟随者和百姓拱手。 街道两旁的茶楼窗口,不时有姑娘向三人投去绢花。 前呼后拥的人群看着绢花差一点就落进状元郎怀里。 有人起哄喊道:“状元郎快接着,金榜题名了,再来个洞房花烛夜就齐活了。” 喊声惹来众人哄堂大笑。 苏谨和白周身边也簇拥着一群人,队伍周围跟随着众多官员和百姓,形成了一支浩大声势的队伍朝前走去。 蔺相之和谢云琛也在其中,两人不知从哪里接了一只绢花别在耳后。 看到姑娘们对三位才子热情似火的场面,两人还不时鼓掌起哄,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 等到姑娘们看清三人容貌的时候,有人惊叹,“都说皇上钦点的探花是貌赛潘安,可今天这状元郎和榜眼都仪表非凡,俊俏模样不输探花郎。” “是呀!状元郎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榜眼唇红齿白,温润如玉,探花郎俊眼修眉,身长玉立,也不知道哪家千金有这福分能得此佳婿。” 随即有人附和,“若是三人并肩而行,还真分不清谁探花。” 高沐和苍云在官差身后跟着,看到一路上有姑娘向三人投去绢花。 苍云见苏谨故意任由绢花从他衣袖上滑落,他都恨不得上去捡起绢花塞进苏谨怀里。 投绢花的大多是官家小姐,三位俊秀儿郎满面春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 长乐宫里。 长乐坐在小榻上,手里接过静儿剥好的瓜子抛向空中,随即又抬头张嘴接着。 一连抛了好几颗,几乎都稳稳地接进嘴里。 “公主殿下,您若实在无聊,奴婢学作茶舍的书生给您说一段书?”静儿看得胆战心惊,她怕瓜子仁落到公主嗓子眼呛着了,曾经可是有被呛着的先例。 长乐咂巴着嘴摇头:“你讲的不及说书先生有趣,本宫想出去看状元郎打马过街。” “公主哪里是想去看状元郎过街,您是想去江府才是真。”静儿小声嘟囔着瞅了一眼殿外。 今日蔡姑姑还没来,看来今天不用学规矩了。 长乐腾地从小榻上窜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静儿的肩膀。 大大咧咧地道:“知我者静儿耶,你去长乐宫门口看那个碍眼的小太监在不在,若没在,快回来通报,咱们准备出宫。” 静儿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好不好,若蔡姑姑知道了,她得打断奴婢的腿。” “怕甚?蔡姑姑刀子嘴豆腐心,你见她啥时候真打过人了?” 太后得知绑架事件后就禁了长乐的足,还特意派了一个小太监在殿门口守着,不准长乐擅自走出长乐宫一步。 这些日子蔡姑姑都来教一个时辰规矩,长乐阳奉阴违,学得有模有样,只要蔡姑姑一离开,她就原形毕露。 从昨儿开始就在琢磨找个什么办法出宫。 得知今日状元打马游街,她昨日趁殿外的小太监不在的时候就去找皇帝哥哥求情,谁知马公公说皇帝事务繁忙,没空见她。 静儿哪能不听主子的话。 “殿下等着,奴婢去去就回。” 她一咬牙转身就往外跑。 第251章 没二哥哥好看 静儿一口气跑到长乐宫门口,就见那小太监在宫门口站得笔直,跟个传说中的望夫石似的。 “咳咳!嘿,你从早上站到现在,不累吗?” 小太监被静儿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了个大红脸。 腼腆地回道:“多谢静儿姐姐,奴才不累。” 静儿灵机一动,面露焦急地道:“殿下她忽然叫肚子疼,能不能麻烦小哥去太医院传太医过来瞧瞧?” “公主殿下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小太监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他在门口见宫女一天送几次糕点进去,每一次送的糕点都不带重样的,能不吃坏肚子才怪。 见静儿不应声,小太监才意识到自已失言逾矩了,他又道:“静儿姐姐等着,奴才这就去太医院叫人来。” 见小太监跑远,静儿连忙转身。 “公主殿下,小太监被奴婢支走了。” 长乐大喜,起身抖了抖衣裙,一双凤眸笑成了月牙,“快去拿包碎银子,咱俩这就出宫。” 长乐已经有了逛街的经验,出门得带银子,最方便花的是碎银子。 “殿下不换一身衣裙?” 长乐一挥手,“别啰嗦了,快走。” 擅自出宫,她不打算去要车马。 静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梳妆桌前,拉开抽屉,把碎银子和铜板一股脑地装进荷包。 长乐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刚跨出内殿,十几个宫女惶恐地齐齐跪下。 “殿下不可。” “殿下留步。” “你们怕啥?一会儿太医来,你们就说本公主没事,已经睡回笼觉去了。” 长乐说着指了指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你去把床榻上的枕头放进被子里,再把帷幔放下,总之,谁来了都不准靠近床榻。” 一个宫女怯怯地问:“要是蔡姑姑来了怎么办?” “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别露馅就好,天黑之前本宫定会回来。” 长乐是料定蔡姑姑今儿个是不会来了。 “殿下,咱们快走。”静儿拿了荷包出来,拉着长乐就往外疾步而去。 主仆俩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出了宫门,长乐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哎!还是宫外的空气清新。” 静儿被长乐那夸张的模样逗得“咯咯”地笑。 第252章 都是误会 “别整没用的,捡要紧的事说。” 萧京昭一个眼刀子抛过去,向阳连忙道:“皇上,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了,当年梁国大皇子是在黑龙潭一带失踪的。” “黑龙潭与梁国边境隔着河流和大山,当年梁国的大皇子还在襁褓中,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萧京昭百思不得其解,用地形分析缘由。 “有村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想必是被人追杀,慌不择路误打误闯到了那里也未可知。” 向阳把得来的消息串在一起得出来一个结论。 萧京昭微微颔首,“言之有理,无论什么原因,那都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传令下去,让人在黑龙潭周围一带打探二十年前都有谁家收养了孩子。” “属下遵命。”向阳拱手退后。 “等等,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听到皇上问话,向阳紧张地朝窗外瞅了一眼。 落日余晖落在窗棂,马上就是关宫门的时辰。 他灵机一动,拱手道:“那事属下好像没弄明白,马公公已经派人传御膳了,属下去去就来。” 向阳说完后悄悄瞅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的脸快滴出墨汁,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出了殿门,他直奔太医院而去。 今日林妙手从长乐宫出来时遇见他,让他去江府走一趟,看长乐公主是否真去了江府。 还叮嘱他别声张,这事太后和皇上知道了定会再罚长乐公主。 谁知道今天他被别的事绊住了,把去江府的事抛在了脑后。 长乐一向人缘极好,那小太监请了林妙手前往长乐宫,林妙手见宫女们眼神躲闪,他一眼就看穿了长乐的把戏。 见他揭穿长乐不在宫里的事,宫女才齐齐跪下求他道:“还请院首大人保密,公主会很快就回来。” “你们别对任何人说我来过了。”林妙手也怕太后娘娘来了说他知情不报。 还好他遇见了向阳。 林妙手回到太医院,他左等右等都不见向阳来给他回信,眼看宫门就要关闭,林妙手索性前往长乐宫外的必经之道溜达。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就见宫道上慢悠悠地走着两人。 “谢天谢地,小祖宗终于回来了。” 第253章 听墙角 “怎么样?老爷可否一试?”杨氏扭着腰肢上前两步站在江正明书桌旁。 若是从前,她定会放肆地坐到他怀里撒娇。 现在府里的人都听郑氏的,她怕这一幕被下人看去到郑氏那里嚼舌根子。 明儿个郑氏准得话里话外地骂她狐媚子。 “这真的行?”江正明兴奋过后又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杨氏乘机进言,“怎么不行?娇儿要模样有模样,咱们又不是冲着榜眼去的,老爷好歹也是一个六品主事,说起来,这门亲事苏家还是高攀了。” “行,这事你且先去苏家老宅找人探探口风,先别去江府声张,那孽女知道了会从中作梗。” 杨氏大喜,连忙躬身福礼,“多谢老爷信任妾身,妾身明日亲自去苏家老宅。” “老爷,时辰不早了,安置了吧。”杨氏一把拉住江正明胳膊,高挺的胸脯在江正明胳膊上蹭来蹭去。 媚态横生,徐娘半老也别有一番风骚,让江正明心神微荡。 杨氏这些年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养尊处优保养得极好,江正明又独宠于她,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那模样比郑氏年轻了好几岁。 江正明咽了一口唾沫道:“去准备沐浴,今夜就歇你屋里,一会儿咱们再细说接下来的打算。” “嗯,妾身听老爷安排。”杨氏激动得双颊升起一抹红晕。 江正明的性子被她摸得透透的,表面端着读书人的清高,只要她露出媚态,他准溃不成军。 杨氏离去,江正明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朝偏院走去。 偏院里,灯光朦胧,粉红纱幔轻垂,从屋里的装饰就能看出是妾室住的屋子。 偏偏那轻轻飘起的纱幔让屋里气氛显得温馨又旖旎,仿佛能拨动人的心弦。 “老爷来了,快进来,水温正合适。” 听到木门“吱呀”声响起,屋里传来杨氏夹着嗓子喊声。 推开门,一股甜腻的香味迎面扑来。 隔壁的角门里,一个仆妇听到动静探出头望了一眼,见院里寂静无声。 缩回头对屋里另一个仆妇嘀咕道:“狐媚子真是不怕冷,今儿个穿薄薄一层在厨房里忙活,硬生生地把老爷勾进屋去了。” 第254章 苏家老宅 “怎么是你?” 开门的人是苏大夫人秦氏,从前她可是见过杨氏的。 秦氏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头上云鬓梳得一丝不苟,上面却戴着一只银镀梅花簪。 从前,秦氏也是穿金戴银的人,现在就戴一只银簪,那一身寒酸打扮还不及杨氏穿戴体面。 杨氏也没料到开门的人居然会是苏大夫人。 两人互相打量。 秦氏更没想到杨姨娘会来登苏家的门。 “你有何事?”秦氏警惕的眼神盯着杨氏,身体站在中间,没有让杨氏进去的意思。 杨氏见秦氏面色不善,原本想恭喜苏家出了个榜眼。 她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念头一转。 笑容满面道:“苏大夫人还是这么年轻漂亮,自从姐姐去世后,咱们两家关系都生疏了,老爷是个念旧情的人,特地打发妾身来看看姐姐的娘家人。” “就你一人?”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氏往杨氏身后看去,不见杨氏带着婢女和礼物什么的,半信半疑地放下扶在门框上的手。 “大夫人你有所不知,江家的事一言难尽,待妾身进去给你好好唠叨唠叨。” 关于带婢女的事,她还真不好对外人说道。 她身边已经没了可信的人,郑氏分到她院里的婢女时常往郑氏院里跑,有这个婢女跟没有差不多。 今天这事能不能办成还未可知,不能让郑氏知道。 昨夜老爷答应娇儿的亲事由自已做主,郑氏若得知恐怕要气得吐血。 秦氏侧开身把杨氏让了进去。 苏宅虽然旧了一点,里面的面积并不小。 进了大门,就见第一道垂花门的一侧开了一道拱门,上面还挂着一把没有合上的铜锁。 见杨氏目露好奇,秦氏淡淡地道:“苏家两老驾鹤西去后,我们和二房就分了家。” 杨氏“哦”了一声表示听明白了。 两家共用一个大门,外面的人就不知道苏家兄弟俩已经分家,看来苏家还是要点面子的,怕别人说他们兄弟不和。 在京城,父母在不分家,否则会被人说不孝。 杨氏笑了笑道:“苏家两老都没了,理应分家,就是再开一处门楼,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再建一个门楼不也得花银子,就像现在这样,在围墙上开一个门洞多省事。” 听秦氏语气里多有怨气,杨氏连忙闭嘴,敢情兄弟俩在较劲,都不愿意掏银子出来另起门楼。 秦氏把人领进大厅,也不见有婢女来奉茶。 秦氏径直坐去上首的圈椅:“分家时二房把仆人要走了一大半,今儿个我房里的丫鬟出去采买了,招待不周还请多包涵。” “大夫人别客气,今日早上妾身喝的粥,不口渴的。”杨氏很有眼力劲地微微福身在下首落了座。 什么二房分了大半的仆人,剩下的人难道连煮茶的人都没有? 看这光景,苏家大房的下人只剩下秦氏的陪嫁丫鬟了。 大厅里,只有柏木圈椅和八仙桌,一眼扫过去都看不见一件值钱的家什,更没有博古架和摆件做装饰。 秦氏开门见山地道:“你今日来究竟有何贵干?” 秦氏也不给杨氏一个称呼,在她眼里,苏家再落魄她也是正室夫人,能陪着一个妾室坐在这里,已经是给了江府的面子了。 “妾身记得,大夫人膝下有一位少爷和一位千金,不知今年参加科考的是大少爷还是二房……” 不等杨氏把话说完,秦氏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家鹏儿志不在此,他现在跟着我娘家人做事。” 秦氏出身商户人家,这个杨氏倒不甚清楚,她听着也不往深了问。 杨氏记得苏家兄弟俩的第一个孩子相差几月,约莫比江娇娇小一岁。 杨氏自动脑补榜眼就是二房家的孩子了。 多年前,她在苏氏的灵堂上见过苏家的几个孩子,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苏家两房的长子。 那模样颇有几分像苏氏,眉清目秀。 “令郎一表人才,不知定了哪家的姑娘?”杨氏试探性地问道。 细算起来,苏家大郎虚岁十九了,若是家道兴旺,都是成了亲的人了。 秦氏索性也不装,蛾眉微拧,“我家老爷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从九品文林郎,俸禄就只够养家糊口,哪有多余的钱给鹏儿议亲。” 第255章 各怀鬼胎 “不对,你家姑娘跟卫家公子在茶楼那啥闹得满城风雨,我苏家虽然没从前兴旺,那也是清白人家。” 秦氏瞬间脑子清明,就只差指着杨姨娘的鼻子骂她往苏家塞破鞋了。 杨氏急得连连摆手,“误会!都是误会,跟卫家三公子好的是娇儿身边的婢女,当天是我家娇儿去茶楼把两人逮个正着才被人误传。” 见秦氏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已,杨氏说:“夫人想想,卫家被满门驱逐出了京城,为何我家娇儿安然无恙?” 秦氏也觉得言之有理,咽了一口唾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我?” 卫丞相家被扫出京城的事,秦氏自然知晓。 “妾身可对天发誓,都是妾身的错,给娇儿身边挑了一个模样俊俏的丫鬟, 原本想着以后给娇儿做陪嫁丫鬟,也给姑爷作通房的,谁知那丫鬟胆大包天,心气高, 啥时候攀上了卫家三公子妾身都没察觉,若不是娇儿心细,咱们还蒙在鼓里。” 秦氏被杨氏一通瞎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见秦氏面色缓和,杨氏趁热打铁。 “大夫人放心,我家老爷最看重家风声誉,贱婢已经被发卖出去了,那事对我娇儿打击也挺大的,我们已经送她去城外的庄子上静养,如果大夫人觉得合适,咱们就选个吉日把庚帖换了。” 秦氏也是知道江娇娇从前在府里的待遇不比嫡女差。 秦氏不知道的是杨氏做了正室后又贬回姨娘。 这样的好事落在她家头上,怎么都觉得不太真实。 莫不是江二姑娘有什么隐疾? 秦氏敛起眼底的神情,清了清嗓子,“我记得江二姑娘比我家鹏儿大,这……恐怕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家娇儿只比令郎大一岁而已。”杨氏一着急,差点从圈椅里站了起来。 昨晚她前思后想,觉得这门亲事苏家没有拒绝的理由。 娇儿虽然是庶出,怎么也算是官家小姐,榜眼是配不上,配苏家其他的儿郎是绰绰有余的。 秦氏微微点头:“这话不假,大一两岁也不打紧,我家这光景你也看到了,娶个能顶事的儿媳妇我也省心。” 第256章 赵五的心思 “小姐要沐浴,你去把厨房的热水送过来。”彩妍冲赵五住的屋子把事情交代了就转身离开。 赵五心下大喜,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打定主意,今晚他得做点什么,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脑海里浮现起二小姐那高挺的胸脯,赵五浑身的血液就开始膨胀了。 寝房里,江娇娇抽出发钗,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地倾泻而下。 “小姐,你身子好利索了,泡一泡热水澡精神会更好。”彩妍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寝衣。 江娇娇没精打采,神情焉焉地道:“我这哪是泡个热水澡就能精神的,这里除了山就是树,无趣得紧,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才让人来接我。” “小姐再忍忍,等京城里风头过去,老爷自然会派人来接咱们回京城。” 彩妍嘴里安慰着江娇娇,实则她自已心里也没有底。 现在府里是郑氏当家,也不知道会再给小姐许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彩妍不求别的,只希望小姐将来的夫家殷实一点就成,就算她不做姑爷的通房,吃穿用度总不会差。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每隔一天才能见着点荤腥。 厨房婆子说主子给她采买的银子不多,得省着点用。 赵五说等下雪了,他上山捉野鸡给二小姐炖汤。 主仆说了一会儿闲话,赵五就准备好了热水。 “二小姐,热水备好了。”赵五在门外喊道。 庄子上的盥洗室就在隔壁,得出门拐进另一道门。 彩妍拿起一件披风往江娇娇肩头披去,“小姐拢着点,您这身子刚好,可别着了凉。” 江娇娇刚起身,两股间一暖。 熟悉的感觉袭来,江娇娇心下慌乱。 她连忙把披风丢在椅子上喊道:“彩妍,快帮我拿月事布。” 彩妍大惊:“小姐,你身子才好利索,月事不应该今日来的。” “别啰嗦,快去拿来,我小腹胀疼,换好亵裤得躺着才行。”江娇娇手捂小腹,慢慢朝床榻走去。 彩妍很快拿来月事布,看着小姐换下来的亵裤殷红一片。 彩妍暗道一声糟糕,小姐这身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以后子嗣艰难。 主子前途渺茫,做婢女的也没好日子过。 她把浸红的亵裤放进木盆,再抬头看向江娇娇。 只见江娇娇脸色煞白,眉头紧拧着闭上了双眼。 彩妍帮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想着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别浪费,彩妍端着木盆走向盥洗室。 赵五在院里的大树下蹲着,嘴里叼着一片常青树的树叶把玩。 见彩妍走了进去,他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地道:“难道小姐她不洗澡了?” 赵五原本打算去偷窥的,盥洗室后面的窗户挂着布帘,他只好蹲在这里瞅一眼二小姐出浴的模样。 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见盥洗室里木门关上,赵五吐出嘴里的树叶起身离去。 刚出了主院,就见自家姑姑在院外的廊下站着。 “姑,时辰不早了,快回屋歇着。” 掌事婆子瞪了他一眼:“我歇下能睡得着吗?我让你把那破……二小姐拿下,你全当耳旁风。” 掌事婆子硬生生地把破鞋两字吞了回去,庄子上就这么几个人,她说起话来就大胆了一点。 赵五将双手拢进衣袖道:“姑,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人家是千金小姐,我一个粗人,哪能入得了她的眼。” “没用的家伙,这庄子上都快吃不上饭了,若她回城,我看你去哪里讨生活。” 赵五理智尚存,摇头道:“用强不行,东家是官家人,惹恼了定会把我送官的。” 赵五没读书,虽然憨憨的,脑子清楚时,他大体也知道哪些事是要吃官司的。 掌事婆子被他这一说,也开始犹豫了。 自已为了侄儿能有碗饭吃,的确心急了点。 她只道官家小姐重名节,若自已侄儿沾上二小姐,东家就得吃这哑巴亏,让赵五做上门赘婿也好过四处漂泊。 “姑,这事别提了,若东家接二小姐回城,我死皮赖脸地去求一求彩妍姑娘,让她帮着我求情,让二小姐带我进京城喂马。” 掌事婆子忧心忡忡地道:“这庄子东家迟早全卖掉,过完年我就回老家去了。” 随即她顿了顿又说:“你要想过好日子,得去京城。” “嗯,姑歇着,侄儿明白。” 第二天,杨氏请了媒婆去苏家换了庚帖,杨氏怕出差错,就特意地跟了过去。 顺便把两家尽快结亲的事也提了出来,理由是算命先生说府里的继室克江娇娇。 秦氏爽快点头,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江娇娇回京城后直接去苏家拜堂成亲。 …… 翌日,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庄子。 江娇娇斜靠在床榻闭目养神,从昨晚开始,浑身乏力还惧冷,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已身子明显又虚弱了不少。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彩妍的声音响起,“小姐,姨娘来了。” “谁?” 江娇娇以为是自已在做梦,猛地睁开眼问道。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杨氏大步走进屋内,“娇儿,娘来接你回去了。” 杨氏为了亲自来跟女儿解释这桩亲事,特地让江正明推后了一天派人来庄子上。 “娘亲!”江娇娇委屈地泪眼朦胧。 这里没有别人,她索性改了称呼。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杨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你脸色怎么如此差,是不是这里的婆子没尽心伺候?” 江娇娇轻轻摇头,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没有,月事来了,躺几日就好了。” 杨氏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日子,蹙眉道:“不对,小产后月事不应该提前来的,莫不是那堕胎药伤了身子?” 一旁的彩妍点头,“奴婢也觉得不对,小姐身子大不如前。” “都是娘亲没用,没能护住你,咱们不急,明日咱们回去了好好养身子。” 母女俩相对垂泪,片刻后,杨氏把与苏家定亲的事讲了一遍。 江娇娇惊得瞪大了眼,“娘,苏大爷可是个败家玩意,你让女儿嫁那样的人家?” “苏家好歹是鼎食之家,苏家大郎一表人才,不比卫三公子差,你现在这处境,能进苏家的门就不错了。” 在杨氏的劝说下,江娇娇最后点头,“行,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第257章 是你吗 杨氏一愣,“还提要求!”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已女儿已非完璧之身,在苏家不露馅就谢天谢地了。 杨氏见女儿一脸决绝,只好点头,“说吧,还有什么想法,只要花钱不多,苏家应该能满足。” “不需要苏家花钱,明日回京咱们找一个客栈住下,让苏家人派喜轿迎我进门就成。” 江娇娇心里也权衡了一番,苏家暂时穷一点没关系。 只要傍上江姝月,苏家就有花不完的银子。 峰回路转,江姝月逃不出血脉压制,还得跟她娘亲一样,为苏家倾尽所有。 江娇娇不知道,她的算盘打得有多响,后面她就有多疼。 …… 一场小雨过后,京城的气温明显地又降了一些。 江姝月推开窗,一阵凉风迎面扑来。 “小姐,奴婢已经挑好了小厮和婢女,一会儿都带走。” 江姝月回头,就见秋菊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阿谨吃过早饭了吗?” “苏大少爷用过早饭才出门,南南这会儿跟岁岁在饭厅用早饭。” 江姝月关上半扇窗,“还好皇上定了新规,五品以上的官吏才参加早朝,阿谨也不用每日起来那么早。” “还是皇上英明,那些小官有要紧的事都可以往上递折子,哪用日日进宫早朝。”秋菊说着把碗碟从托盘里拿了出来。 说起萧京昭治理朝政,江姝月也挺佩服他的。 胆大心细,敢想敢做,面面俱到还弃旧立新。 他的思维更像一个现代人,若他不是将来后宫佳丽三千的君王,江姝月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怀抱。 今日是苏谨去翰林院的第一天,也是江姝月准备去收拾东边小院的日子。 江姝月洗漱后匆匆用完早饭来到大厅。 苏南和岁岁已经在大厅等候。 “娘亲,我要去看大舅的新宅子。”岁岁担心娘亲拒绝,小手紧紧地抱着苏南的胳膊。 苏南说:“再过两日岁岁就去太学院读书了,一起过去看看。” “可以,一起去吧。”江姝月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几日忙医馆的事,她都还没来得及进宫见太后。 几人上了马车,江姝月对秋菊说:“改日你去牙行挑些得用的人,阿谨那里离宫门近,南南和岁岁下学了可以歇在那里。” “阿姐,我真的可以进太学院读书吗?” 江姝月微微颔首,“当然可以,皇上答应过我。” 耀祖安静地坐在岁岁身旁,去哪里读书他不在乎,跟在小少爷身边总能学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来到院门前,苏南掏出钥匙忙不迭地去开门。 江姝月抬头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里远离喧嚣的街面,四周树木林立,环境幽静。 门楼前没有挂匾额。 苏南开门领着岁岁和小厮婢女进去收拾。 秋菊见江姝月止步不前,她说:“小姐,您看这门和柱子的漆都泛着光,地上也都干干净净,定是有人已经打扫过了。” “嗯,外面挺整洁,去里面看看。”江姝月说着抬步就朝院里走去。 大厅虽然不大,屋里家什俱全,再往后走去,一个精致的花园出现在眼前。 绿油油的常青树围绕在几株大树周围,一条甬道铺满青石板,从花园中间伸向水榭,甬道的两旁种着玫瑰和腊梅。 疏密适度的玫瑰树有修剪过的痕迹,腊梅树的枝头可见鼓鼓囊囊的花苞,。 远处,精致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秋菊忍不住惊叹出声,“好一个雅致的院落,奴婢还以为这两进的院子很简陋,没想如此漂亮。” 江姝月顺着回廊继续朝前走,她笑了笑道:“一开始听说租金不多,我还以为是怎样的一个旧院子。” 江姝月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还是多读书的好,啥时代都是体制内的福利香。 主仆俩在院里走了一圈,每个屋子都干干净净。 秋菊吩咐小厮去街上购置厨房用具,婢女把带来的被褥铺上。 苏南带着岁岁和耀祖去书房里玩耍。 江姝月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需要她做的。 她对秋菊说:“这里离宫门近,我进宫去拜见太后,一会儿你们布置好了就回去,不用等我。” 秋菊看了看小姐的妆容,“小姐这一身会不会太素了一点。” 江姝月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支金镶玉点翠步摇,脸上未施脂粉,的确素了一点。 “素一点才不惹人注目,没什么不好。” “这里有高沐就成,奴婢陪小姐去。”秋菊说着就要去马厩找高沐。 江姝月连忙拉住秋菊,“不用,皇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的。” 江姝月想着今日进宫还得去见萧京昭,她就不打算带岁岁进宫去了。 出了小院,走到一处高墙的转角处,见前后无人,江姝月意念一动,闪身进了空间。 来到温泉池边洗了脸,又去梳妆桌前修了一个淡淡的妆容,轻点朱唇,整理云鬓。 看着镜里清爽的面容,她满意地唇角微勾。 想着太后没少赐自已礼物,进宫不能两手空空。 蜜露膏已经送过了,红参也送过了。 江姝月犯难了,今日送什么好? 她寻思着,以后自已得做点面膜什么的,女人都爱美,送给谁都受欢迎。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无意间的一瞥,见灵土里居然空荡荡的。 她急忙走了过去,从前种玉米土豆的地里已经光秃秃的,一旁的空地上还堆积着好多玉米土豆。 灵土居然知道自已不那么需要粮食了? 江姝月惊讶不已,这空间要成精了。 她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只见灵土的一角躺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 怎么像蘑菇。 不对,是灵芝。 走过去一看,种下的灵芝周围长出来好多小灵芝。 这灵芝还是岁岁在雁回山带回来的,她种了一株在府里的那片空地里,或许是土壤原因,早就不知所踪了。 岁岁最后归结,是被兔子吃了。 那就送灵芝。 片刻后,江姝月手提一个礼盒闪身出了空间。 “你这人走路怎的不长眼睛?” 江姝月站定后连忙退了一步,出来得太急,差点跟转角处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姐!是你吗?” 第258章 不会惯着 听到陌生的声音,江姝月猛然抬头,只见一面容清秀的男子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自已。 怎么这么面熟? 江姝月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寻。 还不等她想起此人是谁,就听男子激动地道:“月儿姐姐,我是苏鹏,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名字,脑子就跟没有连上信号的电脑似的,瞬间连接成功了。 苏鹏,原主大舅的嫡长子,也就是原主货真价实的表弟。 江姝月暗道: 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遇见避之不及的人。 原主舅舅家都是些什么人,她一清二楚,原主或许会被血脉压制,她可不会。 怔愣片刻就一转眼间的事,江姝月故作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看着对方,“公子,你在叫我吗?” “月儿姐姐,你真的还活着?为何姑父对外宣称你暴病身亡了?”苏鹏欣喜若狂,看着江姝月就跟看见金子似的,两眼放光。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江姝月说着绕开苏鹏就要离去。 苏鹏连伸手忙拦住去路,“你骗不了我,你就是月儿姐姐,你和姑姑长得可像了,你眉心的美人痣也一模一样。” 江姝月差点被他气笑,“你是说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的都是你表姐?在京城里,眉心有痣的人我就见过好几个,公子你的表姐可真多。” “也,也不是,是你太像她了。”苏鹏见江姝月矢口否认,也开始怀疑自已认错人了。 哪有死而复生的事发生,模样相似的人也是有的。 否定了自已的想法,苏鹏再定睛一看,对面的女子眉眼跟表姐相似度极高,可那周身的气度。 还有那能洞悉一切的眼神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苏鹏慢慢放下拦住江姝月去路的手,讪讪一笑道:“不好意思,你真的太像我表姐了。” 江姝月淡淡地道:“没关系,认错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江姝月头也不回地离开,苏鹏看着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她要真是表姐就好了,这矜贵的气度,就是说她是贵妃娘娘我都信。” 苏鹏的外祖家是开染坊的,就江姝月身上穿的布料,他一眼就看出价值不菲。 江姝月快走到宫门前时才回头看,没看见苏鹏跟过来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时隔多年,她与原主那大家闺秀的内敛气质差别挺大,只要她不认,谁也奈何不了她。 别说是原主的吸血鬼亲戚,就是真是她自已的亲戚她也不会惯着。 江姝月抚了抚胸,平复一下心情朝宫门走去。 她出示了萧京昭给她的玉牌,侍卫只看了一眼就放她进去。 这一次没有向阳或向松同行,在没有轿撵的情况下,江姝月只能步行。 还好她时常锻炼,走起路来也不觉得累。 红墙碧瓦,飞檐峭壁,她一边走一边悠闲地欣赏着这古香古色的皇宫。 “江姐姐。” 走到一处宫道的尽头,身后有人呼喊。 江姝月一回头,就见许安从另一条宫道走来。 “许安,真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江姝月笑着停下脚步。 许安快走几步追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道:“真巧,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江姐姐。” 随即他朝江姝月拱手行礼,“多谢江姐姐的书。” 江姝月笑盈盈地道:“不用客气,你先跟林叔好好学基本医理,后面再多看脉案病例,那样记忆会更深刻。” 许安点头表示明白了。 随即又问:“江姐姐,你这是要去找林叔吗?,林叔这会儿在太医院,小弟陪你过去。” 见过两次面了,许安也不再腼腆,他时常听师父讲江姐姐的医术,心里对江姝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姝月指了指前方,“我去拜见太后,林叔那里我就不过去了,你帮我带个好就行,下次休沐时你可跟林叔一起出宫到江府来玩。” 许安高兴地应道:“嗯,一定去。” 在许安的陪同下,江姝月继续朝前走。 前面是好几条宫道,在江姝月眼里,宫里的宫殿和宫墙都长得差不多,她一时记不住上次走的哪一条。 见江姝月脚步放缓,许安说:“最左边的宫道是通往后宫方向,有的宫殿与宫殿之间相连,去后宫不止一条道。” 江姝月见许安还要继续相送,她停下脚步道:“许安你去忙吧,男子不便出入后宫,我一人前往后宫即可。” 许安自然也懂宫规,他点头道:“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御花园,顺着左边走就是去后宫的方向。” 告别许安,江姝月加快脚步,她打算赶在午时前出宫。 谁知刚走不远,就在御花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姝月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萧京昭。 “月娘。” “参见皇上。” 江姝月微微垂眸福礼。 再抬眸时,那抹明黄色已经来到面前。 “你不是来找朕的?” 江姝月:“……”这怎么回答? “原本计划先去拜见太后的”江姝月说得含蓄,意思是皇上您还排在后面。 萧京昭也不傻,江姝月都走到这里来了,当然是去见太后的。 他收起唇角一抹淡笑朝远处招了招手,江姝月就见几个宫女走了过来。 宫女走近,萧京昭微微抬手吩咐,“送姑娘去慈宁宫。” 随即又对江姝月温柔地道:“一会儿朕再过去。” 江姝月抬眸,目光正好撞进他剑眉下的凤眸里。 他目光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日暖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现在的他,身上少了当初的冷冽气息,多了几分君王的沉稳和平静。 “姑娘请。”宫女齐齐屈膝行礼。 “嗯。” 江姝月慌忙挪开视线,朝萧京昭微微福身朝前走去。 江姝月决定,下次不再与他对视,那妖孽的一双眸子像有魔力似的,稍不留神就被他吸引了。 “主子,江姑娘没给您带礼物。”向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远去的背影说道。 萧京昭:“……” “今儿个你很闲?”萧京昭瞪了向阳一眼,大步流星地朝御书房走去。 向阳挠了挠后脑勺,“江姑娘手里就一个礼盒,我应该没说错。” 第259章 我能做啥 慈宁宫里,太后见到江姝月,那热情劲连蔡姑姑都没眼看了。 “月儿,一别好几月,本宫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盼来了。” “你知道吧,康儿的病再也没犯过了,你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岁岁那孩子真是太招人稀罕了,皇上那混蛋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了,月儿你受委屈了。”太后激动地拉着江姝月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太后高兴得忘了贵夫人的礼仪,她把在心里闷了多日的话一股脑地倾了出来,一副不吐不快的架势。 江姝月插不上嘴,只一个劲地抿唇点头或摇头,脸上陪着傻笑。 “月儿你放心,皇上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他若处理不好,本宫都不会放过他。”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月儿现在不觉得委屈,皇上国事繁忙,可千万别去为难皇上,月儿现在过得挺好的。” 太后一口一个月儿,亲昵得跟自家闺女似的,江姝月不矫情,若一口一个民女,倒显得不识好歹了。 太后听出来江姝月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是不在乎皇上是否负责,或是她不想进宫? 难怪儿子一再叮嘱,让她别着急,急也没用了。 太后在心里又把萧京昭狠骂了一顿,笑眯眯地道:“一家人还是团团圆圆的好,岁岁那么可爱,本宫都恨不得搬到江府去住,那样就能每天见到宝贝孙子了。” 看着太后说话跟连珠炮似的,江姝月心里暗道:“原来长乐那直率活泼的性子随了太后。” “姑娘请喝茶。” 这时宫女奉茶上来,蔡姑姑亲手接过茶杯放在江姝月面前。 被蔡姑姑岔了话,太后才放开江姝月的手笑着道:“没轿撵接你,走累了吧?快喝口茶解解乏。” 江姝月还没来得及喝第一口茶,宫女就把各种精美糕点和干果一股脑地端了上来。 蔡姑姑笑眯眯地道:“姑娘可时常带小主子来慈宁宫走动,长乐和永和也十分挂念小主子。” 太后也点头,“对,月儿也要时常来宫里坐坐,我这里没有别的人,你来了也别拘谨。” “岁岁今日可是去了太学院?”太后憋了好一会儿了,还是忍不住问道。 江姝月抿了一口茶道:“没,今日来得匆忙,就没带他进宫。” 蔡姑姑躬身笑着接过话茬,“娘娘若要见小主子那多容易,太学院里也有女子学堂,长乐公主不也在太学院吗?” “本宫怎么就没想到,以后可让长乐隔三差五地把岁岁带过来住一宿。” 太后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事应当征求岁岁他娘的意思。 随即看着江姝月笑问:“月儿可同意?” 江姝月笑着点了点头。 萧京昭的家人都很好,江姝月也愿意岁岁在有爱的环境中成长。 江姝月见蔡姑姑没有打开礼盒,她说:“今日来得匆忙,就只带了两朵鲜灵芝,娘娘可让人炮制了做茶饮。” “京城里还有鲜灵芝?月儿费心了。”太后诧异地道。 太后当然知道灵芝是个好东西,她当即让人把灵芝送到太医院让林院首亲自炮制。 江姝月解释:“京城里自然没有,这是从雁回山采来移栽到花园里。” 这里没有外人,江姝月把岁岁发现灵芝的事如实讲了一遍。 见太后听得目瞪口呆,江姝月浅笑道:“月儿这是借花献佛,岁岁还不知道我在小花园养活了两株。” 太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和江姝月拉起了家常。 从济世堂培养女医聊到聚仙阁的生意。 太后听得满眼钦佩,但是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这姑娘真不是一般人,她在心里暗暗地替儿子默哀了一遍。 难怪儿子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姑娘哪是热豆腐,纯属是啃不动的和田玉呀! “江姐姐!” 就在太后万念俱灰的时候,长乐像只小鸟似的飞扑过来。 江姝月连忙起身行礼,“公主万福。” “江姐姐你又忘了,咱们之间不需要那套虚礼,还叫我长乐就好。” 长乐扑过来抱住江姝月的胳膊亲昵地道。 第一次在宫里见太后,江姝月哪能像在自家府里那么随意,就算太后不介意,一旁还有宫女看着。 趁长乐缠着江姝月的时候,太后给蔡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蔡姑姑福至心灵,太后这是让她去给皇上报信。 蔡姑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长乐兴致勃勃地讲着她要去太学院上学的事。 长乐高兴的不是她多爱读书,而是太学院的女子学堂跟男子学堂就一墙之隔。 长乐正说得高兴,永和也闻讯赶来了。 两人相互见了礼坐下,几人就跟久别的家人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江姝月偶尔朝门口瞅一眼,她希望萧京昭早一点过来,她想早点出宫,下午还打算去酒楼和杂粮铺子看一看。 “江姐姐,你尝尝这刚出锅的马蹄糕,还有这个核桃酥。”长乐自已嘴没停过,还不停地劝江姝月。 盛情难却,长乐推荐一种,江姝月就捻一小块尝尝。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蔡姑姑还没回来,向阳却来了。 江姝月纳闷,皇上不是说他会过来的吗? 向阳进屋后向各位主子行了礼,然后对江姝月拱手道:“皇上有事脱不开身,还请姑娘随小的前往御书房走一趟。” 长乐一翻白眼,“嘁!皇帝哥哥骗人,脱不开身还有空见江姐姐,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太后巴不得儿子跟江姝月多单独相处。 她恨不得拿起一块糕点堵住长乐的嘴。 奈何当着江姝月的面不好发作,面上还得端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对江姝月说:“月儿你去吧,咱们改日再见。” 永和轻轻地扯了扯长乐的衣袖,“二妹妹别乱说,从这里到御书房也得走好一会儿,等江姐姐过去的时候,二哥哥手里的事就办完了。” “公主所言极是。”向阳怕江姝月顺水推舟不去御书房了,连忙附和永和的话。 长乐见江姝月起身告别,她也站了起来:“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江姝月走一趟,等江姐姐谈完了事,我再和江姐姐回母后这里用午膳。” 太后连忙喊住长乐,“站住!一会儿你帮母后做点事。” 长乐:“……”我能做啥? 第260章 朕不用选秀 看着江姝月跟向阳走远,太后狠狠滴瞪了长乐一眼:“你这傻孩子真没眼力劲,御书房就缺了午膳吗?” 长乐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我想跟江姐姐一起用午膳,要是母后同意,我还想跟她一起出宫来着。” “二妹妹你想不想江姐姐做咱们皇嫂?”永和怕长乐把母后惹恼了又禁了她的足,她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长乐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当然想,那样岁岁就每天住在宫里,咱们也能天天见到江姐姐了。” 永和摇头:“错。” 长乐凤眸圆瞪惊呼出声:“大姐姐你难道不希望江姐姐做咱们皇嫂?” “不是,我当然希望江姐姐做咱们皇嫂了,只要江姐姐成了咱们皇嫂,将来宫里就会有岁岁的弟弟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太后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永和。 长乐重重地坐回贵妃椅,心有余悸地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姐姐不喜欢江姐姐和岁岁了呢。” 永和挨着长乐坐下,耐心解释:“江姐姐跟二哥哥难得单独相处,你若再跟过去,二哥哥就没机会跟江姐姐培养感情,咱们的愿望就很难实现。” 长乐顿悟,“噢!明白了,以后有二哥哥没我,有我就没二哥哥呗。” “母后,你也没啥需要我做的吧?”长乐乖巧地看向自家娘亲。 太后没好气地道:“没你啥事,回宫练琴去。” 这时蔡姑姑也回来了,太后让蔡姑姑去库房里挑选上好的燕窝再差人送往江府。 …… 后宫里没多少主子,宫女太监自然也不多。 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宫女。 向阳没话找话地问江姝月,“姑娘把聚仙阁经营得真好,听说里面有很多菜肴都是从前没有的。” 江姝月淡淡一笑,“向副统领过奖了,经营得好也少不了胡青和南宫泽月两位掌柜的功劳,向副统领有时间可去尝尝,里面的特色菜挺不错的。” 向阳陪着笑脸点头,他出宫办事都掐着点回宫,哪里有时间去享受美食。 两人来到御书房时,萧京昭正在沏茶。 屋里不见马公公的身影,殿外的几个宫女太监都站在廊下,没有萧京昭的吩咐,大家都不得进去伺候。 向阳目送江姝月进去后也候在门外。 “没打扰到你吧?”这里没有别人,江姝月就真的不讲究那套虚礼。 萧京昭把沏好的茶放到了书桌对面,“已经忙完了,快过来喝杯茶。” “多谢皇上。”江姝月落落大方地落了座。 两人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淡淡的冷竹香萦绕在鼻尖。 “今日你来得正好,明日书院开始对入学的书生进入考核阶段,再过几日岁岁就可入学了。”萧京昭说话时,目光落在江姝月脸上。 江姝月知道,太学院的书生大部分都是京城世家贵胄和朝廷大臣家的孩子。 也不是所有的官家公子小姐都随意能进去读书的。 都是经过面试,确保孩子聪慧才有资格进去。 也有才华过人的书生被朝臣推荐,那样的人也能顺利进入太学院跟皇子们一起读书。 从前太学院被宋家弄得乌烟瘴气,真正有才华的书生都投去了真家门下。 萧京昭整顿后让真大学士担任博士,由他主管整个太学院的用人和管理工作。 总共选出了六位博士,其他五人各司其职,里面助教,典学,掌固,总共有几十余人。 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萧京昭暗中调查过的,其中不乏被前朝贬下去的有才之人。 江姝月正色道:“皇上,既然要面试考核,岁岁和苏南还有岁岁的书童也应该一视同仁面对先生的提问才是。” 江姝月抬眸,两人又四目相对。 对面那双深邃的凤眸闪过一丝狡黠。 “月娘,你有认真看过我吗?”萧京昭答非所问。 江姝月:“……” 这话要如何接,江姝月耳根微红,故作镇定地问:“咱们是在谈孩子读书的事,皇上这是何意?” 见江姝月眼底有过一丝慌乱,萧京昭说:“月娘,你不曾了解我,为何就否定了我?若你愿意为后,岁岁就名正言顺的是太子,太子读书,自然无需经过考核。” “多谢皇上青睐,我这几年过惯了简单的日子,皇上您很好,是我不擅长在后宫与人争宠度日。” 江姝月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你后宫嫔妃太多,老娘不稀罕跟别人分享一个夫君。 萧京昭何等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江姝月话中的意思。 他淡淡地道:“朕不用选秀。” 江姝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暗暗腹诽,不选秀也拦不住大臣们要把女儿送进宫的心思。 皇上您只管过左拥右抱,坐享美人成群的日子。 萧京昭见江姝月沉默不语,只当是她在认真思量。 他哪里知道,江姝月脑海里已经给他补了一场香艳的幸福日子。 要让江姝月相信他不会选秀,他知道嘴上说很难让人相信。 “我会用时间证明给你看。” 江姝月笑而不语,皇上的承诺她可不敢相信。 自古后宫牵扯到前朝,君王为了稳固皇权拉拢人心,不得不纳妃。 三妻四妾也是大多数男人打心眼里喜欢的事,面对众臣的谏言,萧京昭怎么可能做到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为了不惹人注意,明儿个我还是让人送岁岁几人去面试。” 萧京昭拗不过江姝月,点头道:“我让向阳去接他们。” “别,大家都知道向阳是皇上身边的人,岁岁那模样太像您了,由向阳送去,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见江姝月拒绝得干脆利落,萧京昭也不再劝说。 他原本打算直接公开岁岁的身份,又担心对江姝月造成伤害,权衡一番后,他心里有了另一个计划。 接下来江姝月把聚仙阁和大棚菜的事跟萧京昭聊了聊,也算是跟股东汇报工作进度。 江姝月估摸时辰差不多了,她起身道:“今天就聊到这里,等大棚菜成熟时,我会让人送一些进宫,若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萧京昭急忙说:“等等,一会儿御膳快送来了,朕还有事与你相商,咱们边吃边聊。” 江姝月:“……” “皇上还有何事?” 第262章 好俊俏的书生 两个书生一边走一边看,每经过一间房子都放慢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书生就只差把脑袋伸窗户里去了。 “公子,注意形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俩是来偷东西的。”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长乐公主和婢女静儿。 长乐被静儿往后拉了一把,她一个踉跄踩到了静儿的脚背。 “哎哟哟!公……公子,疼……脚疼。” 静儿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被踩的脚呲牙咧嘴。 长乐连忙蹲下身,“傻丫头,谁让你使劲拽来着,踩疼了吧?快脱下袜子看看伤着了没有?” 屋里的人听到惊呼声,一位年约十四岁模样的书生走了出来。 “这位兄台的脚怎么了?地上凉,要不在下扶你进屋坐坐?” 长乐连忙把静儿护在身后,笑眯眯地连连摆手,“不用了,脚抽筋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静儿哪里还顾得疼,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多谢公子,走几步缓缓就好。” “真的没有问题?坐屋里缓缓也是一样的。” “没事,真的没事。” 书生清澈的眸子看着静儿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两人真固执。 走了一小段路,长乐把静儿扶着坐在了一处廊下的栏杆上。 长乐左右望了望,见有三五成群的书生路过。 待人都走过去时,她迫不及待地抓起静儿的腿,“快脱了鞋袜看一眼。” “没事,真的没事,主子又没多重,不要紧的。”静儿紧张地四处张望。 静儿十分谨慎,若这一次被太学院的管事的发现了,以后还想混进来就不可能了。 她可不能坏了公主的大事。 “别啰嗦,若伤着了今日就不找了,明儿个再过来也行。来日方长,不碍事。” 长乐也顾不得主仆有别,抓起静儿的鞋就脱了下来。 静儿左右看了一眼,还好这时没人路过,她快速褪下袜子。 看到静儿的脚的确没有受伤,长乐吁了一口气。 “你穿上袜子揉一揉,不疼了咱们再走。” 静儿穿上袜子轻轻揉着,目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公主,这里太大了,要是小主子已经回家了,咱们不就是白找了吗? 长乐笃定道:“不可能,我问过夫子了,明日还得分班,今儿个大家都得留下。” 长乐说的大家可不包括她自已,一会儿找到岁岁,留个联络方式,她还是要回长乐宫的。 那股疼劲过去,静儿快速穿上鞋。 两人继续往前走,静儿纳闷地小声嘀咕,“前面院子住着低龄的都找过了,小主子还能去哪里?” “别想那么多,或许是苏南带着岁岁四处走走熟悉环境去了,一会儿你看院里和行人,我靠近窗下走。” 长乐吩咐好后神情自若地往前走去。 她每在一个窗前晃过,屋里的人都只觉眼前一亮。 好俊俏的书生! 她自已毫无察觉,自顾自地继续走向下一个窗口。 “公主,前面只剩下一个房间了,若没有,咱们去饭厅找。” “还没到吃饭的时辰,他们不可能去饭厅,还有,记住以后每次到这边来,你都叫我公子,别让人看出破绽。” 长乐之所以有恃无恐,她来京城的时间短,还来不及结识京城里的官家小姐,除去杜语桐,其余的人也不认得她,更别说臣子们家中的少爷了。 走了几后步,长乐突然停下脚步。 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亮光,“嘘!别说话,我好像听到岁岁的笑声了。” “真的?” 静儿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加快脚步。 “二舅,这床软软的,可惜不够香,咱们回去找娘亲要了熏香带来醺一醺好不好?” “不好,这里不可以用熏香,夜里离烛火也要远一点。” “少爷,咱们可以把衣服醺好了带来,再把秋菊姑姑做的枕套醺好了带来,香味就跟家里一样了。”耀祖深有体会,闻着娘亲衣服上的香味会睡得更安心。 长乐听见屋里有三个人的说话声。 她激动地加快脚步。 “岁岁!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南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是……公主?”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岁岁光听声音就认出来长乐,他张开双臂,“小姑姑,快过来抱抱,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岁岁好想好想你了。” 长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岁岁床边,把站在被褥上的岁岁抱进怀里。 “小姑姑也好想你,今日小姑姑特意找过来给你说,书院后花园有一堵墙塌了一角,以后我可以从那里绕过来见你。” 长乐说着在岁岁的小脸蛋上“吧唧”就是一口。 耀祖没见过公主,更不知道要不要行跪拜礼。 他拽着衣角看看苏南又看看静儿。 静儿从小就跟在长乐身边,她明白这孩子紧张的心情。 “别紧张,这里没有外人,也无需多礼,你叫什么?” 耀祖怯怯地道:“小的是少爷的书童,姓张,名耀祖。” “嗯,好名字,光宗耀祖,你能进太学院,肯定能光宗耀祖。” “我是长乐公主的婢女,你叫我静儿姐姐就好。”静儿温和的语气让耀祖不那么紧张了。 他冲静儿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叫了一声:“静儿姐姐好。” 苏南连忙关上房门,一脸严肃地道:“殿下,你这要是被人发现,倒霉的就是咱们。” 太学院里院规多达二十多条,其中有一条就是擅闯女子学堂会被驱逐出书院。 长乐揉了揉岁岁的小脸,斜了苏南一眼:“苏二,你眼瞎吗?院规是不得擅自进入女子学堂,那规定是约束男子的,与我何干?” 苏南:“……” “公主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院规的意思是……” “停停停,别像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的,以后我注意一点还不成吗?” 长乐见苏南急得面红耳赤,有些心虚地道。 苏南朝窗外望了一眼,“拜托小祖宗,您别以后了,这里不是您的宫殿,想来便来,男女有别你知道吗?” “嗯,当然知道呀!我又没去其他屋里,这里又没别人,我的侄儿住在这里,我当然来这里了。”长乐说得理直气壮。 苏南差点被她气笑。 忽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 “谁!” 长乐和苏南停止斗嘴,屋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第263章 恶心人 长乐看着苏南指了指门,示意苏南前去开门。 苏南平复了紧张的心情,走过去打开房门。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兄台净房往哪边走?” 苏南抬了抬手:“前面往左拐就是了。” 不对,这声音怎么有几分耳熟? 长乐转过头。 只见门外站着的书生正是刚才邀请她和静儿去屋里坐坐的那一位。 那书生也认出长乐,“原来两位住这里,在下范坤。” 长乐一个激灵,朝廷里姓范的大臣不多,她知道的就是左相范志清,曾经在御书房外遇见过一次。 再仔细瞅书生一眼,那眉眼当真与左相有几分相似。 范坤朝着屋里拱手一揖,长乐朝岁岁摆了摆手,又给静儿使了一个眼色。 “我们不是住这里。”长乐说完拉着静儿夺门而逃。 “他们……”范坤一脸懵逼地看着苏南。 苏南:“……”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过神的范坤见两人往前跑,以为两人也是去净房。 “哎!等等,两位兄台还没告诉我大名。 他连忙追了上去。 长乐哪里敢告诉别人她的大名,听到后面范坤的喊声她跑得更快了。 两人跑到前面就往花园拐去。 范坤追了几步觉得好像不对劲又停下脚步。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范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误会了,原来那两位书生不是去净房,而是——被自已吓着了。 屋里。 苏南叮嘱岁岁和耀祖就待在屋里,他去外面给等候的苍云回话。 …… 府里少了几人,江姝月总觉得府里冷冷清清的。 江姝月落寞地望着窗外,秋菊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小姐,奴婢煮了一盅燕窝,您尝尝。” 江姝月接过来燕窝捧在手里,“你把库房的补品连同燕窝分一份出来,让人送去阿谨那里。” 苏谨原本计划晚几日再搬过去的,结果蔺相之和白周下了值就到苏谨院里串门。 苏谨见天色太晚,差了人回府说他就住那边了。 “苏公子年轻体健,哪里需要补品,岁岁少爷更不需要,小姐您是惦记他们了,奴婢还是让人送点别的东西过去?” 江姝月觉得秋菊的话言之有理,她想了想道:“京城很快就要下第一场雪了,去看看绣娘做的棉衣和斗篷都做好了吗?做好了让人尽快送过去。” “小姐不用着急,奴婢每日都去看了,再过十余日定能做好。” 秋菊让梅儿给苏南和耀祖在成衣铺子买了几套衣服。 苏谨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只等绣娘把棉衣做好就一并送过去。 一晃五日就过去了,苏谨带着岁岁几人回府住了一晚。 想着自已有好些日子没去酒楼里看看了,江姝月和秋菊前往聚仙阁。 见到江姝月到来,胡青笑容满面地上前迎接。 “小姐快里面请。” “我没啥事,就过来看看,胡掌柜你且忙着,我去后面客栈看看。” 胡青执意把江姝月和秋菊送到了天井处才转身离开。 最近都不见南宫泽月回府,想必客栈生意不错。 这时辰还早,负责弹琴的红芙和说书先生还没来。 江姝月站在天井处望去,只见客栈二楼廊下有人走动。 “小姐,上面像是有人洞房。” “……咳咳。” 江姝月差点被秋菊的话呛死。 “不对,奴婢说错了,小姐让布置的情侣房像是有人住,廊下的人穿着喜服,像是在客栈里成亲的。” 江姝月仔细一看。 “还真是,快,咱们上去看看,难怪南宫泽月忙得不见人影,原来他已经把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了。” 江姝月用现代思维布置这客栈本就是一试,并没有多少期待,毕竟古人观念不同,她也不知道大家接受程度。 她想过有官吏图个刺激带妾室来玩个新鲜。 又或者方便了出门在外的夫妻俩找回洞房花烛的感觉。 还真没想到有人来这里成亲的。 两人拾级而上,果然见到一个身穿喜服男子和两个喜婆打扮的人站在一间屋子门外。 “小姐请开门,新郎到了。”门外的喜婆笑眯眯地轻轻叩门。 “喜轿来了吗?” 喜婆连忙回答:“来了来了,已经在酒楼外候着,一切都按小姐提的要求准备好了。” 第264章 祖坟没冒青烟 江娇娇没想到江姝月心如磐石,仍然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 她整个人都快懵了,江姝月不是跟苏家走得很近吗? 怎么和姨娘说的不一样? 她脑子快速转动,不认自已,总得认苏鹏吧。 只要她跟苏家有关系,接纳她是迟早的事。 苏鹏听见江姝月说那句又认错人了,忽然想起她那日说认错的人多了去了。 这酒楼价值不菲,表姐若还活着,这酒楼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 他连忙拱手:“不好意思,你的确太像我表姐了。” 这时,有小二迎了上来,“东家,南宫掌柜在账房。” 江姝月眼神都没给江娇娇一个,径直跟小二朝前走去。 秋菊瞪了江娇娇和彩妍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江娇娇满腹疑惑地走出聚仙阁。 “小姐,奴婢扶您上马车。”彩妍把手里的包袱放进马车后又伸手扶住江娇娇的胳膊。 “不是说有花轿吗?”江娇娇气得强忍住掀开喜帕的冲动。 “哎哟喂!这马车可比花轿宽敞多了,新娘子若不信就上去看看。” “那是,马车上挂了红绸,跟花轿无二,新娘子快快上去,可别误了吉时。” 两个喜婆一唱一和地把江娇娇忽悠着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江娇娇见彩妍不作声,她把喜帕掀了起来。 马车里的布置简陋,完全没有喜庆的红绸。 江娇娇黑沉着脸,若换从前,她定是不依的。 “小姐快把喜帕放下,马车前面挂了两个红绸。” 彩妍一眼就看出这马车就是街头叫来的,从这里到城北要不了几文钱,为了不让小姐恼怒,彩妍就装着不知。 江娇娇哪里肯听彩妍的话,她索性把喜帕揭下放在一边。 “彩妍,你说那贱人是不是故意气我的?心里明明舍不得苏家人,却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彩妍摇头,“奴婢也看不明白,大小姐和她娘亲从前对她外祖家的人从没怠慢过,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绝情。” “会不会是姨娘弄错了?” 江娇娇愁眉苦脸,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要悔婚已经来不及了。 不是她豁不出去,而是外面那两个身强体壮的喜婆不可能让她离开。 “二小姐,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看姑爷挺好的,一表人才不比卫三公子差。” “嗯,烂船还有三千钉,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江娇娇只好安慰自已,若江姝月真不理睬苏家大房,认了苏家二房也不错,血脉相连,假以时日,终归是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为了省下一天客栈钱,她让苏家早上来迎亲。 在客栈住了几日,已经是花了不少银子了。 进了苏家,耳边静得可怕。 被彩妍扶着跟苏鹏拜了堂就匆匆送进洞房。 揭开喜帕,江娇娇傻眼了。 新郎长得人模狗样,屋里的家什全都是不值钱的柏木做的。 衣柜都没刷漆。 江娇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苏鹏,你家都穷成这逼样了?” “怎么?江二小姐后悔了?这门亲事还是你姨娘亲自上门求的,你以为我愿意娶你?”苏鹏冷着脸怼了回去。 江娇娇被怼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委屈至极,泪水在眼眶打转。 “你不愿意娶,本小姐还不愿意嫁,滾出去,我换了衣服就走。”江娇娇顺坡下驴就要悔婚。 苏鹏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想悔婚去找卫三公子?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卫三公子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日子还不及我苏家。” “你……” “你什么你?你姨娘糊弄我娘,你那破事可别想糊弄我,我在大舅的染房跑腿,认识茶楼的伙计,你别想狡辩了。” 说起这个,苏鹏就火大。 爹娘让他忍着,说江娇娇嫁妆丰厚,若不喜欢把她晾着再收通房。 今日才得知,江娇娇所谓的嫁妆只有一盒首饰。 苏谨的话简单直白,江娇娇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听着两人越吵越凶,门外的彩妍急得直跺脚。 “砰!” 苏鹏一甩门就走。 彩妍连忙冲了进去,“小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样闹是不吉利的。” “彩妍你都听到了吗?他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都不在意,我还顾虑什么?”江娇娇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小姐,咱忍忍吧,他说的都是实话,若咱们这时候离开,往哪里去?” 彩妍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婚书可是去官府盖了印的,不是咱们想走就走的。” 江娇娇掩面啜泣,“那混不吝的肯定不会给我和离书。” “小姐你静下心好好想想,这里比庄子上的日子,哪个更好?” 江娇娇顿时停住啜泣,认真想了想。 回江家是不太可能了,父亲会不高兴。 身边好歹有姨娘给的银票和一盒首饰傍身。 片刻后她叹息道:“先凑合过,日后再想办法。” 彩妍有些后怕地道:“小姐,要不要把赵五要到咱们身边伺候,奴婢看姑爷挺凶的。” 江娇娇回京城时,赵五就跟随车夫去了江家。 江娇娇摇头,“不用,他再凶还能动手打我吗?姨娘身边无人可用,赵五是咱们带回来了,姨娘用着才放心。” 这一夜,毫无悬念,以江娇娇独守空房而告终。 待到回门那日,苏鹏说染房事多脱不开身,秦氏更不愿意准备回门礼,江娇娇独自带着彩妍回娘家。 这一日恰好是江正明休沐的日子。 见到江娇娇回来,江正明迫不及待地问道:“娇儿可见到苏家二房大郎了?” 江娇娇一脸懵逼,“爹,您这话何意,苏家二婶跟婆婆面和心不和,女儿去见二房大郎干啥?” “我的傻女儿哟!你婆婆是个拎不清的,你可别犯糊涂,苏家二房大郎都住进你大姐姐家的大宅子去了,你可要跟苏家二房搞好关系。” “姨娘你是不是弄错了,女儿问过婆母,她说苏家祖坟没冒青烟。” 杨氏急了,一把抓住江娇娇的手,“不会,你爹都知道,榜眼名叫苏谨,那死丫头对外声称是她的表弟,这事准错不了。” 江正明脸色铁青,难道是自已弄错了? 第265章 补偿我 “姨娘你可能真的弄错了,二房大郎的名好像不是苏谨。”江娇娇依稀记得秦氏提过一嘴。 当时江娇娇还追问了几句,秦氏瞪了她一眼,“你都是成了亲的妇人了,你刨根问底地打探堂弟的事,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不守妇道。” 江娇娇心虚,秦氏没道破她跟卫三公子的事,话里话外没少阴阳她,她也尽量老实待屋里不去二房串门。 这时候杨氏是真的懵了。 她看向江正明,“怎么办?” “都进了苏家门,能怎么办!” 江正明脸色不悦地看向江娇娇,“你没对苏鹏讲那孽女还活着的事?” “没。” 苏鹏都不肯跟她圆房,她哪有机会跟他说江姝月的事。 姑爷没陪着回门,江正明猜测两人定是起了隔阂。 他对杨氏说,“把夫人准备的回门礼让她带回去。” 看着父亲拂袖离开,江娇娇对杨氏说出实话。 “姨娘,苏家知道女儿从前的事,苏鹏正跟我怄气呢。” “傻女儿,你的性子得收着点,你爹的意思你看明白了吗?”杨氏说着伸手在江娇娇额头点了一下。 江娇娇摇头,“爹没说明白,女儿不懂爹的意思。” 彩妍在一旁接过话茬,“老爷都没留小姐你用午饭,是让你早点回去跟姑爷说说大小姐的事。” 杨氏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进彩妍手里。 “小姐在苏家你要多照应,你这丫头机灵,回头我做主把你许给赵五。” 彩妍接过荷包“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多谢姨娘好意,奴婢一心伺候小姐,小姐在苏家还未站稳脚跟,奴婢不着急成亲。” 彩妍说完一头嗑了下去。 如果嫁给赵五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她和他生的孩子也是奴籍,世代为奴,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彩妍不喜欢赵五,这事以后再说,姨娘你照顾好自已,我们这就回去。” 江娇娇不情不愿地去给郑氏请了安,带着郑氏准备的礼盒回苏家。 杨氏把女儿送出门,转身回到房里,想着自已一次又一次地把女儿推进火坑。 再想想如今的江姝月,开医馆名满京城,酒楼也开得风生水起,杂粮铺子也深受大家的好评。 第269章 讹人的节奏 “月儿你……我,我是你大舅呀!” 一声报官,把苏正兴的酒意都惊得去了大半。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锦衣华服,容貌潋滟的女子出现在酒楼门口。 “东家,您来得正好,此人口口声声说是您亲戚。” 胡青见到江姝月就跟见到救星似的。 江姝月朝胡青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回过头问身后的秋菊:“你认识此人吗?” 秋菊摇头:“小姐别说笑了,奴婢怎么可能认识这位爷。” “月儿,我是你大舅,你好好看看我。”苏正兴见江姝月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跟看陌生人似的,他腾地从圈椅里弹了起来。 秋菊见苏正兴冲过来,连忙上前拦在江姝月面前。 胡青见状伸出一只手握住苏正兴的胳膊。 胡青看似斯文温和,实则是有功夫在身,苏正兴疼得呲牙咧嘴退了回去。 江姝月敛去眼底的神情,上前一步道:“这位客官,小女来自燕南,在京城举目无亲,以后可别乱攀亲戚了。” “你,你真的不是?”苏正兴傻眼了。 面前的姑娘看似很像自家侄女,可他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又不像。 不对,时隔多年,女大十八变,江家人都说没错,她肯定是自已侄女。 苏正兴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道:“月儿,你是不是失去记忆了?你不记得大舅也没关系,你跟大舅回去看看你娘亲曾经住过的院子,你就会想起来了。” “月儿啊!你还记得那院子里有一棵葡萄树吗?你小时候,你还骑在大舅的脖子上摘过葡萄。” 苏正兴动情地诉说着江姝月小时候经历过的事,试图勾起她的回忆。 江姝月冷眼旁观。 她心里十分清楚,原主的大舅若在现代,妥妥的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人物。 她若接过他的话茬解释,他定会登鼻子上眼,没完没了。 不一会儿,苏正兴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南宫泽月走到江姝月身边低声问道:“这人真是……” “不是,我不认识。” 见东家和两个掌柜都在场,一旁的小二问:“东家,怎么办?还报官吗?” 在大家眼里,这不是吃霸王餐那么简单的事,这是要讹人的节奏。 江姝月对胡青微微颔首就往里面走去。 “月儿,你真的不认大舅了吗?你娘在天之灵也会难安啊!” 声音撕心裂肺,引来其他客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江姝月头也不回地走向客栈二楼。 南宫泽月从后面追了上来,“月娘,那人真的不是你大舅?” 江姝月淡淡地道:“不是。” “不是,那人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说的假话。” 江姝月拾级而上,南宫泽月紧随其后。 秋菊快步跟了上去,她对南宫泽月说:“南宫公子别问小姐了,内情一言难尽。” 来到二楼账房,江姝月还是选择把为何不能认亲的事如实相告。 听完江姝月的话,南宫泽月斩钉截铁地道:“这亲不能认,月娘你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日子,一旦被这种吸血虫亲戚黏上,那就没完没了。” 大厅里。 苏正兴见江姝月压根不搭理自已,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见小二真去报官,他连忙大喊:“等等,报什么官?我又没说不结账。” 苏正兴在身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颗银锞子和一串铜钱放在桌上。 “给,就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 小二拿起铜钱数了数,片刻后,小二说:“客官,您这还差一百文。” 苏正兴恼怒道:“你们东家是我亲外甥女,差一百文又怎么了?你们总不能因为一百文就把我送官府去。” 胡青见苏正兴这副德行,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疾不徐地道:“你就别再胡言乱语了,我们东家来自外地,她可不是你的什么人,一百文不用送官,我派人跟你回府去取总成了吧?” 苏正兴见撒泼耍赖都不成,如果自已再坚持下去,被送官后就是官差去家里要银子了。 他只好依了胡青的提议,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领着小二离去。 秦氏见丈夫归来,激动地拉住苏正兴的衣袖,“老爷,月儿她见到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她有没有说啥时候来苏家看看?” 苏正兴沮丧地摇了摇头,“她说不认识我,还叫了人来家里取银子。” “什么?取什么银子?”秦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苏正兴挪开堵在门口的身躯,身后的小二上前拱手道:“夫人,这位爷在酒楼共消费了一两零三百文钱,已经付了一部分,还差一百文钱,小的是负责上门来取的。” “怎么会这样?” “你这个遭天杀的,让你去认亲不成还欠一屁股债。”秦氏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夫人别急,不就是一百文钱嘛!快给了,别丢人现眼。”苏正兴一边说一边往一旁闪去。 “你还知道要脸!儿子让你点菜看清楚,你眼珠子落裤裆里了吗?”秦氏跳脚骂了起来。 有小二在一旁,秦氏骂得太粗俗,苏正兴好歹是拿俸禄的人,多少还要几分脸面。 他指着秦氏吼道:“商户女就是粗鄙,闭嘴!快拿了银子让别人回去交差。” “这时候嫌弃我是商户女了,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哪一样不是我娘家给的?没有我这商户女,你姓苏的恐怕连裤衩都没得穿!” 秦氏才不管什么脸面,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个粗鄙泼妇,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苏正兴气结,语不成声。 听到院里的叫骂声,苏鹏和江娇娇赶紧跑了出来。 “爹!娘!你们二老怎么又吵起来了?” “儿呀!你爹他就是个混球,他去酒楼吃过头了,人家上门要债,这不,还欠酒楼一百文钱,娘上哪里去找银子给呀?” “我真是命苦呀!遇见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秦氏说着掩面而泣,她手里不是一文钱没有了,而是想让江娇娇把这钱给了。 见儿子儿媳出来,苏正兴一溜烟地跑向东院。 苏鹏见小二站在院里,他对江娇娇说:“娘子先给他银子把人打发走再说,等我月例下来再补给你。” 江娇娇:“……” 第270章 草草了事 面对夫君的再次求助,江娇娇想着一百文也不多,她更想知道酒楼里发生了什么,于是就吩咐彩妍去拿钱。 小二拿钱离开,秦氏和苏鹏还有江娇娇火急火燎地往东院跑去。 听完苏正兴的口述,苏鹏和秦氏都懵了。 江娇娇更是透心凉。 亲大舅也不好使,怎么办? 江娇娇看着斑驳的窗棂,再看着哭得两眼通红的婆婆,她仿佛看到了自已余生鸡飞狗跳的日子。 苏正兴唉声叹气束手无策,秦氏一边抹泪一边骂骂咧咧。 一会儿骂丈夫败家,一会儿骂江姝月薄情六亲不认。 苏鹏见父母屋里太吵,索性一甩衣袖出府去找狐朋狗友喝酒解闷。 江娇娇失魂落魄地回到院里,彩妍担忧地道:“小姐,这条道走不通,从前把大小姐得罪狠了,她不会认咱们的。”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叫父亲去江府门前跪着求她原谅吧?” 彩妍双眸骨碌碌地一转,“小姐,你这办法还真不错,只要大小姐肯与你和老爷相认,就是全府上下都跟她下跪又如何?”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她现在是京城贵人圈的红人,咱们要见她一面都难,更别说全府都同时见到她了。”江娇娇愁眉苦脸地坐到床沿。 嫁到苏家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江娇娇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听姨娘的安排。 哪怕嫁一户富贵人家做妾,也比在苏家的日子强。 当天晚上,苏鹏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 见到苏鹏,江娇娇再次心生希望,夫君年少清秀,若将来自已做染房生意,或许也有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天。 当晚,江娇娇满怀期待地与苏鹏圆房。 入夜,两人洗漱安置,江娇娇热情似火,而苏鹏却草草了事。 事后,江娇娇睁大双眸看着漆黑的帐顶,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不能开口。 若说夫君不谙房事,他却轻车熟路,若说他是经了人事的人,而他却跟个未经人事的小伙子似的来去匆匆。 两人要了水后沐浴后再次躺回床榻。 江娇娇满腹心事辗转难眠,就在江娇娇昏昏欲睡时,苏鹏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主卧外间的小榻上,彩妍倾耳听着内室的动静。 小姐从前跟卫三公子都是折腾到二更天,今儿个怎么如此安静? 不正常,难道姑爷有隐疾? 若姑爷有隐疾,自已无法怀孕怎么办?难不成一辈子做一个籍籍无名的通房? 彩妍翻了一个身继续正胡思乱想。 忽然,一只大手从身后搂了过来,紧接着耳边想起姑爷的声音,“妍儿,你可想死我了。” “姑爷你……唔……” 温热的双唇堵住了彩妍的嘴,苏鹏欺身而上,腰间被一不明物抵住,彩妍的脸瞬间滚烫。 彩妍为了伺候主子,夜间穿着寝衣,苏鹏摸索了好一会儿才除去了她身上的赘物。 温柔又激烈的吻如雨点般地落下,姑爷修长的手指如同一位琴艺精湛的琴师,拨动着彩妍的心弦,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不知今夕何夕。 “姑爷,疼。” 耳边传来彩妍的轻呼声,苏鹏听后更加兴奋。 他吻了吻彩妍的耳垂,温声哄道:“妍儿别出声,再忍忍,一会儿你就会喜欢了。” 彩妍秒懂姑爷的意思,他是怕内室的小姐听到动静太激烈会心里不平衡。 彩妍只好紧咬牙关,任凭姑爷的宠爱如狂风骤雨般攻来。 两人情到浓时哪里还顾得了许多,隐忍的呻吟声还是传进了江娇娇的耳里。 忽然,窗外刮起了风,窗棂被吹得“嘎吱嘎吱”地响。 有了风声的掩盖,外屋里的两人更加放肆。 听着那暧昧的声音,江娇娇咬碎一口银牙,她的手指掐进掌心,刺疼感传来,她身子抖了抖,拉起被褥把头蒙住。 外面什么时候风平浪静的,江娇娇并不知道。 早晨醒来时就见苏鹏在她身边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想着他昨夜如何敷衍自已后又跟彩妍激情缠绵,江娇娇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用力推了推苏鹏,“今天你不去染房吗?” “别闹,我再睡一会。”苏鹏翻过身继续睡了过去。 江娇娇可不敢继续睡觉,昨夜彩妍伺候了夫君,她得去准备避子汤。 秦氏在几年前就把府里的妾室打发走了,府里自然没有避子汤的药。 第271章 听雪阁 苏鹏嬉皮笑脸地在彩妍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妍儿别怕,她若敢欺负你,我就休了她。” “姑爷,这话可不能说,若小姐听去了,她定会把奴婢卖了的。” 彩妍说着扭动腰肢,彩妍模样本就清秀,她扭动的样子更像欲拒还迎,惹得苏鹏心痒难耐。 苏鹏搂着彩妍就向墙壁推去,眼看一个吻就要堵上来,彩妍抬手捂住苏鹏的嘴。 一双眸子犹如受惊的小兔。 “姑爷,避子汤伤身子,若多喝上几回,奴婢恐怕没机会跟姑爷生下一儿半女了,求姑爷垂怜,让小姐快些诞下长子,奴婢也好为姑爷生个孩子,将来才不会孤独终老。” 彩妍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起了苏鹏心底的保护欲。 他握住彩妍的手就亲了下去,舌尖撬开贝齿,在彩妍唇齿间席卷一番后又在她唇角轻嘬一口。 如释重负道:“还好你没喝避子汤,以后也别喝,咱们家又不是京城侯府有爵位继承,谁先怀上孩子都一样。” “真的?” 彩妍难以置信地仰起头,见苏鹏认真地点头。 她踮起脚尖怯怯地在苏鹏喉结处落下一吻,“姑爷您真好,奴婢为您当牛做马都甘之如饴。” 苏鹏知道这时辰没人来厨房,他低头在彩妍耳边说:“爷不要你当牛做马,只要你好好伺候爷就行了。” 每到月末,苏鹏手里就不宽裕,大舅若不带着他去青楼,他自已可没钱去快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江娇娇提不起兴趣,彩妍却特别合他的心意。 彩妍点了点头又娇羞地道:“姑爷别忘了,奴婢是爷的通房,奴婢只能在主母身子不便的那几日伺候姑爷。” 苏鹏再次把彩妍搂进怀里,“别听她胡说,咱们府邸虽然陈旧了一些,胜在大,空着的院子都有好几个,明儿个你悄悄去找个僻静的院子,只需要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咱们白日里也可去幽会。” “嗯,奴婢听您的。” 彩妍乖巧顺从,苏鹏稀罕得跟捡到宝似的。 他亲自去东院库房拿了床上用品搬到了最偏僻的空院里。 这个院子从前是苏正兴的一房妾室住的,由于膝下无子,在苏家入不敷出时秦氏借机发卖了那妾室。 彩妍趁江娇娇午睡的时候,悄悄地前往收拾屋子。 苏府没有多余的仆人,偏僻的院门前杂草丛生,院门前的匾额上,隐约可见‘听雪阁’几个大字。 窗棂斑驳,屋檐处的瓦片摇摇欲坠。 庭院中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咔咔”地响,一阵风吹过,门窗上有几只蜘蛛在网上晃荡。 正屋门开着,屋子中间的两张破椅子上堆着苏鹏拿过来的被褥。 屋里的床榻和衣柜都是普通木质打制,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已经看不清楚最初的颜色。 就这么一个破旧的院子,在彩妍眼里那就是天堂。 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跟姑爷卿卿我我,再也不用看小姐的脸色。 彩妍快速在院里走了一圈,然后满心欢喜地挽起衣袖准备收拾屋子。 好在这里离主屋远,院里有一口水井,井口上方是一块不太重的青石板盖着。 彩妍挪开石板,井水还算清澈,许久未用不适合饮用,用来擦洗家什刚刚好。 她按照苏鹏叮嘱的,为了不让人发现,只收拾出寝房,其他地方不要留下痕迹。 不到半个时辰,寝房被她收拾得焕然一新。 就连地板都被她擦得泛着亮光。 看着没有帷幔的床榻,彩妍走过去坐在床沿,抚摸着柔软的被褥叹息: “已有幸遇俏郎君,应有感激存心涧,相逢已是上上签,怎敢祈求共白头。” “妍儿,你在念啥?”一阵风涌进屋,苏鹏如旋风般地出现在门口。 彩妍敛去眼底的情绪,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身道,“没啥,姑爷看这屋里可满意?” 苏鹏环顾四周,木质家具露出深褐色的漆,屋里一尘不染,空气中也没有霉味。 他点了点头:“妍儿的手真巧,先委屈你了,等有朝一日,爷定让你光明正大地住进这听雪阁。” “爷没能给你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妍儿是不是心生遗憾?”苏鹏走过去,捏起彩妍的下巴抬起。 第274章 骗你的是小狗 来人正是向松,他抱拳道:“参见皇上,派出去的人还没传回消息,昨夜这场大雪恐怕会阻碍进展,就算是用飞鸽传信也会推迟几天。” “嗯,京城气候偏冷,想必临国的使臣也没那么快到京城,让人继续寻找。” 萧京昭说着目光看向树梢上沉甸甸的积雪。 燕南边陲和黑龙潭一带冬季风雪交加。 而莱阳城里的冬天鲜少见到下雪,看着满园的皑皑白雪,萧京昭有一种雪中舞剑的冲动。 向松像是看穿了主子的心思,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道:“主子整日忙着批阅奏折,许久没有痛痛快快地练功了吧?” “每日内功心法没落下,剑法实在是没空练。”萧京昭微微颔首,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带。 从前腰间都挂着宝剑,现在腰间挂剑的位置空空如也。 顺着腰带向前,他把坠在腰间的玉佩握住手里捻了捻。 玉佩泛着莹莹绿光,触感温润细腻。 向松一眼就认出了那块玉佩出自何处。 “皇上,趁今儿个无事,属下陪您活动活动筋骨?”向松说着就解下腰间佩剑递了上去。 “不用,朕用树枝就成。” 萧京昭取下腰间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离他最近的梅花枝头。 粉红的梅花上点缀着雪花,和绿色的玉佩放在一起,衬托得玉佩更加晶莹剔透。 皇上用树枝与自已比划,向松哪敢用剑,那可是大不敬了。 就在他低头寻找树枝的时候,向阳火急火燎地闯进御花园。 “皇上,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向松直起腰递了一个眼色给向阳。 向阳:“你别瞪我,真的是好消息。” “免礼,快说说。” 萧京昭一挥手,一双凤眸满含期待看着向阳。 向阳笑嘻嘻地道:“皇上,江姑娘的大棚菜种成了!” 萧京昭嘴角微勾,眼角的笑意漾开,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向松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刚才高沐领着庄头的儿子送菜进宫了,属下也正好从宫外回来。” 第275章 物以稀为贵 向松抬头,御花园里已经不见皇上的身影,他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你去御书房,皇上今儿个心情好,你就是说错了什么他也不会责怪你。” “是江姑娘派苍云打探前朝礼部的事,我去找帮着找名单,你去帮我给皇上禀报。” 向阳说完还不等向松回答就一溜烟地跑了。 “你……臭小子这回变机灵了。”向松失笑摇了摇头,转抬步就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她这是要为苏家翻案洗清冤屈?” 御书房里,听完向松的话,萧京昭陷入沉思。 他已经派人查过了,证据缺失,要想翻案还得找到有力证据。 向松双眸一亮,“皇上,江姑娘再查找涉案的人,咱们先把名单交给她,或许江姑娘有锦囊妙计,若没有,属下想办法做点证据也不是不可以。” “行,这事交给你去办。” 萧京昭从御案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 “整个礼部的人名都在里面,里面有一半的人已经卸职回家,你记得提醒她。” 向松领命离去。 萧京昭回寝殿沐浴后换了一身常服就往慈宁宫走去。 一只脚刚迈进殿门,就听见花园里传来长乐的笑声。 “大姐姐别躲,让妹妹砸一个,雪团很小的,砸不疼你。” 永和猫着身躲在一株松树后面,松树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树枝被压得垂下头。 永和不着声,长乐不知道姐姐藏身的位置,手里的雪球如流星一般乱飞。 听着妹妹打雪仗的欢笑声,萧京昭抬步朝花园走去。 脚下的雪被踩得“咔吱咔吱”的,忽然,一个雪团迎面飞来。 萧京昭微微侧身,雪团朝身后飞去。 “哎哟!皇上小心。” 萧京昭转过身,就见马公公捂住脑门,鼻尖上和衣襟前还挂着雪渣子。 听到叫声,长乐连忙跑了过来,见到马公公那模样,忍住笑连忙道歉:“对不起,本公主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马公公哪里敢让公主给自已道歉,连忙躬身道:“公主客气了,雪团那么小哪能把奴才砸疼,太突然,奴才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公主切莫自责。” 见马公公额头只有淡淡的红印,长乐又抬头看着萧京昭,“二哥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会儿我让珠儿拿了药膏送过去。” 看着长乐红扑扑的小脸和头发上的雪渣子,还有那心虚的小眼神。 萧京昭说:“玩一会儿差不多就行了,别着了凉。” 语气温和,没了从前的严厉,长乐顿时松了一口气。 扬起小脸笑嘻嘻地道:“我穿得可暖和了,不会着凉,二哥哥要不要跟咱们一起玩?” 听到妹妹顺杆子往上爬的话。 永和连忙从树后过来行了一礼道:“二哥哥来了。” 然后拉了拉长乐的衣袖,“二哥哥政务繁忙,哪有时间陪你玩,快随我回宫换衣服。” 长乐撅嘴不情不愿地跟姐姐走。 萧京昭忽地想起这时辰长乐应该在书院这茬。 他连忙喊道:“长乐等一等。” “二哥哥可是改变主意想打雪仗了?长乐猛地回头,两眼放光。 “今儿个你为何没去书院?” “没人跟二哥哥禀报吗?昨夜下大雪,书院让大家都回家了。” 萧京昭眼底划过一抹喜悦,“岁岁也回家了?” 长乐点了一下头又摇头,“苏南带他回苏大人那里了,江姐姐很忙,苏南说他能带好岁岁。” “你昨儿个是不是想带他回宫?”萧京昭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长乐定是跟到宫外去了。 长乐也不隐瞒,气呼呼地把她如何跟到宫外,如何跟苏南吵了一架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 “苏南那厮气死我了,我说带岁岁回宫住一宿,他说男女有别,岁岁跟他住最合适。” “合适个……鬼,岁岁在宫里住时都是二哥哥陪着,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长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好有永和适时在她手腕捏了一下,那个‘屁’字没有冲口而出。 “知道了,快回宫歇着,苏南没有恶意,他待岁岁很好,以后你别仗势欺人。” 长乐:“……”这哥是谁的?二哥哥的胳膊肘拐哪去了? 自已的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萧京昭十分清楚,吵架什么的,他可不信,定是苏南与她讲道理,长乐理论不过就急眼了。 萧京昭让人把御膳传到了慈宁宫。 看着桌上精美的瓷盘里翠绿的蔬菜,太后惊叹不已。 “月娘她真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女子放眼万陵国内外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蔡姑姑何尝不知道太后意有所指,她帮太后布了一筷子小白菜附和道: “可不是,就说这小白菜,京城的气候冷起来地里啥都种不了,更别说这品种在燕南都不曾见过,这绿油油的菜叶,老奴看着就好吃。” 太后瞅了萧京昭一眼,“谁说不是,像月娘这样的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娘娘您也别急,江姑娘可是小主子的亲娘,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萧京昭静静地听着母后跟蔡姑姑一唱一和,动作优雅地用膳,仿佛议论的事与他无关。 有了新鲜蔬菜,萧京昭多吃了半碗饭。 马公公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腹诽,“皇上胃口极佳,向副统领功不可没。” 出了慈宁宫,萧京昭吩咐马公公去传向阳前往御书房。 马公公微微怔愣,“皇上,林院首说了,饭后不宜剧烈运动。” 萧京昭脚步微顿,“朕不是叫他过来练功。” “奴才这就去。” …… 话说高沐和张财把菜送到了聚仙阁。 胡青见蔬菜送来,马上把菜名添进菜谱。 最先点菜的食客看到菜谱和定价,小白菜的定价都超过荤菜了。 食客不可置信地问:“这季节哪有绿叶蔬菜,莫不是菜单弄错了?再说这道素炒小白菜的价,比荤菜还贵几文钱。” 胡青笑容满面地道:“客官说对了一半,这季节集市上的确没有绿叶菜卖,咱们聚仙阁可是花了大价钱种出的鲜蔬菜,这就是为何此菜比荤菜贵的原因。” 见食客连连点头,眼底还有疑惑。 胡青吩咐小二抬了一筐小白菜放在前厅。 物以稀为贵,仅仅一天,酒楼的小白菜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第277章 一场春梦 窗外。 向松抬头望了一眼对面宽大的屋檐,他走过去,身子微微下蹲,陡然拔地而起。 向阳紧随其后地跃了上来。 屋檐下横梁粗大,向松找了一个舒适地位置坐下。 紧随其后跟来的向阳见向松双手抱胸斜靠在横梁上,一副准备打盹的姿势。 他坐往向松身边低声道:“老大,别睡着了,一会儿主子该出来了。” 向松半瞌着眼道:“放心,主子一时半会出不来。” 他刚才递包袱给主子的时候,屋里并没有人的呼吸声,他断定江姑娘没在屋里。 主子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姑娘了,他断定主子会在屋里坐等姑娘回来。 向阳没靠近窗,他不知道屋里的情景。 他笃定地摇头,“你想复杂了,江姑娘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主子也从不近女色。” “是你想多了。”向松说着闭上眼睛。 见向松闭目养神不搭理自已,向阳低头往对面瞅了一眼。 窗户已经关上,外面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听不见对面屋里的动静。 “主子要送姑娘礼物也不选个好时辰,这大晚上的多不方便。” 向阳的牢骚没完没了,向松闭着眼道:“主子白日里那么多事,你难道没看见?” “那也可以差人送来。” 听见向阳那不解风情的话,向松睁开眼问道:“你知道你为何到现在都没媳妇吗?” “这,这有啥关系?” 