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复苏后做弑神专家》 第 1 章 十月中下旬,秋高气爽。 午后的太阳光正穿过农家乐的大包房,五张圆桌错落摆放在房间内,午餐刚刚结束,带着油垢的盘子和一次性餐具被胡乱堆叠在桌上,农家乐的服务员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孩子们用过的桌子,抬手铺上新桌布,用餐过后的高中生们要么起身散步、要么聚在一起闲聊近日的热门话题、也有人窝在角落组团打游戏。 这是升上高三第一次秋游,不出意外也是整个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秋游。 不少人抱着想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留下些美好回忆的念头,玩得格外放纵——十几岁的青少年们吵吵嚷嚷,互相推着打闹着,让空气都夹杂着几分热意,笑声飘在胡乱摆着的椅子上头。 其中一个圆桌正中间突兀地摆着一碗白米饭,晶莹剔透的米粒折射着浅浅的光,几个少年正围在桌边,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大声讨论起来: “……真的要玩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通灵游戏,要不还是玩狼人杀吧?” “之前在车上不是投过票了吗?少数服从多数!建哥连雄鸡血都准备好了,你可别想反悔!” “就是,你胆子小就算了,也别扫了大伙儿的兴!” “怕什么,有建哥在,就算真的有鬼也不敢在这里作祟。” 其中一人忽地转过身子,椅子被拉出刺耳地巨响。 他向旁边那桌道:“哎,我们这边人数不够,这游戏要八个人才行,你们要不要来几个?” 这边还没人做出回应,发话之人背后另一个男生就一拍他后脑勺。 他扯起笑来,目光颇有深意地投向对面桌旁一个短发女生,刻意拔高了音量道:“哟,你找我们应大学霸干什么?人家忙着考上清华北大脱贫致富,赚大钱提劳斯莱斯走上人生巅峰,和我们这些穷得只有钱的堕落学渣可不一样呐!” 方才那问话的男生眼睛一转,机灵地跟起腔来:“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学霸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老同学啊!” 说完还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背后随之传来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应不洄本来戴着耳机,被身旁的江悦拍了拍手臂后,看向那几个男生。 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看了拳头发紧,但应不洄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几个男生坐着的那张圆桌下似有一团暗雾般的东西缠绕着。 雾气仿佛有生命的软体动物,静静地匍匐在这房间的低位处,但定睛观察,能发现这一条条如浮纱般的黑雾在以难以察觉的幅度飘动着。 【哦?这些脏东西倒是蔓延得挺快,不过它们还尚未成型,短时间内伤不了人。】 【你的体质就是这些污秽之物的克星,它们无法伤害你分毫。】 【但这也只是现在了,大面积的复苏很快就会来临,地脉的封印将要失效,高级的魔物会越来越常见……到那时候,仅仅靠着你现在的能力可没法保护你,更别提保护你的家人。】 【你真不考虑一下和我签订契约吗?】 ……又来了。 这个神秘的声音出现在应不洄的脑子里已经有一年了,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无视了。 起初听到这个声音时她确实有些惊讶,同时怀疑过对方能不能听见自己的心声,答案当然是否定,在一连串的确认和试探过后,她发现对方没法对自己造成负面影响,于是就彻底无视了。 但也不是毫无影响。 自从这个声音出现后,应不洄开始能看到一些黑色的雾气,后来她发现这些雾气没法伤害她,甚至会主动避开她,她也就不管了。 对方这一年来都在孜孜不倦地劝说她签订契约,每一次都是同一套主题,总结一下就是——“新时代即将来临,魔物入侵人间,快来和我签订契约拯救世界吧。” 总之就是非常离谱。 ……开什么玩笑,谁会和来路不明的奇怪声音签订什么契约? 就连小朋友都知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别提她一个“心智健全”的高中生了。 “看看,我们学霸就是高冷。” 为首的挑衅者没有收到回应,他啧了一声,手往四周一挥,动作十分夸张地指责应不洄:“人家都不屑于和我们聊天!” 应不洄摘下耳机,面无表情地说:“你刚才说什么了?” 她一副“我没听到”的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那男生猛地一拍桌子,卷起袖子就想动手。 坐在应不洄旁边的林迟皱起眉来,她猛地起身挡在应不洄身前。 林迟眉关紧锁,语气不善道:“你们几个有完没完了?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一套?只长身子不长脑子是吧?” “怎么,我们大学霸就知道躲在大小姐身后?”这男生不依不饶,显然是对应不洄积怨已久。 他抡着手臂,做出一副要上前的模样,甚至兴致上涌做了几个挥拳的假动作。 坐在应不洄身边的几个同学也都站了起来,纷纷维护起她来。 “你们别太过分了啊!跟疯狗乱咬人似的!” “陈立,自己不行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吗?生活不如意别怪别人,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吧!” 陈立双目圆瞪:“艹,你怎么就知道躲在别人身后!” 应不洄此时努力地控制着力道,将脆弱的耳机线慢慢缠好收进口袋里,以免自己又不小心损失十块钱。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站起身看着陈立:“怎么,你羡慕我?” 陈立咬牙:“你说什么呢!” 应不洄淡淡道:“人缘好是这样的。” 隐约有人开始偷笑。 “有种咱们单挑——”陈立脸上发燥,他鼻子哼气道:“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 “行啊。”应不洄答应得干脆,“那你输了别哭鼻子。” 她说话时总是一副无表情又认真的模样,让陈立怒火更盛。 作为应不洄多年好友的林迟赶紧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冲动。 应不洄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也第一时间出声劝阻。 【等等,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不能随便和普通人动手,我可不想我看中的契约者因为打架没控制好力道而弄出伤亡事故,在你们的秩序之中,这可是非常麻烦的罪名。】 一个瘦高的男同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陈立,算了吧。” 陈立看了他一眼,低头喊道:“……建哥。” 被他喊作“建哥”的男同学一眼给人以气质温和的印象,但若是仔细观察其面庞,又叫人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陈立嘟囔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傲的样子,她算个什么东西……” 周泽建微笑着打圆场:“虽说大家同学一场,但一年后就要各奔东西了,我们以后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旁边的林迟心头一跳,心想他这话说得可真是阴阳怪气的。 “那是,建哥以后和这些‘凡人’可不同。”陈立一副与有荣焉地样子。 “你们可真是一身戏瘾,别人还没说话,你们就自己编排完了一场好戏。”林迟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弄得怪反胃的,“你两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一来二去还真是怪恶心的。” “随你们怎么说。”周泽建笑了起来,他语气柔软如河底的淤泥,“反正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有些人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陈立,就我们六个人,开始准备通灵游戏吧。” 这伙人又窝到了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那个所谓的通灵游戏。 林迟很是无语:“……周泽建发什么病呢?” 应不洄两手插兜重新坐下:“中二病吧。” 她看向周泽建,脑中的声音主动承担起解说工作来。 【这个人类看来已经觉醒了异能,但他的光芒实在暗淡,想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说着,她话锋一转,充满蛊惑地说:【而你——一旦你和我签订契约,我就能帮你突破阻碍,成功觉醒,你绝对会凌驾于众人之上,成为比他强大无数倍的强者……】 脑中的声音被江悦开朗的声音打断。 “正好这会儿没人了,我们去摘草莓吧。”江悦说,“草莓大棚里感觉有点阴森,我一个人有点怕。” 她对着应不洄卖力地眨眼。 林迟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你只是想让不洄陪你去吧?” 江悦捣蒜般点头,十分诚实地说:“应同学在我心中就是当代钟馗!人形紫外线灯!” 【……哦?这个人类看起来体质有些特殊,很容易看见和吸引那些污秽之物,应该是从小吃了不少这方面的苦头……难怪她这么愿意追随你。】 应不洄站起身:“一起去吧。” 出门前她还和外婆说过,今天会摘很多草莓给她带回去。 三人正要外出,应不洄刚准备伸手去摸门把,门却自个儿开了。 “咯吱——”一声后,班长从门里挤了出来,见她们几人正在门边,还不好意思地冲她们笑了笑。 她几步走到桌边,然后用力敲了敲桌子。 “同学们!何老师说我们返程可能要推迟一个小时,原定下午三点半返程,现在改到四点半,大家四点记得回来集合!” “哎?怎么突然改到四点了?”有人发问。 “我也不知道,老师只是让我过来通知一声。”班长耸了耸肩。 几人出门后,江悦在前面领路。 林迟用手肘戳了应不洄一下:“你等会儿不是要去取你外婆的生日蛋糕?时间还来得及吗?要不我让王叔先去拿?” 王叔是林家的管家。 应不洄刚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她说道:“老板说她能等我到六点。从这里回去也就四十分钟,我下车后骑车去蛋糕店,应该来得及。” 【……若是成为我的契约者,这点距离根本不在话下。】 应不洄神色不改地继续说:“对了,你的手机我可能还要再借用几天,我买手机的那个卖家说过几天才能给我发货。” “咱们什么关系?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林迟笑着说,“我借你这个手机拍照和拍视频都不错,你之前不是说你外婆八十岁生日想好好给她录个视频吗?到时候别忘了发朋友圈,我去给你点赞!” “嗯。”应不洄点头。 “还有,陈立和周泽建他们那群混球说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林迟两手插兜走在她身旁,迎着拂面的秋风,她说道:“他们纯粹就是自己没本事,所以见不得一切比他们有本事的人。” 应不洄:“放心吧,我没在意他们说的那些。” 林迟皱眉:“我就怕他们搞阴的,影响你高考的状态。” 对于好友的关心应不洄当然很感谢,她表示:“高考他们又不能黑箱操作篡改我的成绩,打也打不过我,除此之外就只能在精神上对我进行霸凌了,这又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林迟被说服了,摸了摸下巴:“……这倒也是。” 应不洄认真地说:“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外婆一个人带大了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我现在只想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好让早点她享福。对我来说高考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不会让它影响我。” “好吧,是我关心则乱了。”林迟拍了拍她的肩。 走在前面的江悦见她俩落后自己好远,挥手朝她们喊道:“快点啊!再不快去草莓都要被摘完了!” 林迟笑着喊道:“我们马上来。” 穿过小卖部门前,就是并肩连着的十来个草莓大棚了。 江悦说得没错,靠近大路的几个大棚已经被摘了个七七八八,从外面探头朝里看只能零星看到些被挑剩下的小草莓了。 几人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林迟也皱起眉来:“怎么感觉这里有点冷……” “对吧?我也感觉!”江悦闻言,也放慢脚步往应不洄这边凑,努力和她贴贴。 应不洄用手挡在额前,抬起头来正对着下午这刺目的日光,又看了看这两人穿着的厚度正好的衣服,完全感觉不到哪里存在“冷”的可能。 林迟瞅她:“你没感觉?” 应不洄如实说道:“没什么感觉。” 江悦哦哦地叫了起来,兴奋地说:“看看!这就是高人风范!”接着她就挤到了应不洄身边。 林迟顿了一秒,然后……她也往应不洄身边挤了挤。 应不洄:“……” 不是,她这是什么校园喜剧吗? 应不洄就这样被她俩夹在了中间,一路走到了目的地的那间草莓大棚里。 农家乐给的篮子有大小限制,超过这个大小就要额外加钱。小小一个塑料篮子很快就被装得满满当当,精心挑选过后还算饱满的果实让人食指大动,江悦抱着她的大筐子走过来,应不洄感觉草莓自带的甜香扑鼻而来。 “回去吧。”林迟打开手机看了眼班级群,“班上要组织玩桌游了。” 三人往回走去。 一个步伐匆匆的年轻人正朝着她们这边快步走来,那人一手拿着电话,将衣领抬起一点遮住嘴,他眉头紧皱,动作急切,还没等江悦调整站位就被那人撞了个重心不稳。 应不洄一手抓住江悦的手臂,帮她稳住身体。 但她装得过满的筐子里还是掉了几颗草莓出来。 “再急也不能不看路吧!”江悦吐槽道。 那人回头忙说了几句对不起,就继续往前走了。 “你们等我几分钟,我就去旁边的棚子摘几个,马上回。”江悦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那人还挺神秘。”林迟说,“用衣服领子遮着嘴打电话,这动作……我还以为是什么谍战片里的角色呢。” 应不洄皱眉,没说话。 她刚才听到了一点他说的内容。 “污染”、“没找到”、“预言”…… 应不洄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感觉心中有蚂蚁爬过,难以言喻的不安感竟然浮上心间。 还有一件事:从刚才起,心里那个声音就没说过话了。 = 草莓大棚的通道入口处,一个年轻人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和电话那头理论。 他一头黑发看不出是烫过还是自然卷曲,发丝蓬乱,发尾倒钩交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刚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那般原生态。 他就是刚才和应不洄她们擦肩而过的那人。 “老大,不是我不信你的预言,但我从早上到现在都绕着这个农家乐转了四圈了,我敢发誓没有一个角落被漏下,这里真的只有非常少量的污染,根本不具备形成魔物的条件。” 蓬头青年深吸一口气,声音急促:“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袁姐吧?袁姐也没找到魔物的踪迹,和我的搜查情况完全一致。” 他烦躁地用脚鞋底来回在地上摩擦,扬起不少灰土飞沙。 电话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询问他更多的细节:“还有其他异状吗?” 年轻人很是笃定地说:“没有!这里只有些还没成型的污染,浓度都很低,目前还只有适格者能看到,对普通人暂时不会造成威胁……喏,我用仪器详细拍给你看……”说着,他就去摸口袋里的仪器,同时侧身踏入旁边的一个大棚里。 他用肩膀夹着手机,正抬手打算拍下这里的污染情况发给队友,举起拍摄仪器的刹那,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怎么了?”那头的人察觉到他忽然粗重的呼吸。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问道:“……老大,你确定上次的行动我没有被污染?我很正常,没问题对吧?” “我确定,这点我能保证。”电话那头的人有点莫名其妙,“你没事吧?” 年轻人用力擦了擦眼睛,然后立刻冲向旁边的几个大棚,一间,两间,三间…… 这个过程让他心中震惊的波纹越发扩大,在连续看了八个大棚后,他终于确定了事实,青年驻足在原地,声音发抖地对电话那头一直耐心等他回复的人说道:“老大,我觉得我有事。” 对方催促道:“说人话。” “我早上来时,这里好几个大棚都有低浓度污染,我还给袁姐拍照了。” 年轻人视线穿过大棚的门,放眼望去只有星星点点分布着的草莓。 他吞了口唾沫:“现在……竟然一点污染都没有了。” 第 2 章 “消失了?” “对,我很肯定。”蓬头年轻人平复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队长,现在该怎么办?” “未成形的污染不可能会消失,只有可能转移。孟晓,你联系袁岁,让她注意这个农家乐其他地方污染的动向,看看这些污染都汇聚去了哪里。” “好。”孟晓马上掏出另一个手机,给袁岁发消息。 “孟晓,你打开仪器寻找两公里半径内污染浓度最高的区域。” 电话那头的人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有人在这附近进行炼制魔物或者召唤邪神的仪式,那污染定然会汇聚到他进行仪式的地点,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知道了。”孟晓将手机滑进口袋,咬牙说道:“宋队,我一定会给那个混蛋好看。” “不要冲动,犯人手里已经有至少两条人命了,邹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和你们汇合,你和袁岁尽量避免单人遇敌的情况。” “明白!那我现在就——” 宋崇打断他:“还有,我已经向附近的小队求援了。” “这有什么好求援的!我们又不是不能对付!” 孟晓陡然拔高了声音,“这不是让他们看笑话吗!” 宋崇反问他:“……我们队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孟晓哑然。 宋崇警告他:“不要被情绪冲昏头脑,假使碰到最坏的情况,只有两个人怎么解决问题?别忘了这附近还有不少普通群众。” 孟晓握紧手机,低垂下头:“……对不起。” “时间紧迫,去工作吧。” 电话挂断后,宋崇长叹了一口气。 = 江悦抱着重新装满的篮子从大棚里出来,回去的路上,她聊起最近在网上看到的灵异视频,正想分享给应不洄,却发现自己手机快没电了。 应不洄:“什么视频?” “一个叫做‘跳舞的人’的灵异视频。”林迟把手机递给应不洄。 她拿过林迟的手机,上面正播放着一段光线昏暗的视频,底下用白字写着——全球各地关于跳舞的人的目击视频合集。 视频中一个看不清面容、性别、姑且称之为的生物以奇怪的姿势扭动着身躯,关节不自然的扭曲着,时而还会转圈和小幅度的跳跃,这种不协调的感觉让人十分不安。 在一段令人悚然的舞蹈后,视频的末尾通常是以“跳舞的人”忽然转身冲向拍摄者结束的。 视频上的字母也忽然一变,血红的字浮现而出。 “ 起初这只是一个网络热梗,甚至有很多人去模仿和翻拍,可没过多久,“跳舞的人”真的出现了。” 一段视频里,一个满脸惊恐地男人用手在脸上和胡子上乱抹,汗珠浸湿了他的T恤。 “那东西!狗屎!竟然真的出现了——” “不要尝试,不要去模仿!不要——” 一段像捶打肉块时的声音和尖叫声后视频戛然而止。 画面一转,营销号开始讲这个事件爆火的时间线。 第一个受害者是一位网红,在夜间户外直播中见到了真正的“跳舞的人”,起初观众还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恶作剧,直到那张恐怖扭曲的面容带着尖啸极速逼近拍摄者,直播间直接断开连接,才有人感觉到不妙,然而认为这只是炒作和演戏的网友更多,这种猜测在不久后警方公布了这名网红离奇身亡后就发生了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声称目击到了“跳舞的人”,并且呼吁大家不要模仿和尝试,是真的会出人命。后来又有当地人透露最近街上出现了好多警察,大家人心惶惶,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林迟不怎么信,她的评价是:“……拍的跟真的似的。” 江悦吸了口凉气:“我最近老刷到这种视频,怪渗人的。” 林迟安慰她:“这种都是剧本,看多了就免疫了。” “万一这世界上真有脏东西呢?”江悦说,“最近全球各地灵异事件数量飙升,很难让人不多想吧!不觉得咱们这个情况很像里那种吗?什么灵气复苏、鬼怪复苏……” 应不洄:“……” 如果脑中的那个谜之声音说的都是真的,那江悦也算是摸到了真相。 然而互联网上的东西真假难辨,比起真的是灵异事件,还是炒作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迟吐槽:“下一步就是出现一个力挽狂澜的救世主拯救世界了是吧?” 江悦很认真地分析道:“也不是没可能嘛。”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们说,周泽建刚刚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内幕?我听说他家里有亲戚是搞什么风水玄学的,说不定已经私下给他透露了消息……” 唯物主义的科学战士林迟敲了敲她的头:“我看他单纯就是爱装而已。” 说完,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应不洄,问道:“你觉得呢?” 应不洄淡淡“嗯”了一声。 她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剧本,这类事件多了也有可能造成社会骚乱,遇到了还是尽可能避开吧。” “也是。”林迟接过应不洄递回来的手机,发现自己电量不多了,“走吧,我们得回去充电了。” 她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正好错过了小群里有人发的消息。 【[图片][图片]】 【受不了了我走了,周泽建和陈立那两傻x竟然真的在玩通灵游戏。】 = 包厢里。 遮光窗帘被尽数拉上,昏暗的包间正中间,十个同学绕着一碗米饭围成一圈,周泽建和陈立也在其中。 正中央的那碗米饭被红色的血给染透,血腥气和米饭自带的香气糅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腥臭之气。 其中一个同学左瞟右瞟,小声问道:“咱们还玩吗?” 陈立斩钉截铁地说:“当然玩!咱们这才玩了两次,又没出问题,你怕什么!” “才两次……还是见好就收吧,又不能保证每次都安全。” 陈立横眼看他:“怕就直说,咱们也不缺你这一个人!” 男生身子一缩,他不敢当场和陈立喊破脸,只能委婉点说:“我就是想谨慎点……而且我们玩的这个游戏规则和我知道的规则不一样。” “这是我找专人问过后得到的规则,网络上流传的规则大多不严谨,缺乏真实性,随意操作更容易出问题。”周泽建温声说,“放心吧,我会保证大家的安全的。” 他挨个看过队伍里的每一位,众人接收到他的视线,也回看过去——只见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像是兵器的东西上,那东西鞘身漆黑,只看外表难以看出什么名堂。 周泽建笑道:“这是我专门弄来的驱邪刀,有它傍身,邪灵不敢在此作祟。” 他沐浴着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从腰间解下这武器,单手横握住展示给众人——漆黑的刀鞘上有些许细碎的划痕,肉眼看上去有股古朴的气质,鞘身在微暗的光线中折射出些许奇异的光泽,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唬人。 他缓缓将刀抽出半寸,雪亮的刀身晃过众人眼前,周泽建语气中有几分明晃晃的傲意。 “——就算真有邪灵敢在我们面前现身,这把刀也能将其破除!” “卧槽,太帅了!”陈立两眼放光地凑上前去:“建哥!牛啊,这种东西你都能搞到手!” 周泽建重新将刀置于腰间:“我只是比较幸运,更早的接触到了新时代罢了。”不等陈立发问,他继续说道:“我们玩到五次就停,继续吧。” 众人被周泽建的镇定感染,重新围起了圈来。 光线暗淡了几分,几十分钟前包间里热络的空气早就被这几次的通灵游戏打得碎散,寒意缓缓爬上众人的指尖。 在节律的脚步声中,念诵声再度扬起。 “过往神灵,请来吃粮。” “若吃我粮,请解我难。” “过往神灵……” 就这么重复了三次后,那碗中的鸡血竟然像涨潮般溢了上来!将小丘般堆起的白米均匀地染满猩红。 其中有几个同学没有参与过前面两场,看到这打破自己多年科学世界观的场面,他们眼睛都直了,差点鼓起掌来。 “卧槽,竟然是真的!”、“没想到我们真的能成功……” 周泽建见他们光顾着大惊小怪,忙催促对面的同学道:“快点向神明提问!” 那人连忙点头说道:“请问神仙我的。我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吗?” 下一秒,溢出的血就滴落在了垫在碗下的白纸上,浸透了纸张。 提问的人目瞪口呆,陈立直接踹了他屁股一脚,提醒他规则:“别墨迹!快点!拿起纸去外面十字路口看答案和神明的条件!” “好、好……!”那人舌头都要打结了。 他脚步趔趄地从队伍里跑出,半跪下身,两手发抖地从碗底将白纸取出。 边抽嘴里还边念叨着:“多有冒犯、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跑出包间,差点撞上门框。 应不洄她们正好回来,险些被这人撞个满怀。 刚被人撞掉了草莓的江悦连忙揽住自己的草莓筐,朝着那道莽撞的背影愤愤道:“干什么呢!就不能看着点!” 陈立躬身一拍大腿,指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笑得猖狂:“你们看他那傻逼样,笑死老子了!瞧给他吓的!” 旁边几人也哄笑起来:“就是,胆儿真小,怂包一个。”“还是哥你刚才那会儿霸气。” 林迟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蹙眉道:“还真是高调,就这么在公共休息区玩起来了。” 应不洄五感敏感,实在不喜欢这浓浓的鸡血味,她忍住捏鼻子的冲动说:“我们出去吧。” 捧场王江悦疯狂点头,但几人还没来得及走,门口那男生就又是一阵风似地回来了。 他眼睛瞪大似铜铃,只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居然汗水密布,一个劲儿地往周泽建那边冲去,嘴里还大声嚷着:“建哥建哥!你帮我看看、帮我看看这什么意、思——” 周泽建不明所以,但陈立率先一步挡在他前头,拦着那男同学,一把拽着他的肩膀喝道:“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样子!好好说!” 那男生双腿还在打摆,见他夹着腿,周围有人开始笑话他:“瞧给你吓的!多大点事啊!”“就是,你可别尿裤子了!” 应不洄几人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林迟吞了口唾沫,用余光看向应不洄,又立刻看向那男生,似乎是不敢轻易从他这里移开视线,怕发生意外。 她声音微抖:“……喂,他是不是……” 应不洄小声说了个“嘘——”。 她僵直着身子,尝试平复自己骤然狂跳的心跳。 应不洄也没有多镇定,毕竟面前的这一幕过于骇然。 那男生后脚跟向上提起,脚踝部分从后面看几乎变成了一张平整的皮,并且向上慢慢黏合住所有的缝隙。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两条腿就会完全黏合在一起…… 第 3 章 应不洄屏住呼吸,侧过身挡在江悦前面,用手臂向后推了推示意她往后退出。 几人正打算悄无声息地从这古怪的包间里退出,然而计划却赶不上变化。 陈立已经一把夺过了男生手上的纸条,周泽建目光一缩,下一秒,陈立已经将纸张摊开了。 纸张八成被乱七八糟的红色印记涂满,睁眼望去难以辨别内容。 陈立没有多想,他将纸张拿远,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说:“这都是什么鬼画……” “符”字还没来得及从喉间划出,一股寒意已经爬上了他的脊椎,钻进了他的唇齿。 他现在这个角度,正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建哥、帮我看看……帮我看看……” 男生的声音像用石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过那般让人难以忍受,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的。 “上面是不是写着……” “死!都去死啊!!!” 尖锐的爆鸣响彻整个楼道,似乎一道气流从正中间爆开!包间的玻璃被全部震碎,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下一秒,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只见那男生的头部已经彻底裂开,五官像被放了气的气球那样蔫萎了下去,面部的皮肤被撑开,长出了一只如细犬般尖长的怪物头颅,通体漆黑的怪物身上滴落出沥青般的液体,掉落在地发出灼烧声。 它猛地长大嘴,露出上下嵌满锋利地尖牙,在众人看清它全貌的瞬间,它便猛地俯身咬住了距离最近的陈立的肩膀。 直接扯下一块血肉来! “啊!!” 陈立痛得近乎昏死过去,他跌倒在地,连向后爬的力气都没有。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这怪物咀嚼食物的声音。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应不洄站在房间的边缘,她的手正扶着门框,她不得不调动全部注意力让自己控制力道,以免发出声响引来那怪物的注意力。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人类原始的求生本能在这一刻涌然而上,她心脏狂跳,后背渗出了冷汗。 她心里狂骂了好几句脏话,同时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这种情况下如果乱了阵脚,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周泽建是距离怪物第二近的人。 在近距离目击好友被撕碎血肉后,他所有的豪情壮志、想展露身手让大家刮目相看的虚荣心全都化为了乌有,响彻大脑的只有对死的恐惧。 原本他已经将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此时却感觉有千钧之重悬于手腕,怎么都拔不出刀。 陈立的瞳孔已经被那怪物给占据,怪物伸长了躯体,像一根延伸而出的蚯蚓。 它张大嘴巴,唾液滴落到了陈立的脚下,地板洞穿的焦味薰入众人口鼻。 陈立从胸腔里挤出一丁点虚弱的哀求,一个字一个字地抖出来:“救、救命,建……哥……救……” 最后一个字没能送出,因为怪花已经直接将他吞入了肚子里,伴随着“咕噜”的吞咽声,陈立半截身子没被咬住,直接掉了出来,像一块变形的肥皂。 这一幕使在场所有人的恐慌终于达到了顶峰。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放我出去!”“快跑!!”“有怪物啊啊啊!!” 第一个人开始尖叫后,其余人也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人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干脆直接手脚并用向外爬去。 周泽建手指都在打颤,他拔出刀胡乱挥舞着,嘴里发出惊恐的怪叫,边朝门口跑去。 应不洄见怪物仍在咀嚼,直接扔掉自己手里的那框草莓,抓起身旁两人的手就朝外跑去! 背后传来了令人心惊胆寒的撕咬声和尖叫声,还混杂着少许带着哭腔的喊“妈妈”“爸爸”的声音。 应不洄忍着胃里的翻滚,目光直直看着前方,对身旁的人说道:“不要回头!把草莓扔了!” 林迟立刻照办,江悦起初只是机械地被应不洄拉扯着跑,被她一喊总算回了神,干脆地将自己那筐护了半天的草莓往旁边一甩。 脚下步伐加快,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蹦出。 “快,我们快出去了!”江悦激动地说。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哐——”巨响。 那怪物竟然直接破墙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应不洄她们终于冲出了走廊! 在外界的太阳洒落到头顶的刹那,她听到旁边的江悦吸了一口凉气。 正面前是一片粗糙的水泥地广场,边缘和菜地接壤,几个小时前年纪大的领队老师还在那儿和几个同学一起挖地菜,如今上头已经泼洒了不知从谁身上溅出的血迹,残肢断臂像被遗弃在地里的庄稼。 和那只怪物模样如出一辙,但体型稍小的犬怪在附近横冲直撞。 它们从草棚屋顶上跳下,寻找到落单的人攻击,有人拿起手边的东西胡乱挥舞抵抗,人们尖叫着四处乱逃,或是腿软地瘫坐在地,改为手脚并用爬行。 江悦愣了:“怎么办……” 她们还有地方跑吗? 应不洄把旁边小卖部门口扫帚的木杆拔了下来,她手心都是汗,差点脱手。 “我们往大路去。”她说。 时间紧迫,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然而继续在原地思考只会被身后的怪物追上。 几人沿着主干道往外跑,踩起一地飞灰,路上林迟和江悦幸运地顺到了水果刀和擀面杖。 和她们有同样心思的人不少,也许是怪物忙着去吃尸体了,这一路她们幸运地没遇到几只怪物,一路逃跑的人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性命无虞。 这无疑给了群众鼓舞。 “太好了,我们快出去了!”有人在背后兴奋地喊起来。 十几米外便是出口大门了! 眼看着出口近在眼前,有人便迫不及待地跻身上去。 应不洄没想到的是周泽建竟然活下来了,还带着几个幸运儿一起跟在后面。 他本是畏缩地跟在后方,此刻竟然直接扒开身旁的同学往前冲去。 林迟被他无耻地行为恶心到:“这孬种……” 她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身旁的应不洄猝然出声:“等等。” 林迟注意到她的反常:“怎么了?” 应不洄感觉前方有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她双腿就像被灌了铅,怎么都不肯向前。 她唇线紧绷,握紧手中的长棍。 身后的人越过她们急冲而上,就在靠近马路不远的出口大门附近,面前的土地骤然裂开,一道黑影极速窜出! 黑影猛地甩尾,将前方那人直接甩飞了出去! 接着,旁边的草丛里迅速钻出三只小型犬怪,开始分食那个被摔晕过去的人! “……草。”应不洄终于骂出了声。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会变成地上那摊被咬碎的血肉! 惨叫声立刻让所有人清醒过来,开始往后退去。 然而这犬怪抖落身子上的碎土,朝着人群龇牙咧嘴,黝黑的眼珠来回转动发出骇人的叽咕声,视线在面前的这群佳肴上梭巡,所有人都见识过它的速度,没人敢轻举妄动。 跑?距离太近了! 如果转身将后背留给它,怪物瞬间就能咬碎自己。 应不洄感觉太阳穴在一抽一抽地跳。 现在要怎么做? 就在这时,周泽建被站位距离他极近的人往前一推,接着扭头就跑! 周泽建目眦欲裂,他举起刀想奋力一搏,然而怪物已经到了他跟前,啃住他肩膀将他高高甩起! 他的武器也远远滑了出去,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 应不洄趁机转身跑去! 踏出不到十步,脚下的土地骤然隆起,被撑开的水泥块中,又是一只犬怪冲了出来!它第一时间锁定了跟前的目标,利齿朝着应不洄脖颈刺去。 应不洄快速后跳,将手中的长棍投向那怪物,木棍在狩猎者的跟前不堪一击,竟像一次性筷子般被轻易折断。 犬怪长尾一挥打在她大腿上,应不洄重心不稳直接被击倒在地。 起身已经来不及,她伸手捡起周泽建掉落的长刀,这一瞬间犬怪已经逼近身前—— “蹭——”地一声,本该落在她头上的一咬被挡住! 应不洄倒在地上,她两手举刀抵在跟前,那犬怪正咬在刀鞘上! 这怪物力大无比,应不洄咬牙使出浑身力气将它往外推,刀鞘上的粗糙凸痕深深没入她手心。 怪物一个猛发力,突出的尖牙几乎要刺入应不洄的眼球! 江悦和林迟想帮她,她们朝这怪物身上砸东西,但它眼中的目标只有自己。 ……不行。 应不洄感受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家里还有人在等她回去,她对未来有明确清晰的规划,她不愿葬送在此地。 快想想…… 还有什么办法?! 一个灵感忽然从脑中冒出。 确实有一个办法——她脑海中那个神秘的声音说过,同她签订契约后自己能成为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强者。 应不洄咬紧牙关问道:“你还在吧?” 【……】 应不洄感觉力量快速消逝,手臂已经开始酸麻,犬怪很快就会占上风。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声音沙哑道:“——来签订契约吧。” 话音落地。 周围的时间有一瞬间的阻滞,她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条无形的洪流。 恢弘复古的宫殿与逆风穿梭的群鸟在她目光中快速闪回,下一刻,自极远之处传来了震荡心灵的神秘之音。 【——那么,如你所愿。】 【契约者,我所拥有的奥秘知识、绝对而崇高的力量、玩弄死亡的无上威能,都将为你敞开。】 【契约成立。】 第 4 章 无形的涟漪自应不洄心脏处向外荡开,变成一道以她为中心卷起的狂风,如爆炸产生的气流那般为她清场。 这片区域像被无形之力捏揉扭曲,周遭的景色如海市蜃楼般坍塌又变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天灾般的恐怖波动,地面像被推搡般摇动,人们踉跄着调整重心,有人甚至直接摔倒在地,再也无法维持站姿。 原本压在应不洄身上的犬怪被风吹飞,她也顺利起身,应不洄察觉到四肢百骸都像被温水浸润过那般舒适,干渴的喉咙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滋润。 应不洄从容地站在这暴风眼之中,破碎的风景在她眼前翻飞。 她听见脑中的声音说道:【我将我的神格暂借给你。】 【它将成为你的利爪与羽翼,成为你玩弄死亡的入场券。】 【呼唤我之名,我的使魔会与你同行。】 这些知识就像直接传达到了灵魂深处,不需要询问,应不洄自然地喊出了祂的名字:“奈芙蒂斯。” 一只通体漆黑的猎隼自空间中凝聚,同时,被方才的震荡波击杀的几只小型犬怪的尸体瞬间消散。 ——奈芙蒂斯用它们的尸体组成了自己的使魔身体。 方才和应不洄对峙的那只大型犬怪虽然被暴风吹飞,但此刻已经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来,凸出的黑色眼球死死锁定应不洄,下一秒它就闪身冲了过来。 “砰——” 一声巨响,应不洄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直接将近在眼前的犬怪用怪力击退了! 她的猎隼利爪一挥,将犬怪的眼球撕了下来,那怪物痛苦地倒下翻滚,发出刺耳地叫声。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应不洄自己都有些惊讶。 太轻松了……! 她的身体素质早在之前就超过常人许多了,否则也无法和这怪物对峙,可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敏捷,对身体的掌控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强。 旁边死里逃生的人们已经重新爬起身,在看到这一幕后甚至有人忘记了自己还在逃命。 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少女,竟然单臂挥刀就击退了那只可怖的怪物。 犬怪仰天长啸一声,再次看向应不洄时,仅剩的那只眼睛中凶光更盛。 猎隼在应不洄身边盘旋,为她守卫着近身范围的安全。 应不洄拔出刀,在犬怪猛扑上来时率先挪出半步,刀刃停在最合适的高度和角度,直接将怪物从中间拦腰横斩,这一切精确又快速,就好像是犬怪主动撞上了应不洄设置好的行刑台。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呜鸣,尸体一分为二落在地上。 应不洄甩掉刀上沾染的怪物血液,同时她也听到了有人发出的吸气声和压住音量的惊叹。 他们亲眼所见这只恐怖的怪兽是如何把人像豆腐那样撕咬和拍碎的,同胞的死让他们被恐惧扼住了喉咙,此时此刻,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堪称触底反弹。 幸存的人不由自主地朝她这边靠近,剩下那些不那么强的犬怪也聚集了起来,站到了应不洄的对立面。 人类和怪物,两股阵营泾渭分明。 这里还有五只……她在心中数数。 应不洄重新调整站姿,举刀直面敌人:“我正好赶时间。” 一起上倒是给她省事了。 = 农家乐的另一个出口通道方向。 幸存的十几名普通群众紧紧跟在孟晓身后,手中有防身武器的在队伍的外侧,时刻紧惕着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的小型犬怪。 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精神高度紧张,握着武器的手甚至在颤抖,地上偶尔看见的尸体残骸和血腥气不住冲击着他们的神经,所有人都如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十来分钟前,农家乐突生异变。 除开那些忽然出现的怪物外,还有部分人就这么直接被转变成了怪物,他们身旁的人自然也遭殃了。 孟晓虽然第一时间就投入到了营救群众中,但他一个人能办到的事终究有限,与怪物的搏杀中,他右臂被咬伤了,有人将衣服撕下来给他包扎,伤口虽然已经暂时止血,但疼痛不会消失。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更多的民众保护起来,等待队长找人来救援。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我想回家……” “嘘,小声点,会引来怪物的。” 孟晓安慰道:“大家不要慌,尽可能待在一起,营救人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因失血而脸色发白,手臂上包扎伤口的布条染得鲜红,衣服已经在和犬怪的打斗中变得破烂,这狼狈的姿态使他的安慰效果打折不少。 