向阳不以为然,他五官端正身姿挺拔,要找媳妇可容易了,只是他现在没打算找媳妇而已。 向松促狭地笑了笑,“关系可大了,你连怎么哄姑娘都不会,怎么娶得来媳妇?” “老大这话我可不同意,咱俩半斤八两,你不也一样没媳妇吗?”向阳的话直捅向松的肺管子。 “咱俩能一样吗?我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锦衣卫里都是男子,我上哪里找姑娘去?” “嘁!老大你这想法就狭隘了,你身为锦衣卫统领,想巴结你的大臣多了去了,只要你留心谁家姑娘合你的意,你就登门拜访,保准能成。” 向松侧头问:“你看上哪位大臣家的小姐了?要不要我给皇上说说,帮你赐婚?” 第278章 红狐披风 江姝月手不停歇地整理衣裙,探出半个身子问:“什么包袱?” 兰儿把包袱提了起来,江姝月一眼就认出,那块黄色布料不是寻常人家有的。 虽然不是明黄色,这种深黄色的织锦老百姓都不会用。 布庄里也只卖鹅黄和杏黄色的布料。 江姝月微微蹙眉,难道昨夜她没听错,是他亲自给儿子送来了什么? 如果是向松或向阳来江府,他们是不可能直接进她院里的,更别说进她的寝房了。 她快速整理了衣裙走了过去。 “小姐,这东西好像是宫里送来的。” “嗯,打开看看,里面或许是御寒的衣物。” 江姝月想着刚下了雪,皇上和太后惦记着岁岁,定是又送冬装来了。 兰儿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还不等江姝月看清里面是何物。 兰儿惊呼出声:“好漂亮的狐皮披风!” 江姝月只觉眼前一亮,一件枣红色的绣花披风跃入眼帘,华丽的缎面,绣工精美。 宽大的衣领是用罕见的红狐皮制作而成。 兰儿把整件披风提了起来。 “小姐,您看这滚边都是用的红狐皮,这披风穿着肯定暖和。” 披风雍容华贵,江姝月当然知道这件披风是有多贵重。 “小姐快试试,看长短是否合适。”兰儿说着抖开披风。 江姝月抿唇犹豫,“一点蔬菜而已,皇上却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受之有愧。” 那么漂亮的披风,是个女子都会喜欢,江姝月也不例外,她也喜欢。 迟疑间,兰儿已经把披风给江姝月披上。 顺滑柔和的红色狐狸毛衬托她更加明媚,与她眉心的美人痣相映生辉,美艳不可方物。 “小姐您真美,这披风大小长短正合适,如同绣娘给您量身定制似的。” 兰儿看着小姐穿上披风的模样都移不开眼,这么华丽的披风,也只有她家小姐才能穿出这个效果。 披风很暖和,江姝月对兰儿说:“收进衣柜,我得好好想想,给皇上送一个什么回礼合适。” 兰儿笑嘻嘻地道:“小姐,皇上就是想对您好,宫里啥稀罕物没有,奴婢听说皇上赏赐后有进宫谢恩的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兰儿心里暗暗腹诽:小姐您哪里需要送皇上什么回礼,您把您自个儿洗干净送进宫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兰儿看着小姐这个当局者不开窍,她也只能干着急。 江姝月摆了摆手走向盥洗室,“不急,进宫谢恩也不能两手空空,容我再想想,你快去给秋菊传话,我一会儿去饭厅用饭。” 兰儿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人敬她一尺,她必敬人一丈,谢恩是应该的,回礼也是要带的。 兰儿小心翼翼地把狐皮披风收进衣柜,又忙不迭地出去给秋菊传话。 江姝月洗漱后挽好发髻前往饭厅。 早饭有水晶虾饺,蔬菜粥和鸡蛋羹,外加一碟凉拌萝卜干。 江姝月刚用完早饭,秋菊就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已经让高沐去马厩套车,您还有何事吩咐?” “没有别的事,我去看看酒楼里都做了什么准备,肉兔过两天就送进城来了,酒楼得提前宣传。” 在江姝月的经营理念里,酒好也怕巷子深。 古人对接受新的事物与现代人不同,她每推出一个新的东西出来都得前思后想,不敢盲目乐观。 “小姐,宣传是什么东西?” 江姝月微微愣了愣,自已一不小心又冒出现代词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宣传嘛,顾名思义,就是把咱们卖烧烤的事宣布出去,大家知道了会把这消息传给更多的人,这样烧烤的吃法很快就能被大家认识。” “小姐真厉害,烧烤那么美味,只要有人吃过一次就会念念不忘,大家再口口相传,生意定会很好。” “先在酒楼试卖,如果能成,再把做法传给愿意做的人。” 秋菊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小姐,这算是酒楼秘方了,给了别人多不划算。” “没什么划不划算的,这个菜原本也不是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菜系,稍微用点心也能琢磨出来。” 江姝月推出烧烤的本意不是为了自已赚钱。 她是希望用烧烤推动消费,让村民通过卖肉兔尝到甜头,后面就有更多的老百姓养肉兔。 以后若再遇天灾,老百姓手里有了现银,也不至于卖儿卖女到处逃荒。 主仆俩走到垂花门处,苍云迎面走来。 苍云拱手:“小姐,属下有事禀报。” “有事但说无妨。”江姝月停下脚步抬了抬手。 苍云说:“属下从锦衣卫统领那里拿到了名单,他说有的人已经离职回家,要查到那些人的去向,还得需要一些时日。” “没关系,你先从住在京城的人查起,如果涉及的人已经离京,等高沐和秋菊成亲后你俩慢慢查不迟。” 江姝月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这是泻药,你拿着,有用得上的时候,那帮老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乖乖交代实情是不可能的。” 苍云接过瓷瓶揣进怀里,“属下明白。” 看着苍云离去的背影,江姝月叹息道:“哎!这可如何是好,我又欠大树一笔人情债。” “大叔!哪个大叔,他帮小姐干了什么?为何就欠下人情债了?” 看着秋菊一脸懵逼,江姝月“噗呲”一声笑喷了。 “我说的大树是皇上,不是大叔,昨儿个皇上送来一件狐皮披风,我正愁送什么回礼好。” “皇上啥时候来的,奴婢怎么没看见。” 秋菊问完后才回过神来,皇上定是又翻墙了。 两人说话间来到大门前。 高沐已经等在外面,主仆俩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 马车刚启动,就听见杜语桐的声音急吼吼地喊:“高侍卫停一下,月儿姐姐,等等我!” “吁……” 高沐连忙勒住缰绳问:“杜小姐可是有要紧的事?” 还不等杜语桐回答,江姝月掀开车帘伸出手,“语桐妹妹,快上来,我们一起去酒楼。” 第279章 吃瓜 高沐还没来得及拿出下马櫈,杜语桐拉住江姝月的手忙不迭地往马车上爬。 若不是她身后的珠儿在她屁股上推了一把,她自个儿还上不去。 高沐:“……” 还好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杜小姐这狗爬式的上车动作就被人瞧了去。 珠儿可比杜语桐有力气,她一只手撑在车辕上,用力往上一跳就坐上车辕。 秋菊对她招了招手:“珠儿快进来,车厢里宽敞着呢。” 珠儿道了一声谢也进了车厢。 看着主仆俩大口喘气,江姝月问:“昨夜又下了雪,街道上还有积雪,你俩出门都不知道叫上车夫。” “爹和大哥今日休沐,我还是悄悄溜出来的,哪敢去问管家要马车。” 江姝月挑眉:“你又被禁足了?” 杜语桐摇头:“没有的事,就是惹恼了爹爹和娘亲,让我在院里反省反省。” “前几日有媒婆上门提亲,对方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公子,夫人觉得不错,可以私下相看一下,小姐争着送媒婆出府时装瘸子, 好巧不巧被大少爷看到了,大少爷把这事告诉了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就让小姐待院里歇着。” 珠儿如连珠炮似的把事情原委道了个清清楚楚。 “噗呲!哈哈哈……” 珠儿的话惹得大家笑弯了腰。 秋菊忍住笑打趣道:“杜小姐你那不算禁足,算闭门思过,话说你跑出来被发现了会不会被罚?” 珠儿摇头笃定道:“不会被发现,我们是从姑奶奶院里的角门溜出来的。” “敢情你还拉着杜姑姑帮你掩护。” 江姝月说着拉过杜语桐的小手,一副我懂你的样子问:“说吧?这回让我帮你写一个什么病能吓退对方,是小儿麻痹症还是老寒腿?” 杜语桐头一歪靠在江姝月肩头,“知我者月儿姐姐也,妹妹这次不好意思让你帮我糊弄别人,媒婆见我走路不利索,后面自然不会再来了。” “你呀!你这一闹,估计半个京城的媒婆都被你吓跑了。”江姝月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杜语桐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月儿姐姐,咱们谈一笔生意好不好?” “杜小姐啥时候也会做生意了?你这是要攒养老钱了吗?”秋菊打趣道。 见江姝月和秋菊捂嘴偷笑。 杜语桐一本正经地道:“对的呀,攒养老钱,不过是帮姑姑攒养老钱。” 紧接着她把薰香铺子的计划大致讲了一遍。 江姝月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跟杜家姑姑合作当然没问题,不让我投钱,那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在不投钱的情况下,如何能让薰香大卖。” 京城里的薰香铺子比酒楼还多,有的妇人会制香,家里没有铺子,就做了拿去摆在街头巷尾卖,卖价比铺子里的还低一成。 京城贵女嫁妆中也有不少薰香铺子,很多还在亏损中,可见这生意的竞争之大。 “月儿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杜语桐得了准信,心下大喜。 “有没有办法还得容我好好想想,大家都卖同样的薰香,无法脱颖而出,我对香料一知半解,等我有了主意再去跟杜姑姑细说。” 江姝月从不说没把握的话,如同出家人不打诳语似的。 杜语桐说:“妹妹知道月儿姐姐事情很多,不急,等月儿姐姐啥时候有了想法再做也可以,好在姑姑的熏香铺子稍有盈利,堪堪能养活她手底下的那些个人。” 一路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杜语桐见秋菊说起烧烤那表情都快咽口水了。 她满眼期待道:“聚仙阁有烧烤卖的那一天,我让府里小厮去买回来尝尝。” “一会儿我把烧烤配料和做法写下来给你,厨房的人看一眼就会,很简单的。” 江姝月话音未落,马车停下,高沐在外喊道:“小姐,到酒楼了。” 几人陆续下了马车,秋菊对高沐说:“你去后门马厩,后门的门房有火炉。” “嗯,我听你的。” 高沐憨厚的笑容里洋溢着幸福。 “咳咳!秋菊姐姐,高大哥定是一个好夫君,你看他把你的话都当圣旨了,这样的人实属难得。”走在最后面的珠儿干咳两声揶揄道。 “珠儿妹妹聪明伶俐,模样俊俏,以后也会遇见如意郎君。” 婚期临近,秋菊听多了姐妹们的调侃,她脸皮也开始厚了起来。 被秋菊这一说,小姑娘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瞅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背影道:“小姐都没议亲,珠儿要陪着小姐。” 胡青把几人迎进大厅,落了座,小二奉上了热茶。 胡青笑容满面地问:“小姐,小白菜卖得很好,有其他酒楼相熟的掌柜想要买一些回去撑场子,咱们自已都缺货,小的给他们说问过东家再给他们回话。” 江姝月想了想说:“下次有货了可以分一些给他们,做独家生意容易让人生嫉。” 同行不能共同发财就生嫉,在哪个时代都有那样的人。 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江姝月望了望窗外,“肉兔送来后,把烧烤架支外面,如何定价你看着办,路过的人买几串尝个鲜的会很多。” 江姝月把她有意让出烧烤配方的事也给胡青交代一番。 胡青恭敬地连连点头:“小姐让利于民,小的十分佩服,定价的事小姐尽管放心,小的在成本上加三成即可。” “把人工杂费都算进去吧。”江姝月淡淡地道。 烧烤在现代就是个暴利行业,加三成的确太少。 除去所有开销加三成,以后别的人要做烧烤生意也会有赚钱的空间,不至打乱市场价让别人白忙活。 听完胡青对酒楼事宜的安排,江姝月满意地道:“后面有什么事你跟张财对接,我去看南宫泽月在忙什么。” “小姐今儿个在酒楼用午饭吗?小的把楼上雅间留着。” 江姝月起身摆了摆手,“不用,我一会儿就离开。” 秋菊见自家小姐站起来,她抬步跟了上去。 江姝月看了一眼杜语桐对秋菊说:“这里暖和,你们再喝一会儿茶,我去去就来。” “月儿姐姐你去忙吧,我们等你回来。”杜语桐温婉地笑了笑。 来到客栈二楼,江姝月向账房走去。 路过一间客房时,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姝月:“……”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被强行吃瓜了…… 第280章 见怪不怪 心里不想吃这瓜,身体却是实诚的。 “妍儿,你看这房间多漂亮,你就当爷补偿你的洞房好不好?” “姑爷,奴婢哪配要什么洞房花烛夜,只要姑爷高兴,奴婢怎么着都可以。” “还是妍儿懂事,爷就是喜欢你这善解人意的性子,若不是这客栈打五折,爷也舍不得花钱带你过来睡觉。” “姑爷,咱们可不要在这里过夜,咱俩同时整夜不在府里,少夫人肯定会猜到奴婢跟您在一起。” 说话的女子是彩妍,江姝月再熟悉不过了。 丫鬟爬床! 还如此成功! 这消息——太劲爆了。 江姝月还没消化过来,屋里又响起苏鹏的说话声。 “妍儿不用担心,你已经是我通房了,她就是知道也不敢去母亲那里闹,母亲并不喜欢她,定会训斥她善妒。”苏鹏说话的声音显得急促。 江姝月差点惊掉下巴,掐指一算,苏鹏跟江娇娇成亲还不足一月。 在万陵国,小姐新婚蜜月里,姑爷都没有收房的先例,大多是小姐有了身孕后不方便伺候夫君,才让陪嫁丫鬟替自已伺候夫君的。 这才短短数日,江娇娇居然就坐冷板凳了…… 屋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片刻后,彩妍娇喘着说:“奴,奴婢不愿意姑爷被少……少夫人记恨上,天……天黑之前咱们就回去。” 声音断断续续,不一会儿就语不成调了。 屋里在忙什么,江姝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再听下去,耳朵都要怀孕了。 江姝月猛地转身,额头撞上了一个宽大的胸脯。 江姝月抬头。 “你……” “你来了多久了?” 见南宫泽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已,她突然意识到自已算是在听墙角,江姝月小脸腾地升起一抹红晕。 “我……”江姝月开口解释。 南宫泽月一本正经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账房。 压低声音道:“咱们过去说话,莫打扰到客人。” 江姝月红着脸跟南宫泽月来到账房。 还没落座就忙不迭地解释了:“我刚才路过,无意中听到客房里的声音很熟悉,我就……” 南宫泽月一个我懂的眼神抛过来,“我明白,不就多听了几句嘛,我也听见了,屋里是姑爷跟通房丫鬟背着家里人出来私会, 不用大惊小怪,昨儿个某一位大臣还带着他家小姨子来客栈住了一宿,这都不是啥新鲜事了。” 他面不改色,像是说着今天的天气。 江姝月:“……” 她开始怀疑,这人是见怪不怪,还是不知道屋里的人在干啥?! 怎么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见江姝月坐下,南宫泽月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丝炭,又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笑意盈盈地道:“下雪后更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冷,刚才在楼下喝了半杯热茶。”江姝月伸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 眼前的人羞红了脸的模样甚是好看,那倾城绝俗的容颜犹如杜鹃啼血,皮肤白里透红,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南宫泽月见过她雷厉风行的一面,也见过她静如处子的时候。 回想起与江姝月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南宫泽月至今都忘不了。 月下仙子和混不吝,他还是相信江姝月的说法,她就是迷了路而已,一切都是巧合。 屋里的气氛有一丝尴尬,南宫泽月坐在江姝月对面。 或许是炭火烧得旺,屋里暖和的缘故,江姝月脸颊的红晕还未消散。 他笑了笑道:“月娘,这是客栈,里面入住的人来自天南地北,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屋里住的那对男女的确放浪形骸了点。” 江姝月敛了敛情绪点头不语,那是江娇娇的家事,她不必对南宫泽月提起。 都是这古人的建筑物太不隔音了,还好经营客栈不需要她亲自来,如果那样,这银子她还真不想赚了。 见江姝月还有一丝不自在,他转移话题道: “胡青说来酒楼的人,每一桌客人都会点两道新鲜蔬菜,菜都不够用的,大棚菜着实不赖,月娘你真了不起。” 南宫泽月这话是出自真心,他从前走南闯北,还从没见到如京城这般寒冷地方有青叶菜卖的。 “若没有皇上给的琉璃糊,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种不出来这菜。”江姝月一脸认真地道。 第281章 蹭饭 南宫泽月把包袱塞进江姝月手里道:“昨日有一商贩人入住客栈,我看他在前厅跟别人谈一桩皮毛生意,这貂皮暖和,你看给岁岁做点什么合适。” 江姝月看着手里的一大坨,“这得花不少钱吧?” “不多,再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留那么多银子也没处花。” 南宫泽月说着耸了耸肩。 江姝月:“……”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替岁岁谢谢你。” 南宫泽月嬉皮笑脸地道:“咱俩的关系就不必说谢了,待到高沐成亲那日,咱们好好地喝一杯。” 离开客栈来到前厅,秋菊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手感柔软又暖和。 她问道:“南宫公子这是让绣娘帮他做棉衣吗?” “不是,他送给岁岁做御寒用的貂皮。” 江姝月与杜语桐并肩往外走,杜语桐惊叹地啧啧几声。 “南宫公子出手可真大方,京城里的公子哥穿貂皮大氅的不少,可像岁岁这么小就穿上貂皮的却没有。” 秋菊接过话茬,“南宫公子对咱们岁岁可好了,亲爹对自已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这时高沐赶出马车停在大家面前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江姝月刚上马车,胡青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追了出来,“小姐等一等,小的准备了几样滋补的菜和一只蜜制烤鹅,南宫公子说小少爷可喜欢吃烤鹅了。” 江姝月掀开车帘探出头道:“多谢,胡掌柜有心了。” 秋菊把手里的包袱放进马车,连忙转身接过食盒。 烤鹅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杜语桐耸了耸鼻子,笑嘻嘻地道:“好香,闻着味就馋人得紧,不愧是独家秘方。” “一只烤鹅很大的,够好几个人吃的了,语桐妹妹别急着回家,咱们去苏府一起用午饭。” 江姝月的提议正中杜语桐下怀,她忙不迭地点头,“好,一起去,我也想见岁岁了。” 珠儿捂嘴偷笑,自家小姐喜欢岁岁不假,可也喜欢去江府蹭饭。 她家小姐每次从江府蹭了饭回家都会念叨好一阵子,今儿个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仙阁与苏府相距不远,一行人来到苏府时,厨房的厨娘正在准备食材。 杜奇躬身接过食盒,吩咐厨娘把烤鹅和滋补汤放灶上热着,然后又让厨娘多准备几个小菜。 江姝月抬步就往岁岁的院子走去,杜奇跟上来道:“小姐,苏大人和小主子在暖阁对弈。” 杜语桐提议:“要不咱们就在大厅里坐坐。” 在江府里,杜语桐从不拘谨,可这是苏府,她还没来得及跟主人打招呼就贸然进去,她觉得不合规矩。 “大厅里放上火盆也没暖阁里舒适,你又不是第一次见阿谨和阿南,有甚不好意思的。”江姝月说着拉起杜语桐的手径直往暖阁去。 杜奇躬身道:“小姐说的对,暖阁里是地笼取暖,大厅里放上火盆也不及暖阁暖和。” 江姝月对杜奇道:“你去忙吧,我们自已进去就行了。” 苏府的下人没江府多,很多事杜奇都亲力亲为,照顾岁岁也十分尽心,江姝月对这个新提拔的管家很满意。 杜奇躬身退下。 江姝月拉着杜语桐的手往暖阁走去。 杜语桐一边走一边看,不停夸赞道:“皇上待苏大人真好,这院子布局精致,位置也不错,从前的四品大臣都没这样的待遇。” “这不是御赐府邸,阿谨可是要从俸禄里扣去租金的。” 江姝月笑着解释,皇上待苏谨自然不同。 “杜小姐还不知道吧,苏家唯一的小姐已经跟康王定亲了,若亲事没有变动,苏公子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经秋菊这一说,杜语桐微微点头:“难怪不得,应该的,应该的。” 说话间,几人走到暖阁门口。 听到脚步声,里面的婢女连忙打起门帘,“小姐来了,快里面请。” “娘亲!杜姨姨。”岁岁听到说话声,丢了手里的棋子就跑过来一头扎进江姝月怀里。 “岁岁。” 杜语桐伸出手捞了一个空。 “阿姐。” “秋菊姑娘。” 苏谨和苏南起身让座。 “杜姑娘,好久不见。”苏谨朝杜语桐微微点头。 杜语桐讪讪一笑:“今儿个不请自来,打扰了。” “杜姐姐你说哪里话,咱们在江府都见过好几次面了,以后可要常来玩啊!”苏南冲杜语桐笑嘻嘻地说。 “苏二公子的嘴还是那么甜,你在太学院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吧?” “还好,甲字班的差不多都认得,只不过谁是谁家的少爷还不甚清楚。”苏南实话实说。 太学院里的书生大多出身官宦之家,相互才认识几天,大家又不会开口就显摆自已父亲官职,很多时候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就落了座,江姝月见耀祖站在一边。 她朝耀祖招了招手,耀祖走过来行了一礼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姝月温和地问道:“你在书院习惯吗?” “多谢东家关心,有小主子在,小的习惯。” 人靠衣裳马靠鞍,耀祖一身绸缎衣衫,小模样也白净了许多,任谁也看不出他来自乡下。 “嗯,慢慢会习惯的。” 岁岁仰起小脸说:“娘亲,耀祖听不懂先生讲的什么,我后面都会再给他补讲一遍。”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耀祖启蒙晚,还是让先生把他调到适合他的课室去为好。” 江姝月这才想起,岁岁进的是同龄孩子的甲字班。 萧京昭让人把耀祖分在岁岁一个班里,他在里面学习,无异于听天书。 “娘亲,先生讲的那些我都学过了,我可以教耀祖的。”岁岁撅着嘴撒娇。 江姝月抚摸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语重心长地道:“耀祖听不懂先生讲的课,他会有压力的,都在一个书院,下课后你们能见着。” 很快婢女送来了茶水糕点,江姝月让岁岁和耀祖自个儿去一旁玩。 苏谨见杜语桐中规中矩地坐着,那模样跟在江府花园里追着兔子跑时判若两人。 苏谨说:“杜姑娘可会下棋?” 杜语桐浅浅一笑,“会倒是会,就是棋艺不精。” 苏谨勾唇浅笑,“咱们对弈一局如何?” 杜语桐抬眸用求助的小眼神看向江姝月,江姝月朝她眨了眨眼,“阿谨的棋艺与你差不多,你们来一局。” 杜语桐:“……” 心跳得这么快肯定会输。 第282章 砸到人了 “杜姐姐别怕,我哥下棋可菜了,一会儿我帮你看着,保准你会赢。”苏南也怂恿道。 杜语桐按了按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摇了摇头道:“那不行,那样岂不是胜之不武,观棋不语,落子不悔,这规矩还是得要的。” 杜语桐也不知道自已今天怎么了,与苏谨近距离对视一眼后,心跳得特别地快。 她再次抬眸看向苏谨,只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身浅蓝色衣衫,墨发高束,儒雅而不失刚毅。 不过那周身的气度好像有一点说不出的变化。 怔愣间,苏谨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装进棋罐。 “姑娘优先,杜姑娘走黑子。”苏谨把装着黑子的瓷罐推向杜语桐。 杜语桐看向江姝月,江姝月笑着道:“你们玩,我和苏南保证不说话。” 杜语桐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若输了,一会儿让岁岁帮我扳一局回来。” “杜姐姐放心,我哥他赢不了。”苏南在杜语桐看不见的角度朝自家大哥挤眉弄眼。 苏谨仿若未见,目光落在放棋子的纤纤玉指之上。 一盏茶的时辰后,第一局杜语桐堪堪赢了苏谨。 “杜姐姐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棋艺自然比我哥高一筹,我爹被同僚诬陷后被免职回乡,大哥回乡下后就没有机会学习六艺,这棋艺还是前不久才学了一点皮毛。” 苏南像是给杜语桐解释,又像是要给大哥挽回一些面子。 杜语桐看向苏南,“苏伯父他从前也是朝堂中人?” 苏南点了,“父亲在前朝时就职礼部,担任侍郎。” “苏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休要再提。” 苏谨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苦难随着岁月都烟消云散。 “我说的都是实话,爹爹满腹才华,在家务农也没停止教我们读书,大哥白日里下地干活,夜晚挑灯夜读,后来有了阿姐,我们的生活才变得好起来。” 听完苏南的话,杜语桐心底泛起一抹酸楚。 她义愤填膺地道:“想不到你们吃了那么多苦,前朝时期,朝堂乌烟瘴气,请问事情发生在哪一年?我回去问问我爹,让他查一查都是些什么在诬陷苏伯父。” 第283章 这孩子真好 回头的一瞬,寒风把岁岁额头的刘海吹到了眉梢一侧。 剑眉下一双凤眸如浩瀚星辰,笔挺的鼻梁,薄唇紧抿,那粉雕玉琢的脸蛋如同儿时的萧京昭。 那模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萧京昭。 自知理亏的岁岁停下脚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是想砸梅花树旁的松树来着,谁知手滑了,就……” “我是问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蔺相之上前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岁岁。 杜语桐一回头就见到这一幕。 从她的视角看去,蔺相之的眼神虎视眈眈地盯着岁岁,像一个大人在欺负小孩。 她拉过岁岁护在怀里,杏眸圆瞪,语气不善地道:“孩子都跟你道歉了,为何还得理不饶人?” 蔺相之微微挑眉,丝毫不理会杜语桐的责问。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最后目光落在杜语桐脸上,“你跟那个人的关系不一般,这是你儿子吧?” “你全家跟他的关系才不一般。”杜语桐一翻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那他的娘亲是谁?他姓什么?” 蔺相之见杜语桐气鼓鼓地瞪着自已,丝毫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他蹲下身,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娘是谁?” “我是岁岁,我娘亲在里面。”岁岁说着嫌弃地瞥了蔺相之一眼。 娘亲说过,刨根问底的人有可能心怀不轨,不能跟人提起爹爹是谁,得防着。 这里是苏府,他才不怕坏人。 “你是谁?你又为何出现在我大舅家里?” 看着岁岁奶凶奶凶的模样,蔺相之两眼放光。 激动地一把握住岁岁的手,“我是你大舅苏谨的好友,你是苏谨外甥!你娘是江姑娘?” “叔叔,你很冷吗?看你抖得厉害,去暖阁里暖暖身子。” 既然是大舅的朋友,那就不是坏人,岁岁善意提醒。 蔺相之:“……”这孩子真好,比那黑心肝的善良。 杜语桐从两人的对话和蔺相之的神情看出了端倪。 面前的人定是认识皇上,年龄和皇上差不多。 杜语桐也听父亲说起过蔺相之带粮进京的事。 所有的信息揉在一起,杜语桐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阁下可是接手户部尚书一职的蔺大人?” 蔺相之站起身朝杜语桐抱拳一礼“姑娘好眼光,正是在下蔺相之,敢问姑娘可是……?” “小女姓杜,家父杜忠,我与月儿姐姐是好友。”杜语桐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 “原来是大理寺卿的千金,失敬失敬,一切都是误会,刚才我没有责怪岁岁的意思,难怪见到岁岁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苏兄的外甥。” 蔺相之这一刻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进宫去,问一问那厮啥时候有了孩子,还在他面前装成一副圣人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岁岁跑远,蔺相之快走两步问杜语桐:“岁岁有五岁了吧?” 杜语桐意味深长地看了蔺相之一眼,答非所问,“蔺公子喜欢小孩?” 还不等蔺相之回答,杜语桐淡淡地道:“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看着丢下话就疾步朝前去的背影。 蔺相之用小指头掏了一下耳朵。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仿佛有谁对自已说起过。 脑海里突然冒出某人的脸,蔺相之一拍大腿,“原来是那黑心肝的说过这话。” 蔺相之顿住脚步想要转身,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紧接着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一回头,就见婢女小厮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的菜被铜盖罩得严严实实,可香味仍然一个劲地直往他鼻子里窜。 杜奇走在最后面,见到蔺相之拱手道:“蔺大人刚来就走,都到用午饭的时辰了,何不用了午饭再走,暖阁里来的都是自家人。” 自家主子与蔺相之几位好友从不拘礼,杜奇估摸蔺相之见有女眷在里面才转身回避。 蔺相之转念一想,这时辰进宫已经错过了皇上的御膳。 对杜奇微微颔首,“那就多谢杜管家多添一双碗筷了。” 进了暖阁,大家相互见了礼,蔺相之收起疑惑的眼神,也没有再打探岁岁的身世。 苏谨吩咐婢女小厮把饭菜分成两桌。 江姝月和杜语桐带着岁岁去了另一桌。 耀祖见秋菊姑姑和珠儿都退出了暖阁,耀祖也跟着退下。 江姝月连忙叫住他,“耀祖别走,今儿个你还跟在书院一样,与岁岁一起用饭。” “爹爹说那不合规矩,耀祖跟秋菊姑姑去就成。” 岁岁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耀祖快过来,今儿个有蜜制烤鹅,可香了,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讲什么规矩。” 耀祖见江姝月对他点头,他抿着嘴走过去坐下。 江姝月夹起一块烤鹅放进耀祖面前的碗里,“秋菊和珠儿在饭厅跟其他人用饭,大家都有烤鹅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肉。” 另一桌,苏谨拉着蔺相之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都好几日不曾过来了,是公务绊住了你的腿,还是你大舅进京了?” 蔺相之往圈椅里瘫坐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贤弟你可知道,户部就是一堆烂摊子,每日看账簿看得我头昏脑胀,我这临时干活的压力大呀!若做不好,皇上可饶不了我。” “蔺兄言重了,皇上仁慈,他哪能让你一人受累,准是你手底下的人偷懒,你得时不时地敲打敲打。”苏谨说着给蔺相之倒上一杯米酒。 “贤弟说的没错,手底下得用的人不多,改日我得再筛选两个得力的人带在身边, 户部有好些个老臣混吃等死,那帮鳖孙,没大错,没小功,做事慢腾腾的,看得为兄火大。” 蔺相之感慨地拍了拍苏谨的肩头,“还是你这编修的官职好,活轻松,还不用天天去早朝,而我这个啥都不是的代掌尚书,每日卯时就得进宫。” 蔺相之可不敢说,他这几天起床时都要在心里问候萧京昭一遍。 大冬天的,尤其是京城,早上起床全靠毅力。 隔着屏风听着蔺相之的抱怨,江姝月和杜语桐都憋着笑。 “啊嚏!” 御书房里,萧京昭猛打了一个喷嚏。 第287章 都是孤儿 “别瞎说,哪有拍花子长这么好看的。” 岁岁见势不妙,回过头极力与同窗理论。 长乐一翻白眼,这群小孩真是闲的,都杵在身边,她都没机会跟岁岁说说悄悄话。 岁岁使劲给长乐使眼色,示意她快离开。 长乐恋恋不舍地在岁岁脸蛋上捏了捏。 有一个孩子不声不响,转身就跑。 “主子快走,他去叫人来了。”静儿心下一慌,不由分说地拉起长乐就往廊道跑。 院里的动静引来了别的书生。 半刻钟后,长乐和静儿坐在了先生的书房里。 先生语重心长地道:“殿下,这事下次可别再犯了,小孩子固然可爱,也不可以随便越过廊道。” 两人刚跑到廊道处,被闻讯赶来的书生们逮了个正着。 有书生提议把她们送掌事那里去领罚,还好先生及时赶到把两人带到了书房。 “多谢先生告诫,下次我就远远地看一眼总成了吧?” 长乐能言善辩,只说在廊道的一头见到小孩可爱,没忍住就走过去逗了一下。 她一番歪理邪说,先生居然也信了她这番说辞。 先生也很无奈,长乐公主性格太过活泼,轻不得也重不得。 先生看着书桌上的衣服上只觉得脑仁疼,“这衣服老夫就代殿下还回去,以后切莫再干傻事了。” 长乐:“……” 静儿怯怯地道:“是奴婢……” 还不等静儿说完,先生抬手打断她的话。 先生可不想听她解释,教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解释就是掩饰。 打狗还得看主人,公主的婢女他也不打算责罚。 “今天就到此为止,公主喜欢小孩,待到皇上选秀,后宫就有小皇子和小公主了,殿下想怎么稀罕都成。” …… 宫里。 夜深人静,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素白的枝头,积雪在月光的照映下,犹如白昼。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月光下舞剑。 随着寒光扫过,树枝上的积雪在空中四溅。 “老二,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不知什么时候,向松出现在向阳身后。 向阳连忙住手,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入鞘。 向阳嘿嘿笑道:“老大你不也没休息吗?” “你在院里上蹿下跳的,把剑舞得‘呼呼’作响,你让我怎么睡?” 向松瞪了向阳一眼,“吃饱了撑的。” 今儿个好不容易有空早点休息,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向阳有苦难言,可不是吃饱了撑的。 刚上床身子就燥热得不行,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这种反应还是前不久皇上赐了他一碗参汤后。 他想了好一阵子,猛然想起今日在御书房里吃了御膳。 “以后晨练就行了,不用这般辛苦。”向松瞪了向阳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 “我功夫不及老大,得勤加苦练,这不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皇上嘛!”向阳灵机一动,顺着向松的意思道。 他打定主意,兄弟应该有福同享,以后皇上再赐御膳补品啥的,必须给老大留一份。 …… 翌日,御书房里的书桌上出现了一个请愿折,内容是提议皇上选秀。 萧京昭看完折子再看后面的署名。 居然是太学院。 他顺手把折子扔到了一边。 “这一帮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今日又是向阳当值,听到皇上不悦的嘀咕着什么,脑袋从窗口探进,“主子,是谁惹您不高兴了,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他?” “不用,催选秀的折子,不用搭理。”萧京昭接着拿起另一卷折子继续批阅。 最近前朝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大家各司其职,国库也日益充盈,派往燕南的将士都回到军营。 “皇上,选秀也不耽误迎娶江……” 向阳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子飞了过来。 向阳识趣地缩回脖子。 皇上也够辛苦的,一大早就去早朝,下了早朝还得批阅奏折。 御膳里加点补品,吃得上火了也无处可泻。 …… 在黑龙潭半山腰的崎岖山路上,两个一身劲装的男子时起时落,很快就在山道上消失。 黑龙潭地理位置特殊,山下还有一片火红的枫树林,半山腰就已经是寒风瑟瑟。 再看山顶,那绵绵白雪覆盖了整个山头。 琼枝玉叶,粉装玉砌,银装素裹与天空皓然一色。 “什么人!” 一声怒喝,几个年轻男子从天而降。 ‘唰唰’声响起,刀剑齐齐出鞘直指来人。 两个男子连忙拱手道:“我们是京城来的锦衣卫,还请几位壮士行个方便,咱们路过此地,特地来拜见谷主。” 一个男子从怀里拿出锦衣卫的牌子递了过去。 “七师兄,京城里的锦衣卫来找师父做什么?”黑龙潭弟子接过牌子看了一眼又还了回去,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位青衣男子。 被叫做七师兄的男子微微蹙眉,心里暗暗猜测。 师父与朝廷并无瓜葛,该不会是师叔在宫里犯了什么事,锦衣卫来黑龙潭抄山了? 再说他们也没见过那牌子,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他略一思忖道:“不巧,师父下山多日未回,两位有什么事改日再来。” 两个锦衣卫男子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男子道:“实不相瞒,咱们是奉皇上的命来拜见谷主,是想查一件二十年前的事。” 男子扫了黑龙潭几位弟子一眼,最大的年纪也不到三十岁,二十多年前的事他们未必知道。 锦衣卫男子又问:“谷主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三个月。” 想着京城还等着回信,其中一个锦衣卫男子只好道明来意。 “孤儿!” 黑龙潭的几个弟子惊呼出声。 一个二十出头的弟子露出了笑容,“师兄,会不会是我爹娘来寻我了?” “十三师弟,你怎么就断定是你爹娘,也有可能是我父母托皇上派人来寻我呢。” 被叫十三师弟的男子摸了摸清秀又白净的脸,嘿嘿笑道:“师父夸我生得白净,读书识字比师兄们快,师父说我爹定是个读书人。” 七师兄理智尚存,见大家争先恐后地上杆子认亲。 他说:“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师父心慈,咱们整个黑龙潭弟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也不知你们要找的孤儿长什么模样?” “什么!都是孤儿?!” 两人傻眼了。 这…… 第289章 撸串的乐趣 “等等,不用排队了,快跟我来。” 婢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自家夫人绕过人群,径直朝聚仙阁走去。 酒楼门前,江姝月看着刚烤出来的肉串供不应求。 胡青和南宫泽月也没想到大家对烧烤的接受程度如此之快。 看着小二把后厨串好的肉串往外抬,江姝月喊住一个小二问:“后厨还有多少兔肉?” “回禀东家,不到一半了。” 昨日在关闭城门前,张财带着几人送了整整两车兔肉进城。 由于是冬天,兔肉从庄子上运到京城也不会变质。 江姝月特地吩咐张财将肉兔宰杀去皮后送进京城。 庄子上人手充足,她让庄头把宰杀后的兔皮毛全都收拾出来。 村民中有不少人家曾经是以打猎为生,怎样制作动物皮毛可难不倒他们。 胡青抬头看了一眼乌泱乌泱的人群,“小姐,这才开卖不到一个时辰,今儿个兔肉恐怕是不够用的了。” 江姝月略一思忖道:“后厨有多余的羊肉吗?” “有的有的,昨日后厨还剩了半只羊,今天又采购了三只。” 京城里,一到冬天,酒楼里羊肉就卖得特别好,胡青怕不够用,采购的时候总是会让人多买一只备着。 江姝月转身对南宫泽月道:“胡掌柜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后厨吩咐一声,兔肉用完了就用羊肉替代,只用半只羊试试。” “这样也可以?”南宫泽月表示质疑,兔肉与羊肉还是有区别的。 江姝月笃定道:“没问题,一会儿对大家说明白那是羊肉串就行了,若有人不爱吃羊肉,自然也不会买。” “行,我这就去。” 南宫泽月离开,胡青问:“小姐,烤羊肉串定价改吗?” “不用改,烤荤菜都一个价。” “小姐的意思除了烤荤菜,难道还能烤素菜?”胡青说完才想起可行。 “也对,有人卖烤红薯,应该也能烤土豆。” “没错,可以烤土豆片,比烤整个的土豆快很多,不过我不建议做。” 江姝月的目的在于打开市场,让世人知道食物还有另一种吃法。 第293章 涩诱 “不行,我手里的这点银子得留着买胭脂水粉什么的,婆婆又不给我零花钱,我若再把这点银子给了你,我就寸步难行了。” 听完苏鹏的话,江娇娇一口拒绝。 “娇儿,为夫赚了再还你,不!赚的都给你,这总可以了吧!” “没得商量,你别见人跟风就来雨,你看你大舅,他染坊一年能有多少结余,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江娇娇左顾而言他,死活不答应苏鹏的提议。 软磨硬泡一阵,江娇娇态度坚决。 苏鹏嘴角划过一抹坏笑,靠近江娇娇,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谁说我大舅没赚到钱了?他出手可阔绰了。” 彩妍见两人沾在一起,低头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彩妍,苏鹏两只手不安分了起来。 不一会儿,江娇娇被撩拨得脸红心跳,脖颈微凉,一只大手探了进去。 她娇嗔地瞪着苏鹏,“你别……彩妍给你打热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时候苏鹏为何跟她亲热,她心里明镜似的,没办法,夫君俊秀,她扛不住他的涩诱。 苏鹏低头噙住她耳垂,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部来回地蹭。 江娇娇被他撩拨得晕晕乎乎的,最终她理智地握住衣襟前的大手。 柔声说着道:“夫君,咱们夫妻一条心,我也希望日子越过越好,你若真想雇人摆摊,咱们先观望,看别人是不是能赚到钱再做打算好不好?” 苏鹏大喜,“娇儿是答应帮为夫这一回了?” 江娇娇点了点。 她心里有自已的打算,这生意不需要铺子,摆个小摊不需要多少成本,万一别人真赚到了银子,自已也能赚到。 “为夫就知道娇儿会支持我的,为夫不妨与你实话说,我大舅也看好这个生意。” “真的!” 江娇娇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把质疑烧烤的事抛在脑后。 苏鹏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真的,大舅经营染坊多年,看事情还是挺准的,信他的没错。” 这一夜,苏鹏一改往日冷淡,对江娇娇热情了很多。 彩妍在外间听到内室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如坠冰窟。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感叹自已通房的命运终究抵不过正室手里有点三瓜两枣。 …… 第二天,张财送兔肉进城径直送到酒楼。 胡青按照江姝月的吩咐,在酒楼外面继续卖了近两个时辰的烤肉串。 一连三天,每一天都卖了个干干净净。 京城里所有的铁匠铺子都忙得热火朝天。 江姝月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明儿个把烧烤架全都转卖了,胡掌柜你对集市熟悉,去集市里赁几间屋子,以后卖兔肉的事就交给张财来做。” “小姐的意思是?”胡青以为自已听错了。 江姝月淡淡一笑:“以后咱们无需在酒楼外面摆摊,酒楼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回到从前的轨迹。” 一切比她预料的更好,大家接受了这新鲜的吃法。 京城里无事可做的人也有了营生,老百姓尝到了养殖的甜头,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这不仅是他的盛朝,也是她希望的盛世。 胡青办事迅速,一天时间就把江姝月交代的事办得妥妥贴贴。 张财得知自已可以留在京城负责肉兔的事,他连忙把这好消息告诉庄头夫妇。 庄头听后一脸严肃,“小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你可仔细着点,尤其是银钱上的事,切莫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张财收起脸上的笑容,“爹放心,儿子明白,遇上这么好的东家不易,儿子不会做贪墨银钱的事。” “真是祖宗保佑,有贵人相助,咱儿子也算是大掌柜了。” 曹氏笑得合不拢嘴,她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儿媳妇道: “既然小姐给赁了一个有后院的铺子,城里有了落脚的地方,你把金花也带进城去。” 曹氏看日子越来越好,心里有了再抱孙子的打算。 张财憨厚地点了点头,“胡掌柜转达了小姐的意思,我负责兔肉和酒楼用不完的蔬菜事宜,在京城的时候多,可以带金花一起去。” “孩他爹,我真的可以跟你进京城去住?”金花感觉这事就像天上掉馅饼,都快把剑她砸晕了。 以后住京城,就能经常见到儿子了。 张财肯定地道:“你没听明白吗?小姐让胡青在集市赁了一个带后院的铺子, 小姐特意说那是给咱们住的,我已经去看过了,后院的厢房能住下十多人,若铺上大通铺,能住更多的人,水井厨房啥的都齐全,跟这里一样方便。” 张财说完看向二弟和三弟。 二弟张满立即坐直了腰,“大哥大嫂你们放心进京,张罗送货的事我会安排人手。” 张财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在村民中另挑选一些得用的人,跟我打下手的几人我要带走。” “没问题,我就带经常跟我上山砍柴的几个小伙伴就成,他们吃苦耐劳,又都想赚钱娶媳妇。” 张满看向大哥的眼神充满羡慕。 这些日子以来,大哥经常进京城,他身上那股子憨厚劲好像有些变化。 金花和婆婆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张满。 “二弟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我看临村的几个姑娘都不错,若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告诉大嫂一声,大嫂托媒人去提亲。” 张满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大嫂关心,最近庄子上的事太多,小弟不着急议亲。” “你说的可是真的?” 曹氏表示怀疑,最近河对面有几个姑娘总往庄子上跑,有的来卖肉兔,有的缠着二儿子问这问那。 老三张秋接过话茬,“娘,我作证,二哥说的都是真的,二哥跟着爹忙得团团转,哪有心思看谁家姑娘好看。” 庄头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旱烟,面无表情地道: “明日老大和老大家的去京城,老三多帮衬你二哥,他付钱,你就记账,尤其是竹签,长短看清楚,可别弄混了。” “爹,我明白,苍蝇再小也是肉,小姐造福了附近的几个村庄,咱们也不能让小姐吃亏,竹签利润虽薄,总归是进项。” 张秋点头脆生生地回答。 “喂!里面有人吗?”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外面传来姑娘的叫声。 第294章 二妞买兔 曹氏抬手捅了二儿子一下,“还愣着干嘛!准是有人又送肉兔来了。” 张满起身一把拉起张秋,“三弟去拿账册,咱们一起出去。” “二哥先去看看二妞送了几只兔子过来,我这就去拿账册。”张秋说着就要往屋里去。 张满疾步离去。 “老三等等。”曹氏连忙叫住张秋。 “娘,您还有何吩咐?” 曹氏朝外面努了努嘴,“你怎么知道外面的姑娘是二妞?她是不是跟你二哥要好?” “娘,你想岔了,人家二妞的娘忙着割草养兔,她大哥二哥都忙着上山砍竹子做竹签,她爹在咱们庄子上宰杀肉兔,她家卖兔子的活都是她负责。” 张秋觉得娘亲最近有点魔怔了,只要有姑娘来庄子上,她的眼睛都紧盯着人家看。 张罗板凳茶水,满脸都笑开了花,热情得跟来了远亲似的。 曹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个儿忙去,你可别再学你二哥,以后姑娘们来了可别只知道盯着别人背篓里的兔子看,对姑娘殷勤着点。” 张秋难为情地道:“娘!我才十五岁呢,我不着急议亲,以后我也要像大哥一样,学好算账写字,以后去京城为小姐效力。” 看着三儿子逃也似的离开,曹氏摇头叹息,“儿大不由娘呐!” 金花见公公和自家相公说着话,她起身跟着曹氏往厢房去。 “娘,儿媳这一走十天半月不能回家,您二老可要照顾好自已。” “去吧去吧,小姐让你跟着进城是好事,娘身子骨硬朗,内院的一应杂活有你三弟和我,保准小姐啥时候来内院都干干净净。” 婆媳俩说了几句暖心的话,在曹氏的催促下,金花进屋去收拾要带进城的衣物和被褥。 大门外。 一个身穿蓝色碎花夹袄的姑娘背着一个带盖的背篓站在寒风中往院里张望。 小姑娘年约十五岁模样,眉清目秀,一双眸子水灵灵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 张满打开虚掩着的大门,目光越过姑娘看向她背上的背篓。 “二妞,你家不留种兔吗?短短几日,你已经卖了二十多只了。” 第295章 诸事不顺 “说事就说事,你扯那猴精的妮子做甚?” 张满被张秋一本正经地调侃,脸上更红了。 “猴精有什么不好,贤内助呀!”张秋故作老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二哥哥的肩膀。 他个子不及张满高,那模样怎么看都很滑稽。 “别瞎说,快进去看那小妮子怎么忽悠咱们娘的。” 张满把张秋的手从自已肩头扒拉下来,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去。 “二妞真是个能说会算的好姑娘,这十里八村的,婶就看你最聪慧。” “婶过奖了,夸得二妞都不好意思呢,要说咱们这几个村,就数金花嫂子最能干,大家都说她漂亮又贤惠,对婶子又孝顺,婶子好福气呐!” “婶,别拿了,再多我怕带的钱不够结账的。” “婶养多了都嫌累,哪能要你的钱,二妞这是给婶减少负担了,婶还得感谢你呢。” 张满急匆匆地走进院里,看到眼前一幕差点晕了过去。 自家娘亲跟兔子不要钱似的,提起小兔子可劲地往二妞背篓里放去。 二妞嘴上说着拒绝的话,那双猴精的眸子都笑成了一条缝。 她明明一伸手就可以把背篓的盖子放下,偏偏她站在背篓旁一动不动。 看着自家娘亲放下后又提了一对放进去。 张满肉疼得几乎窒息,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娘的,嘴上谦虚,身子倒挺实诚。 张满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敛起肉疼的表情。 “娘,二妞一个姑娘家没什么力气,你装太多她背着费劲。” 二妞见背篓里的小兔子都快挤成肉饼了才慢腾腾地盖上盖子。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看向曹氏,“婶,您多少都得收一点钱,我不能白占便宜。” 曹氏把二妞的手推了回去,一脸真诚道:“二妞快收着,这兔子本就是东家赏给我们的,没花钱,婶若再收你的钱,那不成空手套白狼了!” 张满见娘亲那热情劲,实在没眼看了。 他起早贪黑地割草喂兔子,看着兔子一天比一天肥,一天比一天多,他容易吗? 到了自家娘亲嘴里,他这些活都白干了??? 想着从前自家也是在庄子上白领的种兔,二妞也不再推辞,收起荷包放进怀里。 “谢谢婶,以后有用得上二妞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的好的,二妞手巧,等到来年开春,二妞帮婶剪几双鞋面样板,我这手是越来越笨了,剪出来的样式总不对劲,您看我家老二脚上那一双,忒难看了。” 曹氏说着弯下腰把张满的衣袍往上提了起来,露出他一双大脚。 张满原本绯红的脸更加爆红。 “娘,别闹,我觉得娘做的鞋挺好看的。”张满伸手从自家娘亲手里扯过衣袍下摆放下。 二妞只一眼就看出了尺寸。 “婶放心,不用等来年春天,等到再下雪的时候,二妞在家也出不了门,正好可以在家做针线活。” “张二哥的脚跟我家大哥一般长短,我家有现成的鞋面样板,多剪几剪刀的事,小事一桩。” 二妞说着瞅了张满一眼,见他那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她佯装不知道地问:“难怪张二哥说不用烤火,看你这热的。” “不对啊!这天冷飕飕的,你该不会是着了凉发热了吧?”二妞挑眉故作惊讶状。 张满:“……” 曹氏目光在儿子跟二妞脸上来回地看。 一个傻大个跟个闷葫芦似的,一个聪明伶俐,真是天生的一对。 见二妞质疑儿子身体不好,曹氏连忙笑呵呵地道:“没有着凉,我家老二身体好着呢,就是下雪天他都能下河洗个澡。” “咳咳……” 一着急,差点被自已口水呛死。 张满有口难言,自家娘亲这牛逼吹的他都要吐血了。 这时,站在远处的张秋也走过来附和道?“二妞姐姐看错了,我二哥身体结实着呢,前几天那一场雪,院里的雪都是我二哥光着膀子铲完的。” “二妞别信,我又不是雪地松,哪有不怕冷的。”张满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开口否认。 任娘亲和三弟再吹下去,他都能胸口碎大石了。 二妞抿唇一笑,“张二哥真谦虚。” 第297章 林妙手入股 杜语桐脸上掠过一丝羞涩落在江姝月眼里。 两世为人的她一眼便看出穿了她的心思,这丫头是心仪阿谨了。 她打定主意,以后多多带杜语桐前去苏府串门,给两人创造机会。 “兰儿炒的瓜子好香,月儿姐姐,这又是你给的秘方吗?”杜语桐举着手里的瓜子问道。 “闲来无事,瞎折腾罢了,你要是喜欢,方子我一并给你。” “哦,对了,烧烤你吃过了吧?感觉怎么样?” 杜语桐忙不迭地点头,“非常好吃,太香了,我爹烧烤就着酒,他说烧烤配米酒可绝了。” 秋菊接过话茬,“烧烤好吃可不能贪多,小姐说偶尔吃一次即可。” “为什么?”杜语桐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说:“炭烤之物,吃太多容易上火,再加上烧烤调料里有干辣椒,如果再配上米酒,吃过量了容易引起肠胃不适。” 几人刚说着话,兰儿端着一碟糕点进来。 “小姐,林院首来了,高侍卫在大厅陪他说话。” “大厅多冷,快传话,请林叔到暖阁里来。”江姝月说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杜语桐也跟着站了起来,“月儿姐姐,我在这里可方便?若不便我先回避。” “傻丫头,林叔是我敬重的长辈,有啥便不便的,林叔人极好,一会儿你见着就知道了。” 兰儿出去传话,秋菊转身又去准备茶水。 片刻后,只听门外响起爽朗的笑容,江姝月迎了上。 “林叔,您老好久不曾出宫,是哪一阵风把您吹出来了?” 林妙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道:“怎么?月丫头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看林叔说的,月儿早就盼着您出宫,林叔您可别妄自菲薄,您还年轻着呢。” 江姝月把林妙手迎到茶几前坐下,又看张杜语桐,“语桐妹妹,你说说吧?” 杜语桐隔着茶几盈盈一礼,“杜忠之女见过林大人。” 林妙手这才看明白,屋里还有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 他颔首回礼,“原来是大理寺卿家的千金,听月儿提起过,快坐下说话,这里没有外人,都别拘着。” 杜语桐抬眸打量对面的人。 只见他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五官棱角分明,眼底略有沧桑,不胖不瘦,挺拔的身姿看起来又不像是有四旬的人。 “咦!月丫头,你屋里的熏香不错,味道纯正,香而不腻。” 听见林妙手的话,杜语桐眼眸一亮,“林大人也懂熏香?” “嗯,从前家母酷爱香料,她在家时不时地点香,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就略知一二。” 江姝月对林妙手懂香也挺意外,脑子里灵光一闪。 “林叔,您可有兴趣参与熏香的生意?” “月儿又想倒腾熏香了?” 江姝月笑而不语看向杜语桐,杜语桐很有默契地朝她点了点头。 这时秋菊端了茶水过来,江姝月把五香瓜子端到林妙手面前,“林叔尝尝兰儿炒制的五香瓜子,咱们边嗑瓜子边聊。” 林妙手尝了一粒瓜子夸赞道:“不错,长乐殿下肯定也会喜欢。” “林叔不提醒,我倒是忘了,林叔回宫时记得捎一份去慈宁宫,让太后和两位公主也尝尝。” 几人落了座,江姝月递给杜语桐一个眼色,开始给林妙手讲起了熏香铺子的计划。 当然,这其中就没提到杜家姑姑。 “林叔好好想想,只卖熏香是不是太单一了,若咱们把润肤膏和女子用的东西都放进一个铺子里卖,是不是省事多了?” 林妙手不懂女人用的玩意,他说:“月丫头你怎么说都有理,林叔相信你的经商头脑。” “月儿姐姐,铺子里会不会太繁杂了,反而不好?”杜语桐不解地问。 江姝月想起现代屈臣氏的经营理念,里面女子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只要你走进去,没有买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她肯定地道:“品种分类分区域摆放,不会杂乱,反而是方便了姑娘们,节约了逛街的时间。” 在这个时代,女子出府都得跟自家娘亲打招呼。 那些妾室更不用说,如果回府时间太迟,严厉的主母都能盘查好一会儿。 杜语桐一想便明白其中的奥妙,笑着道:“月儿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咱们试试。” 第298章 柳元陶 “月儿姐姐,你这么比喻——绝了,哈哈哈……” 杜语桐再也憋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江姝月一本正经地道:“杜姑姑温婉娴淑,端庄而又不失个性,林叔一生坎坷,从前眼睛不便,如果让他见到杜姑姑,保准他老人家枯木逢春。” 杜语桐只当是江姝月调侃林院首,她笑得捂住肚子在软榻上卷成了一个蛹。 秋菊送了林妙手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人笑成一团,杜语桐的贴身丫鬟珠儿在一旁肩膀直抖。 “小姐,杜姑娘,你们笑甚?” 珠儿在一旁忍笑道:“江姑娘说老房子着火灭不了。” 秋菊说:“没事,咱们府上和附近都没有老房子,平日里大家用火也特别注意,安全着呢。” 江姝月和杜语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江姝月说:“我说的老房子是林叔。” 见秋菊一脸懵逼,江姝月笑道:“这时候说出来为时尚早,以后再给你讲何为老房子着火的故事。” 江姝月估摸这时辰阿谨在苏府,她看向杜语桐。 “语桐妹妹,高侍卫去拿沉香了,这瓜子和熏香就没人送了,要不麻烦你帮我去苏府跑一趟,高沐一会儿回来,我让他把沉香送杜府去。” 这跑腿的活杜语桐是求之不得,她爽快地应道:“没问题,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杜语桐示意珠儿拿起茶几上的熏香,刚跨一步她顿住脚步回头,“月儿姐姐,苏伯父的事可有进展了?” “嗯,苍云正在查,不久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 此时,坐落在城东的一个后院里。 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子蹲在地上使劲呕吐。 院门关着,院外的小厮喊道:“老爷,您没事吧?” 男子刚张嘴,只觉脖子一凉,他颤颤巍巍地朝外面高声道:“我没事,都不准进来,我在漱口。” 苍云很满意他的表现,手腕微动,收剑入鞘。 苍云瞅了一眼地上的一滩清水。 冷冷地道:“你就是把心肝肺全都吐出来都没用,给你一刻钟时间,柳大人还是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写下来的好,免得误了服解药的时辰,否则,神仙来了也没有用。” 此人正是从前朝礼部尚书一职退下来的柳元陶。 当年苏怀仁跟他还是同僚时,他也是礼部里六个侍郎之一。 苍云查了好几个人,那些人都说苏怀仁为人正直,不像是会贪墨的人。 大家都觉得苏怀仁那件事很蹊跷,当年证据确凿,苏怀仁也大呼冤枉,同僚们都怀疑过,可又都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几经辗转,苍云发现礼部六个侍郎中,最终爬上尚书之位的只柳元陶,而当年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为苏怀仁说过话的人。 同僚被查出贪墨的事,同僚大多为了自保不敢趟浑水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苍云把怀疑的重点放在了他身上。 几番周折打听到他已经激流勇退,在京城里安享晚年了。 苍云翻墙而入的时候,他正搂着美妾睡午觉。 苍云一手刀子劈晕了他的美娇妾,再把他从床榻上提溜起来,一粒药丸弹进他喉咙。 一顿操作猛如虎,柳元陶吓得瘫软在地,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哇哇’大吐。 “当年,当年什么事?” 柳元陶一脸恐惧地看着苍云。 “柳大人当年作孽太多,想不起来了也很正常,没事,爷提醒你一下,是前朝往事。” 苍云一撩衣袍在身旁的楠木圈椅坐下。 柳元陶平复了一下恐惧的心情,默默感受一下,他发现身体并无异样。 面前的男子身手了得,一身煞气,心里暗暗嘀咕,难道是皇上派来诈他的?! 自已已经不问朝事,不到六旬就过上了做官人梦寐以求的日子。 手里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身边有年轻貌美的小妾伺候,这日子不要太美了。 皇上怀疑他也没有用,他相信自已做得天衣无缝。 想到这里,他顿时胆子也大了起来。 柳元陶哆哆嗦嗦地朝苍云一头磕了下去,“大人饶命,小老儿的确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苍云冷哼一声,“记性如此之差,从前你是怎么当上尚书一职的?” “大人明查,小人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从没做过违背良心的事。” 第300章 秋菊成亲 “江府谁成亲?”萧京昭紧张得喉节上下滚动。 蔺相之摇了摇头,“不清楚,微臣听苏府官家提了一嘴,说什么多帮着准备点喜饼啥的。” 萧京昭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龟裂。 “改日再见,朕想起来了,御书房里还有一份重要的折子没批。” 看着萧京昭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蔺相之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 添堵,哼!谁不会? 蔺相之哼着新学的小曲,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这曲子还是刚来京城几日的贴身小厮教他的,据说这曲子是聚仙阁里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弹奏的。 另一头,萧京昭出了御花园就召来了向阳。 向松听闻后也赶了过来。 “皇上召见属下,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俩跟朕一起去一趟江府。” “去吃烧烤?”向阳挠了挠后脑勺转头看向松。 这几日京城里每条街都能看见卖烧烤的小摊贩。 向阳也尝过了,的确不错,有人传言,最正宗的烧烤还得是聚仙阁。 聚仙阁也不卖烧烤了,难道皇上要去江府吃?! 萧京昭:“……” 向松:“……” 这厮,满脑壳就只有吃。 见主子的脸色凝重,向松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这气息,还是主子曾经带领将士们出阵迎敌的时候才有。 …… 江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这时代的人成亲大多在傍晚时分。 高沐跟秋菊都住一个府里,省去了迎亲的环节。 在大家的催促下,两人午后就拜了堂,早早地就送入洞房。 虽不是隆重的那款凤冠霞帔,秋菊一身喜服也十分精致。 端是那上面绣的朱雀都用了不少金丝线。 一身大红喜袍衬托出高沐健壮的身材。 他定定递站在秋菊面前,看着喜榻上坐着身穿嫁衣,头盖喜帕的新娘,心跳如鼓。 从进暗卫营的那一天,他都没想过这辈子能有洞房花烛。 面对喜爱的姑娘,激动又紧张,幸福得晕晕乎乎。 阳光落在窗棂上,与屋里摇曳的红烛融为一体。 第302章 新郎另有其人 小厮多喝了两杯,脑袋昏昏沉沉,耳朵却没问题。 向阳的话把他吓了个半死,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他呆愣在原地瞪大了眼。 脑子快速转动,小姐与两位公主情同姐妹,皇上来自然不可能是找小姐的茬。 惹恼皇上的是谁?! 脑海里灵光一闪,小厮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额滴个神! 高侍卫娶了皇上看中的姑娘。 小厮连忙关上大门,连滚带爬地往偏院跑去。 老天保佑,高大哥你要憋住呀。 府里大红灯笼高高挂,大红双喜的窗花十分刺眼。 萧京昭径直朝星月院奔去。 穿过回廊,走进第二道垂花门。 萧京昭这一刻才觉得,江府太大了。 刚走到星月院外,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参见皇上。” 是苍云的声音,萧京昭再熟悉不过了。 “你家主子这时候在哪里?”萧京昭说着抬眼看向隔壁,声音冷冽压抑着情绪。 “回皇上,小的跟南宫公子这会儿应该在暖阁喝茶。” 苍云不解,皇上今晚是怎么了! 听那声音像是极力隐忍着激动的情绪。 有啥重要的事白日里遣人来传个话就行了,有必要亲自跑这一趟吗。 “苍云,还跪着干嘛!还不快带路,一会儿铸成大错就完了!” 苍云:“……”哪里来的错? 皇上抬步往前,路过苍云身边时,衣袍下摆重重地拍打在向松身上。 见皇上向前疾步而去,向松拉了苍云一把。 “快跟上,一会儿你把南宫公子带走,剩下的事交给我。” 苍云:“……”这是什么情况? “等等,不是,为何要把南宫公子带走?小姐还要跟他谈重要的事。” “你不怕皇上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事,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人影闪过,向松消失在原地。 苍云来不及多想,纵身追了上去。 暖阁里。 江姝月与南宫泽月聊得正高兴,南宫泽月时不时地亲自帮江姝月斟茶,兰儿在一旁都帮不上忙。 “南宫泽月,林叔还不知道我与杜妹妹的打算,你可要帮着敲敲边鼓,只要林叔与杜家姑姑见上一面,我觉得这事能成。” 南宫泽月道:“行,我听你的,师叔他孑然一身,我也希望他能找一个伴,若能成就好事,隔壁那院子就给二老住了。” “杜姑姑可不老,三十出头的人,林叔身体健康,三年抱俩都没问题。” “噗!” 兰儿听到自家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咳!好像是没问题。”南宫泽月半握拳头抵在唇边干咳起来。 面前的她讲到高兴处眉飞色舞,灵动如天上下凡的精灵。 见南宫泽月看着自已走神,江姝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说的可是真的,你看京城里的勋贵世家,年近五旬纳妾后还抱上了老来子的数不胜数。” “我没怀疑你的话,你说吧,关于开那啥铺子的事,可有需要我去做的。” 南宫泽月的话问到了她的心坎上,铺子不止卖熏香,肯定不能再以熏香命名了。 得取一个响亮,一听就是女人用品的名字。 “好,取名的事就交给你了,时辰不早了,咱们都安置了吧。” 南宫泽月站了起来,“嗯,明早见。” 突然,门帘被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裹挟着一阵冷风涌进暖阁。 暖阁里的气温骤降。 “参见皇上!” 兰儿连忙跪下行礼。 江姝月:“……” 南宫泽月:“……” 见皇上突然出现在面前,江姝月和南宫泽月都整懵了。 萧京昭:“……” 这…… 好像弄错了! 萧京昭看着一身寻常装扮的江姝月,她清丽的容颜看不出一丝胭脂水粉的痕迹。 一身藕色衣裙,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新娘子的打扮。 错了,心急则乱。 萧京昭喉头像是堵了一个汤圆,咽不下也吐不出。 “朕,朕是来看岁岁。” 萧京昭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天知道,他那一丝笑容有多瘆人。 “参见皇上!” 江姝月和南宫泽月对视一眼后,南宫泽月一头拜了下去。 “皇上,岁岁明早还得上学,阿谨带他去苏府了。”江姝月屈膝一礼。 “都起来吧,是母后惦记得紧,朕明天再接他进宫。” 萧京昭说着转过身,大家都低着头,没人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朕看府里张灯结彩,府里有甚喜事?”萧京昭轻咳一声道。 原本想转身离去,又怕遗漏了什么以后追悔莫及。 江姝月望着萧京昭的背影回答:“回皇上,今日是高沐和秋菊大喜的日子。” 南宫泽月起身后移步站在江姝月身边,不卑不亢,不言不语,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沐春风。 一个面如冠玉,翩翩公子一枚,一个明媚动人,绝代佳人。 任谁看去,那都是一对璧人。 …… 晚一步赶来的向松见到屋里的情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情绪起伏太大,差点就见到了他的太奶奶。 屋里的气氛太过诡异,向松手捂胸口往后退去。 “向统领,你怎么出来了?” 苍云赶到时,见向松在廊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向松顺着墙根蹲了下去,“误会,一……一切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向统领请便。”苍云抱拳一礼,转身去外面继续巡逻。 苍云刚离开,破空声响起,向阳落在向松身边。 “是不是来晚了,南宫泽月那厮已经办完事了!”向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向松喘息着摆了摆手,“跟南宫公子无关。” 向阳惊呼:“新郎另有其人?” 他一跺脚,“哎哟喂!我就说江姑娘美得跟天仙似的住在宫外不安全,主子他太自负,总说有办法让姑娘爱上他,这下好了,人家都抱着美人入洞房了。” “别瞎嚷嚷!快蹲下等主子出来。”向松缓过了气,使劲拽了向阳一把。 向阳不备,摔了一个屁股蹲。 洞房里,红帐荡漾,喜烛随着空气的流动在跳跃。 “娘子,我,太激动了。” 高沐像个勇猛的将军,满怀信心地提枪上阵,然而转瞬却败下阵来。 “夫君别急,咱们来日方长。”秋菊羞得把头埋进高沐宽大的胸前,轻声呢喃。 小姐与她讲过,男子第一次未必成功。 满帐旖旎风光,高沐像极了一位好胜驯马师,刚一着地就再次翻身上马急驰。 第303章 一场乌龙 大红喜被上的鸳鸯上下起伏,如同飘在汹涌的海浪上,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 两人渐入佳境,耳边传来新娘子的娇哼声。 新郎信心倍增。 新郎犹如刚驯服了一匹烈马,不跑遍整片草原不罢休。 “砰砰砰!” 正在高沐忘情驰骋时,敲门声响起。 “夫,夫君,有,有人敲门。”秋菊语不成调。 他低头在秋菊耳边小声道:“娘子别分心,肯定是听墙根的那帮臭小子捣乱。” “夫君停,停下,羞,羞死人了。”。 想起刚才忍不住的哼哼声,秋菊羞得无地自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对方。 沉浸在欢愉中的高沐哪里能听得进秋菊的话,越战越勇,像是要给门外的捣蛋鬼证明什么。 门外的小厮听见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急得嘴角冒泡。 我滴个神哟!他还来劲了。 把皇上看中的姑娘都睡了,还睡得如此酣畅淋漓,怎么办? 小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原地打转。 “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别理他们。”高沐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秋菊羞得恨不得晕死过去。 一帮臭小子听墙根,明天可怎么见人哟! “高侍卫,别那啥了,快,快跑。” 听着屋里高沐故意弄出的声响,小厮顾不得脸红心跳,朝屋里大喊。 “噗!” 秋菊被门外的喊声逗乐了。 这帮臭小子听了墙角不算,还…… 秋菊笑得浑身颤抖,高沐意乱情迷中,只当是自家娘子情到深处在迎合着自已。 “对,娘子,就是这般,我喜欢。” 莹莹烛光透过红帐,怀里的娘子笑得灿烂。 娘子如此欢喜,今夜自已定是个合格的新郎。 原以为孤寡一生,如今却抱得美娇娘,琴瑟和鸣,鱼水之欢如此美好。 沉浸在幸福中的高沐云里雾里,像是做梦一般,整个人如坠云端。 “砰砰砰!” 听到屋里重重的闷哼声,小厮再次拍门。 “娘子,别起来,那帮臭小子还在外面。”高沐拿起干净棉帕垫在秋菊身下。 高沐翻身下床,“门外臭小子听着,等你们成亲时,看我怎么回敬你们。” 片刻后,屋里传出了水声,小厮焦急地道:“高大哥,不好了,皇上来了,你再不跑就没命了。” 高沐洗好了披上一件外衣走到门后面,隔着门笑道:“夜里冷,有媳妇就是暖和,你们想媳妇自已找去,这事,皇上也帮不了你们。” 哼!别说把皇上搬出来,今夜,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他也不搭理。 “真的,皇上他,唔……”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苍云从他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足尖一顿,身子腾空而起跃出偏院。 新婚夜,屋里的喜烛不能熄灭。 高沐之所以不让秋菊下床,他担心那群臭小子透过窗缝往屋里偷窥。 片刻后,高沐感觉门外没了人的气息声,他贴着门听了一耳朵。 “娘子,听墙根的终于走了。”高沐松了一口气,拧了湿帕子递进帐内。 有人打扰太影响那啥了,若不是他身体好,今晚定遭娘子嫌弃。 “夫君,我听栓子他喊得急,莫不是真是皇上来了?” 高沐接了秋菊递出来的帕子,再次掀帐入内。 “娘子你还真信栓子的话,这都是什么时辰了,皇上来了也是去找小姐,栓子他信口雌黄,瞎话都编不圆,我又没犯事,为何要跑。” 想到自已被折腾得昏了头,秋菊忍不住吃吃地笑,“都是我糊涂了,怎地信了他的鬼话。” “我就喜欢娘子糊涂的样子。”高沐长臂一捞,又把身无寸缕的新娘子搂进怀里。 “高沐,你变了,你从前可不会说这肉麻的情话。”秋菊浑身酸疼,整个人瘫软在高沐暖烘烘的怀抱里。 高沐体贴地抚摸着娘子的软腰,凑近秋菊耳边低喃,“从前是从前,现在我是开了荤的人,对自家娘子说什么肉麻的话都可以。” “没羞没臊。”秋菊抬起小粉拳轻轻捶在高沐结实的胸膛。 看着怀里娇羞的娘子,欲念如笼里的野兽一般,呼之欲出。 “娘子,别动,你先歇一会儿。” “你还……”那个要字还没说出口,秋菊就感觉到腰间有异样物抵了过来。 …… 星月院外廊下,向阳听完向松的解释,双手捂脸,“完了完了,主子这次丢脸丢大发了,高沐那厮成亲也不给咱们说一声,看这乌龙闹的。” “主子聪慧过人,定能把话说圆,若江姑娘就此明白主子对她用情至深是再好不过了。” 向阳可没向松那么乐观,他瞅了一眼偌大的府邸道: “那个南宫公子在江姑娘身边的时候更多,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主子跟江姑娘都有了孩子,岁岁可是未来的储君,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 向松说到后面心里也发虚,南宫公子不敢,姑娘敢呀! 片刻后,远处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向松和向阳忙不迭从地上站了起来。 朦胧的灯影下,两人还是看清了皇上的脸色。 比浓浓夜色还沉,比夜风还冷。 “主子,都是属下不好,应该打听清楚再告诉您的。”向阳有点心虚,连忙迎了上去。 萧京昭熟门熟路地走向围墙。 “回宫。” 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阴郁。 “主子,咱们刚才从正门进来,门房都看着,若咱们跃墙而归,这对江姑娘声誉不利。” 肯定了江姑娘就是皇上的心尖宠,向松进言也大胆了许多。 以后天大地大,江姑娘最大准没错。 萧京昭脚步一顿,转身抬步朝回廊的另一头走去。 栓子被苍云带着离开偏院,知道自已会错了意,回想起洞房里的动静,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恭送皇上!” 估摸着皇上走远,栓子才起身关上大门。 暖阁里。 皇上离去后,南宫泽月也告辞回到隔壁院里。 江姝月看向兰儿,“皇上刚才似乎来得有些急。” 兰儿:“皇上也走得急。” 回到宫里,向阳已经准备好了去太仆寺喂马。 谁知皇上并没有发怒,而是云淡风轻地道:“明日你们去青莲寺走一趟。” 第304章 诱她入怀 第二天,高沐像往常一样到大厅听命。 虽然小姐让他和秋菊新婚三日都不用当值,想起栓子昨夜的恶作剧,他还是想到门房处看看。 神清气爽的他走向门房。 “栓子今儿个哪去了?” 高沐见门房换了一位小厮当值,环顾四周问道。 小厮笑答:“今日本就该小的当值,栓子他昨夜着了凉,他让小的帮他告两天假。” “呵呵!昨夜闹腾的时候可精神了。” 高沐笃定,那小子昨天定是喝高了,酒壮怂人胆才来听了墙角,今日想起又臊得慌躲着自已。 高沐比府里的小厮都年长,自然不会跟小年轻计较。 他对小厮道:“我没责怪他的意思,叫他该干嘛干嘛。” “嘿嘿,多谢高大哥,其实昨天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小厮指的是天没黑的那个时段。 高沐抬步,满面春风地朝厨房走去。 自家媳妇羞得不敢出来,他只能把饭菜送到偏院去。 高沐刚回屋,门房小厮就送来了一个礼盒。 “你这是干啥?我们不收礼的。”高沐推拒不收。 他俩成亲的物件大多都是小姐置办的,压根都没收大家的礼。 再说哪有成亲第二天还收礼的,老人说那样不吉利。 小厮对高沐和秋菊讪讪一笑,“高大哥,秋管家别误会,这不是谁送的礼,这是宫里送来的,说是太后给秋管家的赏赐。” 看着屋里还洋溢着喜色,小厮放下礼盒转身就跑。 “太后为何赏赐咱们?” 秋菊拿过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匹撒花织锦。 “太后赐的东西拒绝不得,这匹布做春装,娘子穿上定是好看。”高沐看着秋菊的眼神火辣辣的,灼得秋菊满脸通红。 秋菊原本想去伺候小姐的,奈何夫君身体太强壮,昨夜折腾了一夜,弄得她差点下不了床。 秋菊揉了揉腰部说道:“我是说这赏赐来得莫名其妙,咱们做下人的,成个亲还劳烦太后赐物,受之有愧。” “或许是太后知道你伺候小少爷尽心,别多想,安心收下,你空了跟小姐说一声,小姐见到太后,自然会代咱们道声谢。” 第305章 街头被讹 南宫泽月连忙掀开车帘探出头,“发生什么了?” 车夫回头说:“前面围满了人,过不去了。” 江姝月抬了抬手,“退回去,绕道走。” 她可不是京兆尹,街头纠纷也伸手去管。 南宫泽月再一回头,“月娘,没路可退,后面堵上来几辆马车。” 江姝月透过掀起的车帘,见街面上挤满了人。 空气中飘来阵阵烧烤的香味。 “这里离医馆不远,我走路过去就行了。”江姝月说着抬步下车。 南宫泽月紧随其后下了马车,“月娘等等,我也很久没在街上逛一逛了,我们一起走。” 江姝月的脚刚着地,就有人大喊,“别闹了,快看,罪魁祸首来了。” “啥?什么罪魁祸首,我招惹你了?”江姝月看着那人柳眉倒竖。 大白天的,出门遇见鬼了?! 她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要想欺负她,那可没门。 “对对对,我认得她,她就是聚仙阁的东家。” “没错,烧烤就是她推出的新菜品,吃出问题了理应找她。” 大家七嘴八舌,转头朝她围了过来。 江姝月:“……”这都是什么鬼话? 南宫泽月连忙上前把江姝月护在身后。 他冷声呵斥:“都给我退后,若再往前,爷可不客气了。” 他现在没随身带佩剑,否则已经拔剑向相了。 “小姐,快上车厢里去。”车夫也被突如其来的一群疯子整懵了,连忙护在江姝月的身侧。 江姝月从七嘴八舌中听出了一点端倪,有人吃烧烤出了问题正在烧烤摊前闹。 恰好她路过,被人起哄,矛头转向她了。 她给了车夫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用回避,这是天子脚下,凡事都得讲理。” 这时人群后鬼哭狼嚎的声音停止,江姝月还来不及问清缘由。 只见一妇人披头散发地拨开人群冲到江姝月一步的距离。 她“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然后伸手就要去抓江姝月的裙摆。 南宫泽月闪身挡在妇人面前。 妇人抓了一个空,顺势收回手捂脸泣不成声。 “你赔我相公,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了他,这日子咋过哟!” 第306章 还有别的 南宫泽月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我作证,大东家说的千真万确,新任知州大人秉公办案,你们各自去准备了人证物证即可。”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没错,现在官府查案可仔细了,若有不公,皇上会降罪的。” “就是就是,官府判谁赔就该谁赔,就这么让聚仙阁负责,于理不符。”人群中,难得又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 江姝月暗暗腹诽,原来古代的人也有仇富心理,难怪不得商人地位低,穷人嫉妒,有权的又眼馋。 她若无依无靠,要想把生意做大,那还真不容易。 商贩慌忙在人群中寻找昨日吃过他家烧烤的人。 “大家行行好,一会儿官府来人可要帮我作证,我这摊才支起来几天,家里妻儿老小还等着我养活,拜托大家了。” 一个男子举起手道:“我昨日吃过你家的烧烤,没问题。” 随即更多的人纷纷举手:“我昨天也吃过了,我愿意作证。” “我家孩子可以作证,他爹就是吃了烧烤才没了的。”妇人抬头,眼中划过一抹慌乱。 江姝月的注意力一直在面前的妇人身上。 妇人一身普通绸缎衣裙,头上歪歪斜斜插着一支镀金步摇。 三十出头,身材丰盈,前凸后翘,是男人喜欢的那一款,细看之下还有几分姿色。 江姝月脑海里浮现出好几个版本的弑夫剧本。 大郎喝药了?! 隔壁老王凿壁偷香,狠心婆娘与情郎谋害亲夫?! 走神间,耳边响起南宫泽月的声音。 “月娘,咱们去马车上坐一会儿。” “嗯!” 江姝月也不想再听大家议论,等官差来了这些人自然就会散去。 上了马车,南宫泽月给了江姝月一个安定的眼神。 “月娘别担心,这事与咱们无关,叫嚷着咱们负责的都是无知百姓,咱们酒楼的顾客大多是读书识字通情理之人。” “我明白。” 江姝月抬眸莞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突发事件时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他总是处处帮着自已,事无巨细。 想起秋菊说的话,江姝月抬眸,只见他目光和煦地看着自已。 初识时,他身上还有着少年的不羁和江湖浪子的洒脱,现在他却多了两分成熟。 不可否认,他对自已和岁岁都很好,如果她心里没有那些顾虑,她很想试着与他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正神游太虚之时,外面有人喊道:“快让开,官差来了。” 江姝月刚要起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她肩头,“月娘别出去,我去官府一趟即可,一会儿我去医馆找你。” “嗯,早去早回。” 南宫泽月出去,车帘再次放下,江姝月就听见官差跟卖烧烤的商贩询问事情的经过。 有官差开始清理拥堵的街道。 片刻后,马车启动,喧嚣被抛在身后。 江姝月来到医馆,银翘正在后院给一孕妇做检查。 “胎位不正,夫人别紧张,一会儿我教你做胎位纠正姿势,保证胎儿能在产前复位。” 隔着门帘,听着银翘有条不紊地安排,江姝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女医中,银翘对妇科的悟性极好。 推门而入。 江姝月让女医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自已再次亲自示范胸膝卧位法。 “每天两次,每次保持半刻钟即可,切不可懈怠,五天后再过来复查。” 屋里都是女医,那孕妇倒也没不好意思,每一个动作都学了一遍。 “多谢大夫,妾身记下了。” 孕妇的贴身婢女扶着她下了床。 江姝月吩咐大家各自散去,医馆里没病人来的时候,女医们都坐着看医书。 有病人来时,江姝月就让大家放下书在一旁听她讲解病症和治疗方案。 几个月下来,手把手地临床教学,她发现女医们学得都不比前世坐教室里纸上谈兵的时段差。 江姝月刚坐下,孕妇整理好衣裙后走了过来。 江姝月抬眸,“夫人还有何事?” “妾,妾身想问……”孕妇话说一半转身对贴身婢女道:“你去外面马车上等我。” 见婢女走远,妇人表情羞赧。 江姝月大抵猜到她想问什么了。 “大夫,府医说怀孕后不可与夫君同房,这事是真的吗?” “前三个月同房有流产的危险,如果对方别全力以赴,动作轻柔,其实也无妨。” 江姝月面不改色,轻言细语地讲解。 见妇人神色一松,她顿了顿说:“夫人其实一直有同房,不也没流产的迹象吗?你胎位不正,与你夫君无关。” 妇人一怔,随即满目感激地微微福礼,“多谢大夫答疑解惑,总算去了妾身一块心病。” 从她怀孕开始,婆婆就不断地往她房里塞模样俊俏的丫鬟。 府医是府里的老人,她不敢太过信任,听闺阁好友说济世堂的女医医术了得,遇上难产都能母子平安。 怀孕后一直和夫君保持着亲密关系,虽然没有不适,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眼看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来到济世堂。 果然没让她失望,她决定过些日子来济世堂待产。 不到一个时辰,南宫泽月从衙门回来。 他满面笑容地走进医馆。 江姝月一颗吃瓜的心被勾了起来,“怎么样?那商贩没毒害人的动机吧?” “没有,到衙门做证的人有十余人,那商贩与死者不认识,更谈不上有过节,没有杀人的动机。” “那女的有问题。” 南宫泽月在江姝月对面坐下,身子朝前倾了倾。 “月娘如何笃定那妇人有问题?刚才官差也让人带了两孩子上堂询问,孩子说的话跟那妇人一致,说他们的爹吃完烧烤就睡了,早上才发现人没了。” 这话如何说,总不能跟南宫泽月说那女人一身媚态吧。 江姝月眨了眨眼,“猜的。” “月娘你的意思是那妇人谋杀亲夫?!”南宫泽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刚才他在一旁亲耳听陆知州审案,有仵作验尸后回来说死因不祥,排除了中毒身亡,推测是暴病身亡。 “仵作说不是中毒,没有外伤,或许是恶疾突发也是有可能的。” 江姝月摇头:“那妇人也就三十出头,她的丈夫年纪并不大,心脑血管的病可能性不大,恶疾也有先兆。” 南宫泽月可不懂啥心脑血管病,他撩起衣袖往江姝月面前伸去,“月娘帮我也把一个脉吧,我想长命百岁,听你讲书生与狐仙的故事。” “噗!” “出息,就为了听故事。” “不,还有别的。” 第308章 推荐一人 另一头,彩妍去厨房里急匆匆地吃了饭,又含了一口井水漱了口,对着盆里的水照了照。 口脂没了,若要收拾妆容,还得回院里。 不行,少夫人有时候跟个人精似的,若她回院里捯饬,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少夫人心眼本就小,若发现她背地里勾搭姑爷,以后恐怕一点机会就没了。 她理了理垂在耳边的头发,确定发髻没乱,打开厨房的门左右张望。 秦氏的婢女还在东院,她迅速朝回廊跑去。 跑到回廊尽头,回头望了一眼,还好府里没多余的人。 花园里杂草丛生,枯黄的旱芦苇足有两人高,回廊绕花园半圈,从远处看不见回廊的情景。 旱芦苇和杂草成了天然的屏障。 彩妍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像与郎君久别重逢的新娘,又像偷腥后食髓知味的寡妇。 满心欢喜地一路小跑,朝着听雪阁的方向而去。 一只脚刚跨进听雪阁的寝房,一双大手就搂了上来。 “妍儿!” “姑爷!” “妍儿,你知道这两日爷有多想你,若不是要诓着她帮忙,爷夜里就忍不住要去外间找你了。” 苏鹏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彩妍,另一只手上下移动。 “姑爷,妍儿今日没捯饬,很丑。” 彩妍知道如何让苏鹏对她动情,伸手紧紧地搂住苏鹏的劲腰。 气还没喘匀,彩妍就踮起脚尖送上软吻。 “唔……奴想煞爷了。” 屋里没有火盆,两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苏鹏低头噙住彩妍的小嘴来回辗转。 苏鹏十五岁就经了人事,跟着大舅出入青楼,他早就是房中老手了。 舌尖撬开贝齿,如一条灵活的水蛇,直把小丫头撩拨得浑身颤栗,火热的身子直往他怀里钻。 “妍儿不上妆容也比少夫人好看,爷就喜欢你清水芙蓉般的容貌,还有你这股子热情劲。” “妍儿也喜欢姑爷。”彩妍意乱情迷中呢喃细语。 两人说着甜言蜜语,手不停歇。 脚步不约而同地移向床榻。 彩妍见苏鹏今日没解了她的盘扣,她一手勾着苏鹏的脖子,一手摸向自已的衣襟。 第310章 有一水龙在她身边 慧远大师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道:“在皇上登基那日,老衲夜观星象,发现皇上星座周围金光笼罩,龙阳之气异常旺盛。” “大师的意思是?” “星相有金气护体,当然是好事,皇上无需忧虑。” 慧远大师顿了顿又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贫僧需得看皇上的八字方可排列出凤命之人。” 萧京昭心下一慌,连忙问:“若中宫不是凤命之人会如何?” “中宫之位如定海神针,如无凤命傍身,轻则无福消受,重则生灵涂炭。” 慧远大师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让萧京昭心惊肉跳。 她应该是凤命吧?! 自已从不近女色,唯有见到她情难自禁,犹如铁遇见了磁铁,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与她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还有那么可爱的儿子,定是上天安排她来到他身边。 都说冥冥之中天注定,是她吧! 这一刻,萧京昭开始后悔请慧远大师进宫。 他只想要她,哪怕生灵涂炭,不,他不能接受无福消受,他要她好好的。 若害她香消玉殒,那比让他去死还难受。 “皇上,一切皆有定数。” 慧远大师的话让飘远的思绪回了笼,萧京昭起身去拿了一个鎏金紫檀木匣出来。 他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明黄色的锦帛递到慧远大师面前。 慧远大师起身双手接过锦帛,神态恭敬虔诚。 慧远大师缓缓展开锦帛,一眼看过去,双眸一亮,“真龙天命,果然是金龙在天。” “皇上,八字与星相吻合,是万陵百姓之福,只是这金龙阳气之旺,一般命格的女子承受不住。” 萧京昭不懂星相说的什么龙阳之气,他只知道自已身体精力太过充沛。 萧京昭接过慧远大师递还的锦帛问:“大师推算,朕跟什么样八字的女子相配才合适,凤命又是什么样的八字?” 慧远大师目光落在桌上的匣子上:“凤命是甲子年出生命中带木或水的女子,若要跟皇上的八字相配,最佳八字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 “木和水都带财,中宫女子命中带财,国运必然昌盛,三阴时辰出生的女子,与皇上的金龙之气是天作之合,预示帝后琴瑟和鸣,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萧京昭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随即眉心微动,薄唇轻启:“大师说朕的红鸾星早已经动过是何意?” 慧远大师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直视着萧京昭,双手合十道:“她近过皇上的身,也入了皇上的心,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诞下龙脉。” 萧京昭震惊后大喜,“大师的意思是,她天生凤命?” 开始他还怀疑慧远大师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毕竟知晓他与江姝月有过一肌肤之亲屈指可数。 慧远大师掐指一算,“没错,此女甲子年生人,命中恰好带三阴,只不过……” 算到后面,慧远大师眉头一皱,清瘦的手指顿在半空中欲言又止。 萧京昭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师有话直说,只不过什么?” 慧远大师退后一步坐了回去,神情疑重,忧心忡忡地道:“有一水龙命格的人围绕在她身边,水龙可柔可刚,皇上您——不可大意。” 练武之人耳朵灵敏,向阳和向松把殿内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向阳用胳膊肘撞了撞向松,“老大,兄弟我没看错吧?南宫泽月那厮就是心怀不轨,可柔可刚,也就是他娘的缠人的本事了得,咱们主子会不会输给他了?” 若是往日,向松定会信心满满地说不会。 经慧远大师这一说,向松心里也没底了。 都说好女怕缠,南宫泽月那厮就住江姑娘隔壁,与江姑娘见面的时间比主子多多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南宫泽月天天围绕在江姑娘身旁,主子要打理朝事,哪有时间去陪着江姑娘,主子明显吃亏啊! 见向松愁眉不展,向阳压低声音道:“老大,你别不吭声,这事咱得想想办法,主子冷着一张脸,不会讨好姑娘,这不行的啊” “别嚷嚷,慧远大师不正在跟主子商议吗?” 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小,向松拉着向阳退后,两人走到一处廊下,见前后没有路过的宫女。 向松拢着手在向阳耳边一阵低语。 向阳听得连连点头,“嗯,嗯,我这就去。” …… 月黑风高,天空堆积着厚厚的云层,浩瀚的天空不见一颗星辰。 城东的一处院落里,一个黑影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株常青树下。 前院廊下一片漆黑,黑影瞪大眼,摸索着往回廊走去。 “喵!”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过来一只猫,冷不丁地从黑影面前跑过。 黑影猛地跳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向阳。 猫儿跑远,向阳抚胸摇头:“抠门,简直太抠门了,真不愧是管钱的,连油灯都不舍得点。” 若不是反应迅速,一只脚踩上猫背,今夜他就造大孽了。 走过回廊,耳边传来潺潺水流的声音。 走过一道月亮拱门,不远处的窗棂上映着两道人影。 没听说蔺公子与谁家姑娘议亲,难道他金屋藏娇了? 向阳揉了揉眼,隔着窗纱,看不清屋里的情景。 怎么办,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犹豫间,窗户上隐约可见是宽衣解带的动作。 不行,主子都还独守空房,怎能让他温香软玉在怀,好哥们应该同甘共苦,哪有背地里偷偷享福的。 屋里的灯刚熄灭,向阳闪身来到窗前。 蔺相之刚躺下,有人轻轻叩窗。 “谁在外面?” 小榻上的竹西一骨碌爬了起来,“少爷别起来,定是猫儿在挠窗,它整日贪玩,忘了进屋,小的这就去把它抱进来。” 猫儿是西竹从燕南带来的,这可是蔺相之从一胡人手里买的。 小家伙一身白毛油光水滑,蔺相之给它取名雪儿,寝房里有地笼,它每天晚上都来寝房里睡。 “蔺公子,在下向阳。” 向阳听见屋里没有女子的声音,他朝屋里喊道。 “向阳,你家主子把我当牛使吗?深更半夜都不放过。” 第311章 主子在上 竹西打开房门,向阳连忙走了进去。 “呯!” 屋里黑咕隆咚的,向阳没走几步就踢到了一个物件,听响声像是椅子什么的。 “向大哥等等,小的这就去掌灯。”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竹西很快点燃烛火。 向阳朝屋里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子很大,窗边有一张宽大的书桌,离床榻和书桌不远的地方有一面六扇屏风。 屋里陈设简单而不失雅致。 屏风的另一边放着一张软榻,上面还有被褥,不用猜,那是竹西睡的地方。 向阳隔着屏幕拱手,“见过公子。” “向阳进来说话。” 蔺相之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听到喊声,向阳还和从前一样,随意地走了进去。 “公子,你这也太省了,廊下没点灯笼,屋里也不留一盏灯。” 蔺相之拢着被子坐在床榻上,掀开眼皮瞅了向阳一眼没好气地道:“那黑心肝的就给我发一半的俸禄,京城里哪哪都贵,我这不都是为了省钱吗?” “别绕弯子,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他又要让我干啥了?” 向阳早已经习惯了蔺相之跟主子相处的方式。 他连忙解释:“公子误会了,这次真不是主子让小的来传话。” “公子也知道主子与江姑娘的过往,主子性子冷淡,如果就这么下去,恐怕很难把江姑娘迎进宫。” 向阳没提慧远大师进宫的事。 蔺相之听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现在是皇上,给自已下一道赐婚圣旨不就完了吗!” 言语之间,调侃味十足。 向阳:“……” “公子走南闯北,见过的姑娘比主子见过的将士都多,小的求求公子,明儿个进宫帮主子出谋划策。” 向阳谨记向松的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把蔺公子哄高兴了,他动动脑子,让主子心想事成,皆大欢喜比什么都好。 “是向松让你来的?”蔺相之对床榻前的椅子抬了抬下颌,示意向阳坐下说话。 向阳站着一动不动继续说:“谁让来的不重要,公子与主子情谊非同寻常,这是家事,唯有公子可信,也唯有公子能帮到主子。” “别别别,这话别说早了,你家主子就是属驴的,我的话也未必好使。” 向阳深知蔺相之的话没说错。 他不死心地道:“公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在江姑娘这件事上,主子好像——不怎么犟。” 蔺相之打了一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明儿个进宫见到皇上再说,先给你说清楚,别对我抱期望哈。” 向阳大喜,连忙拱手:“多谢公子,小的就知道公子也是关心皇上的亲事的。” “他不成亲,我也得单着。” 蔺相之困极,打了一个哈欠嘀咕着往枕头倒去,向阳转身之际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 蔺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龙阳之好?! 向阳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竹西找了雪儿进屋,看着向阳的背影嘀咕:“向大哥今日吃醉酒了,走路不稳,我叫他也没听见。” 向阳回到宫里时,马公公已经安排慧远大师去安置。 向松见向阳回来,连忙走了出来,“蔺公子怎么说,他可有甚好主意。” “老大,蔺公子是答应试一试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主子不成亲他也无法成亲。” 向阳确认了一下点头继续道:“对,就是这么说的,你说他这是啥意思?他从小与主子感情甚好,他不会是……是个断袖吧!” “别瞎说,蔺公子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 向松回头望了一眼,拉着向阳往住处走去,“今夜殿内有暗卫当值,咱们回去说。” 两人回到住处,向松关上门,一脸神秘地问:“你可见过主子沐浴。” “啊!你问这个干嘛?” 向松一本正经地道:“我没对主子不敬的意思,我是想说主子那啥的天赋异禀,咱们主子不可能有那癖好。” 在军营时,向阳无意间也见过主子沐浴,不该看的也都看了去。 平心而论,主子那体格健壮,怎么看都不是龙阳之好的人。 “等等!不对,主子该不会是上面的那一个吧?” 看向阳一惊一乍,向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别没事瞎琢磨,太后娘娘在燕南时还动过把公主许配给蔺公子的念头,若主子与他……娘娘说出这话时,主子早就阻止了。” 第312章 中了她的毒 沈御史没有私心,他的话引来了大臣们的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不一会儿,朝堂上竟有大部分人赞同沈御史的提议。 萧京昭哪有不懂众臣的小心思,自家女儿没合适的属相,家族里未必没有。 做皇帝也不可以一意孤行,心底升起被架火上烤的感觉。 沉默片刻后,他站起身,薄唇轻启:“准奏!” 众大臣见他拂袖而去,目光都看向沈御史。 沈御史:“都看我做甚?” “御史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是下官的榜样,下官敬佩至极。” 同僚们纷纷向沈御史拱手。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天经地义,仗义执言是做臣子的本分,不敢当不敢当。”沈御史谦虚地拱手回礼。 新皇登基,把他从外放之地召了回来。 他在沈家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自已绝不拉帮结派做那尸位素餐之人,忠心为君,肝脑涂地。 整个早朝,就蔺相之站在一边一语不发。 萧京昭的表情,别人看不明白,他可是看得真真的。 今天的早朝,皇上吃瘪了。 见大臣们互相拍了彩虹屁离去,他脚步一顿朝御书房走去。 …… “撤下去,朕没胃口。” “皇上,龙体要紧,您好歹喝一盅燕窝粥吧!” 蔺相之来到御书房门外,就听见屋里马公公在劝饭。 门外的小太监王富贵见到蔺相之就跟见到救星似的。 “蔺大人来得正好,快去劝劝皇上,昨夜没吃夜宵,今日再不用早膳,龙体如何受得了。” “嗯,的确受不了,富贵一心为主,是个好的,今儿个没叫错,这个赏你了。”蔺相之说着扔了一粒金瓜子给王富贵。 王富贵连忙双手接住,小脸笑得灿烂,“多谢蔺大人。” 大家都说蔺大人是万陵国的财神爷,果然不假,出手就是阔绰。 “参见皇上。” “今日你很闲吗?”萧京昭见蔺相之嬉皮笑脸地进来,习惯性地怼了他一句。 “微臣敢闲吗?刚见皇上心情不佳,微臣这是担心皇上龙体,特意跟了过来,皇上可别不识好人心。” 蔺相之说着转头看向桌上的御膳。 笋丝烩鹿肉、蘑菇爆腌白菜,炖燕窝、翡翠豆腐,如意煎饼、红豆香酥糕,水晶蒸饺,还有一碟素炒青菜。 蔺相之咽了咽口水。 “皇上,早膳挺丰盛的哈,您怎么就不用呢?这不是白白浪费吗?” 马公公朝蔺相之微微躬身,“蔺大人所言极是,皇上日夜操劳,龙体要紧。” 说完还朝蔺相之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帮着劝饭。 蔺相之挥了挥手,“这里交给相之,马公公可去忙别的活。” 马公公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说吧,你又要干啥?你手底下人的任免权都给你了,不会还有人出功不出力吧。” 蔺相之连连摆手,“没有的事,相之是真的担心皇上的幸福才来的。” 萧京昭睨了蔺相之一眼,“算你有眼力劲,你还没用早膳吧?” “还是皇上英明,一眼就看出相之是真饿了。” 萧京昭抬了抬手,两人很有默契地齐步走向餐桌。 “这燕窝粥给你。” 萧京昭把燕窝粥和鹿肉放在了蔺相之面前。 “微臣体虚,正好补一补,相之就不客气了。” 蔺相之端起燕窝粥,一口就干掉了半盅。 萧京昭:“……”这人真是饿的。 一盅燕窝下肚,蔺相之慢悠悠地道:“皇上,今儿个早朝,您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了?” “咳咳!” “朕能怎么办?总不能对满朝文武去解释我与月娘的过往,最近都有大臣谏言到慈宁宫了, 中宫后位空缺,大家都盯着,我这不是没了办法才求助慧远大师的吗?” 萧京昭放下手里的筷子继续道:“慧远大师可真是个神人,他知道的远比咱们知道的多,没人对他透露岁岁的事,他居然一清二楚,说他是半仙都不为过。” 蔺相之对慧远大师如何神通广大早有耳闻。 屋里没有了别的人,两人称呼又随便了起来。 蔺相之说:“京昭,我明白你对江姑娘的心,她曾经颠沛流离为你诞下皇子,你是心中有愧想给她一个名份。” “不是,你不明白,她并非寻常女子,她善良,坚韧不拔,绝世而独立,她就像雪峰上的火焰花,明艳动人又百毒不侵,我是真的心悦于她。” “你,你中了她的毒。” 蔺相之瞪大了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萧京昭。 这人还是不近女色,不解风情的萧京昭吗? 从前都不会多看女子一眼,现在夸起江姑娘来都激动成这样。 萧京昭凤眸微垂,轻声叹息,“相之,你不明白心里装着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她无时无刻地出现在你脑海里,就连睡梦中都能闯进来,与你同床共枕,再凭空消失。” 蔺相之:“……”感同身受。 “皇上,若江姑娘没想法,你这是单相思。” 萧京昭:“……”他会让她爱上自已。 蔺相之对江姝月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蔺相之想了想道:“皇上,江姑娘不是屈服一纸圣旨的女子,大臣们那里也不好置之不理,告示的事先搪塞过去,真到了选秀的日子,你随意封几位妃嫔,中宫之位留给江姑娘就行。” “朕不会选秀,她说过不与人共侍一夫。” “皇上,你可以呀!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的事吗?那时候我就觉得后院女人多了烦人,我爹还把我一顿好揍。” 说起当年的事,蔺相之眉飞色舞。 萧京昭剑眉微扬,“当然记得,你装神弄鬼吓唬你爹的妾室,还把一条菜花蛇放进她屋里,吓得那妾室跟你爹要身契,死活要离开,你爹以为是你娘指使的,两人为这事还差点离了心。” “那时候我就看后院女人无时无刻不在争宠,我觉得好烦,我爹倒像乐在其中。” 蔺相之瞅了萧京昭一眼,“我以后不纳妾。” “皇上不同,你是一国之君,开枝散叶需得三宫六院,众臣都盯着,要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很难。” 萧京昭瞪了他一眼,“你是来帮朕想对策,还是来添堵的?” 第313章 泼天的富贵 蔺相之摊了摊手,“天地良心,相之是真希望皇上跟江姑娘能走到一起。” 他顿了顿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微臣看过不少游记,待我吃饱了,再与皇上聊如何赢得姑娘芳心的法子。” …… 告示贴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大家奔走相告,京城里就炸开了锅。 “甲子年生人,还命中带水,哎呦喂!别说后面的阴月阴日阴时,就满足前两条的人都难找。” “万陵黄历每四年出现一甲子年,我倒觉得满足后面的人更少,慧远大师这不是为难人吗?我家女儿明年及笄,本来可以参加选秀,这条条框框的,是没希望了。” 一妇人满脸遗憾地道。 “慧远大师是通灵之人,你敢质疑大师的话?” 妇人的话引来众人的围攻。 慧远大师在大家心里犹如神一般地存在,见大家目光不善地看过来,妇人方觉自已口误。 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无意指责慧远大师,是我口不择言。” 从新皇登基开始就做准备,调教得好好的闺女入不了宫,换谁心里都有失落。 “哼!什么口不择言,不过是富贵迷人眼,痴心妄想罢了。” “皇上龙章凤姿,蒲柳之姿就别去凑热闹了。” “这世道,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在众人的讥讽声中,妇人红着脸转身隐入人群。 放眼街头,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都道这次皇后难寻。 …… 江正明走出小院就听见几个妇人围在巷子口议论。 甲子年…… 他停住脚步,听着妇人们的议论,两只脚跟灌了铅似的,僵硬得挪不动脚步。 天,那八字不正是孽女的吗? 当年稳婆还说女子这八字太阴,不要走夜路,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还说什么不好养活。 没想到她那八字居然与皇上最相配。 不行,他得去见一见她,也算是给自已仕途再寻一丝生机。 车夫见江正明转身往回走,连忙提醒,“老爷,再不走就迟到了。” “无碍,等着,我换一身衣服再出来。” 迟到一天有什么关系,他要去找这泼天的富贵。 “老爷,好事,大好事!” 江正明前脚刚进屋,杨氏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不是送赵五去苏家了吗?堂堂鼎食之家卖烧烤,有甚好事。”江正明说起就来气。 女婿要做小商贩,还唆使女儿回家要仆人,在同僚中,没有谁家女婿这么上不了台面。 “老爷,妾身知道你心里不得劲,娇儿夫妻恩爱,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今日宫里张了告示,妾身突然想起,那八字有一个人符合。” “我知道你说的是那孽女,我这不是想换身便服去江府吗?别愣着,快过来帮忙。” 江正明解开腰封,杨氏伸手上前帮着江正明宽衣解带。 “还是老爷英明,毕竟是血脉相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月儿的气也该消了,妾身恭喜老爷,老爷以后可是国丈了。” 杨氏喜上眉梢,笑得一脸谄媚,全然把昨夜的不快抛在脑后。 昨日郑氏把她房里的丫鬟春香开了脸送进老爷屋里。 杨氏昨夜气得辗转难眠,趁大家都睡了,她一夜起来无数次,看见老爷屋里的灯亮到天明。 春香长的水灵,才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原本是应该寻个小厮婚配的,奈何现在府里没有合适的下人。 郑氏见江正明隔三差五地宿在杨氏院里。 住在杨氏隔壁的婆子说杨氏太风骚了,严重影响到她们睡觉。 郑氏果断地把那春香送上江正明床榻。 不出所料,江正明收下后高兴得直夸了郑氏贤惠识大体,今日容光焕发,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被贬后的阴霾一扫而光。 透过薄寝衣,见江正明后背有好几道指痕,杨氏气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忍不住委屈地道:“老爷,春香她年纪小不懂事,房事还是节制一点的好。” 江正明一把扯过杨氏手里的衣袍,不悦地道:“香儿才侍候我一夜,你就拈酸吃醋,你从前的贤惠大度都哪去了。” “不是,老爷,妾身是担心您身体。”杨氏眼眶一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第314章 娘家人视我如珠如宝 江姝月淡定地转过身,看着神情慌张的梅儿问道:“发生了何事?把你惊慌成这样!” 梅儿性格稳重,没有要紧的事,她不会慌成这样,更不会不通报就闯进寝房。 意识到自已鲁莽了,梅儿屈膝一礼说:“小姐,对不起,是奴婢太心急了,听街头议论,宫里贴出告示,皇上准备选皇后,奴婢就……” “你是怕岁岁被欺负是吧?” “是,奴婢一直以为您和皇上会……”梅儿怕自已说错话,欲言又止。 她抬头看向小姐,见她神情淡然,丝毫没有难过的表情。 “是奴婢僭越了,请小姐责罚。” 秋菊离江姝月最近,见小姐眉心微跳。 她说:“梅儿一片忠心,小姐哪能责罚于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消息,心里莫名地划过一丝复杂情绪。 今日岁岁被接进宫玩耍,以后有了皇后,或许那个地方就是龙潭虎穴了。 对,她在担心儿子的安危。 江姝月浅浅一笑,“秋菊说的没错,你何错之有,梅儿不过是担心岁岁的安危而已,无碍,有本小姐在,没人能欺负得了岁岁。” 他说过能保护好儿子,如果他做不到,天下之大,总有她娘俩的容身之处。 梅儿见小姐没有细问,她也不提告示内容。 就在她要退下去时,江姝月叫住了她。 她从抽屉里拿出林妙手给的钱袋子和她写的计划书,“梅儿去杜府一趟,务必把这个交到杜小姐手里。” “小姐,这是?” “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得很清楚,交给杜小姐,她一看就明白了。” 平时跑腿的活都是交给苍云和高沐,杜语桐毕竟是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派男子去不方便。 梅儿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江姝月和秋菊刚走到前厅,就听见门房小厮与人说话。 “这位大人,我家主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不是闲杂人,不信去问问你家主子,我姓江。” “对不起,京城姓江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府姓江的婢女都有好几个,要不我给你叫出来看看谁是你家亲戚?” 远远地,主仆俩就听出了江正明的声音。 秋菊脚步一顿,“小姐,他这样没完没了,明儿个去衙门把黄册改了,不姓那劳什子的江姓。” 江姝月摇了摇头,“只要我在京城,无论我姓什么他都不死心,再说改黄册哪有那么容易,需要江家族长带着族谱去衙门作证。” “那算了,江家的族长才不会帮咱们说话,都恨不得沾上来,说不定又偷偷地把小姐的名加到族谱上去了。” 看着秋菊郁闷的表情,江姝月指了指门房:“你去给栓子说,让他进来说话,在大门前纠缠也不是个事。” 正大门外就是街道,人来人往,会引来路人围观,江姝月可不想无缘无故地上京城头条。 “小姐一会儿别给他好脸色,忒不要脸了,若咱们现在落魄,他定不会三番五次地上门。” “去吧,我心里有数,既然断了亲,再无可能认他。” 看着秋菊气咻咻地出去,江姝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片刻后,江正明跟着秋菊进来。 江姝月就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大厅坐下说话的意思。 “江大人,说吧,今儿个又要唱哪出戏?” 见江姝月开门见山,都不带正眼看自已。 “月儿,过去的就过去了,原谅爹爹行吗?” “就算是做皇后,你也需要娘家人的。”江正明情真意切,就只差声泪俱下了。 “江大人认错人了,小女的娘家人视我如珠如宝。” “你娘家人……” 江姝月余光看见江正明身躯晃了晃。 她转过头定定地盯着江正明说:“小女的事不劳烦你费心,还请江大人管住自已的嘴,皇后身份尊贵,岂是你随意拿来打比方的!” “你……你难道不知道!皇上贴的告示,那命格八字就是你……” “够了,请江大人离开,以后切莫再来我家胡言乱语,我江府也不欢迎你。” 江姝月厉声打断江正明的话,江正明从没见过江姝月凌厉的一面。 他如遭雷击,当即怔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神情黯然,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罢了,罢了,是我活该,愿来世再续父女缘,来世,我定做一个好父亲。” 就在江正明转身之际,江姝月冷冷地道:“你的女儿早已投胎,来世她也不愿再做你的女儿。” 江姝月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入江正明的心脏。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双泛着寒星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犹如冬日寒夜,没有一丝温度,他突然发现,那目光好陌生。 难道她——真的不是自已女儿?! 江正明走到街头,像个行尸走肉,他都不记得自已是怎么走出江府的。 你的女儿早已投胎! 这句话萦绕在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他愧对正妻,愧对女儿,锦绣前程,被自已稀里糊涂地弄成如今这样。 看着泼天的富贵飞走,他愧对江家列祖列宗啊! “老爷,快迟到了,还回府换衣服吗?”车夫见江正明失魂落魄地乱走,连忙跟了上去。 车夫的话让他思绪回笼,他猛然清醒,对车夫道:“你去蜀黍告假,就说我偶感风寒,需得修养两日。 车夫见江正明神情恍惚,走起路来脚下踉跄,如果他身边有马车经过就危险了。 他看主子这模样,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上前说:“老爷还是坐上马车的好,若在街头被同僚看见,定会说老爷装病来着。” “嗯。” 在车夫的搀扶下,江正明上了马车,进车厢后,他重重地坐了下去。 车夫整理车帘的时候,就见他整个人瘫软在车厢里。 …… 今日的慈宁宫气氛异常紧张,宫女们垂首伺候在殿内,都不敢抬头看太后。 “来人,去传皇上过来。” 太后冷着脸大喊。 宫女们齐齐跪下,“太后娘娘息怒,皇上这时候正忙,奴婢去也未必请得过来。” 见宫女们战战兢兢,蔡姑姑连忙上前,“娘娘息怒,皇上是被大臣们逼得出了告示,皇上定是有苦衷的,娘娘别急,等皇上晚些时候过来您就明白了。” 第317章 崔语蝶 江姝月定定地看着秋菊。 小丫头还是那个模样,只是那眉梢眼角好似多了一点东西。 见小姐发呆,秋菊继续说:“南宫公子个子看起瘦高瘦高的,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似高沐那般虎背熊腰,与高沐睡在一起,奴婢都怕被他压死。” “咳咳!”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江姝月被口水呛着,掩唇咳嗽。 秋菊一脸认真地说:“小姐你别不信,高沐睡着的时候,奴婢都往床榻里面滚,尽量离他远一点,就怕他睡梦中不小心压过来,就奴婢这小身板,可不抗压。” 江姝月的“……”原来是自已会错意了。 “嘘!别说了,一会儿阿谨过来听到会不好意思。” 秋菊又捻起一粒瓜子往嘴里送,“小姐不妨好好观察一下南宫公子,奴婢觉得他与小姐挺般配的。” 江姝月讪讪一笑,“我把他当哥们,没往那里想过,听你的,我用心观察。” 现在事业也稳定了下来,儿子也安置妥了,也是该为自已打算,才不负青春。 只要自已与他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她也不是不可以跟哥们谈个恋爱什么的。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那还是窝边草不够好。 如果窝边草够好,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嗯,小姐留心就好,奴婢都有了归宿,希望小姐也遇见对的那个人,喜结连理,幸福美满。” 见小姐点头,秋菊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盏茶的功夫,苏谨手拿诉状回来。 江姝月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时间,事件,诉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阿谨写得很好,一目了然,午饭后你就去衙门递交。” 苏谨小心翼翼地收好诉状和证据,又吩咐厨房提前一刻钟开饭。 …… 在一座精致的庭院里。 一位容貌姣好的姑娘手执画笔,聚精会神地作一幅画。 桌案上的一侧放着朱砂胭脂青岱,乃至用得极少的滑石和松烟都悉数齐全。 桌案的前方笔架上,挂着大小尺寸不等的画笔。 女子左手拈着右手衣袖,右手行云流水,一眨眼功夫,一个男子的侧颜跃然在宣纸上。 女子锦衣华服,头上戴着一对金镶玉的蝴蝶簪。 随着她轻轻移动,簪头上的蝶翅翼微微颤动,如双双展翅欲飞,灵动异常。 一旁的丫鬟看了宣纸一眼脸色大变。 转身忙不迭地去关门。 女子聚精会神地作画,丝毫没有关注婢女的动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婢女刚要关拢的门被人重重推开。 “柳絮你怎么伺候小姐的,小姐作画屋里亮堂一点才好,你关上房门做甚?”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身穿一袭正红色绣金丝祥云纹的衣裙,头戴翡翠步摇,腰带上坠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 雪白的手腕上戴碧玺镯子,妇人皮肤白嫩,眉清目秀,容貌与作画的女子有七分相像。 妇人气质端庄,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 名唤柳絮的婢女慌忙退后行礼,“夫人,奴婢不知道您来了。” 妇人来不及深究婢女的错,抬步朝作画的女子走去。 听到动静的女子放下手里的笔转身,“母亲今日没约人打马吊吗?” 妇人摆了摆手,“别提那些人了,听到宫里出了告示,全都到街头去看告示了,各家暗地里准备选秀,没一个人来摆在明面上谈,都是些不可交心的人。” 女子不解地看着妇人,随即喜上眉梢:“母亲这是何意?难道皇上要选秀了? 妇人看了一眼宣纸上俊美的轮廓。 “蝶儿别画他了,以后日日对着他,难道还不够你看的。” 女子激动地上前依偎在妇人怀里撒娇,“母亲你别打趣女儿了,京城贵女那么多,也不知女儿能不能入了皇上的青眼。” 妇人轻抚女子的后背,满脸骄傲地道:“放眼京城名门世家的贵女中,有几个容貌德才能与我蝶儿齐名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儿哪一点也不输给别人。” 一旁的婢女连忙附和,“就是就是,小姐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可不是虚的,就小姐的画,若挂去青云斋,得引来多少书生折腰。” 被夸得眉开眼笑的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右相崔靖的嫡女——崔语蝶。 仪态雍容的妇人是右相的嫡妻孟氏。 崔语蝶已满十六岁,原本早就该定一门亲事,挑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女儿容貌出众,寻一门好亲事,将来就是崔家一大助力。 为了女儿的亲事,崔靖夫妇可谓是操碎了心。 跟母亲撒了一会儿娇,崔语蝶站直身子道:“母亲,选秀的日子定在何时,女儿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孟氏没正面回答女儿的话,微微侧头对屋里的婢女吩咐,“把墨洗端出去洗好晾干。” 柳絮哪有不知道夫人是故意支开她,连忙躬身低头,“奴婢遵命。” 崔语蝶看着婢女端着笔洗和用过的笔出了房门。 她拉着孟氏在软榻坐下,“母亲,柳枝出门买宣纸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您是有话对女儿说吗?” 崔语蝶嘴里的柳枝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孟氏疼爱女儿,给她房里配了四个一等丫鬟,崔语蝶只要了两个。 她说自已不需要那么多,让母亲把多余的婢女分给庶妹。 崔语蝶的举动让祖母和父亲赞不绝口。 长姐善待庶妹,恭谦有礼。 崔语蝶的好名声就这样慢慢地传了出去。 孟氏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道:“蝶儿,记着,你是甲子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切莫记错,以后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这么说,哪怕问你的人是太后,也得这么说,记住了吗?” “母亲,为何要改八字?女儿明明是午时出生,算命的说那时候正值日头高悬,属火命,命中旺夫,为何要改成阴时,难道阴时比火时更好吗?” 崔语蝶很少见母亲如此严肃地对自已说话,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心中的疑问。 曾经有一游僧来崔府化缘,为崔语蝶看过命格,说她是旺夫命,将来贵不可言。 自已的命格已经够好了,为何要改,崔语蝶不能理解。 孟氏刚要解释,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第318章 查封柳府 看清来人,崔语蝶起身行礼,“爹!” 来人正是换去官袍的右相崔靖。 见到女儿,崔靖一双精光顿时柔和,“蝶儿,你母亲可与你讲了选秀的事。” 崔语蝶应声:“正讲着。” “夫君,妾身正与蝶儿讲呢,你来得正好,咱们再合计合计,想想还有谁知道蝶儿当年落地的时辰。”孟氏起身拉着崔靖坐下。 屋里没有丫鬟伺候,崔语蝶要去倒茶被崔靖叫住。 “爹不口渴,蝶儿快坐下听爹讲今日朝堂上的事。” 崔语蝶坐去了父母对面,乖巧地道:“爹请讲,女儿听着。” 崔靖与孟氏对视一眼,把朝堂上发生的事和告示内容都详细讲了一遍。 崔语蝶听得心惊肉跳,“爹,咱们这是欺君,被发现是要获罪的。” 崔靖神情淡定地看着崔语蝶,“这事爹已经说出去了,圣上也亲耳听见了,蝶儿你记着,从今往后,你就是慧远大师说的那个命格。” 他顿了顿道:“这事天知地知,咱们自已不说,没人知道。” 孟氏眼底划过一抹狠厉,一转眼,目光柔和地看向崔语蝶。 “后院的姨娘是你出生后才进的府,她们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若她们谁敢胡乱猜疑,我定不轻饶。” “蝶儿的亲事最重要,后院的事都交给夫人处理,如有谁作妖,为夫绝不护短。”崔靖说着拉过孟氏的手握在掌心。 夫妻俩一副恩爱的模样,看得崔语蝶羡慕极了。 爹爹对两房妾室从不偏宠,大部分时间都宿在母亲房里。 崔语蝶从前的愿望就是找一个像父亲这样的夫君,知轻重,在任何场合都注重维护嫡妻的颜面。 直到那一天,新皇进城,她恰好从城外的庄子上避暑回城。 一队骑兵从天而降,为首的男子俊美非凡,男子领着将士们往宫门而去。 枣红色的马背上,男子一身玄色劲装,青丝飞扬。 仅仅只看到他的侧颜,就让崔语蝶怦然心动。 世间怎么有这么俊美的男子,谪仙的侧颜透着矜贵,让人魂牵梦绕。 第320章 酒后故事 江姝月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是京城好赚钱呀,趁年轻,能赚多少算多少。” 南宫泽月:“……” 这财迷。 江姝月嫣然一笑,侧脸看向窗外浓浓夜幕。 “你不明白,在银河外另一个时空中,那里的人落地就得开始卷,直到被淘汰。” “什么是卷?”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眼底清明,不像是酒后醉话。 江姝月想了想道:“比如说你雇一个伙计需要五两银子,另一个人说他只要四两银子干同样的活。” “你说的是竞争,这不是抢别人的饭碗吗?” 江姝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一点竞争还达不到卷的效果,最恐怖的是还有人说他只要一两银子干同样的活。” “这,这让人怎么活,那得去衙门报官。” 南宫泽月听得瞠目结舌。 “报官得有罪名吧?你告他什么罪?”江姝月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情绪。 想起她前世从小卷学习,成年卷工作,以至于都没时间谈恋爱,心中倍感悲凉。 穿越到这犄角旮旯的时空,她也有过孤独和彷徨。 只因有了软糯的儿子,她才渐渐感觉日子有了盼头。 南宫泽月天生有一颗鸣不平的心,他郁闷地道:“若我发现酒楼里谁存有那种心思,我定不会用他。” “你不用那种人,是因为你心存正义,而别的掌柜却求之不得。” 南宫泽月气愤又无力,“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随即又问道:“月娘,你这又是从游记上看的吗?” 江姝月浅浅地笑:“聊斋故事,你要听吗?” “不,这故事让人窒息,还是换狐仙跟书生的爱情故事更有意思。”南宫泽月放下酒杯连连摆手。 “月娘,讲那个狐仙修成正果,与书生花前月下的故事吧。” 看南宫泽月满含期待,江姝月笑了笑:“这大晚上的讲聊斋,我心里发怵,咱还是换一个穿越故事好了。” “行,只要不是卷的故事,都行。” 南宫泽月觉得,月娘讲的故事比酒楼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精彩多了,百听不厌。 第321章 他最可疑 萧京昭想要抽回手,脑海里顿时冒出蔺相之的金句良言——万事顺着女人,她高兴就好。 对,得顺着她。 萧京昭小心翼翼地顺势坐在床沿。 帐内的玫瑰熏香掩盖了淡淡的酒味。 鼻尖萦绕那若有若无女儿香使人几乎要失去理智。 香香软软的肌肤紧贴着他手背,细腻滑嫩。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萧京昭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清心咒。 一个姿势太久也遭不住,萧京昭侧头,见枕着自已的人睡得香甜。 柳眉时不时地微微皱起,眉心的美人痣十分刺眼。 她有心事?! 听她倾诉的人不是自已,而是南宫泽月。 南宫泽月? 脑海里划过点什么,萧京昭还没来得及抓住,只感觉帐内有动静。 抬眸一看,锦被的一角露出了一只脚。 那脚趾如同珍珠般圆润,在烛光的照映下,粉嫩粉嫩的,玲珑剔透,让人有一种想要握在手心的冲动。 萧京昭:“……” 原本是来陪月娘说说话的,谁知今夜是来接受考验的。 萧京昭伸出另一只手拉了拉锦被,把那诱人的玉足盖住。 若不是他定力非凡,已经将人搂进怀里。 多少个夜晚,面前的脸庞出现在他的梦里。 为了静下躁动的心,萧京昭索性躺在床边,压在清丽脸颊下的手有些微微发麻他也舍不得抽出来。 眼不见心不乱,萧京昭索性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压着的手被松开,身边的人朝另一面转了过去。 烛火燃尽,月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屋里的光线不算太暗。 萧京昭收回手,肌肤余香尚存。 片刻后,他起身回头,见江姝月整只胳膊都放在锦被上。 他转身走向软榻,拿起软榻上的小毯折身来到床边。 用小毯盖住露出了的那条露出来的胳膊,又轻轻地掖了掖被角,放下纱帐,萧京昭轻挑珠帘出了房间。 “主子,何不一觉到天明?一日不早朝也不要紧。” 萧京昭走到廊下,向阳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别瞎说,朕不是那样的人。”萧京昭丟给向阳一个眼刀子,纵身向围墙跃去。 ……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江姝月一夜好梦,梦里她见到了前世的家人,还拉着家人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江姝月缓缓睁开眼,屋里很暖和,显然是有人添过炭了。 再看身上,是软榻上的小毯。 她不禁暗暗庆幸,幸好昨夜没进空间过夜,否则秋菊半夜过来,见床榻上空无一人,她还不得急死。 江姝月坐起身,帐内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冷竹香。 一定是自已的错觉,江姝月起身走进盥洗室。 …… 宫里。 大臣们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皇上过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辰,马公公迈着小碎步过来传话。 “今日皇上身体抱恙,各位大人散了吧。” 众人陆续离去,蔺相之若有所思,“皇上身子骨打小就健壮,今日怎么就抱恙了?” 此时,慈宁宫的暖阁里,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盘膝对坐。 萧京昭嘴里念着内功心法口诀,岁岁重复地念叨一遍。 “气沉丹田,你感觉到了吗?” “爹爹,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在肚子里滚。”岁岁说着用小手戳了戳自已的肚脐眼,“就是这里。” “吐气,收气,让气息移动。” 岁岁把口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学爹爹的模样,双手掐诀。 片刻后,体内的暖流逐渐跟着自已的意念流动。 “爹爹,它好像听我的话了耶。” 萧京昭一点儿也不觉得震惊,第一次教儿子内功心法的时候,他就发现儿子记忆力惊人,几乎是念一遍都能记住。 让他意外的是儿子能很快驾驭体内的真气。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以后你每一天睡觉前和早上起床时都各自练习一遍。” 岁岁深吸一口气又吐纳了一遍,乖巧地点头,“孩儿记下来,每日练习,练好基础爹爹再教孩儿更厉害的心法,是吗?” “嗯,没错” 萧京昭瞥了一眼窗外,见向松在花园里徘徊。 他叫了宫女进来带岁岁出去吃早膳。 见岁岁离开,向松快步走了过来。 “主子,黑龙潭传回消息了。”向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巴掌大小的纸。 每一张纸都皱巴巴的,上面都有折叠的痕迹。 萧京昭嘴角上扬,“这得用多少飞鸽才能送回来。” “不多,十六只。” 向松说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拱手道:“主子,咱们好像遗漏了一个人。” 萧京昭抬头,“谁?” “南宫公子,就是江姑娘隔壁邻居。” 向松也是看过信上的人名才想起的。 向松提醒,萧京昭恍然。 他拿起纸抖了抖,“先看看再说,直接去问他,他也未必知道多少。” 萧京昭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最后他又拿起其中的一页反复地看。 向松伸长脖子,见纸上写着南宫泽月字样。 “主子,难道他有问题?” 向松见主子神情凝重,忍不住问出了声。 萧京昭放下手里的纸,“他的身世最可疑,朕怀疑他就是咱们要找的梁国大皇子。”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要不要属下派几个亲信去梁国拿梁国皇帝和皇后的画像?” “不用,等使臣来了就见分晓。” 萧京昭顿了顿道:“你去准备车马,过两日送太后回燕南。” 萧京昭想到苏谨父亲不日回京官复原职,皇兄康王的婚事只能提前办了。 永和说的对,王府没有女主人也不是个事,大皇兄与苏姑娘成了亲,父王母后也放心了。 向松离去后,萧京昭就去找太后商议。 “母后回燕南这段时日,再有大臣催立后的事,你尽管往母后这里推。” “都是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萧京昭出了慈宁宫就回到寝宫。 见皇上回来,马公公立刻吩咐宫女送来早膳。 萧京昭匆匆用了早膳,前往御书房拟苏怀仁官复原职的圣旨。 翌日早朝。 萧京城拿着陆知州递上来的判决文书宣布了苏怀仁沉冤得雪,官复原职的事。 午时许,蔺相之火急火燎地往苏府而去。 “贤弟,苏伯父可以回京复职了。” 苏谨激动地把蔺相之迎进了暖阁,拱手一礼,“多谢蔺兄相告,陆知州办案真是神速,还请蔺兄作陪,小弟得亲自前去感谢他一番。” 蔺相之说:“最近就别去找他了,今日衙门前都排长队了,他忙着呢。” “有那么多案子发生?”苏谨惊愕。 “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贤弟还没听说吗?” 第323章 自乱阵脚 “年纪大了自然会死,孟府死一个老嬷嬷而已,没人会在意,小姐你多虑了。” 柳絮不以为然,掰开揉碎了地劝解自家小姐。 “外祖母府里上上下下也有近百口人,谁知道有没有丫鬟婆子瞎猜测。” “京城突然死这么多稳婆,皇上另颁布告示,若要证明出生时辰,需得三个知情人做证,母亲当初生我的时候, 屋里就两个稳婆,母亲的陪嫁婢女都不算,那婆子一死,另一个稳婆听说早过世了,我们拿什么去证明时辰。” 崔语蝶毕竟年纪小,原本满心欢喜,结果今早就被来了一棍当头棒。 陆知州接到百姓报官,心里也猜测到与选秀有关。 他连忙写了折子递上去,皇上大怒,立即颁布了新的告示。 这样一来,把很多弄虚作假意图进宫的黄粱美梦敲了个粉碎。 看着崔语蝶哭得梨花带雨,柳絮急得嘴角冒泡。 小姐从早上听到消息就急得吃不下一口饭,柳絮只好一个劲地劝解。 她灵机一动,递上一条热棉帕道:“小姐您若把眼睛哭坏了,到了选秀比才艺的那一天被别人比下去多不划算, 皇上始终要纳妃的,就算不做皇后,做贵妃也不错,前朝卫家长女就是皇后,娘家风光了又如何,最后不还是不得宠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语蝶抬起朦胧泪眼。 “絮儿的意思是?” 见小姐停止了哭泣,柳絮凑近低语:“皇上是男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姐容貌过人,有才女的美誉加持, 又是花一般的年纪,比皇上小了整整八岁,小姐进宫后,只要牢牢抓住皇上的心,还怕一个空有命格的皇后作甚。” 见小姐面露犹豫之色,柳絮继续说道:“皇上若严格按照八字命格选秀,入得后宫的人寥寥无几,小姐无需担心。” 崔语蝶转念一想,可不是,皇上英俊威武,蒲柳之姿自然入不了他的青眼。 后宫从来都是看谁得宠,皇后也不一定永远是皇后。 想到这里,她心情豁然开朗,“絮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柳絮连忙躬身,“小姐等着,厨房把饭菜热炉子上的,奴婢这就去拿来。” 小丫头高兴得转身就跑,小姐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和柳枝是要被责罚的。 要如何拿捏住皇上的心呢? 崔语蝶犯难了。 琴棋书画她都精通,要如何得到一个人的心,没有谁教过她。 不一会儿,柳絮带着几个婢女端着饭菜回来。 柳絮对送饭菜的婢女吩咐,“就放茶几上。” 饭厅距离书房还隔着一条回廊,她不能让小姐再多饿一刻。 婢女退去,柳絮揭开盘子上的铜盖,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好香。”崔语蝶缓缓坐下。 “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让人去醉仙阁买的蜜制烤鹅,小姐快尝尝。”柳絮说着递上筷子。 “醉仙阁,月娘,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幸好她是个商户女,不然还真是个劲敌。” 崔语蝶接过筷子就伸向烤鹅。 柳絮连忙盛了半碗汤递上去,“小姐先喝一点翡翠白玉汤润润嗓子,您一天都没进食了,慢慢吃,别想那么多。” 小姐平日吃得清淡,柳絮担心烤鹅太油腻了让她肠胃不适。 崔语蝶接过汤喝了两勺,柳絮在一旁布菜。 崔语蝶吃第一口烤鹅,双眸一亮,“不愧是醉仙阁的招牌菜,外酥里嫩,还有蜂蜜的味道。” 柳絮笑眯眯地解释,“小姐有所不知,聚仙阁的烤鹅可不止一种味道,还有一种卤味烤鹅,分解后下油锅里炸,香脆,连骨头都酥脆的,可好吃了。 柳絮说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这吃法?为何不都买些回来?”崔语蝶听着就觉得好吃,忽然有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小姐,奴婢这就去买。” 柳絮哪里敢说小姐平日吃得清淡,夫人也是见她食欲不佳买回来试一试的。 “回来,谁让你现在去买了?这里都吃不完,以后再去,记得把那个叫烧烤的东西也买些回来尝尝。” 路过街头时闻着香,崔语蝶一大家闺秀,哪里好意思像别人似的拿一把肉串站在街边就开撸。 “好嘞,奴婢记下了。” 或许是太饿的缘故,崔语蝶吃得比往日都多。 第324章 骗姑娘去了 一直以来是竹西照看雪儿,他对雪儿的感情颇深。 见自家少爷抱走,连忙追了出去。 “少爷,雪儿很乖的,都是奴才不好,以后奴才看着点,不让它进厨房去了好不好。” 雪儿像是听懂了竹西的话,在蔺相之怀里“喵”了一声。 蔺相之停下脚步,转身问:“你还要不要少夫人了?” 竹西一脸懵逼,“少,少爷,奴才当然希望府里有少夫人了,有了少夫人,府里也不冷清。” 竹西可不敢说少爷不管事,府里的厨娘小厮都偷懒,若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雪儿也不至于变成煤球。 “想要少夫人就闭嘴。”蔺相之瞪了竹西一眼,转身如旋风般的离去。 “拿雪儿去就有少夫人了?” “不对呀!少爷都还没议亲,哪来的少夫人?!” 蔺相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竹西更懵圈了。 呆愣了片刻,竹西一拍脑门,“我真是个傻子,少爷定是用雪儿骗姑娘去了。” 对,我得赶紧把屋子收拾干净,不能让少夫人来看到少爷邋遢的一面。 …… 蔺相之火急火燎地往宫里去。 平日里从东门进出,侍卫都不会检查。 侍卫的职责守护宫中安全,不相干的人是绝对不放行。 尽管看守宫门的侍卫都认识他,见他怀里鼓鼓囊囊地也不敢大意。 一个侍卫上前拱手,目光紧盯着蔺相之怀里。 “蔺大人,今日您不会又是送烤鹅了吧?” 那日送烤鹅进宫用食盒装着,蔺相之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侍卫是想查他还碍于情面。 都是托了他那个尚书代掌称号的福,上到一品大臣,下到宫中小太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老有名了。 蔺相之把大氅掀开一条缝,毛茸茸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小家伙在怀里睡得正香,突然脑门凉飕飕的,忍不住“喵”了一声。 侍卫瞧了一眼连忙后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蔺大人,您今日改送猫了?” 蔺相之重新把大氅合上,笑了笑道:“天天送吃食,太后也会吃腻的,今日送只猫进宫,给太后她老人家解解闷。” 侍卫好心提醒,“蔺大人莫不是不知道,太后回燕南去了。” 蔺相之暗道一声大意了,上次送烤鹅被拦下来,他就是搬出太后才过的关,今日这样说好像不合适。 他微微怔愣,微微抬起下颌,一本正经地道: “太后回燕南去了,终有回宫的时候,猫天生胆小,本官得先送猫进宫熟悉一下环境,再调教调教,以后才能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是是是,还是蔺大人思虑周全。”侍卫连连点头哈腰。 蔺相之走远,侍卫问身边的同伴:“猫会伺候人?” 同伴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蔺大人家的猫与众不同?” 没有太后娘娘的口谕,外男不能入后宫,蔺相之抱着猫在一处宫墙下徘徊。 他在等路过的宫女帮着捎句话。 约莫过了一刻钟,见几个宫女从远处走来。 见到一身官袍的蔺相之,宫女们齐齐屈礼后继续往后宫去。 “哎!你们等等。” “大人有何吩咐?”走在最后面的宫女转身看向蔺相之。 “请帮本官给……” 永和公主的大名还没说出口,向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蔺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蔺相之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过转身,“副统领也路过这里,太巧了。” “不是路过,是奉皇上的命办点事。” “蔺大人怀里抱的是什么?”向阳的目光本能地落在蔺相之怀里。 蔺相之心里莫名发虚,双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怀里的小家伙“喵”了一声,蔺相之连忙松了松手。 他讪讪一笑,“没什么,就是一只猫而已。” “蔺大人为何抱只猫站在此处?”向阳抬头指了指远去的宫女,“蔺大人是想见太后娘娘?” 蔺相之:“……” 这话要怎么说,若说去见永和公主,那肯定不妥,若说送猫给长乐,长乐大部分时间在书院,不合情理。 他索性一咬牙道:“太后娘娘喜欢猫,我这恰好有一只从胡人手里买来的波斯猫,欲送往慈宁宫,得知太后回燕南了。” 第325章 大意了 “宫里何曾有这么漂亮的猫?”萧京昭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猫不是御花园晒太阳的那几只狸花猫。 “主子英明,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宫里的野猫都躲到暖和的地方去了,这猫是蔺公子送给太后的。” 向阳蹲下身,把雪儿放在地上。 小家伙的脚一着地,“嗖”地一下往书桌下窜去。 躲在 “主子,怎么办?小家伙浑身软软的,属下不敢用强。” 萧京昭淡定自若地坐下拿起书桌上的奏折,“让御书房煎一盘小鱼干过来,记得别太油腻,不要放任何调料。” 那日蔺相之与他聊起女子大多喜欢软萌萌的猫时,就提到了如何喂养猫儿才不容易生病。 还建议他寻一只模样可爱的猫咪送去江府,那样可以快速拉近两人的距离。 不愧是好哥们,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向阳领命前去御膳房,马公公去办别的事还没回来。 御书房里没有别的人,萧京昭按耐不住好奇心,弯腰看着蹲在书桌下的雪儿。 一人一猫对视了好一会,御书房里温暖如春,雪儿索性眯起眼打盹。 片刻后,向阳端来了香喷喷的鱼肉。 “主子,御膳房没有小鱼干,属下让御厨煎了两条鲫鱼,可香了。” 雪儿嗅到了鱼肉的香味,也顾不得熟不熟悉,慢悠悠地从书桌下走了出来。 路过萧京昭脚下的时候,还举着松鼠似的尾巴在他衣袍下摆蹭了蹭,然后径直朝向阳走去。 向阳把盘子放在地板上,猫咪走过去埋头“咔咔”就造。 “主子,你这办法真有效。” 向阳看着猫咪吃得叫一个香,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临近黄昏,蔺相之回到府就瘫软在软榻上。 竹西见他表情郁闷,连忙泡了热茶送了上来。 见少爷怀里空空如也,问道:“少爷,雪儿啥时候回来?咱们的少夫人是何方神圣?她知道雪儿喜欢吃鱼肉吗?” 蔺相之一声哀嚎,“大意了,让那黑心肝的截了胡,雪儿它,根本没送到她手里。” 第326章 含糊其辞 “谁?” 栓子揉了揉眼,打着哈欠从门房里走了出来。 见到江姝月和南宫泽月,栓子迷迷瞪瞪地指了指门,“小姐,外面好像有人敲门。” 江姝月朝栓子微微颔首,示意他去开门。 最近江府原本就没多少人登门拜访,更别说这天都黑了,还有谁来? 栓子不放心地又问:“门外是谁?快自报家门,不说话小的可不会开门。” 一个男子的声音回答:“宫里的。” “宫,宫里的!”栓子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江姝月和南宫泽月对视一眼,南宫泽月小声道:“或许是皇上,我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他来也是为了岁岁。” 有了江姝月的这句话,南宫泽月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他心里欢呼雀跃,月娘是在乎他的。 栓子忙不迭地打开房门,身着黑色大氅的萧京昭抬步走了进来。 “恭迎皇上!” “参见皇上!” 栓子一头磕了下去,江姝月和南宫泽月也行了一礼。 江姝月浅浅笑问:“皇上这时候来,莫不是要见岁岁?” 萧京昭转过身对向阳使了一个眼色。 向阳会意,他拍了拍栓子的肩膀,“皇上让你起来。” 萧京昭没想到会在大门处见到江姝月和南宫泽月。 他目光淡淡地扫向两人,面无表情地道:“这时辰岁岁应该睡了,进去说话。” 南宫泽月见萧京昭径直往垂花门走去,他看向江姝月,“皇上熟门熟路,这样好吗?” 江姝月柳眉轻挑,“一起进去看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倒不在乎,既然有南宫泽月在此,还是一起的好。 摇曳的灯光把前面的人影拉得很长,南宫泽月低头看着脚下的人影,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上去。 那人影移动的速度太快,南宫泽月踩了一个空。 走过回廊,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他还真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人,咱们俩是客人。” 南宫泽月一边走一嘀咕。 江姝月看他跟个怨妇似的,忍不住打趣道:“你们不是崇尚一句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这江府不也是在王土之上,皇上自然可以来去自如。” 南宫泽月停下脚步,“月娘为何要分你们我们,应该是咱们。” “不是咱们,那观点我不认同。” “月娘是什么观点我就是什么观点,我听你的,哼!狗屁莫非王土。” 向阳走在两人身后,听着两人对话,连忙插话道: “江姑娘错怪皇上了,皇上不是那样霸道不讲理之人。” 江姝月:“……”我没说他不讲理。 过了回廊,走向后院,萧京昭径直走向暖阁。 他解开大氅,把怀里的猫儿放在软榻上。 猫儿站稳后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扫视一眼后就靠在萧京昭身旁睡下。 那慵懒自在的模样,像是回到了它熟悉的家。 萧京昭抚摸着它绸缎般的长毛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以后朕会常来看你。” 江姝月和南宫泽月来到暖阁,见到一人一猫十分和谐的画面。 “好漂亮的布偶!” 江姝月被猫儿那盛世美颜吸引了目光,失声低呼。 萧京昭见江姝月两眼放光,心道果然如此,女人都抵御不了这软萌可爱的小东西。 “你怎知它叫布偶?” 江姝月完全顾不得萧京昭的问话,径直走到软榻前蹲下。 “布偶是猫的品种名称,它性格温顺黏人,就跟个孩子一样,看到它心情就愉悦,像天使般的可爱。” 萧京昭似懂非懂,他垂眸,看着倾城绝俗的容颜近在咫尺。 他语气平静地道:“无意中得了此布偶,朕整日忙于政务,实在没精力照顾好它,朕就把它托付给你了。” 江姝月原本就稀罕猫,她抚摸着软乎乎的猫脑壳,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应了下来。 “皇上放心,我懂医术,自然懂如何养猫,布偶猫是玻璃胃,可不能乱喂它吃食。” 看着开脸对称均匀,毛色丝滑的小猫咪抬头享受自已的抚摸,江姝月几乎忘了屋里其他人的存在。 南宫泽月伫立在一丈远的距离,心里暗暗腹诽: 这厮太狡猾了,都是什么鬼借口,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把他都伺候得比从前白嫩了一圈,难道还伺弄不好一只猫吗? 向阳上前拍了拍南宫泽月的肩膀,小声道:“猫儿天生胆小,公子随在下去廊下。” 还不等南宫泽月作出回应,胳膊被向阳禁锢着拉了出去。 “副统领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你哪只眼睛看见那猫儿胆小了?”南宫泽月用力甩开向阳的手,揉了揉胳膊,没好气地问。 向阳嘿嘿一笑,“那猫卷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就是胆小嘛。” “副统领对胆小恐怕有什么误解,如果猫真的害怕,它会一直叫不停,那只猫一看就是个没脾气的。” “不是没脾气,马公公喂它吃食还被它挠了一爪子,这猫儿跟江姑娘投缘,所以才温顺。”向阳索性胡诌。 马公公被猫儿挠了一把是真,前提是猫儿正在进食,马公公伸手去挪它装鱼肉的碟子。 猫儿护食,情急之下才动的爪子。 向阳朝暖阁的窗户瞅了一眼,转头问南宫泽月:“南宫公子刚才准备带江姑娘去哪里?” 南宫泽月嘴角微勾,含糊其辞地回答:“回隔壁。” “南宫公子与江府毗邻而居,江姑娘毕竟是女子,还请南宫公子以后注意点言行,免得污了姑娘名节。 " “我未娶她未嫁,谁能说什么?再说草民又不入朝为官,不怕人非议,郎情妾意,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向副统领多虑了。” 南宫泽月的话暧昧不明,灯影下,只见南宫泽月眼底漾着甜蜜。 向阳暗道一声不妙。 糟糕,这厮是不是捷足先登了?! 屋里,江姝月摸着猫咪爱不释手。 她问:“皇上可给这猫儿取过名了?” 莹莹灯光下,萧京昭垂眸,眼前清丽佳人动人心魄,如蝶羽般的睫毛在她眼下留一排阴影,那朱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有让人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萧京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移开目光淡淡地道:“取名的事就拜托月娘了。” 第327章 山人自有妙计 江姝月看猫儿毛发如同白雪,除了开脸有花色,其他部位的毛发没有一根杂色。 她想了想道:“那就叫白雪公主好了。” “朕看白雪就不错,后面那两字不要也罢。” “哦,对的,就叫白雪,还可以叫它雪儿,这昵称好记又顺口。” 萧京昭提醒,江姝月这才反应过来,这时代忌讳颇多,跟皇家沾边的词不能用。 听见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江姝月停下撸猫的手。 “它好像挺喜欢雪儿这个名字,以后就叫它雪儿吧。” “嗯,听说它喜欢吃小鱼干,改日朕再送一些过来。” 这是冬季,打鱼为生的渔夫都在家织网过冬,为来年捕鱼做准备,集市上很难看见有人卖鱼。 江姝月求之不得,毫不客气地道:“皇上能寻到那种小白条更好,煎炸都好,鱼刺细软,炸后嘎嘣脆,猫咪可喜欢那种鱼了。” 萧京昭微微点头,“明白。” 府里有高沐和苍云负责安全,江姝月从不让婢女们值夜。 这一晚,江姝月的注意力全都在雪儿身上。 萧京昭起身告辞,江姝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都没招待皇上喝茶。 “恭送皇上。” “外面冷,你回房歇着,朕改日再让人去接岁岁进宫,这时辰就不去打扰他睡觉了。” 萧京昭走到门口转头深深地看了江姝月一眼。 她宽松的衣袍外只披了一件玫红色的绣花薄袄,在灯光的照映下,衬托得她面如芙蓉。 穿这么少出门,也不怕着凉,她为何去隔壁。 话到嘴边,萧京昭最终没有问出口。 出了江府,萧京昭对向阳吩咐,“明日去雇人到莲雾湖捞鱼。” “主子,湖面都在结冰了,这大冬天的哪里还能见到渔船,再说宫里又不缺鱼吃。” 向阳也不知道主子又抽什么风,只好实话实说。 “就算是破冰也得去捞,多给渔夫一些银子,总有人愿意。” 萧京昭顿了顿又道:“记得专挑小白条。” 向阳见主子的命令不容置疑,只好点头,“属下明儿个去试试,如果雇不到人,属下就让锦衣卫的人去捞。” 回到宫里,向阳想起南宫泽月说的那番话,想要给皇上提个醒,又不知从何说起。 走出养心殿,向阳咬牙切齿地道:“他娘的太狡猾,说的话暧昧不明又模棱两可,主子知道了肯定会着急。” “你说谁?” 一道黑影翩然落在向阳身后。 听见熟悉的声音,向阳猛地转身。 叹息一声道:“没说谁,是小弟看见南宫公子总出现在江姑娘身旁,心里不爽。” 向松拍了拍向阳的肩膀,“这算什么事,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不就成了。” “老大有什么办法能支开他?” “你回去,这事山人自有妙计。” 看着向松胸有成竹,向阳暗暗松了一口气。 翌日。 一群身着劲装的锦衣卫出现在莲雾湖边。 有人的手拿铁棒砸冰,有的人把足有两寸厚的冰往两旁推。 一个中年男子肩头挎着渔网站在岸边。 见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船放进了湖面,男子才走了上去。 男子对领队的向阳道:“这位大人,这大冬天的,小人不敢保证能捞到小白条。” 向阳摆了摆手,“尽力而为吧,如果你能捞到小白条,我再给你加一两银子。” 在夏季,捞好几天的鱼都卖不到一两银子。 再加上雇他的五两银子,加起来共有六两银子,够他一家人过一个肥年了,这生意划算。 男子信心满满地划着小船向湖中心而去。 莲雾湖浅水处结冰,湖水深的地方并未结冰。 …… 清晨,江姝月把雪儿交给兰儿就去了济世堂。 今日济世堂仍然人满为患。 后院里,一个孕妇捧着肚子在院里来回地走。 扶着孕妇的婢女见自家夫人疼得眉头都拧成了绳。 连忙劝道:“夫人,奴婢扶你进屋躺着去,这样下去,一会儿恐怕没力气生产了。” 孕妇停下脚步喘息,“听大夫的没错,这会儿辛苦点,待到生产的时候会顺利许多。” 这时有一医女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夫人喝了这碗汤药,一会儿生产不会脱力。” 孕妇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阵痛突然袭来,孕妇手里的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啪”的一声,羊水破裂顺着孕妇的腿流淌,她颤颤巍巍地道:“快,快叫大夫,我好像快生了。” 医女不慌不忙地对孕妇的婢女说:“手上带点力,我和你把你家夫人送产房去。” 孕妇进了产房,外面有医女去前厅禀报。 江姝月把手里的活丢给银翘,“这里交给你,我带其余的人去后面。” 进了后院,大家快速净了手,又用自制的酒精消毒处理。 进了产房,江姝月查看见宫口大开,安慰孕妇道:“别慌,都能看见孩子头了,一会儿孩子往外冲的时候你也用力,力气要用在刀刃上。” “大夫,我这孩子会不会太大了?”孕妇话音未落就疼得嚎了起来。 “啊!疼,太疼了。” “用力,别说话,喘两口气再来一次,再来几次孩子就出来了。” 江姝月声音温柔又淡定,孕妇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一旁的医女一左一右握着孕妇的手给她打气。 “夫人肚子不算太大,孩子个头不会超标,用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我,我想出恭。”孕妇红着脸难为情地道。 “没事,你身子下有马桶,夫人想拉就拉。”医女们经验丰富,知道孕妇有这感觉是很正常的。 孩子进入产道挤压了肛门,产妇就有种想出恭的感觉。 江姝月见婴儿的头已经再次用力往外顶,她说道:“深呼吸,用力。” 如此反复,大约两刻钟。 “啊!” 产房里响起妇人的叫声,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婢女激动地拿起帕子给自家夫人擦着额头的汗水。 “夫人,大夫真厉害,果真是临盆前走一走有奇效。” 婢女见过府里其他的夫人生孩子,从发作到孩子落地,最快的几个时辰,最慢的能听到产妇叫上一天一夜。 此时,南宫泽月正在酒楼客栈里专心致志地看账簿。 忽然,有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公子,前厅有人找您。” 第329章 典客使 “岂止是误会了,若那阉人回宫奏你一本,你吃不了兜着走。” “多谢胡兄,今日若不是你从中斡旋,我是把皇上得罪得死死的了。” 南宫泽月开始是豁出去的态度,见自已会错了意,心里难免有些后怕。 藐视皇权,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胡青摆了摆手,“咱俩谁跟谁,甭客气,快看看皇上封了你一个啥官?” “我一介草民,文不成武不就的,实在想不出皇上作何想的。” 南宫泽月喜欢自由,入朝为官,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生活,无非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如同现在这般。 每日打理客栈,晚上回去与月娘说说话,偶尔与她小酌一杯。 若哪一日得了月娘芳心,与她琴瑟和鸣,花前月下共白头,那日子赛神仙,想想都美。 皇上金口玉言,哪容得他拒绝,一个抗旨的罪名下来,他真得去浪天迹涯了。 既然不问他的罪,管他什么事都可以忍一忍。 在胡青的催促下,南宫泽月缓缓打开明黄色的锦帛。 “这是什么?” 一张宣纸从锦帛中落了出来。 胡青连忙双手接住,定睛一看,“任命书。” “别看这个,看圣旨要紧。” 胡青瞪大眼看着展开的锦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南宫泽月淑德含章,积善醇朴,慷慨济民,大义可嘉,有功于国,特册封为鸿胪寺典客使。 钦此。 看着锦帛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南宫泽月抬头问胡青:“皇上这是何意?我有何德何能让他这般待我?” 胡青沉吟片刻后说道:“莫不是南宫老弟从前劫富济贫的事被皇上知晓了,皇上特意嘉奖于你?” 胡青与南宫泽月关系极好,酒楼开业那段日子两人共处一室。 夜晚两人把酒言欢,谈人生志向,难免也提到了从前劫富济贫的丰功伟绩。 南宫泽月摇头,“你可拉倒吧,不可能的,因为那事才得了个神偷的名号,又不是多光彩,哪能让皇上知道。” “皇上登基以后,连捐官都取缔了,我那上不得台面的壮举哪配赐官职。” 南宫泽月说着低头看了一眼,“鸿胪寺典客使是个什么鬼?” 南宫泽月知道鸿胪寺这个部门职责是负责接待外宾使臣,可里面官职名称他不甚了解。 胡青把手里的任命书展开看了看道:“典客使,正九品。” “南宫老弟,你初入仕途就越过了从九品,日后负责送迎外宾使臣,皇恩浩荡啊!” 南宫泽月心里暗暗腹诽,浩荡个屁,说白了就是一个跑腿的,谁稀罕似的。 南宫泽月拿着圣旨和任命书来回地看。 “糟糕,刚才一着急,都忘了问那死太监我啥时候去上任?” 胡青道:“据我所知,新皇不喜做事拖沓,任命的大臣都在三日内去蜀黍报到。” 南宫泽月哀嚎一声,身子朝后仰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三日也太仓促了,就拿客栈的事来说,移交账簿也需要一日,再叮嘱一些细节,至少再需一日, 杂粮铺子还有事需要交代,那里也需要一日,这消息还要告诉师叔和师兄们,也需要一日,就三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胡青帮南宫泽月把圣旨卷起来放进他怀里。 然后一脸认真地道:“南宫老弟多虑了,客栈的事交给我去安排就好,杂粮铺子有掌柜,一切都无需担心,你只管给东家那里打一声招呼就好。” 南宫泽月在大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现实。 小二们纷纷向他道喜。 唯独胡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地道:“典客使大人记得抽空常来酒楼小酌一杯,胡某荣幸至极。” “有胡兄惦记小弟,当然会常来叨扰。” 见午时快至,南宫泽月把账簿交给了胡青,又推荐了他手底下一个机敏的伙计接管客栈事务才离开酒楼。 走出聚仙阁,南宫泽月略一迟疑就往苏府而去。 苏谨刚回家,就见南宫泽月一脸郁闷地到来。 还不等苏谨问话,南宫泽月把圣旨拿了出来。 “苏谨,你在朝为官也有些时日了,你帮我看看这劳什子典客使这活是不是个闲职?” 这一刻,南宫泽月多希望鸿胪寺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最好能把他当空气。 然而事与愿违,苏谨看后摇头,“南宫兄志不在此,阿谨就不恭喜你了,典客使的活比较复杂,闲的时候是真的闲,可一旦有外使到来,能忙到整宿无法回家。” “阿谨,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事不对劲,皇上这是怕我太闲了吗?” 苏谨想了想道:“南宫兄也无需着急,好歹是入朝为官,再说最近都没有外藩来访,鸿胪寺也没啥事需要做的。” 在苏府用了午饭,南宫泽月就回江府等待江姝月回家。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云彩蒙上了一层灰色。 南宫泽月才见到在外忙碌了一天的那道身影。 “南宫泽月,谁惹你了?”江姝月一进大厅就瞥见了神情厌厌的南宫泽月。 “月娘,我在等你回来,你没看错,我是遇上了让人郁闷的事。”南宫泽月迎了上去。 江姝月淡淡一笑道:“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有甚好郁闷的,咱们进去说。” “小姐,南宫公子,奴婢先进去安排别的事。”秋菊朝两人微微福礼就直奔厨房而去。 江姝月与南宫泽月肩并肩地朝暖阁走去。 一只脚刚跨进暖阁,就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香味。 “南宫泽月,你闻着了煎鱼的香味了吗?”江姝月快走两步,见雪儿慵懒地躺在软榻上。 茶几上的碟子里还有煎鱼的碎渣。 “月娘,猫都用过晚饭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已,每日准时回家吃饭,准时休息,酒楼里有胡青,医馆有银翘和其他医女,你别太拼命了。” “何出此言?你是要回黑龙潭了吗?”江姝月坐下把雪儿抱进怀里,抬眸看向南宫泽月。 南宫泽月在江姝月对面落了座,拿出圣旨和任命书铺在茶几上。 “不是,是圣旨。” 只一眼,江姝月就把圣旨上的内容看了个清清楚楚。 江姝月眉眼弯了弯:“皇上是记得你在燕南救济流民的壮举,南宫泽月,你并非池中之物,屈居区区掌柜,的确不合适,入朝为官也挺不错的。” 第330章 小白条 “月娘,在燕南救济流民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没有鸿鹄之志,做一个掌柜,我觉得挺快乐的。” 南宫泽月的话音未落,兰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南宫公子,外面冷,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兰儿把茶杯放下,瞅了一眼江姝月怀里的雪儿一眼,笑眯眯地道:“小姐,咱们雪儿可有福气了,这个冬天都不愁买不到鱼了。” “这话何意?难道有商贩运了小白条进京?” 昨夜从隔壁看了岁岁回来,江姝月还在愁去哪里能弄到小白条。 皇上允诺是一回事,这大冬天的集市上无鱼可买是事实。 为了让雪儿时常能吃上鱼,清晨特意叮嘱梅儿采买时去一趟集市,托张财让送货进城的村民关注一下,若看见谁家钓了鱼,可帮着买一些。 兰儿兴高采烈地道:“皇上让锦衣卫的人送来了两大筐小白条,奴婢全都收进了冰窖。” “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条大青鱼,梅儿姐姐买了一个大鱼网装着养在荷花池里,今晚厨房做了酸菜鱼,遗憾的是今日岁岁少爷没回府。” “两大筐!雪儿这个冬天的口粮都有了,不过也别全给雪儿喂小鱼干,府里吃鸡肉的时候,把鸡胸肉留下,偶尔加点鸡胸肉喂养更健康。” 江姝月也挺惊讶的,这大冬天的,皇上去哪里弄来两大筐小白条。 南宫泽月不动声色,心里暗暗腹诽,他娘的,这厮太会讨好卖乖了。 兰儿下去,江姝月看着南宫泽月阴郁的脸道:“别那么抵触入仕,鸿胪寺接触的人都来自四面八方,对你找到亲人有所帮助。” 南宫泽月沉吟片刻后眉头舒展开来,“听月娘的,我定会好好当差,至于找亲人的事,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蜀黍里与江湖不同,尤其是鸿胪寺,规矩礼仪都十分重要,皇上把你安排在那个位置是有他的考量。” 鸿胪寺跟现代外交部是同样的存在,典客使就如同礼仪队,对外貌是有一定要求,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两天后,南宫泽月大大咧咧地去鸿胪寺报到。 第331章 纯爷们 话音未落,珠帘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随即伴随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进了屋。 “月儿姐姐,你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你可不知道,最近忙死我了,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还没等江姝月起身相迎,杜语桐如一只蝴蝶般地扑了过来。 “好好好,咱们的语桐知道搞事业了,必须奖励。”江姝月伸出双手把杜语桐接住。 “喵!” 雪儿被飞奔过来的杜语蝶压着了尾巴,惊叫一声窜到了一边。 “哇!好漂亮的小猫咪。” 杜语蝶被雪儿那盛世美颜惊呆了。 江姝月拉着杜语桐在身边坐下,解释道:“它叫雪儿,是一只布偶猫。” 杜语桐的目光落在雪儿身上移不开眼,雪儿跳到对面的软榻上,回头瞪了杜语桐一眼。 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舔着爪子给自已洗脸,动作优美销魂。 “月儿姐姐,我们府里的厨娘养了一只梨花猫,毛发没这么长,脸也没这么大,雪儿是西域来的吗?你看那瞳孔跟西域女子似的,宝蓝色的耶。” 江姝月宠溺的目光看着雪儿道:“雪儿的前主人说是从胡人手里得来的,它是不是胡人从西域带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以后雪儿有了孩子,月儿姐姐送一只给我好不好?” 杜语桐抱着江姝月的胳膊晃了晃。 这时兰儿端了茶水糕点进来,听到杜语桐的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杜小姐恐怕要失望了,雪儿是个纯爷们,它自个儿可生不出崽。” 江姝月忍笑点了点头,“非常遗憾,在京城能找到梨花猫和虎斑猫,唯独没有布偶猫的品种,雪儿这辈子打光棍的几率很大。” “雪儿娶个梨花猫做老婆,能生出雪儿这模样的崽吗?”杜语桐不死心地道。 江姝月轻挑秀眉,“杂交后能生出个啥我也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的是绝无可能跟雪儿一模一样。” “哎!算了,我还是常来你这里饱个眼福得了。” 杜语桐收回目光话锋一转,“月儿姐姐,姑姑看了你写的计划书拍案叫绝,这些日子我就是帮着姑姑布置铺子, 胭脂水粉和熏香都分类摆放,效果还真不错,来铺子里买熏香的夫人小姐都会看一看别的东西,看中了也一并买了。” 杜语桐初尝做生意的甜头,说起生意经就滔滔不绝。 江姝月昨日得知杜家姑姑选用了‘女人坊’做铺子的名号。 她细问了铺子有多大,里面都有些什么品种的商品。 然后摇头道:“只这些还不够,铺子那么大,空余的空间太浪费,尽可能地把女子日常需要的物件都笼络进去。” “月儿姐姐的提议我定转达姑姑,要做到你说的那句话,进来的人看得眼花缭乱了就走不出去。” “女人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月儿姐姐啥时候带林院首去看看?”杜语桐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姝月秒懂,这丫头是急着为姑姑牵线搭桥了。 江姝月端起糕点碟子递到杜语桐面前说道: “别急,好饭不怕晚,最近我忙医馆的事,都没空联系林叔,等我忙过这一阵子再联络林叔出宫与杜姑姑见一面。” 杜语桐捻起糕点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嗯,我听月儿姐姐的安排。” “月儿姐姐,苏伯父的事我爹没帮上啥忙,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你啥时候去苏府帮我给他说一声,待苏伯父伯母回京我再上门道喜。” “给谁道喜?” 江姝月眨了眨眼,明知故问。 “当然是给苏谨了!” “哦!原来如此,没问题,改日我陪你去。” 看着江姝月促狭的笑,杜语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被江姝月捉弄了。 “月儿姐姐,你不带这么笑话我的,我,我是真的替他感到高兴。”杜语桐娇嗔地瞪了江姝月一眼,露出小女儿娇态。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杜语桐搂着江姝月的胳膊,“皇上要选秀了,月儿姐姐可怎么办。” “他是皇上,自然是三宫六院,妃嫔成群,美女环绕,我一介草民能说什么?” “月儿姐姐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为你……”杜语桐欲言又止,有些话两人心知肚明。 江姝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平静地道:“我不在意,我能赚钱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随即又语重心长地道:“阿谨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如果我没看错,语桐妹妹也是心悦于他的吧?” 杜语桐抿唇娇羞地微微点头。 “再给他一点时间,听说太后回燕南给康王操办婚事,苏伯父和婶子会晚一点回京城,阿谨说提亲还是需要他母亲来操办才显得重视。” 杜语桐原本心里还忐忑不安,跟苏谨接触过几次,两人心意相通,他也对自已示好,就是迟迟不见上门提亲。 江姝月这么一说,她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两人午饭在暖阁用的,除了烧烤,秋菊还让厨娘做了半只烤鱼,干菌菇炖的乌鸡汤,杜语桐喝了两碗。 饭后秋菊又换上一壶茶,两人又聊了一些京城八卦,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杜语桐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兰儿撤下茶具,秋菊拿了一条薄毯到暖阁。 “小姐睡一会儿午觉吗?” “嗯,小憩一会儿。” 雪儿在软榻上睡得四仰八叉,江姝月接过薄毯躺在雪儿身边。 暖阁里温暖如春,一只手摸着软乎乎的雪儿,江姝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蜀黍里,南宫泽月与几位典客使送了人去驿馆。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估摸还不到下值的时辰。 想着无事可做了,就对同僚抱拳,“各位大人请便,在下先行一步了。” 南宫泽月刚要转身,一位同僚连忙追了上来。 “等等,南宫公子请留步,皇上说了,临国很快就有使臣到来,公子你初进鸿胪寺,临国的风土人情,各邦的礼仪都不尽相同,南宫公子还是回去再学习一会儿再回家不迟。” “就这天气,大雪将至,通往京城的官道都不好走了,使臣没这么快到,大家明儿个见。” 南宫泽月潇洒地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抬步就走。 “咦!这人今日怎么不听劝了?” “向统领特意叮嘱过让我照应着他,不是我不尽心,是他不领情的。” 第332章 他喜欢美人 同僚的议论声很快被北风吞噬,没走多远,见到一辆揽客的马车停在路边。 南宫泽月快走几步问道:“师傅,去桂香街江府,走吗?” 今日天气骤变,街头很难见到一个行人。 车夫躲在车厢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见到有人来,连忙从车厢里走了出来,“要走的,客官请上车,跑完这一趟就收工了。” 南宫泽月足尖轻点,身子轻盈地落在车辕上。 鸿胪寺离桂香街还有一段距离,路上没多少行人,马车跑得很快。 到了江府,南宫泽月摸出五文钱递给车夫,“今日天冷,去买壶酒喝吧。” 原本只需要给两文钱就够了,车夫见多给了三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地拱手作揖:“多谢贵人打赏。” “公子今日怎的回来得如此早?”栓子在门房听到南宫泽月的声音,连忙打开耳门。 南宫泽月抬步走了进去,习惯性地问道:“你家小姐回来了吗?” 栓子关上门笑呵呵地指了指里面,“小姐今儿个都没出过府,杜家小姐来吃了顿午饭就回了。” 听到江姝月在府里,南宫泽月脚下生风,一溜烟地直奔暖阁。 走到暖阁外的廊下,恰好遇见兰儿路过,兰儿屈膝一礼道:“公子今儿个回来得真早,小姐睡了午觉起来也没多久。” “麻烦兰儿姑娘给我来杯热茶,这鬼天气太冷了。” 兰儿转身朝暖阁里喊了一声:“小姐,南宫公子来了。” “请进。” 南宫泽月听见屋里如黄莺般的声音,心下兴奋,顿感浑身的冷意消失无踪。 南宫泽月掀开厚厚的门帘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江姝月穿着那件奇怪的衣袍,手里拿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雪儿蜷缩在她怀里,听到动静,睁开眼瞄了一眼自已又继续睡了过去。 江姝月合上手里的书问道:“这几天很忙吗?” “可不是,一个前朝藩王而已,皇上都不在意,鸿胪寺的官吏居然还当他们是个人物,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过也不全是围绕几个过气的藩王,听说有邻国要来万陵结盟,作为典客使,需得学习多国礼仪,风土人情。” 南宫泽月说着往江姝月对面的软榻上躺了下去,“累死我了。” “有那么严重吗?”江姝月表示不信。 “接下来还要学更多东西,比如各国日常对话用语什么的,月娘,皇上给我一个九品芝麻官,让我干一品大臣的活。” “我若是无缘无故地丧命,定是被他累死的。” 南宫泽月睁开一只俊眼,俏皮地偷瞄了江姝月一眼。 见江姝月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已,又哀嚎一声道:“真的,若有那一日,月娘可得为我报仇啊!” 江姝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我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被累死,你多学几个国家的话就要死要活的,还像个男人吗?” 男人最怕别人说自已不是男人了,尤其是心仪的人这样说。 南宫泽月腾地坐了起来,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满肚子抗议化成一句嘟囔,“我当然是真男人了。” “不对,你刚才说啥?九年义务教育,我怎么没听说过?” “咳咳。” 江姝月干咳两声掩饰心虚,一不小心又说溜嘴了。 她敛了敛情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从几岁就开始学琴棋书画,女红六艺,整整辛苦了九年,比起多学几种语言累多了。” 南宫泽月似懂非懂地点头,“大家闺秀不都是那么教养的,有很多不也没学个名堂,我这不同,说错一句话就给皇上丢脸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江姝月看南宫泽月不似说假,随即安慰道:“不用担心,典客使又不止你一人,与外邦人交往时,你尽可能少说话。” “那也不行的,比如前两日,北边藩王私下问我皇上喜好,我若不说,人家觉得我待客不周,若如实回答,那是泄露机密对皇上不忠。” 江姝月:“敢情那肉脯就是他收买消息的?” “算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又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没消息可卖。” 第333章 风雪中的摆摊人 皇上难道反悔了,想要留下几个美人? 马公公忙不迭地转身,笑得一脸狗腿,“皇上,一共五位美人,姿色各异,其中还有一位西域女子,奴才这就把她们全都叫进来,皇上亲自过目挑选。” “谁说朕要留下她们了!” 马公公:“这……奴才会错意了。” 萧京昭敛起怒意吩咐,“传朕口谕,让宋氏旁枝明日即刻离京,若违命者,杀无赦!” 萧京昭面见他们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都是宋氏隔了好几代的旁支了,于朝廷无功无过,看在他们支持自已的份上,萧京昭让鸿胪寺按规格接待。 没想到拒了他们的要求,背地里还送美人来笼络他。 若不是看在祖父与仁宗皇帝的交情上,他连宋氏旁枝现有的体面都不会给。 这次宋氏旁支进京,想要皇上允诺藩王爵位继续传承。 萧京昭果断拒绝,只默认了老藩王的爵位,朝廷也不会给藩王另拨食邑。 没有皇上的圣旨,藩王后代与庶民无异。 若谁胆敢招兵买马,朝廷必出兵剿灭。 翌日清晨,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队人马冒着风雪出了京城。 鸿胪寺里,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真是作死,若不惹恼了皇上,也不至于冒着大雪上路。” “可不是,在驿馆里好酒好肉地吃着,整什么幺蛾子。” “皇上不发威,他们当皇上好欺负,不自量力。” “哼!活该。” 南宫泽月到得最晚,听见大家的议论,一脸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同僚撇了撇嘴,“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藩王不死心,想要让爵位世袭下去,昨夜把随身带来的美人全数送进宫里讨好皇上。” “他真送了?”南宫泽月惊愕地瞪大了眼。 自已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那人还真信了。 “可不是真送了,整整五个丰胸肥臀的美人啊!美酒好比穿肠毒药,美人好比是刮骨钢刀,一次送五个,皇上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你说这些人安的是什么心?”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听说年轻时任职典客使,现在任职鸿胪寺主簿。 “什么叫真送了?你是如何得知他要送的?”主簿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南宫泽月。 南宫泽月摊了摊手,“我送他回驿馆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我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他们还真干得出给皇上送美人这种事。” 南宫泽月一句话把自已择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驿馆的人都知道,那些个美人都是舞姬。 她们跟几位藩王在驿馆里喝酒寻乐,莺歌燕舞。 还是不是完璧之身都未可知。 他们真当皇上年轻不挑食。 “既然没有别的事,大家都散了吧。”南宫泽月转身就走。 “哎!南宫公子留步,没了别的事,正好留下学习别的东西。” 主事的点名叫住他,南宫泽月只好神情厌厌地转身走了回去。 …… 江姝月昨夜多喝了一杯,她把雪儿放进空间,自已却睡在寝房。 清晨醒来,她又有一种错觉,帐里好似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竹香。 待她坐起身仔细辨认,香味又好似凭空消散。 见她起床,秋菊走了过来,“小姐,昨夜下起了大雪,比上一次的雪更大。” 江姝月拢了拢头发,“今儿个书院定会放假,一会儿请高沐跑一趟苏府,把苏南和岁岁都接回来住几天。” “小姐不用吩咐也知道,高沐已经去了,苍云也去了医馆,若医馆里没要紧的事,小姐今日就再歇一日。” “嗯,听你的,外面下着大雪,街上应该也没什么人,大雪后风寒病症会增多,我在家做一些准备工作也是可以的。” …… 城北苏家巷子口不远的一条街上,一个烧烤摊依墙而立。 刚支起来的布很快被大风吹倒,几个身穿棉袄,头上包着头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人在风雪中手忙脚乱。 “快,搭棚的布被风卷走了!”一个女子掸了掸肩头的积雪朝身边高大男子喊道。 男子丢下手里的东西就顺着风的方向追了出去。 谁知还差一步的距离,一阵劲风掠过,那块布被风卷到了半空,瞬间就消失无踪。 “彩妍姑娘,今儿个恐怕摆不了摊了,这么大的风,炭火都无法升起来。”蹲在墙边拉着另一块布的男子说道。 男子对面一个矮个子男子也附和道:“可不是,看今儿个这鬼天气,街道上都没行人,咱们就算做出烤肉也没人来买。” 彩妍望了一眼垂头丧气往回走的赵五,又看了一眼烧烤架上巴掌厚的积雪。 她对雇来的两人说:“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得回去给少夫人禀报。” “彩妍姑娘行行好,快去给少夫人说一声,这天气咱们的确无法干活。” 男子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其实他已经被寒风吹得头疼欲裂,为了拿到二两一月的银子,他只能豁出去了咬牙忍着。 彩妍每日都与大家一起摆摊,等摊支起来后,中途她会离开,也只是偶尔出来看一眼生意好不好,回去给少夫人禀报。 摊子支起来的前几日生意不算好,但是也不算差,每日刨去开销也能有些赚头。 彩妍正要转身,赵五走到她身边垂头丧气地道:“妍儿姑娘,对不起,搭棚的布被大风卷走了,这事你可得在少爷和少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彩妍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炉子,“别急着升火,今儿个恐怕摆不成了,我回府给少夫人禀报一声。” “多谢妍儿姑娘,妍儿姑娘真是个好人。”赵五朝彩妍深深地躬身行礼。 赵五在苏家,彩妍对他多有照顾,他是打心底里感激彩妍。 比如秦氏不愿意府里平白多一张吃饭的嘴,她让赵五住去门房小屋,一早一晚当门房小厮用。 彩妍在苏鹏面前帮他说话,说前罩房空着也是空着。 苏家二房的人进出时常把门摔得“哐当”响,很影响赵五休息,如果赵五没休息好,定会影响第二天出摊。 苏鹏一听,觉得彩妍言之有理,才去母亲面前劝说,让赵五住进了前罩房。 屋里,苏鹏在一旁看着江娇娇把数好的铜钱用红线串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装钱的妆匣上,眼底的贪婪一览无余。 “娘子,为夫的发冠都戴了好几年了,短短几日就赚了三百多文,可不可以拿二两银子给我换一个新的?” 第387章 有人心虚 领头的官差深深地看了蔺相之一眼,从他的身高,脸部特征,确认与黄册上的描述一致才把黄册还给他。 “这位贾公子还带了三随从,小的安排在隔壁。” 客栈小二附上谄媚的笑脸指了指黑白和无常住的屋子。 蔺相之陪着笑脸道:“没错,小的带了三个随从,他们都是我府里的奴仆,黄册和身契都在我这里,大人要不要过目?” 领头的官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用查了,管好你家奴仆,宵禁后不得在外走动,他们惹事,你也跑不了。” “大人请放心,小的定会约束好他们,不会给您添麻烦。” 客栈登记了主子的姓名,奴仆在外犯事官差都是找主家,这个规矩蔺相之当然知道,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领头的官差一挥手,“进去两人查看。” 随即从那人身后走出两人。 “请让开,我们要例行检查。” 蔺相之连忙赔着笑脸让开,两个官差在屋里查看了一圈对领头的禀报,“他们只带了随身衣物,没可疑物品。” 蔺相之的脸颊肌肉都笑僵了,一群官差才走向别的客房。 竹西洗完澡出来看见箱子里的衣物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他摇头叹息道:“少爷,奴才觉得这地方有问题,就跟土匪窝似的,无缘无故的就一通乱查,还宵禁,京城也没这么戒备森严。” 蔺相之揉了揉脸颊,“你说的没错,有人心虚,我嗅到了一股心虚的味道。” “他们没说在查找什么,我猜他们就是在查找从京城来的人。”蔺相之说着走向窗边。 一抬眸,正好看见有一艘船离开码头朝西边而去。 船头和船尾的马头灯在夜风中摇摆,忽明忽暗,片刻后,很快就消失在江面。 蔺相之回头对竹西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本少爷亲自带出来的人,没错,这时候还有货船出去,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竹西被夸得咧着嘴笑。 他把被翻乱的衣物整理好放进衣柜里。 蔺相之打了一个哈欠走向床榻。 竹西收拾完后灭了灯也歇下。 第390章 知道怎么做 “苏婶,慧儿姐姐,邻居们过来道喜了。”说话的是徐冬。 苏夫人对苏怀仁道:“我去接待客人,你一会儿去安置聘礼。” 燕南送聘礼是大婚的前一天,嫁妆随着新娘子一同出门。 