孟晓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他忙掏出来放在耳边:“袁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电话那头,袁岁声音闷闷的。 袁岁的手机挂在脖子上开着免提。 她将手上的撬棍插入迎面冲来的怪物头颅,长马尾因她的动作摆动。 伴随着传到听筒里的爆头声,她反手撬棍插进背后的绑带里,从地下室跳了出来。 这会儿,她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已经沾了不少青的白的脏污物了,袁岁完全没空在意这些,她翻出自己另一部手机。 然后用另一部手机给这边拍了照。 画面中,狭小的地下房间里七八个木箱翻倒着,其中还有一个木箱里有一具蜷缩着的半人半犬怪的尸体,地面上有不少干掉发黑的血迹,动物的毛发、和被处理过后看不清原貌的残缺阵法。 “这家伙在农家乐的废品处理口下面弄了个据点,他在这里把那些失踪者变成怪物,那些大体积的犬怪很可能是就是由人转变来的,小体积的应该是动物。” 孟晓握紧拳头:“还能找到他吗?”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袁岁说,“这里至少荒废一周了,这是个陷阱,我们都被耍了。” 她语气平静但难言怒意,一想到死在自己武器之下的怪物竟然是自己的同胞,她对幕后黑手的杀意越发浓烈。 犬怪们倾巢而出时,袁岁正探索完这个屋子,她被这群怪物团团围住时,听到了地面上传来的呼喊和求救声,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不得不速战速决,好立刻返回地上支援伙伴和保护群众。 她快速做出决定:“我去寻找生还者,我们在来时的出口处碰头。” 袁岁挂断了电话。 孟晓重新打起精神,带领众人朝着接近出口的方向继续走去。 “等等,前面地上是不是有很多……是尸体吗?”队伍中有人遥望前方,但这里距离太远,他只能隐约看到地面上堆满了东西。 如果是尸体,他们就不能朝着这边走了。 尸体多,就意味着这里可能还有很多在品尝“佳肴”的怪物。 有人提议:“我们要绕路么?说不定往出口的这条路有陷阱!谁知道那群怪物会不会在这里围堵我们!” 性命攸关的事,不少人也乱了阵脚,开始附和。 “不对。”孟晓的身体素质比他们强不少,“那不是尸体。不,那是……怪物的尸体。” 他惊讶地看着前方,但又不大确定。 “怪物的尸体?前面有人在猎杀怪物!?” “是来救援的人吗?” 孟晓提议道:“你们和我稍微保持距离,我去前面探查一下,如果有危险我会大喊告诉你们,你们就不要上前!” “可是……”队伍里有人并不愿意,大家互相看着,面露难色。 他们一路走来几乎全靠这个年轻人,他一旦脱离队伍,其余人也没有安全感。 有人提议道:“我们还是绕路吧?找个安全地方等待救援……”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孟晓皱起眉来,这些人说得也有道理。 前方可能是友军,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如果他因此抛下这群普通人,将群众安危至于不顾,这才是违背了他的天职。 可……万一对方是友军呢? 没等孟晓继续纠结,他就听到一声惊呼:“小心啊!” 孟晓瞬间侧身躲开,一道黑影趁他不备就要钻入人群,孟晓迅速扒开两侧人群,锁定目标,举起手来对着那蹿出影子做了个射击的动作,“轰——”的一声后,那小型犬怪的腹部直接炸开,尸体落在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脚边,吓得后者跌落在地用手往后爬了几步。 孟晓感觉小腿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上面已经多了一道新的伤痕。 “该死……”就在他准备俯身查看伤口时,他自后背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超凡者的本能直觉让他明白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孟晓死死咬着牙重新抬起头,看见跟前已经出现了一只巨型犬怪。 孟晓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不是自己能单打独斗战胜的敌人。 在他身后的普通人就像在野外看见了大型食肉动物般,通通僵立在原地,寸步不敢动。 孟晓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他的爆破能力有发动条件,必须要用手比出开枪姿势,这怪物和他的距离太近,他不怀疑自己只要一抬手就会被怪物扑杀。 他要是死了也算是以身殉职,可他背后的人怎么办? 冷汗一滴滴落在水泥地上,他大脑几乎要化为浆糊。 他发着抖勾了勾自己的手指,以确保自己不会害怕而过于僵硬导致无法做出开枪的姿势。犬怪在他跟前发出示威般的低吼声,说时迟那时快,孟晓大喊一声:“都快跑!!!” 他身后的人被他这么一震声呼喊,才如梦初醒般向后窜逃。 孟晓迅速对准犬怪射击,边侧身翻滚! 然而那怪物非常聪明,竞没有直接扑来,而是高跳避开了本该被击中的位置。 孟晓的这一击打空了! 犬怪已经到了眼前,孟晓还在地上,这会儿即使调整弹道也来不及了。 在他几乎要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走马灯时,不知何时盘旋在他头顶的黑色巨鸟嘶叫着俯冲向那犬怪,将它整个头颅向后掀翻!犬怪痛苦地惨叫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道银光从中笔直划开这怪物躯干,紫黑色的血液溅了孟晓一脸。 犬怪一分为二的尸体有半边落到了他身上,他连忙用手扒开。 孟晓听见了收刀的声音。 劫后余生的心情、感激和好奇同时翻滚上头。 ……对方只需一刀,便将如此恐怖的怪物轻易斩杀,而自己连这人动作的残影都没能捕捉到。 看来那些犬怪的尸体也是她制造的了。 孟晓连忙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谢你……”孟晓边说边抬头,接着就愣住了。 面前的人是个黑色短发,随意地扎了个小马尾,穿着款式普通的黑色卫衣的少女,她看起来可能还没成年。 在对上目光的刹那,孟晓有股被人骨肉拆分的悚然之感。 他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天生的狩猎者。 = 通往农家乐的公路上,一辆小型客车的后座位上,神色紧张的年轻人将手机放在耳边,里面再次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邹蔚用力按下挂断键,旁边的何远都怕他把手机屏幕按碎了。 何远:“还是打不通你那两个队友的电话?” 邹蔚往座椅上一靠,仰天看向车顶,双目无神:“……不行,我这都试了一路了,队长那边也联系不上这两人。” 何远帮他分析起来:“可能那两人正在通话,别担心,孟晓虽然是新人,但他的能力是定点爆破,不管是近身还是远程都很全面,而袁岁在猎魔小队已经干了四年了,是余刃有余的老手。敌人虽然狡猾,但作战能力并不强,也许她们只是被绊住了。” “希望如此吧。”邹蔚沉重叹气,“我们第十七小队今年人员几乎砍了一半,我们不能再损失任何队友了。” 何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他本想默默递根烟过去,想起这是在车内,只能作罢。 坐在前面位置,染了一头黄毛的年轻人扭过脑袋瞅着一脸苦逼的邹蔚:“行了,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呢,谁不知道你们十七小队那些幺蛾子,前任队长叛逃,继任队长从深渊前线回来后中央关押,还有两个怂包队员吓破胆子选择退队……你别摆出一副好像你们队少人是因为队员都光荣战死了似的模样。” 邹蔚脸色难看极了,但他们小队有求于面前的二十三小队,他不敢在这里和孙少越闹僵。 何远呵斥道:“行了!孙少越你少说两句!” 孙少越不服气道:“你又不是队长,我凭什么听你的!” 二十三小队有七个人,这辆车坐不下,队长连惊飞在另一辆车上。 见邹蔚不敢反驳,孙少越更是嚣张:“第十七小队以前的确厉害,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你们算个……”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被人一脚踹下了椅子。 孙少越扶着椅子刚想叫骂,就对上连千川冰冷的眼神,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爬回座位。 “都给我闭嘴。” 连千川说完,抱着自己的武器继续闭眼假寐。 她眼下乌黑,显然是长期睡眠不足。 这一点,目前大部分猎魔小队都是一样。 这几年妖魔鬼怪和灵异事件越来越多,猎魔小队的工作量也翻了好几番。 超凡力量的复苏是双向的,不仅对魔物们有效,对人类也有益处,越来越多的人觉醒了异能,这样的大爆发是瞒不住的,也许过不了多久,中央就会对外公布新时代的来临。 虽然如今已经有了不少异能者,但中央对于猎魔小队的队员招收相当严格,这也导致每一个猎魔小队的成员都非常珍贵,难以补充。 很快这一车人就到达了目的地,邹蔚从车上跳下,二十三小队的队长连惊飞和另外几位队员已经在农家乐外面了。 “这里有结界。”戴着眼镜的队员尝试对着农家乐外围投掷石子,全都被反弹了回来,落回了她的脚边。 连惊飞问邹蔚:“能和里面联系上吗?” 他连忙又尝试拨通电话,这次却不是提醒正在拨号中,而是根本打不进去了。 他摇了摇头。 “将普通民众和魔物关在一起,在没有超凡者的保护下,就是将一群毫无反抗力量的羔羊送入狼口之中。营救成功后,消息也很难压下来。”连惊飞冷笑一声,“看来犯人是做足了准备,要打我们的脸。” 听到这里,邹蔚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 对方做了这么多准备,想必是早就设计好了一套万无一失的方案。 ……这种情况下,袁岁和孟晓,真的能生还吗? 第 5 章 连惊飞将背上背着的黑色盒子取下,盒子落地发出重重地“轰”声。 她取出武器盒中的长柄锤,双手握住正要砸向结界边缘,背后却有人喊住了她。 “——连队,先别动手!” 另一波人的车在这时赶到,四五个男女从车上下来,叫住她的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直接破坏结界会让制造者察觉到我们有人前来救援,万一他在里面留了其他陷阱,等我们进入其中后再远程触发,我们都会身陷危险,更别提营救群众了。” 女人快步走向结界边缘,手中凭空浮现出一本黑色的书来。 “这是谁啊?”孙少越问队友。 “原家的人。”队友言简意赅地说,“就是那个造武器的原家。没想到第十七小队的队长连原家的人都能喊来,不简单啊,他不会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去雇的原初一吧……” 闻言,孙少越脸色一僵,嘀咕道:“……啧,还真是豁出去了。” 连惊飞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的重锤立在地上,手腕搭在上面,对原初一道:“……没想到宋崇把你也叫来了。时间紧迫,你有办法解决就直接办吧。” “多谢。”原初一举起书来,将手覆盖在结界上。 面前的景色波动起来,忽然如镜面破碎,无形的碎片直接坠落,在原初一身前开出了一个大洞。 结界之中,真正的风景也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坑坑洼洼的土地翻出一股腐臭味儿,部分龟裂的地面纹路中填着猩红的血迹,怪物和人的残骸不分高低地散落在地上,可想而知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众人刚踏入其中,十几只犬怪齐齐朝这群不速之客涌来。 其中几只同时发难扑了上来! “小心!”有人喊道。 连惊飞快速以自身为圆形将武器猛挥一周,这群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怪物便像被揉碎的纸团那样变形落地。 其余的十几只犬怪已经和其他人缠斗到了一起,它们虽然并不强大,但速度极快,牙齿锐利如磨到极致的刀片,稍微擦到便是一道血痕。 孙少越狼狈地避开近身攻击,和队友配合进行击退。 在两拨人搏杀之间,四只巨型犬怪也从草簇中现身,抵达战场。 连惊飞动作平稳地避开犬怪,这群怪物的攻击模式十分单一,她很快就摸清了规律,趁着怪物在空中失重的瞬间,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特制的武器中。 “砰——”地巨响过后,一只巨型犬怪被彻底砸碎! 两波小队的共同努力下,这条道路终于被开辟了出来。 战役过后,连惊飞和原初一依旧游刃有余,其余人多少挂了点彩。 邹蔚脸色愈加难看,他们人员配备充足,在面对大量扑面而上的怪物时也费了些力气,袁岁和孟晓只有两个人,还要保护一大批普通群众……他实在没法对接下来的搜索保持乐观,他甚至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为了提高效率,连惊飞将队伍分成两队,再加上原初一的人,一共有三个小队开始进行搜救。 孙少越这边向侧门出发,他们走了一路只遭遇了几只怪物,且四周的场景让他感觉十分古怪:“这边既没有人的尸体也没有看到生还者……” 和事佬何远说:“也许是孟晓他们已经带着生还者离开了。” 孙少越鼻子哼气:“怎么可能?那么多怪物,他一个人能撑多久?只要碰上一只大型怪物就完蛋了。” 这话刺耳,但邹蔚也没法反驳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袁岁,电话一接通,袁岁就告诉她自己已经和连惊飞那一队人遇上了。 邹蔚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长吁一声后道:“你没事就好……” “你们是刚从外面进来?”袁岁问道:“你们没有碰到孟晓?” “没有。” 两人同时沉默了几秒。 通话结束后,何远又向连惊飞那队的队员确认了袁岁的确平安归队了,消息属实。 邹蔚本想给孟晓打个电话,又怕对方正在躲避敌人,自己打电话会害了他,就在他犹豫的刹那,他的手机竟然响了——来电显示居然就是孟晓。 他一打通电话就给邹蔚报地点让他过来,邹蔚警惕地没有多说。 有的魔物能变成人类的模样,还能模仿声音来欺骗他人,这都是写在猎魔小队手册里的内容。 “……哎,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视频吧。” 那头孟晓猜到邹蔚在想什么,将电话直接转成了视频。 画面中,他身后散落着七零八碎的犬怪的尸体,粗粗数过去就有四只,画面中孟晓虽然负了伤,但没有像邹蔚想的那样危及生命。 “我这边还有大约三十个生还者,需要你们过来护送他们出去。”说着,他就将镜头移动向斜后方。 这些人劫后余生的人看起来虽然灰头土脸,但都毫发无伤。伴随着孟晓转动镜头,更多的景色映入这几人眼中——方才看到的犬怪尸体原来只是凤毛麟角,地面上的残尸如随处可见的垃圾,数量多到令人咋舌。 孙少越差点跳起来了:“这都是你杀的?不可能——” “不是我。”孟晓揉了揉本就蓬乱的头发,心情十分复杂地说:“农家乐的客户里有个很强的超凡者,这都是她打倒的,我也是被她救了才捡回一条命。” 何远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视频里能看出怪物身上的伤口干净利落,都是一击毙命的。 他喃喃道:“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很厉害的超凡者来我们市啊……?” 要成为强大的超凡者,需要经过无数战斗的淬炼,并且投入大量的精力提升自己能力,这个过程是非常吃时间的,强大的超凡者在这一步步的进化中自然也会积累名声,强大但默默无闻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 何远:“难道是哪个大家族里偷偷培养的人?” “不是,都不是。”孟晓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只是个高中生。” 邹蔚、何远、孙少越:“……” = 半小时后。 猎魔小队的成员已经将整个农家乐排查了一遍,将剩余的犬怪全部清除清除,并将所有生还者都集中送到了中央广场。救护车、运输队已经抵达了现场,医护人员正在为受伤的群众进行紧急处理,将伤势较重的人进行转移。组织人员正在和其他生还者确认情况,安排他们乘坐返程的大巴。 生还者中运气较好的是碰上了应不洄、袁岁和孟晓的那些人,那些藏在其他地方,运气爆棚活下来被救援队找到的人还处在十分不安定的精神状况之中,现场时不时能听到有人爆发的哭声和嚎叫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他们的神经末梢上降下天罚般的恐惧。 应不洄坐在长凳上,抱着那柄长刀,她一直盯着返程的大巴一动不动,路过的医护人员以为她被吓坏了,还给她盖了张毛毯。 对她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仍然缺乏真实感,哪怕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改变,她也没法立刻投入到其中。 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回去拿蛋糕,然后回家给外婆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真是凄惨啊,人类的弱小让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然而这只是开始,复苏来临后,未来将有无数这样的惨剧即将上演……你已经拥有了我分享的力量,想要拯救这些人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你不想尝试成为众人之上备受尊敬的救世主吗?】 应不洄回答得很快:“不想,我对拯救世界没有兴趣。我们的契约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只完成契约上指定的要求。” 刚才她为了活下去,连询问的时间都没有就和这个来路不明的“神”结下了契约,契约的内容她还一概不知。 对她而言这是在赌,赌事情不会有更差的发展了。 【自我介绍一下好了,吾名为奈芙蒂斯,掌管着一部分冥界,也就是你们现在说的深渊、地狱。】 【我将部分灵魂寄宿与你的体内,让你能借用我的力量和神格,至于契约上的要求——我需要你替我解开封印,将我一部分被封锁的力量释放。】 应不洄感觉这声音中带着笑意。 【现在的你还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你只需要变强即可,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向你揭露一切。】 应不洄沉默着,没有说话。 奈芙蒂斯说的话她完全没有办法求证。 她自称自己是神话中的那位女神,自己一个人类根本没有办法确定真伪,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她身体里寄宿的这家伙其实是恶魔之类的存在,想让自己解开她的封印将她放出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做了一件遗臭万年的事。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是否在欺骗你吧?呵……你之前其实一直能听到我的声音吧?明明你也在欺骗我呢,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应该叫做“扯平了”。】 “看来你对这个时代适应得很好。”应不洄说,“……为什么选择我?我看起来并不像热衷于拯救世界的人吧?” 【当然是因为你有那个资质。虽然我拥有无穷的时间,但重新找契约者也很麻烦,不如从一开始就找资质最好的那个。】 【我说过,我会将我的知识向你敞开,传授你力量真谛,将你代入那真正的神秘之门——】 【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契约已经成立,对我而言,栽培你是一项双赢的结果。不论你是否信任我,我都会将这一切给予你,我将我的神格作为筹码抵押给你,好好使用它吧。】 【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变强——比所有人都强。】 = 另一侧,连惊飞和原初一她们已经听完了何远一行人的报告,其他猎魔小队的成员也陆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还在上高中的孩子。” “是刚刚觉醒异能吗?什么异能这么强大?序列一定很靠前吧……” “也不知道上头会不会开特聘通道,这种天才难道也要走考核程序吗?” 原初一起初也难掩惊讶,接着她目光微动,打开手机,给自己的上级发了条消息,言简意赅地说了大致的情况。 最后一段,她写道:【这位新生超凡者还未成年,表现出的资质相当不凡,前途无量。】 【我认为,她拥有S级评级也是迟早的事。】 第 6 章 同班同学和老师在救援人员的组织下终于重聚到了一起,班主任打起精神配合救援人员清点人数,越是核对,脸色就越是糟糕——幸存者中有一半人都负伤了,此外还有至少有七个同学依然下落不明,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林迟找到了仍然坐在长椅上应不洄,心里松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应不洄说,“你呢?” 林迟挤出一个笑容,往她身上一靠,语气轻松道:“……托你的福,我也没事。江悦好像崴到脚了,在那边休息,她也没事。”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 忙碌穿梭地救援人员,救护车的灯光闪烁着照耀在途经它们身旁的工作人员身上,被送上担架的哀嚎着的伤者,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痛失亲朋好友正跪在凄声号哭的幸存者,半小时前,这还是一片轻松欢快的游玩地,这片温馨的土地此刻只剩下了哀痛和死亡的气息。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林迟冷不丁地问,“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吗?” 应不洄想到奈芙蒂斯说大面积的复苏即将来临。 那么,像这样的地狱还会无数次地重现人间吗? 答案是—— “会的。”应不洄平静地说。 林迟:“……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说‘不会再发生了‘吗?”她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真这么说了我反而会怀疑你被鬼上身了呢。” 在见证过方才发生的一切后,林迟明白自己的好友已经今非昔比了。 她在这个所谓的“新时代”中走到了前一步,得到了与众不同的力量。 羡慕吗?那还是有一点点的,但这种遗憾就像是十六岁还没有得到霍格○茨的通知书一样,第二天照样会投入到自己原来的生活。 提到这个,林迟问道:“你以后的计划呢?还是好好读书考大学找个好工作吗?” 应不洄点头:“嗯。” 林迟好奇地问:“不考虑一下朝别的方向发展?” “比如?” 林迟摸着下巴,想到了自己听江悦说过的情节:“你今天杀掉了这么多怪物,你的能力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按照网络里的剧情,接下来应该会有神秘组织来招揽你……” “——你好,同学,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应不洄抬头看去,来者是方才营救营救队伍中的一员——是位头发及肩,中等身高,给人感觉充满亲和力的女性。 应不洄注意到她独特的衣着:黑色的短背心、如同灯笼般的夸张袖套、黑色长裤的腰套上悬挂着几支装着各色液体的药剂瓶——如果再加上一顶大帽檐的帽子,看起来就像幻想游戏中的魔女一般。 好夸张的装扮…… 她对着应不洄和林迟露出得体的笑容,林迟心会神领,从椅子上起身,说着“我去看看江悦怎么样了”就离开了。 女人在应不洄身旁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原初一,如你所见,是一位超凡者。” 见应不洄不说话,原初一以为她是不爱主动交流的那类人,便继续说道:“像你我这样觉醒了异能的人,被称之为超凡者。你今天杀死的那些怪物我们统一称之为魔物,像这样的魔物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到人间,人类只是它们的食物。” 很多东西奈芙蒂斯还没有告诉应不洄,应不洄也并不完全信任奈芙蒂斯。 还有一点——奈芙蒂斯看待事物的视角和人类并不同,应不洄更想听听原初一从人类视角的角度出发给出的内容。 应不洄问她:“这些魔物来自哪里?” 原初一用脚点了点地面:“有一些来自地狱,还有一些则是直接从污染中诞生。官方成立了对应的超凡者组织,他们负责剿灭魔物,维持和平。” “那没有加入官方的超凡者呢?” “有的人选择了加入其他非官方组织,也有人选择像普通人一样过下去。”原初一说,“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异能都合适战斗,也有人并不想战斗。” 原初一的目光投降不远处的孟晓他们,说道:“官方猎魔小队并不好进,就像公务员一样是需要考核的。” 应不洄:“……” 这是什么国家公务员的高度统一性啊。 这些情报并不是什么机密,只要成为了超凡者,要不了多久就会接触到这些内容。所以原初一也没有隐瞒,尽可能都告诉了应不洄。 她说:“官方小队每年都会有两次公开考试,报名需要缴纳两千点贡献点。” “贡献点?” “非官方的超凡者可以加入联合工会,在工会完成委托可以积攒贡献点。”原初一说,“这样等于提高了报考官方小队的门槛,能将一部分实力太差、决心也不够的超凡者筛选出来,同样也能减少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那你呢?”应不洄问她,“你看起来并不是官方小队的成员。” “我么?”原初一笑了笑,“我在一家大型商会工作。”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应不洄接过,上面写着“异度之门”四个字,旁边则是原初一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但是没写职务。 “既然你已经成为超凡者了,以后我们还会有不少机会打交道。”她笑着说,“如果你有需要采购的东西,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的。” 她的示好之意简单易懂,就算是没出过社会的学生也能立刻get她的意思。 不管原初一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来接触自己,她都为自己提供了宝贵的信息,应不洄还不至于直接说“不好意思我对你们提的这些没兴趣”这种当面下人家面子的话。 应不洄淡淡说了声:“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考虑的。” 原初一对应不洄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她起初以为这孩子会是很难沟通的类型,现在看来她只是性格偏冷,但并不高傲,是个礼貌的孩子。 以应不洄的能力,不久后必然在超凡者之中大放异彩,提前刷刷好感度百利而无一害。 “那我就先离开了。”原初一站起身,“对了,还有件事。算是内部消息吧——有一波危险分子最近在平海市活动,平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注意安全。” 原初一走后没多久,孟晓就凑了过来,他想再找应不洄道个谢,然而还没走到她跟前,就听到救援队那边说要组织返程了,让已经登记好的人都上车,他这边还得留下来工作,只好作罢。 袁岁拍了拍他肩膀:“其他部门的成员这几天还要联系今天在场的人签保密协议,到时候我们一起跟去,向人家郑重道谢。” 孟晓这才接受了,扭头继续干活去了。 应不洄回到市区时已经五点半了,下车前她把自己今天身上这件外套脱了下来,对林迟说:“帮我个忙,这衣服我不能让我外婆看见。” 林迟看着她手上还带沾着污渍和血迹的外套,明白了她的意思。 “给我吧,我回家洗干净明天上学我带过去给……”林迟忽然顿住了,小声说道:“等等,我们现在这情况,学校明天还会让我们班上课吗……?” 应不洄:“……”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这么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婆迟早也会知道,想彻底瞒住外婆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不过,“被卷入意外事故”和“被卷入意外事故后你家小孩手撕妖魔鬼怪”的情况还是不太一样,应不洄不想让老人家为自己操心,还是外婆以为自己是前者吧。 她迅速去蛋糕店取了蛋糕,以最快速度骑车回家。 晚上六点,华灯初上,墨色的夜幕包裹着城市的旧街区,带着寒气的夜风灌入她单薄的衣衫,应不洄感觉背后微微发凉,在单车驶入居民区小径时,她抬头往上去,每家每户暖橘色的灯火引入眼帘,抽油烟机处冒出的饭菜的香气,她竟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 应不洄抱着蛋糕上了楼,她小心翼翼地以免将蛋糕弄翻。 刚到家门口,没等她掏出钥匙,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满头银丝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向外推门,她边伸手去扶因为身子前倾开门而滑落的眼镜,边说道:“我一听到这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应不洄放轻声音,“慢一点,我推你进去。” 她将蛋糕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目光扫过室内,发现正中间的大餐桌上还放着一桌没包完的饺子。 是她最爱吃的猪肉白菜馅的。 老人经常说这是缘分,应不洄和自己过世的女儿口味很像。 其实最初收养应不洄的是应仙荷的女儿,后来对方因事故去世,老人就将应不洄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那之后便是两人相依为命。 应不洄也想过,如果没有自己,老人也许能比现在过得更好,不用把钱和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 应仙荷靠在轮椅上问她:“今天秋游玩得开心吗?” 应不洄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题,只好“嗯”了一声。 应仙荷注意到她的衣服:“你怎么就穿了件单衣回来了?快去把外套先穿上。” “有同学怕冷,我把衣服借给她了。”应不洄撒了个谎,她换了身衣服边说着“我先去做饭”就往厨房钻,结果刚打开厨房门,发现餐台上已经放着做好的饭菜了,上面还用防蚊虫罩子罩着。 应不洄扭头去看应仙荷。 后者咳了两声说道:“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把饭做了,你玩了一天回来也累了,正好到家就能吃饭。” 应不洄闻言,无奈地说:“你之前答应过我,以后做饭都让我来的。” “就这一次,你就原谅外婆吧。”老人家笑呵呵地岔开话题,看向蛋糕盒,明知故问道:“你这是给外婆准备了什么惊喜?” 应不洄的表情软了几分,她将蛋糕盒搬到餐桌上,在老人家期待和慈爱的目光之中,取出了她定的水果宫格蛋糕。 她零花钱不多,为了这块蛋糕还专门在周末找时间去兼职,为了不让外婆知道,她每次都借口说自己去林迟家学习。 四种不同的水果均匀地分布在四块方形蛋糕上,鲜艳的颜色让人充满食欲。 应不洄为老人戴上生日帽,将蜡烛插好后点燃,关上了灯,她不擅长唱歌,但还是为应仙荷唱了首略有点走调的生日歌。 老人家双手合拢,做出许愿的动作,最后吹灭了蜡烛。 应不洄拍着手送上祝福:“——生日快乐。” 厚重的温暖如云落下,充满了这小小的房间。 桌上正在录制视频的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 当晚,联合工会的超凡者内部论坛。 【[图片][图片][图片]】 【楼主你发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全都是魔物尸体,你这是跑到哪个巢穴去了吗?】 【楼主谜语人?发图发局部就算了,前因后果都不讲,浪费大家时间。】 【我是楼主,这是我今天搞到的内部消息,关键词:郊区,农家乐。】 【帮楼主解释一下,今天官方小队出一次外勤任务,营救了某个农家乐里被困的普通群众,这些魔物当时就在农家乐里。】 【嗨,就这,还以为要说什么呢,不就是个很平常的救援任务吗?】 【我看着怪物切口还挺整齐的,下手的人挺利索啊。不愧是官方小队,战斗实力比草台班子给力多了。】 【呵呵,如果我说,这图上的全部的魔物是一个非官方小队的成员,而且是刚觉醒异能的新手超凡者杀的呢?】 【lz傻x,钓鱼也要遵守基本法。这是你梦里现编的?】 【我这里有点内部消息,这事貌似是真的……以后真的要被后浪推死在沙滩上了,现在的新人太恐怖了。】 【嘿嘿,我比较好奇这个新人会加入哪里,这种天才级别的新人,想抢着要的势力不少吧?有句话怎么说的——终于要变天了。】 第 7 章 给外婆过完生日后,班主任就打电话过来询问应仙荷孩子到家没有,老人回答完后也没有多想——毕竟班主任确认学生有没有安全到家是很正常的。 应不洄当时就在一旁,什么都不说。 奈芙蒂斯对她想隐瞒到底的想法表示嗤笑,在应不洄洗碗时和她说道: 【等到复苏现象大范围出现的那天,你的隐瞒也毫无意义了,更何况——你现在光是控制力道不要把碗捏碎都很不容易吧?】 应不洄边小心翼翼地捏着抹布擦水边在心里想:……杀怪物可比洗碗容易多了。 从她能听到奈芙蒂斯的声音的那天开始,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悍——主要体现在力量和体质的提升上。 明明根本没有练习过体育,体测成绩却不知不觉中提升了不少,按照那个夸张的增幅速度,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超越现在的运动员了。 最让她头疼的是快速增长的力量,这对她的日常生活造成的麻烦远大于好处,比如写笔记时稍微一用力,手里的中性笔可能就被捏坏了,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增加了不必要的消耗。 这些烦恼也没法告诉别人,只能自己想办法适应和调整。 破坏东西就算了,她更担心自己会因为控制不好力道伤到外婆。 外婆正在看电视,一时半会注意不到她这边,应不洄压低声音和奈芙蒂斯交谈起来。 “复苏现象发生后,对普通人有益处吗?” 【你是想问对你外婆有没有好处吧?答案我可以告诉你——有。复苏来临后,地脉的灵气会更加旺盛,普通人即使没有觉醒异能,也会在这种环境中改善体质,减少病痛,延年益寿。】 奈芙蒂斯诱惑道:【如果你是想为你的外婆增加寿命,我这边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将别人的寿命嫁接给她……】 应不洄立刻回道:“不用了,这种方法她也不会接受的。” 【不用急着拒绝我,我还没说完呢。】 奈芙蒂斯对她的扫兴毫不介意。 【你明白自己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异能吗?】 应不洄将洗干净的盘子摞到一边,听到她的话沉默着没有吭声。 【使用你的异能,收集对你有用的能力,可以让你的外婆得到健康的身体,无病无灾,安享晚年……】 正在看电视的外婆突然探头朝着厨房这边说:“哎呀,洄洄,我看你们老师在群里说你们班要停课几天呀。” 应不洄连忙打开手机看班级群,群里只说了要停课,但没说具体原因。 于是她淡定撒谎:“我们教室之前出了点安全问题,要检查电路,这几天我们就上网课。” 老人家也没怀疑,就只说:“那也是,用电安全可不是小问题,你们学校还是很负责任的。” 晚上,应不洄躺在床上,思考奈芙蒂斯说的话。 觉醒异能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能力,也明白了奈芙蒂斯那句“将我的神格抵押给你作为筹码”是什么意思。 她的异能是噬神——对神格碎片不会有排异现象,能将其中的力量当做自己的力量来使用。 和什么控水控火这些简单易懂,一看就知道如何使用的异能不同。 【噬神】这个天赋本身并没有很强力的功能,几个基础技能全都是围绕“如何吞噬和狩猎”展开的—— 一是她对神格碎片拥有一定的感知力,隐约能知道在哪个方向有自己的猎物。 二是她制造的伤口具有撕裂效果,伤口能产生长时间的疼痛并且难以治愈,能达到让猎物无法逃脱的效果。 这两个技能看起来只是添头,【噬神】的看家本领是能让她将神格碎片中的能力化为己用。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万能的技能释放器载,神格碎片就像技能卡,插上什么技能卡她就能使用什么技能。 应不洄觉得这和氪金手游差不多。 神格碎片就像技能卡碎片,相同类型的神格碎片可以凑在一起拼成一张完整的技能卡。 奈芙蒂斯将她的神格碎片借给了自己,这就让自己平白多出了几张完整的技能卡。 从她的视角看去,面前就像一张红丝绒长桌,一手挥去,底下正摆放着属于奈芙蒂斯的三张卡片。 第一张卡上:黑色的猎隼昂着头颅,顺滑光洁的羽翼扇动着扬起,锐利的目光朝向桌前之人,下方写着技能名——【使魔制造】。 能利用魔物的尸体制造猎隼使魔,先前击退犬怪时应不洄已经感受过了猎隼的凶猛,也能帮她弥补距离上的缺点。 第二张卡上是一个黑色荆棘的头冠,正在往下滴落黑色的液体。 【恐惧光环:你是为这片大地带来恐惧,散播死亡之人。】 【弱小的魔物将畏惧你的威能,臣服于你的力量。】 【那些心志不坚定之辈因你而恐慌,他们软弱的舌头再也无法诉说谎言。】 应不洄:……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反派。 最后是一张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卡片,和另外两张相比,它显得格外精致。 漆黑的夜色背景下,围绕着青藤、满是缝隙的老旧白色石拱门立在墨绿的草地之上,两侧垒着的骷髅头如门柱的装饰物。 在拱门中是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火舌将透明灰白的死灵卷入其中,留下恐惧的幽影。 【冥界之火(储存中)】 【为冥府献上祭品,祂将赠予你灼烧一切的冥界之火。】 【公正的冥府之门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赠予的冥界之火的分量取决于祭品的质量与数量的多寡。】 在卡片的下方,还有一道暗紫色的进度条,代表着储存的冥界之火的量。 应不洄斩杀了那么多的犬怪,多少也积攒了些冥界之火。 从今天官方超凡者小队的人和原初一的反应来看,自己绝对不弱,甚至能跻身所谓的“天才”行列。 不论是奈芙蒂斯还是那些超凡者,都表达出了希望自己走上这条路的期望。 应不洄对拯救世界既没有兴趣,也不认为她背负得了这份巨大的责任。 于是奈芙蒂斯为了调动她的积极性,给她提出了一条充满诱惑的道路: 去收集那些能治愈疾病、使人身体健康的技能。 应不洄明白她是在用迂回的方式说服自己。 只要自己一旦开始收集神格碎片,就会被迫走上一条变强的道路,毕竟没有足够的力量,怎么能保证收集到想要的神格碎片? 这是一旦踏出一步就无法回头的选择。 目前摆在她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是继续做个普通人,尽可能地将最多的时间用来陪伴亲人,这个选择较为稳妥,也不会有意外,但外婆的身体情况只能听天由命。 二是瞒着外婆去狩猎神格碎片,尽可能地为她延长寿命,减少病痛,但风险极大,最坏的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要怎么选? = 昨晚,学校通知这次参加秋游的四个班停课一周。 二中平时一潭死水的校内论坛直接炸锅了,很多人得到消息的外校生跑来二中的贴吧问有没有人知道内幕消息,可除了当事人之外的二中学生也都是云里雾里,毫不知情。 许多不明真相的他校和他班学生发出了“羡慕得要死”的感慨,一部分家长则是好奇——那些孩子们的家长竟然都没人抗议吗? 这可是高三啊! 有好奇心强又不服输的人找到了被停课的几个班的学生去打听消息,全都无功而返,甚至还被人臭骂了一顿,所有当事人都默契地三缄其口。 人越是拦着就越心里痒痒。 直到当天夜里相关帖子全都被集体删除,这些人才偃旗息鼓。 但这些古怪的反应让事情的神秘色彩更上一层楼。 应不洄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和微信都被好友验证堆爆了,就连她手机号也被一堆陌生号码骚扰,发消息问她知不知道内幕。 她这才知道在自己享受睡眠时,这伙人已经打完了一波世界大战。 她吃饭边清理消息,正准备扯个理由说去林迟家学习,就看到林迟给她发消息了。 【林迟:昨天那群人来我家了,刚刚签完保密协议,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 【应不洄:谢了。】 她快速换好衣服,将钥匙手机都放进口袋里随时准备出门。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按门铃的声音,应不洄快速走到猫眼前一看——是孟晓。 年轻人一身便装站在门口,手里还提这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果篮,脚边还有个买菜的大爷大妈爱用的小推车,里头装着米和油。 准备十分充足。 应不洄立刻打开门,孟晓刚说了个“你好”的“你”字就被应不洄打断。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了声:“嘘——” 孟晓:“……” “是谁啊?”应仙荷从房间深处发出提问声。 应不洄没给孟晓抢白的机会,直接大声喊道:“没事!是上门推销宽带套餐的!” 提这一堆礼物上门道谢和执行公务的真·国家公务员孟晓:“……” 应不洄听到轮椅在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她故意提高声音说:“我们不需要宽带,不要再来推销了,我家已经办了别的运营商的宽带了!” 应仙荷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就看到这两人在门口僵持。 应不洄半掩着门,没让应仙荷看到孟晓带来的大包小包东西。 孟晓内心纠结地适应起自己突如其来的身份,在老人家面前磕磕绊绊地说:“哦、哦……好……不需要是吧,打扰了!那我……走了?”他说到最后,疯狂给应不洄眼神。 应不洄毫无感情地说:“再见,辛苦你了。” 然后一点也不留恋地关上了门。 孟晓:“……” 奈芙蒂斯在狂笑。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的表情还真是精彩!】 应不洄扭头对外婆说:“我下楼买点盐。” 门关上后,昨天还做了菜的应仙荷回忆了几秒后,喃喃道:“……家里盐不是还有挺多的吗?” = 应不洄一下楼,就看见孟晓正站在防盗门旁边,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有什么事别在这里说。”