苏家在这里没有别的亲戚,徐冬父子两人今儿个关了医馆的门,一家三口都过来帮忙。 左邻右舍得知来送聘礼的是康王府,都纷纷前来道喜。 见父母都去忙活,苏慧转身回了内院。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琴身。 或许是睹物思人,苏慧抚摸着琴身喃喃低语,“月儿姐姐,我会幸福的,谢谢你,谢谢你教我的一切,康王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我会好好珍惜。” 府里红绸飘飘,大红灯笼高高挂,客人虽不多,却处处透着喜庆。 片刻后,聘礼鱼贯而入。 徐郎中和徐东见送聘礼的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不一会儿,聘礼堆了满满一屋子,大厅里都没落脚的地方。 负责送聘礼过来的官吏与苏怀仁相熟。 他朝大厅和偏厅扫了一眼,“苏大人再另行安排地方,一共八十八抬聘礼,这屋子放不下。 苏怀仁一看,每一抬都是结结实实的物件。 他连忙拱手道:“劳烦大人让大家往后院挪一挪。” 有徐冬父子帮着接待安置,不到一个时辰,很快就把聘礼全都安置妥当。 苏家收到聘礼并没入库,而是准备明日全数抬回王府。 左邻右舍来道贺的见到如此丰厚的聘礼都羡慕不已。 “这八十八抬也太实诚了,我看分一分能分出一百二十抬来。” “可不是,这么丰厚的聘礼,可见太后是多看重苏家小姐。” 苏夫人看着丰厚的聘礼却着急了,她来到前厅,把苏怀仁拉到一边,“孩他爹,你看这么多聘礼,明儿个怎么办,我们请来帮忙的人不够用,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放心,王府说了,明儿个接亲的时候会来人接嫁妆,这些事太后都想到了,不用咱们忧心。” 今儿个送聘礼的人都来了近两百人,徐冬的娘准备的茶水都没用上。 送聘礼的全是将士,他们放下聘礼都快速地退了出去。 苏家院落不大,前后院都是满满当当的,若将士们不及时离开,后面送聘礼的人都进不来。 邻居们离去不久,临江书院山长带着一群人前来道贺。 徐冬父子又帮着收礼写礼单。 苏怀仁感动不已,他没想到自已在这里短短几月,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他连请帖都不好意思发出去,大家并不介意,都纷纷前来道喜。 “恭喜苏老弟双喜临门,以后有机会定去京城探望。”山长笑呵呵地捋着胡须道。 “在书院的那些日子,承蒙山长大人关照,苏某心存感激,山长大人去京城,我当热忱欢迎。” “再过几年,我也该回乡养老,那时就学清灵山人,到处走走,四处游历,也不枉此生。” 说起过往和未来,山长感叹不已,两人寒暄了好一阵他才离去。 陆陆续续有同僚前来送礼。 苏夫人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礼品,她对苏怀仁说:“咱们这一走,也不知啥时候再来燕南,这些礼都别动,让慧儿带王府去,以后大家有喜事,慧儿也好替咱们送个回礼。” “自然,应该的。” 苏家客人不多,府里也没有买仆人,苏怀仁早已经联系了街对面的酒楼,来道贺的客人全都安置在酒楼招待。 夜晚,苏夫人来到女儿闺房,她拿出一本小红书册塞进妆匣。 苏慧俏脸绯红,“娘,不用。” 苏夫人快速落了锁,把钥匙放进苏慧手心,“傻孩子,成亲后,敦伦之礼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万事多顺着王爷。” 苏夫人看着衣架上的凤冠霞帔和屋里扎着红绸的箱子。 她眼眶微微泛红,“都是娘没用,没给你置办什么像样的嫁妆。” “娘,喜被都是置办的最好的织锦,都抵得上大户人家的嫁妆了。” “你别安慰娘,若不是月儿离开之前给我留了银子,就这些嫁妆都置办不起。” 苏慧也知道,父亲来燕南时日尚短,俸禄不足以给她置办丰厚的嫁妆。 母亲为了省钱,都舍不得买两个仆人回来帮工。 见母亲情绪低落,苏慧说:“娘,王府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明早婢女会随喜婆一起过来,太后已经叮嘱过了,让我什么都不用准备,王府都准备好了。” 第391章 手下留情 苏慧扶了扶凤冠,她微微转身,香草很有眼力劲地朝外喊道:“姑娘说有请。” 柳儿见苏慧那神情就知道她很意外。 她笑眯眯地道:“过了今日,姑娘就是康王唯一的正妃了。” 苏慧平常深居简出,就算跟康王定了亲,她也没三天两头往王府跑。 这里的官家小姐与她很多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大家还来为她添妆。 “恭喜苏姑娘。” “苏姑娘今日是最美的新娘子。” 苏慧还没来得及套上喜服,几个姑娘就走了进来。 “多谢,大家快屋里坐。” 苏慧刚要起身就被香草按住,“姑娘今日最大,不用起来,奴婢来接待小姐们就好。” 或许是因为她嫁的人是康王,大家的添妆礼都价值不菲。 香草每接过一个添妆盒,都打开礼盒大声唱念。 “金丝八宝攒珠钗一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一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步摇一支,翡翠玉镯一对……” 姑娘们添了妆,外面的婢女进来把大家迎去小厅喝茶。 燕南的风俗与别的地方不同,添妆可在送聘礼的那一日。 今日大家不约而同地选在今日,目的是借机看王爷来迎亲。 其中也不乏别有用心的姑娘,她们希望趁机在王爷面前露一个脸,万一被王爷记住,或许还有机会进王府做侧妃。 屋里只剩香草和柳儿时,苏慧起身走到屏风后褪去外衣。 香草和柳儿从衣架上取下喜服跟了过去。 片刻后,身着凤冠霞帔的苏慧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美丽端庄,眉目如画,眼底漾起幸福的笑意,熠熠生辉。 只一眼,便可令人为之倾倒。 大厅里,苏怀仁已经做好了好接待迎亲队伍到来的准备。 徐冬一身锦华服,不时去大门口朝外眺望。 苏谨和苏南不在家,苏夫人安排徐冬送亲。 左邻右舍的少年都过来帮忙。 有一少年问徐冬,“咱们今日作为娘家人,王爷来迎亲,怎么也要拦下意思意思。” 另一位少年笑嘻嘻地道:“就是就是,不能让王爷觉得娶慧儿姐姐太容易了。” 徐冬想了想道:“王爷擅长作画,毕竟是王爷,大家别太过火,让王爷吟诗一首就差不多了。 在少年们摩拳擦掌的嬉笑声中,吹吹打打的古乐声由远而近。 “来了来了,大家快到大门外去。” “别忘了放鞭炮。”徐冬父亲见少年们朝外跑,他提高嗓门朝外大喊。 “徐叔别慌,我们省得,等迎亲的队伍进巷子口就点燃鞭炮。” 徐郎中想着康王痊愈不久,最好别吸入呛人的硝烟。 他快步走了出去,“你们忙别的去,我去点鞭炮。” 徐郎中出了大门,从一少年手里拿过火折子,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大树。 观察好了风向,他把鞭炮挪到了大门外另一边的一丈开外的空地上。 当他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连忙拨开火折子吹了几下。 顿时,乐声夹杂着鞭炮声,震耳欲聋。 康王身着大红喜袍,衣襟和衣袖可见金丝绣花,华美绝伦,处处显示着皇家气派。 一双凤眸清澈如湖,如星辰般的明亮光华内敛,充满智慧,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 有少年见王爷俊美的容颜都忘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有人忍不住惊叹出声:“王爷真俊。” 鞭炮声后,硝烟被风吹向远处。 见王爷走近,徐冬上前拱手作揖:“恭迎王爷。” 随即有一高个子少年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草民给王爷道喜,不过今日咱们代表苏姐姐的娘家人,这拦门的规矩还是不能丢。” 康王笑吟吟地问:“是作画还是作诗,或是与大家对对子?” 少年连连摆手,“草民不会对对子,王爷还是念一首诗好了。” “唱歌也行。”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徐冬听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群人中,就数徐冬读书最多,若王爷选对对子,这群小伙子没一人能说得出像样的对子。 王爷身后几个衣着华丽的郎君静静地站着,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冲向大门。 王爷转身与身后的小桂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桂子微微点头。 第392章 勾兑过的米酒 王府里屋檐廊角都妆点着红色锦绸,凭栏处也是红艳艳的一片。 就连王府廊边的树上都绑着红绸,上面还打着漂亮的蝴蝶结。 窗花都换上了大红喜字,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丫鬟小厮们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听到鼓乐声和鞭炮声,大厅里当差的丫鬟婆子都迎了出去。 太后笑容满面地催促着太上皇,“别磨叽了,快去大厅坐着,待小两口拜了堂就好送进洞房。 太上皇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故作稳重道:“不急这一会儿,康儿从外面把新人牵进大厅还有一会儿,咱们慢慢过去就成。” 太上皇说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蔡姑姑也快步跟了上去,笑呵呵的道:“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是得赶紧送入洞房,咱们王府明年就添新丁,最好是一下子就抱俩。” “合卺酒可是你亲手准备的?不会有差错吧?” 太后的声音不小,太上皇放缓脚步转身,“康儿他身体还需将养着,合卺酒意思意思就好,可别用烈酒。” 蔡姑姑额头突突地跳,有些心虚地看了太上皇一眼,“娘娘已经吩咐了,用的勾兑过的甜米酒。” “咳咳,别说了,蔡姑姑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她办事我放心。” 太后就怕蔡姑姑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把甜米酒勾兑补品的事抖了出来。 知道内情的人会理解她这做母亲的良苦用心,担心儿子房事不力让新娘子扫了兴。 不理解的人会觉得她这母亲太不正经了,连儿子的合卺酒都要添点料。 要知道,寻常百姓成亲,这些事都是新郎的狐朋狗友整蛊好友的损招。 蔡姑姑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太后一个眼神她就能领会其中意思。 她连忙转移话题,对身后的婢女吩咐,“一会儿新娘子进了房,你们几人负责送些可口不油腻的饭菜进去。” 几个婢女齐齐点头。 这些事蔡姑姑在前一天都布置好了,包括王爷进洞房后的一切事宜。 王府里有太上皇和太后坐镇,自然不需要康王丢下新娘子出来应酬。 喜轿落地,喜婆递上弓和一支绑着红绸的箭矢。 萧康淡淡地道:“我不会射箭,恐会伤到新娘子。” “王爷,这箭没有箭头,不会伤人。”喜婆解释。 萧康越过喜婆,径直朝喜轿走去。 新娘子落轿新郎射箭的习俗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用来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 萧康在大婚前特意了解过这个习俗,第二种说法是婆家人给新娘子的警示,也就是下马威。 意在吓唬新娘子,让她进府后要贤良淑德,不可跋扈。 见王爷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喜婆就径直朝喜轿走来,喜轿旁的香草连忙掀开门帘。 萧康的大手伸向苏慧。 “慧儿,到家了。” 声音清润,如三月春风。 苏慧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在喜帕前。 她缓缓地伸出右手放在他掌心,被温暖的感觉包裹,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苏慧被萧康牵着下了花轿,喜婆忙不迭地递上红绸,萧康接过红绸并未立即把红绸的另一头递给苏慧。 苏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就在喜婆提醒跨火盆的时候,萧康再次把她拦腰抱起。 “有我在,别怕。” “嗯!” 喜帕下,苏慧的眼眶红润,她两手紧紧地搂着萧康的脖子。 有君如此,此生足矣。 萧康抱着她跨过火盆,直到跨过了大厅门槛,他才轻轻地把她放下。 围观的宾客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特别是去苏家添了妆的那群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从前都在传萧康是病怏子,今天他神采奕奕,满面春风,还有那抱着新娘子丝毫不吃力的模样,哪见半分羸弱。 这分明是一个身强体健的俊朗郎君。 进了大厅,苏慧手里被塞进红绸的一端,萧康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慧儿,拿好,跟我来。”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大厅里围满了观礼的宾客。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踩着红毯缓缓向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司仪的话音未落,香草和柳儿一群婢女簇拥了过来。 太后一个眼神,众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往后院走去。 王府不是寻常百姓,有想要一睹新娘子芳容的人按耐住好奇心没跟过去,很快被王府的知客司领去入席。 新人被送进洞房,喜婆忙不迭地念完祝福语。 香草双手递上如意秤,然后对喜婆和其余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会意,全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慧儿。”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萧康激动得挑喜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苏慧双手拢在衣袖里,手指微微弯曲。 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在成亲前两人不能见面,细细一算,两人有近一月没见着面了。 喜帕挑起,一张沉鱼落雁的容颜呈现在眼前。 “慧儿,你真美,你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在烛光的照映下,新娘的美貌如同明珠般光彩照人。 一双美眸含羞带怯,闪烁着期待与幸福的光芒。 霞帔下,一袭蛟绡束腰的喜裙,尽显妙曼身姿。 头上那华丽雍容的凤冠,更是将她的美丽衬托得无与伦比。 “王爷,我,妾身能先取下凤冠吗?太沉了。” 见清俊的郎君定定地看着自已,苏慧娇羞地问道。 “为夫帮你。” 萧康这才看见,凤冠上满是珠翠宝石,用料都是足金。 萧康伸手去取才知道有多沉。 放下凤冠,萧康体贴地问,“现在脖子可还酸疼。” 苏慧摇头捏了捏脖子,“没事,现在舒服多了。” 霞披的款式繁复却又没累赘之感,面前的新娘子穿在身上,娇艳如盛开的牡丹。 屋里的气温比外面暖和,苏慧走到屏风后解下霞披走了出来。 萧康已经倒好了合卺酒。 他递了一杯到苏慧面前,满眼温柔地道:“从今日起,慧儿就是我的王妃,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咱们夫妻恩爱两不疑。” 苏慧接过酒杯,美眸满是星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夫君多关照。” 第393章 不能太贪心 两人刚喝完合卺酒,就有婢女送了席面进来。 想着还有好友在前厅。 萧康放下酒杯对苏慧道:“王妃先用饭,为夫去去就回。” “王爷,太后娘娘说了,您和王妃用了饭就歇着,外面有人张罗。” 香儿说完也不等萧康回话,退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随即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苏慧还是早上喝了半碗粥,这时候看见可口的饭菜,肚子不合时宜地“嘀咕”了一声。 萧康仿若未闻,坐下拿起筷子递给苏慧,“我也饿了,快尝尝饭菜是否合你的口味。” 苏慧娇羞莞尔,接过筷子的时候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每一样菜都很精致,就连桌上那一盘莲子糕摆放都很讲究。 “慧儿,这甜米酒不错,母后说这是滋补之物,你可多饮一杯。” “夫君旧疾痊愈,理应多进补。” 两人红着脸,硬生生地把一壶合卺酒分了个干干净净。 蔡姑姑在门外听到屋里的对话,捂着嘴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折叠了起来。 一顿饭罢,萧康顿感屋里气温好似有些热。 难道今年的春来得早? 不对,这还没过年,萧康立刻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他抬眸看向苏慧,只见她两颊酡红,像是有两分醉意,看着活脱脱的醉美人,心底的躁动更加强烈。 “慧儿,我好像喝过量了,一会儿我让香草进来伺候洗漱,咱们早些歇着。” 洞房花烛高照,窗户紧闭,屋里没见到沙漏。 金丝楠木的拔步床挂着大红纱幔,床榻上放上绣着喜字的鸳鸯锦被,整个房间充满着喜庆气息。 “嗯,听夫君的。”苏慧对上那火辣辣的眼神,羞涩地垂下眼帘。 片刻后,香草带着婢女撤了剩下的席面,只留下糕点和花生枣子等干果。 盥洗室里,玫瑰花瓣洒进偌大的浴桶。 香草伺候王妃沐浴,柳儿把早上亲自放在喜被上的莲子和枣子一颗一颗地收了起来。 待到婢女都退了出去,洗漱后的两人在喜榻上并肩而坐。 新娘子娇艳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身上散发着醉人的花香,萧康一双凤眸痴迷地落在她的侧颜。 他双手捧起新娘子的脸,柔软的唇瓣落在眉心,再一点一点地往下。 片刻后,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满室旖旎笼罩。 此时无声胜有声,纱幔落下,喜榻前两人的寝衣交叠在一起。 红烛跳跃,喜被翻飞,拔步床的纱幔如波推浪,掀起阵阵涟漪。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仍没有风平浪静的意思。 蔡姑姑叮嘱了屋外伺候的丫鬟,打了一个哈欠喜滋滋地离开。 东院里,太后听了蔡姑姑的禀报乐得眉开眼笑,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康儿的身体总算是补回来了。” 蔡姑姑笑眯眯地道:“也多亏遇见江姑娘。” “是的,多亏月娘妙手回春,今日康儿才得有这健康体魄。” 太后说着又忍不住感慨万千。 “要是皇上早日把月娘迎进宫就好,她懂医理,不出一年准能又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娘娘,不能太贪心,您今日才请了菩萨保佑王妃早日怀孕,这会儿再许愿,菩萨都忙不过来的。” 屋里的婢女被蔡姑姑的话逗得笑成一团。 太后也意识到自已这心太急了,她吩咐蔡姑姑,“今儿个事事顺利,没一个人出错,给大家发赏钱去,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老奴遵命,知道娘娘会赏赐,管家都自已准备好了。” 这一晚,修竹轩的婢女得了双倍的赏钱。 翌日清晨,新婚夫妇到大厅给长辈敬茶。 看着儿子精神奕奕,媳妇脸色也红润,太后对蔡姑姑招招手。 蔡姑姑端着一个雕花红漆木匣递到苏慧面前。 “母后,这……” 按照万陵习俗,婆婆喝了媳妇茶会赏首饰什么的。 精致的木匣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木匣都如此珍贵,里面的物品得有多珍贵,苏慧惊得不敢伸手去接。 萧康见她手足无措,连忙开口,“长辈赐不可辞,慧儿可放心接着。” “接着吧,我迟早会去京城,整个王府以后都交给你们夫妻俩了。” 太皇太后接茬道:“我与你们母后就是长住燕南,府里的事以后都由你们打理。” 苏慧恍然,原来木匣里是府里库房钥匙。 偌大的王府,苏慧心下忐忑,想着日后迟早都要担起掌家的责任。 她接过木匣行了一礼,“还请母后在燕南多留些日子,儿媳不懂的还需要母后指教。” 太后目光温和地看着苏慧,“上次离京就交给你一些事,你打理得不错,相信自已能做好,府里管事若有谁不听你的话,你可任意处置。” 想着昨夜两人折腾得不轻,太后一挥手,“快回屋歇着,管家已经准备了明日的回门礼,你们俩记得早去早回。” “多谢母后。” 小夫妻俩刚离开,有一侍卫进来就对太上皇一阵耳语。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 太后心底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太上皇对侍卫说:“不用瞒着太后只管如实禀报。” 侍卫拱手道:“刚才接到边疆传来的消息,梁国有再次来犯的征兆,有一队人马已经闯过边境,人已经不知去向。” “传令下去,不是使者擅自闯边关者,杀无赦。” “难道又要打仗了?”太后大惊失色。 她最怕听见的就是边疆异常,每一次打仗都有将士牺牲。 太上皇还是王爷的时候,去一次边疆,回来身上都多多少少都会受一点伤,无一例外。 想起上一次被人刺杀差点丢了性命,太后的脸霎时煞白。 太皇太后拉过太后的手握在手心,“别慌,梁国与万陵刚定了十年不战的约定。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 太上皇眸子微沉。 儿子给自已来过密信,信中提到了梁国大皇子流落在万陵国的事。 他猜测一定是这事有谁走漏了风声,有可能是谁人想阻止大皇子被找到,故而派了一队人出来暗杀。 梁国王室的成员,太上皇是比较了解的,他猜这一次定又是三皇子的手笔。 想到此处,随即召集了得力干将,让人马上把消息送往各地衙门,务必找出混迹在万陵的梁国杀手。 夜幕降临,在离边疆不远的一个院落里,一群身着江湖人打扮的男子脱下外袍,摘下斗笠。 第394章 熟悉的马车 翌日,天刚破晓,几个挑货郎出了院门,很快就消失在晨雾中。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也鱼贯而出。 …… 苏慧回门这一天,王爷和苏怀仁翁婿两人在客厅谈话。 苏夫人在内院拉着女儿激动得泪眼婆娑。 看着女儿面色红润,锦衣华服,光是跟着伺候的婢女都有八人。 苏夫人看着颇有几分当家主母气度的女儿十分欣慰。 “慧儿,王爷他待你好吗?”苏夫人明知道是句废话,还是忍不住啰嗦了一句。 “娘,女儿没看错,王爷不似别的勋贵世家公子那般傲娇做派,他待女儿很好。” 苏慧瞅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似的回门礼。 “母后深明大义,待人宽厚,王府的大库房钥匙都交给女儿了。” 苏夫人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让你当家做主了?” “慧儿,这些礼品你带回去,太后让你掌管中馈,你更要以身作侧,做事让人心服口服,我和你爹不需要你帮衬。” 原来是母亲误会自已徇私顾了自已娘家了。 苏慧握了握母亲的手,眼底一片坦荡。 “母亲,这回门礼是母后吩咐管家准备的,女儿知轻重。” 若让她自个儿备回门礼,断然不会准备这么丰厚的礼品。 里面上好的绸缎织锦都有十匹,药材燕窝无数,酒和糖还有糕点都是王府内院管家精心准备的。 寻常百姓回门时的米面肉更是一点没少。 光是那羊肉和猪肉,苏家今年就不用置办年货了。 丫鬟们在外面,屋里就母女二人,苏慧说话也不用瞻前顾后。 “娘,王爷就猜到你要说这个,他说了,你和爹过完年就要去京城,这些东西你带去京城也用得上。” 苏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穿的衣裙,面料中等,京城贵妇是不会这样打扮。 她讪讪一笑,“娘初回京城,多年断了往来的人也没了联系,母亲就不去攀交情,也不用顾忌穿什么体面了。” 苏慧从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塞进苏夫人手里,“娘拿着,这是王爷卖画的钱,他让我孝敬二老。” 苏夫人要把银票退回去,苏慧索性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把银票放了进去。 苏夫人还要拒绝,苏慧把母亲又按回椅子里。 “娘,你们初回京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大哥和弟弟多亏了月儿姐姐照应,咱们不能一直要月儿姐姐帮衬不是?” 说到江姝月,苏夫人顿时语塞。 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的时光,月儿帮助她们已经够多了。 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她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相互帮助,相互挂念。 苏夫人一咬牙,“慧儿帮娘谢过王爷,他的孝心娘心领了,你爹明儿个去衙门把宅子的名换回来,待到过了大年,我们收拾一下就启程了。” 苏怀仁夫妇接到官复原职的圣旨那晚就商量好了,这院子得还给林妙手。 院子久不住人会荒芜,他们让徐冬一家三口住着帮助打理。 房契还给林妙手后,是留是卖就让林妙手决定。 见母亲不再推辞,苏慧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娘,你回到京城和爹多保重身体,我们每年会去京城看你们。”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体已话才到午时。 苏慧夫妻俩吃了回门宴就回了王府。 …… 街头人头攒动,铺子里的货物琳琅满目,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衣服首饰铺子里,小姐夫人们进进出出。 街头巷尾的走货郎比平日里都多了不少,京城的年味是肉眼可见的浓了起来。 也许是快过年了,大家心情都好,连医馆的病人都少了许多。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高沐和苍云护在江姝月和秋菊左右。 江姝月和秋菊被两人护在中间,路过的行人都挨不着两人的衣角。 秋菊见前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她拉着江姝月的手往另一条街走去。 “小姐,前面人太多了。别让人冲撞了你,咱们换条道去正大街。” 秋菊的想法与江姝月不谋而合,几人走出人群,顿感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今日难得空闲,江姝月就想着出来走一走,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穿过一条街道,一条小巷往东就是苏宅。 走在少了许多行人的街道上,江姝月脚步微顿,目光看向街边的糕点铺子。 苍云最先察觉到小姐在迟疑着什么,他问:“这一家糕点铺子是新开的,里面的品种不比正大街的那一家的少。小姐要不要尝尝?” “每一样都买一点,咱们去苏府。” 书院已经放假,岁岁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苏府。 江姝月心底是舍不得儿子的,儿子现在不止需要玩耍,也要学习,他这个年纪更适合跟同龄人接触。 把孩子拘在府里对他的成长不利。 秋菊摸出钱袋子丢给苍云,苍云去买糕点,三人就站在原地等着。 突然,一辆熟悉的马车从几人身边缓缓驶过。 秋菊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拉着江姝月的衣袖摇了摇。 “小姐,你看那马车是不是宫里的,奴婢怎么觉得这么眼熟。” 江姝月抬眼望去,马车已经走远。 刚才那一瞥,马车一侧的窗帘上的花纹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就是去行宫时皇上去接她的那辆马车。 江姝月收回视线,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小姐,你看,马车在前面的巷子口停下了。” 秋菊说着还抬手指了指。高沐连忙拉下秋菊的手,要知道用手指着皇上可是大不敬。 江姝月顺着秋菊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两个宫女。 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马车上会走下皇上的时候。 一道靓丽身影被两婢女簇拥着出现在巷子口。 两宫女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把人迎进了马车。 “小姐,那位姑娘是谁来着,就是跟公主在酒楼里吃饭,咱们见过的。” 江姝月淡淡地道:“是蔺姑娘,皇上的青梅竹马。” 江姝月自已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落寞。 这时,苍云提着一个大大的糕点食盒走了回来。 前面的马车朝另一条街道走去,转眼就消失在街道转角。 第396章 珍珠丸子汤 富贵一脸认真地摇头,“不认识,不通传。” 这御书房鲜少有女人踏足,皇上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富贵和马公公一样清楚。 蔺如茵没想到在一个奴才这里就吃了闭门羹。 她瞬间冷下脸,“你不通传,怎知皇上不肯见我?” “皇上没有召见过女子到御书房的先例。”富贵索性睁眼说瞎话,旁边的几个太监低头看着自已脚尖不着声。 “不是召见,是本小姐前来送夜宵,饿着了皇上,这罪你担得起吗?” 蔺如茵被一个奴才拒绝,顾不得端庄规矩,大声呵斥了起来。 “姑娘还是请回吧,皇上已经吃过夜宵了。”富贵有恃无恐。 他知道今儿个若不拦下,明儿个还得继续。 虽然不明白宫里为何突然冒出来一位面生的姑娘,富贵秉承着母蚊子都不能靠近御书房的原则,丝毫不退让。 “你!”蔺如茵气得紧咬银牙。 “这位公公,我家小姐与皇上一起长大,情谊不是别的姑娘可比的,若事后皇上追究,你可担当得起?” 竹影上前微微屈膝相问。 “这……” 见富贵犹豫,竹影一脸自豪地道:“我家少爷在户部任职,公公应该也是见过的。” “蔺代掌尚书大人!”富贵咽了一口唾沫,他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面前的姑娘。 眉如弯月,美眸如星,琼鼻樱唇,模样清丽脱俗。 身形婀娜多姿,那腰宛如细柳,乌睫扑簌,红唇微翘,一双愠怒的目光正瞪着自已。 面前的姑娘既有少女的娇憨,又有几分勾人的妩媚,是少见的美人胚子。 富贵越看越觉得眼熟。 难道她真是蔺大人的亲妹子?想到蔺大人跟皇上的关系。 富贵心下一个激灵,心道自已今儿个是给皇上添乱了。 屋外的争吵声传进御书房,萧京昭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马公公出去传话。 马公公没看懂皇上的手势,躬身问:“皇上的意思是……” “让她进来。” 萧京昭重承诺,答应了蔺相之帮着照顾他妹妹,若拒之不见说不过去。 接到有刺客入境的消息,萧京昭就料定刺客会直奔京城。 想着蔺如茵独自在家,刺客进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搜寻,万一有刺客潜进府里伤了她,岂不是让他失信于人。 于是他就派了车马去接她进宫,把她安置在永和宫里跟永和作伴。 “京昭哥哥!” 香气袭来,蔺如茵如蝴蝶般地翩然而进。 “蔺姑娘,这大半夜的你不在永和宫里歇着,你来这里作甚?” 萧京昭无奈地抬眸看过去。 蔺如茵撅着嘴,委屈地皱眉,“京昭哥哥,门外那小太监太无礼了,他拦着我不让我来见你。” 还不等萧京昭说话,她朝身后的竹影招了招手,“快呈上来,再凉了就不好喝了。” “京昭哥哥,做皇上好辛苦的,兄长在家时,这时辰他早就见周公去了,你还熬夜批阅奏折,快尝尝我亲手煮的珍珠丸子汤。” 蔺如茵也不管萧京昭是否愿意喝,接过竹影手里的托盘就放在书桌上。 蔺如茵解揭开盅上的盖子,一股熟悉的甜香味扑面而来。 又是参汤。 萧京昭连忙抢过蔺如茵手里的盖子,飞快地盖了回去。 “多谢蔺姑娘,朕不饿,这汤还是先放一放,一会儿再喝。” “京昭哥哥还是趁热吃的好,珍珠丸子是糯米和黑芝麻捣碎而成,汤里放了百年山参,放凉了口感就不那么美味了。” “无碍,屋里暖和,没那么容易凉,蔺姑娘还是快些回去歇着的好。” 想着蔺相之现在不知在江州的哪个客栈里担惊受怕,萧京昭难得地把语气放柔和。 “京昭哥哥,你别一口一个蔺姑娘的,如茵还是喜欢你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如茵妹妹好不好?” 小姑娘娇俏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萧京昭的俊脸,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她好想伸手摸一摸那一对剑眉,又长又浓,就跟描过似的。 深邃的凤眸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充满了神秘,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只要她多看一眼,如同要被吸进去似的,不能自拔。 萧京昭嘴角抽了抽,如果他没记错,那一声如茵妹妹还是在娘亲的胁迫下叫的。 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蔺夫人和往常一样来府里找娘亲品茗赏花。 第397章 准没好事 见富贵吓得不轻,萧京昭忍住笑问:“朕何时责怪于你了?” “啥?皇上不罚奴才了。”富贵稚气未脱的脸上一脸懵逼。 马公公在一旁笑而不语。 萧京昭微微抬手,“起来说话,你是个忠心的,这盅汤就赏你了。” “皇上,这如何使得。”富贵惶恐不安。 他年纪虽小,可懂得能送到皇上面前来的汤,那就不是普通的汤。 马公公见富贵这老实孩子跪地不起,他上前提起他拎了起来。 “哎哟喂!你这孩子,皇上赐你喝你就喝,还管什么使不使得的。” 萧京昭把托盘往富贵面前推了推,富贵高兴得就跟做梦似的,晕晕乎乎。 “多谢皇上赏赐。” 富贵行了一礼,端着托盘就退了出去。 御书房外廊下,富贵蹲在地上,一手端着汤盅,一手拿着勺子,在其他几个太监的注视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有年长的太监凑近嗅了嗅,满脸羡慕道:“这盅汤放了山参的吧?” “不知道,像元宵,糯甜糯甜的,可好吃了。” 听到诱人的描述,其余几个太监直咽口水。 富贵才不给他们说实话,他正饿了,这盅汤还不够他一人吃的。 富贵头也不抬就把一盅珍珠丸子连汤吃了个干干净净。 外面当值的几个太监围了过去,小声问道:“富贵,你刚才拦住那姑娘,皇上没责怪你,反而还赏了你,说说这里头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吗?” 众人就纳闷了,在御书房外当值的,就数富贵年纪最小。 他有时候跟头倔驴似的,啥人都敢拦。 可不知道为何,皇上偏偏就高看他一眼,连总管大人都对他与众不同。 富贵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没啥原因,就是皇上今儿个心情好,再加上皇上没有这时辰吃夜宵的习惯,所以就便宜了小的。” “富贵,你以后发达了可要记得提携咱们。” 富贵挠了挠头,“不对,你们年长,论资排辈也是你们先发达?” 那年纪最大的太监笑眯眯地道:“谁说年龄大就得宠了,小富贵模样清秀,待到宫里有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她们定会相中你去伺候。” 富贵只顾着傻乐呵,他才不想伺候全身脂粉味的娘娘。 他想伺候的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主子。 自已无意中在皇上的寝殿见到一次,老可爱了,这事他不会说。 …… 一夜的北风终是把大雪吹了下来。 寒风裹挟着雪花,纷纷扬扬,高墙碧瓦铺了厚厚一层,花园里的树枝头压得弯了腰。 南宫泽月推开门,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片银装素裹。 看着冰天雪地,他好想缩回被窝睡个回笼觉,可想起自已囊中羞涩,还得硬着头皮前往鸿胪寺。 “南宫公子早啊!” 南宫泽月的一只脚刚跨出大门,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身堵住了他的去路。 “统领大人,大清早的来到寒舍,有何贵干?”南宫泽月连忙收回迈出去的脚,往后退了一步问道。 向松冲他神秘一笑,“南宫公子猜猜。” “看统领大人说的,在下又不是算命先生,哪能算到大人是来干啥的。” 向松自来熟地往里面走去,南宫泽月对门房小厮一挥手,小厮连忙合上耳门,重新把风雪关在了墙外。 南宫泽月有一种预感,向松和向阳,无论谁来找他。准没好事。 就像前这日子,这两货天天晚上都来他院里做客。 有一晚还带了烤鹅和好酒,跟他称兄道弟喝了半宿。 后来苍云悄悄告诉他,皇上在隔壁跟月娘对弈了半宿。 敢情这两人是为了拖住自已不去打扰,煞费苦心。 两人进了内院,向松四下扫了一眼,“公子,你不觉得这屋里缺点什么吗?” 南宫泽月忍住要翻的白眼,“统领大人别打趣在下了,我这里缺的东西可多了。” 他坐在向松对面,脸上浮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我缺钱,皇上还能给我涨俸禄不成?” 向松一拍大腿,“涨!应当涨。” “今日我冒着风雪前来,可不就是为了给南宫公子涨俸禄的吗。” 南宫泽月身子往后靠了靠,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 心里暗道,你忽悠,请接着忽悠,你能把我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忽悠瘸了算你本事。 向松身子朝前倾了倾,“你不信我?” “咳咳!” “信,怎么不信,统领大人有话还是直说的好,小的惶恐。” 南宫泽月心思被道破,不自在的干咳一声,眼睛看向别处。 待他再看向对方时,就见向松像变戏法似的手里出现了一卷锦帛。 南宫泽月微微一愣,朝外大喊:“来人,快上茶。” “公子眼力劲不差嘛,我这还没展开,你就知道是圣旨了。” 南宫泽月:“……” 这是充傻装愣,那明黄色的玩意可不是谁都敢用的。 屋外的小厮很快送来了热茶,南宫泽月亲手倒了一杯递到向松面前,“统领大人喝杯菊花茶去去火。” 向松笑着站了起来,严肃地道:“南宫泽月接旨。” 南宫泽月连忙跪下,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向松往下读。 他抬起头,就见向松一脸和煦地把圣旨递了过来,“公子文武双全,这圣旨不念也罢,接旨吧。” “臣谢主隆恩!” 看着南宫泽月恭敬地把手举过头顶,向松有些于心不忍,手微微一顿,还是一咬牙把圣旨放进他的手里。 南宫泽月接了圣旨,一骨碌爬起来,都来不及落座就展开圣旨看了起来。 “任命书!都尉?!” “这是什么玩意?”南宫泽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混过军营,实在是不知道这都尉是个什么鬼。 “恭喜南宫公子,皇上见你骨骼清奇,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不是,小的觉得做个典客使也不错,最近学临国风俗语言挺顺的,皇上这……这隆恩,实属非我所愿。” 南宫泽月从小被师父逼着练功,他从没有要建功立业的鸿鹄之志。 他想要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已。 第398章 别人还求不来 “南宫公子有所不知,典客使可是个苦差,你模样俊美,万一啥时候临国来一个公主见到你,她跟皇上要了你去伺候,你猜皇上会怎么做?” 听到向松的话,再联想到有的国家民风彪悍,南宫泽月立刻毛骨悚然。 那黑心肝的能怎么做,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他恐怕是恨不得送份嫁妆派自已去入赘。 南宫泽月把糟心的圣旨放下,央求道:“向兄,好歹咱们认识一场,你是皇上身边的近臣,皇上对你与别人不同,可不可以帮小弟把这差使换一换,比如——去太仆寺做典厩也行。” 南宫泽月觉得自已更适合管理马匹,有时候跟畜生打交道,比跟人容易多了。 “公子没进过军营,不了解军营里的乐趣,西郊大营与边疆军营不同,现在又无战事,将士们整天吃吃喝喝偶尔操练,那日子,我都羡慕不来。” 向松说着面露羡慕之色,仿佛那真是什么美差。 南宫泽月仍然摇头,“实不相瞒,我其实更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功名利禄都不想要。” 向松:“你难道想抗旨?” “不,不是,皇上的美意在下铭感五内,可是……” 南宫泽月再大的胆也不敢违抗圣命,他试图解释。 向松抬手打断他的话,“既然公子不能抗旨,还是去军营的好。” “西郊大营就在城外,回家快马也用不了半个时辰,都尉的俸禄比典客使多,这好事别人还求不来。” 南宫泽月有苦难言,他计较的真不是俸禄多少的问题。 他想要每日回家,去隔壁暖阁喝一杯茶,与月娘对弈一局。 当他谈起江湖趣事,月娘听得两眼放光,岁岁回家时,带着他在花园里玩耍嬉闹。 那充满烟火味,温馨快乐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 听着稚嫩的声音叫他干爹,他的心都萌化了。 这该死的圣旨还不能违抗。 向松见他神情微动,笑着说道:“公子去军营就对了,将士们热情豪爽,比跟那帮迂腐的老家伙打交道好多了。” 多日后,南宫泽月在军营里与将士们比武的时候累成了狗,他才感受到什么叫热情豪爽。 第399章 木桃求医 御书房的偏殿里,当值的太监们吃着皇上赏赐的御膳,个个眉开眼笑。 往日见马公公得了御膳,可把他们羡慕坏了。 这几日蔺姑娘送过来的羹汤糕点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年长的太监扯下一个鸡腿递给富贵。 “小富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鸡腿给你。” “谢谢。” 富贵道了一声谢接过鸡腿。 其余的几人也给富贵夹了一筷子菜。 “富贵你多吃点,吃胖了小脸圆圆的,那样更喜庆。” 大家只道是皇上看重富贵才赏了菜,他们也跟着沾光了,大家都争着巴结他。 …… 济世堂里,江姝月揉了揉微酸的手腕。 下了一场大雪后,医馆的病人也多了起来。 “小姐,风寒都是大差不差,可不可以都用一张方子,你别把自已累着了。” 秋菊从隔壁酒楼点了饭菜回来,踏进医馆就见自家小姐疲乏的神态。 江姝月浅浅一笑,“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咳嗽,有的却有发热,又不似调理月事和保胎那般简单,哪能只写一张方子就可以的。” 银翘说,“一会儿师父歇着,我和丁香都可以把脉开方子。” 江姝月想着下午或许没那么多病人,她也不推辞,“行,一会儿午饭后我去后面小憩,忙不过来时再叫我就是了。” 片刻后,酒楼的小二送来了饭菜,江姝月快速吃了一碗饭就去后院歇着。 秋菊在医馆里看了一上午的账簿也乏了,这会儿医馆里没有病人,她索性坐在屏风后的圈椅里打起了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嘈杂声把她从浅睡中惊醒。 “大夫,求求你们了,我家小姐已经昏迷了好一会儿,如果再不醒,恐怕就危险了。” “我看你这穿着打扮定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你们难道就没有府医?” “府医也束手无策啊!再说小姐平日里都好好的,这突然不醒人事,府医是男子,很多不便之处,还请大夫行行好,帮奴婢通传一声。” 秋菊一睁开眼,就见一个身穿绸缎,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与银翘说话。 “什么事?” 秋菊揉了揉眼睛问道。 那丫鬟一回头,面露惊喜。 “江家姐姐,是我,咱们在行宫见过的。” 那丫鬟激动地扑过来想要抓秋菊的衣袖,秋菊不经意的抬手撩起额角的一缕头发,堪堪地避开那丫鬟的手。 待看清面前的人,秋菊也惊得愣在原地。 “你……” “江家姐姐,你想起奴婢了,我是木桃,工部尚书家尤仙儿身边的丫鬟。” 秋菊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就上门求医了。 “别乱称呼,我是秋菊,我家小姐正休息,有要紧的事你可进宫找太医。” 尤仙儿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差了,这活能拒就拒。 “秋菊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我家小姐真的是危在旦夕了,府里也派了人去宫里请太医,奴婢想着江姑娘医术了得,她更方便帮小姐看诊。” 木桃焦急万分,声音都带着哭腔。 秋菊一听危在旦夕,受江姝月的影响,人命关天的时候她也顾不得过去的不愉快,脑子瞬间清明。 “你等等,我进去通知我家小姐。” “多谢秋菊姐姐,只要我家小姐安然无恙,尤府必有重谢。” 木桃一改从前目中无人的模样,感激涕零,就只差没给秋菊跪下了。 秋菊来到后院,就见江姝月正在整理发髻。 见秋菊神情凝重,江姝月问:“可是医馆里来了棘手的病人?” “不是,是尤仙儿家的奴婢来求医了,说尤仙儿危在旦夕,求小姐过去看看。” “尤仙儿!” “她不是正在备嫁吗?这怎么就病了!” 人命攸关点时刻,江姝月哪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她对秋菊一挥手,快步往前厅走去。 两人出来时,银翘已经收拾好了医药箱。 木桃看见江姝月就跟看见救星似的,小跑着迎上前福了一礼,“有劳江姑娘跟奴婢走一趟,马车就在门外。” “你家小姐是个什么状况?” “回姑娘,我家小姐今日没有任何征兆,无缘无故地就晕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江姝月又问:“可有口吐白沫?” 木桃摇头,“没,就跟睡着了似的。” 江姝月接过银翘递过来的药箱看了一眼,里面急救的东西都在。 合上药箱,秋菊连忙接过去挎在肩头。 三人疾步出了医馆上了尤府的马车。 马车上,江姝月又问了尤仙儿这两日吃了什么,府里或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 木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特别之处。 只说吃喝都与往常一样。 来到尤府,木桃领着江姝月和秋菊直奔后院。 经过前厅时,无意中瞥见厅里有扎着红绸的物件。 江姝月想着救人要紧,也没细看就往垂花门走去。 尤府很大,红墙高院,里面楼阁亭台水榭假山一应俱全。 路过花园,可见芭蕉展叶,幽雅静谧的青石小径直贯穿整个花园。 花园的一角隐约可见一处亭子里有小巧别致的石质桌凳。 进了第二道垂花门,回廊走到尽头,又路过了一座黄石假山。 江姝月和秋菊无心欣赏院中错落有致景色,抬眼看向前面的一处院落。 还没走近院门前,就见一男子在院外焦急地来回踱步。 木桃一见到男子,急忙小跑上去问道:“表少爷,小姐她醒了吗?” 男子满面愁容,“没有,刚才宫里来了太医,说像是撞了邪。” 刘宝坤见江姝月走来,连忙上前拱手,“求江姑娘救救仙儿妹妹,她不能有事啊!” 刘宝坤说着眼底氲起水雾。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难得最是有情郎,江姝月虽不喜尤仙儿,看在眼里也有几分动容。 “刘公子别急,有太医在里面就多一分保障。” 江姝月不信太医撞邪的狗屁说法,这里大多数人还是最信任太医,她也不想纠正什么。 这时有婢女慌慌张张地从院里跑了出来。 木桃心生不妙,忙催促道:“姑娘快里面请。” 话音未落,院里传来了妇人的哭声。 第400章 太过兴奋 江姝月心道,糟糕,难道尤仙儿断气了? 几人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来到闺房外,就听屋里妇人一边哭一边喊,“仙儿你快醒过来,你不能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夫人别急,已经让人去请神婆了,是不是撞邪,一会儿就见分晓。” 说话的是一名男子。 屋里哭声停下,那妇人说:“老爷,快派人进宫请院首大人来看一看,仙儿她今日清晨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 木桃正要去掀门帘,一位太医摇头叹息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姑娘。” 见到江姝月,太医连忙停下脚步。 “姑娘来得正好,老朽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来尤小姐得了什么病症。” 江姝月不记得面前的太医是何许人也,只微微颔首,抬步就往屋里去。 太医见到江姝月,如同来了主心骨,本要离去的他又转身回了屋。 屋里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见江姝月进去,连忙起身迎接,“江姑娘,快救救我女儿。” 江姝月来不及打量尤夫人和一旁的工部尚书,抬眼朝床榻望去。 纱幔下,一只胳膊从床榻内伸出,只露出了一节手腕,手腕处盖着一张雪白的丝帕。 江姝月二话没说就伸手搭上那只手腕的脉搏。 手指下的脉搏平缓有力,如同山涧清泉,平和而流畅。 江姝月心下了然,府医和太医只把了脉,没有掀开纱幔进一步检查,脉象好好的,人却不醒,可不是中邪了。 古人信鬼神,这说辞她可不信,这里面定有别的原因。 尤夫人见江姝月美眉微拧,上前焦急地问: “怎么样,仙儿可还有救?” 工部尚书也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江姝月。 太医和秋菊站在远处,伸长脖子等着江姝月宣布结果。 尤仙儿的两个贴身婢女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工部尚书见江姝月没及时宣布病症,伸手扶着悲痛欲绝的尤夫人。 声音有些哽咽,“夫人别急,若仙儿命该如此,你将她养育成人,你已经是个很贤德的嫡母了。” 门外的刘宝坤听到这里,顾不得男女大防冲了进来。 第401章 她就是故意的 尤夫人凑近一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难怪京城勋贵世家都说江姑娘是神医,你看仙儿那小脸,红得跟猴子……不是,跟苹果似的。” 秋菊骄傲地微微抬起下颌,“我家小姐一出手,就是上了奈何桥的人都能拉回来。” 尤夫人差点说出不文雅的话,表情讪讪,“那是,江姑娘神医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见江姝月收回手里那银白色的东西,她连忙退到一边,免得挡住了光线。 看着尤仙儿通红的脸,江姝月都快憋出内伤。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肯定捂住肚子笑弯了腰。 见尤仙儿忍得辛苦,江姝月对尤夫人说:“夫人稍等,我这一针下去,尤小姐马上就醒。” 还不等一旁的人看清,江姝月接过秋菊递上的银针包,快速抽了一根最长的银针,握住尤仙儿的手腕就扎了下去。 “啊!” 一声惊呼,尤仙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你!” 看着尤仙儿对救命恩人怒目圆瞪,尤夫人连忙上去拉着她的手。 “仙儿还不快谢谢恩人,若不是江神医出手相救,明儿个你就见阎王去了。” “母亲,她!” 尤仙儿有苦难言,刚才虎口剧痛,她笃定,江姝月就是故意拿针扎自已的。 “谢天谢地,小姐终于醒了,奴婢去把厨房热着的燕窝粥端过来。” 木梨回过了神,快速跑了出去。 “多谢江姑娘,奴婢从前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请受奴婢一拜。” 木桃满目感激,“噗通”一声跪下就“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响声,听见脑门都疼。 “快起来,我学医就是为了悬壶救世,医者仁心,不用行此大礼。” 江姝月转头看着尤仙儿,“咱们从来没有不愉快的事,尤小姐你说是吧?” “咳咳……” 尤仙儿差点气升天,今天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想着江姝月没当面戳穿自已,强压下心里的怒火。 咬着后槽牙道:“没错,能认识江姑娘,乃仙儿的福气,今日的救命之恩,改日定当报答。” 那报答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看我这高兴的,都忘了感谢神医,木桃别愣着,快去账房支一百两银票过来。” “奴婢这就去。” 木桃提着裙摆飞快地跑了出去。 尤仙儿听得气血翻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早知道两个丫头这么蠢,她就不应该把自已的计划瞒着她们。 现在倒好,当了冤大头还得出一大笔银子感谢死对头的救命之恩。 见尤仙儿那一瞥恨不得吃了自已,江姝月笑眯眯地道:“尤小姐刚醒来,心跳或许会有点快,快躺下歇着,待我给你开一副汤药,喝上一帖就好。” 秋菊不明就里,见尤仙嘴里说着感激的话,那眼神却怎么看都没半分感激之情。 她很想和尤仙儿理论一番,做人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 碍于教养,她冷冷地瞥了尤仙儿一眼就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纸和炭笔。 江姝月在尤夫人看不见的角度朝尤仙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去写药方。 尤夫人上前掖了一下被褥,“仙儿快躺下,都要成亲的人了,都不知道爱惜身子,看把宝坤急的,到现在还守在外面。” 屋外,工部尚书得知女儿无碍就亲自送太医离去。 刘宝坤几次想要闯进来都被门口的婢女拦下。 “既然小姐醒了,表少爷请回吧,管家已经备好了回礼,就在大厅里。” “也不知道表妹她是否痊愈,通融通融,我就在门口看一眼。”刘宝坤央求道。 门外的丫鬟是尤夫人院里伺候的人,刘宝坤对她们格外客气。 屋里还有夫人,丫鬟哪敢放他进去。 两个丫鬟齐齐地堵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道: “表少爷的心意奴婢会转达给小姐,咱们是重规矩的人家,大婚前表少爷不能跟小姐相见,还请表少爷理解。” 另一个丫鬟见刘宝坤担忧的模样于心不忍,指了指对面的暖阁,“表少爷不妨去暖阁喝杯茶,一会儿送走了大夫,让夫人再给你讲小姐的病情。” 刘宝坤一听有理,见不见尤仙儿不要紧,只要知道她身子无恙,能如期举行婚礼就好。 第402章 嘴严 尤夫人强行镇定,心下已经兵荒马乱。 难道侄儿与她的亲事是孽缘? 还是她命中真是应该进宫侍奉皇上?! 尤夫人膝下育的都是儿子,府里的庶女有好几个,寄在她名下当嫡女养的唯有尤仙儿。 若不是那个狐媚的女人生产时没挺过去,她也不会把尤仙儿要到身边亲自教养。 原本是把娇养的女儿用来巩固家族地位,奈何在行宫出了那一档子事。 皇上在夫君面前明里暗里地说做人要知恩图报方为人。 她夫妻俩商量后才决定让尤仙儿下嫁给侄儿。 尤夫人也心有不甘,好好的棋子就这么废了,府里其他的庶女年纪还小,一时还没有可以进宫的人选。 尤夫人心思微动,给了尤仙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仙儿别怕,待神婆来,看看你是否沾上了脏东西。” “母亲一定要信仙儿的,今日府里来了脏东西,若不祛除,女儿死活不要紧,恐挡了兄长的气运就不好了。” “别说傻话,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哪能让你就这么丢了性命。” 江姝月听得想为尤仙儿鼓掌,这故事编得简单且有用。 再提及尤府大少爷,那效果杠杠的。 秋菊见自家小姐嘴角噙着一抹嘲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哪哪都不对劲。 见方子写好,秋菊连忙提起医药箱挎上肩头。 这尤府今日透着古怪,得赶快离开。 “小姐,医馆里还那么多病人等着,咱们快回去。” “嗯,马上就好。”江姝月最后一笔落下,顺手把炭笔递给秋菊收了起来。 尤夫人连忙丢下尤仙儿,双手接过药方。 “江姑娘稍等,木桃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木桃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双手把银票递给尤夫人。 尤夫人接过银票就递给秋菊,“江姑娘救了小女,天大的恩情无以为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姑娘收下。” 秋菊没急着去接银票,而是看向江姝月。 江姝月瞥了一脸肉疼的尤仙儿道:“这银票我受之有愧,其实……” 尤仙儿腾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抓起银票就塞进秋菊手里。 “秋菊姑娘收着。” 随即又亲热地拉着江姝月的衣袖,“江姐姐别客气,母亲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你,你看!我从昏迷不醒到活蹦乱跳,多亏你下针如有神。” 尤仙儿的举动把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木桃赶紧把她拉回床榻,“小姐你还光着脚,小心着凉。” 江姝月:“……”她是真的受之有愧。 尤仙儿摆脱木桃的手,目光十二万分真诚的看着江姝月,“江姐姐的恩情,仙儿铭记于心,今日不便相送,待妹妹改日登门致谢。” 江姝月浅浅一笑,“尤小姐客气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嘴严。” 两人打着彼此能懂的哑语,把尤夫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自家闺女到底跟这江姑娘的关系是怎么个亲密法,她还真看不透。 尤夫人吩咐木桃亲自把江姝月和秋菊送出了尤府。 刚出尤府大门,就见一老妇手里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法器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木桃让车夫送江姝月和秋菊回去,江姝月拒绝了。 两人走上街头叫了一辆马车去了医馆。 放下医药箱,江姝月在医馆里坐诊了一个时辰才回了府。 走进大门,秋菊迫不及待地问,“小姐,尤小姐她是真激动得晕过去了吗?奴婢怎么感觉你跟她说话怪怪的。” “你见过哪个如花般的年纪一激动就晕过去的?还是喊不醒那种。” 秋菊抬眼对上自家小姐戏谑的眸子,立即会意。 “她装的!” “可不是,为了退婚煞费苦心,那个刘公子也是个可怜人,看尤仙儿编的那故事,这婚是退定了。” 江姝月所料没错。 她们离开尤府后,尤仙儿见到神婆到来,就绘声绘色地道:“那朵黑云有屋顶那么大,从前厅直压过来。” 尤夫人焦急地看着神婆,“我女儿晕死过去,若不是有神医相救,这会儿恐怕……” 尤夫人说着抬起衣袖按了按眼角。 神婆拿着神器在手里摇了摇,然后闭目念念有词。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尤仙儿,“老身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有厄运缠身。” “胡说,我家小姐好事将近,怎么可能有厄运缠身。” 木桃大声怒斥。 神婆都是身份低贱的人,被主家婢女训斥也是常有的事。 神婆不急不恼,转头对尤夫人说:“今日贵府定是否有人登门?” 尤夫人点了点头,“没错。” 尤仙儿赶紧把话茬接了过去,“在我晕倒之前,恰好表哥上门纳征,还请神婆帮我看看,这门亲事是不是不合适?” 神婆惯会察颜观色,更擅长顺藤摸瓜。 两家既然走到了纳征的这一步,八字应该是相合的。 神婆对尤家小姐那番乌云压顶的说辞更不相信。 她们都是用鬼神之说糊弄人谋生,自然不信鬼神之说。 尤家小姐既然问合不合适,那就是想悔婚的意思。 神婆侧过身看向尤仙儿。 尤仙儿朝神婆使了一个眼色,神婆心领神会,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贵府的准姑爷八字与姑娘相合。” 就在尤仙儿要急眼时,神婆满脸遗憾地道:“准姑爷命格太强,尤小姐的命格偏阴,受不住。” 工部尚书之女的命格三阴之说早传遍大街小巷,神婆知道也不奇怪。 尤夫人只当神婆厉害,没排八字就能看透命格。 尤夫人还想请神婆做法事化解,尤仙儿急忙阻止,随即从枕头下摸出一锭银子扔给神婆。 神婆得了赏钱道了一声谢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屋里没有外人,尤仙儿一脸认真道: “母亲,凡人不可违抗天命,神婆若没化解干净,这煞气在府里久久不散,父兄的前程就不敢保证了。” “这亲事……” 尤夫人左右为难,一边是侄儿的一片痴心,一边是丈夫和儿子的仕途。 尤仙儿秀眉微拧,“仙儿无颜再见表哥,这门亲事,还是母亲替仙儿退了的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03章 美好祝福 尤夫人权衡一番,一咬牙,狠心退了尤仙儿与自家侄儿的亲事。 刘宝坤得知缘由也傻眼了。 自已的满腔热情竟然又落了空,而且输得莫名其妙。 …… 江府。 晚饭是厨娘做的鱼香茄子,做法仍然是江姝月亲授的。 秋菊好久没吃到鱼香茄子了,也许是看了尤仙儿吃瘪,她心情特别好,晚饭都多吃了一碗米饭。 看秋菊吃得香,江姝月笑道:“明儿个让厨娘把那青椒用来炒肉丝,再做一道小煎肉,你多吃点,养好身体,争取明年和高沐生一个大胖小子。” “小姐,你又逗奴婢,奴婢不着急怀孕,小姐啥时候成亲,奴婢再啥时候要孩子。” “傻丫头,我啥时候成亲碍着你两口子啥事了,你现在已经是双十年华的人了,正是好生养的时候。”江姝月说着娇嗔地瞪了秋菊一眼。 秋菊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菜,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小姐你忘了自已说过的话了?” 江姝月早已经放下筷子,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说过的话多着了,不记得是很正常的事。” “小姐你想一想,为何你舍得把小少爷留在苏府,还不是想着苏府有苏南和耀祖可以和他做伴。” “要是小姐再生一个孩子,他跟谁玩?” 江姝月没好气地瞪了秋菊一眼,“你想太多了,不用等我,你该生就生,有些事得等缘份。” “小姐,缘份不一定靠等,你看庄头家的张满,那二妞硬生生的把他弄到手了。” 秋菊那语气,就跟二妞把张满煮成熟饭似的。 江姝月的好奇心被勾起,“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快说来听听。” 秋菊把在桌边张望的雪儿搂进怀里,把二妞如何追张满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江姝月听了笑得快岔了气。 好半天她止住了笑,“二妞是慧眼识珠,敢爱敢恨的姑娘,自已既学会了识字,又得了如意郎君,还得了未来婆婆的喜欢,在这个世道,还真是少见的能干姑娘。” “小姐,看你说的,就跟你见过很多世道似的,二妞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已,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世上的男子,又有几个禁得起姑娘纠缠的。” 第404章 哄不好那种 南宫泽月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 说是部署重地,这里不是边疆,屋里并没有重要机密。 帐篷里的一角,炭盆里正冒着一缕淡淡的青烟,应该是外面的将士趁两位指挥使出去时往里面加了几块木炭。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木桌,这张桌子与别的桌子不同,四周有近一尺高的木框围着,里面堆着黄色的细沙。 细沙被垒成山川河流的地貌,非常逼真。 沙盘里的将军和将士用木头雕刻而成,军营里的将士数量写在木牌上,插在简易小木人当中。 放眼看去,两军对垒,中间只隔着一座山。 南宫泽月也顾不得打量屋里其他的地方,径直朝沙盘走去。 南宫泽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沙盘布局。 只一眼就被沙盘里的阵容吸引。 两军前的一座山顶插着一面小旗,从布局看,两军是在抢占山顶,以占据有利位置。 沙盘里的小木人分蓝色和红色,蓝色阵营在山下占据了所有要道。 从沙盘看,两方将士数量相同,红色阵营想要冲进过去抢占有利位置是不太可能。 目光往右移动,就见远处有一处山坳。 南宫泽月眼前一亮,若把蓝色阵营的主力军稳在原地,红色主力军从山坳处包抄过去,要抢占山头不就容易多了。 思及此,南宫泽月抬手移动红色阵营的旗帜。 刚收回手,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别动!” 南宫泽月转身,就见两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一个浓眉大眼,年约三十左右,看他衣袍和气质,应该是总指挥使楚筝。 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透露出智慧的光芒。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面带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柔中带刚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有一种信任感。 此人就是霍川,副指挥使,向松领他来军营时见过他一面,听说他出生在武将世家忠勇侯府。 “怎么是你?” 对上南宫泽月清俊的双眼,霍川面露惊讶。 第405章 没吃过饱饭 江府里的婢女小厮都忙得热火朝天。 秋菊在一旁指挥,“这一包里再放几块腊肉,用油纸包好的全都放进竹篮里,摆放整齐。” 兰儿带着婢女们有条不紊地忙着。 她把一包烟熏腊肉和一包香肠放进竹篮,再盖上竹盖。 “还是小姐英明,用这竹篮装年礼真别致。” “你们装好后全都搬去大厅,我进去拿名单。” 秋菊说着提起裙摆往星月院走去。 暖阁里,江姝月把从空间倒腾出来的药材分别装进礼盒。 “小姐,装好了吗?”秋菊如一阵旋风般地进来。 江姝月头也没回地道:“快了,再有一盒就行了。” 准备年礼也挺让她头疼,礼物轻重得适度,不能过于隆重,也不能太敷衍。 昨日府里已经收到几份年礼,江姝月准备今日把所有的年礼都挨个儿送出去。 秋菊见桌上放着需要送年礼的名单,她拿起来看了看。 为首的是真大学士家,杜府,谢府,吴府。 其中吴府是吴老夫人先派人送了年礼过来,江姝月按照她送来份额备了一份回礼。 看到永和公主的名也在其内,秋菊问:“小姐,往宫里送吃食恐怕不容易,要不要给换点别的东西?” “给永和公主的送酒楼去就好,胡青跟宫里的管事认识,那一份由他送去。” 堂堂聚仙阁的大掌柜亲自送年礼,跟管家亲自送是一回事。 秋菊看完了单子上的名,不禁问道:“小姐,皇上那份咱们还送吗?” 江姝月想也没想地说:“皇上那一份就免了。” 上次宫里送来了赏银,江姝月觉得拿着不合适,若她再给皇上送年礼,皇上势必会再回礼。 萧京昭出手太大方,她觉得跟他很难做到礼尚往来。 江府人际关系简单,高沐和秋菊两人只一个时辰就可把年礼送完。 两人最后一份年礼是送给永和公主的,两人去了酒楼,胡青得知小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已,他高兴得合不拢嘴。 出了酒楼,夫妻俩又往集市而去。 金花见到秋菊热情地迎了出来。 秋菊示意高沐从车厢里提出腊肉和香肠,她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这是小姐给张满和二妞的红封,祝他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金花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双手接过红封。 “还请秋菊姑姑为奴家跟小姐道声谢,婆婆就是不愿意叨扰小姐,才没禀报二弟和二妞的亲事。” 江姝月和秋菊也是昨儿个才听门房栓子说起张满的亲事。 庄子上的人跟张满一起送菜到江府,栓子见张满面带喜色。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他不禁打趣道:“张二哥面带桃花,这是好事将近了。” 张满还没来得及阻止,一起来的男子说:“可不是,庄头太会过日子了,把张二哥的亲事定在了大年三十,喜事跟过年一起办,这是过年钱都省了。” 府里的小厮婢女成亲都有一份大红封,张家人尽心尽力地打理着庄子,江姝月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高沐放下年礼,金花和张财道了无数次谢,目送两人离去。 金花拿着沉甸甸的红封感慨万千。 “小姐真是咱们家的福星,现在咱们过的日子,从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不是,咱们儿子跟在小少爷身边,穿的绫罗绸缎,还顿顿有肉吃。” 耀祖隔三差五地来集市住一晚,他把在书院学的什么,吃的什么都会讲给爹娘听。 就连在苏府住的时候,小少爷吃夜宵都有他一份,现在耀祖的个头都蹿高了不少。 金花把红封塞进张财手里道:“小姐的心意,你亲手交到娘亲手里。” 张财憨憨地笑了笑,“媳妇不提醒,我就直接给二弟了。” “你傻不傻啊!家里娘亲主内,小姐的心意,当然得先告诉爹娘,爹娘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们自然知道把这银子花在二弟和二弟妹身上。” “那是,还是媳妇想得周全。” 张财看着身穿绸布头戴银钗的金花跟从前有些不同。 她容光焕发,眼里都泛着光,脸上的肌肤比从前还娇嫩。 张财看得心下微动,他说:“媳妇,咱们每月都有进项,还没到大年三十,小姐又是打赏又是送肉,还让咱们回庄子上休假好几天,媳妇,咱们抓紧时间再要一个孩子?” 金花脸颊顿时绯红,“都老夫老妻的了,你还知不知道害羞。” 金花瞪了丈夫一眼就往后院跑去。 张财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自已哪里说错了,正因为是老夫老妻他才好好商量的,这有甚可害羞的? 高沐和秋菊回到江府已经是午时。 两人还没走进垂花门就闻到了煮腊肉的香味。 夫妻俩在回廊处分手,高沐回住处准备去厨房领午饭。 秋菊向内院暖阁走去。 刚走到暖阁廊下,就听里面传出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哎哟!苍云你可不可以轻点,那黑心肝的让老子去军营,可疼死我了。” “公子你别嚷嚷,就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你再忍忍,马上就好。” 秋菊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只见南宫泽月躺在窗前的软榻上,苍云正在往南宫泽月背部搽药。 “好了吗?我已经让兰儿吩咐厨房送午饭过来了。” 小姐说话的声音好似在靠近门边。 南宫泽月直起身穿好衣袍。 向门口背朝他的江姝月说:“好了,还是月娘心疼我,在那劳什子地方,我是没吃过一顿饱饭。” 江姝月转身微微拧眉,“难道军营中缺米?” “不是,饭菜没府里的好吃,我从军营里的厨房外路过,见煮饭的将士手里的铁铲有铁锹那么大,你说炒的菜能好吃吗?” “您说的也太夸张了。”江姝月失笑。 “小姐,南宫公子没夸张,属下在军营里待过,炒菜的铲子其实就是大号铁锹。” 苍云一脸认真地道。 “这也太……” 江姝月见南宫泽月那模样委屈巴巴的,一咬牙,“你先称病在家休养几日,我进宫找永和公主去给皇上说说情,你还是回酒楼管理客栈好了。” 第406章 给他一个痛快 “月娘不可,那黑心肝的绝对不会同意,或许他还会趁机提无理要求,有你为我担心,我身上的伤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南宫泽月那肉麻的话,听得苍云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拱手道:“属下先下去,小姐有事吩咐再派人传属下过来。” 见苍云落荒而逃,南宫泽月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我说的是真的,月娘你要相信我,若不是念着你,我今儿个是不敢去军机营的。” 南宫泽月这话没错,若换成别的将士擅自进了军机营,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他是向松亲自送去的人,两位指挥使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为难他。 “月娘,我只想陪在你和岁岁身边,死?契阔,与?成悦,就算那黑心肝的要跟我拼命,我也要与他一较高低。” 南宫泽月看似吊儿郎当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若说江姝月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在这个皇权时代,换成别人知道岁岁的身世,是绝对不敢给她表露心迹。 “你容我再想想。” 声音不大,足够让南宫泽月听见。 南宫泽月一双狐狸眼顿时热泪盈眶。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月娘不再逃避,是死是活,总算给了他一个痛快。 秋菊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走来,她干咳一声道:“小姐,午饭送过来了。” 秋菊装着什么也没听见,进去帮着摆好碗碟。 听秋菊说了送年礼都很顺利,江姝月松了一口气。 秋菊和兰儿都离去,暖阁里就剩下南宫泽月和月娘。 闻着烟熏肉的香味,南宫泽月帮江姝月布了一筷子菜,“月娘,你吃好了再想,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 “你在军营里受苦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自个儿多吃一点。” 从前她或许不懂南宫泽月的心思,在秋菊的提醒下,她逐渐也看出了南宫泽月是心悦自已的。 想起南宫泽月从前跟自已那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江姝月脸颊升起一抹红晕。 她抬眸,面前的郎君清风霁月,只要他收起放荡不羁的神情,身上还有一丝温润如玉的气质。 第407章 是总管大人馋了 萧京昭满怀歉意,“朕这些日子太忙,都没出宫陪她,明儿个去库房把那两匹天香云雾纱送去江府。” “皇上,那天香云雾纱在南诏国一年也产不了几匹,江姑娘府上的绣娘若做不好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府绣娘的绣功或许没尚衣局的绣娘手艺好,其他的未必。” 萧京昭多次被江姝月身上的衣裙吸引了眼球,特别是有一次他去得太晚,见到江姝月穿着一件别致的睡袍抱着雪儿玩耍。 那一幕至今难忘。 那一晚,她穿着一件紫色宽松衣袍,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 领口没有绣繁琐的绣花,交叠的领口处露出细腻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那衣袍宽松,应该很舒适,她的头发被简单地挽在脑后,素雅又不失端庄,在那别致的衣袍衬托下,慵懒又美丽,让人有一种想要揽人入怀狠狠地疼爱一番的冲动。 马公公躬身领命,“奴才明儿个就让人送去。” “趁菜热着,皇上快尝尝腊肉和香肠。” 在马公公的催促下,萧京昭夹起一片香肠放进嘴里。 肥瘦适中,不柴也不腻,细嚼中,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错,香辣可口,这个也是腌制的吗?” 萧京昭一筷子接着一筷子落下。 马公公在一旁支支吾吾地道:“应该是的,胡掌柜送来的时候说过,酒楼里腌制的腊肉香肠能卖到明年三月。” “这不是她做的?”萧京昭眼底略过一丝失望,手里的筷子也随之放下。 马公公连忙道:“皇上误会了,是奴才没禀报明白,这里的都是江姑娘让人送给永和公主的年礼。” “奴才……奴才看这吃食不同凡响,就让胡掌柜分了一点出来。” 萧京昭见马公公那心虚的样子,淡淡的道:“你是说这是送往永和宫的,那朕的那一份谁拿去了?” “没,没有,奴才哪敢扣留皇上的东西。” 马公公吓得小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还为了一点吃食生气。 马公公心道,这新鲜吃法难道真有那么好吃,让一向不看重口腹之欲的皇上都在乎了起来。 他壮着胆子说:“胡掌柜说了,若皇上吃得惯,就遣人去聚仙阁去取。” 萧京昭把面前的盘子往远处挪了挪,“不必。” 语气平静无常,马公公伺候皇上也有一些日子了,若连皇上心里不快都看不出来,他这总管就白当了。 “明日那天香云雾纱……” 萧京昭眼神都没给马公公一个,“明日照旧送去江府。” 待到皇上离席,马公公扫了桌上一眼,皇上今儿个吃得特别地少。 第二日,马公公派了几个机灵的内侍官前往江府,一起去的还有富贵。 秋菊在大厅里接待了他们,还没打开盒子,秋菊就闻到了天香云雾纱特有的香味。 富贵谨记马总管私下交给他的任务,务必从江府要一些腊肉香肠回宫,还得是用竹篮装的那种。 马公公也是晚上睡不着时琢磨出一点味,皇上很在意江姑娘送的年礼。 “多谢几位公公,这一点心意大家收下买杯茶喝。” 秋菊给每人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现在皇上的后宫没嫔妃,在宫里当差基本没油水。 秋菊给的荷包不轻,大家说着客气话收了下来。 轮到富贵时,他把小手往身后藏去。 秋菊看着模样清秀,年纪还小的富贵那单纯的模样忍俊不住。 温声细语道:“拿着吧,你们出一趟宫不易,一会儿可去街上买些自已喜欢的物件。” 一个年长的太监离富贵最近,他对富贵道:“拿着吧,别拂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富贵双眸骨碌碌一转看向秋菊,“小的拿到赏钱去街上能买到腊肉和香肠吗?” 秋菊一愣,挺意外地道:“小公公知道腊肉和香肠?” “当然知道,永和公主吃过之后赞不绝口,长乐公主昨儿个还在皇上面前炫耀,可把皇上馋坏了。” 富贵不顾同伴在侧,一个劲地瞎掰。 年长的太监用胳膊肘撞了富贵的肩头一下,“别瞎说,皇上对吃食从不上心,更不挑食。” “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秋菊怎么也要给皇上捎一份腊肉进宫。 她早就觉得小姐送年礼少了皇上的那一份不妥,这会儿宫里来人,正好省了送吃食进宫的麻烦。 秋菊把荷包塞进富贵手里就要去往厨房,富贵补了一句,“管家姑姑记得用竹篮装。” 这一句让秋菊更加相信,这机灵的小太监是见过永和公主的那份年礼的。 秋菊离开,其余的太监围着富贵问:“皇上真说喜欢吃那啥肉了?” 富贵哪敢暴露皇上的喜好,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我瞎说的,是总管大人馋了,我想着要一份回去孝敬总管大人,过年他肯定给大家发赏银,我们都不亏。” “吓死我了,富贵你胆忒肥了,居然敢拿皇上做幌子,这事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都免不了被罚。” 一个太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胸口后怕地道。 “怕啥!两位公主殿下与江府关系好着呢,这里就咱们几人,出了这道门,大家管住嘴,这事就传不出去。”富贵不以为然。 其余的人看富贵的眼神全都是佩服,人小鬼大,出来跑个腿还打秋风回去孝敬马总管,难怪不得他在马总管那里最得脸。 片刻后,秋菊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出来。 送走了众人,秋菊才拿着皇上送来的年礼进了后院。 昨儿个南宫公子与小姐小酌一杯,或许是小姐心思太重,借酒消愁,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江姝月昨儿个迷迷糊糊中没进空间睡觉。 府里的米酒都是纯粮酒,江姝月起床并没有头疼欲裂的感觉。 口干舌燥的感觉倒是挺明显。 她穿上睡袍走向茶几。 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微微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当她放下杯子时,茶几上赫然躺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月娘亲启。 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08章 宿醉 “秋菊,兰儿,你们在吗?” 外面没有回应,江姝月拿起信封抽出信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月娘,我回军营了,昨夜我激动得一夜未睡,感谢你选择了我,以后我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别为我担心,我会在军营里好好干,争取挣一份体面的官职,我不能让别人笑话你招赘了一个白丁。” 看到这里,江姝月喃喃自语,“我昨夜答应他了吗?我怎么想不起了?” 江姝月扶额继续往下看,后面就是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若是皇上降罪,他一力承担的话。 字字都洋溢着柔情和真挚,看得江姝月脸红心跳。 这时,外面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小姐,宫里送了两匹天香云雾纱,奴婢已经收进库房了,那两匹云雾纱的花色淡雅,待过了元宵节,奴婢就让绣娘裁了给小姐做夏装。” 秋菊一进门,就喜滋滋地说了一大段话。 江姝月满脑子想的都是南宫泽月留给她的那封信的内容,秋菊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难道自已昨夜喝高了,见色起意真就对南宫泽月承诺了什么? 现在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南宫泽月昨夜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直裰长衫。 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狐狸眼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玉宛若翩翩佳公子。 尤其是苍云过来帮他搽了一次药后,衣襟的领口微张,胸前结实的肌肉颇具诱惑力。 江姝月隐约记得,自已好像是多瞅了两眼。 京城的春天来得晚,难道自已春心荡漾,借着酒劲对他做了什么? “小姐若没睡好,奴婢去端煮一碗醒酒汤来,小姐喝了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江姝月思绪回笼,抬眼看着秋菊,“我昨夜应该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夜宿醉未醒?” 秋菊忍不住好笑,小姐难不成喝迷糊了,昨夜做了一场春梦,醒来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小姐你就是多喝了几杯,奴婢今早过来时,见暖阁的酒坛子都空了,南宫公子已经回军营,屋里没有别人,小姐你定是做梦了。” 秋菊忍笑,把那个春字省去。 “不是,我是说……我没对南宫泽月做什么……” 江姝月的话还没说完,秋菊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小姐你真是喝迷糊了,昨夜奴婢和兰儿在暖阁伺候,你心疼奴婢,早早就让奴婢和兰儿回屋睡了,南宫公子是个守礼之人,他身上还有伤,应该没干啥。” 江姝月脸腾地火烧火燎起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信往盥洗室跑去。 苍云帮着擦药的时候,她可瞧了个清楚,南宫泽月身上的那点伤不耽误他干点啥。 刚跑到盥洗室门口,她停下脚步。 身体没有异样不适,不像是那啥后的模样。 自已真是白学医术了,连基本的房事理论知识都忘了。 秋菊被小姐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直到软榻上的雪儿伸出爪子去玩那封信。 秋菊才走过去把信从雪儿爪子下拿了出来。 “小姐,奴婢可以看吗?” 秋菊说着眼睛已经粘在了信上。 “小姐,你答应南宫公子的心意了,恭喜小姐,咱们府里终于快有姑爷了。” 江姝月走过去拿过秋菊手里的信收了起来。 她担忧地道:“但愿皇上能够宽宏大度,不在意岁岁叫南宫泽月为爹。” 既然自已点了头,万没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 只不过这里的皇权压死人。 自古以来,皇室的人,哪怕是旁枝,自已三宫六院,后院姹紫嫣红,哪怕是厌弃了的女人,也不能再另觅新欢。 自已只不过意外地跟他有那么一次肌肤之亲,应该不碍事。 萧京昭他——或许不是那么独断专行不讲道理的人。 想着萧京昭很快就要选秀,江姝月的心底的顾虑渐渐散去。 秋菊思索了一会儿提议,“小姐,岁岁将来怎么着也是个王爷,叫新姑爷爹不合适,别说皇家容不下,就是文武百官都要跳脚。” “也是,腐朽了上千年,让他们接受我这新思想不太可能。”江姝月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小姐别急,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之法,岁岁少爷在府里可叫姑爷干爹,就是被人听去了也不怕。” 秋菊再次听见自家小姐着急得冒新词了。 小姐说的那些新词她虽然不太懂,结合眼下的情景,她大概都能悟了个七七八八。 江姝月摆了摆手,“算了,都是些虚名罢了,今儿个也不知道岁岁是否在苏府,一会儿咱们过去,把这事告诉他。免得到时候觉得太突然。” “也对,岁岁少爷跟公子虽亲,这突然天上掉下个爹,是太突然了。” 秋菊说着高兴地撸了雪儿一把就出去让人送早饭进来。 兰儿得知小姐起床了,把温在炉子上的醒酒汤连同早饭一起送进了星月院。 在兰儿担忧的目光中,江姝月勉强喝了半碗醒酒汤。 用了饭,秋菊帮着江姝月挽好发髻换了衣服就前往苏府。 一进苏府大门,就见杜奇和小厮在贴窗花。 “小姐来了,岁岁少爷在暖阁写字,小的领您进去。”杜奇见到江姝月,丢下手里的活,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不用,我自个儿进去就成,你忙你的去。” 江姝月说着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府里应该买些婢女回来,这些个细活还是交给女子做更合适。” 杜奇躬身连连哈腰,“小姐说的是,大少爷说了,待到老爷夫人回京再添几个丫鬟。” 几年前,江姝月初来时是抵触买卖婢女小厮的。 她觉得真心待人,总归有人愿意追随,就如同秋菊,她们之间早没了主仆契约,可秋菊还是死心塌地追随她。 可这里约定俗成的东西涉及了太多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像秋菊高沐和苍云那般的人品。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有大户人家拿着奴婢的卖身契都会被婢子背叛,更别说像现代般的雇人了。 入乡随俗,江姝月现在也习惯了,只要善待下人就好。 主仆俩进了后院,秋菊说:“小姐先进去,奴婢去茶水间泡壶茶过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09章 踩着点来的 江姝月看着往茶水间而去的背影失笑,“这丫头总是那么细心体贴。” “娘亲!” 江姝月刚掀开帘子,岁岁就跑着扑了过来。 江姝月蹲下身把儿子抱了个满怀。 “别总看书练字,也要多休息眼睛。”江姝月说着向暖阁里扫了一眼,屋里没有苏南和耀祖的身影。 还不等江姝月问,岁岁自顾自地说道:“耀祖跟他爹娘回庄子上过年了,二舅出去给我买核桃芝麻酥去了,大舅还没休沐,得晚些时候再回家。” 江姝月捏了捏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再过两日就大年三十了,娘亲想你了。” “岁岁也想娘亲,岁岁跟爹说了,待过了大年我再进宫读书。” 江姝月站起身牵着儿子的手走向茶几旁的软榻。 茶几在这里都成了岁岁的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叠书册。 岁岁坐的软垫前还摆放着一册字帖,像是真大学士的墨宝。 看着一旁写了一半的小楷,工整流畅,行墨很稳。 江姝月拿起来夸赞道:“儿子你真棒,这字写得真漂亮。” 江姝月是由衷的高兴,儿子实在是太聪慧了,短短时日,从只看不写,到提笔不久就能很好地控制力度,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好。 岁岁仰起小脸笑开了花,“爹说见字如见人,字若写丑了,就拿不出手。” “爹还说读驭人五术也必不可少,以后大有用处。” “爹还说,琴弹得优美,谢可儿羡慕得直流口水。” “等等!谢可儿是谁?” 江姝月一个激灵,几日没过问儿子的事,儿子认识了新朋友都不知道。 “娘亲认识谢可儿的兄长,就是谢大人,常来找大舅议事的那位。” 见娘亲还一头雾水,岁岁接着道:“就是送兔子给我的那个,娘亲想起了吗?” 江姝月恍然,笑着点了点头,“娘知道了,是谢云琛,在京兆尹做文书,娘记着他的好,昨儿个还给谢府送了一份年礼过去。” “你是怎么认识谢可儿的?” 江姝月十分好奇,她都不曾见过谢可儿,儿子不是在苏府就是在太学院,难道是萧京昭为儿子找的小伙伴。 “是谢大人带着谢可儿来苏府玩,爹来府里和大舅谈啥大事,爹还夸谢可儿可爱来着。” 见儿子一口一个爹的叫得亲昵,江姝月趁机拉着岁岁的小手。 “儿子,若娘亲成亲,给你生个像谢可儿一样招人稀罕的妹妹,你会喜欢吗?” 岁岁水灵灵的凤眸眨呀眨的。 最后露出一个软萌的笑,“喜欢,比喜欢谢可儿还多。” “娘亲,你要和爹成亲了吗?那样你是不是就住进宫里了?” 江姝月眸子微暗,轻轻地摇头,语重心长地道:“儿子,你爹身居皇位,将来后宫嫔妃成群,娘不要跟一群女人去分享一个夫君,你明白吗?” 岁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姝月伸手抚摸着岁岁的额头,温声道:“娘亲觉得南宫泽月不错,他人品端方,待你和娘亲都好,他将来不纳妾,愿意跟娘亲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他——好不好?” “大舅说,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岁岁也喜欢干爹,只要娘亲在岁岁身边就好。” “儿子真乖,娘亲会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看你娶妻生子。” 江姝月心里有暖流淌过。 阿谨为了她的幸福,一言一行,像春雨一般,默默地浇灌着岁岁,让他小小年纪就懂知礼宽厚,温恭敦厚方是立足之本。 岁岁想起耀祖的二叔大年三十成亲,他凤眸微弯,“娘亲跟干爹也是大年三十成亲吗?” “不是,再等等,这事你先别对任何人声张,待娘亲选好了吉日再告诉大家。” “也不告诉大舅二舅吗?”岁岁水润的凤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翘。 透过儿子可爱的小脸,江姝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冷俊的容颜。 她摇头,“暂时都别说,娘亲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嗯嗯!” 话音刚落,秋菊和苏南一同走了进来。 “阿姐来得正好,我这买的刚出笼的糕点,快尝尝。” 苏南净了手,又拿了帕子过来给岁岁擦手,然后把糕点装进一个大圆盘里。 秋菊给每人倒了一杯枸杞红枣茶。 岁岁毫不客气地捻起一块核桃芝麻酥塞进嘴里。 苏南见江姝月没动,他坐在岁岁一侧对秋菊说:“秋菊姐姐也坐下一起尝尝。” “多谢二少爷,奴婢一会儿再尝。” 秋菊总是那么守礼,苏南也拿她没办法。 看着面前的少年风姿初显,江姝月问:“伯父和婶可有捎信回来?” “没有,姐姐和康王已经成亲,我猜爹娘最近几日就要从燕南出发前往京城,杜奇已经收拾好了主院,只等爹娘到来。” 想着跟爹娘又能团聚,苏南嘴角噙着笑意。 这时候江姝月又开始怀念前世的那个网络发达的世界了,这该死古代,要啥没啥。 赶路靠走,传话靠吼。 前世调侃的话,在这里成真了。 “阿姐留下一起用午饭好不好,我让厨房煮一些香肠和腊肉。” 面对苏南殷切的目光,江姑娘点头,“你们难得放几天假,咱们一起聚聚。” 江姝月说着又看向秋菊,“麻烦高沐去酒楼一趟,买些烤鹅和卤肉回来。” 不到午时,高沐从酒楼回来,苏谨也回来了。 “阿姐,待爹娘到了,我再备一桌酒菜,咱们再好好聚聚。” 苏谨得知江姝月来了,换了官袍就急匆匆地赶往暖阁,一进暖阁,就迫不及待地把爹娘快来京城的好消息告诉江姝月。 “阿谨,大年三十你没别的事,我们在江府吃年夜饭好不好?” “听阿姐的,大年三十文官已经休沐了,我没别的事,蔺兄不知去哪里逍遥去了,白周也把爹娘接到京城,也没别的朋友相约,正好咱们一家人过年。” 江姝月又问了年礼的事,苏谨说都送过了。 秋菊忍不住插话笑问:“没落下杜姑娘那一份吧?” “没有,杜家姐姐那一份是大哥亲自送去的,杜大人还留大哥喝了一杯茶来着。” 被苏南这一说,苏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杜大人挺豁达,他人挺有亲和力。” 江姝月忍不住好笑,大理寺卿日日在血腥的地方办公务,还有亲和力。 那只不过是对苏谨热情几分而已。 江姝月笑而不语,有些话不必道破。 这时,外面有人小跑的脚步声,苏南腾地站了起来,“这人是踩着点来的啊!” 第410章 节操还要不要了 听见脚步声,大家都猜到了来人是谁。

“小姑姑!”

岁岁挣脱苏南拉着的手迎了出去。

见苏南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屋里的人笑成一团。

秋菊笑着去门边相迎,苏谨瞪了苏南一眼,“你是男孩子,得让着人家姑娘,君臣之礼不可少。”

门帘掀开,娇俏的小脸笑嘻嘻地钻了进来。

“岁岁,小姑姑想你了。”

“月儿姐姐你也在。”

“参见公主!”

“参见公主。”

“咳咳,都在啊!免礼,自家人,甭客气。”长乐大咧咧地冲屋里众人笑了笑。

有大哥在侧,苏南也装模作样地起身行礼,平时在书院门前碰见长乐,他是很敷衍的。

听见长乐说免礼,屁股一沉,瞬间又坐了下去。

随长乐进来的是静儿,她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岁岁拉着长乐的手就要去娘亲身边落座。

长乐说:“岁岁等一等,我给你带压岁钱了。”

静儿忙不迭地递上布袋子。

“小姑姑,压岁钱是大年三十晚上给的,这会儿给我太早了。”

长乐接过布袋子,瞪大眼在里面翻找出一个比普通荷包大一倍的荷包。

“岁岁拿着,皇兄说今晚就不准我出宫了,我还想着上街看舞狮的,看不成了。”

“谢谢小姑姑,这压岁钱太沉了。”

岁岁抱着沉甸甸的荷包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裤子的口袋里放了两包防身的毒药。

从那事过后,每次换衣服时,他是雷打不动的把毒药包随身带着,只有晚上睡觉才离开身边。

江姝月见他抱得辛苦,指了指茶几,岁岁走过去放在了茶几上。

长乐又拿了一个塞进苏南手里,“给,看在你最近没气本宫的份上,你也有份。”

“你,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压岁钱,再说你比我还小,哪有……让公主破费的道理。”

苏南的小脸红了红,在大哥眼神的压制下,生生地把怼人的话咽了回去。

“你这人真无趣,我给你你就拿着不就得了,难道银子还烫手不成!”

见小姑姑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苏谨用脚轻轻地踹了苏南小腿一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公主让你拿着就拿着,还不快谢过殿下。”

“多谢殿下,草民受之有愧。”

在自家大哥的目光的震慑下,苏南只好乖乖拱手道谢。

江姝月见两个欢喜冤家那模样,抬起衣袖掩唇偷笑。

长乐朝自已走来,江姝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长乐快坐下,一会儿就用午饭了。”

“不急,见者有份,皇姐说礼多人不怪,我跟你们都准备礼物了。”

江姝月还没回过神,一个荷包已经塞进怀里。

苏谨见长乐没落座,他一直站在苏南身边。

见长乐向他走去,他从善如流地双手接过荷包,恭敬地拱手一礼,“多谢殿下,让殿下破费了。”

苏南:“……”

大哥,收一个小姑娘的赏钱,节操还要不要了?

实在没眼看。

“苏大人客气了,我常来苏府蹭饭,你就当本宫交的伙食费。”

“这,殿下太体谅微臣。”苏谨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故作镇定地收下荷包。

他的俸禄虽不及一品大臣多,在京城不买院子,养家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公主要赏赐,自然不好拒绝,苏谨抬眼,就见屋里其他的人表情怪怪的。

阿姐端着茶杯低头喝茶,苏南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已。

只有岁岁把玩着面前的荷包。

长乐往秋菊手里塞了两个荷包,“给,另一个是高侍卫的。”

“多谢殿下赏赐,奴婢提前祝殿下新年吉祥。”

秋菊也不推辞,接过恭敬地行了一礼。

长乐把剩下的连同布袋子还给静儿。

“咱们时常过来,给府里的下人添麻烦,你把这里的全都给杜管家,请他给大家分一分。”

静儿领命离去,长乐像只蝴蝶似的,翩然来到江姝月神边坐下。

“小姑姑快尝尝,二舅刚买的糕点。”岁岁懂事地把盘子往长乐面前推了推。

秋菊添了茶杯,江姝月拿起茶壶亲手给长乐斟了一杯茶,“长乐先尝一口养颜茶。”

长乐接过茶抿了一口,“月儿姐姐,这养颜茶有淡淡的甜味,很好喝,下次我去江府,你还煮这个茶好吗?”