应不洄说,“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孟晓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去哪里?” 应不洄打开手机给他导航了个地址,是附近商业街的一个奶茶店。 她让孟晓去那里等她,自己则是过了几分钟再出发,等到了店里,孟晓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你也太谨慎了吧……”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也太拼了。 孟晓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这家奶茶店的商品兑换券递给应不洄,他说:“我本来是想给你点一杯,但我感觉你应该是那种食物离开视线就不会碰的人,我就直接买了兑换券,你想喝什么以后自己换吧。” 应不洄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说道:“谢谢。” “那个……昨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了。”孟晓收起刚才轻松的表情,非常认真地站起来朝她鞠躬:“谢谢。” “不客气。”应不洄淡淡道。 救人本就只是顺手而为。 “你是来提保密协议的事的吧?” “对。”孟晓将文件拿出来递给她,应不洄看了下上面的内容,确定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拿起笔,问了句:“不需要监护人知道也行吗?” 孟晓解释道:“满十六周岁、在事件中没有受到精神损伤、拥有正常判断力的当事人可以不需要监护人知情,毕竟神秘事件的知情人越少越好。” 应不洄签完字,将文件递给了孟晓,她转动着手里的笔问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魔物是怎么回事?” 起初她还以为是周泽建那伙人玩通灵游戏作死召唤出的魔物,可后来那么多犬怪出现,怎么看也不像是周泽建他们有能力办到的。 “……”孟晓收了文件,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和盘托出。 他思考几秒后说:“我们正在追捕一个新兴宗教的成员,他似乎掌握了某种秘法,能将人类或者动物变成没有心智的魔犬,在秘术的操纵下,这些魔犬会被他驱使,成为杀人的工具。” 应不洄皱起眉来:“你是说那些魔犬曾经都是人类?” 孟晓目光直直看着她,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在成为魔犬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死去了,之后我们遇到的魔犬只是怪物而已。” 应不洄沉默了下来。 “该被谴责和惩罚的是犯下这一切罪的凶手。”孟晓说,“那些普通人只是努力生活着,他们不应该成为被凶手选中的祭品,不该在死后得不到安宁,成为□□组织发展罪恶的工具。” 应不洄注意到宗教这个指向性极强的存在,她顺势问道:“这和他信奉的宗教有关?” 孟晓揉了揉额角:“没错。” 应不洄:“他的宗教在命令他杀人?” 孟晓没有立刻回答,他两手交叠置于桌面,似乎是在想怎么解释清楚。 “超凡者中有一个叫做原始大地的宗教,这个宗教信奉末日论,坚信十年之内末日必将降临。他们和那些宣扬‘信仰本教就能在末日来临前去往极乐天国’的末日论宗教组织不同,原始大地宗教坚信他们肩负救世之责,是阻止末日降临的人。” 孟晓表情复杂地说:“他们实现救世的方法,简单的来说就是——杀人。” 应不洄也被这突如其来拐弯的脑回路弄得神经一抽,说道:“……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不,他们甚至对暗杀目标进行了详细的规划,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随机杀人,原始大地的成员全是超凡者,逮捕的难度也非常大。”孟晓说,“犯人是原始大地的狂热崇拜者,他建立了一名叫‘方舟使者’的宗教组织,成员都是和他崇拜原始大地的人。” 应不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的杀人行为是在对原始大地进行模仿。” “没错。”孟晓叹了口气,“必须快点找到他,否则还会有更多受害者。和你见完面我也要继续进行搜查工作了。” 应不洄皱起眉来,问了个关键问题:“凶手是无差别杀人吗?” 孟晓摇了摇头,“……我们目前没发现规律。” 无差别杀人。 这就意味着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被选中成为目标,自然也包括外婆和自己。 应不洄用手指敲桌,问道:“犯人有什么特征吗?” “你……你别冲动啊。”孟晓顿时操起心来,心想她不会是想给自己的同学报仇什么的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快意恩仇有多迷恋,他是过来人他也知道。 偏偏应不洄还有强大的力量去实现,而不是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犯人是极其狡猾的危险分子,不知道他究竟在这座城市里布置了多少陷阱。”孟晓委婉地进行劝退,“……不管怎么说,抓捕犯人的工作还是交给我们吧。” 应不洄认真地说:“我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开玩笑,我只是觉得我是超凡者,比普通人能注意到更多的信息,如果我知道犯人的特征,说不定能给你们提供线索。” 孟晓在几秒钟的安静后,声音清晰地说:“……犯人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男性,二十岁左右,体型偏瘦,眼袋较深,右脸下颚处有一道十字形的伤疤,口音是平海市周边地区,普通话不标准。” “谢谢,有消息我就第一时间通知你。” 应不洄在心里将这个人的特征记下,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把他找出来举报给孟晓他们。 话题进展到了这里,孟晓干脆摸出手机问她:“正好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怎么也?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说……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官方小队的,关于异能还有超凡者相关的问题都可以找我。” 应不洄:“好。” 孟晓这才松了口气。 交换完了联系方式,孟晓看着自己送来的那一堆礼物。 两人面面相觑。 几秒后,孟晓尴尬地说:“这些东西……你要不就说是中奖送的?” 应不洄:“……” = 最后应不洄还是拿着那堆东西回了家,面对外婆的疑问,她只能厚着脸皮说:“这是我之前在微博转发抽奖中的奖品。” 她回房间后打开课本,做出在看书学习的样子,同时拿出纸条在上面写上孟晓刚才说的犯人的特征。 应不洄问奈芙蒂斯:“你有什么可以用来寻人的手段吗?” 她说着,将自己写下的外貌特征圈了起来,用力打了个叉。 第 8 章 应不洄用笔抵着下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在听到孟晓说犯人仍然在市内活动,而且在进行随机杀人时,她心中某种情绪达到了巅峰——不是害怕,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在自己计划好的完美步骤内突然被掺入了不和谐的不爽。 奈芙蒂斯颇有兴致地同她交谈起来:【你打算将他找出来……哦,你要杀掉他吗?】 今天第二次被以为要和犯人直接拼刺刀的应不洄:“……” 怎么总是动不动就假设我会杀人,难道我长了一张热衷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脸吗? 她明明是守法好公民吧。 应不洄揉了揉额角:“这是法治社会,不是看谁不顺眼就能毫无顾忌地去剥夺对方生命的,后面还有一系列的麻烦……算了,说这些干什么。” 她换了种说法:“我不知道犯人的异能力具体如何发动,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保护他安全的其他人,我对他可以说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直接杀到他跟前,不是勇猛而是莽撞。” 再说自己一穷二白,手里能充当武器用的东西都没有。 先前她用的周泽建的那把刀,已经交给工作人员让他们拿去归还家属了。 她其实有想过制造猎隼使魔进行大范围的搜索,但效率太低,而且制造使魔还需要猎杀魔物,这个方法立刻就被她否决了。 奈芙蒂斯慢悠悠地说:【想要找到那个人,自然需要合适的媒介,通过仪式就能找到对方的方位。有对方的血和肉的情况下得到的答案是最为精确的。】 应不洄:很好,没有。 【其次就是与其有关联的物品,关系性越强,效果也越好。】 “这个仪式很常见吗?” 【这种自古以来都是非常具有实用价值的仪式,算不上非常罕见的东西。】 好的,应不洄在心里将这个选项划掉。 官方超凡者们掌握比自己更多的信息,就算有对方的相关物品肯定也都在官方小队那里,她不认为官方团队找不到一个能用寻人仪式的人,既然他们没找到,就证明这条路多半行不通。 应不洄将椅子靠后悬空。 ……自己就真的只能这么干等着?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的是林迟的名字。 “喂?”应不洄接通电话。 林迟问:“你现在出门方便吗?” 应不洄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门边看向客厅——应仙荷这会儿正在看曲艺杂坛,见她探头出来,问道:“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会儿。”她说着,也是说给林迟听。 应仙荷她抬眼看了下外面阴沉的天气,嘱咐道:“你记得多穿点衣服,要降温了。” 应不洄点了点头,对林迟说:“在老地方碰头?” “好。” = 老地方指的是距离应不洄家一站路外的购物中心。 应不洄家虽然是老城区,但距离地铁站很近,二十分钟后,两人就会师成功了。 林迟今天身边还跟着几个保镖,应不洄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生面孔,她一靠近,那几人就立刻上前半步围在林迟身边,连旁边路过的人都不由地朝这边看了两眼。 【……这几个人里竟然还有超凡者。】 【有两个稍微强一点,剩下几个聊胜于无吧。】 只一个照面,奈芙蒂斯就总结出了这几人的情况。 应不洄视线从这几人身上粗略一扫。 林迟身旁的一对男女立刻朝她投来戒备的目光,根本不管她是不是雇主的客人。 “这是我朋友。”林迟伸手拦住那二人。 应不洄两手插兜,上前调侃她道:“你现在很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大小姐。” “你就别吐槽我了,这些人是家里人昨天给我找的。”林迟也非常不习惯这种待遇,“本来我说今天要出门,家里人也不同意。” 应不洄完全理解她家里人对她安全的看重。 她好奇道:“你怎么说服她们让你出门的?” “这个……”林迟把手机页面调出来给她看,“我跟她们说我要去买东西。” 页面上流光溢彩的底色有些晃眼睛,应不洄将页面往下拖拽,看到一个紧闭的巴洛克雕花门,上面写着请点击。 她照做后,页面陡然变化起来,这扇门瞬间开启,白光过后整个界面变成了一个转动着的齿轮,随后天鹅绒幕布落下,坠下的花体字上写着——欢迎来到异度之门。 底下是不断变化的字符,只有用手按住屏幕,字符才会停止,变成一个静止的地址内容。 平海市海东区香樟街47号。 距离她们只有两条街。 异度之门……这是昨天原初一向她提到过的那个商会。 “昨天那件事发生后,我家里人也动用了不少人脉打听消息,没想到亲戚里还真有和超凡者接触过的人。她们跟我说如果想要买些防身用的东西,可以去这个商会,有些安全的超凡物品即使是普通人也能使用。”林迟说,“我本来都准备去寺庙烧香拜佛,求个护身符了……结果你猜她们怎么跟我说的?” 应不洄眼皮一抬:“怎么说的?” 林迟双目无神地说:“……她们说,不要迷信。” 应不洄:“……” “先上车。”林迟轻咳一声,安排应不洄去车上坐下。 开车的司机也是生面孔,不是以前的人了,应该也是个超凡者。 车上还有个纸袋,里头装着应不洄昨天让林迟帮忙带回去处理的那件外套。 “等会我们挑东西让贺姐帮忙参谋一下,看看什么比较适合我们。”林迟看向她身旁那个一身西装,扎着高马尾的女性,“等会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工作分内的事。”贺斯月微笑着。 她对新工作适应良好。 林迟不是个坏脾气的雇主,她通情达理且非常听劝,在进行护卫工作时,碰到这样的雇主简直是万幸。 贺斯月建议道:“林小姐可以选些方便携带、不易被察觉的护身物品,我个人比较推荐小型首饰,和一些一次性的符咒、道具。” 林迟反问:“我不需要买点武器防身么?” 贺斯月摇头:“对战斗不熟练的人容易被经验丰富的敌人夺下武器据为己用,这样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危险。” 她“哦”了一声:“那就帮不洄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贺斯月看向坐在林迟身旁的少女。 她穿着下摆洗得发白的旧黑色连帽卫衣,牛仔裤的裤腿偏短,露出了一小节袜子。 扎头发的皮筋是几块钱能买一大盒的那种,外层裹布已经有些稀疏了。 她头发若是披散下来大概就正好到肩膀上方一点,被她简单扎了个黑色小揪揪。 衣服藏住了她的四肢,牛仔裤也不是贴身的,贺斯月没法判断她身上有没有锻炼过的痕迹。 她模样看起来相当放松,和长年累月习惯了战斗,随时保持着可以进入战斗状态的人完全不同。 难道……林迟小姐的这位朋友是很会打架的那种小孩吗? 贺斯月恍然大悟: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林迟小姐是把打架也算在“战斗经验”里了吧。 贺斯月后知后觉意思到这可能是个难题。 林小姐和这位朋友显然关系不错,贫富悬殊但没有影响她们的友情,自己若是直白地说清楚,搞不好会让她们不愉快,那要怎么说才能不得罪人呢? 就在这时,她听见应不洄说:“我随便看看就好,那些东西我买不起。” 应不洄对自己的经济实力心里很有数。 “没事,我是大富婆,你是我的小白脸。”林迟拍了拍她的肩膀,亲呢地往她身上一搭,一副“今天全场消费由她买单”的架势。 贺斯月:“……” 自己不会无意间偷窥到了雇主的什么秘密吧? “昨天那情况,我这条命都是靠你捡回来的。”林迟揉了揉应不洄的头发,“难道你要听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命还比不上这些钱’这种话?” 应不洄一边把被她揉乱的鸡窝往下摁,边说道:“谢谢了。” 她想起原初一说能给她打折…… 等会联系一下原初一好了。 “对了,有件事。”林迟说,“我听说周泽建的家里人正在到处闹。” 闹? 应不洄问:“他们是想给官方工作人员施压,让他们找点找到幕后犯人?” “要是这样可能大家还好理解一点。”林迟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不好受我也能理解……但他们昨天不停地给班上其他幸存的学生打电话,还给班主任施压,说自己周泽建不可能死,到后来越说越过分,竟然说……” 她蹙起眉头:“——不管谁死了我儿子都不可能会死的,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林迟将那副不讲道理的嘴脸学得惟妙惟肖。 “大家都是大难中死里逃生,本来就还在后怕,听到他说的这种话谁受得了?当时就有家长和他们吵了起来,两边都放言说要给对方好看……”林迟叹气,“反正乱七八糟的,他们要是也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挂断就行,千万别理他们。” 应不洄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目的地离得很近,两人很快就到了。 按照上面给的地址一路找去,就找到了街边的一家装饰品店。 阴沉的天幕下,橘色灯光晕出淡淡的暖意,胡桃木色的家具为店内添上几分复古色彩。 几人推门而入,正前方一个男人正站在服务台前。 “欢迎光临。”他随口说道。 “我们是来找门的。”贺斯月熟练地说出暗语。 男人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做出一个送客的姿势—— “请回吧,特殊期间,为了配合工作,平海市异度之门限制出入,没有通行许可不能入内。” 第 9 章 贺斯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茬,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从没听说过还有商家不做生意,把客户往外赶的事。 她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工作人员:“就这两天。”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 虽说不是千里迢迢过来了一趟,但专程来了却必须打道回府,多少有些扫兴。 贺斯月还想争取一番,她刚一上前,负责守门的小哥就迅速抢答:“抱歉,我不能让你们进去,现在只有手持通行证的人才能激活那道门。” 在小哥身后走廊深处,一道雕花繁复的古典胡桃木门正静静立着,门的下方是一圈黑色线条勾勒出的阵法,从这个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小哥见她们还没打算离开,继续解释道:“为了防止有心怀不轨的人暴力抢夺工作人员的工作通行证,就连我们的通行证也被上面没收了。” “这……”贺斯月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既然对方手里也没有通行证,看来和这个工作人员继续沟通也是没用的。 贺斯月虽然成为超凡者也有好几年了,但并没有和异度之门的内部人员打过什么交道。 她能接触到的也都是这位小哥这样的基层守门人,然而想要拿到通行许可证,必须得依赖在异度之门内部有话语权的人。 这些日进斗金的人每日都忙碌充实,并不会随意和普通超凡者建立关系,除非有什么值得他们投资的地方——贺斯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显然,自己并不是,否则早就被注意到了。 眼看着无路可通了,贺斯月侧头看向自己的雇主,用眼神询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林迟问那小哥:“请问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通行?” “……这我也说不准。”小哥摇了摇头,“我们也在等上头的通知,各位不要为难我了,还是请回吧。” 这两天来访的超凡者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一个都被他劝退回去了。上头的命令来得太急,就连他们这些基层人员也没有收到详细消息,只能按规矩办事。 林迟看向应不洄:“……那我们只能回去了。” 她专门把应不洄喊出来,结果还白跑一趟,林迟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要不我们再外面吃个饭再回去?” “先等我一下。” 应不洄拿出手机,找到原初一那天给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还把店的地址也附上了。 “我联系个人,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少女面色平静地做完这一切,就真的一言不发开始耐心地等待回信。 这下面面相觑的人变成了贺斯月和负责看门的小哥了。 林迟往她身旁一凑,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问:“难道是昨天那个女人?” 应不洄:“嗯,她说让我联系她,还能给折扣价。” 贺斯月不由地再次打量起应不洄来,心说自己之前真没看出来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是自己太以貌取人,看走眼了?能弄到异度之门的人的联系方式,也不该是平平之辈吧? 几分钟过后,这家店的门竟然直接被推开了——身穿一身黑衣的原初一就这么进来了,她手里还捧着那本古朴的旧书,书页朝上摊开,金色的文字在上方跳跃。 她虽是笑容可掬,可贺斯月和她的同伴都在这一瞬感受到自空气中传递而来的压迫感,就像被最为凶恶的猛兽盯上一般。 战斗本能被刹那间被激发,她猛地闪身到林迟身前,拔枪对准门口笑容满面的原初一。 “——不许动!” 贺斯月伸进紧绷,注意着原初一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她听见应不洄在旁边说了句—— “你好。” 只见原初一将手中的书啪的一下合上了,这股压迫力才陡然消失。 “刚从战场回来,还没有调整好状态,抱歉。”她说着,“作为赔礼,今天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折扣的。” 应不洄淡淡道:“谢谢。” 【诅咒之书……这女人还真不简单,竟然能驯服一本诅咒之书。】 【一共有十三本诅咒之书,每一本都蕴藏着数十种诅咒和破咒方法,只要能得到一本,就能咒杀的力量立于不败之地,这女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将这本书捧在手上,看来是给这本书做足了伪装,又或者是吃准了不会有人知道这本书是诅咒之书。】 “用我的通行证,这些是我的客人。”原初一走到守门人面前,拿出自己那张黑色的卡证晃了晃。 负责守门的那小哥也是超凡者,在感受到原初一身上的威压时便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原初一走到他跟前,他还有些没能回神。 ……这小孩到底什么来头?面对这样的威压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应不洄提醒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可以,我先验证一下身份信息。”小哥忙回过神,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书本模样的器具,打开后里面是被掏空的,同样是一个阵法,他说:“请您将卡片贴在上面。” 卡片贴合的瞬间,被镂空的阵法上激发出一道暗紫色的纹路。 守门人在看到纹路后,敬重地朝着原初一鞠了一躬:“您请进,怠慢了您的客人实在是抱歉。” = 门开启后是一条漫长的走廊,在细长走廊的深处豁然开朗。 中间是长度夸张环形服务台,十来个工作人员正坐在此处,在他们背后上方是一个环形的大屏幕,不停刷新着正在进行交易的商品购入购出的信息。若不是两侧延伸向上的走廊和展示架上的商品,只看这幅模样还以为走进了哈○波特风的证券交易所。 原初一问应不洄:“你们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我可以帮忙介绍和推荐一下。” “武器和一些防身用的小物件吧。”应不洄将自己和林迟的需求整合了一下,“要能贴身携带,像饰品一样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副作用要小。”她又问林迟:“你对饰品的外观有要求吗?” 林迟想了想,说:“最好是项链和手表这种,我在学校也可以戴。” “跟我来吧。”原初一笑着说,“我知道有几件不错的商品,一定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这一路原初一颇有耐心地跟她们分析了所有物品的利弊,她简直就像记住了所有商品那般,不管应不洄和林迟问什么都能对答如流。 旁边的贺斯月则是越听越心惊。 原初一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且看起来身份不低。 她竟然像个普通的导购员那样为应不洄她们讲解,而且肉眼可见地尽心尽力…… 自己雇主的这位同学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原初一的推荐下,林迟选了好几副手镯、戒指、项链、手表、耳环之类的物品。 里面有不少是一次性的,只能起到抵御伤害,防止诅咒的作用,对超凡者来说可能有点不够看,对普通人已经相当有用了。 应不洄也给外婆选了一条项链和一个手镯,项链是手工编织的,模样显得并不昂贵,能够抵抗两次简单的诅咒,手镯则是用来抵挡伤害的,外婆行动不便,如果遇到了灾害来不及避让,手镯能起到不小作用。 在选武器这件事上,就困难很多了,应不洄提出想要能耐高温的武器。 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这件事,自己的能力中的【冥界之火】能附魔到刀上吗? 原初一给应不洄挑了四把刀,全都是符合耐高温这项需求的。 原初一看出应不洄的跃跃欲试,她说:“想试一试吗?” “想。”应不洄认真地说,“但我怕把它烧坏了。” 原初一被她的话弄得一怔。 她看得出来应不洄不是在阴阳怪气,她是很耿直地在说她认为的事实。 烧? 应不洄的能力和火焰有关吗? 她分明记得那天犬怪的尸体上只有刀伤,没有烧伤,也就是说她那天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没关系。”原初一笑容的弧度又上升了些。 她找来的这些刀可不是用来糊弄初学者的便宜货,没有哪把是随处可见的凡铁,应不洄要是能将这刀烧坏,那她的能力远在自己的评估值上。 “那赔偿怎么办?”应不洄说。 她干脆说:“如果你烧坏了,就证明是我们的商品质量不合格。” 应不洄:“……”她可算是看出来了,原初一已经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直接试试这把,是这里面最好的了。”原初一非常积极地将里面最贵的那把递给应不洄。 后者后退两步拔出刀来,寒光出鞘。 “我要开始了。”她故意站开几步,和众人保持距离。 她将手覆在刀身之上,霎时间割裂空气的黑色的火焰自刀刃根部如箭矢般朝前端射出! 不祥的黑炎在寒铁之上滚滚沸腾,熊熊燃烧的漆黑火光如摄人心魄魔鬼,直直刺入到每个人的瞳孔之中,在痛感即将灼烧神经的那刻,火光倏地熄灭。 众人目光重新落回刀刃,它已经变形扭曲,看不清原样了。 安静之中,有人吞了吞口水。 应不洄看了眼手里这坨被她摧残过后的废铁,又看了看原初一。 原初一:“……” 她真的惊了,但脸上还要保持着笑容,她说:“我重新给你选一把。” 原初一让人重新取了把武器过来,来的人看到应不洄脚边的废铁和下面的商品编号牌时,眼皮一抽,放下武器赶紧离开了。 应不洄拿着这把新刀,感觉重量适中,手感异常舒服。 刀鞘和刀身均是漆黑一片,在一众花里胡哨的武器里显得格外朴素,然而她只是略一拔刀,就从刀身上感受到一股灼热的吐息滚滚而来,伴随着抽刀的动作,似有磅礴的啸声迸发而出! ——这把刀简直像是活物。 就连不是超凡者的林迟也在这把刀上感觉到了肃杀之气,她瞪大眼睛说道:“这也太帅了。” 原初一笑着说:“这是我们商会去年用从深渊前线带回来的战利品——用炎息之龙的龙鳞打造的刀,对高温和腐蚀都具有极强的耐性。” “但是,炎息之龙残留的灵魂依然附着在它之中,我们只能先将其封印起来,等到它的残魂被磨灭掉战意。” 原初一诚恳地说:“如果能驯服这把刀,它会成为最合适你的武器。” 应不洄看了眼下面的价格,一眼望去很多个零。 ……这比刚才那几把加起来还要贵吧。 原初一:“这把刀的制造者说,如果有人能驯服它,他将不收一分费用,将这把武器赠予对方。” 应不洄的手再次覆上刀身,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吞天的火光再次燃起,仿佛有生命的黑色之火迅速覆盖整个刀身,以将其吞没之势无情灼烧,跃动的火光如同地狱之门中烧却灵魂的天罚之刑,更加锐利的龙鸣拉开空气,震耳欲聋。 几个实力不足的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贺斯月也捂住了林迟的耳朵。 气浪之中,原初一兴奋地看着这一切! 应不洄依旧面无表情,黑眸注视着刀刃之上龙与黑炎的死斗,接着她慢慢向后挥动手臂。 翻滚的热焰与混乱的抵抗终于平息,犹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云开雾散,转风平浪静,龙啸声变成了低低的、顺从的低吼。 刀被应不洄打横举起。 地狱之火静静地燃烧着,它为主人完成了这场狩猎。 “恭喜你。”原初一鼓掌起来,“从今天起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第 10 章 原初一说到做到,这把武器就这么分文不收地成了应不洄的私人物品。 贺斯月陪着林迟去结账时还有点恍惚,好像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二十集剧情。 大佬竟在我身边…… 应不洄的那把火,烧十个自己都绰绰有余。 在柜台进行商品结算登记时,应不洄感觉到好几道打量的视线,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自己。 她看向腰间——是因为这把刀? 原初一和工作人员交代好事宜,在林迟结账时,她看向应不洄。 她正仰头望向二楼,有人正在她的视线驱赶下离开原地。 原初一笑道:“炎息之龙是非常强大的魔物,在你之前不止一个人尝试过驯服这把刀……当然,无人成功,所以他们对你很好奇吧。” 不只是那些人,原初一也压抑着内心的好奇。 应不洄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天赋序列有上这么强的火炎系能力吗? 她决定回去好好查一查。 奈芙蒂斯的评价是: 【炎息之龙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东西,冥府的领土之中有一座火山,那是炎息之龙的巢穴。】 【这些追求不灭之火的龙族不可避免地被冥府之火吸引,却又对它燃尽一切的力量无比畏惧,只能永远在那隔着千里之处,眺望冥界之门内永不熄灭的火光。】 奈芙蒂斯调侃道:【你手里这把刀也算是没有白死,死后它身体的一部分竟然有幸能和冥府之火结合,这是它的荣幸。】 应不洄:“……” 那倒也不是,她感觉这条龙还是挺不情愿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烧了半天才听话了。 还好它听不到奈芙蒂斯的话,否则说不定会跳起来。 原初一将应不洄的沉默理解为了厌烦。 她问:“你讨厌被关注吗?” 越是往上走,被人注视,被不怀好意的打量,都会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便会心态失衡,超凡之路不仅仅是力量的修炼,心性也要跟上。 应不洄年纪尚小,又正是容易受影响的年纪,像她这样的天赋如果误入歧途…… “还好吧。”应不洄说,“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不可能不被人关注吧,如果太在意这些只会让自己痛苦。” “你心态倒是不错。”原初一夸奖道。 ……不,我只是觉得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很麻烦,应不洄心想。 林迟这边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异度之门的工作人员用特制的包装将她们选购的商品装好,原初一亲自送她们离开了这里。 林迟这边刚从门口出去,她手机就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后她一脸抱歉地对应不洄说:“我家里人让我立刻回去,有急事,抱歉,我得先走了。” “嗯。”应不洄朝她挤出笑容,“今天谢谢你了。” 从林迟那边接过昨天那件让她带回去的外套,两人就在门口分开了。 “那我也走了。”应不洄和原初一道别,本来准备往车站走的应不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 刚刚翻出诅咒之书,打算进行坐标转移的原初一:“怎么了?” 应不洄提着这把刀,一脸认真地问:“这把刀能过地铁安检吗?” “……”原初一被她的问题弄得噎住了。 毕竟能有这个财力购买超凡武器的超凡者,也有与之匹配的财力——至少打车的钱还是有的。 ……像应不洄这种没有任何人指导,跳过了许多升级流程直接开始进入进阶关卡的人还真没有。 原初一思考了几秒后道:“应该没关系……这个属于特殊材料,安检应该会让你通过的。” 应不洄:……真的吗?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啊。 最后两人弄了个折中的方案——弄了个琴盒装着,让应不洄背着去地铁站。 天气越发阴沉了,应不洄稍微仰起头来,就能感觉到湿润的空气正在入侵她的鼻腔。 这股阴冷感让她不太喜欢,而且看起来像要下雨了,虽然她不会感冒,但淋得湿漉漉的也不喜欢。 若有似无的细雨落下几滴在她额角,都被她拂去了。 应不洄加快步伐,朝着地铁站走去。 五分钟后,应不洄站在地铁站门口和安检员大眼瞪小眼。 安检的机器的确没检测出来里面的刀刃,但是刀鞘和刀柄是能看到的,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应不洄只能配合地将盒子打开。 “这位同学,你这个不能上地铁。”安检人员说,“你这个属于管制刀具了。” 应不洄收回目光:“……好吧。” 从这里回家还有好几站路,地铁看来是行不通了,只能去坐公交车了。 【你们人类还真是麻烦,为了保护弱者弄出来这么多条条框框。】 【干脆直接抛弃交通工具,让使魔带你从空中飞回去如何?】 “……很让人心动的提议。”应不洄说,“但是在这座城市的超凡者正在高度戒备某超凡者罪犯时,这么显眼的行为说不定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综上所述,我选择公交车。” 公交车怎么了!就是有点晃而已! 应不洄刚朝外走了几步,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外婆打来的。 “洄洄,你还在外面吗?” “嗯,事情办完了,我正准备回去。” 应仙荷语气中难掩喜悦:“我刚刚在我们业主群里加了上门送菜的小孩儿的微信,她教我领了优惠券,我试着买了点东西,让他们直接给我放在小区的自提点了,等会儿你上楼记得带上来。” “好。” 应仙荷不是那种擅长电子产品的老人家,她对手机还功能的应用还停留在比较古朴的打电话和发短信上。 微信是前两年才学会的,学习微信的动力也是因为能用来和应不洄打视频通话。 这之后老人家才开始尝试着学习各种手机上的软件,主要是网购——用她的话说就是“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总不能什么都让孩子去跑腿,能网购的就网购吧,网上买还便宜呢”。 ……也不知道自己出门后外婆在家带着老花镜鼓捣了多久才在小程序上买到菜。 想到这里,应不洄加快脚步朝着地铁站的出口的自动扶梯走去。 上行的扶梯旁是下行的楼梯,应不洄正行至自动扶梯中段,旁边正有个人匆匆下楼,行李箱在台阶上发出哐哐地响声。 她余光扫过一眼,瞳孔骤缩! 偏瘦、眼袋较深、右脸下颌处有十字形伤疤! ——和孟晓提供犯人情报全都对的上! 那人快步下了楼梯拐入地铁站深处,应不洄还在速度缓慢的超长扶梯上,她想也没想就一手撑在扶手上直接往旁边一个跃身,直接从扶梯跳到了楼梯上。 旁边下楼的人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对方也被吓懵了,下一秒就怒道:“你这小孩干什么——!” “不好意思!” 应不洄抛下这句话就箭步往下奔去,在临近拐角处才一个急刹车,两手插进口袋,装作一个普通路人模样走进了地铁站里。 她目光在场内梭巡,迅速搜索着目标的身影——那人已经到安检口了。 见他正打算直接往里走,工作人员将他拦下,尽职尽责地说道:“您好先生,箱子麻烦过一下安检。” 他很是不情愿地看着安检机器:“……一定要过吗?我时间很紧的。” “不好意思,请您配合工作。”安检人员好言相劝,那人才不情不愿地将箱子放上安检台。 平海市周边地区口音…… 口音也对上了。 也不知道他箱子里装了什么,安检竟然顺利通过了。 那人朝着左边上了站台,应不洄抬头看清他要乘坐朝哪个方向的列车后就转身走进卫生间,在隔间里给孟晓打电话。 “嘟嘟——” “嘟嘟嘟——” 没人接。 她又打了几次还是不行,只好先给孟晓发了条消息,希望他能立刻看到。 应不洄皱起眉来:“偏偏这时候没人接……” 难道是在执行任务? = 出租屋内,腐败的尸体散发出的臭味正在抽打每一个工作人员的神经。 最让人吃惊的,是整座出租屋已经看不出现代社会的痕迹了,地面被湿润的草地铺满,房间内随意生长着枝叶繁茂的树木,过道两侧被垂落的树藤挤得满满当当。 “这也太夸张了……这是热带雨林吗?”孟晓嘟囔道。 袁岁捏着鼻子挥开挡在身前的藤蔓:“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搜查,还有——犯人周天辉可能在这里留下了什么陷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半小时前他们锁定了周天辉进行宗教聚会的新场所,闻风赶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冲击常识的一幕。 袁岁越往里走越心惊,这都快赶上一个小型植物园了。 她警惕起来:“周天辉什么时候还有这种能力了?” 孟晓喊道:“袁姐,这里有五具尸体!” 袁岁过去一看,五具表情痛苦尸体整整齐齐列在一起,身下是一个阵法。 “把尸体搬开,立刻联络资料库让他们查查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的。” 孟晓站在旁边,随时警惕这几具尸体发生异变。 资料组那边的动作很快,比对过后即刻发来消息:“这是一个献祭阵法,应该指向了某个神灵,很可能是和自然相关的神明,我推测这间屋子里的树木都是他们献祭的那位神灵给出了回应所在造成的。” “怎么又和献祭扯上关系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袁岁感觉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还有更详细的内容吗?” “我再找找,稍等,我总觉得我见过这个阵法……” 袁岁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条爆炸式消息,旁边平板上资料组的同事猛地一捶桌子站了起来。 “袁姐——这个阵法和两年前原始大地在新泉市的那次献祭用的法阵一模一样!” 不等他找到答案,袁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接通电话那边是队长焦急的声音。 “观测中心检测到有异常波动!有人在市区里打开了深渊通道想要进行献祭仪式!” = 应仙荷听到手机振动,打开消息看见短信说她买的菜到了。 小区保安亭旁有个放外卖的长桌,老人推着轮椅移到窗边正打算看看。 今天没出太阳,天空凝结成一片浅乌色,她打开窗,闻到湿润的空气。 “要下雨了?”老人抬头看天,不由地操心起来,“洄洄出门没带伞啊……” 她正想跟应不洄打个电话,提醒她要是下雨了就再外面躲躲,别为了省钱省时间就淋着雨跑回来。 老人在口袋里摸索手机,四周忽然暗了下来。 “……诶,天怎么黑了?” 她再一抬头,只前方隔壁小区的楼顶上出现了一团暗黑的大洞。 黑洞的边缘扭曲蠕动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不祥气息。 她感到一阵目眩。 下一秒,只听到“咚——”的一声。 手机掉在了阳台的瓷砖上。 第 11 章 袁岁带着孟晓从出租屋里冲出来,朝着队长给的通道坐标地址赶去。 阵法开启需要有人在旁边激活,那个人应该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袁岁和孟晓上了车,她系上安全带,脸上阴云密布。 “……这伙人是不是疯了?竟然在城市中打开深渊通道进行献祭。”袁岁边调出导航边说。 孟晓无奈道:“本来就是一群疯子,哪有正常人的思路是靠杀人来拯救地球的?” ……这逻辑总不能是和灭霸学的吧? 袁岁火气很快平静下来,接着,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古怪。 在超凡者世界的暗流涌动下,新生的组织和宗教称得上五花八门,但大多都是没有组织力、只是为了敛财或者让掌控者享受权力的迂腐组织。 原始大地这个组织却拥有极其恐怖的凝聚力,被纳入其中的教徒都是不求金钱回报也不求名利,纯粹为了贯彻信念而行动的疯子。 他们坚信超凡者是有原罪的。 在他们的教义中:超凡能力是地球生命力的体现。 末日的来临是因为这颗星球的生命力已经十分孱弱了,只有将超凡者杀死,让他们的灵魂重归大地,才能让这颗星球苟延残喘。 这套逻辑听上去堪称无懈可击——除了根本没办法验证真伪之外。 “等会小心一点。”袁岁提醒孟晓,“我感觉有点反常。” 孟晓眼皮一抽:“怎么了?” “在城里进行献祭,这已经不是对官方的挑衅而是直接把我们的脸皮撕下来踩了,可直到去年他们还会避开有官方小队驻扎的城市,今天却敢大张旗鼓地在市里进行献祭,是什么给了他们底气?” “你是说他们可能有外援?” “可能性不小。”袁岁分析起来,“原始大地过往的目标都是超凡者,可他们今天的行为是在伤害普通群众,这一点也很反常。 孟晓嘀咕着:“可他们是一群疯子,疯子的想法谁说得准?” 袁岁:“总之,谨慎点不会错。” 孟晓烦躁地揉着头发:“袁姐,你说这个献祭仪式到底是指向什么?我没听说过原始大地有信仰的神啊,他们搞献祭是图什么?嫌自己杀超凡者的效率太低了,想找个帮手?” 袁岁叹气:“……你问我,我问谁去?” 要是知道上头知道内情,对这些组织的打击也不会那么被动了。 “那周天辉那边怎么办?总不能放着不管吧。”孟晓想到那五具死于献祭的尸体,“他是不是已经和原始大地的人私下见过了?” 否则怎么解释他出租屋里那个小心的献祭阵法? 况且周天辉是原始大地这个组织的崇拜者,加入这个组织是他的夙愿。 “队长已经安排邹蔚去找周天辉了,很快就会知道了。” 袁岁心都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遇上红灯,她突然听到嗡鸣声,“你包是不是在震?” “有电话。”孟晓扶着椅子去摸刚才被他甩到地上的包。 他刚才下楼进车后就没看手机了,现在一打开,连续四个未接电话齐刷刷地浮现在屏幕上。 “怎么……” ……怎么是应不洄? = “——喂?”孟晓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应不洄在心里发出谢天谢地的感慨——终于通了! 她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我在玫瑰路地铁站见到那个超凡者罪犯了。” 孟晓立即反应过来,他打开免提,好让袁岁也听到。 “你碰到周天辉了?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应不洄简单扼要地说了重点:“两分钟前他在玫瑰路地铁站,上了往白沙路方向的站台。” 袁岁忙问道:“他随身有携带什么物品吗?” “一个大行李箱。”应不洄说,“但是安检机器没有检测出问题。” 