长乐其他的时候来苏府,苏南都是随意泡两朵菊花茶招待她。

这么好喝的茶,还有与众不同的名,她用脚趾头猜就知道这方子定是月儿姐姐的。

“没问题,以后有空,我教你做各种养生茶。”

长乐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双凤眸笑弯了腰,“好的好的,我喜欢学煮茶,每日念那劳什子书甚是无趣。”

这一顿饭仍然分成了两桌,长乐很久没吃到聚仙阁的蜜制烤鹅了,一顿饭吃得特别满足。

苏府下人不多,大家得了公主丰厚的赏钱都非常高兴自不必说。

饭后,喝了一会儿茶,江姝月怕耽误苏谨的公务,起身告辞。

长乐拉着岁岁的手对江姝月说:“月儿姐姐先行一步,我再晚一个时辰回宫,咱们改日再见。”

“嗯,改日再见。”江姝月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对长乐挥了挥手。

杜奇送主仆俩出去时,苏南把手里的两个荷包放在岁岁面前,“岁岁收着,二舅没钱,就借花献佛了。”

其中一个荷包是江姝月给他的,想起大哥拿起荷包从善如流地收了起来,苏南都替他臊得慌。

“行,我都收着,待二舅成亲时,岁岁再给你。”

岁岁也不客气,抓起三个荷包就往寝房跑去。

“这话谁教的?”

见长乐盯着自已的眼神带刺,苏南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不是我教的。”

“苏南,你都还未到束发之年,理应向你大哥那样,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小小年纪别天天想着娶媳妇。”

长乐训斥起人来跟个长辈似的。

“萧韵,你别得寸进尺,我啥时候天天惦记娶媳妇了,你别血口喷人坏我名节。”

苏南顿时像个点燃的炮仗,直呼长乐的闺名,把大哥时常提醒他的君臣之礼抛到了九霄云外。

“啧啧啧!稀奇,苏二公子啥时候在乎名节了?”

“你,我说的是名声!”