孟晓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得出结论后他差点要跳起来,他下意识地喊道:“常用的仪式材料都是些简单的日常物品,过安检不会有问题!” “什么仪式?”应不洄听出她们话中的焦急,“他要做什么?” 即使隔着手机屏幕和几公里的距离,应不洄也感受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切情报,只是怀疑周天辉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反社会行动……”孟晓看向袁岁,向她求主意。 ——这情况,到底是能跟她说还是不能跟她说啊? 如果周天辉箱子里装的是仪式道具,他如果在地铁上进行仪式呢? 对一辆正在行驶中的地铁,他们这些超凡者也束手无策! 或者联系站内人员让他们立刻停车?不,这肯定会打草惊蛇,周天辉这样狡猾的家伙要么直接逃脱,要么干脆用全车人的性命做人质!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排其他的官方超凡者在后面的站台上车,趁着周天辉还未反应过来时将他抓住。 万一在那之前他就完成了献祭呢! 难道要拿全车人的性命去赌吗? “如果我成功制止了周天辉,能算见义勇为吗?”应不洄冷不丁地说。 孟晓一时没回神,下意识说了句:“算啊……” 应不洄问:“见义勇为有奖金的吧?” 说话间,应不洄已经走出了卫生间,抬头看向进站时刻表。 “一个好消息——玫瑰路这站比较特别,等车时间很长。” 应不洄说,“这站路是短途列车和长途列车交替进站的,短途列车进只剩两站路到终点站,长途列车还有十二站路,为了车上有足够多的人数,他应该会选择上长途列车。” 孟晓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你别——” 应不洄在距离安检员几步之外的位置。 她举着手机抵在耳边,注视着安检传送带。 “我现在带着管制刀具,安检我过不去,你们有办法让我进去吗?” 她看向绿色的倒计时,“还有四分钟。” * “车门即将关闭——” 周天辉靠在角落里,那是每节车厢的末端处,上面还印着方便残疾人使用轮椅的标记。 他已经快四十八小时没入睡了,眼皮不受控制的打架,几乎要耷拉到下睫毛之下了。 在他不远处,几个中年女人正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只感觉烦躁得很,想让这一切都安静下来。 在车门关闭的提示音即将到达尾声时,他只听到一声“砰——”的响声。 一个年纪不大,看着是高中生的少女一路猛冲了进来,因为惯性直接撞到了另一头的车门上,把旁边几个正在聊天的阿姨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她。 “没事吧小姑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起身来,“你要不坐坐?我马上就下车了。” 那小姑娘肩膀一提,扶着车门站了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没事……” 周天辉在一旁用鼻子冷哼一声。 这一幕真是和善、友爱、充满了和睦的气息啊! 可他偏偏就是讨厌这种,这无非是人为了让自己不受社会道德指责而装出来的虚假的善意,从哪个角度想都令人作呕。 这种如被蚊虫在耳边飞舞般烦躁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周天辉看向自己的行李箱,阴沉的表情逐渐转喜。 前几天,他为了躲避官方超凡者的追捕,不得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换了许多据点。 在昨天夜里,一位自称是原始大地的成员的男人找到了他,并给了他一个加入原始大地的机会——周天辉激动地恨不得当场将心脏掏出来让那人观摩一番自己的虔诚。 对方告诉他,需要他完成一个任务。 他要在这座城市进行一次献祭,将最纯净的灵魂献给它们找到的救世之神。 而完成这个大型献祭需要一个连环阵法,必须同时启动主阵和四个辅阵,主阵是为了将选中的灵魂送往深渊,而辅阵则是为主阵的传送提供养分——性价比最高的养料是人类的灵魂。 自称原始大地成员的男人表示,他会自己负责主阵和吸引官方主要注意力,周天辉负责完成其中一个辅阵。 周天辉辛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崇拜的原始大地注意到自己,注意到他这个无比虔诚、和他们有着同样信仰的人。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面前,他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男人说的也可能是谎话,但他愿意赌一把。 这列地铁上的所有人,都是伟大救世之路上的不可或缺的养料。 他们应该感到光荣。 第 12 章 地铁正驶过漫长的地下通道区域,漆黑的通道让窗户能完美印出车内的景色。 应不洄装作普通路人,靠在车门上盯着面前的车窗,观察周天辉的动作。两站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坐在角落里,背靠着他的行李箱,什么都没干。 应不洄已经从孟晓那里得知周天辉的打算了——将全车人作为祭品进行献祭。 一旦他掏出仪式相关的物品,就必须阻止他的行动,绝不能让他完成仪式。 应不洄发送消息,和孟晓确认起内容来。 【应不洄:仪式相关的物品指的是什么?】 【阵法,以及少部分情况下会需要媒介。】 【阵法只要被画出来就能生效,也许是纸、也许是他行李箱的夹层,除此之外,一些仪式还需要相关的媒介物品,这些物品能确保仪式正确的指向他们要召唤的那位神灵。】 【我们推测他可能会在人流量最大的南昌路进行动作。】 【尽可能不要和周天辉正面对上,以防他将车上的乘客作为人质,我们会陷入被动。】 【官方超凡者已经在其他站准备上车,一旦他们上车,你就立刻离开。】 【周天辉可能已经和原始大地的人私下进行过交往,不排除他有了新的手段和底牌,你一定要小心。】 孟晓的消息一条一条的往外跳,应不洄都怀疑他手机键盘要被敲出火星子了。 【应不洄:我知道,以保护整车人员的安全为第一。】 【应不洄:你说的那个献祭阵法长什么样?】 【孟晓:[图片]】 【应不洄:我知道了。】 这扭曲的阵法图案她从未见过,但还是在心里描摹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在车内没法和奈芙蒂斯对话,应不洄切换到手机的笔记本功能,在上面输入道:【你认识这个阵法吗?】 奈芙蒂斯语气听起来缺乏兴趣,她懒懒道:【……一种召唤自然精灵的阵法。】 应不洄继续输入:【自然精灵?】 【在更久远的年代,你们人们进行祈祷和祭祀,祈求风调雨顺,作物生长,这些全部都是在祈求自然类精灵的帮助,不同国家这些精灵也有不同的称呼,但它们的功效是一样的。】 ……懂了,也就是说这种精灵是针对生态环境的,人家能搞绿化。 照这么说,咱们龙王也算是自然精灵吗? 孟晓提到过周天辉是原始大地的崇拜者,难不成原始大地的目标是一边减少人口为地球减负,一边努力搞环保吧……这也太离谱了。 她抬头看向显示器,现在距离南昌路还有六站。 过了一站,有人打算下车,周天辉提着箱子去坐下了。 在她身旁,正在小声交流的几位中年妇女、举着手机正在看热播剧的大学生、低头刷着社交软件的金发小青年、和老伴正在埋头研究怎么用手机交水电费的夫妻——这些平凡生活着的人只是像往常一样踏上了这列列车,没人知道自己的头顶正悬着一颗随时落下的炸/弹。 还好今天是工作日,车上人不算太多,空间比较充足,等会行动起来也不会不便,应不洄冷静地评估着情况。 又过了两站路,孟晓的消息再次弹出。 【我的队友已经上车了,你先回去。】 应不洄回了句“好”,但是没有离开。 奈芙蒂斯对她很感兴趣,说道:【你还有什么计划吗?】 应不洄往前方的其他车厢走去,没有回答奈芙蒂斯,一方面是没有时间,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知道车上还有没有周天辉的同伙。 奈芙蒂斯对她的无视已经习惯了,她继续说:【你不是说对成为救世主毫无兴趣,除了外婆之外的事你都不关心吗?】 奈芙蒂斯寄宿在她身上本就无事可做,很多时候只能靠观察应不洄来打发时间。 应不洄不是那种爱表达自我的人,奈芙蒂斯无法听到她内心的想法,只能从她的行为来理解她。 ——应不洄很多时候就像她说的那样,对外婆之外的事都并不关心。 应不洄甚至没有过问自己是如何寄宿到她身上的,她甚至这只关心自己能否为她所用。 奈芙蒂斯很好奇:等应不洄的外婆离世之后,她又会如何呢? 她调侃道:【我以为你应该会袖手旁观的。】 应不洄:“……” 也许奈芙蒂斯误解了什么,她想。 她的确不认为自己是富有爱心的人,这些行动也不是出于同情心和责任感。 她纯粹是不希望周天辉这样的危险分子出现自己和外婆的生活中。 而面前有个机会能将这家伙绳之以法,她必须保证这件事没有出纰漏的完成——仅此而已。 应不洄往后面的车厢走去,昨天来救援的那些官方小队的人每隔几个车厢就会出现一个,应不洄装没看到继续往后走。 邹蔚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应不洄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还在车上?! 孟晓没跟她说要下车吗?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南昌站即将抵达,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以防周天辉暴起。 列车即将进站,提示音在众人头顶响起,包括邹蔚在内的所有人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绝不容接下来有失误发生。 伴随着车辆驶入轨道的滑行,周天辉将手扣在行李箱上,正欲从行李箱中取出东西,手指还没探入锁扣内,早就做好十足警惕的官方超凡者一拥而上! “不许动!”“停止反抗!” 三人迅速上前按住周天辉,将他手中的行李箱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双手反剪扣上,旁边的乘客吓得慌忙乱窜。 周天辉猛地一顶身子,却被重重按在地上。 下一秒,一双针对超凡者特制的手铐就拴在了他的手上。 连千川踩在他背上冷冷警告道:“不许动,再动我砍了你。” “疏散人群!”何远拿出对讲设备对还在后面车厢同事。 周天辉被按在地上,丝毫没有慌张,反倒是挑衅道:“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何远皱起眉来。 他又对旁边的队友道:“检查乘客的随身物品。”然后才和连千川将周天辉带下车。 乘客们还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列车不开了,有人来让他们下车等下一班。 应不洄跟着这波乘客被带下了车,一窝蜂挤在站台内。 一听到要进行检查,大伙儿也不乐意了——本来好好坐个车,突然碰到抓捕犯人已经很懵逼了,没想到还要搜他们的身。 “我们可是受害者。”“当警察的也不能这么横吧?”“不是已经安检过了吗!”人群中已经有人不满意了。 孙少越被几个中年人指着鼻子骂,他憋屈得要爆了,但也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请大家配合工作。” 周天辉被押到了一旁,他的行李箱也被打开了。 里面的确有用各种材质的纸张绘制的阵法,还有一些杂物。 这边,应不洄则是老老实实地配合工作人员的检查。 何远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和她背着的琴盒。 “要打开吗?”她问。 “不用……”何远下意识道。 他已经从孟晓那里知道她是通过特殊方法进的安检了,如果这时候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想必会让更多人不满。 在所有人完成检查前,这里的人都不能离开,应不洄便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着。 在工作人员的配合下,检查有序进行着,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众人就得到了结果。 何远将几个队员集中起来和他们确认情况。 邹蔚说:“我们在几个乘客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同样的阵法图,他们中有人声称自己不知情,说有人告诉他只要将这个带上地铁,就给他两百块现金。” 他揉了揉额头,继续说:“还不能确认这些人是真的无关,还是周天辉的同伙,他们的身份背景还需要详细进行调查。” 连千川:“仪式用的阵法图都销毁了吗?” “都销毁了。”何远说。 孙少越一路没少被人骂,他听到何远的话后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说:“事情结束了吧?我们成功阻止了周天辉,现在可以让这些人走了吧?” 连千川看着被锁在一旁的周天辉,说道:“会不会太顺利了?” 孙少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这家伙之前棘手是因为他能控制魔犬,但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力量,被我们抓到是迟早的事。” 应不洄看着何远他们开始组织人群,心知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她也跟在队伍后面排起队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只穿着牵引背心的金毛。 ……地铁上有狗? 她顺着牵引绳看去,是个戴着墨镜的老人。 这只狗是导盲犬吗? 因为上次的魔犬事件,应不洄现在看到狗都会下意识注意。 这只导盲犬是一只金毛,看起来模样十分温顺,在主人身边安静地待着,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应不洄正准备返回,忽然注意到这只金毛在不停地打喷嚏,并且经常抖动身子,或是用脚挠身子。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了。 ……不会吧? = 周天辉被连千川押着往电梯那边去,在情况对他压倒性的不利时,他也保持着安静。 这群人的确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那些隐蔽的阵法,但……终究是有漏网之鱼。 很快,他的目标就要达成了。 原始大地的那位使者告诉过他,在绘制的阵法上提前注入力量,这样只要使用对用的咒语就能将阵法激活。 在走上电梯前一刻,周天辉猛地往连千川身上一撞。 连千川反手就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地上一按,周天辉再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他好不在乎疼痛,对着某个方向大声喊出:“伟大的精灵,苍绿的使者,我向你献——” 他的话戛然而止。 周天辉感觉不到阵法的回应! 他嘶吼道:“——我的阵法!” “你说的阵法是这个吗?” 不远处,背着琴盒的少女正朝他投来目光。 她的脚下有一张被撕开成两半的阵法图,其中一半纸上,黑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第 13 章 地铁站出口处,何远他们压着周天辉正准备离开,上车前,何远私下找到应不洄向她道谢。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他说,“现在任务有些紧迫,回头再联系你。” “好。”应不洄说。 看着这伙人离开后,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了。 天色更加阴暗,头顶像笼罩着一片巨大的阴云,应不洄抬头看向天幕,估摸着随时都会落下雨来,她必须得快点回去了。 外婆买的菜应该也到小区自提点了,她心想。 她像自己原本计划的那样,坐上了公交车往回家的方向去,在外面逛了上午,刚才又临时帮孟晓他们解决了危机,应不洄感觉有些乏了,离家还有一段路,她便抱着琴盒靠窗小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猛地刹车,她身子骤然前倾,让她惊醒过来。 应不洄睁眼看向前方,原本可以通行的路居然被水马给围了起来! “干什么?”“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要死啊刹车这么急!” 乘客们有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扒开人群往前朝着挡风玻璃挤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就封路了?”有人问司机。 “我没收到通知啊。”司机嘀咕着,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很快前方就有个穿着制服警务人员上前敲打车门,喊道:“特殊情况,这一站紧急封路!麻烦跟着指挥往旁边绕行!直接到下一站去!” “怎么回事啊!”司机对着警务人员喊道。 “跟你说不清楚!不要问了,先绕行——”那警务人员口风很紧,完全不打算搭理司机的好奇心。 应不洄眉毛一抽。 前面还有一站路过去就是她家小区了,怎么突然就封路了? 眼看着公交车就要调转方向,她忙从座位上跳下来:“这里能下车吗?” 车上没几个人,竟是除了她没人要在前头那站下车。 司机往后头瞅了瞅,还是给她开了门,嘱咐道:“下车看着点啊!” “好——”应不洄赶紧将琴盒重新往背后一背,跳下车去。 趁着还在维护秩序的警务人员没反应过来,她就沿着水马绕开直接走到旁边街上去了。 大街上有不少人围着护栏朝里头瞄去,人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应不洄感觉不对劲,拿起手机就打起外婆的电话来。 嘟嘟…… 无人接听。 应不洄感觉有些不妙,她本还想从正面找到围栏的入口进去的,现在已经没那个耐心了。 她干脆到街角隐蔽处从高高的塑料围栏上翻了过去。 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应不洄从琴包里将刀取出,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家小区方向前进。 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感觉异常。 应不洄继续向前,才在地上发现了几个躺倒的人,胸口尚在起伏,看起来都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她认出这都是附近的居民。 【有人让这一片区域的人都睡着了。】 奈芙蒂斯对人类的遭遇没什么感想,她倒是颇有兴趣地分析起来【是谁的异能吗?还是用神格碎片做成的物品?】 应不洄没空理她。 很快她就发现,虽然大家都睡着了,但这里似乎没什么危险。 于是她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小区走去,然而还没到小区门口,她就听见背后忽然传来“咚——”地响声。 应不洄立刻抽出刀来,下意识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等,是我!” 她刀尖已经比出,才看见自己指着的人是孟晓。 孟晓友善地做出投降的姿势来:“确实是我,不是别人假扮的,等等,你不会是直接翻墙进来的吧?” 应不洄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孟晓看着她,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几秒后他才说道:“……献祭。” “什么?”应不洄感觉非常不妙,“到底怎么回事?” 察觉到她的急切,孟晓开始解释:“原始大地的教徒在这附近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献祭。” 应不洄一时失语,她猛地问道:“我家也在这个范围内?” 孟晓看出她此刻的不平静,连忙继续说:“他的献祭要五个阵法都开启才算完全成功……目前只有四个,他的献祭仪式并不完全,所以严格来说没有献祭成功。” 应不洄提起来的心又落下半截:“那这些人——” “只是睡着了。”孟晓说。 应不洄忍不住问道:“没有人在这次献祭中真的死亡,对吧?” 孟晓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竟然语塞了。 他的动摇让应不洄感觉非常糟糕,许多不祥的念头都瞬间迸涌而上。 “告诉我是不是!”应不洄声音陡然拔高追问道。 孟晓被她突然发难弄得怔住。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应不洄这么激动。 应不洄顿了一秒又说:“抱歉,我有点失态。” “没有人受伤,但……”孟晓吞了口唾沫,他脸色比哭还难看,“有一部分人没法醒来。” 应不洄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什么叫没法醒来?” “有部分受害者他们的灵魂被从身体里抽离了,现在只是一具空壳。” 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是袁岁。 她从斜后方走了出来,撬棍被她握在手里,黑色的马尾迎风飘扬。 天空已经不知何时开始落下小雨,在场的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落在她们头发和两肩的雨水。 袁岁看着应不洄,目光有些复杂。 她解释道:“完整的献祭仪式是将这些人的灵魂抽离,送进深渊之中,在从深渊中将这些灵魂送到指定的‘被献祭方’手中,五个完整的阵法才能形成道标,实现最后一步。” “献祭就像送快递。”她换了个方式比喻,“五个完整的阵法才是收件者的详细坐标,现在这些灵魂已经被打包发车,但是因为没有正确的坐标,迷失在了运输路上。” 她叹了口气:“这些被强行掳至深渊的灵魂,现在正在深渊中游荡。” 见气氛越发压抑,孟晓连忙说道:“我们已经向中央汇报了,上面正在想办法处理,争取让所有游荡的灵魂都重新归位!” 应不洄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孟晓。 她缓缓道:“你刚才说,只是一部人?” 孟晓目光游移:“是……我们正在统计受灾情况,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受到影响,单纯地睡了过去,很快就会醒来。” 应不洄只听进去了最后那句话。 她沉默地收刀。 应不洄:“我先走了。” 她要回家。 孟晓看着她飞速跑远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在她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时,孟晓大声喊道:“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们!” = 应不洄竭尽所能以最快速度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她从未这么马力全开地奔跑过,应不洄感觉自己的肺都在燃烧。 往小区那边去的路上她看到了不少官方的工作人员,他们有的正在尝试唤醒谁在路上的人,也有人走进了店铺里,都在统计这次的具体情况。 应不洄进了小区,保安亭里的大爷正伏在桌上,呼吸匀称看起来也睡过去了。 听到声响,他竟是眼皮微动,看着就要醒了。 应不洄心里燃起一些希望,赶紧冲回家里,她摸钥匙时都有些不利索,多花了好几秒才打开门。 “我回来了!”她大声喊着,就像平时那样。 屋内无人回应。 应不洄脸色十分难看地在屋内搜寻外婆的身影,很快她就发现她的位置。 老人在阳台上,面朝着窗外,正好能看到楼下保安亭的方向,她双目紧闭着,看起来只是睡了过去。 应不洄上前握住她的手,她控制着力道,动作很轻很轻。 她喊道:“……外婆?” 果然,没有回应。 她沉默了几秒,说道:“你在这里睡着会感冒的。” 应不洄将老人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将她的发卡拆掉扔到桌上,脱下外套,替她盖上被子。 她又叫了几次,外婆还是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应不洄在旁边坐了一刻钟,突然站起身。 “外卖的菜到了,我刚才忘记拿了。”她说,“我下去一趟。” 当然,没有人回应她。 她重新回到客厅准备出门,才看到客厅茶几上铺着揉面垫。 搅打混合好的饺子馅正在不锈钢碗里,旁边是一摞分好的饺子皮。 她感慨道:“不是说了还有很多,先不要做了么……之前做的都没吃完呢。” 应不洄把饺子馅放进冰箱里,然后下楼去拿应仙荷买的菜。 自提点旁,保安大爷已经醒了,看到应不洄还朝她打招呼:“小应啊,我看你外婆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今天晚上有口福咯。” 应不洄提着菜的手一僵,她“嗯”了一声就上楼了。 应不洄开始收拾桌子,洗菜,煮饭,简单做了一餐。 全部做完后,外婆依然没有醒来,她也没有胃口,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身旁。 直到天色完全变暗,已经过了午夜,外婆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应不洄就这么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昏昏沉沉地在椅子上睡着了。 再睁开眼,一切如故。 一觉醒来后,噩梦消失,亲人重回身边——这果然是电影里才会有的剧情。 ……在现实里,睁开眼睛也只能继续面对现实啊,她想。 应不洄从椅子上起来,舒展僵硬的身体,慢步走到厨房,将昨晚做的饭菜拿出来加热。 她站在微波炉旁,没什么表情的脸映在微波炉的门上。 应不洄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原样?” 她头一次在家用这么大的音量和奈芙蒂斯说话。 奈芙蒂斯的声音中带着似乎是笑意的情绪,她尾音悠长地说道: 【去深渊之中找到她。】 【然后,让她重新回到这具躯体之中。】 第 14 章 应不洄先是去床上睡了几个小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精力状态。 醒来后应不洄便开始整理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撕下一张在空白处上书写下内容: 去深渊找回外婆的灵魂,她在后面打了个括弧,分别写道:怎么找?怎么去深渊? 她另起一行继续写:在这里进行献祭的人是谁? 最后她写道:学校那边怎么办?要休学吗? 第二个问题是最好得到答案的,直接找孟晓就是了。 至于第一个…… “深渊到底是什么?”她对着空气发问。 应不洄已经听到过好多次深渊这个词了,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在此之前,她认为这些都是和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的东西,没有深入了解的必要。 如今她也成了局内人。 奈芙蒂斯说:【深渊是折叠于你们人类所居住的现实世界之下的另一个世界。】 应不洄:“……麻烦用更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一下。” 也许是见应不洄终于表现出对这些内容的兴趣了,奈芙蒂斯也详细地为她说明起来。 【你们国家的神话故事里不是有阴曹地府、酆都鬼域之类的地方吗?】 【别的国家也一样,冥界、冥府、地府、地狱……这些传说所指向的位置便是现在的深渊,我听说现代有学者深渊称为——大一统地狱。】 【通俗的说,深渊就是所有的非人类所生存的地方,恶魔、妖怪、幽灵、旧神……都是深渊的居民。】 ……原来是神话生物大杂烩么? 这是什么搅大锅精神啊。 应不洄大致理解了。 现在人类所生活的世界就是现实世界,除此之外那些神秘生物全部生活在深渊,现实世界和深渊是两个同时位于地球上的世界。 “有件事我在意很久了。”应不洄用笔尖戳了戳本子,“你为什么会寄宿到我身上?旧神又是什么?” 奈芙蒂斯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罕见地沉默了半分钟,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让应不洄一个完全不懂这方面知识的人也能理解。 【假如这颗星球是一个装满精美碟子的置物柜,群星之下的众神则是置物柜中的碟子。】 【某一日,忽然发生了一场地震,柜子摇晃倾倒,装着的碟子纷纷落地,有的碟子只是破边缺角,有的碟子摔成好几大块,还有的碟子摔成了更小的碎块。】 应不洄在本子上画了个盘子。 将盘子划成两块,说道:“因为某种不明原因,导致曾经的众神都变得不再完整。这些破碎之后的碎片,便是祂们的神格碎片,是吗?” 【没错,神格碎片才是神的本质,是真正赋予祂们权柄的东西。】 “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成了神才有神格碎片,而是先有了足够的神格碎片,才能成为神,并且神的权柄取决于祂的神格碎片。” 应不洄飞快地进行了总结,问道:“假如有一个掌管死亡的权柄,被分成了100个神格碎片,那么一些比较有名的和死亡相关的神明,比如酆都大帝、阎罗、哈迪斯、阿比努斯、海拉……祂们可能每位都分到了死亡权柄的神格碎片,区别可能只是每个人持有的分量不同。” ……这是什么合成大西瓜吗? 应不洄合理地推测下去。 “众神的神格碎片散落后,一定也有其他人得到了祂们散落的神格碎片,变成了新神吧?”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那些无主的神格碎片岂不是变成了所有人都在觊觎的资源?” 这不就是众神版本的资源战争吗? 【正如你所说。】 奈芙蒂斯笑了起来,【现在的深渊可是相当精彩——强大的魔物都在搜寻神格碎片,好一步登天。那些倒霉的、损失了太多的神格碎片以至于快保不住位格的旧神同样在焦头烂额地指挥自己残余的信徒,为祂们重新恢复往日的荣光。】 “你呢?”应不洄问,“你只说过让我帮你解开封印。” 奈芙蒂斯缓缓说道:【和那些连位格都保不住、几乎要濒临疯狂的可怜虫相比,我足够幸运。】 【我只是被倒霉地关在了深渊的某个地方,只好将自己分离出来一部分,寻找能解开我封印的人。】 【所以对我而言你越强便越有价值。】 奈芙蒂斯露骨地表达着她的诉求。 对应不洄来说这样倒是更好——她时间也有限,没空和奈芙蒂斯玩什么来回猜忌的把戏,如果是之前,她会选择谨慎小心,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现在的她只剩下放手去搏这条路了。 应不洄戳着纸上的另一条画横线的句子,敲了敲纸面问道:“另一个问题,我要怎样才能进入深渊?” 【打开通往深渊的门即可,仪式很简单,但对开门者的实力有一定要求,若是能力不足,在开门的瞬间便会被抽干而死。】 应不洄在本子上记录下:开门有实力要求,可以推测出昨天在小区“开门”的人的实力至少在哪个等级。 她猜测超凡者之间是有详细的实力划分的,这也只能问孟晓他们了。 【倘若能成功开门,进入门后也可能遭遇强大的魔物。】奈芙蒂斯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人类还有另一种方法——去参加深渊前线,得到进入深渊战场后,就能通过一条安全的通道进入深渊。】 深渊前线?战场? 说起来她在异度之门商会时,原初一提到过她手中这把刀便是从“深渊前线”的战利品所打造的。 对人类超凡者来说,深渊听起来也是获取资源的地方。 但…… “既然叫战场了。”应不洄猜测到,“人族正在和深渊在开战,是吗?” 【没错。】奈芙蒂斯给予肯定的答案。 魔物以人类为食,众神早已不如过往那般强大,甚至被强大的魔物夺走了一部分众神的力量,祂们自顾不暇,如今深渊中自然是魔物势大。 这些大魔物和人类有不可协调的生死矛盾,而魔物从深渊来到现实世界看起来没什么限制,这对人类来说是压倒性的不利。 魔物强,人类便会沦为食物,所以人族无论如何都要和深渊开战。 这个基础逻辑,还真是简单易懂…… 应不洄在纸上又加上一条目标——进入深渊前线。 她接下来的目标可以说非常清晰了:变强,进入深渊前线,找回外婆的灵魂带回来。 奈芙蒂斯静静地看她写完,说道:【给你一点善意的提示吧。】 【以你现在的水平想进入深渊根本不可能,在那之前,你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官方。】 【深渊不是什么宁静安详的死后世界,会将灵魂作为粮食的魔物不算少数。】 听到这里,应不洄捏紧了手里的笔。 很显然,外婆不一定足够幸运,能在深渊平安无事地等待她营救,她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命运这种虚无的东西上。 应不洄开门见山地问:“有办法保护她吗?” 【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东西。】奈芙蒂斯说,【我会教你保护灵魂的仪式。】 奈芙蒂斯将材料告诉她,应不洄在手机上记下来。 蜡烛、精油、用来绘制阵法的阴性能量的纸张、少量的西洋接骨木、金雀花、莳萝、幽暗之心、水鬼的皮。 她对这些花里胡哨、看起来充满神秘色彩的东西一窍不通,老实说应不洄都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完成仪式,但她现在只能去做。 然而另一个问题朝她袭来了。 ——她没钱买材料。 她自己身上满打满算只有五百块,存钱罐里还有以前买东西剩下的现金,全部挖出来整理了一番,也不到一百。 五百七十三块,她的全部个人资产。 应不洄叹了口气。 ……她知道家里还有个地方有钱。 应不洄回到卧室,拉开老人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储蓄卡。 这是外婆收养老金的工资卡。 应不洄知道密码,也知道里面还有三万块钱——那是外婆攒给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盯着这张卡看了好几秒,还是将它取了出来,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接着她换上外套,背起装着武器的琴盒锁上门再度出发往异度之门商会去。 途中,应不洄打开手机,给孟晓发了消息。 【应不洄:在居民区这边开启献祭阵法的人是谁?还有,怎么样才能去深渊前线?】 = 孟晓收到消息时,正在和其他分组的同事一起统计和核对这次的受灾情况。 官方超凡者组织中,除了负责主要狩猎和战斗的超凡者是少数中的少数,负责其他工作:比如善后处理、统计、救援、医疗、财务等等工作的,有不少是和超凡案件有关、签订了保密协议的普通人,和少部分异能较弱,不合适上前线的异能者。 “目前已知的未苏醒者已经超过一百民,这是家属积极报备后得到的数据,应该还有不少没有被发现的未苏醒者。” 戴眼镜的数据员同事指着表格说道:“需要安排外勤部门的同事过几天再进行一次详细的走访来确认最终数据吗?” “我问问宋队吧。”孟晓摸出手机。 数据员问道:“宋队什么时候能复岗?” “……还不清楚。”一提到这个,孟晓就蔫了。 数据员缓缓道:“……你说,宋队是真的在深渊被污染了吗?” “怎么可能——!”孟晓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也信那些谣言!” 数据员揉了揉额头:“那为什么他从深渊回来后,中央还一直扣着他,这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你就别想了。”孟晓拿起本子拍了下他的头,“要是他真的被污染了,中央还会允许他继续管理我们小队?还会允许他外出?” 虽然是在被限制的情况下外出就是了,孟晓在心里嘀咕。 他正准备打个电话给宋崇,就看到应不洄发来的消息。 孟晓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冲动。 然后他又开始纠结,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人家肯定是家里出事了,你搁这儿让人冷静,听起来也太不近人情了。 还有,她怎么连深渊前线都知道了……! 到底谁跟她说的啊? 孟晓拿着手机原地打转,在思考到底怎么说。 数据员同事见他忽然行为古怪,挪远了两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干什么呢你?不是要给宋队打电话吗?” 孟晓:“是这样的,假如你有一个朋友……她现在碰到了一件令她非常痛苦的事,为了解决这个事她有了个计划,这个计划很困难,而你恰好懂这个领域的知识,这时她向你咨询,你觉得她的计划可能很危险也很困难,你应该支持她吗?” 数据员盯着他看了半天,说到:“应该会支持她吧,她都这么痛苦了,给她一点希望不好吗?如果这个计划像你说的那样很难实现,那一定会耗费她很多时间,也许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孟晓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转过身去给应不洄回消息。 【开启献祭仪式的是原始大地的一位信徒,具体信息涉及到保密协议,不能详细说。】 【要进入深渊前线必须通过中央的考核。】 【必须是三阶及以上等级的超凡者,在联合工会积攒到一定的功勋等级,缴纳功勋点数即可参加中央的选拔考试,通过考试就能拿到深渊前线的通行证。】 【应不洄:怎么样才能加入联合工会?】 【你要先在官方拿到超凡者资格认证,成为被登记的合规超凡者后可以加入任意一个工会,之后便能在工会承接任务,换取奖励和功勋了。】 孟晓耐心地解释着。 【还有——如果你对加入官方小队有兴趣,在联合工会攒够功勋点后,可以缴纳点数参加每年一度的官方招聘考试。】 应不洄坐在车上,看着孟晓一条条蹦出来的消息。 原来如此……缴纳足够的点数才能参加官方发布的各种考核,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考核成本,能筛选那些心怀不轨之辈,也能将不那么坚定的人拒之门外。 虽然官方非凡者人数不会太多,但能尽可能保证精锐程度。 而深渊前线看起来是对所有人开放的,只是通行证需要考核,考核后不知道还要不要年审…… 【应不洄:超凡者资格认证在哪里做?】 孟晓给他发来了个网址。 【先在上面提交申请资料,通过后会告知你详细的地址。】 【应不洄:谢谢。】 她打开看了看,上面就是简单的名字住址什么的,不到一分钟就填完了。 提交后没两秒就有了反馈,对方发来了地址,告诉她一周内需要来进行登记,否则申请作废。 车辆到站,应不洄下车后直奔异度之门,这次守门的小哥还是上次那人,见到应不洄,他主动上前询问她需要什么。 应不洄拉出自己的购物条,没有说立刻就买。 “请按照这个清单帮我计算一下价格,谢谢。” 小哥也没有多问,上次原初一就交代过了——应不洄有要求就尽量满足。 他拿出一张白纸,很快就在上面写好了价格。 蜡烛、精油、用来绘制阵法的纸张都是常见素材,一千元以内就能解决。 草药在五百元以内…… 看到这里应不洄觉得可以接受,直到最后两项主材料出现: 水鬼的皮:两万到两万五。 幽暗之心:七万到八万不等。 ……她最少要准备七万二。 她手里的钱完全不够。 怎么办? 找林迟借吗?然后再做任务慢慢还给她? 她面无表情地将价格表收好。 “还有一件事。”小哥说,“幽暗之心异度之门现在没有存货,如果您要得比较急,可以去联合工会问问其他超凡者手中有没有。” 应不洄:“……好,谢谢你。” “您已经加入公会了吗?”小哥问。 “还没有。”应不洄说,“我才刚提交官方超凡者认证的申请。” “是吗……那也就这几天了。” 小哥笑着说,“祝您一切顺利。” “谢谢。”应不洄说。 = 异能监督局后台,被同步到上级后台的认证申请多出来了一份。 “是新的超凡者?” 一位中年男性看着屏幕上提交的申请表,“平海市的新超凡者最近竟然扎堆出现,这还真是稀奇。” “这孩子还没成年。”另一人看着出生日期皱起眉来,接着又看到了申请人的名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应不洄……应不洄!”一位中年女性似乎是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天的魔犬事件中觉醒异能的那位!” 提到这个特征,在场几人都有了印象。 “快去通知组长。”其中一人站起身,“他说过她要去现场看应不洄进行认证。” 第 15 章 联合工会论坛华夏分区,夜游者之家专版,隐藏版块。 一个新发布的帖子跳上了最顶端。 【异能登记处官方号上明天的登记名单有人看了吗?速速去看,有惊喜。】 【提示一下你们,关键词:平海市。】 【呃……看完回来了,没懂,平海市明天有四个预约去进行登记的超凡者,所以呢?有没有谁来给我解释下?】 【看完回来了,嘶.jpg】 【呵,这京城终究是要变天了.jpg】 【楼上这些谜语人给我滚出克!来个知道内幕的!我打赏200论坛币。】 【老板大气,老板牛逼,老奴闪亮登场!长话短说——指路前几天论坛里那个在农家乐剿灭魔犬的帖子,当时那个杀了一堆魔犬的新生超凡者就在明天去登记异能的名单里。】 有不少人都看过那个帖子,在有人指路后,讨论的热度也更高了。 【我去?真的?那个帖子如果不是编的,刚觉醒就这么厉害,天赋序列应该非常靠前吧。】 【只能说大佬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大佬。】 【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瑟瑟发抖.jpg 】 【吹得有点过了,魔犬没什么特殊能力,纯靠力气也能杀,别把期待值放的太高了,搞不好就是个大力类的异能呢,大力出奇迹罢了。】 【楼上你给我整笑了,你也这么大力一个试试?谁不知道魔犬最难搞的在于速度和数量,单挑魔犬不难,难的是一个人搞定一群。】 【这人都准备去登记异能了,应该下一步就是加入公会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再看呗。】 = 应不洄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议论的主角。 她回家把昨天和林迟一起买的超凡物品拿了出来:一条抵挡诅咒的项链和用于防御的手镯。 应不洄将手镯给外婆套上,以防自己不在家时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伤害到老人的肉身。 那条手工编织的项链她自己留下了,当做防身物品。 翌日,应不洄按照公众号上的地址来到了登记处。 登记处的入口紧挨着旁边的小区,通行口并不开阔,走到深处才豁然开朗,露出一大片空地来。 如果不是公众号上有详细的导航,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位置了。 这也算是大隐隐于市? 门卫确认了她的身份证和后台等级的信息才放行,跟着指引,她在几栋建筑半包围的一片空地处找到了登记处。 她来得比较早,还有一刻钟才开始登记。 除她之外,还有十来位年轻人也在等待登记人员出现。 有人小声问,“我昨天预约名单才几个人啊?怎么忽然这么多人。” “说是因为特殊原因,要停止申请几天,昨天临时通知后面排期的人让他们今天也过来。” “哦,那难怪了。” 应不洄两手插兜,安静地站立在人群之中。 下一秒,她陡然抬头望向四周围住这片空地的楼层。 有许多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这一次即使被她回看过去,这些人也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打算。 