第411章 你等着 苏南反应过来自已口误,耳根子红得像熟透了的虾子。 长乐夸张地掏了一下耳朵,“不对,我耳屎没堵着耳洞,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说的名节。” “难不成苏二你有断袖之癖?” “你……” 苏南拿长乐没办法,咬着后槽牙强忍着怒火。 长乐见苏南吃瘪,清俊小脸涨得通红。 她嘿嘿笑道:“被我猜中了也没关系,咱们好歹是亲戚,这事我不会往外张扬。” “你等着!” 三个字几乎是从苏南牙缝里蹦了出来。 “哼!我还能怕你不成,你若敢动手,我让苏大人收拾你。”长乐有恃无恐,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一览无遗。 两人唇枪舌剑,见岁岁的小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两人不约而同地闭嘴,脸上又换回了和煦的笑容。 “小姑姑,二舅,咱们一起玩五子棋好不好。” “好,输了的脸上贴纸。”长乐笑得畅快。 “谁输还不一定,殿下别高兴得太早。” 有岁岁在身边,两人收敛起剑拔弩张的表情,气氛瞬间变得其乐融融。 另一头,江姝月和秋菊出了江府,就见高沐已经把马车从马厩里赶了出来。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刚落下帘子,就听见有马车错身而过。 秋菊顺手撩起一侧的帘子望了望。 错身而过的马车角檐下的标志牌上醒目的崔字一晃而过。 对面马车一侧的窗帘被风吹起,车厢里姣好的侧颜被秋菊看了个正着。 自家小姐终身大事已经有了着落,秋菊说话也没了顾虑。 她撇了撇嘴,“坊间传言未来皇后之位非崔语蝶莫属,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不,崔大小姐这就上赶子进宫见皇上去了。” “也不一定是上赶子,人家怎么着也是右相千金,也有可能是皇上召见。”江姝月就事论事,云淡风轻,像是说着与自已没一毛钱关系的人。 苏府离宫门不远,崔语蝶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进宫去了。 马车走远,秋菊放下帘子,“奴婢看崔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娴淑,说话也不似尤仙儿那般张扬。” “要是她做了皇后,应该不会对岁岁起什么歹毒的心思。” 江姝月轻笑,“我应该给你看几本写宫斗的话本子,右相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养出一个傻白甜。”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说话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人心思多是深沉之人。” 抬眼见秋菊投来担忧的眼神,江姝月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用担心,我的儿子又不需要养在别人屋檐下,若有人想要害他,你家小姐也不是吃素的。” 马车到了江府门口,江姝月让高沐去青云斋买了红纸和金粉墨汁。 主仆俩整个下午都在府里写对联,府里不时有人送年礼上门。 婢女小厮都忙着收拾院子,手巧的绣娘负责剪窗花,小厮们负责往窗上贴。 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盼着大年三十早点到来。 高沐和苍云去杂货铺买了烟花放在前厅。 临近除夕这几日,大户人家除了忙着送年礼拉拢巩固人脉,内宅夫人也忙着看掌柜们送上来的账簿。 杜府。 女人坊的掌柜送账簿时里面夹带着一盒燕窝和一些药材。 “姑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哪位好友出手如此阔绰。” 杜语桐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一整天都黏在杜文茹身边。 美其名曰是帮着看账簿,实则是半躺在软榻上嗑着瓜子看话本子。 杜文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把里面的名帖拿起飞快塞进衣袖。 “就一熟人,谈不上什么好友。” “桐儿,今日你母亲回你外祖家,让你一起去为何不去?”杜文茹试图转移话题。 杜语桐哪能让她如愿,伸手一把拿过礼盒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盒子是木质的,上面刷了一层朱红色的生漆,盒子的正面描着精致的图案。 杜语桐打开盒子瞅了一眼里面的药材,笑嘻嘻地道: “姑姑,这盒子不像是在市面上能买到的,倒有几分像宫里物件,你看这祥云图案的画功多好。” “姑姑,里面的滋补品对你身体大有益处,人家这礼物送到了点子上,你打算回点什么礼?你屋里若没有拿得出手的,我去库房里帮你挑。” 杜语桐看破不说破,装着没看见自家姑姑脸上的那丝不自在。 杜文茹故作镇定地道:“不劳桐儿费心,已经送过了。” 杜文茹这年纪,收到礼物不至于心里小鹿乱撞。 看见那贴心的礼物,心里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 前几日她在铺子里试香,恰好遇见林妙手出宫办事。 两人坐在铺子后面喝了一盏茶,闲谈间,从安神香聊到了药材。 想到林妙手是太医院院首,医术自然不同凡响。 杜文茹鬼使神差伸出手请林妙手帮她把了一个脉。 林妙手说她气血略亏,需要适当进补。 杜文茹怎么也没想到,林妙手居然再次出宫特意给她送了年礼,而且都是适合她养身子的。 做人应该礼尚往来,可她的回礼往哪里送,杜文茹可犯难了。 宫门可不是随便可以进出的地方。 …… 城北烧烤铺里,彩妍看着顾客来了一拨又一拨。 昨晚打烊后,她跟赵五忙了两个时辰,切了两大盆肉全都串好了才洗漱休息。 赵五和顾来的伙计忙得热火朝天,做杂活的几个婆子手不停歇,个个都眉开眼笑。 这一个月生意都不错,彩妍没请示苏鹏擅自给大家发了赏钱,还特意叮嘱大家别声张。 做零活的能拿到赏钱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去管东家屋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那两个婆子都是过来人,见赵五看彩妍的眼神都透着甜。 她们早就看出来了,东家的这个通房丫鬟跟赵五有一腿,而且两人感情还不浅。 彩妍刚送走了一拨客人,屋里两个婆子手里的活也刚好做完。 两个婆子刚离开,苏鹏哼着曲就来了。 “姑爷来了,快请里面坐。”彩妍不着痕迹地迎了上去。 苏鹏目光在彩妍身上滴溜溜地转,“今天生意不错,妍儿辛苦了,眼看就到除夕,今夜起,就留赵五守铺子,你回府里过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2章 请她进来 赵五听到苏鹏的话,手里的调料差点全都倒了下去。 想到自已心爱的女人要在别人身下承欢,赵五心里十分难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得尽快离开。 彩妍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苏鹏面前。 故作羞涩地瞅了一眼正在烤肉的伙计和赵五。 压低声音道:“奴婢身子不便,待过些日子再回府伺候爷可好?” 彩妍说那话时面显娇羞,落在苏鹏眼里就是风情万种,媚态横生。 经过这些日子,苏鹏总拿葵花与彩妍相比,葵花对他百依百顺,甚至还主动讨他欢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葵花身上少了点什么。 这几日染坊的伙计都回家过年了,苏鹏自然也无所事事。 每日不是在江娇娇屋里喝茶,就是去葵花那里坐坐。 眼看就快到除夕了,别家张灯结彩,他家冷冷清清的,连对联都还没准备。 江娇娇心里有别的打算,秦氏不买过年的东西,她自然不肯掏一文钱出来。 苏鹏想着最近铺子里生意好了一些,彩妍往江娇娇手里也多交回来一些钱。 他跟江娇娇商量,让她拿点钱出来买点年货。 江娇娇一口拒绝,苏鹏心情烦闷,出了大门不知不觉地就来到这里。 听见彩妍的话,苏鹏只好点头,“那你就过几日回府过夜。” 苏鹏说着就伸手去捏彩妍滑嫩的脸蛋,“许久不伺候爷,你倒是越长越水灵了,等你回府,爷要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地疼爱你。” “爷,外面还有人看着,别惹人笑话。”彩妍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苏鹏的手落了空。 苏鹏上前一步,低头定定地看着彩妍的双眼,“大家都知道你是爷的人,谁敢笑话,爷明天就让他滚蛋。” 苏鹏的声音不大,烤肉的帮工或许没听见,赵五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人在前面,耳朵却听着屋里的动静。 听见苏鹏那轻佻的话,赵五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苏鹏对彩妍用强。 “嘘!这话爷可别随便说,若把伙计开了,大过年的上哪里去找人。” “那行,爷不说,你把这两日的利润给我,我再转交给少夫人。”苏鹏说着伸出了手。 昨日江娇娇刚问过彩妍交了多少钱给苏鹏,苏鹏没来得及跟彩妍对好数目,彩妍又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苏鹏上次克扣了多少钱。 她想也没想就如实说了,江娇娇叮嘱以后每隔几天把钱交到她手里,不再过苏鹏的手。 彩妍说:“少夫人昨儿个刚来收了银子,今儿个卖的钱还要备明天的食材,恕奴婢不能从命。” “行,爷过几日再来。” 苏鹏满怀希望而来,扫兴而去。 “东家慢走。” 赵五卑微地躬身,目送苏鹏走远,他佯装回后院拿东西,径直朝后院走去。 彩妍瞅了忙活的伙计一眼,抬步跟了进去。 彩妍一只脚刚跨进门,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拉着她撞进了结实的胸膛。 “妍儿,你摸摸,我这心还砰砰的跳。” 彩妍的粉拳在宽大的胸前轻轻地捶了捶,“怕甚,他还能大白天的把我要了不成。” 赵五手上用力把人搂紧了两分,“他是主,你是奴,他若要用强的,官府都管不了。” “我若动手打了他,咱们两个的事就露馅了,所以——我着急啊!” “妍儿,除夕夜你想办法拿到身契,咱们初一一大早就出城好不好?”赵五的话近乎央求。 彩妍抬头对上赵五担忧的眼神,“好,照原计划进行,除夕夜是个好时机。” 平日江娇娇都不去东院跟秦氏一起用饭,除夕夜不同,穷苦人家哪怕喝粥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 彩妍料定,大老爷定会在这一晚把大家都叫去东院守岁。 …… 夜幕降临,宫灯高挂,宫里的景象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萧京昭需要到御书房查找一些东西,在养心殿用了晚饭就去了御书房。 也不知道蔺如茵是如何得知他去了御书房的。 他正在书桌前翻阅资料,就听见门外有蔺如茵的说话声。 富贵还是同往常一样忽悠她,“姑娘来得太不巧,皇上批阅奏折太累,这会儿已经歇下。”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总归会回寝宫过夜。” 蔺如茵说着示意婢女把手里的托盘放屋里去。 另一个太监连忙伸手去接,“姑娘这是给皇上做的夜宵,小的拿去炉子上热着,皇上醒了再用,小的一定传达这是姑娘送来的。” 竹影往一旁躲闪,“不劳公公,奴婢自已进去就行。” 竹影刚抬起腿,富贵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皇上在休息,小的若放姐姐进去,惹恼了皇上,小的是会被总管大人罚责的,还请姐姐体谅。” 富贵嘴甜,他又是皇上身边的人,竹影明知他在撒谎也不敢发作。 她和小姐一连几日过来都没见到皇上的身影。 门外当值的太监每一次都借口支开她们。 尤其那小太监焉坏,他总能说出让她们离开还得留下夜宵的话。 小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日让竹风在御书房远处守着。 她早就煮好燕窝粥温在炉子上,听见竹风回来禀报,她跟小姐火速赶了过来。 没成想又被拦在了外面。 竹影退后站在蔺如茵身边,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蔺如茵淡淡一笑,“没事,皇上或许是累了在御书房小憩,咱们等一两个时辰也没关系。” 富贵一听心下就着急了,听这意思是见不到皇上就不离开。 他恭敬地朝蔺如茵微微躬身,“姑娘你看这时辰,这是晚上,皇上这一觉也可能到天明的。” “无碍,先等一个时辰看看,若皇上真睡着了,咱们明日再来就是了。” 富贵:“……” 门外当值的几个太监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把目光投向富贵。 见富贵跟个没事人似的杵着,他们都回到当值的位置站着。 屋里的萧京昭听见门外的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请她进来。” 马公公立马走向门口,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又来了,皇上有请。” 蔺如茵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微微颔首,“多谢总管大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3章 帮着消灾 “参见皇上。” “如茵多日不见京昭哥哥,心里担心得紧。” 蔺如茵行了礼马上改口,一口一个京昭哥哥,叫得萧京昭浑身不自在还不能阻止。 “免礼,如果在宫中缺什么,可尽管给马总管说,朕公务繁忙,实在顾暇不及。”萧京昭语气平静而疏离,不给对方留半分幻想。 蔺如茵只当萧京昭性格清冷,莞尔一笑道:“多谢京昭哥哥关心,龙体要紧,如茵煮了燕窝粥过来,京昭哥哥快趁热喝了。” 蔺如茵说着端了燕窝粥放在萧京昭面前。 “京昭哥哥,你是知道家兄去了哪里的吧?眼看除夕将至,他会回来吗?” 萧京昭摇头,“不知道,他只说出去养养身体,精神头好了自然就会回来。” 萧京昭回着蔺如茵的话,并没有要喝燕窝粥的意思。 蔺如茵不过是随口一问,府里管事的对她说过,让她不用多问,大少爷过几月自然会回来的。 见萧京昭没有要喝的意思,她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如茵做的夜宵不合京昭哥哥胃口?还是京昭哥哥嫌弃如茵做得不好?” “没,没有的事,你做很好,朕一会儿再喝,如茵妹妹快回宫歇着。” “皇上,京兆尹陆大人求见!” 听见外面的禀报声,萧京昭一挥手,“快传。” 这个时辰陆大人来必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蔺如茵只好躬身一礼,“京昭哥哥先忙,如茵就先退下了。” 萧京昭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蔺如茵走到门口,就见一男子脸色凝重,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 还不等陆知州跪下,萧京昭虚扶一下问:“陆爱卿这时辰进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皇上,城外发生了多起命案,微臣觉得此事不寻常,特意进宫禀报。” “命案!快详细道来。” 皇上都免了礼,陆知州没跪下去,拱手禀报道: “除夕将至,微臣按照惯例派人出去巡逻,就在快要关城门的时候,有好几个百姓进城报案,说儿子在家中被人杀害。” “继续往下说。”萧京昭抬了抬下颌。 “微臣一听以为是入室抢劫,报案人说他们均无仇家,更没有丢失东西。” 萧京昭眉头微蹙,脑海里突然有东西一闪而过。 他定定地看着陆知州,“被害的可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 “皇上猜得没错,正是。” 陆知州顿了顿继续说:“皇上,微臣问过被害人的家属,被害的几人都是过继到他们膝下的养子。” 听到这里,萧京昭拳头紧握,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陆知州问:“皇上莫不是猜到凶手是什么人?” 萧京昭微微颔首,“临国有一伙杀手潜入我万陵,这事说来话长,朕让副统领去找你对接,回去布好巡城事宜,确保京城百姓安全地过除夕夜。” “臣领命。” 陆知州拱手退下。 萧京昭一拳砸在书桌上,“砰”的一声,震得桌上的那盅燕窝粥溢了出来。 马公公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震怒,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屋檐下的暗卫听见屋里的动静,纵身翩然而下,一闪身消失在灯影下。 片刻后,向松和向阳飞奔而来。 “皇上,可是发现那群人了?” 萧京昭眸子沉了沉,“那些人应该是进京城了,丧心病狂的家伙,不知道沿途杀害了我万陵多少无辜百姓。” 向松连忙拱手,“都是属下疏忽,让他们钻了空子。” “他们是有备而来,身份自然没有破绽。” 向阳赞同地点了点头,“皇上所言极是,梁国人五官与咱们无异,若说得一口流利的万陵话,混在人群中,咱们还真分辨不出来。” 萧京昭当即吩咐向阳:“你去京兆尹配合陆知州做好巡逻事宜,注意排查客栈酒楼和青楼茶舍,别惊扰了百姓。” “属下这就去。” 向阳离去,萧京昭又看着向松:“你跟朕带一组暗卫出去,务必要在两日之内找出那些人。” “皇上稍等,属下去去就来。” 向松离去,萧京昭回养心殿换了一身夜行衣。 一队人很快隐入夜幕中。 御书房外当值的人早就被马公公支开,看着燕窝粥溅了一桌,马公公摇头叹息,“倒了可惜,还得是奴才帮着消灾。” …… 转眼就是除夕,江府厨娘早早就备好了食材,只等年夜饭开席。 高沐和苍云亲自去大门口贴了对联,秋菊忙着给府里的婢女和小厮发赏钱。 栓子拿着赏钱笑得合不拢嘴,“小姐给咱们的过年钱比月例都多,小的很快就存够老婆本了。” 府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日落时分,苏谨带着苏南和岁岁回到江府。 岁岁见府里火红的灯笼一串一串的,上面画着的图案都是他喜欢的。 有小厮正挨个儿地点亮,廊下瞬间亮堂了起来。 看着儿子两眼放光,江姝月问:“喜欢吗?” “喜欢,娘亲画的真好,那兔儿就跟我的小白兔似的。” 夜色很快笼罩下来,苏南觉得小厮点灯的速度不够快,他想让岁岁快一点看看满府灯火的盛景,自告奋勇地去帮着点灯笼。 苏谨陪着江姝月和岁岁顺着回廊观赏。 “阿姐,你画的猫儿跟雪儿一模一样。” 岁岁顺着大舅的手看去,果真见一串灯笼的最高那一个画着雪儿的画像。 江姝月笑了笑,“太多了,我实在不知道画什么的好,就拿雪儿凑数了。” 苏谨看着满院的灯笼感慨道:“以后咱们的日子就如同那高挂的灯笼,越过越红火。” “嗯,会的,愿阿谨早日把杜姑娘娶进府,日子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家人和和美美。” 待到观赏完大红灯笼,秋菊就来请几人入席。 年夜饭布置在饭厅。 主子们一桌,婢女和小厮们围了四桌。 在江姝月的坚持下,高沐秋菊和苍云与她们同桌。 梅儿和兰儿选了离主子最近的一桌坐下。 满桌珍馐,美酒飘香,大家频频举杯,欢笑声飘出了很远。 此时隔壁院里,几个身影从后院围墙悄然落下。 第414章 除夕魅影 几个黑影落地后直奔寝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屋里的景象。 一个黑衣人说:“这屋子真奇怪,屋里用具齐全,却一个人也没有,老大,咱们是不是消息有误?” “相信夜莺的能力,宁错一千,不漏一人。” 被叫老大的黑衣人一挥手,“咱们去前院,这个时辰,应该在前院吃年夜饭。” 几个黑影如鬼魅般地朝前院而去。 他们却不知道,螳螂捕蝉在前,黄雀在后,这里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几人还没到前厅,一群身着劲装的人从天而降。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就像转瞬之间的事,又像这里从来没来过不相关的人。 星月院的屋顶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夜幕下。 微风吹过,玄色的披风被微微吹起。 这时,一个身影落在他身侧。 “主子,全都抓住了,共四人,送京兆尹还是大理寺?”向松拱手禀报。 萧京昭一挥手,“关进宫中大牢,朕要亲自审。” 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大牢中都有其他囚犯,只有宫中的大牢空无一人。 向松闪身离开。 萧京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异国来的客人,理应特殊照顾。 听着饭厅里传出欢声笑语,萧京昭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主子,您要不要下去坐坐?”向松回来就见萧京昭的目光落向远处饭厅位置。 向松这么问是有私心的,主子推测那帮杀手有可能会找到这里,毕竟梁国三皇子现在一手遮天,手下定有自已收集消息的能人异士。 如果没有几成把握,他也不会派杀手走这一遭。 为了尽快抓住那帮人,主子连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萧京昭何尝不想下去感受那其乐融融的时刻。 多日不见那道靓影,他心底也十分想念。 对方既然已经找到南宫泽月的住处,那也说明他们知道月娘与南宫泽月亲如家人。 想着危险时刻威胁着月娘,萧京昭眸光微闪,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不知从何处闪出来一个暗卫。 “主子,属下在。” “加强此处护卫,务必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暗卫抱拳,“主子放心,属下誓死守护江府安危,绝不会让歹人靠近半步。” “嗯。” 萧京昭一挥手,向松随他很快又隐入茫茫夜色。 为了保护娘俩安全,苏府里也隐藏着一队暗卫。 大家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没人能想到,对萧京昭和锦衣卫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 此时的城门苏家,江娇娇坐在东院的饭厅里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姐姐,葵花敬你一杯酒,愿姐姐在新年里早日有孕,老爷夫人盼着抱嫡孙许久了。” 葵花举着酒杯,看似恭敬,江娇娇抬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得意之色。 张娇娇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三菜一汤,这是她嫁进苏家吃得最好的一顿饭菜。 一个红烧肉,一个豆腐烧肉,还有一盘土豆丝。 白菜汤上面飘着油珠,却没看见里面有荤腥。 面对葵花的挑衅,江娇娇淡淡地道:“葵花姨娘不必当真,苏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先怀上庶子,母亲也一样高兴。” 在江娇娇眼里,苏家早已经礼崩乐坏。 苏鹏鲜少与她行周公之礼,她心已经不在这里,葵花姨娘就是这时候说自已有孕,她都不带抬一下眼皮的。 决定离开时的那一刻开始,我与苏鹏同房后都悄悄喝着避子汤。 苏正兴骨子里还残留着大户人家的清高。 他不悦地瞪了苏鹏一眼,“我好歹还吃着朝廷俸禄,嫡庶有别不可乱。” 不好训斥儿子房中的人,敲打自已儿子还是可以的。 苏鹏拉了拉站着举杯的葵花一把,“快坐下吃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少夫人何时生嫡子干你什么事,这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管好你自已的肚子就行了。” 待葵花坐下时,苏鹏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 葵花秒懂,夫君都是不得已才训斥自已两句。 她讪讪一笑,“都是妾身的错,见少夫人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喝避子汤太久怕伤了身子,妾身是着急了一些。” 秦氏也不去看葵花与苏鹏两人的眉眼官司。 咽下嘴里的肉瞅了江娇娇一眼,“京城庶子先落地的多了去了,做主母的要有容人之量,自已肚子不争气,难道还不能让别的人为夫家开枝散叶。” 秦氏的话无异于是给葵花撑腰。 江娇娇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道:“母亲言之有理,葵花姨娘从今儿个开始就别喝避子汤了,早日为苏家诞下庶子。” 葵花心里乐开了花,其实她跟本没喝避子汤,秦氏哪里舍得那个闲钱去买那药,她还巴不得葵花早日生下一儿半女压压江娇娇的傲气。 在秦氏眼里,江娇娇平日里没有去东院晨昏定省,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已低嫁了,在苏家受委屈。 开烧烤铺子赚了钱也舍不得孝敬她半分,她指使儿子去让江娇娇拿点钱出来置办年货都推三阻四,实属不孝。 秦氏越想越生气,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江娇娇道: “彩妍帮着打理铺子也有些时日了,我看那丫头是个能干的,今日娘做主,抬彩妍为姨娘,你可有异议?” “儿媳听从母亲安排。” 江娇娇脸上看似恭敬顺从,心里却暗暗冷笑。 一个破落户还妄想三妻四妾,将来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落地,看你们拿什么去养活。 苏鹏看着江娇娇那恭顺的态度,他都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 秦氏接着道:“彩妍是你的陪嫁丫鬟,我看你隔壁院子就合适,改日叫你铺子里的帮工来收拾收拾。” 江娇娇淡淡地道:“铺子里的帮工没那闲工夫,母亲可另雇他人来收拾。” 秦氏总想占她的便宜,她偏不让她如意。 秦氏被江娇娇的话怼得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苏鹏连忙道:“这事不劳烦母亲惦记,孩儿另想办法。” 彩妍早就去苏鹏的人,葵花没有表现不悦的神情,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心里盘算着要抢在少夫人和彩妍前面怀上夫君的孩子。 “既然抬了彩妍为姨娘,再留她一人在厨房吃饭就不合适了,儿子你去把她叫来,趁今儿个把主母茶敬了。” 秦氏一个眼神,苏鹏站了起来,“儿子去厨房把她叫过来。” 第415章 卖身契 府里一共也就六人,葵花和彩妍做饭的时候,秦氏就说过让彩妍跟大家一起到饭厅用饭。 彩妍谢过秦氏后并未跟过去,而是留了饭菜在厨房。 她知道江娇娇并不愿意来东院用饭,葵花把最后一道菜端走,彩妍看也没看留下的饭菜一眼,顺着屋檐出了东院。 出了东院,彩妍一路小跑着来到江娇娇住的院子。 进了院子,彩妍直奔寝房。 到了寝房门口,彩妍抬手推门,双手碰触到的是冰冷铜锁。 糟糕!门上了锁。 想着江娇娇有可能会找借口不在东院守岁,彩妍心下慌乱如麻。 怎么办? 若是不拿出自已的卖身契,她离开京城,江娇娇可拿着身契去官府报官。 在万陵国,家奴逃跑是要被官府张榜通缉的。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长久以来,城门口有一面墙上贴满了逃奴的画像。 彩妍退后两步,看着门上的铁将军犯难了。 一轮弯月悬空高挂,清冷的月光照映着她单薄的身子,孤立无助。 彩妍抬头看向窗棂,前窗是回纹样式的木窗,无法推开的那种。 苏家祖上殷实,用料讲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无法徒手破窗而入。 突然,彩妍转身朝屋子的南面奔去。 南面是荒芜的一个小花园,里面杂草丛生。 里面的旱芦苇一簇一簇的,干枯的旱芦苇叶子上长有细细的锯齿,走在里面,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 地上是厚厚的杂草,彩妍暗暗祈祷,千万别有蛇鼠窜出来才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走几步,一团黑影从她面前窜了过去。 “啊!” 彩妍失声惊呼跳了起来。 她连忙捂住嘴,借着月光,心惊胆颤地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干草发出“咔咔”的声音。 来到南面墙边,顺着屋檐摸向窗台。 彩妍摸到第一扇窗用力拉了拉,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却纹丝不动。 彩妍心里一声哀嚎,怎么办?错过今晚就不知道哪一天才有机会了。 心底涌起绝望,彩妍不甘心地继续往前摸索。 “吱呀。”一声,一扇窗应声打开,屋里暖暖的气息迎面扑来。 菩萨保佑,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是有一扇窗没从里面落栓。 站在窗口,可见屋里地上的炭盆忽明忽暗。 彩妍撩起裙摆在腰间打了一个结,用力纵身一跳,上半身就扑上了窗台上。 她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了进去。 进了屋,彩妍直奔衣柜。 这屋里的衣柜没有锁,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江娇娇放重要物品的妆匣。 有窗口投进屋的月光,还有炭盆里的微亮,屋里的光线虽暗,适应一会儿后,视线渐渐清晰。 端出妆匣放在桌上,彩妍转身,迅速走向床榻。 她伸手摸向枕头底下,空空如也。 难道她把钥匙挪了位置? 这会儿彩妍没有开始那么慌了,如果找不到钥匙,她只能连同妆匣抱走,大不了出了门找个草丛把妆匣藏起来,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另想办法。 彩妍估算了一下,如果听到外屋有开锁的声音,自已是否来得及离开这屋子。 答案是——能。 屋里陈设简陋,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 彩妍跟在江娇娇身边多年,自然了解她的生活习性。 从梳妆台到被褥下,最后抱着枕头捏了捏。 当捏到中间部位就感觉有东西咯手,彩妍双眼一亮。 她迅速把钥匙从枕头里拿了出来,打开妆匣,从里面的夹层里掏出纸张看也没看地就塞进怀里。 为了稳妥起见,她又伸手在夹层里摸了一遍,确保里面没有纸张物件才盖上盖子,落了锁,把妆匣和钥匙放回原位。 出了屋,关上窗户,彩妍心里如释重负。 终于解脱了,只要江娇娇拿不出她的卖身契,去衙门报官都没用,官府可是讲究证据的。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见到老鼠,就是走得太急,手背吃痛了一下。 一路小跑着回到厨房,彩妍顾不得被划伤的手背,快步走到灶前坐下。 从怀里摸出微皱的纸展开,里面刚好两张纸。 她认不全上面的字,却认得那字的格式。 上面一张是赵五的雇佣契约。 彩妍微颤着双手展开自已的卖身契。 她清楚的记得,往这张纸上按手印的情景。 父亲把她往人牙子面前一推,拿着一个钱袋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人牙子捏着她的大拇指往纸上按了下去。 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泪水打湿了双眼,一眨眼,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从今以后,自已再也不是任人打骂的奴,她要堂堂正正地跟赵五在一起过幸福日子。 她想为他生儿育女,夫唱妇随,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彩妍收起伤感的情绪,抬起衣袖拭去腮帮子处残留的泪珠。 她吸了吸鼻子快速展开泛黄的纸,只见那个熟悉的小手印已经微微褪色。 手指印处,写着她从前的姓名,那个近乎忘记了的姓名。 随着目光移动,彩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纸上没有官印。 她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要知道官府盖了官印,要彻底恢复自由身,还得主家拿着黄册一起到官府消去奴籍身份。 彩妍喜不自胜,太好了,当初人牙子为了不交税银,就私下把身契转给了江家。 杨姨娘贪图钱财,也舍不得去官府补交税银。 彩妍大喜,连忙吹燃了灶膛里的柴火,火苗刚窜起来,她忙不迭地把两张契书丢了进去。 看着火苗瞬间吞噬了纸张,彩妍如释重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突然,厨房门被人推开,吓得彩妍猛地站了起来。 “姑爷,您……” 苏鹏见彩妍惊慌失措,双眼泛红,像刚哭过的样子。 再一看,厨房桌子上的饭菜一口也没有动。 “妍儿,你受委屈了,今夜不该把你一人留在厨房,快随我去饭厅用饭。”苏鹏说着走向彩妍。 彩妍本能地往后退去,她摇了摇头,“奴婢不觉得委屈,主仆有别,奴婢理应留在厨房用饭。” “你手怎么出血了?” 第416章 她是最好的 彩妍低头,只见衣袖处浸红了一小片。 “没,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奴婢收拾菜刀时不小心碰到了刀刃。”彩妍说着把手往身后藏去。 苏鹏紧跟上前,伸手轻捏彩妍的下巴,“那你说说为何在这里偷偷掉眼泪,可是想你爹娘了。” “没,没有的事,被灶膛里的烟熏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彩妍的背已经抵在墙边,退无可退,她微微侧脸想要躲避苏鹏那火辣的目光。 “妍儿,你一口饭都没吃,是在生爷的气,还是身子有恙?” 想到今夜会宿在这里,苏鹏今晚定会让她伺候。 彩妍脸颊微红,“奴婢月事未尽,胃口不佳,赶明儿就好了。” 苏鹏兴趣索然,松开捏着彩妍下巴的手道:“母亲已经向少夫人提出抬你为妾,以后跟葵花平起平坐,快随我去前面敬主母茶。” 彩妍听得差点笑出声来。 一个连年夜饭都弄不明白的人家,还妄想三妻四妾。 抬为妾室,平起平坐,他还真当他苏家的妾室有多尊贵似的。 真是癞蛤蟆跳脚背,恶心死人了。 她仿佛嗅到了一股酸朽味,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嫌弃。 身子得到了自由,她走向桌前坐下拿起筷子。 “姑爷一会儿帮奴婢谢过夫人的好意,敬主母茶的事今儿个不合适。大过年的给少夫人心里添堵,奴婢伺候少夫人多年,比别人都心疼她。” “你不愿意?”苏鹏不可置信地看着彩妍。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姑爷想想,谁家夫人愿意大过年的给自已夫君身边添人?” 苏鹏愣了愣,自已倒是真没想过江娇娇的感受。 见江娇娇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他只当她是读过《女诫》后,骨子透着大家闺秀的教养。 彩妍扒了一小口饭,饭菜已凉,她端着饭菜走向灶前。 揭开锅盖,将整碗饭菜都倒了下去。 很快热好了饭菜,一回头,见苏鹏还站在原地。 “姑爷快去前面陪老爷夫人守岁,给少夫人敬主母茶的事过了元宵节再敬不迟,烧烤铺子离这里也不远,姑爷随时知会一声,奴婢就回来了。” 苏鹏觉得彩妍言之有理,微微点头,“行,左右不过十余日。” 苏鹏离去,彩妍觉得厨房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彩妍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想着跟赵五的约定。 两人约定明日一早出城,姑爷和少夫人都没有早起的习惯。 她已经给铺子里帮工的伙计和做杂活的婆子都交代过了,让他们休息两日再来。 她估算过,两人如果搭乘马车,半日功夫就能跑很远。 就算江娇娇很快发现她跑了,京城有几个城门,要想准确判断她们逃跑的方向都难。 彩妍笃定,江娇娇发现她离去也不会追,只会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彩妍刚才没有动妆匣里的银子。 看曾经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人从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到如今生活狼狈的内宅妇人,彩妍心里掠过一丝不忍。 苏鹏来到饭厅转述了彩妍的原话,江娇娇心下微动。 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按了按唇角站起身朝秦氏和苏正兴欠了欠身,“儿媳去厨房看看。” 苏正兴自顾自地喝着酒,秦氏抬了抬手,示意江娇娇请便。 江娇娇走出饭厅站在廊下,抬头望着天上那一弯明月。 她在犹豫,要不要去对彩妍讲自已要离开苏鹏的打算。 她看得出,尽管彩妍知进退,苏鹏对那丫头跟对自已不一样。 她担心彩妍对苏鹏也动了心不肯离开,趁此机会向苏鹏告密,自已丢下和离书就跑路的计划就泡汤了。 一阵夜风袭来,江娇娇的脑子立刻清明了几分。 不能说,临走前把那丫头骗出城再说不迟,到时候是走是留随她的便。 思及此,江娇娇回头望了一眼,抬步往自已的院子方向走去。 …… 江府里。 欢声笑语夹杂着“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响起,烟花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花园上空。 看着绚丽多彩的烟花散开,岁岁跳着拍手欢快地喊:“娘亲,大舅二舅快看,好漂亮耶!” 烟花在空中绽开,色彩斑斓,仿佛仙女往璀璨的夜空撒了一把五彩星辰,绽放出炫目的光芒。 京城的上空,绚丽的烟花此起彼伏地窜上夜空。 整个京城一派新气象,好一副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景象。 西郊军营里,南宫泽月寻了个最高处望着城里冉冉升起的烟花。 他身边带着与他同帐的一位将士,看着南宫泽月望着烟花傻乐呵。 将士忍不住问道:“都尉大人笑得如此开心,定是想起您的未婚妻了。” 南宫泽月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指了指刚才烟花升起的地方,“那里,看见没?有一枚烟花升得最高,定是她为我放的。” 将士一脸艳羡,“都尉的未婚妻定是个娴静温柔的大家闺秀。” 南宫泽月摇头,“不是,她是万陵最好、最善良,最聪慧的姑娘,也是万陵独一无二,倾国倾城的佳人。” 将士心道,都尉大人若没吹牛,他口中说的姑娘莫不是天上仙子。 将士心里是不信的,嘴里还得拍着彩虹屁。 “得此佳人,都尉大人有福了,哪一日成亲,兄弟们一定去讨一杯喜酒喝。” “成,没问题,总指挥说了,咱们今夜可以喝一点酒。”南宫泽月拍了拍将士的肩头,两人转身往大帐走去。 …… 当新年的第一声打更声响起,在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二楼,“砰”地一声,窗户被猛地推开,几个黑衣人如惊弓之鸟弹射了出来。 “追!” 随着一声令下,一群身着劲装的锦衣卫飞身跟了上去。 片刻后,在客栈后面的一条巷子里,锦衣卫把黑衣人团团围住。 “咱们暴露了,杀!” 霎时,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打斗声停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在巷子里的一处围墙上,萧京昭对身边的向松道:“回宫。” …… 初一清晨,昨夜腥风血雨的巷子里依然干干净净,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城门打开,两道身影匆匆地走了出去。 第417章 孤立无援 赵五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拉着彩妍疾步往城外走去。 每天清晨,是进出城门人最多的时候,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两天后,烧烤铺子里的帮工见大门紧闭才找来苏家。 江娇娇得知赵五和彩妍同时失踪,双腿一软,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 她怎么敢的? 江娇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耳边有一个晴天惊雷炸开。 父亲和姨娘离开,她已经是没有孤立无援的人了,唯一帮她做事的彩妍离开,自已无异于孤家寡人。 彷徨,无助,孤独,一股脑地袭来。 片刻后,思绪回笼,江娇娇懊恼不已。 若自已不把黄册让彩妍自个儿保管,她绝对走不出京城。 突然想起手里还有彩妍的卖身契,江娇娇打起精神回了屋。 当看见妆匣的夹层里空空如也时,江娇娇忍不住跺脚大骂了起来。 “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闻讯赶来的苏鹏刚进门就听见江娇粗俗的叫骂声。 “娘子快别骂了,快让人出城去追。” “说得容易,往哪里去追?别说她们从哪个城门出去的,就是说这两天,足够她俩跑百余里路了。” 江娇娇一脸沮丧,骂累了,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圈椅里。 苏鹏内心焦急万分,少了一个暖床的女人事小,重要的是没可信的人去打理烧烤铺子。 他还指着那烧烤铺子发家致富。 待到江娇娇的气消得差不多时,苏鹏说:“烧烤铺子总算是一个进项,娘子可再雇人接着做下去。” 江娇娇冷哼一声道:“最信任的人都跑了,我还能指望谁去打理?” 江娇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她手里有点钱了,若继续雇人干,亏的可能性很大。 听彩妍说气温暖和了生意会更好,若这时候把铺子转出去,还能把投进去的钱收回来。 算着算着,江娇娇心里的气突然消去了一大半。 只要待到正月末,京城的气温就开始回暖,也就是说,她转出铺子就可以跑路了,比她预计的还提前了两月。 江娇娇当即决定,自已搬去铺子里住着。 苏鹏见江娇娇脸上阴霾散去就动手收拾被褥衣物,还以为她真要去追。 他腾地站了起来,“娘子别冲动,跑了一个婢女而已,等赚了钱,你再买一个老实听话的婢女回来就是了。” 江娇娇从衣柜里拿出衣裙往床榻上丢去。头也不回地道:”我是看明白了,我就没赚钱的命,我拾掇拾掇自个儿去把铺子处理了。” 苏鹏愣了愣,想要阻拦却没有阻拦的理由。 他自已不愿意亲自去打理,再雇人还得江娇娇掏钱才行。 看这架势,要想江娇娇再拿钱出来是不可能的了。 罢了,由她去吧,苏鹏悻悻然离去。 没了帮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娇娇来回跑了几趟才把自已的衣物被褥和妆匣全都搬到了铺子里。 …… 大年初一后,江姝月也没闲着,不是杜语桐来府里找她玩,就是詹淑珍来拜访。 不过江姝月怀疑杜语桐来找她都是借口,每次她一进星月院就到处寻找岁岁。 然后跟岁岁两人抱着雪儿去院里疯跑。 詹淑珍来都是中规中矩地坐暖阁里喝茶,跟江姝月虚心讨教药理知识。 或许是过年时大鱼大肉吃得太多,真老夫人身体不适,真管家又上门亲自请江姝月去为真老夫人看诊。 再次见到江姝月,真老夫人亲热中带着恭敬,这让江姝月感到有点不习惯。 看完诊后,真老夫人歉意地道:“让月娘亲自给老身看诊,实属不应该,实在是太医开的药不好使,服用了一帖丝毫不见起色,这才斗胆去请月娘。” “老夫人说这话太见外了,这才多久没见就跟月娘生疏了,都是月娘的错,应该多过来叨扰您老才是。” 江姝月说着接过秋菊递过来的纸和炭笔。 这时,门帘掀开,一位面容秀美的妇人走了进来。 进屋后,妇人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抬眸笑吟吟地看着江姝月,“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月娘了?” 美妇笑中带着一丝慈祥,她的眉目如画,一双笑眼像是两颗璀璨的星星,闪着智慧的光芒。 江姝月手里的笔微顿,面前的美妇保养极好,看上去年约三十出头,应该比实际年龄显年轻。 细看之下,眉眼与真景修有几分相似。 还不等江姝月开口,真老夫人介绍道:“景修他娘猜得没错,今日我特意请月娘过来帮我把个脉。” 江姝月一听就明白面前的妇人是谁了,她起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原来是真大人的母亲,夫人万福。” “月娘快别客气,我还没回京城就听说了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那般是个不一般的妙人。”妇人说着抬手虚扶了一下。 真景修的母亲看了一眼桌上还没落笔的药方,关切地问:“月娘可知老夫人身体可有大碍?” 江姝月重新落了座,拿起炭笔道:“没甚大碍,注意饮食清淡就好,我这就写一剂方子,服上两帖,只要不食用过多油腻荤腥就好。” “多谢月娘,都是我这做儿媳的不孝,这大过年的太高兴,就劝母亲多吃了点荤腥。” 真老夫人摆了摆手,“是我老婆子馋嘴多吃了几次红烧肉,老大家的别自责,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 江姝月低头写药方,秋菊一抬眸,就见真景修的母亲正目不转晴地盯着自家小姐端详。 那眼神让人看不透,不像是偷偷相看,而是像看见从九天下凡来的仙女。 江姝月写好方子,对负责照顾真老夫人的仆妇讲了如何煎药,又与真老夫人聊了聊养生之道。 江姝月和秋菊离开真府时,真老夫人让管家拿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推辞不下,江姝月收下,真管家亲自把主仆俩人送回了江府。 回到院里,秋菊笑问:“小姐,真老夫人一脸神秘,也不知这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 秋菊依言打开木盒,眼前一亮,“小姐快看,这物件可稀罕了。” 第418章 红珊瑚 江姝月抱着雪儿头也没抬地说:“老夫人哪一次送的东西都不差,收进库房以备不时之需。” “小姐,这次不是药材,是摆件,像一棵红色的树,奴婢看这树挺漂亮,不如就放在小姐常坐的小榻旁。” 江姝月抬头,就见木盒里装的是一棵红珊瑚,色泽艳丽,质地细腻,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品质。” “这也太贵重了,早知道是这个,刚才我就不应该收下。” “难怪真老夫人只字不提这里面是何物,原来是这么贵重的物品,奴婢没见过这玩意,还只当是个啥摆件呢。” 秋菊没见过红珊瑚,可是听说过这物件是大海里的宝贝,得之不易。 京中勋贵人家,要是能拿出一串红珊瑚手串都是罕见的了,更别说这是一整棵树。 主仆俩面面相觑,秋菊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奴婢这就送还回去?” “不妥,刚才已经拒绝过了,老夫人态度诚恳坚决,她是铁了心要把这物件送给我了。” 江姝月思忖片刻后说:“先收起来,以后想办法回礼。” “这么漂亮的摆件藏库房多可惜,红艳艳的,放在茶几旁的根艺香几上多合适。”秋菊看向空空如也的根艺香几。 江姝月抓住雪儿的前爪子晃了晃,“你是嫌这么贵重的物件不碎吗?” 秋菊恍然,她连忙盖上盖子,一脸戒备地看着雪儿,“奴婢把这罪魁祸首忘了,昨日它才从茶几上推了一个茶盏到地上摔了个稀碎,奴婢一会儿从库房拿一个出来补上。” 看着秋菊小心翼翼地抱着木盒离开,江姝月把雪儿放在膝盖上肚子朝天,然后整个脸都埋进雪儿柔软的肚子上拱了拱。 “喵。” 雪儿轻轻地喵了一声,用爪子拨弄着江姝月的秀发。 不消片刻,雪儿喉咙处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雪儿的咕噜声特别让人治愈,有时候江姝月只多看它一眼,它就咕噜着黏过来撒娇卖萌。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软榻和屋里的纱幔上都有它霍霍过的痕迹。 今日岁岁跟着苏谨和苏南去白周府里,府里一连热闹了好几日,这一会儿安静下来,江姝月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放下雪儿,走去盥洗室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种的药材收了一茬又一茬,江姝月看着远处堆积如山的嫩玉米棒拧起了秀眉。 一直忙别的,都没机会处理这些嫩玉米棒。 大棚菜里有好几种蔬菜,唯独没种玉米,她得尽快找个由头把这些玉米棒卖出去。 她明儿个就好好想想,如何不显山不露水地让它出现在市场上。 她撩起衣袖开始收拾药材,用鹅毛小心翼翼地把灵芝孢子粉收集了起来,又用灵芝炮制了几种养生药。 倒腾了一阵后,又配制了一点解毒丸。 “小姐。” “小姐,宫里来人了。” 是兰儿在叫她,声音急促,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江姝月去温泉边净了手,意念一动,快速出了空间。 大步走出盥洗室。 “兰儿,我在这里,宫里来人可有说何事,是皇上派人来接岁岁进宫的吗?” 江姝月已经习以为常,岁岁已经好几天没进宫了,萧京昭定是派人来人接他进宫学习。 兰儿焦灼地道:“不是,小姐快收拾些药材,是太医院来人了,那后生没说何事,看样子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年轻后生,不是太监或锦衣卫统领?”江姝月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难道皇上病了? 不可能,萧京昭壮得跟头牛似的,京城的春天来得较晚,气温变化在月底。 江姝月听南宫泽月提起过,练武之人一般不会感染风寒。 除非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膀子久站,否则很难生一次病。 想到这里,江姝月心下莫名地猛跳了一下。 “秋菊一会儿回来,记得给她说一声我进宫了。” 她来不及换身衣裙,丢下一句话,提起医药箱抬步就走。 兰儿追到门口喊道:“秋菊姐姐已经在大厅了。” 江姝月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前厅。 来人是许安。 见到江姝月,许安一个健步迎了上来,“江姐姐,大事不好了,皇上他……” 江姝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秀眉微拧:“快说,皇上他怎么了?” 许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姐姐快移步,一会儿听我慢慢道来。” 秋菊连忙伸手拿过江姝月肩头的药箱提在手里,大步流星地跟了上来去。 三人上了马车,屁股刚落座,驾车的侍卫扬起皮鞭。 一声吆喝,马儿吃痛,扬起蹄就快速奔跑起来。 江姝月和秋菊不备,身子猛地朝后面仰去。 许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江姝月的衣袖,“江姐姐小心!” 江姝月突然失去重心,身子顺着许安拉着的力度往一侧偏去才没有撞上车厢。 秋菊手里提着药箱,重心下坠,身子堪堪地在车厢上碰了一下。 “疼吗?”许安扶了江姝月一把,她很快坐好拉着秋菊问。 秋菊摸了一下后背,“奴婢没事,小姐还是快听许安说说皇上的病情。” 事情的前因还得从除夕夜说起。 那一夜,萧京昭亲自带着人全城暗查。 就在他查至一处偏僻的客栈时,客栈里住着的几个商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过年的,京城有没来得及回家的商人也不少。 黄册也无可疑之处,一口纯正的万陵口音无可挑剔。 就在众人准备离去的时候,萧京昭猛地抓起身边一人的手掌抬起来。 那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连忙抽回手。 萧京昭眼疾手快,一眼就看清了那人手指和虎口处有长年累月握刀剑的人才有的老茧。 “查!” 萧京昭一声令下,客栈里的杀手知自已暴露,全都不再装了,提起刀剑就跳窗而逃。 萧京昭带着的一队锦衣卫武功不弱,他和向松都不用出手,很快就围剿完那一队冒充商人的杀手。 萧京昭回到宫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自已手指头有针扎过的疼痛感。 他以为在客栈抓那人手腕时不小心被坚硬物扎了一下。 谁知第二天清晨,他的整个手指头都麻木了。 第419章 被人阴了 听到这里,江姝月才知道萧京昭被杀手阴了。 许安见她神情凝重,继续说:“师父已经给皇上服用过解毒药了,昨日稍有缓解,师父以为解毒药起了作用,谁知今日又加重了。” “今日除了麻木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江姝月简言意赅地问。 “手指麻木处微微发青,有往上蔓延的架势。” 许安顿了顿又道:“这几日朝臣休沐,一会儿咱们从养心殿侧门进去,皇上特意交代,这事不得外泄。” 江姝月分析了一下说道: “病症朝上蔓延,这种毒如果蔓延到心脏,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听到这里,秋菊忍不住插了一嘴,“皇上真是倔犟,为何不早点派人来请小姐,万一那啥了,岂不是又惹来一场动乱。” “谨言慎行,这话让人听去可是大罪。”马车跑得太快,风把车帘吹起,江姝月看见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门口的侍卫见赶马车的是自已人,迅速后退让开道让马车进去。 这一次进宫走的道与前两次都不同。 片刻后,马车停下,许安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月丫头,你终于来了,快,皇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 江姝月的头刚伸出车厢,就见林妙手焦急地等候在马车旁。 江姝月连下马櫈都没用,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去,“林叔快快前面领路。” 这人命关天的时候,她也不要端庄淑女形象了。 秋菊紧跟着跳下马车。 “秋菊姐姐慢来,我先行一步。”许安伸手接过秋菊手里的医药箱就追了上去。 养心殿侧门,向松带着两侍卫等候在那里。 见到江姝月,向松犹如见到了救星,“姑娘来了,快随小的进去。” 江姝月不发一言,紧跟着他们矫健的步伐朝寝殿走去。 一路上无暇看殿内的布置,心里默默祈祷,菩萨保佑,萧京昭千万不能有事。 万陵国刚稳定下来,如果这时候皇上出事,还不知道有哪些人会卷土重来。 踏进寝殿,江姝月明显感觉殿内的气氛异常紧张。 殿内只有马公公和富贵两人伺候。 空荡荡的寝殿内,只有几人急促的脚步声。 马公公见江姝月到来,连忙上前躬身一礼,声音哽咽道:“姑娘可来了。” 富贵来不及多礼,很有眼力劲地跑到龙榻前把纱幔拢到两侧。 江姝月微微颔首,径直走到龙榻前。 龙榻上的人双眸紧闭,脸色微微泛红。 江姝月来不及去查看他的手指,伸手摸向萧京昭的额头。 不是滚烫,比正常的体温略高。 江姝月又瞧了瞧他的嘴唇,唇瓣苍白,唇角有些湿润,像是刚喝过水的模样。 从锦被下拿起萧京昭的手仔细看了看,受伤的是中指,手指微微发青,比其他的手指略大一点,肿得不算厉害。 “皇上,你醒醒!” 江姝月轻声唤了两声,只见萧京昭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马公公上前道:“江姑娘,奴才刚才已经喊过了,皇上没有睁开眼,可又好像并没有深度昏迷。” “是的,奴才刚才给皇上喂水的时候,他还吞咽来着。”富贵连忙说道。 许安已经把医药箱放在龙榻前的小几上,江姝月拿起听诊器听了听萧京昭的心跳声。 心跳声强劲有力,江姝月判断,萧京昭中的是罕见的慢性毒。 解毒还得分析毒药的药性,这里没有检验设备。 江姝月从医药箱里拿出五个白瓷瓶,然后让富贵拿了五个碗碟过来。 富贵很快拿来碗碟,江姝月拿出手帕蘸了水把碗碟擦拭了一遍。 确保碗碟里是干净的后,她有条不紊地继续下一个步骤。 林妙手看着江姝月把白瓷瓶里的什么东西分别倒进碗碟。 然后一手拿起一根银针,一手捏着萧京昭的手指。 秋菊熟地端起碗碟接在手指 一滴,两滴…… 屋里的人看着微微发黑的血液在碗碟里晕染开来。 众人不知道江姝月是何种治疗法,大家都不敢问。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寝殿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江姝月宣布结果。 龙榻上,萧京昭仿佛被困在一个混沌的空间中,周围时而安静,时而有声音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耳边响起盼望已久的声音,当他要认真听时,耳朵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他感觉到有柔软的手指抚摸在他脸上,胸前,手掌,鼻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味。 是她来了吗? 他想努力睁开眼看一看她那美丽的容颜。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眼皮就跟挂了千斤巨石似的,怎么用力都是枉然。 感觉到手被她柔软的手握起,他想要回握住,可那手指就跟不是自已的似的,丝毫不听使唤。 体内的内力消失无踪,身体也动弹不得。 他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 五个碗碟在小几上一字摆开,林妙手的目光落在几个碗碟里,一刻也不曾离开。 片刻后,晕染开的血液开始有了变化。 看着有一个碗碟里的血液从黑变红,林妙手忍不住惊叹道:“月丫头,你看那一个碟子,里面的血好像在变了。” 江姝月嘴角上扬,“皇上有菩萨保佑,定会化险为夷。” “姑娘真乃神医,皇上有救了?”向松看着江姝月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马公公激动得抹了一把眼泪,“姑娘就是咱们主子的菩萨,咱们主子有救了。” 富贵一言不发,满眼好奇看着江姝月忙活。 见江姝月又拿起银针要扎皇上的手指,他连忙转身,“奴才去拿碗碟。” “等等,拿一个痰盂过来。” 听到江姝月吩咐,富贵忙不迭地抱来一个描着牡丹的铜痰盂。 江姝月的针还没扎下去,向松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递了上去,“姑娘要放毒血用这个。” 江姝月微微一愣。 向松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是小的疏忽,这血腥的事还是小的来代劳。” 江姝月还没回过神,向松已经抓过萧京昭的手指,手起刀落。 黑色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第420章 是人不是神 看着黑色的血放到后面开始变红,林妙手说:“我已经放过一次了,没想到这个毒性如此之大。” “这毒看起像慢性毒药,现在还不确定,至少皇上暂时会没有性命之忧了。” 江姝月拿起消过毒的棉纱给萧京昭把指头包扎了起来。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几粒出来。 马公公见富贵去收拾痰盂,连忙去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见江姝月准备喂皇上服药,向松走到龙榻床头,伸手扶起萧京昭的上身。 “皇上,快醒醒,江姑娘给你解毒了。”向松轻唤。 萧京昭的思绪就像被魔鬼拖进深渊,身体完全不由自已。 向松喊了几声,见皇上丝毫没有反应,伸手捏着他的下颌。 江姝月将药喂进他嘴里,又接过马公公递过来的水杯往他嘴里喂水。 向松用手在他喉咙处上下抚摸了几下。 江姝月见他自已几乎失去了自主吞咽,她轻声呼唤,“皇上,快吞下去,只有吞下去你才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向松见喂进去的水从嘴角溢了出来,低头在萧京昭耳边低语,“皇上,你有好几天没见到岁岁了,快吞下去,明儿个属下去把小主子接进宫。” 提到岁岁,奇迹发生了。 刚才犹如植物人的萧京昭喉结上下滚动,只听“咕嘟”一声,他嘴里的药丸吞了下去。 马公公激动得泪眼婆娑,忙不迭地连叫道: “皇上,您睁开眼看看奴才,哦不对,看看江……江神医来了。” 马公公语无伦次,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没人注意他尴尬了一瞬的表情。 向松轻轻地把皇上放下,担忧地道:“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能醒。” 江姝月扣住萧京昭的手腕把了一下脉,“药刚喂下去,没那么快,还得观察两刻钟左右才能见到药效。” 江姝月对自已研制的解毒药很有信心。 尤其是那五瓶试毒水,是她琢磨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众人正准备退去外面等候时,向阳走了进来。 “怎么样?那些人可有交出解药?”向松迎了上去。 向阳摇了摇头,“我分开审讯过了,这几个人受不住酷刑,很快交代了来万陵的目的,对于其他同伙下毒的事矢口否认。” “早知道他们来阴的,那一晚就应该留一个活口。” 向阳摇头,“留不下来,咱们抓了他们几人后,其余的人都做了准备,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嘴里藏了毒药。” “那是杀手中混了死士,梁国三皇子这次派人来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向松说着抬步向外,向阳这才看见寝殿里还有别的人。 他刚要向前,江姝月抬手指了指外面,“皇上已经服用过解毒药了,咱们去外面等着。” 寝房外是一个小厅,准确来说像一个书房。 里面有软榻茶几,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书桌。 上面的奏折叠起来有两尺高那么多。 书桌上还有一本折子铺开没来得及收起来。 看见那堆奏折,江姝月得出一个结论,当皇上真不易。 马公公守在里面,富贵收拾了痰盂回来净了手又提了一壶茶水过来。 秋菊拿起桌上托盘里的官窑青花缠枝莲纹杯倒了半杯水放在江姝月面前,“小姐先喝点热茶。” 向松和向阳在一边低声商量什么。林妙手和许安坐在了江姝月对面。 两人刚落座,富贵就连忙上前倒茶。 “月丫头,皇上他会没事的吧?” 林妙手虽然相信江姝月的医术,中毒的是皇上,他内心难免有些惶恐不安。 江姝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林叔别紧张,我这解毒的法子应该没问题,只是这毒性刁钻,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江姐姐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他有可能那啥?”许安用手比划了一个行动不便的手势。 江姝月浅浅一笑,“现在毒性没到心和肺部,那也不至于,中毒的那根手指后面好不好使,这个就不确定了。” “江姐姐试毒的那药水真神奇,把我和师父都看懵了。” 许安对江姝月的医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知道试毒药水是怎么调制的却不好问出口。 江姝月不是愿意藏私的人,她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沙漏。 见时间还早,就把制作方子和原理讲了一遍。 许安听得一头雾水,“小弟还是没听明白,碱性略知一二,何为酸性就不知道了。” 林妙手点头表示自已也不懂,一直以来,他试毒都是用的银针,他也知道,不是所有的毒都能用银针试出来。 江姝月说:“我正好最近在制作解毒丸,回去我就把试毒和解毒药方整理一下,以方便大家阅读。” 几人说着话,两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看看。” 江姝月刚起身,就听寝殿内守候的马公公欣喜若狂。 “皇上您真的醒了,江姑娘真乃仙子下凡,只要姑娘出手,阎王都得退避三舍。” “你是说朕快驾崩了?” “不是,皇上您已经昏迷了大半日了。” “皇上!” “主子!” 听见马公公激动的喊声,众人齐齐地跑了进去。 床榻上,萧京昭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马公公连忙拿起靠枕扶着他坐了起来。 “月娘,你又救了朕一命。” 萧京昭抬眸看着龙榻前的江姝月,满眼缱绻。 江姝月哪有心思注意皇上用什么眼神看自已。 她抓起萧京昭的手查看,手指的青褪去后微微发红。 “皇上,你现在身体是什么感觉?可有头晕心悸?”江姝月说着又扣着萧京昭的腕脉。 萧京昭闭上眼,试着凝起内力。 片刻后,他睁开眼,“内力涣散,感觉身子有些僵硬。” “皇上试着动动手指。” 萧京昭依言微微握拳。 看着那一根肿起来的手指丝毫不听使唤,萧京昭微微拧眉,“这毒药不寻常,不知这根手指以后还能不能灵活自如。” “不会,有江姑娘在,皇上定会安然无恙。”马公公生怕皇上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忙不迭地躬身道。 江姝月:“……” 我是人,不是神。 第421章 皇上也骗人 江姝月收回把脉的手,淡淡地道:“皇上低热退去,一会儿我留下两天的药,第三天我再进宫帮皇上复查。” 萧京昭轻抿薄唇看向林妙手。 林妙手有些担忧地道:“月丫头,为了皇上龙体安康,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在宫里观察一日比较稳妥。” “对对对,林院首所言极是,有姑娘在,奴才的这颗心才敢放下。” 从表相看,皇上体内的毒解去了一大半,这毒太刁钻,江姝月也不敢保证后面解毒是否顺利。 她点了点头,“行,我留下观察一日,明天再出宫。” 得了江姝月愿意留下的准信,马公公眉开眼笑,恭敬地把她和秋菊迎去偏殿安置。 林妙手听见江姝月说愿意留下,心里像是有了主心骨,与许安脚步轻盈地回了太医院。 待到人离开,向松和向阳立马凑近龙榻。 “主子,您身体是真的还有不适?” “朕何时说过谎话?” 萧京昭掀开锦被,瞪了向阳一眼,从龙榻上利落地站到了地上。 看着皇上行动自如,哪里有半分僵硬的模样。 向阳又惊又喜,连声道:“主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向松白了向阳一眼,“谁说主子没事了,你没看见主子下床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真是眼瞎。” 向阳:“……” 得,是我眼瞎。 富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作声,往日寝殿里是宫女伺候,皇上下床是否利索他可不知道。 “更衣,去大牢。” “主子,这时候去恐怕不合适。” 向松又瞪了向阳一眼,“你哪来那么多问题,主子说去就去。” 向松说着打开衣柜,麻利地拿出一套常服,熟练地帮着萧京昭更衣。 富贵看着三人从侧门离去,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轻声嘟囔,“皇上也骗人。” 宫中的大牢地处偏僻,还没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主子,属下去把人带到前面来可好?”向松见萧京昭微微拧了一下眉头。 萧京昭摆了摆手,“不用,我进去问两个问题就离开。” 梁国三皇子莫子砚派人来的目的已经审过了,他想知道莫子砚是如何得知自已写给梁国王的密信。 这时候梁国皇恐怕都不知道自已身边的心腹背叛了自已。 他得审出来,不然那厮回国定是举步维艰。 走进大牢的门,大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气息。 再往里面去,血腥味愈来愈浓。 里面阴暗又寒冷,地上不时有老鼠跑过。 唯一的光源就是墙上狭窄窗口投进来的一缕阳光。 负责看管大牢的侍卫见锦衣卫正副两位统领陪着皇上进来,连忙拿来烛火点亮。 烛火燃起后,就听见不远处有镣铐响起的声音。 萧京昭走近,透过牢门缝隙,眼前的人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床上。 隔壁牢门里的几人都上过酷刑,这会儿都趴在里面无声无息。 整个大牢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萧京昭抬了抬手,侍卫连忙上前打开第一个牢房木门。 木板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充满血丝的眼底尽是绝望。 “该说不该说的,我们都说了,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囚犯气若游丝,一句话说完猛地咳嗽起来。 咳嗽后,一股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囚犯看向萧京昭的眼神像是没有焦距。 萧京昭对侍卫道:“传太医,这几人不能死。” “属下这就去。” 侍卫离开,萧京昭上前一步俯视着木板床上的男子。 “你的主子是从何得知你们的大皇子在万陵的?” “咳咳……” “不知道,我们只听主子命令,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说上一句话又大口大口地喘气。 萧京昭扫视了男子一眼。 男子浑身是伤,脸色苍白如纸,若再用刑必死无疑。 向松和向阳也明白,两人一左一右地护在萧京昭身边,没有要对男子动手的意思。 萧京昭哪能被男子的一句话搪塞回去。 他唇角微勾,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子的双眼。 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朕把你们全都送回梁国,你猜,你们的主子莫子砚是会保你们,还是说他不知情?” 男子瞳孔一缩。 萧京昭嘴角微勾,“害怕了?” 随即他又说道:“如果你们说出那个透露消息的人,我保你们无恙。” “别,别说,咱们终归是死,不能连累家人。” 隔壁牢房里的男子猛地扑过来,双手抓着栅栏从三寸宽的缝里朝木板床上躺着的男子大喊。 “要想活命就闭嘴!”向阳一个犀利的眼神飞了过去。 男子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下滑,双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萧京昭还要再问,那男子额头抵在栅栏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求求你们杀了我吧,就算你们送我们回去,我们几人也是死路一条,若我们死在这里,至少可以保全一家妻儿老小。” 男子苦苦哀求,那模样可怜至极。 这些人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各为其主罢了。 若换成自已让手下的人去杀人,他们也会服从命令。 也许是远离了杀戮,也许是有了岁岁,萧京昭心底少了从前的狠辣劲。 他看着那人道:“如果朕有办法保全你们家人,又让你们不会被莫子砚灭口,你待如何?” 男子绝望的眼神腾地亮了起来,“真的?” “朕金口玉言。” “我说。”两男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 此时。 在白周住的府邸里,苏谨与白周还有谢云琛几人在暖阁里品茗聊天。 “苏兄,蔺兄他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了大半月,咱们是不是想办法找找他?”白周有些担忧地道。 苏谨说:“他身体抱恙,定是回燕南去了,咱们难道去燕南找他?” “苏兄在燕南住过,你把他家地址给我,我传信给那里的衙门,让衙门里的人去帮我们传话,让他尽快回京城。” 谢云琛想着自已在京兆尹当差,要找一个人也容易。 白周也附和道:“谢兄说的没错,燕南跟京城有文书往来会经过他的手,就是夹带一封信的事。” 第422章 就捏一下 苏谨想了想摇头:“别急,蔺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苏谨从来没信过蔺相之去养病那套说辞。 年纪轻轻的,身强体壮,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他三天两头到苏府蹭饭,那饭量,能抵得上两个他了。 他们几人关系这么好,若真病了,应该是第一个派人去通知他们。 阿姐和林院首都是名医,他为何舍近求远?苏谨觉得这是最大的漏洞。 皇上还当着众臣的面准了他的病假,若说这里面没有皇上的手笔,苏谨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白周提议道:“咱们明儿个去找真兄问问,或许他知道蔺兄的去向。” “不可能,他比咱们都忙,蔺兄住的地方离苏兄更近,有事应该是第一个想到他。” 苏谨话锋一转说道:“蔺兄的事先放一边,趁休沐时间,大家就好好放松放松。” 暖阁外的廊下,岁岁自个儿玩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趣。 二舅跟白府的一个少爷在小厅里对弈,两人杀得难解难分。 白府今日准备的糕点特别美味,岁岁吃了好几块,这会儿都觉得肚子好撑。 突然想起刚才路过花园时好像看见了谢可儿的身影。 难道她也跟她哥来白府蹭饭了? 花园里有假山,对,我去看看假山,那假山可好看了。 岁岁为自已找了一个完美理由,抬起小短腿“噔噔噔”地往花园里跑去。 白府的假山造型别致,假山上有潺潺流水淌下。 假山下是一汪清澈的鱼池,鱼池不大,假山上淌下的流水恰好落在鱼池里。 激起朵朵浪花,有了流水带来的氧气,鱼儿在池子里欢快地畅游。 “过来呀!” “我就看看你,我不吃你的。” 谢可儿趴在水池边沿,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在水面划拉。 她越划拉得凶,鱼儿跑得越远,谢可儿气鼓鼓地收回手,换一个位置继续划拉。 “你个傻鱼,你过来我看一看就不行吗?” 那鱼儿就像跟她捉迷藏,她换了位置,鱼儿很快又游到她前一刻划拉的地方。 谢可儿回过头又跑了回去。 岁岁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觉察到身后来了人。 见她吭哧吭哧地跑了好几个来回,岁岁走过去,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谢可儿。 “你当这鱼是你家的吗?叫它过来就过来,真是个大傻妞。” 谢可儿转过身,见来人是岁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弯了弯。 脸上刚露出笑容,突然想起什么又瞪了岁岁一眼。 “你才是大傻妞,你家的鱼难道听你使唤了?” “我不过是着急喊着玩罢了,它爱来不来,一会儿我让大哥哥把它们全都抓起来炖了吃。” 谢可儿说完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岁岁一个,跑去不远处的树下换了一根更长的枯枝过来继续划拉。 “谢可儿你就是个大傻子,这里面全是漂亮的锦鲤,你让你哥过来抓了炖,你信不信白大人能把你哥炖了?” “我哥在京兆尹当值,没皇上的命令擅自抓人是触律法的,白大人又不傻,我才不听你瞎扯。” 谢可儿只顾着跟岁岁争辩,手里的枯枝失去准头,划拉在水草上被缠住了。 她不敢太用力,怕枯枝咔嚓一下又断了,前面已经有了先例,这已经是第四根了。 天不遂人愿,没怎么用力,枯枝也断了。 看着断了的半截枯枝顺水飘远,谢可儿撇了撇嘴,眼底瞬间氲起一层水雾。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顺着她红彤彤的脸颊滚了下来。 岁岁离她有一步远的距离,怪不着他。 若他不跟自已说话,自已也不会分心。 谢可儿正在犹豫要不要责怪岁岁时,耳边响起岁岁的声音。 “别动,你等着,我一会儿把锦鲤全都跟你叫过来。” 待谢可儿回过神时,岁岁一溜烟地跑远了。 谢可儿抬起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撇了撇嘴,“吹牛。” 嘴上不信任,可她心底却莫名地很期待。 片刻后,岁岁“噔噔噔”地又跑了回来。 “别傻愣着,你快过来看。” 岁岁说着把手里的手帕放下,手帕展开,里面是几块玉米莲子糕。 谢可儿把小手往身后藏去,“我不吃,玉米莲子糕没核桃芝麻酥好吃。” “你也喜欢吃核桃芝麻酥?”岁岁讶然。 “当然,核桃芝麻酥是香甜的,玉米莲子糕刚入口有玉米的香甜,吃到后面有一点点苦味。” 岁岁看着谢可儿那软萌可爱的模样,说的头头是道,一时忘了自已是来干嘛的。 见岁岁看着自已发呆,谢可儿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瞅了一眼手帕里的糕点摇头,“我真的不吃。” 还没等谢可儿感动完,岁岁拿起一块糕点捻碎,“谁说是给你吃的了,你看清楚了,别一会儿又哭鼻子。” 随着糕点撒下,鱼儿们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 顿时,谢可儿面前的围了一群锦鲤,看着锦鲤欢畅地抢食,谢可儿高兴得拍手叫好。 “岁岁你真厉害,我看见红锦鲤了,再近一点,我要摸摸。” 谢可儿撩起衣袖就要下手。 岁岁连忙丟下手里的糕点伸手拉住她的后衣领。 “谢可儿,你别去,要是你滚下去了会被淹死的。” 岁岁练过功后,力气比普通的孩子大多了,手下微微用力,谢可儿就被他拽了回来。 被拽回来的谢可儿也不生气,拍了拍手道:“有岁岁在死不了。” “我……” 岁岁无语望天,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谢可儿,我跟你一般大小,你若真掉进水里,我这短胳膊短腿的,要救你也有心无力。” 谢可儿一脸懵逼,这个问题她好像没想过。 岁岁会弹琴,会诱鱼儿过来,她觉得岁岁无所不能,是小伙伴里最厉害的了。 看着岁岁粉雕玉琢的小脸,谢可儿忍不住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 “谢可儿,你住手,二舅说过,不能让女孩子捏我的脸,男女授受不亲。” “就捏一下,岁岁,你真好看。”谢可儿笑得灿烂。 岁岁往后退,谢可儿往前追。 不一会儿,两人就围着假山你追我赶。 第423章 走路都费劲 直到谢可儿追累了才停了下来。 两人一会儿就和好如初,一起把手帕里的糕点捏碎丢进水池里。 …… 宫里。 萧京昭没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一张名单。 回到寝殿,马公公伺候了他沐浴更衣,待到烘干了头发才又躺回到龙榻上。 富贵去御膳房端了一盅绿豆粥回来。 “皇上快趁热吃,奴才问过江姑娘了,您可以喝点绿豆粥,有助于排除体内的毒。” 萧京昭早已经饥肠辘辘,刚从蟑鼠横生的大牢回来,面对香喷喷的粥却没什么胃口。 他接过粥,脑子里尽量撇开大牢里的情景。 马公公见他小口小口地吃,上前问:“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把江姑娘请过来把个脉,再开一帖开胃的汤药。 提起江姝月,萧京昭立即胃口大开,一盅粥很快吃完。 萧京昭接过马公公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他问马公公,“你可派人给她送饭了?” “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帖,四菜一汤,这会儿姑娘正用着。” “别过去打扰她,朕先看一会儿折子,今晚给月娘煮一盅燕窝粥做夜宵,再配一些小吃和糕点。” 马公公眉开眼笑,“奴才明白,伺候好姑娘的同时也不能怠慢了秋菊姑娘。” 爱屋及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皇上的心思也没瞒过自已,自已当然明白怎么安排。 偏殿里,主仆俩人相对而坐。 “小姐多吃点,御膳做得精致,看着食欲就好。”秋菊说着夹起一个虾肉卷放在江姝月面前的碟子里。 江姝月扫了一眼桌上的造型各异的御膳。 “你也多吃点,还不知道皇上恢复得怎么样,如果夜晚低热反弹,今夜咱们就有得忙了。” 秋菊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要不要请马总管派个人出宫给高沐说一声,咱们今夜不回家了。” “这才分开一夜,你就惦记你家高沐了?”江姝月打趣道。 秋菊小脸一红,“小姐你又取笑奴婢,奴婢是担心岁岁少爷回家见不到你。” “你把心放肚子里,高沐曾经是皇上手下的人,他自然有办法知道咱们今夜不回家。” “苏谨出门时就已经说过了,他们去白府和好友相聚,白府离苏府也不远,岁岁就跟他直接回苏府了。” 秋菊笑了笑,“奴婢都快忘了这茬。” 主仆俩人用了御膳,江姝月提议,“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江姝月算了算时辰,再过半个时辰皇上又可以服用一次解毒丸了。 两人索性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过去。 寝殿门口,富贵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瞪大眼盯着前面,直到见到柱子后露出的裙角。 他提高嗓门喊道:“姑娘来了,快里面请。” 萧京昭听见富贵的喊声,连忙把手里的折子扔给马公公,动作麻利地躺了下去。 马公公一脸懵逼,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皇上吗?! 冷峻,稳重,成熟,都哪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公公要想把折子藏进衣柜已经来不及了。 他走到龙榻前,掀开被子的一角,迅速把折子放了进去。 江姝月走进内殿,就见马公公在为皇上掖被角。 “怎么样?皇上可好些了?” 职业习惯使然,江姝月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萧京昭的额头。 手刚落下,就见萧京昭的睫毛微微颤动。 马公公恭敬地退到一边。 “姑娘来得正好,皇上喝了半碗粥就睡过去了,奴才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 柔软的手指停留在额头片刻,萧京昭感觉到额头的手离开,他好想伸手握住那只柔软的柔荑。 “还好没发热,唇色也正常多了。” 江姝月打开药箱拿药,秋菊正要去倒水,一转身,就见富贵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 “皇上,躺着吃药可不行。” 江姝月唇角噙着浅笑,盯着龙榻上的萧京昭喊道。 萧京昭嘴角抽了抽,只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皇上面部的细微表情,马公公看得一清二楚。 马公公灵机一动,连忙躬身道:“皇上恕罪,是奴才不小心惊扰了您。” “没关系,刚才迷迷糊糊中,也没真睡沉。” 萧京昭一手撑着龙榻坐了起来,顺着马公公的话挽尊。 江姝月自然不会揭穿他假装睡着的事。 递上水杯和药丸,萧京昭接过药丸放进嘴里,抿了一口水一饮而尽。 江姝月仔细观察了萧京昭的气色。 笃定地道:“皇上身体强壮,只需再服用五日解毒丸,体内的余毒定能完全清除。” “月娘可能不知道,朕的身体真没看上去那么好,这毒让我全身酸软,走路都费劲。” 江姝月瞅了萧京昭一眼,不置可否。 萧京昭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凭她望闻问切的经验,萧京昭这会儿完全是有精力去批阅奏折的。 皇上脱离危险,安然无恙,江姝月也心安不少。 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萧京昭就是岁岁的大树。 于私,她不希望这棵大树倒下。 于公,他是一代明君,百姓更需要他。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天边的云彩。 苏谨在白府酒足饭饱后就带着苏南和岁岁回了苏府。 他原本没打算留在白府用晚饭,白周说管家见池子里有几条锦鲤在翻白肚,已经做了红烧锦鲤。 苏谨也不跟白周客气,几人留下用晚饭才告辞回家。 回到苏府,苏南陪着岁岁洗漱后回屋看了一会儿书。 岁岁捧着书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说。 过了好一会儿,苏南抬眸就见他走神。 “岁岁,你饿了吗?” 岁岁软萌地摇头,“没。” “那你为何心不在焉,小脸蛋都快皱成肉包子了。”苏南说着轻轻地捏了捏岁岁那肉嘟嘟的小脸蛋。 “二舅,锦鲤肉有那么香吗?我看谢可儿吃得挺多的。”岁岁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抬头问道。 “还行,白府的厨娘厨艺不错,每一道菜都不错,谢可儿或许是特别喜欢吃鱼肉而已。” “怎么,你刚回家就想念小伙伴了,下次聚会,咱俩又跟着去。”苏南笑嘻嘻地打趣着岁岁。 “我才没有,我只是好奇那锦鲤为何翻白肚,难道是吃撑了?” 第424章 陌生男子 苏南不知道岁岁和谢可儿在鱼池边都干了什么,他只当是小孩子的想法不着边际。 他伸手拿下岁岁手里的书,“又到练功的时辰了,快去打坐练一个小周天就歇着。” “二舅,你还没告诉我锦鲤为何会翻白肚?” “对不起,二舅没养过锦鲤,的确不知,不过二舅知道,鱼儿在翻白肚就是快不行了。” “乖,快去练功,你若喜欢,花园里的小水池空着也是空着,二舅改日去买几条小锦鲤回来让你养着玩。” “二舅,锦鲤吃糕点会死吗?”岁岁继续追问。 苏南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不会就好。”岁岁心下释然。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锦鲤的死跟自已脱不了干系。 江姝月在宫里用了晚饭又去萧京昭寝殿。 这一次过来萧京昭没再装睡,而是坐在棋盘前自已跟自已对弈。 棋盘上不多的棋子,江姝月一眼就看出是五子棋的布局。 “皇上,该吃药了。” 萧京昭见江姝月走过去,熟练地伸出手。 棋盘边早有准备好的水杯,服了药,萧京昭抬手指了指对面的软垫。 “岁岁下的这棋挺有意思的,月娘可否跟朕对弈几盘?” 皇上邀请,江姝月哪能说不,宫里也没啥好玩的。 这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儿都谢了,外面虽不再是寒风凛冽,那也是冷飕飕的。 闲着也是闲着,可一想到自已坐下秋菊得一直站着。 江姝月对秋菊道:“你先回偏殿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秋菊屈膝退下。 “你对身边的人都很好。”萧京昭收起棋盘上的棋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姝月坐下并未马上拿起棋子,迎着萧京昭的目光浅浅一笑。 “秋菊不是别人,她陪我走过了最暗淡无光的日子,没有她的陪伴,我可能撑不到今天,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 萧京昭见话题偏离了方向,连忙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中间,“多谢承让,我就先落子了。” 马公公送上一杯热茶,默默地退到一边伺候。 一共对弈了五局,萧京昭胜了两局。 “皇上还需多休息,月娘就不打扰了。” 江姝月早看出来了,萧京昭在让着自已,若他不刻意相让,自已一局都赢不了。 萧京昭点了点头,随即对马公公招了招手,“把话本子拿过来。” 马公公拿来话本子双手递到江姝月面前。 江姝月接过话本子看向萧京昭,“多谢皇上。” “朕中毒的事永和不知道,你又不好去永和宫找她说话,你定会觉得宫中无趣,拿着消遣。” 萧京昭说得轻描淡写,只有马公公知道,为了找来话本子,皇上可是费了一番周折。 江姝月谢过萧京昭,拿着话本子回了偏殿。 “小姐,有宫女已经送来热水,你快趁热洗漱。” 江姝月朝殿内扫了一眼,“皇上派宫女过来伺候了?” “是富贵陪着几个宫女送来的,她们放下就走了,富贵说他就在隔壁当值,我们有甚需要可去喊他。” 江姝月摆了摆手,“不用,咱们今夜简单洗漱一下就成。” 主仆俩刚准备洗漱,有宫女送来了夜宵,主仆俩吃完洗漱后,秋菊就抱着被子去了殿内的小榻。 江姝月挑亮了床榻前的宫灯,抱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话本子里讲的是一个君王力排众议独宠皇后的故事。 江姝月看完后心里暗道,这编话本子的人莫非也是个穿越者。 要知道这里的女子早已经习惯了三妻四妾。 虽然大家心里都不乐意,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说不。 但凡有一个女人站出来说不,所有的人都会指责她。 不识大体,心胸狭窄,不贤良淑德,一大堆的帽子扣上来。 最可笑的是,叫嚣得最厉害的大多是女人。 丈夫纳妾,自已背地里也痛不欲生,各种拈酸吃醋争宠。 一旦自已的儿子成亲后,她们可劲地给儿子房里塞人,完全忘了自已当年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 或许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江姝月上半夜都睡得不踏实,下半夜索性进了空间。 翌日清晨,萧京昭手指肉眼可见的消了肿,江姝月留下了解毒丸,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就出了宫。 街头张灯结彩,铺子里的货物琳琅满目,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过年的气氛尚存。 此时江娇娇坐在烧烤铺子前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发呆。 搬过来整整三天了,自已动手煮饭洗衣服,为了早日把铺子转让出去,跑遍了附近的几个房牙子所在的街道,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人上门问津。 过往的人群中,有一眼神猥琐中年男子见江娇娇一人呆坐在门前,目光黯淡,神情落寞。 男子目光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扫了一眼,心里暗道,这小娘子模样打扮尚可,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妇人,却又不似富贵人家的妻妾。 莫非是初落风尘的暗娼?! 思及此,男子收起垂涎的眼神走出人群,面带笑容地朝江娇娇走去。 “小娘子可有事需要人帮忙?” 耳边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江娇娇微微抬眸,就见一身着绸缎,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站在两步远的距离。 “你,你是要接手烧烤铺子?” 江娇娇一手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从男子的打扮看,像是一位商人,江娇娇只当是房牙子推荐过来的人。 男子愣了一瞬拱手道:“在下姓杨,就住在街对面不远,见小娘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特地上前相问。” “怎么,小娘子是要转让铺子?”男子说着朝屋里望去,见屋子的一角堆放着烧烤架和一筐木炭。 男子的话让江娇娇顿时没了兴趣。 “你不是要铺子的。”江娇娇面露失望。 就在江娇娇又要坐下时,男子说:“谁说我就不能要了这铺子了,杨某的生意布遍大江南北,多一个烧烤铺正好。” 男子再次提起自已姓氏,并表示要了她这铺子,江娇娇突然觉得面前的中年男子和蔼可亲。 “我娘也姓杨,与大叔是本家姓氏,如果大叔有意盘了我这铺子,价格好说。” 江娇娇满脸笑容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叔可进去瞧瞧,后院厨房水井厢房一应俱全,非常方便。” 第425章 倍感亲切 男子双眸一亮,抬步向屋里走去。 他一边打量屋里布局,一边跟江娇娇说话。 “既然妹子外祖家也姓杨,就别一口一个大叔的,我才三十出头,年岁也不算大,妹子就叫我表哥好了。” “这,不好吧。” “往上扒五代,都有可能是同宗,妹子怎么称呼?”男子笑容可掬,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江娇娇脸上。 男子态度温和,又是跟自已娘亲同姓氏,还住在这里不远。 经历过众叛亲离,江娇娇突然觉得面前的男子倍感亲切。 她大大方方地认下了这个陌生远亲。 “我姓江,名娇娇。”江娇娇都没脸提起自已父亲从前的官职。 “表妹好名字,娇娇,人如其名,如花般的娇艳。”男子适时送上一个彩虹屁。 “表哥取笑了,我乃蒲柳之姿,哪敢与花比美。” 被人夸赞,江娇娇心里十分受用。 男子瞅了一眼江娇娇头上的妇人发髻,“表妹成亲了?夫家待你可好。” 那口气,妥妥的娘家人。 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自已,江娇娇心里暖烘烘的。 “多谢表哥关心,我成亲不久,夫君接二连三地纳妾,你说他待我好还是不好?” 男子站在院中朝四周心不在焉地环顾了一眼,目光落在江娇娇脸上。 “表妹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刚成亲就纳妾,规矩体统何在!” 男子斥责的语气,让江娇娇错认为终于有人为自已鸣不平。 心下感动,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那一家人不提也罢,我只想把这铺子转出去离开京城。” 一个委屈万分,一个仗义直言。 两人越说越亲近,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远亲。 男子进了后院并没有进厢房查看,江娇娇更觉得面前的这个表哥是个知书守礼之人。 她把来人请到前厅,倒上一杯早上才煮好的粗茶。 江娇娇按照投进去的钱报了一个价,男子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江娇娇想要起身找笔墨写转让契约,男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表妹你太见外了,这定金你且收着,明儿个表哥就让人带着尾款过来接手铺子。” 整整十两一锭的银子,还不用写契约。 男子出手阔绰,让江娇娇对这便宜表哥顿生好感。 江娇娇也不推拒,收起银子又坐了下去。 男子俨然一副娘家人的口气开始旁敲侧击打探江娇娇的私事。 没了戒心的江娇娇除了不提及娘家爹娘和夫家门第,把心里的打算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当江娇娇说到丢下和离书就离开京城的时候。 男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表妹离开京城的事由表哥安排,我恰好有一趟货要出京城,表妹要去哪里,我就送哪里去。” 两人聊了近一个时辰,原来这男子是跑商队的商人,长年游走在各州之间。 江娇娇正愁如何离开京城,当即决定离开京城时搭乘这位新认识表哥的顺风车。 第二日,那男子果然派了两个伙计过来接手铺子。 伙计恭敬地递上银子,“表姑娘看看数目是否对得上,我家老爷说了,若有差错,定要拿小人是问。” 听见此话,表哥的人品在江娇娇心底又增加了几分。 她接过银子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刚好,想到携带银子总归不方便。 伙计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躬身一礼,“表姑娘若觉得携带银子上路不方便,可去万通钱庄换银票,去了外地也可凭银票任意兑换。” 江娇娇看了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老爷交代过了,街上恐有小偷,让小的陪着表姑娘去钱庄。” 另一个伙计说:“老爷今日忙着筹备货物,还请姑娘就在铺子里多住上两日,等货物备齐,老爷就亲自过来接你。” 江娇娇在一位伙计的陪同下去换好了银票。 回到铺子后,两个伙计离去,江娇娇找出笔墨纸砚,认真地写起了和离书。 屋里没有印泥,她又去隔壁借了印泥按上指印。 算一算日子,苏鹏大舅的染坊应该已经开工。 手里有了银子,江娇娇午饭也不想自已动手了。 她见街的另一头有卖面食的铺子,锁好房门就去吃了一碗素面。 午饭后,回到屋里,江娇娇憧憬着离开京城后的美好前程。 去投奔外放的父亲,在那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放下妇人发髻,她还是那个未出嫁的闺阁女。 父亲好歹是个县令,在那里再寻一门好亲事应该不难。 经过人事的她虽非完璧,对方只要没行房经验,她有十足的把握把新婚夜糊弄过去。 不就是一点鸽子血的事,上哪里都能找来。 想着未来的如意郎君,江娇娇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 或许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待她醒来时,就见夕阳从窗缝里挤了进来。 糟糕!睡过头了。 江娇娇一骨碌爬了起来,对着屋里的破铜镜随意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又把脑后的长发梳了一条辫子。 看着铜镜里熟悉的装扮,江娇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拿出枕头下的和离书揣进怀里,锁好铺子大门,脚步轻盈地朝苏家走去。 来到苏家大门外后,江娇娇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都没敢敲门。 若她敲开门把和离书给秦氏,势必惹来秦氏的一顿臭骂。 她抬头望了望天,估摸这个时辰苏鹏还没回家。 她也不愿意再见那个浑身充满酸腐味的公爹,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勇气,穷得那么理直气壮。 见巷子口有苏家二房的人回府,江娇娇索性往门前的大树后走去。 二房的人与秦氏不合,自然对她也不亲近,往日见面就是个点头之交。 见到大树后的裙角露在外面,二房的人也佯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进了大门。 不一会儿,果然听见苏正兴哼着曲由远而近。 听见大门的吱呀声响起,江娇娇才从大树后探出头。 见大门合拢,江娇娇如释重负。 眼看夕阳坠入厚厚的云层,巷子口还不见苏鹏的人影。 难道他早就回家了? 不太可能,江娇娇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苏鹏曾经说过,过年回去得忙一阵子。 第426 章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江娇娇也不愿意去染坊寻人,中午吃的一碗素面早已经消化。 随着天边的云彩黯淡,夜风起。 不知是谁家炖了鸡汤,那阵阵香味随风飘来,江娇娇咽了一下口水。 周围的宅子灯火渐亮,夜幕下,灯火阑珊。 看着那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自已而留,江娇娇心底有些惆怅。 眼看就要脱离苦海,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丝失落。 冷飕飕的夜风袭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不确定表哥究竟几日能备好货启程,她今晚必须把和离书交到苏鹏手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那身影路过邻居家窗口漏出来的亮光,江娇娇确定是苏鹏后迎了上去。 苏鹏看清堵住去路的人是江娇娇,他问,“起夜风了,娘子为何不进屋,小心着凉。” “苏鹏,这种关心的话你以后只需要对葵花说就好,我江娇娇消受不起。” “娘子何出此言?” 苏鹏还是第一次见江娇娇冷静得可怕的模样,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江娇娇从怀里摸出写好的和离书,拉过苏鹏的手拍在他手心。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好名,也按好了手印,你只需写上自已的名字,再拿去官府盖个官印,咱俩就再无瓜葛了。” “不,我从没想过和离,娘子你为何要提和离,难道为夫对你不好吗?” 在苏鹏看来,他对江娇娇算是很好的了。 纳妾后,再也没提过江娇娇非完璧之身的事,更不曾打骂过她。 她为何要提和离?! 难道她外面有人了? 苏鹏用力抽回手,不去接江娇娇塞过来的和离书。 “娘子,咱们回去好好说行吗?彩妍已经走了,我让葵花继续喝避子汤,直到你生下嫡长子,好不好?” 苏鹏温声细语,耐心劝说。 和离书飘落在地,一阵风吹来,眼看和离书就要被风卷走。 江娇娇顾不得跟他掰扯,连忙追上去把和离书抓在手里。 苏鹏后知后觉地跟上去拉住江娇娇的手,央求道:“娘子别闹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以后每月的俸禄我都不再交给母亲,全都交给你保管。” “苏鹏,你冷静一下,咱们和离的事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咱们成亲就是错误的开始,趁我们还没孩子,让这个错误结束才是最好的。” 江娇娇说着又把和离书递向苏鹏。 苏鹏连连后退,“不,我不想与你和离,这门亲事是岳母大人亲自上门提的,岳父岳母已经离开京城去了外地,你和离了也没个去处。” “娇儿,跟我回家好好过日子好不好?葵花她也不争宠,我以后也不再纳妾了,这还不行吗?” 苏鹏步步后退,江娇娇步步逼近。 “苏鹏,实话对你说了,铺子我已经转出去了,我既然打算和离,后面我自有去处,这事不劳你费心。” 江娇娇不由分说地把和离书往苏鹏怀里塞去。 还不等苏鹏回过神,转身就跑。 江娇娇跑出巷子口回头望了一眼,苏鹏没有追上来的,她抚胸口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苏家那穷酸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终于得到解脱,想到美好的未来向自已招手,江娇娇如释重负。 苏鹏看着江娇娇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与他和离。” 秦氏见天色已晚,饭菜都放凉了,她让葵花去大门口看看。 葵花一开门就听见苏鹏在自言自语。 “爷回来了为何不进屋?”葵花没听明白苏鹏在嘀咕什么,抬步迎了出去。 前面彩妍离开,接着江娇娇又与自已决裂。 苏鹏心里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葵花,难道我很差吗?” “啊!” “妾身不明白爷指的啥事。”葵花错以为苏鹏的话意有所指,小脸顿时通红。 “葵花你说说,我对你好吗?” 葵花一脸懵逼,“爷何出此言?爷对葵花的好,葵花都记得。” 苏鹏没回答葵花的问题,继而又问:“你觉得我对少夫人可好?” 葵花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好了,爷从来没下过少夫人的面子,又不曾打骂过她。” “那她们为何要离开我?”苏鹏摇头叹息,径直朝东院走去。 葵花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关上大门快步追了上去。 “爷,她们,是指彩妍姑娘和少夫人吗?” 苏鹏一语不发,进了东院把和离书往秦氏面前一放,“娘,她不回来了。” “啥意思?” 秦氏惊愕地看着苏鹏。 苏鹏丧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葵花虽不识字,她把苏鹏前面说的话串起来,顿时就明白桌上那张纸大概是什么了。 “爷先歇着,妾身去把饭菜热一热。” 葵花对秦氏的性格再熟悉不过了,接下来定会骂人,不做池鱼就得趁早躲开。 葵花离开,秦氏拿起和离书看了又看,出身商户人家的她会打算盘,上面的字她是一个也不认识。 秦氏正要转身问苏正兴,苏鹏皱眉道:“娘,这是和离书。” “啥!和离书?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给你写和离书!” 秦氏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苏鹏揉了揉眉心,“娘,别吵了,儿子心烦着呢,她走不要紧,可惜的是她带走了转铺子的钱。” 秦氏也一脸肉疼,“可不是,那贱人真是心狠,都舍不得给你留点银子。” “咱们家都没嫌弃她是个破鞋,她还拿乔了。” 秦氏说话的声音不大,明显底气不足。 按照万陵国律法,女子的嫁妆夫家无权染指。 无论是和离还是被夫家休弃都是可以带走全部嫁妆的。 一旁的苏正兴放下手里的茶盏,斜了秦氏一眼,“谁稀罕她那点家当,咱们家好歹是鼎食之家,丢不起那个人。” 秦氏痛心疾首,一把将和离书拍到了桌上,“你知道个屁!就咱们家这光景,上哪里再去找不要钱的儿媳妇,江氏再怎么不好,总是没花钱娶来的。” 第 427章 奇才 “咱们儿子模样不差,以后再寻摸一门亲事就是了,江氏留下和离书走的,咱们没理由去官府告她。” 苏正兴是读过书的人,知道凡事得讲律法,对自已儿子更是迷之自信。 天下的做母亲的都觉得自家儿子是最好的,秦氏也不例外,听见苏正兴的话,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静下心来细想,江氏也没多少嫁妆,的确也没啥可留恋的。 凭自已儿子的模样,将来找个巨贾千金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天后,那杨姓男子没有失言,亲自坐着马车接了江娇娇离开京城。 江娇娇的离开,就跟当初彩妍离开时一样,无声无息,就像京城里从来没有过此人。 江姝月忙着自已的事,自然不会关注江娇娇的行踪。 这日一早,江姝月独自出了门,经过一番操作,她终于把空间里的嫩玉米倒腾了出去。 把一叠银票扔进空间,然后去常光顾的糕点铺子买了岁岁最爱吃的核桃芝麻酥。 一只脚刚踏进大门,秋菊就迎了出来。 “小姐,你去哪里了?奴婢过去时,屋里只有雪儿在软榻上呼呼大睡。” 江姝月举起手里的糕点盒,“我去买了糕点,一会儿让苍云送苏府去。” “不知道岁岁少爷今儿个会不会进宫,奴婢这就让苍云送过去。” 秋菊伸手接过盒子,快步往前罩房跑去。 江姝月摇头轻笑,“还好没怀孕,就这猴急的性子,孩子躺肚子里都能被她颠晕。” 吃过早饭,江姝月去隔壁院里逛了一圈。 几个小厮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的桌椅上没有一点尘土。 秋菊随后跟了过来,她走向床榻看了看。 “小姐,南宫公子不常住家里,现在天气逐渐暖和,奴婢让他们把被褥拿出去晒一晒。” “让他们把帐幔都换洗了,被褥晒了收起来,人回来了再铺上也来得及。” 江姝月是有洁癖的人,就是肉眼没见到尘土,她也觉得床榻上几天不睡人也应该常换洗。 小厮将帐幔和被褥床单全都收了出去,又打来水挨个儿地抹尘。 出了内屋,秋菊笑问:“小姐,你和公子大婚时,把新房布置在这里还是江府?” “这,我倒还没想过。” 秋菊笑嘻嘻地道:“小姐,现在想也来得及,最好是选个就近的吉日把喜事办了。” “哪有那么快,他都不急,难道你家小姐还着急上赶子了。”江姝月没好气地道。 “是招赘婿,当然是小姐说了算。” 秋菊对南宫泽月说过的入赘之事念念不忘。 南宫泽月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可没闲着,每天都跟两位指挥使推演战事。 这一天,南宫泽月见沙盘里的地貌有些眼熟。 忍不住问道:“这地貌好像是咱们万陵与南诏国的交汇处。” 总指挥使楚筝投给南宫泽月一个赞许的眼神。 随即他又拿起大拇指粗的木棍指着两国交界处的一条河流道:“两国以这条河为地界,南诏国这次没过河,而是从梁国边境绕道侵略我国边境,今天推演三国边境地段的战略部署。” “边境有战事?” 南宫泽月后知后觉,最近总是没完没了的推演,原来是为边疆提供战事策略。 副指挥使点了点头,“南诏国边境蠢蠢欲动,太上皇带着燕南的将士在边疆驻守了一段时日了,战事一触即发,咱们西郊大营不用去支援,可也要做点什么才好。” 听说边疆局势紧张,南宫泽月心下着急。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得了每月可回家一次的假期,不会因为边疆的事泡汤了吧? 第一个除夕都没陪在她身边,心里十分愧疚。 南宫泽月看向霍川,“霍大人,我过几天该回家了,那话可还作数?” 这些日子,他跟霍川走得比较近,在他的死缠烂打下,霍川答应他过几天可以回家看看未婚妻。 霍川指了指沙盘,“先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楚筝也发现南宫泽月是个奇才,他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分析起战略却有奇招。 …… 皇宫上空,不时有飞鸽起落的身影。 萧京昭端坐御书房,听着向松禀报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梁国使节已过边境,正往京城而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其他几个小国的使节。” “南诏国可派使节来和谈?”萧京昭凤眸微闪。 向松接着展开剩余的信笺,眉头微拧,“主子,没有传回南诏国使节消息,这一仗恐怕是要真干起来。” 萧京昭手指捻了捻,“莫子砚从中窜掇,他母族一脉并非都一条心,南诏国借给他三万兵力,詹将军和太上皇带着五万将士驻扎在三国交界处,咱们有十成的把握取胜。” 突然想起蔺相之很久没有传消息回来了,萧京昭又问:“江州可有消息传回来?” 向松脸色凝重地摇头,“没有,上一次信中还提到码头猫腻很多,也不知蔺公子有没有暴露身份。” 水运总督在江州一手遮天,万一他杀人灭口,不留下蛛丝马迹,朝廷都拿他没办法。 这种例子在前朝已经有过了。 那还是仁宗皇帝的儿子刚继位时,朝廷派了巡按到全国各地考察地方官员政绩,查贪污腐败。 对百姓有功者会嘉奖,反之,贪官污吏或霸凌一方的官吏就会查处,甚至不用上报朝廷,就地正法。 然而,当巡按一队人马前往杨州境内,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一群土匪从天而降。 巡按大人在双方激烈的打斗中被杀。 事后杨州府官差倾巢而出也没查到凶手的行踪。 那群武功高强的土匪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无影无踪,朝廷后来再派了人下去,也没有查到半点行踪。 有人说是仇杀,也有人说被处置过的官吏报复。 还有人怀疑杨州府知州有猫腻,人一进杨州境内就被灭口了,是给朝廷下马威。 那案子让皇帝震怒,当即下令贬了杨州府知州,知州大喊冤枉,实则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想到这些,萧京昭心里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对向松道:“派一组暗卫前往江州保护蔺尚书。” 第428章 是直的 “啊嚏!” “少爷,别看了,小心着凉。” 竹西听见自家少爷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年后下了一场雨,蔺相之有可能是水土不服,才串了几天稀。 蔺相之放下手里的笔,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这里的气温跟燕南很相似,你看江边的垂柳都吐绿芽了,你家少爷又不是弱不禁风的人,不可能着凉。” “少爷,你今天整日都坐在窗前,奴才看你太辛苦,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蔺相之摆了摆手,“别嚷嚷,我正在记数目,今日码头出去的船比昨日多。” 竹西添了一杯热茶道:“最近货船多,或许是跟天气转暖有关,少爷,差不多行了,这里的东西拿回去也能交差了。” “不行,这只是进出码头的数目,等黑白无常把货运的价格打探清楚了,我再做一个统计才能完事。” 蔺相之做事向来井井有条,这次的任务是需要用数据说话。 他得算清楚客运的船码头水运黍收的多少钱,货运的船交了多少钱给码头水运黍。 还有必须弄明白的是,水运黍掌控着多少艘船,这才是水运总督郭宝先赚钱的法宝。 皇上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在汛期前把水运总督的家底摸清楚。 因为每年汛期朝廷都要拨一笔银子下来维修江河两岸的河道。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没有力证据表明水运盈利有余,朝廷还得继续给水运拨巨额现银。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真是烦人,这都查了咱们三回了,真是吃饱了撑的。”竹西听见粗鲁的敲门声就猜到是衙门那帮狗腿子又出来查黄册了。 蔺相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去开门,尽量对那些人态度恭敬。” “奴才明白。”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竹西还是明白的。 他们的身份是商人,对方是官府,随便扣一顶帽子就可让他们进大牢吃免费饭。 竹西抬手揉了揉脸颊,强行搓出一张笑脸。 打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点头哈腰道:“爷今儿个可要看黄册?” “你们为何在此停留这么长时间?” 声音在头顶响起,竹西抬头,这次来的人好面生,虽然都是穿着衙差的衣服,竹西记忆力极好,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 竹西:“……” 蔺相之已经收好桌上的笔墨纸砚,满脸笑容地走了出来。 “官爷,草民也想早日回家,手里的货倒是卖出去了,要带回去的货一时没买到合意的,恐还得在宝地多逗留些日子。” 蔺相之拱手作揖,态度恭敬得竹西都没眼看。 衙差冷着脸道:“尽快买了货物走人,这里是南北走商的落脚地,不是你家后院,想住多久就多久!” “官爷,最近货价涨了两成,实在不好下手,草民得有利可图才敢买,不然得亏死啊!”蔺相之妥妥的一副商人嘴脸,任谁也看不出来一丝破绽。 一同前来的衙差指了指隔壁,“那屋里住着的是你的人,今日为何不见人影?” 蔺相之抬头眨了眨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说话的衙差。 “这位爷,他们是草民的家仆,这时候自然去码头寻货去了。” “废话少说,尽快办好货离开。”领头的衙差丢下一句话,转头往走廊的另一头而去。 见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离去,竹西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 关上房门,蔺相之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东西,还强买强卖了,爷买不到便宜货,老子偏不急着走。” 竹西一脸懵逼。 少爷难道被逼得发癔症了,怎么胡说八道起来了。 “少爷,他们走远了。”竹西拉了拉蔺相之的衣袖。 蔺相之反手握住竹西的手在他手心用大拇指点了几下。 竹西顿悟,连忙附和道:“少爷说的对,咱们得买了有利润的货才离开,不然回家得被老爷骂死。” “快跟爷更衣,今儿个爷得亲自去码头寻货,那两个狗奴才太不中用了,下个月的月例必须扣了。” 蔺相之说着朝竹西使了一个眼色。 竹西会意,连忙走向衣柜打开衣柜的门。 衣柜门发出吱呀声后,屋顶也发出了一声轻响,像是有猫儿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声音。 片刻后,竹西望了望屋顶,有些后怕地小声问道:“少爷如何得知屋顶藏有人的?” 蔺相之走到窗前,探出头环顾四周。 转身走向床榻宽衣解带。 “你家少爷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他们这伎俩太拙劣了,爷猜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脱去外袍,瞅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竹西,“快拿衣服,真的要出去。” “嗯,少爷英明神武,奴才佩服得五体投地,早知道走南闯北能学这么多东西,奴才当初就应该嚷着跟少爷一起出去的。” 竹西一边说一边拿了衣服往自家少爷身上套去。 蔺相之伸开双臂,转过身看着比自已矮了一个头的竹西。 “从前我不是没想过带你出去,跑商队很辛苦的,偶尔遇见极端天气,连吃饭的地方都赶不到,看你年纪小,爷不想折腾你。” “少爷,你待竹西太好了,奴才这辈子哪里也不去,就跟少爷身边。” 竹西感动得泪眼婆娑,把蔺相之的腰带都系歪了。 蔺相之笑着在他额头轻弹一下,“傻竹西,你不待爷身边,难道爷还把你嫁出去。” 竹西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竹西要伺候少爷一辈子,还要照顾未来的小少爷,竹西若是个姑娘,一辈子都不嫁人。” “你若是个姑娘倒好办了,省了给你娶媳妇的银子,爷直接给你个名份得了。”蔺相之说着自已把腰带整理了一下。 “少爷又打趣奴才,这话让别人听去,还以为少爷是断袖。” 竹西被蔺相之的话逗得哭笑不得。 “管他人怎么想,你家少爷是直的,比咱们府里院里的竹子还直。” 竹西嘿嘿一笑,“那是,少爷把雪儿都送出去了,可不得是直的。” 第429 章 四方茶楼 主仆俩换好衣服,竹西又把书桌抽屉里的书册藏到了床底下,觉得万无一失才锁了客房离去。 出了客栈,蔺相之脚步一转朝码头不远的一家茶楼走去。 竹西快步追上,“少爷不去码头了?” “去码头做甚,到处臭烘烘的,去四方茶楼,那里商贾聚集,南来北往的人都有,也是个听曲的好地方。” 江州的茶楼与京城的茶舍有所不同。 京城的茶舍大多配有说书先生。 而江州的茶楼都是分为两层,一楼有姑娘弹琴,爱听曲的可坐一楼,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悦耳的琴声。 二楼全是雅间,那些需要谈生意的不喜人多嘈杂,就选择二楼雅间里,泡上一壶茶慢慢商谈生意。 木楼的隔音效果自然不太好,在雅间里隐约能听见袅袅琴音也不会被打扰。 蔺相之不谈生意,自然选择在一楼落了座。 他要了一壶茶,让竹西坐自已对面品茗听曲。 竹西踌躇不前,“少爷,奴才站你身后就好。” “坐下,别磨叽,你看这里谁是站着的,出门外面,哪来那么多规矩。” 蔺相之抬脚轻踢了一下竹西的小腿,竹西环顾四周,见没人朝他们看来,才拘谨地落了座。 这里鱼龙混杂,坐着喝茶的人打扮也是各不相同,甚至还有高鼻梁,眼眶深邃,个子高大的外族人。 远处的高台上,一位红衣女子戴着面纱,一双纤纤玉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 如泉水般清脆的琴音从她指间倾泻而出。 女子一双美眸专注地落在面前的琴弦上,丝毫不在意四周投来形色各异的目光。 大堂里,几个小二手端托盘来回穿梭。 “你们知道吧,南边又生事端,贩运粮食过去应该能大赚一笔。” “不止粮食,药材和盐还有马饲料都是紧缺物,如果有多余的马车,我还想带一些布匹。” “盐就算了,凭我俩的人脉,连那啥贩卖私盐的罪不划算。” 蔺相之刚端起茶杯,身后传来两男子的对话。 男子提到什么人时,语气颇为神秘。 蔺相之微微侧头想听得更清楚,后面的两男子马上转移话题又聊起了别的。 南边生事端,莫不是燕南又起纷争了? 想到这里,蔺相之屁股下就跟长出刺似的,如坐针毡。 竹西人是坐下了,一颗心全在自家少爷身上。 见自家少爷眉头微拧,连忙凑近几分问道:“少爷你肚子又不舒服了吗?” 蔺相之摇了摇头。 竹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少爷不串稀就好,这茶楼人多,茅房里的人多了还得排队,万一自家少爷没憋住那就糟糕了。 蔺相之抬眼见竹西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啥,他瞪了竹西一眼。 竹西咧嘴嘿嘿地笑,“少爷没事就好,是奴才想多了。” 主仆俩很有默契地埋头喝茶听曲。 身边的客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弹琴的琴娘换了一个又一个。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不时有客人上下,有人下来时满面笑容,一看就是谈成了生意的模样。 有人扫兴而归,满脸不悦,透过大家的表情,蔺相之觉得这茶楼里充满了铜臭味。 就在他专注地看着新上台的琴娘调整琴弦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公子可是来寻货的?” 蔺相之扭过头,就见一中年男子正朝自已点头。 还不等蔺相之回答,那男子拱手作揖,“公子若是对硬货感兴趣,不妨借一步说话。” “何为硬货?” 那男子把蔺相之问懵圈了。 他跟着大舅跑商,还没听说货物还分什么软硬的物品。 那男子一脸果然如此之色。 “公子是外地来的吧,竟然不知道何为硬货。” 蔺相之连忙起身拱手回礼,一脸和煦地道:“老板好眼力,在下贾林,正是从外地而来,不知老板说的硬货为何物?” 男子指了指二楼,“咱们去二楼,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谈。” 蔺相之微微怔愣,什么货如此神秘? 恐怕是脑袋别在腰间的大生意了。 本着听一听不吃亏的心思看向竹西。 中年男子见蔺相之有片刻犹豫,接着又补了一句,“今日茶钱算鄙人的。” 男子一招手,有小二快步小跑着过来,男子问:“楼上可还有雅间?” “三爷来了,就是没有也得有,三爷今儿个怎么一人前来,楼上有请。” 小二笑得一脸谄媚,被叫三爷的男子摸出一颗碎银子丢给小二,“安排一个雅间,再泡一壶好茶,爷要招待两朋友,剩下的赏你了。” 蔺相之见小二的态度,不由得对面前的称为三爷的男子慎重了起来。 三爷一袭青色衣袍,衣袍质地上乘,衣袖宽大而飘逸。 他个子不高不矮,身板挺直,腰间系着一根质地柔软的锦带。 他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眼神幽深而犀利,透着一种沉稳和精明。 他额头饱满,红光满面,蔺相之也算阅人无数,当即断定此人是这里某一位官吏或巨贾家的管事。 心里暗喜,今儿个还有意外收获。 小二领着三人上二楼,进了走廊尽头的雅间。 小二见三爷和蔺相之相继落了座,躬身道:“三爷稍等,小的马上送茶上来。” 小二退出去时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屋里有别人,竹西可不会入座,他静静地站在蔺相之身后。 片刻后,有小二送来了一盘糕点和一盘瓜子。 紧接着茶水也送了上来。 “贾老弟是初到此地?”三爷出声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蔺相之嘴角噙着微笑点头,“没错,第一次来江州。” “请问三爷是自已单干还是为官家办事?那个硬货会不会触碰到律法,在下胆小怕事。” 三爷看着蔺相之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哈哈大笑。 “怕甚?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提起三爷的名,看谁敢为难你。” 三爷口气狂妄,与刚才楼下沉稳的表情判若两人。 “三爷您……” 三爷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道:“鄙人秦晖,是郭大人手下的三掌柜,人称三爷。” “三,三掌柜?” 第430 章 怕被灭口 蔺相之瞪大眼,故作没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不过他心下也暗暗吃惊,郭宝先也太猖狂了,手底下养着这么多掌柜,也不怕露财被人告上京城。 秦晖微微扬眉,“见你是外地客商我才没瞒着你,其实明面上我是李府的人,也就是总督夫人娘家。” 蔺相之恍然,难怪郭宝先这么多年没翻船,原来是用夫人的娘家人做幌子。 “三爷说的硬货是指何物?”蔺相之才不管他是谁的人,他开门见山地相问。 他是郭宝先手下的人,自已更要小心谨慎。 秦晖也不卖关子,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是矿。” “矿!” “金矿还是银矿?” 蔺相之吃惊不小,要知道私开矿山是要被杀头的,水运总督居然派手下人出来明目张胆地卖矿石。 “贾老弟这话说的,金矿是咱们能碰的吗?江州南边全是山脉,偶尔能挖一点石英砂、硼砂,还有重晶石和石灰石而已,其他的至今还没发现。” 秦晖说起矿石如数家珍,语气中的不屑,仿佛那些矿石忒不值钱似的。 蔺相之可不相信他嘴里的偶尔挖一点的话。 他笃定,江州的矿肯定很多,不然也不至于在茶楼见着人就问。 蔺相之听萧京昭提起过,万陵矿石稀缺,这些矿石都是制作琉璃糊材料,万陵至今都无法大量生产琉璃糊,就是没发现足够的矿石。 万陵紧缺的矿石被郭宝先发现,然后贱卖。 可见这此人在江州的势力不容小觑,蔺相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已不接这生意,该不会被灭口了吧?! 想到这里,蔺相之小腹一紧,突然有尿急的感觉。 竹西低头,心里默默地记下秦晖所说的几种矿石。 蔺相之不知自已想多了。 秦晖也并非逮着人就问,在一众商人中,他见蔺相之气度不凡,绝不像是做小生意的商人。 矿石生意,最烦跟小商户合作了,银票不能及时到手,小打小闹费精神。 自从新皇登基,从前合作的几个大客商怕惹来杀身之祸,有的停下观望,有的金盆洗手了。 码头仓库的货堆积了好几个月,南山的采石场也暂时停歇。 向朝廷申报维护河道的银子许久都没消息。 郭宝先兵走险招,让手下的管事私下去打探买家。 蔺相之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故作镇定地道:“三爷所说的这些矿石名在下闻所未闻,手里没有下家接手,这生意实在是无从下手。” 蔺相之措辞谨慎,生怕惹恼了三爷引来杀身之祸。 “贾老弟若想做这买卖,三爷不妨卖你一个人情,为你指一条明路。” “南诏国和周边的小国都需要这些矿石,若运出万陵,可赚一倍的银子,除去水运陆运和搬运,至少还有五成赚头。” 蔺相之心下暗暗腹诽,你吖的知道这么能赚钱,为何自已不去,你东家手握水运,不是可以赚得更多吗? 蔺相之佯装无知地摇头,“在下不打算做硬货生意,咱们做生意讲究一个熟,隔行如隔山,不熟悉的生意原则上是不去碰。” 秦晖见蔺相之无意与他合作,随即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次贾老弟不做这生意不要紧,若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可向这里的掌柜留话,我自会去找你面谈。” 秦晖笃定,没有哪个商人会看着钱不想赚的,尤其年轻后生胆子比较大,也不一定精通万陵律法。 前朝遗留下万陵律法中漏洞很多,比如石灰石和硼砂都不在金矿、银矿、铜矿之内。 秦晖哪里知道面前的人不走寻常路。 见秦晖起身,蔺相之连忙站了起来。 拱手作揖,“多谢三爷指点,下次有缘再合作。” 秦晖离去,蔺相之回头对竹西一挥手,“快坐下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有人请客,咱们不吃白不吃。” 屋里没有了旁人,竹西顺从地坐了过去。 “少爷,那秦三爷胆子忒大了,他也不怕你去官府举报他私采矿石。” 蔺相之捻起糕点又放下,思索了一会儿道:“没错,一个水运总督在江州不至于只手遮天,这里面恐怕有知州参与,他才有恃无恐,出了江州,咱们空口无凭,他也可以死不认账。” 想到万陵律法里漏算了的矿石。蔺相之把糕点盘往竹西面前推了推,“快吃,一会儿回去还有要紧的事做。” 竹西从离开燕南后都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糕点。 蔺相之在京城里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小姐和夫人没在京城,府里的吃食也不讲究,厨房都不曾做过糕点。 竹西捻起一块糕点还没尝出滋味就吞下去了。 “慢点吃,别噎着了。”蔺相之拿起托盘里的空茶杯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多谢少爷,奴才其实没饿,是这糕点太香了,没忍住。” 十六岁的少年眼神如山涧般清澈见底,稚嫩中带着一丝憨态。 蔺相之心生愧意,这孩子跟着他受苦了。 “少爷,你多吃两块,软糯香甜,味道美极了。” 竹西见蔺相之尝了一块就停下来看着自已吃,连忙把盘子推了过去。 主仆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很快把一盘糕点炫完。 出了四方茶楼,竹西问:“少爷,咱们还去码头吗?” 蔺相之左右看了看,见身边没可疑的人跟着。 一挥手道:“去,这就过去,反正都出来了,总得让人知道咱们是真的在找货。” 郭宝先的眼线布遍整个码头,乃至码头周边,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远处盯着自已。 去了码头,蔺相之也没闲着,趁着打探货价的时候也打探了货船的运费。 江州地处万陵中心地带,气候温和,水运陆运都十分发达。 四面八方的货物都聚集了过来,这里的货物品种繁多,码头的吞吐量惊人。 蔺相之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一下,光是码头的货运费都是个天文数字,更别说加上客运的船了。 临近午时,主仆俩回到客栈。 小二见两人回来,连忙殷勤地上前问:“贾公子今儿个可需要午饭?” 竹西想也没想地说:“送两碗猪脚面到二楼。” “两位先上楼,小的马上就送上去。” 见小二把帕子往肩头搭去就要转身,蔺相之连忙喊道:“等等,今天不吃猪脚面了。” 第 431章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少爷,咱们手里没多少现银,还是省着的好。” 蔺相之丝毫不听竹西的劝,对小二说道:“来一份香酥排骨,一份菌菇炖乌鸡,一份红烧鹿肉,再来一份清蒸三鲜。” “贾公子今儿个大气,请稍候,小的尽量快些送上去。” 蔺相之这一口气点的菜可都是值钱的菜品,也是客栈里利润最高的,小二的脸都笑开了花。 小二屁颠屁颠地往后厨跑去,竹西四下扫了一眼。 压低声音道:“少爷,你点那么多菜,清蒸三鲜可是海里的东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过,怎么不过,我的脑袋都快在悬在桅杆上了,难道还不能吃顿饱饭?”蔺相之提起衣袍下摆,大阔步地朝二楼走去。 竹西见惯了少爷节俭的模样,现在这副败家玩意的德行让他心里发慌。 竹西快步追了上去。 进了房间,竹西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钱袋子一股脑地倒在桌上。 “少爷,奴才没骗你,咱们手里就这些银子了。” 蔺相之嘴角噙着促狭的笑,走过去拿起最大的一个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这里足足二十两,一顿也吃不了。” “少爷,那可是咱们回家的路费,咱们大吃大喝,会很快花光,难道咱们要一路乞讨回去吗?” 竹西作势要抢回那二十两银子。 蔺相之把银子抛了起来,竹西伸出双手接住。 “少爷,奴才去退了那些菜或许还来得及。”竹西迅速把桌上的银子全都装回钱袋子,作势就要出去。 蔺相之从腰间掏出一块印鉴在竹西面前晃了晃,“看清楚了,你家少爷手里有了这个,走遍整个万陵也不至于一路乞讨。” 晃得太快,竹西都没看清楚上面的字。 竹西问:“这是啥?奴才怎么不认识?” 蔺相之迅速把印鉴收了起来,笑着道:“万通钱庄的印鉴,那人给的,可在任意一个万通钱庄取现银,不限额度,想怎么花都行。” 竹西自然明白自家少爷说的那人是谁,顿时双眼一亮。 “爷要不要喝一杯,奴才去给小二知会一声,有了好菜,再来一壶好酒,免得辜负佳肴。” “喝什么喝,一会儿黑白无常回来咱们还得合计重要的事。” 蔺相之被竹西那小财迷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 竹西心里暗暗腹诽,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没少整蛊自家少爷。 明儿个早饭高低得加两鸡蛋和一笼肉包子。 占皇上的便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蔺相之净了手换上舒适的衣袍,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两盘凉菜和一盘花生米。 “我们没点这个菜,我家少爷点的可是螃蟹大虾。”竹西担心小二把清蒸三鲜给弄丢了,他急忙问小二。 小二客气地点头哈腰,“小哥别急,这是掌柜交代的,几位客官在咱们客栈住了有些日子了,这几个小菜算是咱们送的。” 竹西松了一口气,对小二吩咐道:“一会儿记得多上点米饭,要六个人的量。” 竹西多要米饭不是为自已,而是为黑白无常两人准备的,他两人的饭量惊人,每顿都吃他两顿那么多饭菜。 竹西曾一度怀疑,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小二已经习以为常,咧嘴笑道:“好嘞,请稍等。” 小二刚离去一会儿,黑白无常两人回来了。 两人都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禀报今日打探来的信息。 “公子,据码头工人说,拥有货船最多的东家姓李。” “嗯,知道,郭宝先岳父家,接着说。”蔺相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册子。 无常面有愧色,“可惜其余的东家背景没打探明白,江州的水太深了。” 蔺相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食指和拇指在书册上轻轻一弹,“其余的东家左右不过是江州的官吏,而是官位不低,否则也分不到这杯羹。” 随即把手里的册子递给黑白无常,“你俩看看我今天打探到的价格跟你们打探到的有无差别?” 黑白接过册子仔细看了起来,片刻后,黑白指着空白处道:“没差别,这个价格是透明的,公子把码头水运黍的收入算出来就齐活了。” 黑白无常报数,蔺相之执笔,很快记下最重要的数字。 蔺相之估计小二很快就要送饭菜上来,对黑白无常说:“净手准备吃饭,有一重要任务交给你俩,一会儿饭后再说。” 出门在外,蔺相之也不讲什么规矩,饭菜送上来后,黑白无常都傻眼了。 香喷喷的菌菇乌鸡汤,香酥排骨金黄金黄的,一看就是外酥里嫩。 黑白看着一盘叫不上名的荤菜移不开眼,色泽艳丽诱人。 “别愣着,快坐下一起吃,都一起用饭这么久了,你俩今日怎么还生分了?” 小二放下清蒸三鲜,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 心道这东家人真好,对待三位仆人跟亲人似的,每顿饭菜主仆无差别,今日点了丰盛的饭菜也一起享用。 这样的东家,在江州打着灯笼都寻不着。 “客官慢用。”小二退出去时带上了房门。 竹西忙不迭地过去拉下门栓。 “这,大人今日的生日?”无常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问道。 蔺相之率先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是谁的生日,别磨叽,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就算提前过元宵节了。” 竹西肚子里的馋虫早已经蠢蠢欲动,拿起桌上的碗筷摆好,给蔺相之和自已各盛了一碗饭。 然后把饭盆递给离他最近的黑白,“黑白大哥拿着,别客气,只要少爷胆大,咱们天天都过元宵节。” 黑白:“……” 无常:“……” 这是什么意思,蔺大人发财了? 不对,胆大,发的什么财?! 在蔺相之的再次催促下,两人谢过后坐下拿起筷子。 片刻后,几人风卷残云,饭菜一扫而光,竹西喝了一碗乌鸡汤打着饱嗝,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 黑白无常见蔺相之放下碗筷后,两人直接一人端着饭盆,一人端着汤盆,把饭和鸡汤分了个干干净净。 黑白无常两人几乎同时放下碗筷,意犹未尽地道!“大人,咱们吃好了,有事您请指示。” 第432 章 撑死胆大的 蔺相之想了想道:“我一会儿写一封信,你们想办法传回京城,接下来需要你们俩去南山一带转转,看能否找到矿石场。” 黑白无常听到矿石都愣了愣。 蔺相之接着把在四方茶楼里遇见秦晖的事也讲了一遍。 黑白说:“江州的水果然很深,去往南山的路上定有关卡,白天去易暴露身份,咱们今夜就去探探路。” “正是如此,所以让你们俩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再出去不迟。” 黑白无常领命回隔壁休息,蔺相之让竹西去楼下借了算盘上来。 竹西借回算盘时,正好有小二进屋收拾了碗筷出了屋。 竹西谨慎地关好房门后对蔺相之说:“少爷可放心算,奴才刚才借算盘时掌柜还打趣说少爷来江州这一趟定是大赚了一笔。” 中午点大餐,这会儿借算盘,不让人起疑都难。 蔺相之接过算盘笑了笑,“以后他们无论说你只管点头便是,让人知道咱们赚了钱,总比怀疑咱们的好。” 为了不影响隔壁的人休息,蔺相之拨弄算盘时动作放缓了许多。 竹西吃饱了就犯困,伺候了茶水就坐小榻上打盹。 蔺相之好半天没听见竹西的说话声,一转头就见他已经倒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蔺相之起身拿起床上的薄被覆盖在竹西身上。 半个时辰后,蔺相之看着算出来的数字咂舌。 啧啧啧!真是撑死胆大的。 难怪世人都恨不得悬梁刺股的读书考取功名,难怪先生总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哪里是黄金和美人?这妥妥的是泼天的富贵。 一年下来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还厚颜无耻地向朝廷伸手。 这脸皮够厚的,赚那么多银子,也不担心花不完。 人呐!太不知足了。 蔺相之感慨不已,感慨完后,连忙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出京城时他见黑白无常带了信鸽,入住客栈后却没见信鸽养在何处。 蔺相之知道,黑白无常是萧京昭的暗卫,暗卫的行踪与常人不同。 两人执行力惊人,蔺相之几乎不询问两人的行踪。 他猜两人定是把信鸽藏在了别处。 黄昏时分,黑白无常两人准时过来敲门。 竹西早已经睡醒了起来,中午吃得太好,他到现在都没饿。 正欲端着木盆去客栈后院井边洗衣服,见黑白无常两人过来,他转头看向蔺相之。 “少爷今晚吃啥?奴才去叫小二送上来。” “三碗猪脚面,要大碗的,你们三人吃,给我来一碗蔬菜粥和一碟小菜就好。” 蔺相之说着把那封不足一百字的信递给黑白,“你们吃了晚饭再出去不迟。” “多谢公子,不用。”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一口拒绝。 无常说:“咱们中午吃的够多了,若吃得太饱不利于行动,公子今晚不用等小的回来,第一次探路,或许会回来得比较晚。” 黑白无常两人时常不回客栈用晚饭,蔺相之已经习以为常。 竹西给过两人银子,两人去哪里用饭,蔺相之也从不过问。 …… 夜幕降临。 黑白无常出现在城外的一座古老的宅院里。 院子到处是残垣断壁,院墙上爬满了藤蔓,院里空无一人,院子里的青石板缝里长满了野草。 门楼破败不堪,两人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落在断壁颓垣中。 院子的一角,几棵大树依然挺立,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像是这座院落的守护者,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突然,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两只信鸽从破败的屋檐下飞了出来。 信鸽落在两人面前,嘴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 信鸽见到黑白无常到来,情绪异常兴奋。 无常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黑白伸出手,嘴里学作信鸽发出咕咕”的叫声,两只信鸽争先恐后地往他手臂飞来。 片刻后,无常端着水和玉米出来。 两人把信鸽喂饱后,黑白从怀里摸出信,熟练地把信卷起来放进信鸽腿上的竹筒里。 然后抱着信鸽抚摸了几下,嘴里念叨了一句:“回京城去。” 站起身,双手捧着信鸽用力往空中抛去,信鸽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随着夜幕如灰色的纱幔笼罩在下来,一轮明月缓缓爬上树梢。 黑白无常在废弃的小院中停留了片刻就出发。 两人顺着郊外的羊肠小道往南奔去。 不到半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一条宽大的道路,道路延伸向一片密林。 两人还没靠近,就听见有犬吠声响起。 黑白连忙阻止无常,“别往大道去,那里像是一个村庄。” 无常连忙刹住脚步,抬眼眺望,皎洁的月光下,前面的密林中隐约有星光点点透出,那是村庄里的灯光。 “这里前后荒无人烟,为何却有村庄?”无常纳闷。 “这里的地形咱们不熟,别贸然进去,咱们找一处高地看看。” 两人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发现不远处有几棵参天古树。 黑白朝无常打了一个手势,两道身影如鹰般地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古树的枝头。 整座村庄建造在茂密的树林中,由于村庄被四周的树木和竹林包围着,站在大树顶端也只能窥探到村庄的一角。 里面有多少住户却不得而知,不过从村庄的一角亮着的灯光可以看出,里面定是住了不少的人家。 黑白抬眼朝远处眺望,只见村庄后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南山快到了,咱们绕过村庄继续往前。”黑白说着率先飞身而下,无常连忙紧随其后。 绕过村庄,两人来到南山脚下,这一段路上荒无人烟,不见有村民住过的痕迹。 都说靠山吃山,大山附近也应该住着猎户才对。 黑白无常都觉得十分蹊跷,两人不敢大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运用轻功朝山上跃去。 半山腰与别处无异,荆棘丛生,每隔几丈的距离就都能见到参天大树。 树林深处,不时有夜莺鸣啼,野兽低啸。 两人的身影穿梭在树枝之间。 “谁!” 一声低吼在前方响起。 随即有箭羽的破空声传来,黑白无常双双闪身贴在树干后。 第433 章 夜行南山 两人屏住呼吸,箭羽重重地钉进树身,树梢上沉睡的鸟儿被惊醒,迷迷糊糊中,扑棱着翅膀朝四处乱飞。 黑白无常两人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突然,前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老大,没有人,可能是野兽跑过。” “没有就好,你们可别大意,东家可发话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说话的男子声音沙哑,是人们常说的烟熏嗓。 “老大放心,这片山上有几只母老虎小的都一清二楚,若有人进山,首先得惊动庄子上的二总管。” “管好自已的岗前哨,不能掉以轻心,若被朝廷发现,你猜东家会怎么做?”被叫老大的烟熏嗓问道。 另一个男子回答:“咱们东家手里也有高手,总不会坐以待毙。” “再多高手能抵得住皇上的千军万马?愚蠢至极!” 男子见烟熏嗓生气了,弱弱地道:“那还能怎么着,大不了丢弃这里,换一个地方继续开矿。” “哼!就算丢弃这里,那也不可能留下活口,你们就自求多福。” 随着烟熏嗓的话音落下,黑白就见前方有一身影弹了起来,瞬间就消失在密林中。 黑白暗道一声好轻功。 前面的一幕,无常也看在眼里,片刻后,黑白朝无常指了指左前方。 无常会意,借着密林中树叶缝漏下的月光,两人避开前面的岗哨朝左前方掠去。 两人都猜测这里的岗哨不少,前进的速度比先前放慢了许多。 两人每前进一段路,都会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惊动岗哨的人再继续前进。 岗哨隐藏在树林中,两人眼力再好也无法看见。 一路上,两人几乎全凭灵敏的耳力判断周围是否有人。 翻过了一处山坳,两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走到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伫立片刻。 黑白望着茫茫森林道:“刚才路过的地方应该离矿场不远,咱们走的山路,那附近的低洼处应该有一条较平坦的山路直达采矿的地方。” 无常望了望远处高低起伏的山脉,“采石场应该是在低处,咱们只管朝低处去寻即可。” 夜风拂过,撩得树叶沙沙作响。 黑白无常趁着这阵夜风的掩护,极速地向低洼处跃去。 郭宝先以为自已的第一道屏障天衣无缝,后面都没有岗哨,黑白无常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两人翻过山坳,找到进出的大道,沿着那条大道,两人往前飞奔了大约两里路才看到前方有亮光。 走近一看,只见进山坳的地方有一排建筑物堵住了去路。 建筑物中间连接着两扇宽大的木门,宽大到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左右两边的木楼足有四层楼那么高,一左一右两盏马灯悬在木楼的二层屋檐下。 “嘘!别再往前了。二楼廊下有人。”黑白拉了无常一把,两人把身子隐入路边的树下。 无常探头望去,果然看见廊下的暗处有两个人的身影。 阴影处的两人微微垂头,像是在打盹的模样。 大门两旁的建筑物建得特别巧妙,房子靠着崖壁而建。 如果要跃过那高高的大门,两人的轻功都不错,不费吹灰之力都能跃过去,前提是不惊动二楼放哨的两人。 如果不从正门进去,两人就得绕过这里,从悬崖旁的地方绕向密林。 黑白抬头望了望,左右两边的山都不低,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见半山腰一团一团的白雾。 既然选择这里作为进出口,可见两边的地形十分险峻复杂。 黑白当即决定,试着从正门进去。 “老黑,要不要我去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无常朝二楼努了努嘴。 “不能,咱们不能暴露。”黑白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无常不解地问:“为何?凭我俩的身手,他们发现了行踪也奈何不了咱们。” 黑白紧拽无常的手臂,低声道:“咱们暴露事小,蔺大人就麻烦了。” 还不等无常问,黑白就继续说道:“那个秦三爷今儿个刚找了蔺大人谈生意,而且没谈成,今夜就有人进山踩点,这不是把蔺大人置于死地吗?” 无常恍然,“没错,凭秦三爷的本事,很快就能把蔺大人查个底朝天。” 码头客栈的商人来来往往,蔺相之也没有异常的举动引起郭宝先的注意。 一旦有事发生,郭宝先手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只需要把人关押起来查,不出五日蔺相之就无所遁形。 “咱们走正门更容易暴露。”无常往另一边看去,二楼廊下不见人影。 再往上看,发现三楼的一角有一团模糊黑影,仔细一看,是两个人影靠在一起打盹。 江州的气候温和,山里的气温却有些许凉意。 三楼廊下的风更大,到了夜间自然比二楼廊下更冷。 看那模样,两人靠在一起像是相互取暖时睡着了。 黑白一挥手,无常紧随其后顺着树下往大门口靠近。 两人轻功虽好,地上的枯枝还是被踩得发出了“咔咔”声。 这时,不知是二楼廊下的两人听见了枯枝发出的咔咔声,还是两人打盹后精神了。 只见两道人影站了起来,探头往下张望,其中一人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呸!” 一口痰从天而降落在两人一步之遥。 黑白:“……” 无常:“……” 卧槽!!! 太他娘的恶心了。 若两人再快一点,这口痰就吐在他们脸上。 “还继续吗?”无常对黑白打了一个手势。 黑白顿了顿指着一侧的树林。 两人正欲退往树林中等候时机时,身后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 “快走,后面有人来了。”黑白低语,闪身进了一旁的树林。 无常回头望了一眼,清冷的月光下,有一队人马由远而近。 两人进了树林,飞身上了一棵大树。 拨开浓密的枝叶朝下望,二楼廊下多了两盏马灯。 三楼的人也站了起来,在廊下来回走动。 “快开门,货到了。”二楼廊下的人朝楼下的门房大喊。 很快木门从里面打开,有两个身形矫健的男子迎了出来。 “四爷来了,快里面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34 章 惊天秘密 大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再加上二楼廊下的多了两盏灯。 黑白无常两人清楚地看见领头的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几辆囚车,囚车里的犯人蓬头垢面,模样狼狈不堪。 有的囚犯坐在囚车的一角低垂着头,随着囚车前进,身子一晃一晃的,有的则是蜷缩着躺在囚车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囚车后又是几个骑着马的侍卫。 这惊天秘密。 黑白瞳孔一缩,把江州的囚犯送来挖矿,这算盘打得真他娘的绝。 种种迹象表明,郭宝先在江州已经手眼通天了。 从那些侍卫挺直的腰身看,押囚车的不是普通的侍卫了,是换了一身狗皮的衙役。 无常也震惊不已,江州都乱成这个样子了,朝廷却丝毫没察觉。 这一次若不是蔺大人前来,郭宝先与地方官吏勾结,势力大到无法想象。 假以时日,他都足够圈地成王了。 一队人马押着囚车进去,大门再次合上,二楼的马灯很快又熄灭了两盏,山谷中,夜莺鸣啼,布谷鸟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上空,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就像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黑白无常不确定里面那个叫四爷的人会不会马上离开。 两人索性坐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静静地等着。 过了约莫半刻钟,无常说:“老黑,走正门是无望了,大门两旁的楼上都按了哨,大门内还有门房守卫,里面或许还有更多的人把守着。” 黑白脑子里也在想这个问题,正门布置的人多,定是轮班休息,夜间难免有人打瞌睡,可是总有清醒的人。 黑白当即决定,不能冒这个险。 他从树干上站了起来,“翻山越岭过去。” 密林中,两人一前一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山谷中。 黑白无常所料不错,不远处的山崖十分险峻,常人只需望一眼腿都会打颤。 两人沿着山脉往前奔了大约一里路的模样,险峻复杂的悬崖比前面稍低。 此时,皓月当空,可清楚地看见悬崖上垂下一条条藤蔓和凸出的岩石。 “我先去探路,你随后跟上。” 黑白话音未落,身子就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离得最近的一处藤蔓纵身飞去。 无常站在原地,见黑白抓住藤蔓在悬崖上如同荡秋千。 当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就见黑白荡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身影随着荡起的力度飞向一块凸出的岩石。 凭借着岩石,足尖一点,黑白再次腾空而起上升了两丈有余。 见黑白稳稳地悬挂在上方的藤蔓上,无常照葫芦画瓢,身子微微下蹲一下就朝悬崖弹射而去。 两人如同挂藤蔓上的瓜,在悬崖上艰难地往上爬。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稳稳地站在了山顶。 无常回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下,“老黑,一会儿咱们还从这里原路返回吗?” 黑白环顾四周,看着茂密的丛林道:“看情况,这里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树木,夜间辨路困难,一会儿咱们能不能找到这里都难说。” “到处都是树林,这倒是方便咱们隐身,有月亮指路,咱们不会迷路就好。” 无常这会儿信心满满,两人翻过山头,几个起落就落在山的另一边悬崖处时,眼前的情景让两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的山坳呈一个圆形, 不时有人影走过,三五成群,一组一组的,像是巡逻的侍卫。 这一面离地面不高,只需要轻轻一跃就可轻松下去。 黑白站在一棵大树下朝下眺望,整个山坳里没有矿石堆积。 这里更像是一个村落, “无常,你看 无常想了想道:“既然他们把囚犯送到这里,这里就有通往矿场的路。” 黑白指了指 “难道他们今夜把囚犯弄这里暂时住一晚,明日再转移出去。” 无常纳闷地挠了挠头,“不对,这是进出的第一座山,外面有村庄,还有那条宽大的山路,怎么看这里都应该是矿场的进出口。” 黑白犹豫了片刻后决定,“下去探一探。” 两人站在崖上,把 随着夜深,巡逻的人又减少了一队。 山崖上,两个黑影如大鹏般地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崖下的房顶上。 两人蹲下身,鼻尖飘来酒肉的香味。 屋里有杯盏碰撞的声音传来。 “四爷一路辛苦了,你们俩可要把四爷伺候舒坦了。”说话的人是那个烟熏嗓。 “遵命。”两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让人听着骨头都酥麻酥麻的。 “姚老大办事甚得我心,待到回城,定在老爷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说话的男子应该是被叫四爷的人。 “多谢四爷关照,姚某能稳稳地做这里的管事,都是托了四爷的福气,四爷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烟熏嗓的话音未落,男子说:“行了,你办事我放心,这俩小娘子爷很喜欢,你下去吧。” 随着木门的吱呀声响起,屋里传来俩女子的惊呼声,随即屋里男子发出桀桀的笑声。 “怎么,你他娘的嫌弃四爷是个粗人?” “四爷力大无穷,把小女子腰勒疼了。”一个女子讨好的声音传来。 另一个女子附和道:“四爷威武雄壮,不是那种奶油小生可比的,小女子早就对四爷倾慕有加。” “没错,四爷浑身英雄气概,哪是乡野粗人可比的,四爷别急,小女子久闻四爷大名,今儿个见着了四爷真人,怎么也得先敬四爷一杯。” “我滴个乖乖,你俩小嘴甜的,爷先尝一口。” 紧接着,屋里传出了两女子“咯咯”的娇笑声。 “四爷再来一杯。” 黑白想要看清屋里的四爷长什么模样,他朝无常打了一个手势,轻轻地揭开一片瓦。 卧槽…… 屋里的画面不要太辣眼睛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 435章 双凤戏猪 屋里的四爷此时正左拥右抱,一个女子抿了一口酒后,一手攀着男子的脖子,樱桃小口凑了上去,嘴对着嘴。 黑白:“……”原来是这样敬酒的。 无常:“……”滂臭,那小娘子也太不讲究了。 那位四爷身材高大、膀大腰圆,是典型的彪形大汉。 待小娇娘的嘴从他脸上移开,一张浓眉方脸呈现了出来。 四爷年约三十有余,一脸的络腮胡,看着就扎人。 “四爷,甜吗?” “甜,比蜂蜜还甜。” 四爷被讨好得兴奋了,仰头哈哈大笑,两手往两人的腰间往上移动,把两人稳稳地扶住。 突然,四爷两手一松,又惹来两女子失声惊呼,花容失色。 “四爷你太坏了,一会儿可不许再吓唬咱们。” “哈哈哈……”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小娘子一会儿可别拉着爷不松手。” 男子说着腾地站起身,一手抱着一个女人走向床榻,两女子如同美人蛇,一个女人玉臂紧紧地缠在四爷脖子上,一个女人紧搂四爷的腰间。 四爷如同搂着两猫儿似的,大笑一声后,“啪叽”一口,狠狠地在两美人脸颊亲了几口。 “美人儿真香,你们俩若把爷伺候好了,爷带你们离开这里,去城里享福。” 两美人欣喜若狂,“真的!爷可要说话算话。” “咱是爷们,说话自然算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四爷带咱们出去,是让咱们做外室,还是把咱们纳进府做姨娘?”美人巧笑嫣然,眉态万千。 四爷的七魂八魄早就不知去向,信誓旦旦地道:“爷怎能舍得把你们丢外面让人唾弃,当然是带回府给个名份,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 两美人欣喜若狂,“多谢四爷垂怜,小女子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四爷笑眯眯地看着俩娇滴滴的美人:“爷今儿个就是来拯救你们的。” 四爷说着两手往床榻抛去,两美人重重的摔进了床榻。 “啊!” 两美人又是一声惊呼。 男子三下五除二丢掉自已的衣袍,一个饿虎扑食惹得两美人一阵娇笑。 黑白深呼吸一下,强行镇定地把瓦片放了下去。 他娘的,双凤戏猪,太辣眼睛了。 黑白打了一个手势,两人齐齐跃向另一处房顶,还不等黑白动手,无常麻利地揭开一块瓦片朝下看去。 “老黑,这屋里没人。” 黑白无语望天,敢情这厮看上瘾了。 “谁说要挨个儿地查屋里的人了,咱们的重心在找通道。” 无常讪讪一笑,“被前面那出戏一闹,我都糊涂了,这成排的屋子,通道会不会在屋子里?” 无常突发奇想。 黑白对无常竖起了大拇指,压低声音道:“佩服,你这思路可能是对的,咱们继续。” 这时有一队巡逻的人从远处过来,黑白拽了无常一下,两人连忙趴下,将整个身子隐在屋顶后方。 待到巡逻的人走远,两人慢慢抬起了头。 “老黑,人已经走了,咱们继续。” “等等,你看,那些巡逻在对面那排屋子停留的时间最长。” 无常顺着黑白的手指望去,果真见巡逻队走在那里放慢了脚步。 为首的人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话就离开队伍朝那门前走去。 那屋子的门比普通的门更大,只见那人抬手轻叩。 片刻后,有人从里面打开一扇耳门与那人交头接耳。 只见开门的人听得连连点头。 “无常,你发现什么没有?” “老黑也发现了是吗?”无常低声反问。 黑白目光紧盯着前方,“那人敲门的声音是三轻三重,节奏分明,是暗号。” 无常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听明白了,那屋子不寻常,老黑你再看那屋子前的地上,寸草不生。” 此时巡逻的人手里提着马灯,屋子前的情景看得十分真切。 门前光秃秃的,平坦没有阶梯,紧挨着的屋檐下也没阶梯。 唯一有区别的是,在灯光的照映下,隔壁屋前有一片阴影,那是石头缝里长出的杂草。 “老黑,咱们还继续吗?” 无常断定那屋子就是进矿场的路,有些担忧地问。 黑白一咬牙,“既然来了就弄个水落石出,不能只凭推测回去禀报。” “这里戒备森严,咱们要进那扇门必然暴露。” 黑白着对面的山峦,眉头微皱。 若有所思地道:“如果对面的山被他们挖出了一条通道,山后面就是矿场。” 无常倒吸了一口冷气,“咱们还得再翻一座山。” “见机行事,再看看这里都住了些什么人。” 黑白一贯认为,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为了不惊动这里的高手,两人一纵身翩然落在了屋后。 房子依山而建,后屋檐的宽度只够两人并排前行。 来到一扇窗前,两人猫着腰走了过去,站在墙边倾耳听屋里的动静。 窗口飘出若有若无的脂粉味,两人断定,这屋里住的是女人。 果然,推房门的声音响起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如心,如意,你俩明早好好打扮打扮去西楼伺候四爷。” “曼姐,姚老大把新来的姐妹带过去了,咱们去合适吗?”说话的女子迷迷瞪瞪,像是刚要入睡的模样。 “叫你们过去就过去好了,我比你们了解四爷,这也是姚老大安排的。” 被叫曼姐的说完就关上房门离开。 屋里的两女子听到脚步声嘀咕道:“两人伺候都不够,他是种猪吗?” “嘘!如心妹妹快闭嘴,若这话被姚老大的人听去了,就不是咱们去伺候四爷那么简单了,而是皮鞭伺候咱们了。” “如意姐姐比我来得晚,你不知道,那四爷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前阵子有一姐妹就活活地被他折腾死了,被抬出去时,听说整个身子到处都一团一团的乌青。” 如心说起那事还心有余悸。 如意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妹妹别担心,姚老大也不想折了咱们,今夜派了两姑娘过去,咱们明日去也轻松不少。” “如意姐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天香楼啊,那里的客人都是达官贵人,温柔多情,哪像这里的人,个个凶神恶煞,跟饿狼似的,一点都不解风情。” 第436 章 口说无凭 “再等等,等来了新人,他们玩腻了,咱们就能离开了。” 如意的话有些悲凉,或许她知道,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姑娘屈指可数。 黑白无常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处墙角,无常说:“这帮畜牲真不是东西,发了黑心财不算,还特意从青楼弄女子进来享乐。” “无常你没想过他们为何这么做吗?” “为何?不就是贪财好色吗?”无常诧异黑白这么问,他几乎没过脑子地就说了出来。 待话说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就听黑白淡淡地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里的负责看管的人也不能离开这里,为了让他们安心做事,才从外面弄了青楼女子进来供他们享乐。” “老黑分析的对,有好酒好肉,还有美人伺候,的确能留得住人。” 两人顺着后屋檐挨个地看,有的屋子空无一人。 走到厨房后,闻着里面的飘出肉香味,无常咽了一口口水。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屋里没有动静,再用手指蘸了口水在纸糊的窗纸上戳了一个洞。 案几上放着剁好的鸡肉鸭肉,灶上锅里还放着八尺高的蒸笼,想必是蒸的馒头。 再一看,一个烧火的杂役正坐在灶边打盹。 黑白轻轻地拽了无常一下,两人抬步离开。 一处窗里传出了轻哼声,后面的窗户都是用木头钉死了的。 两人断定这房间就是关押刚送进来的囚犯。 两人从后屋檐绕了大半圈来到那处可疑的屋子后。 正如两人所料,这处屋子的后墙与山体连接,窥探不到半丝里面的情景。 其他的房子的墙大多是木质结构,而这一处屋子的后墙却是石头砌成。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指了指山体。 两道身影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山谷中。 这一座山虽不险峻,山体庞大,两人翻越山头,找到矿场时,悬挂在天空的明月已经偏西。 “我滴个乖乖,郭宝先这孙子太狡猾了,这深山老林,猎人都不会来。” 两人站在一处崖边朝下望,见山坳里只亮着一盏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可见依山搭建有十余间茅草屋。 无常问:“老黑,咱们还下去吗?这里好像没有巡逻的人。” 黑白摆了摆手,“不用下去了,走近一点,无非是能查看矿场大小,有多少囚犯,这个意义不太大。” “也对,咱们能找到这里就不错了,后面的事,待皇上收到蔺大人的信自有决断。” “信鸽能带走的只有消息,要是皇上看见蔺大人手里的册子,震怒之下恨不得立即诛了郭宝先九族。” 无常话音未落。 黑白一挥手,“撤!” 清晨,蔺相之被尿憋醒,一睁开眼,就见帐幔外有两人影。 他吓得一把掀开帐幔,定睛一看,是黑白无常两人站在床前。 蔺相之一骨碌坐了起来,抚着胸口道!“你俩无声无息的杵在这里,是想吓死我啊。” “公子,好消息,昨夜我们已经找到矿场所在地,情况很复杂,从情况看,江州的官吏都涉及其中。” “等等,我去洗个脸就回来。” 蔺相之跳下床榻,双手捂住腹部,忙不迭地往盥洗室跑去。 “哗哗”的声音从盥洗室传出来。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蔺大人尿急就尿急,干嘛说洗脸?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竹西也被屋里的动静惊醒,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见黑白无常两人在屋里,连忙起身道:“两位大哥饿了吗?我这就去喊晚饭上来。” 黑白喊住竹西,“等等,别急,我们和公子有要事谈,别让外人进屋。” 黑白无常特别谨慎,大部分时间都称呼蔺相之为公子。 蔺相之胡乱洗了一把脸出来,指了指桌旁的椅子,“你们俩辛苦了,快坐下说话。” 黑白无常把他当主子,他可不好把两人当奴才对待。 黑白无常或许是在他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两人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在了蔺相之对面。 无常对黑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黑白点了点头,把昨夜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了一遍。 “他娘的,这孙子心肝是煤炭捏的啊!丧心病狂,贪得无厌。” 这些原本就在蔺相之意料之中,亲耳听见,内心仍然震惊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黑白见蔺相之不发一言就提议道:“公子,要不要再写一封信传回去?” 蔺相之摆了摆手,“别急,让我捋一捋。” 他手里拿到码头的各种数据,这一点郭宝先是无法狡辩的。 郭宝先私下采矿的事,已经在信里告诉皇上。 接下来皇上会不会派钦差大臣下来,他不得而知。 要是郭宝先一咬定矿场的跟他没关系怎么办?杀人灭口的事,郭宝先是做得出这丧尽天良的事。 黑白像是看出了蔺相之的顾虑,问道:“公子是否觉得口说无凭?” “可是,上哪里去找证据?” “公子放心,这事交给咱们就行,矿石生意涉及的官吏不少,从把囚犯能弄去卖命这一点推断,知州大人是分了一杯羹,不如从知州府下手。” 蔺相之脑海里灵光一闪。 “等等,你们还得去探郭府,他们勾结,不可能不防着对方甩锅,手里肯定有对方的证据。” “不过你们去郭府得小心,他家的家丁功夫不弱。” 蔺相之叮嘱完又补了一句,“过几天再去,万一惊动了郭宝先,秦三也不会联想到我这里。” …… 京城里,萧京昭时刻关注着燕南边境和江州的消息。 向松见皇上眉头紧皱,安慰道:“一队暗卫已经前往江州,蔺大人不会有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皇上身上的余毒已经清除干净,马公公仍然十分担忧。 他难得地插了一句话,“向大人说的没错,皇上可放宽心,林院首可是说了,少忧少思才有益龙体安康。” 萧京昭朝马公公微微颔首,“朕没事,你去准备一份元宵礼物送去江府。” 马公公双眸一亮,“皇上,奴才听说御膳房买了一个稀罕物,待奴才去取一些送江府去。” 第 437章 稀罕物 “御膳房的稀罕物都是月娘让人送进宫的,还是去库房选一些药材和首饰。” 萧京昭压根不相信,除了酒楼里送来蔬菜,市面上压根没有配称为稀罕物的。 马公公卖了一个关子,躬身连连点头,“奴才遵命,都送,一样都不落下。” 向松见皇上没什么事吩咐,拱手道:“皇上歇着,属下先退下。” “嗯,有消息回京,无论什么时辰都可禀报。” 片刻后,离去的向松又跑了回来,“主子,蔺姑娘过来了,您是要见还是躲?” 萧京昭如临大敌,猛地站起身,“躲,当然得躲。” 随即对马公公道:“吩咐下去,朕去见右相商量国事,请蔺姑娘自便。” 看着皇上落荒而逃,向松和马公公对视一眼。 马公公摇了摇头,“皇上憋屈啊!这三天两头的躲,何时是个头。” “可不是,皇上一着急,连谎话都编不圆,自古以来只有臣求见君,哪有君去见臣的。” “向大人言之有理,自古以来也没有皇上躲人的。” 向松:“……” 这不是一着急就口误了。 向松可不会糊弄人,趁马公公去向御书房外当值的太监叮嘱时,他大步跨出御书房,朝蔺如茵来的反方向而去。 …… 江府里仍然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府里的灯笼从过年挂上去时都没取下过。 只要岁岁在家,江姝月就让丫鬟小厮把灯笼全都点亮。 岁岁跟耀祖去书墨轩玩兔子,江姝月在大厅等着苍云从苏府带信回来。 府里的灯刚点亮,秋菊就端着几个嫩玉米来到大厅。 “小姐快尝尝这新鲜玉米,梅儿今儿个去东市,恰逢有一外地商贩在兜售玉米,这季节可是稀罕物。” 江姝月扶额,“这是从外地运来的,不知卖多钱一斤?” “二十文一个。” “咳咳……” 江姝月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死。 心里暗暗地啐了一口,他娘的奸商,自已给他的价明明是二十文一斤,空间里的玉米生长得极好,三个玉米棒就有一斤,他这转手就赚了两倍。 在京城,这一个玉米棒都是一斤猪肉的钱了。 江姝月手里的银子不少,自然不是心疼银子。 她擦过手后,拿过玉米棒尝了一口,又糯又甜,着实好吃。 “梅儿买了多少?都煮了给大家分一份,我吃这一个就够了。” 江姝月说着把盘子往秋菊面前推了推。 秋菊笑着接过盘子,“岁岁少爷和耀祖两人一人一个,奴婢把这里拿下去分了。” 江姝月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梅儿没买多少。 “给梅儿交代一下,买吃食可别舍不得,有甚好的大家都尝尝。” “嗯,奴婢早就说过了,梅儿说小姐挣钱辛苦,她舍不得花钱。” 在这时代,富家千金只懂享乐,穷人家的女孩就做点绣活补贴家用。 像江姝月这般独立做大事,凭一已之力养活一府丫鬟小厮的绝无仅有。 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对江姝月敬佩有加,梅儿管着府里的采买,精打细算,从不乱花一文钱。 晚饭后,苍云从苏府回来。 江姝月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明儿个就是元宵节了,算一算日子也快到了。” 苍云拱手回道:“小姐所料不错,苏大人和苏夫人明日可抵达京城,苏大公子明早就出京去迎,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午时进城。” “苏大公子让属下捎句话,明日请小姐和小少爷一起去苏府过元宵。” 江姝月点了点头,“要去的,阿谨出城去了,我得过去帮着安排。” 苍云离去,兰儿走了进来。 江姝月这才想起回屋好一会儿都不见雪儿。 她对兰儿说:“小鱼干煎好了吗?雪儿到这会儿都不见影子,快帮着找一找。” 江姝月担心小家伙思春跑出府。 兰儿捂嘴笑道:“小姐现在一刻都离不开雪儿了,奴婢怎么觉得雪儿都快跟小少爷平起平坐了。” “雪儿那么可爱,任谁都喜欢,春季是猫儿发情的季节,雪儿那么漂亮,跑出府就会被人拐走。” “奴婢明儿个找绣娘用绸布编一条漂亮的绳子把雪儿套起来养,免得小姐担忧。”雪儿一脸认真地道。 江姝月掀开软榻上的小毯,不见雪儿的身影。 她有些焦急地道:“先别说其他的,快帮着找,雪儿平时在软榻上睡觉的时候多,今儿个难道去暖阁了。” 江姝月说着就要往暖阁去,兰儿说:“小姐别找了,雪儿在书墨轩,暖阁没烧地笼后它就很少去了。” “我过去看看岁岁歇着了没有,顺便把雪儿抱回来。” 江姝月刚走到门口,秋菊从外面走了进来。 秋菊在廊下就听见了江姝月和兰儿的对话,她说: “岁岁少爷已经抱着雪儿睡着了,小姐不用过去,奴婢都收拾妥帖了,耀祖和小少爷安置在一个房间里,明儿个还要去苏府,小姐也早点安置。” 江姝月收回迈出去的脚步,“也行,你们也早点安置。” 秋菊进屋铺床,兰儿把软榻上的小毯整理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小姐,如果南宫公子明儿个回来了可怎么办?” “给栓子留句话,咱们去苏府见到了苏伯父和婶子,用了午饭就回来,再说军营里也不是想走就走的,他也不一定能回家。” 江姝月走向梳妆台,取下发钗,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地倾泻而下,铺满了她整个后背。 看着铜镜中的自已长发飘逸,她想起那一句话。 待我长发及腰时,少年娶我可好? 待我君临天下,许你一世繁花。 这两句话,她还是觉得前一句靠谱。 秋菊铺好床离去,江姝月闪身进了空间,美美地泡了一个温泉才躺回床上。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京城寒冷的气候有了缓解。 近日医馆里没什么事,不用早早出门,江姝月就宿在寝房里。 穿着绣娘按照她给的图裁剪的寝衣,宽松舒适,感觉每个细胞都完全放松。 不到半刻钟,江姝月就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窗户被人推开,皎洁的月光瞬间洒进了屋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轻轻地跃了进去。 第438 章 小姐不在家 高大的身影在窗边伫立片刻后才走向床榻。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挑开纱幔。 一缕月光照在床前,床上的人儿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察觉到床榻前站着一人。 她的面庞在沉睡时更加美丽,如夜半盛开的夜来香,静静地绽放着属于她自已的美和芳香。 一只玉臂放在锦被外,萧京昭见床榻里侧有一张薄毯,他俯身伸手想要抓过薄毯,上半身覆过倾城绝俗的容颜。 身子不受控制地停顿在半空,垂眸就见那微张的朱唇呈现在眼底。 那唇瓣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清纯诱人,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美眸,微微上翘,仿若美丽蝴蝶的翅膀。 她的呼吸轻柔如春风,带着淡淡的清香。 胸前的锦被犹如山峦,线条高低起伏,不难想象,锦被下是怎样的玲珑有致。 萧京昭喉结上下滚动,强行压下心中的燥热,抓过薄毯,轻轻地覆盖在锦被外的皓腕上。 萧京昭再次懊恼,为何非要这个时辰来看她。 自已白日里忙于政务,完全抽不出身,半夜三更到访,他也不是故意为之。 今夜和大臣们商讨完边疆的事,回到寝殿躺在龙榻上殿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趁值夜的太监打瞌睡的时候,萧京昭脑子一热,穿上常服越过宫墙来了江府。 走得匆忙,连常伴左右的向松和向阳都没有告诉。 江府外的暗卫并未撤去,外邦使节正在往京城赶来,萧京昭不敢大意,万一有人心存不轨,后果他承受不起。 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美人儿,萧京昭默念道:“月娘,等着我,待我忙过这一阵,待我清除阻碍你进宫的绊脚石,我要十里红妆迎你进宫,与我共享这盛世荣华。” “到那时,我会常伴着你和儿子,春日花前,夏日月下,秋日闲庭漫步,冬日踏雪赏梅,定不会让你觉得深宫寂寞。” 睡梦中的江姝月轻声嘤咛着翻了一个身。 萧京昭连忙后退一步,呼吸放缓,他仿佛怕自已的呼吸声惊醒了床榻上的人儿。 屋外的暗处。 暗卫们轮流守护着江府。 两暗卫见皇上推窗而入,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屋里也没有点亮。 两暗卫交头接耳。 “皇上会不会就在这里过夜了?” “不会,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也是凡夫俗子。” “别乱猜,皇上从不近女色。” “难道皇上怕咱们疏忽大意,特意过来查看姑娘是否安然无恙。” “应该是这样,别说了,皇上出来了。” 只见高大的身影转过身,轻轻地合上窗,然后朝暗卫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 清晨,鸟儿在窗外的树枝头跳来跳去,嘴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江姝月缓缓睁开眼,微微动了动手臂,床榻外侧的一团柔软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不是雪儿,是软软的薄毯。 咦!薄毯怎么在外侧,她清楚地记得睡前放在里侧的。 难道自已睡梦中感觉冷时抓过来了? 江姝月坐起身,又好像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冷竹香。 难道是岁岁过来了? 她披衣下床,“岁岁。” “小姐,岁岁少爷还没起床呢。” 秋菊听见喊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江姝月:“……” 难道自已嗅觉出问题了,环顾四周,屋里并不见有岁岁的衣物。 想着今日有事,江姝月不作多想,很快洗漱收拾。 一刻钟后,在饭厅里见到岁岁和耀祖。 “娘亲,一会儿让苍云叔叔送耀祖去见他娘亲好不好,今日过节,他娘亲也想见他的了。” “多谢少爷,小的不用回去。” 岁岁和耀祖懂事得让人心疼。 江姝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又看向耀祖,“快坐下吃饭,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集市。” 秋菊很快盛好饭递到大家面前,自已走向婢女们的桌前。 刚落座,就听见外面的小厮禀报,“秋管家,宫里送来了玉米棒,小的直接送厨房去吗?” “玉米棒!” 众人都忍不住看向门口,只见门外放着一大筐玉米棒。 长长的嫩玉米外面包裹着一层绿油油的外壳。 “这得多少钱了?”梅儿眼前一亮。 江姝月对秋菊说:“给耀祖包一些带回去,一半送去厨房,另一半一会儿带去苏府。” 用完了早饭,苍云领着耀祖离去,岁岁拉着江姝月的衣袖问:“娘亲,水生他什么时候来京城,京城这么多好吃的,他都没尝过。” “会来的,娘亲让人捎带了种子给他,你吃过的蔬菜,他都能吃上。” 每到佳节倍思亲,岁岁也不例外,平日里忙于学业,每到节日,他就特别想念水生。 “小姐,宫里送来了首饰布匹还有药材,奴婢这就送进库房里去。” 江姝月牵着岁岁来到大厅,就见秋菊带着兰儿几人在收拾桌上堆成小山的礼物。 “我都没给皇上和公主准备元宵节礼物,这礼物着实烫手。” 这一个月宫里都送了两次赏赐来了,江姝月有些难为情。 皇上赏赐,可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想着苏婶在燕南日子过得节俭,江姝月道:“别急着入库,我给苏婶挑几件首饰。” 秋菊和兰儿帮着打开礼盒,江姝月看着满盒璀璨夺目的首饰不知道如何下手。 “小姐,这些首饰不适合苏夫人,你看这朱雀钗,还有这头面耳坠,都是年轻姑娘佩戴的样式。” 江姝月微微挑眉,想了想道:“那就把这两盒首饰,还有这几匹布带上,苏婶用不上,总有人适合。” “奴婢明白,还是小姐思虑周全。” 秋菊合上礼盒,吩咐人往门外的马车上搬。 江姝月仍然只带了秋菊同行,高沐驾马车。 马车刚转过街口,一匹马从远处朝江府飞驰而来。 马车还没刹住脚步,南宫泽月翻身下马。 栓子还没来得及关门,见到南宫泽月,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公子回来得真不巧,小姐不在家。” “被谁接走了!” 第 439章 好巧不巧 南宫泽月咬着后槽牙,心头气血翻涌。 他昨夜就梦见那厮身穿大红喜袍来江府求娶月娘。 梦境果真是预兆,南宫泽月一跺脚就要翻身上马去追。 栓子看着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连忙问:“公子也要去苏府吗?” “苏府!” “月娘她是去苏府了?”南宫泽月抬起的脚又连忙放下,面露惊喜。 “是的,小姐吩咐厨房备了公子爱吃的菜,还留话给公子,回来好好歇着,小姐在苏府用了午饭就回来。” 栓子指了指马儿,“小的帮公子把马儿牵去马厩。” 听见栓子说月娘出门前就预料到自已会回家,还安排得如此妥贴。 南宫泽月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月娘是念着自已的,如同自已思念着她。 看着南宫泽月傻笑,栓子上前去接缰绳。 南宫泽月说:“这马儿认生,还是我自已来。” 就在栓子以为南宫泽月要回隔壁时,南宫泽月牵着马儿朝江府的马厩走去,栓子才知道自已想多了。 …… 江姝月来到苏府时,府里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忙。 苏南早早地就在大厅里等着,听见门房处响起说话声,一个健步窜了出来。 “阿姐,秋菊姐姐,你们终于来了。” 岁岁从江姝月身后探出小脑袋,“二舅,我在这里。” “岁岁,快跟二舅去玩。” 苏南把手伸向车辕,一把搂过岁岁。 “南南,阿谨他已经出门了吗?”江姝月下了马车朝大门内望了一眼。 “阿姐快进去歇着,大哥说他很快就回来,我带岁岁去前面街口看舞狮。” “那行,你带岁岁去玩吧,一会儿我们去花厅里等着。” 苏南带着岁岁转身往街上走去。 高沐和秋菊把马车里的礼物拿了下来,今日杜奇出来得稍微晚一些,待他出来时,见到高沐和秋菊已经把礼品搬进了大厅。 “小姐想得真周到,老爷夫人来了,大少爷就要准备去杜府提亲,这布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布匹,正好用得上。” 杜奇也不客气,亲自把物件收入库房,在他心里,江府和苏府就是一家人。 苏府的下人不多,江姝月和秋菊听了杜奇禀报,说东院已经收拾妥帖,老爷夫人到家就可入住。 厨房里的鸡鸭鱼肉正在烹煮,府里到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窗花对联都还是红艳艳的,丫鬟小厮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跟过年一个样。 不到午时,苏南和岁岁从街上回来,两人手里拿着糖葫芦和糖人。 一起来的还有长乐和她的贴身婢女静儿。 见到江姝月,长乐笑嘻嘻地跑过去,把手里一个碗口大小的精致灯笼递到江姝月面前。 “月儿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你看喜欢吗?” “喜欢,长乐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江姝月宠溺地看着长乐,接过精致灯笼仔细看了看,做工的确很精致。 秋菊张罗着请长乐入座。 长乐从苏南手里拉过岁岁的手坐了下去。 她自顾自地道:“听宫里的嬷嬷说今日街上有舞狮,跟过年一样热闹,我就和静儿出宫溜达一圈,好巧不巧,在街上遇见苏二公子和岁岁了。” 苏南:“……” 巧不巧的鬼才知道。 秋菊奉上茶,低声笑问:“殿下今日莫不是偷偷溜出宫的吧?若皇上准了你出宫,今日街头熙熙攘攘,皇上定会派侍卫跟随。” “咳咳,没有的事,本宫给皇姐留话了,关宫门前一定回宫。” “殿下伶牙俐齿,明明是私自出宫,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苏南毫不客气地戳穿长乐的谎言。 静儿连忙帮腔,“大长公主曾经说过,殿下出宫只需派人给她知会一声就好,贵女们时常去永和宫,殿下不喜与她们玩耍,大长公主是体谅殿下喜热闹的心情。” 苏南翻了一个白眼,“嗯,就怕传话的人腿脚不好,没个半天都传不到永和宫。” 长乐一个眼刀子朝苏南扔了过去,没有接话。 岁岁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江姝月,“娘亲吃,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苏南把手里的糖人举到秋菊面前,“秋菊姐姐,这是给你的。” “多谢南南少爷,这出去一趟还惦记着奴婢。”秋菊笑着双手接过糖人。 “在南南心里,秋菊姐姐可不是奴婢。”苏南一脸认真。 秋菊感动得眼窝一热,“多谢南南少爷美意,虽然小姐把卖身契早消了,在奴婢心里,小姐永远都是主子,也是亲人。” 江姝月知道劝说不了,她拉了拉秋菊,“没别的事了。快坐下一起喝茶。” 苏南看了一眼屋里的沙漏,“你们先聊着,我去外面看看。” 他估摸爹娘和大哥应该快到家了。 苏南走后,长乐的小嘴就没停下过。 “月儿姐姐,还是你的打扮最得体,那些贵女每次进宫,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 “那个尤仙儿,名字仙气飘飘,打扮得俗不可耐,那一头珠钗迟早把她脖子压断。” “还有那崔小姐,头饰戴得倒是得体,就是衣衫薄了一点,我看她迟早要得病,若她去济世堂求医,月儿姐姐收诊金时可别手下留情,林院首说右相的俸禄比他还多。” 长乐的话直率风趣,逗得江姝月和秋菊差点笑喷。 岁岁一脸懵逼,只当小姑姑在讲笑话,自顾自地吃着糕点,不时附和一个招牌笑。 好一会儿,秋菊止住笑说道:“殿下再过两年就知道她们为何打扮得花枝招展进宫了。” “我知道啊,不就是想让皇兄多看一眼吗?她们可不知道,我皇兄心里另有他人。”长乐说着看了江姝月一眼。 见江姝月面色无异心里才踏实几分。 皇兄特意叮嘱过她,在外面别乱说话,尤其是关于江姝月和岁岁的话题,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江姝月面上端着微笑,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她是早就看得透透的,在现代,有两钱的男人都有女子往上扑,更别说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了。 别说打扮得花枝招展,自荐枕席的事贵女们也是乐意得很的。 长乐闭嘴,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时,花厅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440 章 天注定的缘分 “岁岁,月丫头!”苏婶人未进屋声先到。 “婶,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江姝月忙不迭地迎了出去,就见苏婶和两面生的婢女走来,身后并未见苏父和南南的身影。 “苏南带他爹回东院安置去了,一会儿再过来。” “婶,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去歇着。”江姝月见苏婶风尘仆仆,精神还是不错。 “见过夫人。”秋菊行了一礼。 “听阿谨说你成亲了,秋菊姑娘好福气,婶改天补你一份礼物。” 苏婶笑盈盈地跨门而入。 岁岁听见苏婶的声音进了花厅,拿起茶几上的帕子胡乱地擦了一下手。 “苏奶奶!岁岁好想好想你了。” 岁岁跟个小丸子似的弹进了苏婶怀里。 “岁岁,快抬头,让奶奶好好瞧瞧。”苏婶蹲着抱起岁岁,激动得眼底氲起水雾。 岁岁扬起小脸,俏皮地眨了眨眼。 “哎哟喂!咱们的小岁岁越来越好看了,这小脸粉嘟嘟的,跟朵花儿似的。 “奶奶,花儿是指女孩子,岁岁是男子汉,大舅说可用树比喻,比如玉树临风,芝兰玉树。” “噗!” “哈哈哈……” 岁岁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长乐的笑声尤其大声。 苏婶抬眼就见长乐笑得前仰后合,连忙放下岁岁行礼,“见过公主。” 长乐哪好真受苏婶的礼,连忙跳到一边摆了摆手,“苏夫人可是长辈,莫折煞长乐了。” “殿下受得,君臣有别,臣妇理应见礼。” “婶子就别跟长乐客气了,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无需多礼,婶一路颠簸累了,快坐下喝杯茶。” 江姝月拉着苏婶坐下,秋菊很快添了茶杯上来。 苏婶坐下扭过头对身后不远的两婢女道:“快过来见过公主和小姐还有小少爷。” 两婢女过来见了礼,江姝月给两人各赏了几粒银锞子。 苏婶体谅两婢女一路上照顾自已辛苦,让两人退下回房安置。 几人免不了一阵嘘寒问暖,相互说着分别后发生的事。 言谈中,得知苏慧过着幸福的日子,江姝月是打心眼里欣慰。 苏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进江姝月怀里,“这是慧儿写给你的信,回去再慢慢看。” “王爷待她极好,我们出门的前一天,是王爷携慧儿亲自回家饯行,并送了两丫头过来,我本不想收的, 王爷说两丫头无父无母,离开燕南也没关系,让我以后给两丫头好好配一个夫婿就好。” 秋菊笑着接过话茬,“那容易,江府的小厮个个都清秀,是小姐亲自过目挑选的。” 江姝月笑着说:“别急,京城的好小伙多着,聚仙阁里的后生也不差。” 午饭在饭厅见到了苏怀仁,难免又是一阵感慨寒暄。 “月丫头,伯父能回京城官复原职,都是托了你的福,一句谢已不足于表达你对咱们全家的帮助,伯父敬你一杯薄酒聊表感激之情。”苏怀仁双手举着酒杯。 江姝月连忙起身举杯,“伯父言重了,咱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阿姐,岁岁都称呼我和苏南为舅舅,爹和娘来了,如果阿姐没有其他顾虑,何不从今日起,阿姐称呼爹娘为舅舅和舅母,以后阿姐也是有娘家人了。” 苏谨端起酒杯,情真意切地把想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苏婶红着眼眶附和,“是啊,你娘恰好也是咱们苏家女,这都是天注定的缘分。” “阿姐,我以后可以跟别人理直气壮的说,聚仙阁老板是我表姐了,是也不是?”苏南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江姝月。 在江姝月心里,早就视苏家为亲人。 她本是异世的一缕魂魄,孤零零地附在了倒霉催的原主身上。 看着苏父苏婶满眼慈祥和期待,她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舅舅舅母在上,月儿先干为敬。” 江姝月一仰脖子,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苏怀仁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道了一声好,也一饮而尽。 从不喝酒的苏夫人激动得抹了一把眼泪,“从今以后,月儿就是咱们家的宝贝侄女,任谁也欺负不着,今儿个高兴,我也尝一杯。” 苏谨拿起酒壶给娘亲斟了一杯酒,苏夫人学着江姝月的模样,一口喝下。 那眼泪已经分不清是激动的还是被酒辣的。 明明舌头都辣得不利索了,还连声说:“今儿个的酒好香,月儿种出来的大棚菜也十分可口,比咱们从前种的菜都美味。” 江姝月知道苏夫人从不喝酒,连忙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个韭黄饺子,“舅母快吃一个饺子压一压。” 苏南刚要去摸酒壶,江姝月拉住他的手,“南南就别喝了,咱们姐弟以茶代酒可好?” “听阿姐的,咱们喝茶。”苏南端起茶杯,学着大人敬酒的动作与江姝月碰了碰茶杯。 “阿姐,我长大了会保护你和岁岁,哪怕皇上要欺负你,我都敢提刀跟他拼命。” 带着岁岁坐在隔壁桌上的长乐扭过头瞪了苏南一眼,“苏南,你别小瞧了我皇兄,他可不是会欺负女人的人。”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不过他真敢那啥,我也是要对他不客气的。”苏南继续嘴硬。 江姝月夹起一个鸭腿放进苏南的碗里,“姐信你。” 席间,苏父对大棚菜赞不绝口,那一盘青椒炒嫩玉米被大家分了个精光。 酒足饭饱,欢声笑语,一家人其乐融融。 饭后,长乐要带岁岁去街上玩,苏南哪敢让那不靠谱的祖宗胡来,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想着苏父和苏夫人一路辛苦,江姝月让二老回院里歇着,带着秋菊高沐告辞回府。 出了苏府,上了马车,秋菊感慨万千。 “小姐,苏夫人以前衣着朴素,今儿个看她锦衣华服,那气度也是贵夫人的模样。” “傻丫头,你没看出来,舅母本就是个美人坯子,曾经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度自然不凡。” 认了亲,有娘家人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十分踏实。 回到江府里,南宫泽月见到江姝月激动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若不是秋菊在一旁,他好想拉一拉月娘的小手。 第 441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月娘,你终于回来了,岁岁没一起回来吗?”南宫泽月朝江姝月身后望了望,空无一人。 “长乐和苏南带他去街头看热闹了,明儿个他还要忙学业,暂时不回家。” “你明日就要回军营,回来就好好歇着。” 江姝月仔细打量南宫泽月,没瘦,脸上的皮肤好似没从前白净。 秋菊见茶几上有热茶和糕点,她拿起杯子帮自家主子倒了一杯热茶就退后一步。 “小姐和公子慢慢叙话,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几个小菜,今夜公子与小姐好好喝一杯。” 还不等江姝月说话,秋菊抿笑快步离去。 南宫泽月问:“府里还有桃花酿?” “没有,最后一坛都是我俩喝掉的,秋菊让梅儿买了陈酿米酒,女子时常喝米酒有益气血通畅,你今晚尝尝,微甜,不比桃花酿差。” 南宫泽月见江姝月抱着雪儿坐下,走过去俯身摸了摸她怀里的雪儿。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尺,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南宫泽月的一只手臂放在江姝月圈椅后背,从远处看,就像她娇小的身子被他拢在怀里。 温热,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笼罩下来,江姝月身子本能地缩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江姝月的一只手正放在雪儿的身上,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轻轻触碰,南宫泽月身体微颤,浑身仿佛有电流跑过。 屋里顿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让南宫泽月心跳加速又欲罢不能。 他好想把那如白玉般的纤纤玉手握进手心,以解这些日子来的相思之苦,又怕自已的突兀惊到了对方。 “月娘,你知道我最羡慕谁吗?”南宫泽月敛起心中的涟漪,故作镇定地直起了身,坐在江姝月对面。 身上的那股莫名的压迫感消失,江姝月舒了一口气。 “你眼中还有值得羡慕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江姝月定定地看着南宫泽月。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风霁月,身上多了一分沉稳。 这样的男子,该是多少姑娘心仪的郎君。 南宫泽月自嘲地勾唇一笑,然后朝江姝月眨了眨眼,“我羡慕雪儿日日能躺你怀中。” “南宫泽月!你……” 江姝月被南宫泽月赤裸裸的情话挑得脸颊绯红。 她娇嗔地瞪了嬉皮笑脸的南宫泽月一眼,“别没个正形,你将来可是要做将军的人。” “我不要做将军,咱改做谋士,将军在边疆腥风血雨,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可舍不得我心爱的月娘守寡。” 见江姝月害羞,南宫泽月说起撩拨的话时胆子也大了几分。 江姝月红着脸瞪了南宫泽月一眼,“谁规定寡妇不能改嫁了?我可不是这里的千金小姐那般死脑筋,你敢死我就敢改嫁。” “月娘,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咱们成亲吧?” 南宫泽月从怀里摸出那块刻着月牙的玉佩,单膝跪捧在江姝月面前,语气诚恳,目光真挚。 “月娘,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全当是聘礼,我知道这很寒酸,希望月娘不要嫌弃。” 其实南宫泽月去典当行估过价了,鉴定的老先生说他这块玉价值不菲,完全没有市场价借鉴。 江姝月前几日就和秋菊商量过什么时候成亲合适,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并没有让她手足无措。 她接过暖玉握在手心,轻轻地拽了南宫泽月的衣袖一把,“别跪着,一会儿被丫鬟们看去会笑话咱们。” “月娘,你这是答应我了?”南宫泽月激动地一把握住那只魂牵梦绕,如羊脂白玉般的小手。 江姝月羞涩地点了点头,“那一夜既然答应了,岂能出尔反尔,你愿意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纳妾,这话还作数?” “我南宫泽月如果此生有负月娘,天打雷劈,不得好……” 那个死还没说出口,江姝月用另一只手连忙捂住南宫泽月的嘴。 “今日是元宵佳节,可别说那不吉利的话,我信你还不成吗!” “月娘,你真好,我南宫泽月能得你垂青,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南宫泽月趁机拉着江姝月的手,一个吻烙在她的手背。 动情至极,南宫泽月跪在地上伸手环住那纤纤细腰,将头埋在香喷喷的怀里。 这一把狗粮撒得猝不及防,雪儿自觉地让开地盘,跑去一旁蹲着冷眼旁观。 “月娘,从前我就像一叶孤舟在海上漂泊,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孤单一人。” 江姝月摊开手,看着掌心的玉佩,“你不会孤单,你有我和岁岁,待我安置好了一切,我陪你浪迹天涯,看尽世间繁花。” “嗯!” 玉佩入手细腻温润,江姝月把玉佩挂上脖子放进衣襟里,温润的玉佩贴着肌肤,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江姝月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自已在这里曾经也是孤苦无依,与南宫泽月算是同病相怜。 她至少在前世享受过父爱母爱,而南宫泽月跟着师父和师叔长大。 师父师叔和师兄们待他再好,那也无法弥补缺失的母爱。 南宫泽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她又何尝不是希望一睁开眼就能见到满眼都是自已的那个人。 纤细如葱的手指轻抚着那如墨的头发,“快起来,兰儿和秋菊一会儿快过来了。” 南宫泽月再次抬起头,江姝月看见他眼眶泛红,那满眼缱绻,触动她心底的柔软。 这一夜,南宫泽月和江姝月两人喝了个半醉。 朦胧醉意中,两人拿出黄历查看吉日。 “月娘,你看这个月二十八是大吉大利之日,宜嫁娶。” 南宫泽月说着握住江姝月的手指放在他选中的日期上面。 江姝月抬眸看着面前晃动的俊脸,“你别总晃,你选的日子太急了,喜服和喜被都来不及准备,再往后推一推。” 南宫泽月拉着柔软的手往自已脸上贴去,“月娘你摸摸,我没晃,是你醉了。” 自古以来,喝醉的人都不会觉得自已喝高了。 江姝月也不例外,抽回手翻了一页。 “二月也……行。” 南宫泽月的话还没说完,江姝月又翻了一页。 第442 章 今夜我可以留下吗 江姝月也不是醉得一塌糊涂,虽然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心底是清楚的。 京城的二月仍然凉风习习,三月才开始有暖意。 三月里吉利的日子很多,春天的气候是一年中最舒适的,不用穿厚重的嫁衣。 江姝月骨子里不是这里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会自已亲手绣嫁衣,也没有提前准备,时间太紧,绣娘赶制也来不及。 算一算自已的小日子,再看南宫泽月那急于成亲的模样。 江姝月的手指停留在三月六日这一天。 南宫泽月的目光紧盯着莹白的手指在黄历上移动,见江姝月的手指停留,他激动得整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月娘,就,就它好不好?六六大顺,以后咱们的日子定是顺风顺水,蜜里调油,妻唱夫随。” 南宫泽月句句恳切,语气近乎于哀求。 廊下的秋菊和兰儿听着屋里的语无伦次,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今夜秋菊和兰儿都很有眼力劲地回避开来。 “我也觉得这一天不错,就它了。” 江姝月敲定大婚日期,南宫泽月欣喜若狂,若不是想着男女大防,他恨不得越过茶几,把魂牵梦绕地人儿搂进怀里好好温存。 秋菊和兰儿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终于有归宿了。 秋菊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腹部,从今夜起,她和夫君可以无所顾忌地亲热,如果能与小姐同时怀孕更好。 定好婚期,江姝月把黄历合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南宫泽月,“咱们两的婚事不宜太招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省去,咱们布置好新房,请三五好友来见证拜堂即可。” “这,这太委屈你了。” 南宫泽月满眼歉意,心底却明白他与月娘的婚礼的确不好大操大办。 他是有私心的,月娘看不明白那黑心肝的心思,他可是看得真真的。 若他大张旗鼓抬着花轿在街上游一圈,估计还没走出桂香街花轿就被人劫了。 他沉默片刻道:“我听月娘的,六礼过场省去,礼金可不能省,明日回军营前,我会把事情交代给秋菊姑娘去办。” 南宫泽月满眼柔情地看着江姝月,“月娘你只管好好待嫁即可,军营那边,两指挥使对我关照有加,我会找机会请假回家。” 南宫泽月顿了顿,直愣愣地看着江姝月眨了眨眼,“我今夜可以留下吗?” 江姝月脸颊顿时爆红,没想到古人也想婚前试爱。 她有现代人的灵魂,大婚在即提前验货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这里不同,府里上下几十双眼睛都看着。 自已一旦留下他过夜,以后大家会怎么看她。 再说南宫泽月是练武之人,体格看似文弱,实则身轻如燕又健壮,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身高与萧京昭不相上下,身体应该没有缺陷,不验也罢。 她羞涩地瞅了一眼门外道:“别胡说,你喝醉了,我让高沐送你回去,秋菊已经吩咐小厮把你床上的被褥床单都换过了,来日方长,可别让下人笑话。” “笑话甚,我又不是没在这边留宿过,书墨轩里的被褥应该还没收,没见到岁岁,能睡他睡过的床榻也行。” 南宫泽月一本正经地道。 见江姝月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南宫泽月站起来身子朝前倾了倾。 凑近江姝月耳边低声促狭地道:“月娘是不是会错意了?有些事,我就是想也是不敢的。” “别没个正形,谁让你从前说话总不着调来着。” 耳朵被南宫泽月温热的气息吹得痒痒的。 江姝月羞愤地瞪了南宫泽月一眼,又用手指把南宫泽月的脑袋戳退了两分。 这人真是给二两颜料就能开染坊的主。 “月娘,我心悦你,可我会尊重你,你头还晕吗?”南宫泽月收起不羁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江姝月的头。 “一点点晕,不过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 “我去叫兰儿送一碗醒酒汤过来,你喝了再睡好不好?”南宫泽月看江姝月的眼神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江姝月摇头:“不喝,你已经问了三遍了,这时辰喝那么多水,明早眼皮都得肿了。” 江姝月可不好意思说自已不想半夜起来解决三急。 南宫泽月看了一眼屋里的沙漏,一个时辰又过去了。 怎么跟月娘在一起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歇着,我去叫秋菊和兰儿进来伺候你洗漱。” “别,我自已能行。”江姝月伸手阻止南宫泽月却拉了一个空。 珠帘清脆的声音响起,南宫泽月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恭喜公子。” “贺喜公子。” 秋菊和兰儿齐齐地从廊下的柱子后走了出来。 南宫泽月想着自已刚才打趣江姝月的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你们一直在这里?我正要找你们,快服侍小姐安置。” 秋菊忍笑道:“不是,奴婢和兰儿才赶过来。” 南宫泽月:“……” 这两人撒谎都不会,如果是刚赶过来,就不知道了他与月娘商量的事,跟他道哪门子喜。 明明是把两人的话都听了去。 想到京城大户人家的婢女都伺候在老爷夫人的外屋,夫妻敦伦之礼后,婢女还进屋伺候。 这,太难为情了。 南宫泽月暗暗腹诽,待到成亲时,定要给月娘商量商量,外屋不设婢女伺候。 见两人从自已身边掩唇过去,南宫泽月回头望了望屋里莹莹灯光下的倩影。 再次回头时,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酒醉的痕迹。 南宫泽月出了星月院直奔书墨轩,进屋点亮了烛火,放下拔步床的纱幔,在屋里略一停顿转身出了屋。 环顾四周,不见苍云和高沐的身影,径直走向后院,纵身一跃,身子如燕子般轻盈越过墙头往浣花街方向而去,两个起落,转瞬消失在银色的月光下。 屋内。 江姝月总觉得今日好像忘记了什么。 秋菊和兰儿进来双双给她道喜。 “恭喜小姐,公子他害羞了耶!” “小姐,公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原来脸皮还挺薄的。” 秋菊和兰儿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江姝月还来不及想遗漏了什么,眉眼弯了弯,“你俩定是看走眼了,他脸皮可不薄。” 第443 章 冤枉我了 “时辰不早了,收拾安置。” 江姝月站起身伸手摸向腰间,手一顿,“你看我这记性,阿慧给我写信了,回家被南宫泽月一搅和,把这茬都忘了。 “小姐快拿出来看看,慧儿小姐的一手簪花小楷也不差。” 在秋菊的催促下,江姝月从怀里拿出信来。 “以后应该称呼慧儿为康王妃了。” “小姐说的是,奴婢一时还没转过弯。” 展开信,江姝月一目十行扫过,信中除了问候,还诉说着感激和思念之情。 阿姐,得益于你悉心教导,让我知道女子也应该有独立的思想和个性,而不是只做一株菟丝花,王爷他待慧儿极好,你送我的那幅画我会好好保存。 信的最后,苏慧特意说到了康王身体恢复得很好,与健壮男子无异。 秋菊看信的速度稍慢,待到秋菊看完,江姝月说:“王爷与她鹣鲽情深,应该很快就有小世子了。” “小姐跟公子成亲在三月,今年怀孕明年生也是来得及的。” 江姝月瞅了一眼秋菊的肚子,“你是不是怀上了?” “没有,奴婢没打算那么快要,不过现在打算要了,小姐的婚期已定,奴婢这颗悬着的心也放下,夫人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提起夫人,秋菊的鼻子酸酸的,夫人待人和善,如果夫人健在,小姐的人生轨迹定会不同。 兰儿准备好了洗漱的热水,秋菊一边伺候江姝月洗漱一边问:“小姐,喜服是去成衣铺子买还是让绣娘做?” “明日买了彩晕锦和绛绡回来,让绣娘做就成,不用绣得太复杂。” 成衣铺子里的布料和绣功都差强人意,婚礼不便大操大办,喜服还是要做好的,自已手里也不缺银子,江姝月也不会委屈自已。 “小姐,免得那人从中作梗,奴婢建议喜帖晚一些发出去。” 秋菊的提议与江姝月不谋而合,她说的那人,自然是指皇上。 江姝月揉了揉眉心,“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再说也没有多少客人,先准备喜服,其他的物件二月底三月初准备都来得及。” 秋菊又问了一些别的事,见江姝月换上寝衣才离去。 躺到床上,江姝月摸着脖子上的玉佩握在掌心。 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留意一下这暖玉的出处。 若是良善之家就让南宫泽月认回亲人,如果不尽人意,就不泄露南宫泽月是玉佩的主人。 想着未来有一个人与她相濡以沫,生儿育女,陪着她慢慢变老。 也许寿终正寝那一天,自已一睁开眼又回到了现代。 思绪飘远,眼皮渐渐沉重。 …… 这一夜,萧京昭在御书房里忙到四更天。 接到江州蔺相之传回的消息,龙颜震怒。 没想到万陵稀缺的矿石正被蛀虫蚕食,水运一年的收入近乎是万陵一年总税银的十分之一。 萧京昭当即宣了内阁大臣到御书房连夜议事。 大臣们得知这消息也震惊不已。 有大臣怒不可遏,主动请缨前往彻查江州矿石的事。 萧京昭想到蔺相之还在江州,信中提到,江州不少官吏已经卷入其中,个中内情还不能全抖了出来。 他当即决定让大臣们修改万陵律法,把所有的矿石都添了进去,就连石灰都不放过。 又拟了一份让郭宝先回京述职的圣旨,让人连夜快马加鞭地送出京城。 第二天清晨,秋菊刚走出门就见南宫泽月站在院门外。 见秋菊出来,南宫泽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秋菊姑娘,这里是一千两银票,我不在家,拜托你帮着布置大婚时所需的一切。” “这,公子还是把这交给小姐吧。”秋菊迟疑着没接。 昨夜小姐粗略讲了一下需要准备的物件,府里什么都有,买喜服布料,布置洞房,宴请的人两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一千两也花不完的。 “月娘昨夜多喝了两杯,别去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我得马上回军营,拜托秋菊姑娘了。” 南宫泽月把银票往前送了送,那态度不容拒绝。 秋菊知道南宫泽月手里没什么钱,才一夜,他去哪里借这么多银票? 想到南宫泽月从前素有神偷的美名。 秋菊一个激灵,看南宫泽月递到面前的银票如洪水猛兽。 “公子,这,你……你不会是又重操旧业了吧!!!” 趁秋菊怔愣之际,南宫泽月把银票塞进秋菊手里。 一脸无辜地道:“秋菊姑娘冤枉我了,月娘说梁上君子不够磊落,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那这是?”秋菊举起手里的银票。 南宫泽月后退一步道:“这是我昨夜去大师兄那里拿的,不多,能做点什么也好,我是男子汉,成个亲总不能全让月娘花钱,那话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吓死奴婢了,公子放心,奴婢知道如何给小姐解释清楚。” 秋菊是真担心南宫泽月又干那梁上君子去了。 从前他劫富济贫,那也说得过去,这一次可不同,大喜事,花的银子自然得干干净净。 “这事秋菊姑娘不必禀报月娘,她若知道我又去大师兄那里拿钱了,肯定不肯接受。” 秋菊:“这……行吗?” “我说行就行。”南宫泽月离去。 秋菊转身回屋坐着发呆,“这事说还是不说。” 高沐端了早饭回来,见桌上放着一叠银票。 秋菊说了银票来历和南宫泽月交代的话。 高沐说:“小姐通情达理,不应该瞒着她。” 秋菊吃了早饭,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往星月院走去。 如南宫泽月所料,江姝月起得比平日里晚了半个时辰。 秋菊如实说了南宫泽月交给她一千两银票的事。 江姝月猛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他哪里来的银票?” 秋菊见小姐惊愕的模样,就知道跟自已一样想岔了。 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放心,咱们姑爷不是那样的人,这银票是他去浣花街拿的。” “还不是姑爷呢,你这就护上了。” “拿的?又借林叔的养老钱了?”江姝月起猛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南宫泽月又干啃老的事了。 秋菊摇头,“公子说去找他大师兄拿的,是不是借的就不知道了。” “小姐,这是公子的诚意,他不想被人笑话吃软饭,你就让奴婢用这银子去置办喜服可好?” 秋菊的话音未落,兰儿在外面喊道:“小姐起床了吗?宫里来人了。” “谁?谁又来了?”江姝月莫名地有些心虚。 第444 章 皇恩浩荡 昨夜才敲定大婚日期,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小姐别慌,你未嫁他未婚,公子与你名正言顺,谁也别想干涉。”

秋菊以为是皇上来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见秋菊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往外冲,江姝月连忙喊道:“别急,待问清楚了对方来意,你家小姐自然有话问得他哑口无言。”

“小姐,秋菊姐姐,谁惹你们生气了?”珠帘响起,兰儿手拿一封信走了进来。

“是皇上来了吗?”

江姝月和秋菊异口同声问道。

“是皇上来信了,向副统领送来的,让奴婢必须亲手交给小姐。”兰儿扬了扬手里的白纸。

“他人可还在外面?”

江姝月不知道皇上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给自已写信。

若向阳还在,不明白的还可以问一问。

兰儿递过信摇头,“走了,奴婢看副统领很忙的样子,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离开了。”

江姝月迫不及待地展开信。

月娘,见字如人,昨日因为政务繁忙没有出宫陪你和岁岁过元宵,朕深感歉意。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琉璃糊的事有着落了,在不久的将来,我万陵可大量生产琉璃糊,你可在庄子上建更多的温棚。

一封信不长,落款都没有署名。

秋菊都看懵了。

“小姐,皇上一大早急吼吼地派人来送这个,啥意思?难道咱们还真去建那么多温棚?”

江姝月看向窗户,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在回形窗格上,窗纸亮得刺眼却看不见外面的景物。

一扇窗户虚掩着,只能透过那条缝看向外面。

想到未来可以实现玻璃自由,江姝月嘴角上扬。

见江姝月露出笑容,秋菊问:“小姐这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江姝月双眸神采奕奕,“秋菊,你看那窗户,若不用纸糊窗,换上比琉璃糊更清晰透明的玻璃窗,你想想会是什么情景?”

秋菊认真地抿唇思考,片刻后,她眼底闪烁着光芒。

“若有那样的玻璃,春天咱们在屋里就能看见院里的花草,冬天北风吹过,也没有哗哗的响声,更不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夜大风把窗纸吹破了。”

秋菊越说越高兴,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冬天的时候,小姐要赏雪景时再也不用跑去院里受冻,只需要站在窗前赏皑皑白雪即可,奴婢暂时也只能想到这里。”

江姝月给秋菊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读书有用,连四个字的都用得如此恰当。”

“小姐,咱们还真听皇上的话再建温棚吗?”

秋菊想到庄子上得用的人有限,又担心累着自家小姐,有些担忧地问。

江姝月摇了摇头,“不用,凭我一已之力也改变不了多少,万陵辽阔,待到玻璃不再是价值千金之物时,把温棚种菜的方子整理出来献给皇上,工部自然会把做法推广至整个万陵。”

“小姐言之有理,可惜小姐是女儿身,若是男子,金銮殿里定有小姐的一席之地。”

秋菊看自家小姐是哪哪都好,好似除了那把龙椅,自家小姐都能居之。

江姝月忍不住掩唇而笑,“你家小姐才不要去金銮殿与人唇枪舌战,尔虞我诈,还是咱们这日子自在。”

最后江姝月欣然接受了南宫泽月的心意,让秋菊看着办,花销不够从府里的账上支。

接下来的的日子,秋菊紧锣密鼓地准备大婚需要用到的物件。

一晃三日过去。

苏怀仁迫不及待地进宫面圣,萧京昭念他委屈了这么多年,赏赐了一箱银子,大概有他十年俸禄那么多。

萧京昭又让礼部尚书把苏谨现在住的宅子的房契拿了出来,一并让苏怀仁带了回去。

苏怀仁谢了皇恩,满载而归地回到苏府。

苏夫人完全忽略了那一堆赏赐,满眼期待地问:“孩子他爹,皇上可说了你何时可以回礼部任职?”

“皇上隆恩,让咱多休息几日,我再三恳求,皇上准我明日即可去礼部点卯。”

苏怀仁指了指八仙桌上堆着的箱子和礼品盒。

“夫人快清点一下银子和房契,皇上说是朝廷办案不力造成我丟了官职,这是补偿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还有这宅子的房契,夫人清点了一并收起来。”

苏夫人的目光这才被吸引了过去,“皇恩浩荡,那都是前朝昏君的责任,皇上这是变着法地接济咱们。”

苏夫人喜极而泣,朝着皇宫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初回京城,自然免不了再与勋贵世家打交道。

人情往来,添置家什,买奴仆小厮,处处都需要银子。

开销自然比在燕南时多得多,离开燕南时,王爷让苏慧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回京安置也是够了的。

昨夜一家人还坐在一起商量去杜府提亲的事。

有了这些赏赐,去提亲的礼品也可准备丰厚一些了。

苏夫人已经品尝过无钱的苦日子,深知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她打算忙过这一阵置办几间铺子。

她清点好银子,又让杜奇登记造册后才入了库房。

翌日。

苏怀仁去了礼部走马上任。

苏夫人迅速准备了礼品,请了官媒去杜府提亲。

杜夫人一点也没拿乔,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苏夫人想到儿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很快亲自登门拜访,两亲家你来我往,很快商量好了婚期,婚期定在了下年中秋节。

杜语桐得知母亲定下了婚期,第一个就想到去找江姝月。

这一天,济世堂接到一个难产的妇人。

江姝月带着大家忙了两个时辰才走出产房。

“多谢神医救了奴家夫人。”

江姝月从产房出来,几个丫鬟婆子齐齐地跪下磕头。

江姝月累急,疲倦地摆了摆手,“你们夫人母子平安,孩子太大了,差点要你们家夫人的命,孩子健康,产妇这会儿虚弱,进去按照女医吩咐,好生伺候就行。”

“小姐,杜小姐来了。”

“这里交给银翘她们,小姐回府歇着吧。”秋菊见自家小姐面带倦容,连忙迎了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听见杜语桐来了,江姝月浑身的疲惫感顿消。

这是来报喜讯来了。

第445 章 另觅良人 江姝月去后厢房的更衣室换好了衣裙,又用香腻子再净了一遍手。 “秋菊,我身上可还有血腥味?” 产房里待太久,又给产妇做了侧切,江姝月抬起手臂,总觉得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秋菊低头在江姝月衣袖上嗅了嗅,“小姐的衣服昨夜才熏过,上面香香的,没有异味。” 出了后院来到前厅,杜语桐抿着唇笑着迎上来拉着江姝月的手。 “月儿姐姐可是累着了,快坐下歇歇。” “恭喜语桐妹妹,你和阿谨终于修成正果,你们的亲事,舅母已经告诉我了,真替你们高兴,阿谨他是个沉稳有担当的男子,苏家不喜纳妾,以后你屋里也没人给你添堵。” 杜语桐羞涩一笑,“阿谨他说过了,就算咱们以后生的都是闺女,他也不纳妾,苏家续香火的事让苏南去完成就好。” “你俩都谈到生孩子了!”江姝月故意夸张地瞪大了眼,一脸促狭地问。 “月儿姐姐,你,你小声点,他不就是提过一次嘛。” 杜语桐说着羞得小脸通红,左右看了看,见医馆里没有别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别看了,这时辰不着急生孩子,都不会来医馆,今儿个咱们去吃顿好的,算是阿姐给你道贺了。” 秋菊算是听明白了,江姝月提醒杜语桐可以改口叫她阿姐了。 杜语桐也聪慧,笑嘻嘻地挽住江姝月的胳膊,“多谢阿姐,妹妹就不客气了,我要吃烤肉。” “行,还有蜜制烤鹅。” 三人坐上马车,走了一条街,杜语桐掀开车帘,“阿姐,这不是去聚仙阁的路。” “咱们绕一圈去接阿谨,公务再忙也是要吃饭的。” 古人就是矫情,定亲了两人也很少见面,江姝月逮住机会自然要促成两人多多见面。 康王妃出自苏府,苏怀仁回到礼部自然受到众同僚的热情相待。 一连几日都有应酬。 男人在官场上与同僚交好,官眷们也没闲着。 不时有人送帖子上门,苏夫人也要重新建立自已的人脉圈子,每日忙着应酬。 这一日,工部尚书府尤夫人刘氏相邀。 苏夫人应邀前去尤府品茗聊天。 几个夫人说说笑笑也挺和谐。 突然,刘氏叹息一声道:“还是苏夫人有福气,女儿有了如意郎君,儿子前途似锦,哪像我这般,为女儿操碎了心也未觅得一门好姻缘。” 都说听话如铜锣,得听落音。 苏夫人见别的夫人看向自已,心里警铃大作。 她连忙谦虚地道:“夫人过谦了,儿女亲事,缘分而已,尚书府的小姐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迟早会遇见如意郎君的,夫人也莫心急。” 回到京城,苏夫人快速把京中贵夫人的关系捋了一遍,目的是了解谁跟谁亲近,谁跟谁不对付,免得聚会遇见不知道这些让人尴尬。 在了解的过程中,自然也知道京中贵女们的一些传言。 苏怀仁官位不算高,可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又结了一门好亲事。 在大家眼里,苏府可是个香饽饽。 初回京城,儿子也是朝廷新贵,在大家看来,苏府定是急于与勋贵结交,这是一门很容易攀上的门第。 尤夫人抛出那话,不过是试探苏夫人的意思。 养在名下的女儿一心想进宫,这都过了元宵节了,宫中也无准备选秀的意思。 丈夫说皇上差不多是明着拒绝了,让夫人给尤仙儿另觅良人。 尤夫人刘氏当然希望养女为儿子的前程铺路,也为家族添一份助力。 目光自然就盯上了苏府。 苏家大少爷与杜家小姐联姻的事还没传开,盯着苏家大少爷的亲事的夫人不在少数。 在座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生怕苏夫人顺口就与尤府攀上亲家自已家闺女就没机会了。 都纷纷附和道:“尤小姐模样俊俏,哪用夫人忧心。” “就是就是,都说好马配好鞍,配得上尤小姐的郎君或许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众人插科打诨,很快话题就翻了篇。 众人的心思,苏夫人岂能看不明白。 话题已经扯开,她又不便把儿子已经定亲的事说出来。 再说尤夫人刚为女儿发愁,自已再公布儿子的亲事,多少有嘚瑟给人添堵的意味。 没过几日,杜小姐与苏大少爷定亲的消息从杜府传了出去。 夫人们不知道苏谨与杜语桐早已经情投意合,都暗自懊恼自已家下手太慢。 若不端着,托人去探探口风,说不定这门好亲事就落自已家闺女身上了。 尤夫人刘氏才与尤仙儿说了她的想法,苦口婆心地解释进宫无望,灭了尤仙儿进宫的心思,刘氏又把苏家大少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尤仙儿自然是见过苏谨打马游街,知道他模样俊俏,才华横溢。 春心刚萌动,才隔一天就得知苏谨已经花落别闺了。 尤仙儿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右相夫人孟氏也常与贵夫人们走动,崔语蝶深居简出,在府里苦练仪态礼仪。 为了女儿将来能一举得宠,孟氏煞费苦心,私下请了经验丰富的风尘女子传教房中博宠术。 孟氏做事谨慎,自然不会把人请进府去。 她让婆子把人约在城外的一处宅子里,隔着厚厚的布帘,崔语蝶戴着帷帽,坐在布帘的一边。 听着布帘另一头的女子娓娓道来。 女子是风尘中人,描述细节时难免用词不雅。 崔语蝶听得面红耳赤,孟氏担心女儿害羞听漏,特意准了柳枝和柳絮陪同。 两丫头也是未经人事的黄毛丫头,听得脸红心跳也不敢疏忽,硬着头皮支棱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记下对面女子讲的重点。 那女子整整讲了三个时辰,最后看着布帘问道:“小姐还有什么不懂的可尽管提出来,拿人钱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语蝶轻轻“嗯”了一声就没再言语。 对面的女子也知道定是那哪个大户人家寻她来给姑娘教导房中术不过是为了争宠。 见对面没有说话,就对门外的婆子喊道:“事情已经办妥,还请妈妈按照约定送奴家离开。” 第446 章 缘起有因 房门打开,一个戴着帷帽的婆子手拿黑布走了进来。

“老规矩,把眼睛蒙起来,要想活命就别耍花招。”

女子深知大户人家视人命如草芥,接过布条,毫不犹豫地自已动手蒙了起来。

女子蒙好眼睛站起身道:“还请主家放心,小女子今日出城是去烧香祈福,并未来过这里,也不曾见过任何人。”

婆子冷冷地道:“知道就好,若敢乱嚼舌根子,主家一声令下,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明白。”

女子一个激灵,心下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早知道这钱不好挣,也就不应下这生意了。

……

官道上,两辆马车不疾不徐地朝回城的方向行驶。

马车上不是别人,正是前去青莲寺住了一晚的苏夫人和江姝月。

苏夫人和江姝月同乘一辆马车。

江姝月满脑子都在想慧远大师说的那句话。

人生如梦,缘起有因,缘灭有果,聚散终有时,一切皆有注定,缘若错位,战乱不休,今世缘今生偿,来生缘再生偿。

她原本是与舅母去给母亲的灵位上香,没打算去打扰慧远大师。

而慧远大师就像知道她要去,早早就在大殿前等着她。

慧远大师单独请她去了禅房喝茶。

寒暄后,给她讲了一通她似懂非懂的禅语。

“月儿节哀,你母亲早已经投胎转世,若有来世,她定会还做你母亲。”

苏夫人见江姝月眉头紧锁,以为她祭拜了母亲很伤怀。

慧远大师说的话她自已都没参透,自然不好说给舅母听。

江姝月拉过苏夫人的手,温声道:“舅母所言极是,逝者已去,生者已矣。”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和岁岁。”苏夫人用力握了握江姝月的手。

回到京城,江姝月送了苏夫人先回苏府,然后再回家。

回到府里,江姝月来不及换衣服,支开秋菊和兰儿闪身进了空间。

她怕事多忘了慧远大师的话,用炭笔记下后又看了几遍,确保无误后才再次仔细琢磨。

从字面上看,意思看似简单,却又不知何意。

萧京昭一边筹谋整治贪官污吏,重点放在远离京城的江州,还一边准备外邦的到来。

大臣们都紧锣密鼓地忙着,选秀的话题也搁置了下来,没人再提。

……

另一头。

在江州收集证据的蔺相之如惊弓之鸟,一连几日都睡不踏实。

黑白无常为了他的安危,把找来的证据都藏了起来。

毕竟衙役就跟疯子似的,经常到客栈里查这查那。

这一晚,蔺相之浅睡了一阵后又醒了过来。

隔着纱幔,屋里漆黑一片。

不,是屋中一堆漆黑,几乎把窗口漏进来的月光堵在外面。

蔺相之揉了揉眼睛。

咦!怎么黑得跟鬼似的,有人形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气味,蔺相之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竹西,快点灯,屋里有鬼!”

慌乱之下,搂起被子往床里的一角滚去。

竹西睡得正香,被主子的吼声惊醒。

“少爷,你在说梦话吗?”

“快……快点灯,老子说梦话能这么清楚吗?”

“哦。”

竹西刚坐起身,就听屋里低沉的声音响起。

“见过蔺大人,在下奉命前来保护大人,还请大人安心歇下。”

“你们……”

蔺相之一把掀开纱幔,就见屋里站着十余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你们半夜三更杵屋里,还一身泥土味,我还以为谁的棺材板没盖严实。”

领头的暗卫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抱拳道:“吓着大人,实在抱歉,连夜赶路,途中偶遇春雨,是以身上沾了泥土。”

“蔺大人歇着,在下率领兄弟们退下。”

话音未落,窗前黑影连闪,待到竹西点燃烛火时,屋里已空无一人。

“少爷,他们……”竹西睡眼惺忪,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蔺相之看了窗口一眼,“他们应该是黑白无常的兄弟。”

竹西:“……”

蔺相之重重地躺回原位,对一脸懵逼的竹西道:“都是暗卫,咱们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少爷,他们没说有危险怎么联系他们。”

“快睡,别想那么多,他们就跟夜猫子似的,时刻都在咱们身边。”

蔺相之跟萧京昭在一起的时候可是见识过暗卫的本事。

当需要他们的时候,击掌或一声口哨,他们就如同魅影似的,“嗖”地从天而降。

“也不知道隔壁黑白和无常回来了没有,他们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吧。”竹西担忧地望了望隔壁。

“不用担心他们,他俩功夫好着,就算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也不至于被人生擒了去。”

这一点,蔺相之深信不疑,打了一个哈欠,翻身睡了过去。

此时,在一处深宅大院的围墙外,两个黑影坐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静静地观察着院里的情景。

待到院里丫鬟小厮都各自歇下,两人从大树上纵身跃向墙头。

两人早就看好了宅院里的布局,进了院子,直奔主屋书房。

两人在书房里寻找了许久,连暗格里的名师书画都找了出来,就是不见账簿和勾结同僚的书信。

黑白望了望书房里偌大的书柜对无常道:“郭宝先不比其他几个官吏,这孙子比狐狸还狡猾。”

两人熄了书房的烛火,打开门,朝着偌大的宅院望去。

这要去哪里找?

郭宝先后院女人无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会放在谁的院里?

“去东院主屋。”

黑白无常同时低声道。

东院主屋住着正头大娘子,两人摸进东院时,院里寂静无声,连值夜的婢女都睡了过去。

两人顺着廊下来到主屋外,无常摸出事先准备好的迷药从窗口吹了进去。

片刻后,估摸着药效起了作用,两人推窗一跃而进。

主屋里的寝房里,莲花镂空烛台上的烛火微弱得快要熄灭。

借着微弱的灯光,屋里的布局尽收眼底。

金丝楠木的拔步床边,一个婢女歪倒在榻前的脚榻上,头放在床沿。

透过薄薄的纱幔,可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体态丰盈的妇人。

黑白对无常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分别走向梳妆桌和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