和异度之门那些纯粹是好奇的目光不一样。 应不洄在这一道道视线中感受到的好奇、观察和从上到下的审视。 是让人感到冒犯的视线。 她这两天本来就心情糟透了,被这露骨的视线打量更是令她不爽至极。 应不洄冷着脸,将【恐惧光环】马力全开拉满。 她周身原本平静的气息也在这一刻骤变为寒冬暴风般凛冽,让人难以窥探。 很快她就感觉一些视线消失了。 不仅如此,她身边离得近的人也都纷纷退开了几步。 奈芙蒂斯津津有味地感受着落在应不洄身上的视线。 她评价道:【人类热衷于拥有自己的势力,构建秩序,而秩序又依赖暴力来维持。你展露出的“暴力”对这些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坐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年男人从楼内走出来到了她面前。 “请问是应小姐吗?”他问。 “你是哪位?”应不洄没有回答。 对方温和地说:“我是杜远笃先生的助理,杜远笃先生是连锁综合草药店‘杜月’的老板,他对应小姐非常感兴趣,希望应小姐拿到超凡者资格后来我们这里工作。”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杜月?是去年华夏区草药类综合第二的那个杜月吗?” “是蝉联四年前三!几乎是仅次于异度之门之下的草药类商店!甚至草药方面比异度之门还全面!” 对方对这种赞许早已波澜不惊,他淡定地给应不洄递上了名片和宣传夹页。 应不洄还没有接过,就已经用余光看到了宣传页底页上写着的密密麻麻的成就。 比如全球神秘学领域年度五十名、连续三年最收欢迎的草药类商家等等…… 应不洄:“……”挺厉害的。 自己的确需要钱,应不洄心里清楚。 但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总得分个主次。 摆在首位的就是刷功勋和提高实力,这种“ffer”对她作用不大,还会限制她的时间。 应不洄刚想说“你们要不放弃吧,我还没成年呢这高低是个童工”来婉拒一下,就又有好几个人挤了出来。 “请务必考虑一下我们羲和社团!我们是连续四年深渊前线前百名内的社团——” “不不不,请看看我们东阴超凡物品专卖店!我们有三位炼金大师坐镇!” “我们周家也有意招揽——” 在这群积极的人身上,这热火朝天的景象让应不洄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积极冲KPI”。 上次碰到这种情况,是她初升高的时候。 没等应不洄拒绝这些热情过头的推销人员,角落里就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天才就是牛逼,天才就是招摇啊。” 靠墙柱位置,一个染着红发的青年说道:“这里是登记处,又不是菜市场,闹哄哄的吵死人了,还是说你就是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 应不洄初来乍到,的确不知道这里的传统。 最初递上名片那人笑着为她解释:“这里并不禁止我们这种行为,放心吧。” 他对那红发说:“这里的确是登记处,但各个组织会在这里招人也是一项传统,等检测结束后,有意向的组织和团体都会主动和他们感兴趣的超凡者沟通,况且——” “我们也不是个例。”他说。 他目光移向场内其他人,也有几个来登记的超凡者正在和有意向招揽他们的组织交流。 应不洄不是个例,只是围在她身边的人太多了,显得她特别突出。 红发青年身旁并无一人。 应不洄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差点跳起来,大喊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嫉妒!我就是觉得你扰乱秩序——” 他边说边上前,几乎要凑到应不洄跟前了。 应不洄皱眉,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很吵,你这样不也是在扰乱秩序。” 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夜有所思,睡眠质量也很差。 连续诸事不顺,刚才又被非常令人不悦的视线打探,如今又被人站在跟前大吵大闹贴脸挑衅。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 很烦。 “你说什么!”那红发青年伸手就去拽她衣领。 旁边的人赶紧冲上前打算劝架: “哎,别吵了!”“别在这里动手!都是小事,大家别这样!”“都各退一步——” 红发青年揪领子的手当然没有得逞。 隔着皮衣外套,他的手腕被应不洄牢牢握住,分毫不得前进。 他往后抽手想要挣脱,却像陷入水泥那般怎么都拔不出来。 他脸涨得通红:“你——” 该死,这小鬼怎么力气这么大?! 脏字就要脱口而出,应不洄抓着他的手腕往下一拧,直接让他整个人一扭摔在地上吃了一身灰。 应不洄重新将手插进口袋,脸色阴沉:“别来烦我。” 红发青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臂,瞪着应不洄看了好几秒才狼狈起身,小步往旁边去了。 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旁边几个负责招揽的人也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 好在这时候,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也终于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白发蓝眼,但的确是华夏面孔。她身后的是个不打眼的戴眼镜青年,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都到齐了?”白发女人走到桌前,问道。 眼镜男挨个扫过在场众人,核对了一下数量:“齐了。” 白发女人走到桌边,挪出椅子坐下:“开始吧。” 眼镜男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石板,上面刻着几道幽蓝色的纹路。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单耳戴着耳机。 他说:“请叫到名字的人上前,将手放在这块石板上。” 第一个被叫到号的人照做后,石板很快就发出淡淡的光辉,将他的手笼罩在其中。 半分钟后,眼镜男说道:“天赋序列475号——升温领域。” 然后给了他一个黑色的牌,上面写着一串序号:“这是你的超凡者身份编号。” 接着就是下一位。 “天赋序列677号——火苗。” “天赋序列399号——空间交换。” “天赋序列269号——震荡。” “天赋序列701号——指尖刀刃。” “天赋序列127——幻术师。” 应不洄见身旁几个人从第一个序列号报出来时,就拿出手机。 每一个序列出来,他们都会重新进行搜索。 是超凡者的内部论坛吗? 杜月的人本就有意示好,便向她解释道:“等你拿到身份牌后,就可以在内部论坛的百科全书上查看这些资料了。” 应不洄:“这些序列编号有什么意义吗?” “天赋序列在301到665号的是中级序列,通常被认为具有战力价值,可以投入培养。而101到300则是高级序列:具有培养价值,是常见的高端战斗力。 ” 应不洄:“100以内呢?” “100以内的就是特级序列了,兼具危险性和高潜力,但大多都难以理解……或者难以使用,上限很高,但难以驾驭。”他说,“求稳的话,大家更喜欢培养高级序列的超凡者。” “下一个,应不洄。”眼镜男终于报到了她的名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她身上。 应不洄上前将手覆盖在石板之上,和前面一样,光芒闪现。 半分钟过去后,眼镜男还是没有反应。 坐在旁边的白发女人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眼镜男盯着平板上传过来的图,说道:“天赋序列——007。” 竟然是个位数的序列! 杜月的那位助理虽然有想过应不洄会不会序号很靠前,但他们也只是猜测在100左右,从来没人往特级序列考虑过。 ——更别提还是个位数了! “继续说。”白发女人提醒道:“序列名称是什么?” “……天赋序列007:噬神。”眼镜男说。 所有有内部论坛号的人都连忙跳转进页面,找到007号序列的描述。 “噬神:能从神格中抽取技能进行自我强化,没有进化上限。” 没人见过这样的天赋。 光是“神格”这个词出现在一个序列的介绍里这一点,就注定这项序列的非凡之处。 很快也有人反应过来了一个问题—— “这项天赋必须吞噬神格才能变强,这……等同于是和旧神及祂们的代理人为敌。” 不能剥夺神格,便无法变强。 若是要变强,则必须挑战强敌。 别人挑战强敌,也不过是挑战人类,尚且有胜利可能。 可…… 这就就像一个一级的账号需要升到二级,但是升级必须打败一个30级的BOSS。 哪怕她升级到二级后的强度能媲美10级,这个升级设计也过于不合理了。 所以说,很多势力比起特级序列更愿意培养高级序列是有原因的。 方才还意图招揽应不洄的几方势力,此刻都在心里生出了放弃之意。 他们对应不洄的期待,是因为觉得她是高收益高回报的投资。 现在变成了超超超高投资和极其长线的回本,并且很有可能还没发育起来就被旧神和祂们的代理人找上门解决掉了。 场内的死寂就是最好的证明。 应不洄提醒道:“可以把我的身份卡给我了吗?我赶时间。” “哦……好的。”眼镜男很快就操作起来,将信息录入黑色卡片,递给了她。 应不洄收好卡,问道:“我只要拿着这个就可以去加入工会了吧?” “啊,是的。”眼镜男很快就恢复了,他说:“用身份卡登入公众号后台,上面有论坛和详细的各个工会的消息和地址,直接在上面看就行了。” 应不洄:“谢谢。” 她穿过一片无声的人群,朝着出口走去。 第 16 章 应不洄把玩着手上的黑色卡片,她的ID编号就在卡的右下方微微闪着光。 86007001——这串数字分别代表:华夏区,天赋序列007,该天赋序列下的第几个超凡者。 按照指引下好了内部论坛,将身份信息绑定好后,应不洄就开始看工会相关信息。 整个华夏区有两个工会:夜游者之家和守夜人协会,这两个工会的关系就像米饭和面食,有的地区主食以米饭为主,有的地区以面食为主,但它们都是主食,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应不洄所在的区域是夜游者之家为主,她自然也选择夜游者之家。 坐车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只是到了目标地点后,她有点茫然。 ……这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而且还是她来过的地方。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超凡者工会啊? 她再次打开手机,地址的详情上后面还写着一串—— “入口在千趣花店旁的小路,尽头死路的墙壁的海报旁第三块砖头上。” 【没想到数千年后的人类居然还是用这种方式隐藏暗门。】 应不洄:……不,这可能是参考了哈○波特吧,希望进去之后那条街不要叫对角巷。 她将手覆在上方,下一秒她就感觉面前的墙壁变成了一滩软泥般的触感,应不洄用手往前压,手臂便往里进入,接着她整个人就扑入了其中。 这个瞬间她脑中冒出的是:……好吧,原来仿的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啊。 再睁开眼风景已经完全变了。 眼前是一条完全陌生的商业级,两侧的店铺牌匾写着平时在大街上绝对不会看到的内容,应不洄在前方看到了刚才给自己递名片的那人工作的那家“杜月草药”,除了这些售卖超凡者相关物品的店之外,还有不少在街道上摆摊的人,应不洄看出了一种古玩商品街的感觉。 两侧的行人有不少和她一样背着长条形背包的,也有人直接将武器配在腰间。 夜游者之家在这条街的尽头,占了相当大的空间。 应不洄笔直入内,径直走到中间的咨询台,问道:“我想要加入工会,请问在哪里登记?” 工作人员亲切地说:“请将您的身份卡给我。” 应不洄将黑色卡片递出,对方确认之后,说道:“请进入左侧业务办理区,在叫号机叫到编号后到对应窗口进行办理。” 前面就她一个人,压根不用排队,应不洄很快就办理完了手续,对方递给她一张墨蓝色卡片。 磨砂卡面的正中央印着一个缠绕着烟雾的人形图案,右下方是一串烫金色数字编号:809213。 还让她设置了一个密码。 工作人员开始告诉她一些要注意得失: “当您需要进入异能者论坛的夜游者之家板块时,需要用这串特殊编号进行登陆。” “在线上承接和取消任务时也需要输入密码,以确认是您本人进行操作。” “承接任务得到的功勋点会直接转入卡中,与联合工会有契约的商户均可用功勋点进行消费。” “您当前工会等级为E级,晋升至下一级需300点功勋点。” 对方介绍完基本信息后,便告诉她一切都处理完成了,她可以正常进行任务承接和业务办理了。 “我需要认证我的超凡者阶级吗?”应不洄问。 “超凡者阶级是个人隐私,我们并不强制要求进行认证。”对方说,“如果您要承接有等级要求的任务,就必须进行认证。” 应不洄还是问了对方怎么进行认证,然后按照要求去了对应的认证区域。 一共有两道检测程序,一道是将手放在检测石板上,第二道检测是对着房间中间的特制靶子进行攻击。 她进来时前面正好还有一组人,应不洄手里捏着自己的工会卡,想将编号记下来输入手机。 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不是先走的吗,怎么现在才来?” 应不洄看去,竟然是刚才和自己发生口角的那个红毛。 对方惊讶地看着应不洄,接着表情骤变,讥讽道:“你不会是跑到哪里哭鼻子去了吧?” 应不洄见他本来是打算朝外走的,可见他已经做完检测了。 她顺手将对方往旁边一扒拉,继续往前走:“让让,挡路了。” 红毛:……艹! 好气,但是她力气太大自己根本打不过。 他下意识捏了捏自己刚才被对方死死扼住的手腕,残留的痛感又一次被唤醒。 “季先生,您的工会卡还没拿。”工作人员在后面说道:“结果已经帮您更新了,是二阶!” 红毛从应不洄身旁挤过去将卡片拿好,还没忘瞪应不洄一眼。 “如果你眼睛也不想要了可以继续看。”应不洄说。 季乐园:“……” 接着,她对工作人员说:“现在前面没人排队吧?我可以开始了吗?” “没有人了。”工作人员说,“您可以直接开始,请将手放到这边的石板上。” “好的。” 季乐园干脆在旁边两手抱胸盯着应不洄出结果。 “一阶超凡者。”工作人员将结果告诉应不洄。 季乐园冷哼一声,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随后扭头往外走去。 他走得匆忙无比,还撞到了正往里走的几个人。 工作人员接着让应不洄进行第二项测试,她领着应不洄进入房间右侧被围住的空地,指着正中央巨大的圆形把子说道:“请用最强的攻击攻击这个靶子。” 应不洄放下包,将里面的武器取出。 拔刀,冥府之火缠绕刀身附魔,斩击——一气呵成,在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完整了全套动作。 季乐园之后进来的几个超凡者本就闲来无事,也在关注场内的动静,应不洄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和那令人心悸的黑色火焰让他们竟也感受到了被扼住喉咙的紧张感。 靶子上黑色的火焰尚未熄灭,应不洄已经收了刀,开始重新装包了。 寂静的场地内只能听到火焰在靶子上燃烧的窸窣声。 工作人员到底是专业的,她很快就回了工作台。 “极限爆发力大约在……三阶以上。”她说着,不可置信地望向应不洄。 分明是一阶超凡者,竟然能爆发出三阶的实力吗? “这几个阶级间水平差距很大吗?”应不洄借此机会正好问问对方。 工作人员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了,她搬出一套公式化的说辞解释道:“……通常来说,除了少数攻击性特别强的序列外,一阶和二阶超凡者的能力强度都不高,效果和小戏法差不多,更考验使用时机。” 原来如此。 应不洄结合自己的情况想了想,没问题。 她目前的能力都是靠奈芙蒂斯的神格碎片实现的,【噬神】序列本身几个能力在一阶都很弱。 比如能少许感应神格碎片的位置、制造的伤口有撕裂效果……和冥府之火、恐惧光环、制造使魔相比差远了。 用小戏法来形容它们的确很贴切。 工作人员继续说:“三阶是第一次蜕变,异能的强度已经接近于大众认知上的‘法术’和‘魔法’了,三阶超凡者面对普通人基本具有以一对多的战斗实力,偏战斗系的异能者甚至能单枪匹马对抗数十人左右的暴力团体。” “一般来说,一阶或者二阶超凡者的极限爆发也只是接近三阶而已。”工作人员解释道。 “……原来如此。”应不洄在心里记下。 自己是沾了奈芙蒂斯这位随身老奶奶的光。 虽然极限爆发在三阶以上,但系统数据还是以石板测出来的一阶为最终登记数据。 “极限爆发在三阶以上”只是作为备用参考项记录到了阶级里,在跨级承接任务时,发布任务的那一方也会靠这些信息来斟酌。 处理完这些基本内容后,应不洄终于进入了今天的正题——购物。 她从工会离开后,在这两条街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水鬼的皮和幽暗之心出售,就连摆摊的地摊也问了。 好消息:有货。 坏消息其一:和异度之门的售价差不多,甚至有的还更贵。 坏消息其二:幽暗之心还是没有人卖。 应不洄只好折返回工会,想顺便查查有没有和这两个物品相关的任务可以做。 更糟糕的消息是……全都没有。 她这运气也太糟糕了。 “只能攒钱了吗……”应不洄揉了揉额角。 还是说去借钱?她打开手机,盯着通讯录正在犹豫。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朝她靠近,应不洄猛地抬头,就见跟前走过来一对男女,这二人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显然是专门来找她的。 褐色梨花头的女性率先开口道:“……请问你现在有加入小队吗?” “没有。”应不洄说。 两人对视一眼,黑发男青年说道:“你能暂时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应不洄直勾勾地盯着他,没说话。 对方赶忙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想参加一个任务,雇主要求至少是四人为一组的小队,可是我们的一位队友临时出了点状况没法赶来,今晚我们就要去见雇主了,所以想着请你帮忙凑个人数。” “可我只是一阶。”应不洄谨慎地问道:“你们不怕我拖后腿吗?” 褐发女性说,“这是个公开选拔的任务,雇主会在所有申请的超凡者小队中选择他看中的小队,我们其实信心也不是很充足,只是这任务又没有等级限制,所以想着去碰碰运气,毕竟奖励很丰厚嘛。” “是哪个任务?”应不洄没有立刻答应。 对方在内部版块上将任务指给她看。 她看了下,是一个招保镖的任务。 任务的内容全部都写着保密,并且如这两人所言,雇主明确写了会对申请任务的超凡者进行筛选,唯一明确的信息就是,受雇人要提供雇主为其一周的安保服务。 奖励花里胡哨写了一堆,都是应不洄不认识的东西,但她认识钱——周薪30万。 对方见应不洄没有立刻拒绝,感觉事情还有转机,遂加码道:“我们刚才看到你在问水鬼的皮,我们恰好知道一个能狩猎水鬼的地方,如果你和我们去参加这次的任务选拔,我们可以将这个地点告诉你。” 然后赶紧补充了一句:“不管我们选中没有都会告诉你!” 应不洄抿了抿唇。 如果她能自己狩猎水鬼,就等于省下了一笔实实在在的钱,购买幽暗之心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应不洄:“成交。” = 晚上七点,夜色降临。 市内某座家高档餐厅一楼会客厅,四、五十名超凡者聚集在此处,他们分散着坐在房间的沙发和椅子上,等待着神秘雇主的到来。 季乐园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在刷匿名论坛。 【匿名用户12:听说了吗?之前吹到天上去的那个“天才”今天去登记异能了,的确牛逼,个位数天赋序列。】 【匿名用户34:卧槽?个位数!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个位数呢!什么序号啊,这么牛?】 【匿名用户122:想不到吧,是007号,虽说是个位数序列,但……嗯……懂得都懂,还挺废物的。】 【匿名用户12:查完回来了,好家伙,我们升级也就是多用用能力,这玩意儿升级得吃神啊?这么生猛。】 【匿名用户122:被神当小点心还差不多,你还真想“噬神”啊?不过要我说嘛,那些旧神的代理人不少都是疯子,搞不好直接上门□□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匿名用户144:笑拉了,当时还以为多牛逼呢,就这,就这,就这?谁之前吹又是个新大佬诞生的,这超级短命鬼好吧。】 【匿名用户144:不知道之前想投资她的人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金银珠宝砸下去纯浪费哈哈哈哈,这钱丢水沟里还能听个响呢。】 指针走向七点半,就在这时最后一波小队也抵达了。 正是应不洄和她的三个临时队友。 季乐园脸色一沉,还没说点什么,就听见对面的大门打开,迎面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那人先是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说道:“让大家久等了,我这就宣布选拔的结果。” 话音落地,房间里立刻炸锅了。 “什么?这就出结果了?不是还没开始测试吗?” “是不是有内定的人选了?白白让我们干等半天!” “啊?”应不洄的队友也很纳闷,“这是在干什么呢?” “请各位稍安勿躁。”管家淡定地说。 见大家依然一片吵闹,他也不打扰,就这么任凭这群人吵完了才开口。 “请大家都聚集到这里来,我这就公布结果。”管家笑着说。 众人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照做了。 结果那管家竟然真的走到人群中,直接在队伍中点出来几个人,说道:“你们几位请跟我来。” 季乐园脸色一僵——没有他,也没有他的队友。 好在同样的,应不洄和她的队友也没有一个人被选中。 “其余人请回吧。”管家说,“辛苦各位了,实在是非常抱歉。” 在来的路上,这几人已经告诉了应不洄水鬼的线索。 听到管家开始赶客,她想也没想就准备往外走,然而来得及转身,就见那管家朝着她这边说到—— “这位应小姐也请留步。” 17.第 17 章 原本被选中的人已经准备跟随管家进入门内, 可突然又添一位名额,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关注起她来。 阶级相差不大、活动范围又比较接近的超凡者们互相之间还算面熟,这些被选中的人他们能认出多是三阶超凡者, 甚至有在三阶停留了好些年的。 但应不洄对他们来说是生面孔。 “这小孩也是三阶?” “这么年轻, 真的假的?” 人们议论起来,但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关键所在: “这么年轻的三阶早就被各大势力挖走藏起来培养了,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来接活?” 此话一出, 众人也认为是这个道理,对应不洄入选这件事登时就来了情绪。 “这不就是黑幕吗!三阶超凡者我们当然服气,但实力不够也能入选是几个意思?” “就是,说好的公平竞争呢?!” 丰厚的报酬金让闻风而来的超凡者们都报以了极大的期待, 他们跃跃欲试渴望大展拳脚, 好在任务中取得极佳表现, 说不定会让雇主多看两眼,任务过后继续续约。 如今幻想的余韵还未消退,就被冰冷且毫无回旋余地地打碎了,难免让一些人心态失衡。 柿子要挑软的捏,和三阶超凡者撕破脸皮不好看且打不赢。 而应不洄……怎么看都不像三阶。 “喂!小孩,来跟我比划两下,你若是实力不济就让更有实力的人顶上——” 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用拳头击打着掌心朝应不洄走来, 仗着自己的身高,伸手去抓她的头。 寒光一闪, 刀刃已经抵在了他滞空的手臂上, 刀尖紧紧贴着他鼓起的肌肉。 “把你的手拿开。”应不洄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没人喜欢被当软柿子捏。 肌肉大汉被她敏捷地动作震慑——他完全没看清对方什么时候拔刀的! 不只是他,距离较近的人也没看清应不洄的动作。 冰凉的刀刃压在他肌肉上,迫使他的神经降温。 “我数三声,三——”她将刀刃侧翻, 在对方手臂上压了压。 大汉猛地回神,倒退两步:“对、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见他快速滑跪,季乐园“嘁”了一声:“虚张声势罢了,明明只有一阶而已。” 他亲眼见到应不洄的阶级测试,妥妥就是一阶。 可惜自己的异能不是往作战发展的,否则他一定要在这里给她个难堪。 他身旁的同伴睨他一眼道:“别嘴硬了,我听说你今天主动挑衅人家还被打了,真要是不服,你直接和她打一场嘛。” 季乐园脸上一抽:“我的能力不擅长战斗。” “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不爽,要不是因为她,我就能拿到被原家培养的资格……”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占了你的资格,她也未必在原家公开的名单上。”朋友冷静地说。 “万一她是靠什么超凡道具提升的实力,靠作弊被看上的呢?”季乐园不悦地继续说。 朋友一拍他的后脑勺,阻止他没完没了的抱怨:“你别像个丧家犬似的,这样太难看了。” 季乐园抿了抿嘴,这才没声了。 管家重新拍了拍手让众人集中注意力,他已经走到了通往里侧的门前,单手握在把手上微微按压。 “——那么各位请跟我来。” 这场闹剧落幕,应不洄才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进正门内的走廊里。 橘色的灯光如纱布笼罩在铺满地毯的长廊上,管家领着众人前进,却在路经某个房间时忽地停下,对应不洄说道:“请进入这个房间。” 接着,他带领其余人继续前行。 应不洄站在白色雕花木门前,手握着金色的门把手,没有贸然开门。 果然,自己和那群被“选中”的超凡者不是一个群体。 应不洄右手握住挂在腰间的刀,随时准备抽刀。 冥府之火的能量也不多了,最近她没有狩猎魔物来补充,能量得省着点用。 她推门而入的刹那,便感受到到有物体极速朝她袭来。 应不洄凭借身体素质迅速侧身翻滚躲开! 紧接着一道劲风擦过面颊,她迅速抽刀横挡。 “当——” 两把冷兵器,以十字状相抵交锋。 她跟前多了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同样使刀,正两手握刀与她白刃相接。 应不洄迅速调整姿势,将原本撑着地的那只手也扶上刀柄。 原本平衡的局势霎那间被打破,对方眉间紧皱想要使力抵挡,却被应不洄用力一挥,直接弹开! 那人用手撑着地好让自己没被弹远。 而应不洄已经站起身了来,相比之下,显得游刃有余不少。 “啪、啪、啪”的鼓掌声从房间中传来。 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鼓掌的是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男性,看起来五十余岁,身着中式古典长衫,服装无法掩盖他结实的肌肉。 左侧是位黑色长直发,容貌出众的少女,身上还穿着贵族学校的制服,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在她身旁正端着茶杯饮茶的人,正是几天没见的原初一。 中年男人目光投向应不洄手中的刀,摩挲着下巴:“看来它确实跟了个好主人。” 他一脸欣慰地模样像极了“太好了自家孩子考了个好大学”的操心家长。 应不洄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自己的刀。 这人难道就是这把刀的制造者? “你好厉害啊!”一道爽朗的声音迎面而来。 穿着校服的黑长直高中生两眼放光地望着应不洄:“你真的只有一阶吗?” 方才和应不洄对刀的那男人率先震惊:“你才一阶?这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原初一笑着说。 她穿着白衬衣加黑色针织外套,看起来相当随意。 应不洄面无波澜地看向沙发那头的三人组,问原初一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抱歉,刚才擅自试探你是我们不好。” 女高中生抢先道歉,诚恳地对着应不洄鞠了一躬,“我从头解释吧——我的母亲想为我寻一位贴身保镖,她本打算在今天前来应聘的人中挑选适合的人,但原小姐说她知道一位合适的人选。” 中年男人笑着补充道:“我恰好在今天的会场,想看看领走了我制作的‘刀’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两人都说得零碎,且只站在自己的视角上,最后还是原初一出来详细解释了一番。 女高中生名叫程惊风,她的母亲程追岚是如今程家的家主。 中年男人名叫元九村,是一位武器制造方面的大师,应不洄手中这把武器便出自他手。 过几日,平海市会举办一场大型拍卖会,有诸多罕见的超凡物品和材料都会出现。 今日是是好几方势力共同聚在此处,讨论拍卖会相关事宜,并且面向联合工会招聘一些安保力量。 方才的候客大厅里,他们已经让自己手下的超凡者伪装成应聘人或者工作人员,私下通过一些手段考察了在场的超凡者,然后将名额上报给自己背后的老板。 应不洄来得太晚,自然错过了。 程追岚、元九村和原初一都是今天在场的各个势力中的成员。 原初一在看到工会提交的申请表上有应不洄的名字时就动了为她引荐的心思,于是安排了这么一出。 应不洄也算弄清楚了情况。 ……原初一又不知道自己只是来帮忙凑数的,她多半以为自己也是为了保镖高额报酬而来的。 结果阴差阳错,她被原初一递了一份新的offer。 程惊风道:“我原先的贴身保镖因为一些原因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物色新的保镖还需要时间。我正值学业关键时期,所以我母亲想找一位最好是能在学校也陪伴我的女性保镖。” “这个条件很苛刻。”应不洄说。 原初一说:“没错,年轻的超凡者大多实力不济,就算有实力超群的,也早早被各大势力看上领回去培养了……若是想临时雇佣她们,钱财倒不是问题,麻烦的是和她们背后的势力沟通。” 沟通、利益交换都需要时间,而程惊风的母亲正在忙碌于拍卖会的事。 于是空档期就这么出现了,原初一的引荐正好替她排忧解难。 应不洄看向原初一,对方笑得高深莫测。 她等于趁机卖了个人情给程惊风。 所以,开始的“突然袭击”,是程追岚对自己的考核? 应不洄不知道原初一是怎么说服程追岚的,竟然能让她愿意考虑让一个一阶超凡者做女儿的贴身保镖。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 程惊风见应不洄没有说话,以为她在为自己方才的试探感到不满。 她忙说道:“当然,还是要先过问你的意愿,你同意我们再签订合同。周薪4万,期间其他费用都是我方全包,你看怎么样?” 周薪四万。 ……外婆攒了那么久也才几万,应不洄心情复杂地想。 应不洄:“具体的工作内容?” “在外负责贴身保护我,陪我上学,当然,转学手续我这边都会处理好。”程惊风说,“时间少则两周,多则一个月。” “只负责在外面?回家之后呢?” “我家里有别的保镖,平时出行也有随行保镖,你主要是负责我在校期间的贴身安全。” 应不洄考虑了一下。 她每天晚上要回家,确认外婆的情况,如果只是白天在校进行陪伴那倒无所谓。 等于是上班,学校那边也不用休学了,可以直接转学。 她问:“顺便问一下,应该不是住校吧?” 程惊风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们下午三点就放学了。” 应不洄:……这该死的贵族学校。 吐槽归吐槽,这怎么看都是很不错的工作,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 “稍等,在这之前我有些事想问问原小姐。” 应不洄看向不远处保持微笑的原初一,“能和我出去聊聊吗?” “可以。”原初一不意外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两人走到对面的空房间,在面对面的两个沙发上坐下。 原初一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应不洄想。 就算是投资,也该是求回报的,原初一每次给出的“帮助”都堪称落到心坎上,而且都是实打实的利益。 利益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的,她可不想背负上自己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 “我想你也是时候会问我了。”原初一说。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应不洄说,“我不想用‘你有什么目的’这样尖锐的话作为开场白,但我确实很在意。” “我的确需要你替我办事。”原初一语气平静地说,“若是前几天,我还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比较合适,但现在我们有同样的目的了。” 同样的目的? 应不洄思考了两秒,说道:“和深渊有关?” 原初一淡淡道:“我的双胞胎妹妹在深渊失踪了,半年前她和她的小队一同进入深渊前线,在某个地区忽然全队失联,至今没有被找到,我也雇佣过小队进行搜索,全都无果而终。” 应不洄安静地听着。 作为一个同样和亲人分离的人,她说不出“有没有可能你妹妹已经过世了”这种刺痛人的话。 原初一说:“我也想过她是不是已经遇难身亡了。但我通过一些秘法确定了她还活着,甚至确认了她所在的大致区域——在深渊深处,冥府的旧址附近。” 冥府的旧址? “冥府旧址可能有多位旧神盘踞,不论我开出多么丰厚的报酬,也没人愿意接下我的任务。”原初一说,“起初我投资你的确只是把你当做潜力股,没什么别的想法。直到我看到了你的黑色火焰——那是冥界之火,对吧?” 应不洄盯着她,没有回答。 奈芙蒂斯说原初一手中有本诅咒之书。 这也是她从那上面得到的内容吗? 原初一笑着说:“你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吧。任何有可能拯救我妹妹的机会我都愿意尝试,我有钱和人脉,而你需要钱和机会,而你的目的多半也是进入深渊,仅此而已。” “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会和你签订一份书面契约。”她说,“我会每月为你支付10万的固定生活费,异度之门消费按六折算,以及契约内每年三次免费的武器修理。等你进入深渊后,我会先付你200万定金,事成后再付你400万,以及五件A级超凡物品。” 很丰厚,应不洄心想。 她有太多事要做了,不管是寻找外婆的灵魂,提高自己的等级,还是找到那个在自家头顶开献祭仪式的混蛋,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资金的支持。 这几天她已经窥见了超凡世界花钱如流水的本质,这是个没钱寸步难行的世界。 “合同的时效呢?”她问。 “三年。”原初一说,“如果中途我妹妹的生命迹象消失,则合同终止。” “有合同吗?”应不洄问。 没想到原初一真的凭空掏出一沓纸来。 应不洄:“……?” 还有储物空间? “这是我异能附赠一点小戏法。”原初一眨了眨眼。 应不洄接过合同,认真看了一遍。 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内容,也没有什么强制项目,只有一条——一年后若契约者未达到三阶则合同自动作废。 应不洄同意了签合同,在签订完协议后,原初一问了她的账户,告诉她每月第一天钱会直接打到她账户上。 这个月已经过半了,原初一说会按照天数进行折算,将伍万元先打给她。 这边的业务迅速谈妥,两人往原来的包间走去。 “我有个问题。”应不洄问,“为什么要求必须是四人小队一起来报名?” 明明选人是完全不看小队,拆散了选的。 原初一笑着说:“因为某些人认为,这样可以快速筛查那些超凡者的战斗伙伴关系网,从而减少招到一对搭档的可能。” “搭档不好吗?配合会更默契。” “有的老板不这么想。”她说,“他们更害怕一对默契地搭档联合偷窃。” 应不洄愣了愣,没说什么。 开门前,原初一突然道:“你外婆的事……我很遗憾。” “……没什么。”应不洄说,“我会带她回家的。” = 应不洄回去后答应了程惊风做她的临时保镖,程惊风笑着说:“那我带你去会场见我母亲,合同今天签可以吗?” “可以。”应不洄说。 这两边的业务都结束后,元九村便提议道:“我们可以回主会场了,那边也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应不洄瞥了他一眼。 元九村没有和自己接触,好像他真的只是为了“看自己一眼”。 元九村感受到她的视线,笑道:“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她们几人从房间离开,右拐进了走廊尽头的主会场。 主会场几乎和前厅一样大,正中央的舞台上是一张长桌,两侧的沙发上坐着不少衣着不菲的人物,在他们身后的便是各自携带的保镖。 强度完全不一样——这是应不洄的第一反应。 和前厅那些水平参差不齐的超凡者相比,在场的所有超凡者保镖届是战斗好手,时刻保持着能进入战斗的状态,警惕性极强,这种从战斗中千锤百炼出的气息,只要不是五感迟钝的弱者,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应不洄刚投出视线就被人投来警告的目光,她这才收回视线。 ……相比之下,前厅的家伙完全是草台班子。 从她觉醒异能以来,与她发生过正面碰撞的都不是什么精通战斗的超凡者。 她能轻松地判断出自己比对方强。 今天是她首次在这剑拔弩张环境中,感受到强大的超凡者所带来的压迫感。 程惊风领着她到了程追岚跟前,后者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程追岚和程惊风容貌相似,她见到应不洄后只是扫了眼,就问程惊风:“都确认好了?” “确认好了。”程惊风立刻回答。 应不洄注意到她两手背在身后,面对母亲时显得有些拘束。 ……不对,是过于恭敬了。 “嗯,等会自己去签合同。”程追岚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平淡得完全看不出她的态度。 应不洄还想品品这对母女的关系,程惊风侧头对她说:“……我们去二楼吧。” “好。”应不洄说。 她跟着程惊风到了二楼的护栏前,程惊风两手交叠搭载护栏上,身子前倾看向舞台正中央。 没过多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上了舞台。 他调试麦克风后,终于进入了正题:“首先,鄙人万分感谢各位的到来。既然让大家等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吧。” “诸位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应该都知道——大范围的复苏即将来临,超凡者的数量将会骤增。” “我们这些经营许久的老家伙也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些动摇。” “长久以来,大家都希望超凡者的觉醒变得更加可控,这样,我们自己,我们的继承人,与我们背后的家族都能得到长久的延续。可惜,经过多年的研究,我们依然没有找到破解这个难题的方法——” ……拥有优渥条件和资本的人,理所当然地想拥有占据自己的地位,他们决不能忍受跌下高位的滋味。 这露骨的发言应不洄在二楼听得直皱眉。 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没法和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共情一丝一毫。 中年男人露出苦笑:“我想很快,复苏来临,强大的超凡者会出现,而新的秩序也会运营而生,我们不再具有优势。” “我们若是被时代抛弃,多年的经营也将付诸东流,尽管大家彼此尚有矛盾,但在‘渴望延续’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致的。” “——好在,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中年男人陡然提高音量:“转机,就在这次拍卖会的某件拍卖品上!” 应不洄感觉黏在中年男人身上的视线越发灼热了起来。 程惊风嘟囔道:“搞这么神秘……” 眼见中年男人将身后的显示屏界面滑动,定格在一个似乎是卷轴的物品上。 卷轴的页边破损,整体看上去脏兮兮的,完全不像是什么珍贵之物。 “别卖关子了,陈家主,这到底是什么?”台下已经有人嚷了起来。 陈天佑笑呵呵地说:“莫急,我正要介绍呢。” 他话锋一转:“距今两千多年前,徐福携三千童男童女东渡入海去往三神山,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然而一去不复返,自此杳无音信。” “但在神秘学中有一说法,是说徐福当年已经寻得仙药线索,还成功得道,有了遁地千里的本事,他只身一人携带仙丹卷轴回到了始皇身边。” “始皇帝大喜,遂派人研制仙丹。” “然而开炉炼丹的过程中,始皇帝发现徐福行为古怪鬼祟,畏惧阳光,日日沐浴月光,且时而发出古怪的呓语,他自称这是在与死者沟通。” “这令始皇帝疑心大发,他不禁怀疑起来——回来的徐福,真的还是那个徐福吗?” “徐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对自己心存歹意故意谋害他,故而并没有服用炼制出的仙丹,而是将仙丹喂给了一个死囚。” “哪想到那死囚服下丹药后忽地变为力大无穷的长毛怪物,挣脱了桎梏,直接杀出大殿,逃之夭夭。” “始皇帝震怒,欲赐死徐福。徐福见始皇帝不信任他,便扔下一句‘仙缘已了’拂袖而去。” “这段历史就此封存。” “这之后,我国还有向西王母祈求不死神药的传说。” “同样追求灵丹妙药、不死神药的故事也出现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传说之中,譬如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寻找不死神药。” 有人领悟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这所谓的神药便是能让人觉醒异能,成为超凡者的灵丹妙药?” “没错。”陈家主说,“故事中说徐福畏惧阳光、沐浴月光、还会发出古怪呓语和沟通死灵——这些特征都极其符合‘夜语者’的序列特征。” 下面的人对这话的反应就有些微妙了。 “这……” “陈家主说的这些无法验证啊,这归根到底只是野史吧?”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如何保证卷轴是真品呢?” “无聊至极,老夫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特意推掉了行程专门来这里一趟,没想到是这么荒唐又没根据的东西!”脾气较为暴躁的,已经倏地从沙发上起身。 “且慢。”陈家主早已料想到这样的情况,他举起手来,严肃地说:“我愿意以真言契约起誓,传说之事确有其事,但是具体的消息来源我不能说。” 暴脾气老人听完,微眯着眼盯着他,几秒后再度落座,两手抱胸:“那我便再听听。”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应不洄注意到让他态度骤变的重点:“真言契约?” “嗯……和修仙里的对天道起誓一样。”程惊风说,“若是说谎,便会遭遇极为恐怖、甚至威胁性命的厄运。” 应不洄:…… 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知道这是个不能胡乱对天发誓的世界。 陈家主见台下的骚动逐渐平静,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对这件商品感兴趣的人不少,包括新月制药、司命馆、上京的周家和王家、西原的陆家和赵家。以他们雄厚的财力,想拿下这物品绝非易事,但并非毫无可能。” “在座的各位同样财力丰厚,但若价格太高,对现金流来说非常不利,低价拍不到,高价又怕资金链断裂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分瓜掉自己的势力,最后只能白白错过这件稀世珍宝。” 他说到后来竟是惋惜地叹气起来。 有人隐约猜到了陈天佑的想法。 陈天佑语气激昂地说:“所以我提议,我们平海市的各大势力索性结为联盟,共同拍下这卷轴!” 热烈讨论声如同炸锅。 应不洄掀了掀眼皮,看着电子屏幕上那脏兮兮的卷轴。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她小声道。 程惊风还以为是问自己,下意识道:“……不知道啊。” 奈芙蒂斯笃定的回答夹杂在谈论声中。 【——确有其物。】 = 吵吵闹闹的会议没有持续太久,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像样。 温度冷却下来后,就是这些“大人物”们进行利益交换、讨价还价的环节了,程惊风的母亲也不例外。 而其余无关人士,则是被“请”了出去——包括应不洄和程惊风。 她们在另一个包间里坐下,程惊风让人拿来合同,应不洄确认后便签了字。 明天是周六,程惊风也不用上学,这两天休息日的缓冲正好能办理应不洄的转学手续。 负责程惊风安保的保镖小团体队长是个模样普通的三十岁男人,他告诉应不洄明天得来一趟,详细交代一些工作上的内容。 两人约好了时间后,应不洄就打算离开了。 程惊风拦住了她,说有些话想和她聊聊,领着她到了露台。 应不洄见她欲言又止,便问道:“有什么事?” “……没什么。”程惊风说,“我就是有点好奇,成为超凡者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应不洄实话实说。 程惊风问:“不会觉得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了吗?” “别人也看不出来吧。”应不洄说,“而且无能为力的事还是会无能为力。” 程惊风看着她的脸,感慨道:“……听起来好消极啊。” 应不洄就算是再迟钝也感受到程惊风对超凡者的态度了,她问:“你很向往超凡能力吗?” “有一点吧。”程惊风也说不清楚,“成为超凡者能改变人生现状……我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的看法相左呢。”程惊风笑了笑。 应不洄想到了程惊风和她母亲间气氛微妙的交流。 也许程惊风想法和她母亲有关。 “我希望那个卷轴是真的。”程惊风话锋一转,夜风吹拂这她额前的碎发,“……这样我就能成为超凡者了。” 夜色倒印在她希冀的目光之中。 “……嗯。”这话没法接,应不洄想了想只能说:“希望一切顺利。” 程惊风侧头看她:“对了,你家人知道的工作吗?他们支持你吗?” “我的家人只有我外婆。”应不洄说,“她……生病了,所以我要赚钱。” “难怪你签合同签得那么干脆。” “因为酬劳很丰富而且内容公正。”应不洄说,“我也确实急着用钱。”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程追岚肯定会事后详细调查自己的,这些资料也会送到她桌上。 “你很厉害,真的。”程惊风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而且做决定很果断。你……应该是一个会让你外婆感到骄傲的人。” 应不洄感觉自己明白了程惊风和她母亲的问题在哪里了。 程惊风继续说道:“如果我也能……” “什么?” “算了。”程惊风抬起头对着夜空舒展身体,“我什么都没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今天先回去吧。” “好,明天见。”应不洄向她道别。 她从会场离开,在彻底走出铁门前扭头看向二楼,复古欧式建筑被树丛遮挡住半片,黑色的阴影之中她看见程惊风朝着她挥手道别。 应不洄挥了挥手,走向夜色之中。 = 从这里离开后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先前那伙人给她提供的水鬼的出没地。 【水鬼不是什么危险的魔物,但它们极其难缠。】在来到目的地前,她就从奈芙蒂斯口中得知了水鬼的信息。 并且还嘱咐她一定要自备光源,否则容易被成群的水鬼拖入水中溺死。 于是应不洄斥巨资买了手提灯和头灯以备不时之需。 在她准备去结账时,奈芙蒂斯又说:【去买两个空的玻璃瓶。】 “玻璃瓶做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应不洄:……还挺神秘。 应不洄摸着黑到了这片户外水库,这会儿夜色已经浓暗如墨了,大半夜跑到这里的除了她也没谁了。 等她真的开始捕杀水鬼,才知道奈芙蒂斯口中的“难缠”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儿真跟柳絮似的一团一团的缠在一起出现!颇有一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 完整的水鬼的皮需要将一个水鬼拖到岸上,用火烘干它的水分,才能保留下水鬼皮。 可问题是这玩意儿是一团一团出现的! 想抓到一只单个的、完整的水鬼麻烦得像在理十根缠在一起的耳机线。 废了老半天的功夫,她终于把四五个连在一起的水鬼成团抓到了岸上。 然后像刮鱼鳞那样将它们分开,总算弄到了一张完整的皮。 她浑身衣服都湿透了,坐在风里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由于她被迫孜孜不倦地清理水鬼,冥府之火的能量竟然也积攒起来了不少。 应不洄脱下外套试图拧干上面的水,奈芙蒂斯忽然说道:【将那些水鬼的尸体装进玻璃瓶里,带在身边。】 应不洄看着地上成一团团毛絮一样的东西,尝试着将它们塞入瓶子里,没想到还真装进去了。 ……原来如此。 将魔物的尸体待在身边,她就随时都有材料制造使魔了。 水鬼的性价比还挺高的,她心想。 她拦车回家时,一身湿衣服外加耷拉着的湿头发,差点把的士司机吓得以为撞了鬼,连续经过了两三辆车都没停。 还好这地方不算偏僻,几经波折还是让她成功拦到了车,回到了家。 应不洄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她洗澡的时候差点在里面睡过去——她今天忙活了一整天,处理了太多事,这会儿已经是身心俱疲了。 洗完后她才敢进外婆的房间,替她用温水擦了擦身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她这会儿有空打开手机看消息。 原初一答应她的五万块居然已经打过来了,她感慨道:“动作可真快。” 考虑到接下来自己会经常不在家,她就现在某宝上买了监视摄像头,方便自己随时观察家里的情况。 等这些全部忙完后,她又打开论坛瞄了瞄,竟然在匿名论坛里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充满恶意的帖子仍然在加盖,应不洄看了半天感觉都骂得毫无新意,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关上手机准备睡觉了。 她太累了。 她睡下后,论坛主页有几条新消息冒了出来。 【一手消息——哈默林又出现了,他们正在狩猎超凡者,平海市已经有受害者出现了。】 【哈默林?没听说过啊,很厉害吗?比原始大地那群人还疯吗?】 【厉害不厉害另说,主要是很残忍,他们会将抓到的超凡者制成超凡物品。】 【而且,序列越靠前越稀有的能力他们越喜欢,总之……大家自求多福吧(点蜡)】 涉及到自身安全的内容,关注的人自然不少,这个帖子底下很快就多出来许多条回复,刷屏速度太快,以至于一条评论也淹没在了其中。 【喜欢序列靠前的?平海市最近不就出了个个位数的序列吗(哭笑)】 18.第 18 章 也许是昨天太累了, 应不洄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安稳。 后半夜她梦到一切都恢复如初,梦到外婆醒了,自己没有得到异能, 也没有和奈芙蒂斯签订契约,梦到自己考到了心仪的大学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就在她带着年终奖回家给外婆办年货时,梦骤然醒了。 她的视线里只有早已看腻的天花板。 应不洄盯着天花板发呆了两分钟,还是起床了。 ……真正的现实还在等着她。 应不洄抓起衣服快速换上,然后走进盥洗室,边刷牙边打开手机。 她依次打开异度之门和夜游者之家的APP, 看了下最新的商品信息, 依然没有幽暗之心的消息。 “幽暗之心有什么获取办法吗?”她吐掉嘴里的泡沫, 问奈芙蒂斯,“这是什么魔物身上的东西?” 既然水鬼她能自己狩猎得到水鬼的皮,幽暗之心说不定也行。 【怨魂。】奈芙蒂斯不知为何换上一副森冷的语调:【怨念越大的怨魂,被消灭后出现幽暗之心的概率越高。】 听上去确实比水鬼的出现率要低得多。 而且……总感觉会设计人道主义问题。 应不洄总感觉怪怪的, 她说:“我没有见过灵魂,但是怨魂不是由死者的灵魂变化来的吗?” 奈芙蒂斯解释道:【死者的灵魂会统一去往深渊, 不会在现实世界逗留,怨魂并不是由灵魂转变而来的,它只是从灵魂中脱胎的纯粹的怨念, 只是单纯的魔物而已。】 “原来如此……”应不洄说。 可她也没什么找到怨灵的办法。 那个在自己小区附近开献祭仪式的原始大地的信徒也没有消息……等等!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 去厨房开始煮饺子。 应不洄从下面摸出冻好的饺子问:“奈芙蒂斯, 如果我想找到那个开献祭仪式的家伙,有什么办法吗?” 【可以用回溯仪式,重现当时的场景,前提是你要知道具体的位置。】 应不洄皱起眉。 具体位置她也不知道。 这条路也行不通吗…… 她吃完早餐就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去程惊风那里。 按照她昨天留给自己的地址,应不洄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位于市中心附近大平层公寓。 应不洄一进门就看到程惊风在沙发上逗猫,她一见到应不洄,就拍了拍猫背,让它从椅子上下去。 “你来的好早……哈。”她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应不洄顺口问道:“昨晚弄到很晚吗?” “没,我昨天睡不着,熬夜玩手机呢。”程惊风给了个很符合当代年轻人精神状况的答案,“我先去换衣服,等会我们出去一趟。” “好。”应不洄说。 趁着程惊风去换衣服,她保镖团队里负责管理人员的那个中年男人就上来跟应不洄介绍情况。 “我叫周牧。”他礼仪性地朝着应不洄轻轻点头,“这几周我们就是同事了,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好的。”应不洄说。 她注意到他手上厚重的拳茧,猜测他多半是个近战肉搏的好手。 “程小姐每天早上九点到校,八点半之前你要到这里,和小姐一起去学校,沿途的贴身护卫工作也是你的职责。”他说,“当然,这时候我们也在,只是在进入学校后,小姐的安全工作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下午三点放学后,直到小姐回家前你都必须得陪着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我们会分发带gps的智能手环给你,工作期间门请务必佩戴手环。” 周牧十分认真地交代着这些,他盯着应不洄的脸,试图让她明白这一切的重要性。 “我知道了。”应不洄说,“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应不洄抓着装武器的琴盒的胸前的背带,问道:“我的武器怎么办?这东西不能带进学校吧。” 周牧一滞,他问:“是刀?” 昨天应不洄被试探时他并不在现场,是后来被人转述的,所以也没见过她武器的实物。 “我看看。”他说。 应不洄将武器从长盒子里取出,周牧由上到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后,颇为遗憾地摇头:“不行,带不了。若是体积小点的武器我们还能想想办法,你这个……”他看着这幽暗肃杀的武器,说道:“太招摇了,你这个。” 应不洄收起武器。 虽然她和这把刀相处的时间门不长,但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这把冷兵器的感觉了。 让她忽地和人赤手空拳对战,她还真不太熟练。 周牧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他问:“你近身格斗怎么样?” “……我不清楚。”应不洄如实回答。 老实说,她目前为止进行的战斗行为全部依赖于直觉和强大的肉/体天赋。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技巧,全靠大力出奇迹。 在见识过昨日那一大片超凡者保镖后,应不洄对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几斤几两也打了个问号。 以她目前的水平,想复仇、想进入深渊,都还很遥远,想要抵达自己渴望的目标她就得系统化地让自己强大起来。 真正的战斗技巧她需要学习,也要练习,只靠蛮力很快就会走到上限。 周牧打量她一眼,换了个问法:“你懂搏击吗?” “不太了解。”应不洄说。 她答得太干脆了,周牧有点惊讶,他就问:“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普通学生。”应不洄说。 她的每一个答案都出乎周牧的意料之外。 程惊风的母亲,程追岚昨晚给周牧交代过,让他再试探一下应不洄的水平。 程追岚的原话是:如果不行就劝退。 但周牧在她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也懂得揣摩她的心思——只要过得去,就先拿来顶着用,要求可以不用放得太高,但也别放得太低,反正也只是过渡用一用。 眼看着发展成了这样,周牧索性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去旁边练一把,怎么样?” 他斟酌着用词,最后选了“练”这个看起来比较温和的词,免得伤这小孩的自尊心。 应不洄也想知道自己和真正的战斗专精人士相比,差距到底有多少,便答应了:“好。” 她甚至还有点兴奋。 想要评估自己的能力,就得和比自己强的对手比试,才能看清弱点和上限。 两人去了旁边的阳台,周牧率先摆好姿势,做了个“冲我来”的动作。 “——你朝我攻击吧。” 应不洄还是首次没拿刀就直接和人对上,这不是学生之间门的校园打架水平,她抬手的瞬间门就有种动作被对方看穿的感觉。 她调整呼吸,前脚塌地朝前向他挥拳,周牧此时已经预判到了她的动作躲闪开身,拳风擦过他侧脸。 好快!周牧心头一颤! 他如不是提前动身,搞不好这拳就砸在他侧脸上了。 周牧右手横摆握住应不洄出拳的那只手臂,欲借势将她往前推开,然而应不洄调整极快,竟是直接靠蛮力将手往后抽,反倒让周牧被她拉扯得重心不稳。 应不洄便趁机用另一只手出拳击向他腹部,在还有半寸时她忽地脚下一空,整个人摔倒在地。 ——周牧趁着她偏移重心时,直接伸腿将她勾倒了。 躺在地上的应不洄:“……” 输得太快了,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她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听见周牧在旁边边甩手边感慨:“你这什么力气和速度,怪吓人的。” 周牧心里清楚,自己全靠战斗经验比她丰富才占了上风,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反应力他都不如应不洄。 应不洄的基础天赋太强了,强到可以无视一些技巧。 这就是一力降十会吗? “你的异能难道是和力量增强有关的?”他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算是吧。”应不洄模棱两可地说,“我这算通过了,还是没通过?” “通过了。”就应不洄这个水平,用来当过过渡期的保镖也已经够了。 周牧想了想,又说:“你要是想学习搏击方面的技巧,我给你介绍个地方。” 她给应不洄发了个地址,说:“我师姐在这开了个武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那练练,你天赋不错,别浪费了。” “行。”应不洄说,“谢谢你。” 她们这都打了一个来回,程惊风还在房间门里没出来。 应不洄她们断断续续地听到她的声音,估计是换衣服换到一半接起了电话,于是就耽搁了。 周牧索性和应不洄聊了起来:“反正我们做保镖这行的,也不用拘泥于所谓的正统格斗……喜欢用武器的人也不少,格斗只是弥补短处。” “我不喜欢让自己太被动。”应不洄说,“我会好好学的。” 说着,周牧将话题回到最初的内容上:“带刀是不可能让你带的了,不过嘛……” 他摸着下巴说,“对于一个独立的战斗行家来说,什么东西都能变成武器,我以前还见过用筷子封喉的高手。” “我也见过,有人用铅笔杀了三个人。”应不洄缓缓说道。 周牧思考两秒后忽地说道:“铅笔?欸,等等,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因为是我在《疾速追杀》里看到的。”应不洄说。 周牧盯着她的脸,半天才说道:“……你……还挺有幽默感的。” “我出来了,久等啦。”程惊风终于从房间门里出来了,她今天换了身方便行动的休闲装,“我们走吧,去晚了可就买不到好东西了。” 应不洄本以为程惊风是要去什么商圈购物,等车子驶向她完全没预料到的地方后,她才知道自己猜错得离谱。 程惊风去的地方是一个古玩市场,这市场正门有些隐蔽,被半堵墙给遮着,进入之后便开阔了起来——地面上铺着一个又一个的摊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超凡物品或者道具,还有武器和册子。 很快,应不洄就从周牧那得到了答案——程惊风喜欢收集些有意思的超凡物品。 她每周周末都会来这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工作上岗第一天,应不洄就陪着雇主穿梭在密密麻麻的地摊之中。 她顺便也找了找有没有自己要的幽暗之心,答案当然是——无。 ……这破玩意儿也太难找了。 程惊风不是个麻烦的雇主,她和这里大部分长期摆摊的摊主都很熟了,每次来都非常有目的性地购物,这也导致她的逛街效率非常之高,应不洄本来都做好了要花好几个小时的准备,结果程惊风半小时就逛得差不多了。 “还剩最后两个摊位了。”她望向一条长廊的尽头角落里,“嗯?”了一声。 “怎么了?” “这是个我没见过的摊主。” 应不洄朝那人看去,是个佝偻着腰、身材瘦削的男人,他正用手帕反复擦拭着手中的一块残片。 他的摊位上是几块脏兮兮的碎石块状的东西,旁边还摆着几本破破烂烂的书,程惊风盯着他身前的书瞅了瞅,又上前去。 程惊风在他身前蹲下,看着没有字的封面,问道:“老板,你这书上是什么内容?” 那老板继续擦拭着残片,程惊风问了第二遍,他才微微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道:“……是教义。” “教义?” “末日即将来临……”老板的声音虚无缥缈,“末日即将来临,唯有寻找到一条合适的道路,人类才能自救。” 这不是程惊风想听的东西,而且这人说话怪渗人的,于是她默默退了半步,打算走了。 应不洄却感觉这理论自己最近在哪听过,她牢牢地盯着那瘦弱的老板。 老板对外界的反应似乎全不关心,他音量骤然提高,重复着那些话: “末日即将来临!末日即将来临……”他捏着残片的手忽地停止了动作,接着他大喊道:“必须清除掉盘踞在这颗星球上的毒瘤!” 他竟是抓起残片直接朝着程惊风刺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应不洄一把抓住他瘦弱地手腕,将他直接往地上压倒,其余几人已经在这个瞬间门围到了程惊风身边。 老板口中发出“呜呜”地怪叫,几秒后,又直接放弃了抵抗,安静了下来。 应不洄松开手后,老板竟是爬着挪到了墙角,两手抱腿缩成一团。 “这人怎么回事啊……” 程惊风本以为对方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可现在看来……这人似乎单纯是精神状况不对劲。 程惊风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吞了口唾沫。 刚才那人突然发难,她身子都僵硬了,还好应不洄反应快,否则那锐利的残片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应不洄依然站在她身前侧方处,戒备着那混乱的男人。 程惊风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她长舒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雇主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自然没有意见,应不洄就直接提前下班了。 等程惊风的车离开后,应不洄又折返回了古玩市场。 刚才那个攻击程惊风的人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和原始大地的理论很相似。 她想试试从这人身上能不能弄到点原始大地相关的线索。 应不洄回到那条走廊,那人还在死路的墙角里窝着身子,看到应不洄回来他还抖了两下。 ……我有这么让他害怕吗? 应不洄向他那头走去,边走边说:“我有些事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关于原……” 眼看着就要走到跟前,她突地感觉太阳穴一跳,下一秒就感受到心脏被捏紧。 极致地危机感骤然迸发,应不洄直接侧开身子,一支箭就这么擦着她脸颊飞过,定在了墙上。 若不是她灵感一动避开了,这支箭就能射中她的太阳穴了! 她迅速判断出箭来的方向,然后向前靠墙,试图用高墙作为掩体,就在她刚迈出步子地刹那,她原先站着的位置就又多了两支利箭! 她没空去抹脸上的血,而是藏在阴影之中躲开对方的视线。 有人要杀自己,是谁? 19.第 19 章 古玩市场, 应不洄所在的那条死胡同的高墙之外,一座老楼房的顶楼平台上。 手持弓箭一手按在弦上的男人见自己的攻击被躲过,眉头皱了起来。 “竟然躲开了……这小鬼比我想象中敏锐得多。” 袭击者是光着双臂露出肌肉的寸头男子, 接连几发攻击被躲过后,他在心中低低咒骂了起来:“怎么这么敏捷。” 他选择的进攻位置不是最佳地址,一旦应不洄往墙体两侧躲避,就进入了他的死角。 寸头男起初没想过应不洄能连续躲开他的攻击,对自己实力的自信让他选择了非最佳狙击地点,但在应不洄迅速反应之后,他因自己的误判而感到恼火。 寸头男快速从顶楼穿梭到另一侧, 接着顶楼的水箱做掩体, 他调整好了潜伏的位置, 好对准死胡同的正面对应不洄进行狙杀。 他用手抓住箭头,让自己的血浸入箭尖,随后搭上弓。 寸头男从水箱后猛地出现,对准应不洄藏身之处再度射出一箭! 早有准备的应不洄蹬墙接力, 往后跳了半步,躲开了这一箭。 方才她迎着即将袭来弓箭朝着远方投去一瞥, 在对面小区楼顶的水箱旁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位置确定了! 她将口袋里装着水鬼尸体的玻璃瓶掏出来敲碎,下一秒,破碎的玻璃片上猎隼使魔腾空而上, 直直朝着目标飞去! 应不洄快速翻墙, 爬过围墙后的栏杆, 咚地踩在了旁边一户人家的空调外机上。 “要死啊!”“干什么呢——” 屋内的人唰地开窗,就见到个少女单臂抓着楼上的防盗网,脚蹬着墙壁往上爬。 “——卧槽,蜘蛛侠!?”房间里有小孩在惊叫。 “不好意思!”应不洄喊道。 接着她猛地一抬手, 抓着楼上的防盗网后顺着水管爬到了顶楼。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在她翻上顶楼的瞬间,拳风扑面而来! 早有准备的应不洄翻身侧过,指挥使魔从袭击者的背后偷袭,那人刚准备猛扑过来,就感觉侧腹猛地刺痛。 “草!”寸头男人低吼一声,被猎隼的撕咬的伤口痛得令他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他将长弓甩到一边,改掏出一把匕首来刺向应不洄。 应不洄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抽出刀来应对,兵刃相交,后者被应不洄力气直接弹开趔趄了两步,寸头男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下风,竟是毫不恋战,扭头拔腿就跑! 但他已经受了伤,速度根本不是应不洄的对手,刚跑出去几步就被应不洄指挥着向他冲过的猎隼干扰了方向,他身子一侧打算改变轨道时,应不洄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 下一刻,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许动。”应不洄冰冷的声音下是熊熊燃烧的怒意,“乱动就杀了你。” 这家伙连续几次都是奔着她性命来的,这让她怎么能不愤怒! “我……” “我让你说话了吗?”应不洄说。 她锋利的刀刃稍一靠近,就在对方身上留下血痕,那人感受到皮肤传来的疼痛,吞了吞唾沫。 应不洄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寸头男没有回答。 应不洄:“说·话。” “没有人指使我。”寸头男说,“这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应不洄追问:“为什么?我们并不认识。” 寸头男沉声道:“……你阻碍了献祭,还将我志同道合的兄弟送进了监狱。” 志同道合的兄弟……被自己送进监狱…… 周天辉么? 应不洄早就将这个家伙抛之脑后了,但被这种人指责她也怪不爽的。 “是他自己的行为将他送进了监狱。”她说。 “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还想继续说,却又被应不洄手中的刀按回理智。 “你的同情心还真会挑选对象。”应不洄嘲讽道:“对被他杀死的那些无辜的人来说,区区牢狱之灾可不能解恨。” 寸头男没说话。 应不洄更在意他提到的另一件事——献祭。 应不洄没有直接问献祭的事,她换了种方式刺激对方—— 她掏出自己暂时能调动的全部刻薄和讥讽的语气,说道:“就因为些‘小事’,你要杀我?” 寸头男胸口一震,显然是被应不洄的话刺激到了,他声音变高:“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当日,我们原始大地同时有三位大祭司为我们的新‘主’送上祭品,只有谢尔曼祭祀这边的献祭失——” 寸头男忽地反应过来了,他面庞扭曲了起来:“你在套我的话?!”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迟钝。”应不洄冷笑着。 谢尔曼祭祀。 她记住这家伙的名字了。 很快,寸头男又平静了下来,像是在安抚自己似地说道:“……你们不懂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拯救这个世界。” □□徒都喜欢兀自进入无我状态开始自言自语么?应不洄在心里吐槽。 “你们这些愚昧的人只看到了我们杀人,却看不到我们杀的都是有罪的人。”寸头男神情恍惚地说着。 “……你开什么玩笑。”应不洄说,“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别人是否有罪?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使者吗?” 一涉及到自己的宗教,寸头男就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虔诚。 他冷静地说:“我们只是想牺牲部分人,来换取更多人存活。” 应不洄握刀的手握得更紧:“……即便被牺牲的人是完全无辜的?” 对她外婆那样的无辜者来说,这和拯救世界没有关系、纯粹是被卷入了无妄之灾。 凭什么让她们成为这群疯子贯彻他们那不切实际的理想的垫脚石? 如果这种狗屁东西也叫正义,那这个世界不如早点完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寸头男说,“总比日后牺牲更多的人好,我们是为了更多数的人类在进行救世活动。” 她声音越来越冷:“够了,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你们的‘正义’正好是我最讨厌的那种,通过宗教来洗脑自己,让自己把杀戮正当化——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在杀人吗?” 寸头男:“这不一样……你不能怀疑我的虔诚。” 果然和□□徒没法沟通,应不洄心说。 她预料到继续谈下去会变成无意义的车轱辘话,于是应不洄直接切换话题进入下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我没有找你。”他说,“我只是正好遇见了你。” 应不洄可不认为对方嘴里的“遇见”是真的偶遇的意思。 信息在应不洄的脑中组装:刚才那个疑似和原始大地有关的疯子摊主、突然出现地刺杀自己的原始大地的信徒、以及他口中的“正好”…… 应不洄感觉自己即将要摸到什么模糊的答案了,她问道:“你原本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 寸头男人关键信息一字未出,就听见“砰”地一想。 应不洄身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就这么炸了。 飞溅的污秽物来临前她就下意识地闭了眼,在感觉到温热的血挂在脸上后,应不洄握刀的手头一次感到小指发软。 下一秒,她意识到是不是有人攻击了寸头男。 应不洄又一次进入戒备,但这次她没有搜索到任何的袭击者。 【是那个什么宗教在他身上设置了禁言吧。】 奈芙蒂斯替她解答道:【有这种法术哦,为了防止机密被泄露,有不少神明也会使用这术对待自己的信徒。】 旧小区楼顶上,她脚下踩着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尸体的残肢、血、和各种不明液体、 穿着的这件衣服也被脏污弄得斑驳,应不洄捏着刀,静静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开始后退,试图将沾在身上的脏东西弄掉。 ……很恶心,她感觉有点想吐。 说不清是因为这场景恶心到她了,还是因为有人死在了自己问话中。 最要命的还是这一地的残肢怎么办。 “就这么放在这里肯定也不行,会吓到这里的居民吧。”她忍着恶心往旁边挪了挪,心说难道要打电话给官方工作人员?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应不洄嫌弃地从脏兮兮的外套口袋里取出手机,竟然是周牧。 她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周牧说:“我看到你了,我在这下面,刚才那个摊主那……卧槽!” 超凡者的视力当然不同于普通人,周牧抬着头,视线对上浑身“花里胡哨”的应不洄,直接愣住了。 “你怎么回来了?”应不洄直接问重点。 实在是因为她的语气太稀松平常了,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周牧干脆就顺着应不洄的话说了下去。 “临时出了点状况,小姐刚刚从她母亲那里得知,她和她的几位商业伙伴忽然遭遇了自称是原始大地信徒的超凡者的骚扰。我们就想到这个说末日论的摊主,可能和原始大地有关系,便折返回来了。呃,然后就看见了你……” 话题又绕了回来。 应不洄:“正好我也想聊聊,我刚刚正在被一个自称是原始大地信徒的男人袭击了。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刚刚发生过一场战斗。” “看出来了。”周牧盯着远处的应不洄,欲言又止。 很快,应不洄就从墙上跳下来,抱着自己的脏衣服走到周牧跟前。 近距离看更有冲击力,周牧心想。 他想了半天,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这,咳,下手挺狠的啊。” 应不洄:“……” 20.第 20 章 应不洄领着周牧看到了那一地凶残的尸体残骸。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提前解释一下。”应不洄盯着周牧的脸严肃地说:“人不是我动手杀的。” 周牧:“……”他竟然真的松了口气。 应不洄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烂事, 她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忍着问道:“这堆东西要怎么处理?” 周牧虽然也是个江湖老师傅了,但保镖和人火并的机会不多, 他们的第一职责是保护雇主, 而并非追杀袭击者。 这种凄惨的尸体他见得也不算多, 距离脱敏也还远远有些距离, 但他想着自己是个前辈,总不能露怯。 周牧轻咳两声, 说道:“其实放着不管也行……” 应不洄幽幽地看着他, 又看向天台的大门, 就像在说“你认真的吗?这里可是居民楼。” 周牧继续说:“或者找专门的清扫人来处理, 但是要花钱。” 钱啊……应不洄没有吭声。 她现在看似有钱了,但这些钱都已经预定了流向,到手估计很快就得花出去,她本质还是个穷光蛋。 “也有一些超凡者自己就有处理尸体、打扫痕迹的能力。” 周牧说,“你这种情况,可以直接上报给官方组织, 让他们的人来收尾, 对方是邪/教徒,给官方提供线索搞不好还能拿到线人报酬。” “行。”应不洄本想直接打孟晓的电话,但她突然想到万一自己不在平海市了呢? 又或者联系不上孟晓呢? 总得留个正常的联系方式。 “我该通过哪个方式联系官方?”她问。 周牧给了她一串电话号码,说道:“就这个,我记得他们动作还挺快的,估计半小时内就能到这了。” “你之前也叫过?”应不洄顺口问了句。 “总会碰到些许极端分子嘛。”周牧感慨道。 看来保镖这口饭的确不那么容易吃, 应不洄心想。 应不洄打了电话给官方后台,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告诉她在原地先不要离开, 避免让普通群众误入此地,以及尽可能保护好现场,官方的工作人员很快就会抵达这里。 “我去问问那个摊主什么情况。” 周牧说着就从居民楼下去——当然是走门,不是跳。 应不洄站在风呼呼刮过的天台上,鼻腔里都是死尸的腥味,到后来她也麻木了。 她索性就去天台大门上找了根晾衣杆把门抵住,自己靠着门坐下休息。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奈芙蒂斯问她。 “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应不洄纠正她,“感觉的话……有点恶心吧。” 照理说她应该多少有点爽快感,毕竟这人是想对自己下杀手。 但应不洄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生理上被刺激的恶心之外,她的心好像没有太多波折,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有这样一件事在自己面前发生。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头。 刚才那人提到的谢尔曼祭祀是她复仇的目标,应不洄没法预料到自己和谢尔曼对上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多年来的社会道德告诉她,她应该将对方移交给执法机构。 但真正碰上的那天,多半是生死之斗,和这种些□□疯子对上,只有你死和我活而已。 也许下一次,就会是自己亲自夺走他人的生命了,她突然这么想到。 这次对方的意外死亡倒是给了她一个提前做好觉悟的机会。 应不洄收起发散的思维。 她问奈芙蒂斯:“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吗?” 她都怀疑奈芙蒂斯接下来要化身心灵导师了。 【没有任何作用,我也只是想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反正你现在也很闲,不是吗?】 的确。 应不洄后脑勺抵在门上,问她:“你见过很多死亡吧,这种事对你没有新鲜感吧,我今天遭遇你一定见过无数次了。” 【我当然见过很多,那些在死亡面前崩溃的、麻木的、或是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的人比比皆是,也有人怀抱坚定理想,靠着意志来抵抗对死亡的恐惧,然而,哪怕是寿终正寝之人,无结论他们外在多么的平和,他们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 【见过太多死亡的人会变得麻木,你还远远不符合这点。】 “……” 【我的确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的情感。】奈芙蒂斯说, 【老实说,我以为你只是对你外婆之外的事比较冷漠和不在意,但今天来看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不正常。】 “也许吧。”应不洄没有否认,因为她也不是很懂自己的感受。 她说:“……但我觉得这并没有那么重要。” 【哦?】 “只要和大家一样遵循这个社会的规矩,按照社会道德来执行我的行为,就不会有人认为我有问题。” 应不洄说,“在人情社会,只要表面功夫过得去就行了。” 即使感觉不到悲伤,但在应该表现得悲伤的场合表现出悲伤就行。 论迹不论心,如果一个人能装一辈子好人,她就是个好人。 应不洄说:“而且,不管我正常还是不正常,归根结底都是作为人的标准,和你也没有关系吧,对你来说我只要能给你解开封印就够了吧。” 奈芙蒂斯沉默了几秒,笑了起来。 应不洄不知道她为什么而发笑,她听到了好些人的脚步声,估摸着是官方的人找过来了。 她站起身,将刀从门把上取下来。 清扫的人来得很及时,随队而来的还有袁岁。 她扎着高马尾,身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见到应不洄后她有些惊讶地说:“是你报案的?” “嗯,这人自称是原始大地的信徒,要为被你们抓起来的周天辉复仇,并且报复我阻碍了他们的献祭计划。”应不洄言简意赅地告诉袁岁前因后果。 袁岁看向一地狼藉,又看向应不洄。 对这种反应早有预料的应不洄抢答:“他自爆了。” 袁岁:“……咳。” 应不洄岔开话题:“原始大地现在活动得这么频繁吗?” “……最近开始的。”袁岁看着地上正在被清理的残骸和正在忙碌的清扫人员,说道:“他们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新的力量。” “新的力量……是指他们供奉的‘神’吗?”应不洄问。 “你连这都知道了?”袁岁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袭击我的人提到了‘神’,那到底是什么?”应不洄问。 这群人供奉的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奈芙蒂斯只说过那是一种自然精灵,但具体的她也不清楚了。 “原始大地一直认为超凡者有原罪,是这颗星球的害虫,只有将超凡者体内的灵气归还于地球才能阻止末日的到来。” 袁岁嗤笑一声,“在此之前他们和许多普通的□□恐怖组织没什么区别,直到最近,他们开始供奉‘神’之后,袭击行为也变得频繁,攻击性远超以往。信息太少,我们对这位‘神’的了解也不够深入,只能初步猜测是某个自然类权柄的神明,但还有另一种说法——” “什么?” “这位‘神’可能不是真正存在过的旧神,也许是新生神,又或者——是拼凑出的缝合怪。” 应不洄皱起眉来,新生神倒是好理解…… “什么是‘缝合怪’? ”她不由地追问。 “目前超凡者中的一种都市传说,你随便听听就好。”袁岁笑着说,“有的观点认为只要将神格碎片收集起来糅合到一起,就能通过量变产生质变,诞生新的‘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应不洄在心里吐槽:其实自己可能也是一种缝合怪吧? “但这也只是一种都市传说罢了。”袁岁说,“神的诞生又不是做菜,将食材和调料选好炒成一锅就行。” “是啊。”应不洄说,“对了,原始大地口中的末日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的疯子观测到的末日,很难让人去相信真实性吧。”袁岁说。 确实。 通常来想都会觉得这要么是为了骗钱想到的唬人故事、要么是磕嗨了产生的幻觉……或者是精神疾病者的臆想。 可那么多死心塌地的信徒,甚至还有不少是超凡者,他们真的会被这种一看就能戳破的骗局给骗入其中,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宗教组织进行杀戮吗? 应不洄感觉这个奇怪的宗教教派背后还有不小的秘密。 “对了。”应不洄说,“我听说举报的线人有报酬……” 袁岁:“……” 她想起上次在电话里听到应不洄问孟晓见义勇为是不是有奖金这件事了。 袁岁摆出身为官方人员的老练和稳重,说道:“有的,我回去跟上头报备下,需要你提供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两人交换完消息后,应不洄就提出要先离开了。 周牧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还在古玩市场等她。 应不洄这次没有跳楼了,而是老老实实走了天台楼梯下去,绕到了古玩市场的死角落里。 那个摊主双手环抱着肩,警惕地看着应不洄和周牧。 “问出什么了吗?”应不洄边问周牧边靠近那个摊主。 “没有。”周牧头疼地摇了摇头,“一问三不知,一开口就是那些胡言乱语,看来没法直接从他这里打听到什么了。” 应不洄听出他的意思,是要顺着这个摊主的身份往下调查了。 应不洄看了眼还在摇头呓语的摊主,“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 “当做疑似相关者一起移交给官方的人吧。”周牧也束手无策,他没什么办法从这人口里撬出话来,他怀疑对方是在装疯卖傻,但对方目前的身份是干净的,强行逼供反倒对自己不利。 应不洄看出了他的难办,但她刚才在那□□徒身上无功而返,这会儿不想再放过消息。 “我来试试吧。”她说。 她摊主面前蹲下,单手握着刀插在地上,目光与他平视。 “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那人捂着脸,用透过指缝看她,没说话。 “你是原始大地的信徒吗?” “之前你为什么要袭击她?” “有什么目的?” “你认识那个用弓箭的家伙认识吗?”他抖了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问题一个又一个抛出,就像泥牛入海,回答她的只有死寂。 应不洄挑眉,这还真是够守口如瓶的。 为什么? “没用的,我刚才都问过了。”周牧盯着蜷缩在墙角里的男人。 有人已经在往这边看了。 两个人围着一个看起来是“弱势方”的人,还将对方抵在墙角,总让人联想到什么不好的情况。 周牧注意到有人打量这边,他眉关紧锁,小声道:“明明我们这边才是受害者。” “没办法了,小应,上报给官方那边的人来处理吧。”周牧对着还在地上面对面盯着摊主的应不洄说。 就这么把人交出去?应不洄不太能接受。 “再等我一下。”她说。 她对目光闪躲的摊主说道:“看着我,不要移开视线。” 对方视线游移,应不洄猛地用刀柄往地面一敲,吓得对方目光漂移,无意间正好和她撞上,就这这个瞬间她使用了【恐惧光环】这个技能。 “放过我……”那人突然大声哭喊起来,“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做了!” “你看见了什么?”应不洄咄咄逼人地追问他。 他猛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是要将面前的应不洄退开,身子也不住地向后缩,然而他背后就是墙壁,他只能后背在掉皮的朱墙上反复蹭。 “我只是被雇来的,我已经什么都做了!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不会再做了,我不会再做了!” 他竟是发疯似地去扣自己的头皮和脸皮,脸上已经多出来了几道血痕。 “谁雇你来的?”应不洄质问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刚才那个弓箭手?” “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啊——!” 应不洄的声音没有温度,她重复着问题:“他怎么逼你的?他是你的上级吗?还是他用武力强迫你了?” “他逼我,他逼我!”对方开始车轱辘话了。 周牧在一旁看得心惊。 面对如此癫狂凄惨的质问对象,应不洄毫不动容的样子反而更令他印象深刻。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几乎是称得上无情。 “喂!干什么呢你们——”“怎么跟人动手!”“让开!大白天的怎么欺负人呢!” 摊主的号哭声引来了旁边好心人士的注意,看着这么个身体瘦削的人被两人围在墙角,又发了疯似的又哭又喊,便认为是这人被欺负了,赶紧上来想将应不洄和周牧扒开。 上来劝架的人看到应不洄还是个小孩,教育道:“你怎么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周牧:“……”说谁是社会青年呢! 应不洄站起身,虽然被这群人驱赶,但她没有离开,只是在旁边看着这位摊主。 周牧已经在旁边给官方的人打电话了。 直到袁岁她们赶过来,亮出对外的证件,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摊主被她们带了回去,应不洄仍然站在原地。 “走吧,已经结束了。”周牧看应不洄还在入神地盯着那边,出言提醒道:“你该回去换身衣服服了……” 应不洄盯着摊主离开的方向,表情冷漠地自言自语。 周牧听到了她低喃:“……到底是谁雇佣了他?” = 应不洄没有急着回家。 和周牧分道扬镳后,她在街边找了个公园,在秋千上坐下,一边晃荡一边想刚才的事。 手机里,临时拉的那个保镖工作群刷了好多条消息,她这才有空打开看。 【周牧:程老板和小姐都被原始大地的人袭击了,这些人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务必提高警惕。】 【周牧:[视频],袭击者的模样在监控里录下来了,看到这些面孔请注意。】 应不洄打开视频,上面是一段袭击视频,还有声音。 和程惊风被突然袭击一样,也是有人喊着末日相关的内容拿着武器冲上来袭击。 应不洄看完后,又反复观看了好几遍。 【怎么了?】奈芙蒂斯突然出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有些违和感。”应不洄一手勾着秋千绳,边小幅度地荡着,再又看了两遍后,她终于明白了这种违和感来源自何处。 “这几个袭击者看起来……太业余了。”她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虽然看起来是好手,也的确是朝着要害攻击,但他们完全不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看起来在顾忌什么。” 弓箭手的杀意凛冽且决绝,分明是抱着极强的信念感的。 和刺杀自己的那个弓箭手比,这两人看起来就像尽力模仿他的演员。 ……对,演员! “刺杀前喊着末日论相关的内容也很可疑,就像是故意要让人往原始大地上想一样。” “这就都说得通了。”应不洄说。 刺杀自己的弓箭手说他只是正好遇见了自己而已,可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总不能是心血来潮想逛古玩市场吧。 方才那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说道自己是被雇佣的,接着他又说自己不会再做了。 这一切如果全部都串联起来…… 应不洄从秋千上跳下来。 “……我明白了。” 只是,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 就在她准备想个办法验证自己的猜想时,周牧给她打了通电话过来。 “抱歉,需要你加班一下了。”他声音有些焦急地说,“出了点突发情况,我们现在安保力量不足,需要你过来一起顶上。” “怎么了?” “拍卖会的事。”周牧说,“昨天参加了会议的好几个家族都受到了疑似原始大地信徒的袭击,他们正在紧急开会。” 应不洄觉得这不合逻辑,她问:“既然他们都在袭击名单上,聚在一起就不怕被一锅端吗?” “……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周牧说,“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们碰头了再解释。” 碰头的地点换了另一个富丽堂皇的大会所。 周牧见应不洄来得匆忙,又看见她还带着那身脏衣服,只是把外套系在腰上了而已。 “你没回家?”他问。 “没时间。”应不洄说。 “……行吧,那你等会稍微避着点别让人看见了,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周牧领着她往里头走,边走边说:“还记得昨天陈家主说的徐福出海回来带回的卷轴吗?” “记得。”应不洄说,“他们认为遭受袭击和这件事有关?” 她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对。”周牧快速走进里面属于程家的房间,程追岚和程惊风都坐在里面。 程惊风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没玩手机,就这么干坐着,她在母亲面前总是表现得相当拘束。 周牧对着程追岚点了点头,说道:“人我带来了。” “辛苦了,那我就先去开会了。” 程追岚起身,几个保镖陪着她就这么离开了。 经过应不洄身边时她也只是扫了她一眼——显然她看见了她腰上沾着血污的外套,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周牧在程追岚走远后,才对应不洄说起前因后果来:“昨晚他们刚提出要结盟拍下这份卷轴,今天就有参与者被原始大地的人袭击了,而且不只是我们,其他参加拍卖会的外地势力中也有人被袭击了。一方面,这让他们很恼火,但另一方面……” 周牧压低声音:“因为原始大地的态度,让他们怀疑徐福的卷轴中记载的仙丹……可能是真的。所以,他们打算重新讨论一下昨天的结盟之事。” 应不洄哑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刚才古玩市场的事你跟老板说了吗?” “她知道。” “不是,我是说你折返回来后发生的事。” “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情报,我就没有说了。”周牧说,“……怎么了?” “我有话想对程追岚女士说。”应不洄想了下,说道。 周牧看了眼紧闭的大厅门,扭头道:“那你只能等她出来了。” “不,尽量就现在说吧。”她说,“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她接下来的判断,我想尽可能早点告诉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1.第 21 章 周牧面露难色, 短短几秒内他将应不洄今天的表现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一阵心理斗争过后,他说:“我去找老板。”然后转身拐进了会议室里。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程追岚才从房间里出来,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锐利的目光追至站在墙边的应不洄身上。 这份目光投射到任何人身上, 都会使人清晰地感受到她威严的气质。 很显然,程追岚之前表现出的轻飘飘的态度只是因为她并不在乎。 一旦触及到与她的核心利益相关的内容,她藏在冷酷之下的厉色也会随之显露。 “你有话要跟我说?”程追岚没有弄什么无聊的开场白,“希望不要是让我浪费时间的事,走吧,去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应不洄对她锐意十足的态度并不觉得难堪, 她确认道:“能保证不被任何人窃听吗?” 程追岚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意思显然是“如果是没有价值的话题,事后会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应不洄同样只是看着她,眼神中并不存在丝毫退意。 站在一旁的周牧都替应不洄捏了把汗。 “跟我来。”她说。 程追岚领着应不洄到了一个无人的小房间里,不,准确的说……这明显是一个供工作人员使用的小杂物间, 两人站进去后旁边就是拖把和水桶。 这下意外的人变成应不洄了。 “这里没有监控。”她说,“说吧。” 好吧, 看来程追岚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应不洄也不卖关子, 开门见山地说:“我和原始大地的信徒交过手,两次。”她最后两个字故意加重。 “而袭击你们的人和他们的作风完全不像。”她说。 程追岚认同应不洄的话, 说道:“他们的行动的确有不和谐之处。” 直觉和经验能让她判断到这里, 但她并没有和原始大地的信徒有过接触,所以她无法断言这些人和原始大地没关系。 “说说看吧。”程追岚表现出了兴趣,“和你交手过的邪/教徒是怎么样的。” 她上去好像完全没有怀疑过应不洄和原始大地的信徒发生过冲突这件事的真实性。 应不洄简洁概括道:“杀意强烈且有极强的信念感, 以及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不会说多余的话,只会全神贯注地杀死目标。” 她这句“多余的话”指向性非常明显,程追岚眉梢微挑,没说什么。 原始大地是眼中只有杀死目标的疯子。 她和原始大地交手过,而现在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在狩猎之后,赢家是谁一目了然。 程追岚说:“所以你认为袭击我们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原始大地的信徒。” “没错。”应不洄斩钉截铁地说,“但原始大地的人也许和这件事有些别的关联。” 她将古玩市场的事说给了程追岚后,补充道:“我的推测是,袭击我的那位真正的原始大地的信徒,因为某些原因找到了这些伪装的假信徒,他对原始大地如此虔诚,一定不能容忍有人顶着原始大地的身份欺骗他人。” “找到那个摊主后,他一定恐吓过对方,摊主多半只是被雇佣的小卒,对顶头策划者计划的真实目的并不了解。” “这位信徒想弄清楚这些冒名顶替的人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没有杀死那个摊主,而是威胁他让他继续做他之前准备做的事。” 程追岚态度玩味,她问应不洄:“那你呢,你认为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要看你们接下来会谈些什么了。”应不洄说措辞很谨慎地说。 她能提供的也就是这些,她有预感,这次会议之后,更多的消息会浮上水面。 她给程追岚消息就像在她手中塞一个网兜,暗流涌动的湖水中浮上来的那些新东西,她有了挑选的自由。 程追岚露出应不洄认识她后的第一个笑容:“谢谢,不错的消息。我想你也应该得到合适的报酬。” 她将杂物间的门打开,对着周牧说道:“给应小姐涨两万周薪。” “是。”周牧低头记下了。 接着程追岚重新去了会议室,周牧自然是随行陪同她一路回去。 应不洄回了一开始程追岚和程惊风在的那个休息室,她一推门,就见瘫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程惊风一个激灵,鲤鱼打挺那般地起身,身板打直了坐在椅子上朝着门看来。 见到回来的人是应不洄后,她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你回来了啊。”程惊风尴尬地说。 “嗯。”应不洄看着屋内三四个陪伴着程惊风的保镖,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对了,我听说你刚才在古玩市场被人袭击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程惊风问:“袭击你的人被抓住了吗?” “他死了。” 程惊风:“……” 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应不洄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好主动开口道:“怎么了?” “那个,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怎么补偿都行,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程惊风说,“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些人摸清楚了我每周会去那个古玩市场,所以才在那里蹲守,你一定也是因此被波及了,我感觉挺对不住你的。” 虽然逻辑听上去好像是对的……好吧,其实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太背,也不会碰到那个弓箭手。 但碰到的那个弓箭手,他又给自己提供了自己复仇对象的重要线索…… ……所以,自己这应该算运气好吧? “不。”应不洄说,“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程惊风:“啊?”要不是应不洄一脸淡定,她都要怀疑对方在阴阳怪气自己了。 “不需要赔偿,你也不用自责,今天的事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应不洄解释道。 “哦……”程惊风恍惚地看着她,随后道:“不行,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应不洄:“……” “这样吧,既然你不要补偿,那我赔你一件新衣服吧。”程惊风给出一个不算贵重,正好能让应不洄没有负担地接受的补偿,她走到应不洄身边,将她缠在腰上的外套掀开,“我看你衣服都脏了……” 这也太…… 程惊风捏着她外套的手僵在半空,有种收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的感觉。 这上面的血迹相当狰狞,让她一瞬间联想到了无数血浆片,若不是应不洄这件外套是有内衬的,估计颜色就整个透过来了,程惊风都不敢想象穿着这衣服走在街上会不会被警察问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战斗才会弄成这样?她一想就感觉头皮发麻。 应不洄牵着她的手,缓缓地放下,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在程惊风面前晃了晃。 “那就衣服吧。”她笑了笑,“谢谢。” 程惊风回过神来:“……哦、好!” 会议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程惊风闲着没事,就干脆在手机上逛购物网站,问应不洄哪件更喜欢。 到后来她又坐久了有些腻味,就提出去旁边的露台吹吹风,一行人于是又到了露台。 程惊风备考在露台的围栏上,刚准备问应不洄有没有选中的衣服,就见另一行人也朝着露台走来了。 为首的褐色蓝眼的外国少年被几个保护者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他看起来和程惊风差不多大,服装上的logo是应不洄也认得出的昂贵品牌。 “我们走吧。”程惊风看到那人的瞬间就对应不洄提出离开。 应不洄猜她们可能认识,两人之间大概率有些不愉快。 然而对方已经发现了程惊风,那外国少年两手插兜,迈着大步就向程惊风走来,边走还边说:“程惊风?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卢卡,你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程惊风反问。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罗索家的继承人,你算什么?”卢卡开口便直指要害,他的汉语有些颠倒,但大家都能听懂他的意思。 卢卡:“在这里的都是有‘头衔’的人,而你仅仅是‘程家的孩子’而已。” 他的讥讽简单易懂。 “我听说你的母亲并不打算让你接手家族,这是真的吗?”卢卡得寸进尺地迎上来,“这真是太……明智了,我的母亲说过程家家主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她果然没有做出愚蠢的决定。” 程惊风脸色沉了下来,卢卡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卢卡咄咄逼人地问:“所以这是真的?你敢否认我吗?” “让开,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程惊风一把推开他。 卢卡手插在口袋里,被她一推身子一歪,他还嘚瑟地绕了个圈,然后从口袋里举起双手,说道:“这真是遗憾!我很尊敬你的母亲,但也为她没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感到无比惋惜——” 程惊风加快脚步,将卢卡的话抛在身后。 “……抱歉,让你撞见这些事。”她对应不洄说。 应不洄这下都有点惊讶了,她直视程惊风的目光:“你没有什么需要跟我道歉的,是他对你出言不逊,在场唯一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她原先觉得程惊风只是和她母亲之间有些亲子关系问题,现在她意识到程惊风的问题根本不仅仅是围绕她母亲的。 “我只是有点……”程惊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矛盾的感受,“我觉得如果我做得更好的话,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应不洄皱眉。 程惊风想了想,说:“……不,事实上这一切和我脱不了干系。” 人有时候会钻牛角尖,认定的事便会反复地拿来捶打自己,自责心如棉花一样膨胀,到后来变得无药可医。 应不洄感觉程惊风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程惊风还身陷在方才的尴尬中,她被自己熟悉的保镖们围着,这一幕大家都有所见,但都必须装作没有看见。 一想到这其中掩耳盗铃的本质,程惊风就感觉浑身难受。 “能陪我到旁边聊聊吗?”她说着,指向一侧的空房间。 应不洄点了点头。 程惊风让几个保镖在门口等着,她们二人进门后,程惊风就像脱力似地往身后门板上一靠。 接着像贴着墙皮的海带那样慢慢滑落,跌坐在地。 然后她重重地、哀怨地叹了口气:“……哎。” 应不洄没有坐下,她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程惊风将头埋在膝前,说道:“卢卡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只是有一点不对,那就是在母亲提出要培养我时,其实是我自己拒绝了,不过那之后她一定也对我很失望吧。” “为什么要拒绝?”应不洄顺着话茬道。 “……因为我害怕。”程惊风嘴唇微动,“我不敢背负整个家族的命运,我觉得我根本做不到,我是个胆小的人,而且我也没有超凡能力,我……我不敢坐上那个位置。我根本做不到像我母亲那样,她太厉害了,程家在她手中起死回生,而我没有她的果决也没有她的聪慧……我……我不行的。” 到后来,她有些语无伦次,说得颠三倒四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收集超凡物品吗?”程惊风问。 “不是因为爱好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她说,“是因为我感到羞耻,因为我的无能,我无法成为母亲理想中的继承人,所以我想为她搜集更多有用的东西,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帮到她。” “好吧,我知道这可能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她撇了撇嘴。 “……至少你想过要改变,而不是放弃。”应不洄说。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 程惊风侧着脸看她:“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明明我们是同龄人,为什么我就什么都做不好……要不是我非要逛那个市场,你也不会被人盯上。” 应不洄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自己的原因。 程惊风认为,如果她自己是个强大的继承人,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去收集超凡物品,被袭击的事也不会发生…… “你太过自责了。”应不洄说,“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母亲对你很失望。” “你才刚见过她两次呢,有什么依据么?” “直觉吧。” “……好没说服力啊。”程惊风吐槽道。 “不管你未来做不做家主,我觉得你母亲都不想看到你这样内耗下去。”应不洄说,“如果真的觉得自责,不如去尝试一下,说不定试过之后发现没那么困难呢?” “哪有这么容易啊……” “不去尝试的话,日后想起来也许会觉得遗憾吧,试过之后发现不合适了再拒绝也行。”应不洄说,“难道你要一直自责到你母亲找到合适的继承人那天为止吗?” 程惊风对应不洄伸出手,应不洄抓着她的手牵着她起身。 “……好吧,你说得也对,反正也不会更差了。” = 会议一直延续到了快晚上,等到程追岚从会场出来后,她和程惊风就上车回家了。 应不洄就这么下班了,她回家路上顺便吃了点东西,刚到家,就发现又有人给她打了一笔钱。 整整五万。 估计是程追岚打的。 也许是提供消息的报酬。 也可能是她试探自己实力的补偿。 无论如何,应不洄口袋里又有钱了,算上原初一这位天使投资人的资助,她以后可以完全不动用外婆留下的一分一毫了,目前手里已经有十万块,等下周拿了周薪还会更多。 她短暂地实现了一下财富自由。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从没钱买东西,变成了有钱没东西卖。 应不洄打开手机,给周牧发了条消息,问他如果有想买的东西但是市场上没有人卖,还有哪些渠道能买。 很快,周牧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可以试试在论坛的交易板块收购,或者参加一些线下集会,有些人只在特定的聚会上才会拿出罕见的好东西。】 谢过周牧后,应不洄打开了论坛的交易板块,找到了平海市本地的交易板。 搜索幽暗之心,最近的一条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了。 她发了一条【收购幽暗之心,或者幽暗之心相关线索】的消息,就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等她出来时,后台已经多了条私信。 【我有幽暗之心的消息。】 【开个价吧。】应不洄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对面就又弹出来一条。 【情况比较复杂,我想和你面谈。】 22.第 22 章我亲眼见过。”…… 【地点在哪里?】应不洄没有直接答应, 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方报上了一个地址,就在夜游者工会所在的那条大街,一家售卖药品的店铺。 【我在门口等你。】 两人约了时间, 明天上午十点在这里见面。 应不洄同意了, 第二天起床她发现自己买的手机终于到了, 她把借来的手机里的东西全都拷贝到新手机里,又跟林迟发了个消息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她把手机还给她。 她洗漱完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背着包出门了。 很快她就抵达了药店, 此刻门口见正站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 她拄着拐杖正站立在门口,寒风刮过她的鬓角,将银丝挂在她的额边, 她锈红色的围巾将下颚包裹进去, 褪色的灰蓝色呢子长风衣不胜风力, 被吹起衣角来。 应不洄猜测她年龄应该有七十岁左右了, 她一手扶着背包带子上前询问。 “您好,请问您是……呃……‘孩子感冒老不好怎么办\''吗?”她报上了对方的昵称。 在现实世界念别人的网名, 总有种古怪的羞耻感,她想。 “哦?”老人侧目看向她, 清晰地念出应不洄的网名来:“你是‘手工饺子一口一个’吗?” “是我。”应不洄庆幸自己随手取的昵称不是什么很炸裂的名字,不然被人读出来还怪搞笑的。 “你提到的幽暗之心的消息……”她试探着发问,然而还没说完,后面的药品店里一个粗壮的服务生就推门而出。 他挥舞着手里的扫帚,朝着二人驱赶起来:“老太婆你怎么又来了!这家店早就和你没关系了!你别挡在这里, 影响我们做生意了!” 他呼哧呼哧地做出一副要将二人推远的模样,怒目圆瞪,勃发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应不洄侧身护着身前的人, 同时她注意到这个伙计嘴里说了“又”。 老人经常在这里吗? 老人对此人的恶语无动于衷,她举起拐杖指着隔壁的一家咖啡店:“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旁边的店里吧,这外头太冷了。” “好。”应不洄点了点头,二人便朝着咖啡店去了。 最近降下寒气,气温骤减,再加之前段时间阴雨连绵,平海市的深秋似乎已经朝着初冬在过度了,应不洄身体素质强于普通人太多了,她这几日虽然看着有雨在下,但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到了可以穿大衣的时候了。 玻璃窗上映出她今天的着装:单薄的白色长袖打底衫、有点厚度但不多的黑色连帽开衫卫衣、黑色长裤、运动鞋。 很像在网吧包月后走出来发现外面气温骤变,于是手足无措的网瘾少年。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老人像疼爱小辈那般语气温和地问道:“我觉得我应该来一杯卡布奇诺,这外头太冷了。年轻人,你想喝点什么? 似乎是怕她拘束,老人又说道:“我有他们家的积分卡,可以赠送。” 面对如此贴心的好意,应不洄说:“给我一杯热美式吧。”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来,从里面拿出一张积分卡递给了服务生。 应不洄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不好意思,您这张卡上的积分还不够,还差一杯才能免费赠送。”服务生提醒道。 “那我付现金吧。”老人又伸出手去接卡,然后在钱包里摸出有些皱的现金来。 服务生下单离去后,老人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连累你了。” “没什么,恕我冒昧……您是不是眼睛有些不太便利?” 结合刚才的一切,应不洄得出了这个猜测。 “是的,我视力正在衰退,现在还能看到东西,可能再过不久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老人坦荡地说,“从我家出门到那家药店的路我非常熟悉,即使我闭上眼,也能准确无误地来到这里……这就是我为什么选在这里和你见面。” 难怪,应不洄心想。 从药店的员工的反应来看,这其中多半还有别的故事。 老人并没有借此展开私人话题,她说:“我有一条幽暗之心的线索,但我的视力情况,可能没法确认详情……我不确定我的线索是否有用。” “请说。”应不洄说,“我会自行确认。” “我可能,见到了一个怨魂。” 闻言,应不洄微微坐直了身子。 “在我居住的那个老小区附近。”她说,“这个小区临近批发市场,在批发市场和主街道中间有很大一片废墟,是以前没有规划好的拆迁,泥土、石块、墙壁的断片还有废木板和各种渣滓都堆在一起,变成了几座山丘,附近市场的小孩会在那片地方玩耍。” “前几周,有个小孩去帮家长跑腿,废墟中有一条捷径小路,那孩子走这条小路却一直没回来,家里人不放心便去找,就看见那孩子手臂插在半截钢筋上,昏死了过去。” “小孩被送去抢救,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他受伤的地方在废墟小山的中段,这孩子照理说不会往那边走,于是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埋伏在这里伤人,这附近小孩子很多,大人们怀疑是不是故意虐童的变态做的。” “警察也没有找到犯人,等那孩子清醒后,就像丧失了记忆一般,一问三不知。” “大伙也没有办法,只能叮嘱孩子不要往那边走,大人也尽量回避废墟,只是总有胆大的人会往那边走,之后一段时间没有出什么事,大家就把围栏给撤了。” “刚撤下没多久,一个路过送外卖的小伙子就遇害了。” “……死人了?”应不洄下意识问道。 “没有,那小伙子也被钢筋贯穿了身子,但那天正好有一群小孩不听家长管,非要往废墟里跑,正好撞见了那个小伙,赶紧打电话联系医院,才把他给救了回来。” “连续两次都在同一个位置出事,这次大家都有些怕了。” “附近的居民这次又重新封了路,比上次更加郑重了。” 毕竟先前孩子还只是受伤,这次的受害人差点连命都没了。 “可怪事还是没有结束。”老人长叹一声,“上周有个醉汉,喝多了,深夜翻进了废墟里,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凉了。” “也是被钢筋贯穿了身体?” 老人点了点头。 奈芙蒂斯适时地为应不洄补充起她不知道的知识来。 【怨魂会重复自己死前的那一幕。】 ……原来如此,看来这是个被钢筋捅死的死者产生的怨魂。 “你怀疑这些全都是怨魂做的。”应不洄敲了敲桌子。 此时正好端上来了两杯咖啡,她将咖啡移到老人跟前,说道:“但并不是所有的怨魂都有可能凝聚出幽暗之心。” 换言之,这条线索可能毫无意义。 老人对她的态度早已经做过相应的准备,她说:“手上有过人命的怨魂,掉落幽暗之心的可能性极高。” 应不洄抬眸看她,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补充道:“……我亲眼见过。” 她两手握着咖啡杯道:“如果怨魂掉落了幽暗之心,这就是条有价值的线索。若没有掉落……我们愿意给你报酬,作为消灭怨魂的答谢。” “‘我们’?”应不洄反问。 “我和批发市场那边的人打过招呼了。”老人不紧不慢地说,“我告诉他们,我会去找能解决这些事情的人。” 应不洄联想到老人也有id,她应该也是一名超凡者。 老人给出的条件很合理,至少自己总有相应的报酬。 但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影响到明天要做的事。 应不洄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稍等。” “请便。”老人点头,并不担心应不洄会就此离开。 等到了洗手间后,应不洄摸出手机在上面打字问奈芙蒂斯。 “对付怨魂应该准备什么吗?怨魂强吗?和水鬼相比呢?” 【伤人越多,怨魂就会越强,必须在那之前解决掉它。】 【物理攻击对它很难起到作用,但冥界之火可以。】 那就没问题了,应不洄心想。 只要这比交易对自己是划算的,她就有干一票的打算。 她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座位,喝了口咖啡。 ……好苦,这玩意儿比自己想象中要苦得多,其实只喝过拿铁的应不洄心中吐槽道。 点单的时候自己是失心疯了吗? “我接受你的委托。”应不洄端起桌上的一次性咖啡杯,起身等待着对方的行动,“我们走吧,去那里看看。” 方才在谈话中缓和又游刃有余的老者这下有些惊讶,她看着应不洄迅捷的动作,问道:“你不用做些准备么?” 她斟酌措辞后又抬头朝向跟前应不洄模糊的身形,补充道:“普通的伤害方式对怨魂是不太奏效的,这是一种很特殊的魔物。”这算是很顾忌她面子,很委婉的说法了。 她视力有碍,但能判断出应不洄年纪很小,很可能不超过二十岁。 老者曾经和丈夫一同经营药店,对那些年纪尚小的超凡者也称得上熟悉,这些得到力量的年轻人们,有不少人还尚处于另一种自命不凡的心态,自信并非坏事,但过度的自信可能会变成戳伤自己的自大,因自大受伤、或者意外折损都是常有的事。 她知道有些人不爱听人教做事,但本着自己的良心,老人宁肯被对方记恨,也认为自己有提醒的责任。 “先去看看吧。”应不洄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也不一定现在就动手。”她说。 “那要不晚上我带你去,这白天的怨魂可能不会出现……”老者佝偻着身子,扶着桌沿慢慢起身,在桌上摸了下咖啡杯,总算拿到了手里。 “现在就去吧,给我指下位置。”应不洄说,“晚上你出门不方便吧。” 老者愣了下,道:“……好。” 老人说的那个批发市场应不洄知道,好些年前就拆迁了,路上老人告诉她——中间那块废弃区域一直存在,而且越垒越高,也许等她过世了也看不到这里清空。 应不洄心说这种事还真有可能。 等到了批发市场,老人领着她往居民区的巷子里走,沿途还有不少人同她打招呼。 “李阿姨出来散步啊。”“哟,今天您看着气色不错,路上有点积水,您走的时候可得瞧着点。”“这小姑娘是谁啊,您亲戚?” 老人同这些人点头微笑,时不时回应两句,等应付完这些寒暄后,陪在她身旁的应不洄说道:“您人缘挺好的。” “是大家心地善良,心疼我这个老太婆罢了。”她说,“我年纪大了,老伴也先去了,眼睛又不太好用了,要不是街坊邻居都是好人,平时照顾我,我早就觉得过得没意思了。” 她顿了顿:“所以我也想着帮帮大伙。” 老人领着应不洄到了商业街,还没往废墟走,旁边副食品店里就有个中年人冒头出来。 “李阿姨来啦。”那人迎上来,语气中带着欣喜,“你找的大师已经进去了,说是今天就能解决问题,您这效率也忒高啦!” 老人和应不洄都愣住了。 23.第 23 章 应不洄眼皮都没动一下, 心里却在盘算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这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好在老人率先发问了,她问那街坊:“是什么样的一伙儿人啊?” “几个壮年小伙子,还穿着西装, 怪正式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房产中介呢!差点拿起扫把就赶人了。哪想到我一开口, 那几个人就问我这里是不是有怪事,他们专门来这儿替我们排忧解难来了!我一听就乐了, 心想——还得是您!然后我就带着那几个小伙子去了,指望着他们早点解决问题呢。” 街坊嗓门不小, 说得绘声绘色的, 等他一股脑说完, 才发现老人的表情复杂。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 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啦, 那不是您喊来的人吗?” 老人摇了摇头。 “那难道是这位……”他目光挪向应不洄。 老人顿了顿,说道:“这小同学看我眼睛不方便,好心扶我回来的。” 店主闻言,眉开眼笑地拍了拍应不洄的肩膀, 笑道:“小同学人不错!” 被猛拍肩膀的应不洄:“……” 这条街的人都是这种热情外放的性格吗?! “有人解决了也好。”老人将这位街坊的注意力重新引去到事情本身,“这样大伙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的了。” “就是啊!谁想天天和鬼住在一起啊,怪吓人的!” 街坊说着又苦着脸抱怨起来, 说自己生意受影响, 晚上睡不好等等……老人又同他寒暄了几句, 终于找着机会同他分开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不可控的了。 既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应不洄也无话可说,但她还是心中有一线希望在的:假如那伙人学艺不精,没能制服怨魂,那就怨不得自己出手了。 “如果他们没能解决的话, 我会出手。”应不洄和老人提了一嘴。 “那就拜托你了,报酬还是按我们先前约定的那样。”老人再次托付道。 应不洄顿了顿,忽地开口:“刚才……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我是你委托来消灭怨魂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多言,让你无意间惹上麻烦。”老人话到后面,莫名夹杂上几分复杂的情绪。 就今天观察到的一切细节来看,老人必然是个有自己故事的人。 但这又不是什么和NPC反复对话刷好感度解锁对方角色故事的RPG游戏,应不洄只是按照现实世界的标准,朝着对方诚恳地道了声谢。 “谢谢。” 不过,应不洄没想过自己会和那波人有什么直接冲突。 但本着谨慎的原则,她放弃了最初想直接去废墟附近蹲守的念头。 两人分开后,应不洄就想着找个视野好点的位置从上方观察废墟里头的情况。 如果这伙人解决不了,可就别怪她将怨魂纳入囊中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栋老居民楼当做鸟瞰点。 十几年前这种房子不少都是单位分配的,老小区房子的特点之一就是楼梯在两户人家正中间且是外露的,只要身手好,能直接从楼梯拐弯的这面半包围墙翻进去,最近爬墙技术越发熟练地她三下五除二就翻进了楼内,然后上楼走到天台上,在绕开天台密密麻麻的晾衣区后,她脚踩着天台边缘的矮阶,用手挡着风望向废墟之中。 三、四个西装革履的成年男子正如无头苍蝇般在这之中四处搜索。 应不洄感觉那几人中有一人有些眼熟。 很快她就想到了那是谁——那是和程惊风见面当天,被她领着进主会场时,无意间和自己眼神交汇向自己施压的那位保镖。 “他怎么会在这里?”应不洄心道。 一瞬间她脑子里冒出不少猜想。 对方身上的压迫感足以证明他不是什么弱小的超凡者,那天在主会场,他必然是贴身负责自己老板安全工作的,可以初步推断在他老板手下的保镖人员中,这人也是有一定实力和地位的。 是他的老板需要怨魂的掉落物?所以派遣他来这里执行任务吗? 应不洄直觉总觉得怪怪的。 见那伙人在废墟寻找一番无果后,应不洄问奈芙蒂斯:“白天怨魂也出来吗?” 【那些阴暗的魔物并不喜欢在白天出没,不过……并不是没有引诱它们出现的方法,可以用属性相近的超凡物品吸引它们出现。】奈芙蒂斯说,【不仅如此,还能使用生前相关的物品作为诱饵,和怨魂死前的那一幕相关的物品最佳。】 哇,听起来好缺德——应不洄心想。 本来就是心有怨恨的人死后才会变成怨魂,还要故意用和死前相关的物品来刺激它们出现。 “一般人也不会有和怨魂死前相关的物品吧。”她吐槽道。 奈芙蒂斯幽幽道:【现代比较少见罢了,在更古老的年代,有些人会故意将奴隶折磨致死,然后等他们变成怨魂,再消灭怨魂来获得超凡物品材料,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个应该叫丧心病狂。】 “……” 感觉还真是很……人类作风,她在心里吐槽。 奈芙蒂斯话音刚落,应不洄就看见其中一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用自封袋封上的东西。 看模样是个卡片。 ……什么东西那是?公交卡?身份证?工牌? 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飞,应不洄眯起眼睛像看清内容,依然无济于事。 距离实在太远,对方又用手指挡住了上面的内容,就算是应不洄也没法看清。 召唤使魔倒是能过去侦查,但她储存的魔物尸体余量不多了,还是得省着点用,况且猎隼太招摇了。 但……不论如何 ,她感觉不太妙。 怎么这群人还真有那个怨魂的相关物品? 在这个东西出现的这一刻,事情的性质一下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应不洄本来只是随便观测一下,现在她的警戒心登时升起。 她从顶楼边缘跳下来,往旁边晾晒床单的晒衣区隐蔽身子,继续暗中观察那边的情况。 几分钟后,怨魂竟然真的现身了。 这还是应不洄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通体墨色,像一团正在滴落的泥浆,从腰部以下几乎看不出形状,但腰身往上和人形近似,头部如禽类向前突出,面部像是将人脸印在石膏中那般清晰但僵硬,应不洄能看出那是个女性的面庞,中长发,发尾如松针般夸张的挺立着,正在滴落黑色的粘液。 生前痛苦的表情被完全反映了出来,在这非人生物的身上多出来几分怪异感。 它的头颅快速转动着,如摇摆的风铃,这场景看起来相当惊悚,下一刻,它的视线就锁定在了西藏男人举着的卡片状物品上,直直冲了过去—— 应不洄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场内,见持卡人在这一瞬间竟是闭上了眼睛,另一人已经迅速冲锋至他跟前,抬起手来! 霎那间,他身前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来! 这光芒如夜幕下被抛出的□□,笼罩了一大片圆形范围,在强光散去后,泥浆怪般的怨魂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体开始慢慢消散。 他们那边的战斗结束了,应不洄这边就没那么快乐了。 她后退几步坐在地上,在眩晕感中痛苦地捂住眼睛。 ……好闪啊! 强光袭来时她半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直视了。 “这也太不合理了。”她靠着墙慢慢睁开眼,面前的场景依然有些模糊,“我已经距离这么远了……” 这肯定不是单纯的点火、放光这样的能力。 应不洄有点崩溃地眨了眨眼睛,她感觉眼泪都快出来了。 方才她看清了,使用超凡能力的正是那天和自己对上眼的那个保镖。 她咬牙切齿地问奈芙蒂斯:“这是什么特别的超凡能力吗?强光只是使用能力时附带的表现?” 【这令人讨厌的气息……】奈芙蒂斯难得地表现出了嫌弃。 【错不了,这家伙是阿波罗的神格碎片的持有者。】她说,【驱散幽暗和鬼魂是他的拿手好戏,同时还会带来太阳那般的灼热的净化能力,那唬人的光芒虽然只是附带,但也能破除黑暗……真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你们两人从初次见面就不对付,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死亡、冥府之神的我寄宿在你身上,而拥有阿波罗神格碎片的他自然也会天然性排斥你。】 “等等。”应不洄听奈芙蒂斯像抱怨般地说完一长串。 奈芙蒂斯好像无意间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 “什么叫神格碎片的持有者?”她说,“不是只有拥有噬神能力的我才能容纳神格碎片吗?” 【啊,这个啊。】 奈芙蒂斯声音很轻快,【你觉得,人类的异能是怎么来的呢?】 【提示一:超凡者,还有另一个旧称——适格者。】 【提示二:有很多超凡能力其实很相似,但强度上下限差别很大。】 应不洄沉默了。 奈芙蒂斯的话引导性太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猜测出了答案: “——你是说,每个超凡者其实身上都有神格碎片,是这些碎片让他们拥有了超凡能力。” 24.第 24 章 如果这是电视台的有奖竞猜节目, 应不洄这会儿头顶应该有炸开的礼花球了,可惜她只有一个随身老奶奶。 随身老奶奶不爱卖关子,奈芙蒂斯直接对她的猜想给予了肯定。 【超凡能力的本质就是神格碎片, 超凡者就是身体中成功容纳了神格碎片的人。】 应不洄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眼睛,又重新望向废墟中间,那一行人已经开始将析出的幽暗之心放到盒子里收纳了, 眼看着幽暗之心和自己无缘,应不洄索性也不去想了。 她在天台的角落靠墙坐下, 问奈芙蒂斯:“那异能的强弱之分呢?” 【神格碎片从原本的主人身上剥离出来时, 可不是大小均等的。】 【假设人类的身体是装水的瓶子, 神格碎片是石子, 有的瓶子得到了较大的石块, 有的瓶子只得到了较小的石子。不同权柄的神格碎片就像不同颜色的石子, 普通人类智能容纳同一种类型的石子。】 【而你与他们的不同之处便是,你对容纳的碎片没有种类限制。】 哈……别人是单色鹅卵石花瓶, 自己是七彩鹅卵石花瓶,应不洄心想。 应不洄追问道:“超凡者的进阶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以为人类只要能将身体容纳住这些神格碎片,就能轻松地使用其中的全部力量了吧?】 【事实上, 人类能发挥出的力量相当有限, 只有不断地使用力量,将这些神格碎片与自身同化,才能更好的掌握它们的力量。】 【同化的过程就像在往瓶子里注水, 水没过神格碎片这颗石子越多越好,石子被水打湿的部分越多, 就证明神格碎片被同化得越彻底。】 另一个问题也就此浮出水面,应不洄皱起眉问道:“超凡者之间能相互吞噬对方身上的神格碎片吗?” 奈芙蒂斯的话给了她一些思考。 假使甲和乙拥有同类型的神格碎片,甲手中的神格碎片如果100%消化能发挥出100分的力量, 乙的神格碎片能发挥出50分的力量,如果甲将乙的神格碎片吸收,那甲只需要将这一大块神格碎片同化到66%,就能发挥出100分值的力量了。 这是一种充满诱惑力的捷径。 满分100考100分,和满分150考100分,当然是后者更容易。 【理论上可以。】奈芙蒂斯轻飘飘地再次抛下重磅炸/弹。 应不洄注意到她措辞的细节: “没有人实操过?” 【这就在我所知晓的范畴之外了。】奈芙蒂斯说,【我并非全知全能。】 应不洄沉默着。 她推测“抢夺同类超凡者的神格碎片”不是一种大众化行为。 从她目前亲眼所见的超凡者社会结构来看,中低层的超凡者绝对是占大多数,并且他们在超凡者社会起到了相当大的润滑作用,就像工蜂,超凡者社会的运转离不开这些人。 假使有人要抢夺神格碎片,也会优先拿这些实力不济者开刀,但超凡者社会目前保持着稳定的状态,证明多年来这些人对此一无所知。 二是国家有官方登记处,各个国家都有各自的官方势力,超凡能力半公开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掠夺神格碎片是超凡者之间的共识,那么没人会将自己的能力上报上去。 基于以上情况完全可以推测,剥夺他人的神格碎片是很罕见的。 罕见,但并不能证明没有发生。 在听到奈芙蒂斯说出这个情况时,应不洄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别人的猎物。 多有趣,这个定律一提出,就等于类型相同的异能者之间全都互为敌人,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同一类型的超凡者互为对方九族? “奈芙蒂斯。”应不洄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我杀死了超凡者,他们体内的神格碎片我也能吞噬掉,对吧?” 【对。】 奈芙蒂斯告诉她:【人类的躯体能承受的力量太有限,普通的超凡者身上的神格碎片的分量并不算多,我寄放在你身上的碎片质量可不是普通人类能承受的。】 在得知这个可能性后应不洄就在脑中进行过一番计算了——抛开道德和法律问题,单纯的利益计算。 假设自己看中了某个系列的能力,想并且非常丧心病狂地想通过猎杀同能力体系上所有的超凡者来得到这个能力,那她一来得有找到这些人的方法,二来她得跋山涉水杀到这些人跟前,三她还得保证自己真的能杀了这些人。 效率之低下,堪称用勺子吃面。 而且这么做必然会结下无数仇家,也会被官方通缉,可以说是风险极高。 单位效率太低,对应的风险却很高,这根本不划算。 她相信会有走投无路的人去进行这种尝试,但那个人应该不会是自己。 除非有人主动上门送经验,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她打开手机在论坛上翻了翻,果然,从来没人提到过这些消息。 应不洄单方面猜测是官方为了让超凡者世界的秩序崩溃,封锁了这些消息,又或者是这些消息只有非常少一部分人知道。 不过官方也就罢了,重点是那些邪/教组织知不知道? = 从这边离开后,应不洄先去了一趟林迟那里,把找她借的手机还给她了。 林迟打量着自己的好友,尽管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只是几天前,甚至那天应不洄和今天的打扮一模一样,可她依然有种物是人非的奇妙感觉。 她形容不出来应不洄到底哪里变了,但和她熟悉的那个好友就是不同了。 应不洄满脑子都是幽暗之心的事,没注意到好友的情绪,在交还手机后,她才想起告诉林迟一声,自己接下来可能不太会和她见面了。 她说:“我转学了。” 应不洄语出惊人,林迟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拿着手机直愣愣地看着她“啊?” 林迟一脸混乱地看着她,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转学?这么突然?”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应不洄说,“……我有些那方面的事情要忙,我在给别人打工,做保镖,转学也是雇主的要求。” “你不是在做什么很危险的事吧?”林迟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应不洄立马否认了:“没有。” 林迟只是直视她,半晌后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你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应不洄轻松地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见林迟视线完全锁死在自己身上,眼神中还多出几分往常没有的情绪,应不洄难得温情了几分,驻足回眸看她。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林迟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就是有种预感,如果现在不多看你几眼,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 应不洄无奈:“别说得像我要去做什么赴死行为一样啊,我走了。” 林迟站在自家门口,目送着应不洄就此离开。 她忽然产生了“自己和应不洄好像慢慢变得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这样的念头。 这几天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应不洄和林迟分别后先去吃了点东西,就在她准备去商业街的地摊再来一次搜索时,她的账号后台推送了。 有人给她发了新的私信? 她在论坛上只发过那一个求购幽暗之心和相关线索的帖子,只可能是顺着那个帖子找来的。 应不洄心里又升腾起了新的希望,她打开后台,看到的却是一条奇怪的私信。 【熬夜第一名:请问你是前天在夜游者之家大街上收购水鬼的皮和幽暗之心的那位超凡者吗?】 她盯着屏幕,没有立刻回答。 这种提问,只要不明确地回答“我不是”,除此之外不论回答什么对方都会认为你默认了。 在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前,她习惯做放置处理。 再她即将抵达商业街时,第二条私信又弹了出来,还是对方。 【熬夜第一名:我是那天请你给我们凑人数好去参加保镖选拔的那个超凡者,还记得我吗?】 【熬夜第一名:不好意思,专门来打扰你……其实,我们有件事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能否和我们见上一面?地点你定。】 应不洄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拦住她的一男一女的形象,那两人中一位是二阶一位是三阶,但她们都落选了。 作为临时被拉去凑数的“队友”,应不洄甚至连她们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直觉告诉她,这伙人如今突然找上她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小事。 她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弄到幽暗之心,让奈芙蒂斯帮她保护住外婆的灵魂,如果外婆的灵魂受损,那么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了,为了筹钱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应不洄手指敲打着屏幕,注视着上面的文字。 还是拒绝吧? “我拒绝”的“我”字刚敲出来,对方又抛来一条信息。 【熬夜第一名:我们弄到幽暗之心了。】 应不洄打字的手停下了。 = 某商圈的购物中心,一楼咖啡店内。 褐色梨花头女性和黑色短发的男性一左一右坐在应不洄身前,那位女性超凡者朝着应不洄做起了自我介绍。 她指了指自己,又用拇指指向身侧的队友:“我叫姜月明,他是周喆。” “应不洄。”应不洄说。 “太好了……”周喆松了口气,“我们还以为找不到你了,我们还想过要不要最近就在夜游者之家门口的摊位上蹲你呢。” 在论坛寻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周喆抱着“万一这个求购幽暗之心的人就是那天我们碰到的那个超凡者”这样渺茫的希望去尝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找我有什么事?”应不洄开门见山地问。 她对这两人的辛酸史没有兴趣,她眼里只有幽暗之心。 姜月明从身侧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来,她用手挡着侧面,将盒子掀开,露出里面完整的幽暗之心。 【品相不错。】奈芙蒂斯说,【看来死得很痛苦嘛。】 应不洄:“……”真是够了。 姜月明说:“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事成之后我们愿意将幽暗之心作为报酬。” 幽暗之心可不便宜,对等的委托也肯定不会简单。 应不洄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说:“先说说看是什么委托。” 两人对视一眼,姜月明说:“我们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 她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将手机放在桌子中间。 应不洄倾身看去,心头一跳。 照片上是个头发及肩的年轻女孩,估计不超过二十五岁,笑容明朗,圆脸粗眉,模样略显稚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应不洄今天见过这张脸。 和那个被消灭的怨魂一样。 25.第 25 章 “通灵。” 应不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 她像初次见到那张面庞的人一样观察着照片上的女人。 她波澜不惊地问:“这个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找她是为了做什么?” 寻人任务是一种很暧昧的任务,被委托的人没法判断寻人者对目标怀有恶意还是善意,更不能提前得知她们想做什么, 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违背自己的原则或者良心, 更糟糕的情况是引火上身, 被卷入纷乱之中。 姜月明理解她的顾忌, 关于这点她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相关材料。 “这是我们的队友,她叫陆荨。” 她说着将几人曾经在夜游者工会后台登录的记录表打开给应不洄看。 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完成任务的小队成员的名字, 她们在一起至少完成过二三十个任务, 时间门横跨三年之久。 这几人萌生友谊也算是正常情况, 应不洄心想。 应不洄将手机推过去, “你们那天说联系不上的队友就是她?” “……快两周了,不, 三周了。”姜月明江手机收回,脸色沉下半分,“一个月前她说自己找到个周薪不错的兼职, 薪水结算后她就有钱买她梦寐以求的武器了, 这种事很常见,我们也都没当回事。三周前, 我们看到个报酬不错,完成也简单的小任务,想喊她一起, 但给她发消息没有回复。” 应不洄安静地听着。 目前为止还是很常见的失踪人口前情提要…… 旁边周喆用手捧着脸懊悔地说:“又过了些天,我逛商业街看到了她想要的材料,给她发消息,她也一直没有回复,我当时怎么就没多想想呢?” “之前你们没有怀疑过她可能失踪了吗?”应不洄问。 周喆摇头:“她是个炼金师, 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实验,消息回复总是很慢,或者看到了忘了回,我们都习惯了她的‘短期失联’。” 原来是个失联惯犯,难怪消失这么长时间门都没有被注意到。 “一周前终于到了我们集合的时间门,她还是没有出现。”姜月明神色复杂,“这就很反常了,陆荨虽然是个经常不回消息的家伙,但她总是很守时,有事也会提前告知。我们那时才意识到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我们去了她家,也没找到人。”姜月明说,“消息我们也已经上报了,但是……” 很显然,没有结果。 否则也不会来找自己了。 应不洄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她问道:“你们为什么找上我?” 自己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目击了那伙人解决怨魂,这群人和怨魂疑似有关的人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自己,应不洄心中的怀疑值迅速拉满,她谨慎地观察着面前二人。 他们对自己毫无戒备,呈现出无比放松的状态,应不洄没法判断这是伪装还是他们真的没有二心。 “……因为你应聘上了。”周喆满脸不甘地用手握拳捶了下桌子,“我们都落选了。” 应不洄皱起眉来,怎么那个应聘保镖的事还有别的猫腻? “你别说了,还是我来解释吧。”眼看着周喆要把事情变复杂了,姜月明把周喆的脸往旁边扒开。 她说:“陆荨跟我们提到她兼职在的地方是一家古玩店,她听店里的店员提到过,这家店的老板也准备去参加拍卖会。这家古玩店的员工很可能知道陆荨的下落,可我们不知道陆荨兼职的店那到底是哪家……” 话到后来,她声音也减弱了下去,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这套逻辑有点站不住脚。 “所以你们想应聘上保镖,好进入拍卖会会场打听相关情报,弄清楚陆荨到底在哪家店工作过。”应不洄边总结边在心里感慨。 这也太绕了,绕了一大圈就为了一个可能和陆荨的失踪没有关系的消息。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异想天开。”周喆疲惫地说,“……我们和另外几个熟人兵分两路打听陆荨的下落,我们这边能试过的都已经试过了。” “我们已经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姜月明悲观地说,“悄无声息地消失的超凡者每年都有,但大多都没有后续,获救的人更是九牛一毛,老实说我们没报太大希望。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我们愿意将幽暗之心当做报酬。” 应不洄突然有点不知怎么说了。 如果自己看到的那个怨魂真的是陆荨……那姜月明和周喆寻找的那个人早就遇害了。 能凝聚出怨魂,自然证明她死得极其不甘,多半是被人谋害。 那群西装男猎杀怨魂时还拿出了相关物品,怎么想都很不妙,很有可能他们背后的势力和陆荨的死有直接关系。 说,还是不说? 应不洄不想节外生枝,但她对幽暗之心实在是太渴望了。 她在和时间门赛跑,赌自己在外婆的灵魂遭遇不测之前就收集到足够的材料来保护她,错过姜月明她们手中的这颗幽暗之心,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找到新的。 将危险和收益放在天平上衡量,应不洄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外婆那边的情况是不可控的,她必须快点解决。 自己这边……如果因此卷入什么麻烦,她还能自己想方设法努力一番,说不定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让我再看看她的照片。”她将手置于桌面上。 姜月明一愣,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翻出照片递给她。 应不洄再次确认后,对姜月明说:“我可能见过她,但我不是很确定。” 周喆用手肘撑着身子凑上前来:“什么情况?!” 面对二人希冀的目光,应不洄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她说:“我见过一个和陆荨长得很像的怨魂。” 姜月明和周喆同时愣住了。 “……怨魂?”周喆目光呆滞地重复了一遍,显然还没能消化应不洄的这条信息。 姜月明深呼吸过后,吞了口唾沫:“能告诉我们在哪里吗?” “那个怨魂已经被人净化了。”应不洄说,“所以我也没法确定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陆荨,我只在很远的位置看了一眼。” 周喆侧头看向姜月明,似乎是在征求她同意。 姜月明沉默几秒后道:“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应不洄了。 = 斟酌过后,应不洄还是同意了姜月明的请求,领着她们二人去了那片废墟。 应不洄让她们绕开人群,尽可能避开别人的视线,好在废墟门口的围栏还没有拆,除了她们之外没人进来。应不洄凭着记忆找到了白天那群人消灭怨魂的地方,用脚踩着脚下的碎石块说道:“就在这里。” “我知道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姜月明脸色不太好看。 她将材料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取出,又用粉笔在地上勾勒出应不洄看不懂的复杂图案,最后她将一柄浮夸的长手杖举起,杖尾插在阵法中央。 这是做什么? 应不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没有问出口。 注意到她的目光,姜月明主动说道:“我的超凡能力是通灵,只要有相关媒介,我就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片段,很方便吧?”她挤出一个笑容来。 “是的。”应不洄站在一旁,看着满地的碎石。 “这个阵法可以将我通灵出来的片段像视频一样投影出来分享给身边的人。”姜月明又说道。 “很方便。”应不洄说。 她能察觉到姜月明显然不稳定的情绪,在这个关头,姜月明不停地和自己讲话可能只是想缓解心中的情绪。 这就像家属认领尸体,掀开白布前的那几秒一样煎熬。 姜月明布置完这一切后喊道:“周喆。” “明白。”周喆和她配合过无数次,姜月明一个指示他立刻就能给出回应,他举起手来,以他为圆心的空间门忽然凝聚出水幕一样的波纹来,这个大泡泡将姜月明和他都笼罩在其中。 “麻烦进来一下。”他对站在圈外的应不洄说,“这是用来隐藏我们身形的结界,接下来的仪式不能被看到。” 这片开阔的废墟地区没什么隐蔽性。 附近的楼房高处如果朝里窥,只要位置和角度合适,完全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应不洄踏入结界之内,姜月明脚下的阵法已经开始发出浅金色的光辉了。 阵法的上方,正好在几人视线的高处,投射出了一些零散片段般的画面,是那几个男人在这附近搜索、躲避怨魂、拿出卡片、最后引诱怨魂出现的画面,画面快速地闪过,肉眼难以捕捉。 但寻人心切的姜月明和周喆还是注意到了画面中模样狰狞的怨魂—— “是陆荨!” “……是她。” 两道情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同一时刻画面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门笼罩了这个小小的结界。 姜月明和周喆都不会认错,那张因为痛苦而略显扭曲的面庞确实是他们熟悉的陆荨,也就是说——陆荨死了。 还死得非常不甘,充满了怨气。 周喆在飞驰而过的画面中提取到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他对姜月明说:“他们手里拿了东西!肯定是为了引诱怨魂出现!这伙人肯定知道陆荨的死的内情。”到后面几个字时,他已经是咬牙切齿的状态了。 姜月明面无表情地握紧手中的手杖:“先把这伙人放到一边,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周喆茫然地看着她。 姜月明打开外套,从贴身的内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的自封袋,应不洄看得清清楚楚——里面装的是头发。 这是陆荨的头发? “等等,你疯了?”周喆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想将那小包东西夺下。 姜月明早有准备,在周喆凑近前就将手死死握拳,将东西护得严严实实的。 “把东西给我!”周喆说,“你疯了吗?!你想跟怨魂通灵!——你不怕直接意志崩溃变成傻子吗!” 谈话一直是由姜月明主导的,周喆在方才一直是处于弱态的那位,这还是应不洄头一次看到周喆这么强势的反应。 姜月明要做的事肯定是相当危险。 “很有胆量的做法。”奈芙蒂斯说,“怨魂可是最纯正的恶念,对怨魂通灵等于将自己的精神对其敞开,会有被恶念污染的可能性。不过,为了所谓的情谊心甘情愿地去冒风险,才是人类身上最有趣的地方。” 奈芙蒂斯这股“人类真有趣”的腔调让应不洄浑身难受,就像突然得了荨麻疹一般。 “你不打算阻止她吗?”奈芙蒂斯饶有兴致地问应不洄。 这种单方面对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应不洄在心里吐槽。 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表明了她不打算掺和,决定什么样的命运是这些人自己的自由,她没有去干涉别人选择的兴趣。 姜月明咬牙,“我不一定会有事,我身上还带着这么多防诅咒和防恶念的道具,你是知道的,但如果我不通灵,陆荨的死因就难有机会水落石出,我不能接受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铿锵有力地话让原本抓着她手腕的周喆缓缓卸了力,周喆动了动唇:“……好吧,但你答应我如果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就立刻中止通灵。” “我不会有事。”姜月明信誓旦旦道。 “……别立fg。” 姜月明将装着陆荨头发的自封袋放在阵法中间门,她屏息凝神,再次发动了自己的通灵能力。 这一次,只是阵法刚刚亮起,猩红的血液就溅落到了上面—— “咳咳、咳——”姜月明突然躬身咳出血来,但她将重量压在手杖上,没让自己从阵法中脱离。 眼看着周喆要上前组织,她连忙举起一只手挡在二人跟前:“别拦我!我感觉到了——” 像刚才一样,阵法的上方浮现出画面来。 与先前那零散的碎片式画面不同,这一次是连贯的,而且是第一视角画面! 夜色之中,主视角正在疯狂逃跑,画面不停抖动颠簸,伴随着急促地呼吸声,观看者那紧张的气氛,眼看着小巷的出口近在咫尺,画面倏地一抖!一根金属螺纹手杖刺入了主视角的身体,画面上真好能看出穿过陆荨前胸,还浸着她血的半截利器。 “怨魂会重复她们死前的那一幕”——应不洄想到奈芙蒂斯告诉她事。 难怪,那些被怨魂伤害的人都是被钢筋贯穿身体部位……因为这是陆荨的死因。 周喆在旁边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眼睛发红,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 陆荨的身体轰然倒地,主视角也侧倒过来。 有人走了过来,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破旧磨损的棕色系带皮鞋。 26.第 26 章反正怪渗人的。”…… 画面就此终结, 姜月明此时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和怨灵进行通灵还是太过勉强,即使幸运的没有留下后遗症, 巨大的消耗也让人不免感到神经疼,一口气抽出大量的力量, 让姜月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周喆已经熟练地上去扶住了她。 直面好友被害的那一幕令周喆怒火中烧, 他咬牙切齿道:“她是被人谋害的,我要找到那个混蛋!” 陆荨的死因一目了然。 最后那双皮鞋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谋害她的凶手, 但陆荨究竟因什么招来了杀身之祸,依旧是个谜。 她兼职的那家古玩店又和她被害有什么关系? 姜月明又尝试了几次通灵,但效果不佳, 只能看到一些没有意义的模糊碎片。 周喆替她擦掉额上的冷汗,说道:“停下吧,你已经到极限了!” 姜月明已经力气衰竭,她大口喘着气。 周喆拿出准备好的药剂,拆开塞口递给她, 姜月明面不改色地将这看着十分黑暗的墨绿色药液一饮而尽, 脸色转轻松了些。 这就是超凡者平时服用的补充剂? 应不洄觉得自己也该去准备点,现在她资金充裕, 买点日用品还是买得起的。 周喆没有撤下结界, 他扶着姜月明带着应不洄一起从废墟离开, 直到走到几条街外, 他才撤下隐身结界。 “今天很谢谢你。”姜月明扯出笑来。 但应不洄感觉她笑得实在勉强。 姜月明对周喆说:“把报酬给应小姐吧, 我们原本找应小姐也是为了让她帮我们在拍卖会的来客中打听陆荨的下落,现在应小姐已经告知了我们陆荨的踪迹,这桩交易就算完成了。” 周喆抿了抿唇,从袋子里取出她们事前约定好幽暗之心, 递给应不洄。 应不洄当面打开盒子验了货:“没有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好。”姜月明被冷风灌着咳嗽了两声,“我们也……再见。” 应不洄看着周喆扶着姜月明往另一方向去的身影,说道:“祝你们顺利。” “……谢谢。”姜月明的小声答复被揉进夜风里。 * 虽然有几番波折,但幽暗之心总算到手了,应不洄也没想到这东西最后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到达自己手中。 陆荨不明不白的死的确给了她新的提醒。 在超凡世界活下去,所要面对的不只是魔物,还有居心叵测的人,人类的恶意往往比魔物更难提防。 应不洄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 “今晚进行仪式吧。”她对奈芙蒂斯说。 【可以,我正好有个合适的地点。】奈芙蒂斯说。 东西已经到手,应不洄迫切地想让事情结束,她问道:“不能就在家里进行仪式吗?” 【以我现在的状态,想要利用仪式来影响深渊并不那么轻松。只能尽量在和我的属性相合,能发挥出我力量的地方进行仪式,这样才能提高成功率。】 “你说的地点是哪里?” 【就是你上次捕猎水鬼的地方。】 那位置的确阴森,她心想。 为了仪式的效果,应不洄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去将剩下的辅助材料全部买齐,然后直接回了家去拿水鬼的皮。 她家里没什么其他的包,她就只能将上学的书包翻出来,把里面的课本全都倒出来好将这些材料塞进去,考虑到弄完仪式后还能杀点水鬼补充能量和手里的魔物尸体,应不洄又将上次买的提灯带上了,路过楼下超市时还买了两个玻璃瓶。 这么一套折腾完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人,听到她要去水库,上下打量她好几眼,看到她背着一大包东西,问道:“你这小孩大晚上的跑水库干什么?” “有点事。”应不洄放下包,她要做的事本就没法对普通人解释,索性直接岔开话题道:“我赶时间,麻烦您先开车吧。” 司机有些迟疑,两手握在方向盘上没动,闻言又劝道:“……那地方不太干净,小姑娘,你还是别去了。” 对方也是好心提醒,正常人这时候都会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好斟酌要不要前往水库。 但应不洄也是真的赶时间,所有材料都带在身上,就差最后一步了,她前所未有地急切。 “我真的有急事。”她说,“我必须得去那里。” 司机见劝不动,只好发动车子,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繁华区的十字路口。 周末晚上这会儿正容易堵车,看着来往热闹的人群,司机盯着半天没变的红绿灯,又跟应不洄聊起天来。 “我只能把你送到那附近,再近一点我就不去了。” 现在下车重新拦车怕是也不好拦,应不洄说道:“行。” 司机怕她误会,解释道:“你换个车,估计也会跟我一样。” 这话倒是不假。 应不洄知道他们这类跑出租的都有自己的同城群,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全城的同行都会得到消息。 只是自己前几天还去了趟水库,当时附近经过的车辆虽少,但也不至于没有。 这个红绿灯很慢,等待的过程中无事可做,应不洄便问司机: “水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司机吞吞吐吐道:“……有怪东西在那里,不好说。” 这里的路段红绿灯极其密集,一个接着一个,司机刚过这个红绿灯没过两分钟又停下来了。这会儿他总算组织好了语言,详细地跟应不洄描述了这件事的经过。 “这是上个星期的事了。”他说。 上个星期? 可自己明明前几天才去过水库,没发现什么东西。 应不洄皱眉。 “……上个星期,有个同行晚上抄近路,往水库那附近开,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外面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他在没人的大路上开嘛,两边都是树,视线很差。”司机一点点展开,“他当时开着手机在放听,手机正好卡了一下,他就低头去瞄手机想重新点一下播放,就在他重新抬头的时候,他车前忽然有个东西过去了。” “那东西从他前车灯的光线前大摇大摆地过去……他吓得手一抖,没敢看手机,就这么直直往前开,加速回到了有路灯的大路。” “后来老王在群里发语音,吓得说话都说不清了,他说那是个手脚特别长,身体看着像皮包骨头那样干枯的怪物。” 前方红绿灯再次变绿,左右的车已经驶了出去,司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发车。 “他真的没看错吗?”应不洄觉得有些矛盾,“一个东西从正在行驶中的车前跨过,他竟然还在这么短的瞬间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模样。” “我们也觉得他在瞎吹,搞不好这老混子是喝了酒,不过他估计也没那个胆子。”司机说,“后来他说,不是那个东西从他跟前跨过去了……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开着车,从那怪物的胯下穿过了才对。” 司机说:“……反正怪渗人的。” 有这种传闻在前,一些性格谨慎的、或者比较胆小的司机可能会避开,但这也只是少部分人。 更何况,会路过那条路的并不只有的士司机,普通人也有可能。 “前几天出事了?”应不洄推测后问道。 司机无奈地说:“有个钓鱼佬喝多了,和人打赌说自己能在那水库钓上大鱼,那水库本来就不吉利,这人啊不信邪,大晚上的就提着桶往那边去了。” 应不洄心说真要大晚上去水库钓鱼那还得了。 那个水库都快成水鬼的快乐老家了。 司机边回忆边说:“我有个同行就载他去了,那同行当时在群里说了这事儿,大家觉得他这做法不厚道,让他折回去看看那位兄弟,别真让人喝多了一头栽进水库了,他听了也后怕,就老老实实地去了……” “出事了?” “是啊!”司机四指一拍方向盘套,“那人没倒进水库里,但是栽了个跟头摔到旁边的草坪里了,还摔骨折了,我那同行找到他时,他在草坪上手脚并用跟狗似的往外爬,一见到我那同行就跟见到救星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扑,嘴里还喊着——有怪物啊!这里有怪物啊!哥们咱们赶紧走!” “一看这人吓得魂飞魄散的,酒都醒了,不像是装的,这周围又是一片漆黑,那同行想到之前有人说这里闹鬼的事,他也感觉周围有东西盯着他,吓得赶紧把人带上车走了。” “把人送进医院后,那人哭爹爹告奶奶地求我那同行别走,说他怕。我那同行见他神志不清的也不敢走,怕人出啥事他解释不清楚,就问那人到底咋回事,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司机说兴奋了,竟是还反问了起来。 应不洄道:“他看到了之前那个司机提到的怪物?” 司机说:“对!他说他看到了个长手长脚,四肢跟骷髅似的怪物,那怪物看起来像木头,有个畸形的小头,远远地盯着他,直接给他折腾清醒了。” 说完,他还总结道:“反正那之后啊,大伙都感觉这事儿挺邪门的,就都不愿意往那边走了。” 这会儿她们已经驶出了闹市区,过了跨江大桥,两侧的车辆逐渐减少,只剩下孤独的路灯。 “对了,小姑娘你跑去那儿干啥啊?”司机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 应不洄看了下附近,这会儿距离水库已经不算太远了。 她感觉没什么能应付司机的理由,干脆随便说了起来:“我去做法。” “啥?”司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她没再解释,直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是不是快要到了?” “哦,前面拐过去就是了。”司机望着间隔越来越远的路灯,声音都弱了几分,“……我就不过去了啊,等会把你放在路口。” 应不洄淡淡道:“行。” 很快,她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下了车。 司机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立即掉头走了。 应不洄则是转身朝着黑黢黢的水库小路走了进去。 27.第 27 章 应不洄打开了手里的提灯, 将前方一小片区域照亮,在这片狭小的光亮范围内她谨慎地往水库那边走去。 平海市早年城市规划做得不怎么样,一些非城区中央的区域, 马路两侧都比较潦草,和一些县城差不多,马路两侧用围栏围着就算完事儿了,应不洄跨过围栏,脚下是早就被踩得光秃秃的草坪,前面几步越过用来做隔断的稀疏灌木丛, 下方就是几道石阶,从这边起两侧就都是树木, 她放慢脚步确保自己不会踩空。 台阶下来前方就是一片开阔,再往前就是水库了。 夜风将两侧的树吹得簌簌作响,寒露降下来, 应不洄感觉衣服背心都是凉的。 “有点奇怪。”她直觉感受到有点问题,但又说不上来。 应不洄左手执灯, 右手覆在刀柄处,方便随时出窍迎战。 人在黑暗之中经常会产生被人注视的感觉,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能继续往前。 这边似乎比外面还要暗上几分。 现在只要越过最后一道围栏就到水库了。 【就在这边吧。】奈芙蒂斯说。 在寂静一片的黑暗中, 她突然出声,应不洄差点被吓到。 【……你不会被我吓到了吧?】注意到她的沉默,奈芙蒂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应不洄:“……没有。” 按照奈芙蒂斯的吩咐, 她将提灯放在脚边,拿出粉笔在水泥地上画起阵法来,有这么一瞬间应不洄回想起中元节烧纸时在地上画的白圈。 这只是草稿, 接下来就要用专门的材料来绘画阵法的正稿了,应不洄这次描摹明显感觉到了力量正在从身体里被抽出去,她就像一只被人挖了孔的牛奶盒,伴随着每一笔勾勒,她体内的力量就刻印在身下的阵法一分,直到她将最后一笔落下,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 “绘制阵法这么消耗……力量的吗?”应不洄顿了下,因为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体内的这种能量的“学名”究竟叫什么。 【灵气、灵力、以太……你们人类给这种生命能量创造了许多种称呼。】奈芙蒂斯就像是个对新兴科技产品充满抱怨的老人,【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我的灵气太少了。”应不洄感觉画完这个阵法体内就被抽掉了至少一半的灵力。 她战斗时消耗很少,从来没有过乏力的感觉,她真没想到画个阵法会这么吃力。 【不,是这个阵法对你来说太超前了。】奈芙蒂斯说,【你该为你能在这个阶级就完成它而感到骄傲。】 提到这些,应不洄还想问问奈芙蒂斯自己如何才能晋级,但考虑到当下还有跟重要的事,她就将念头压了下来。 【一边往阵法中灌注灵力,一边跟着我念仪式词。】 接下来,应不洄跟着奈芙蒂斯进行念诵她听不懂的预言。 阵法在她灵力的灌溉下被激活,在黑暗中浮现出浅金色的光芒。 四周的空气躁动起来,围绕着应不洄身侧的植物也被忽然活跃的空气牵引着朝着阵法中间倾倒,应不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阵法的中央。 她陡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正穿过一道道无形之门,直奔那深不可测的异界深渊。 无数道障碍在她视野中破碎,她跨越了平时无法感知到的时间和空间,投身到了那个诡异多彩的异界。 下一秒,应不洄只觉自己被投入一片高密度的黑海之中,四面八方如沥青般的液体正疯狂地想要包裹住她! 危机感席卷而来突刺入她的大脑,在这污泥般的黑海之中,她听到了各种不同声线、密密麻麻地呓语声,这些声音如同繁殖的蠕虫般在她能感知的范围中蠕动,疯狂地向她逼近,仿佛要借着这片高压的黑色之海一并挤入她的灵魂深处。 【坚持住。】奈芙蒂斯提醒到,【我已经找到你外婆的灵魂了。】 应不洄伸手去抓自己的脖颈,她感觉快要窒息了,那些呓语已经变得震耳欲聋,她恨不得再长出两双手去堵住自己的耳朵! 【我这边结束了!停止输送你的灵力!】 应不洄感觉呼吸越发困难,她迅速将自己的灵力从阵法中抽出,她视线前方,黑色的海浪犹如退潮般调头离去。 就在她睁眼地刹那,在水天都是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她看到一只巨大如海上旭日般的金色竖瞳,悬挂在正前方。 那东西在看自己! 下一秒,面前的场景再次转变。 灵力的输送结束,她又重新看到了现实世界。 【放心吧。】奈芙蒂斯没有卖关子,【仪式成功了,短时间内你外婆的灵魂是安全的。】 应不洄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卸下力来。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手正摸着阵法的边缘处,后背汗湿透了,冷风灌进来格外冰冷。 刚才被黑海吞没的还让她心有余悸,应不洄问:“我刚才看到了黑色的海水一样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现实世界和深渊之间空间,我现在没有实体,需要借助你作为桥梁来短暂地让我通过这片空间。】 “我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应不洄回想起最后见到的那一幕。 和被海浪吞没地痛苦、还有呓语带来的折磨相比,被那只金色的眼球注视所带来的恐惧最为深刻。 【眼睛?】奈芙蒂斯疑惑地反问。 【那片空间有不少是众神都没弄清楚的谜,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存活在黑海之中的魔物吧。】 但愿如此,应不洄心说。 应不洄拿出手机,现在已经是十点出头了。 原本她计划仪式完成后顺便去狩猎一下附近的水鬼,可刚才的仪式耗费了她太多灵力,现在她必须休息一会儿。 应不洄感觉到自己双腿已经彻底麻了,于是在原地坐了几分钟,顺便恢复一下。 ……明天一定要去药品店逛逛,买点回复药。 在寒风里坐了十分钟,应不洄重新收拾好剩余的材料,背上包提着灯往水库那边去。 等她靠近水库,发现竟然有人在水边。 其中一个人坐在小马扎上钓鱼,另一人站在他旁边往水里看,两人中间摆着一盏露营灯。 不是说有个钓鱼佬骨折了吗,怎么还有人来这里钓鱼? 应不洄提着灯朝着那边过去,站着的那人听到声音扭头过来,看到应不洄背着大包东西朝这边来,他以为也是个大晚上跑来冒险的钓客。 “老张,你竞争对手来了。”站着的那中年人戴着军绿色的雷锋帽,他用脚踹了踹钓鱼佬。 被叫做老张的钓鱼佬瞪他一眼,看到应不洄后嗤道:“这小孩钓具都没有,你吓唬谁呢。” 话虽如此,应不洄注意到这位钓鱼佬发现自己没有携带钓具后明显是松了口气的。 这竞争意识是不是强得有点过分了? 有人在这里,她想狩猎水鬼就不太方便了。 前方幽暗的水面一片平静,应不洄远眺过去,竟然没有看到之前栖息在这里的水鬼。 是因为这两人带了光源,它们故意避开了这边吗? 她正打算去附近暗处看看,却听雷锋帽大叔吊着嗓子对老张嘲讽道:“那是,除了你谁会信那离谱的东西,大晚上跑到这儿来钓水怪。” ……水怪? 怎么这水库周边的都市传说还自我繁殖,越来越多了呢?她心里吐槽道。 老张愤愤道:“我这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吗!又不是就我一个来了,你怎么不说说别人呢!” “别人哪有你这么死犟啊,你忘了之前那个摔断腿的了?” “那是他自己喝多了,瞎!自个儿摔的,和钓水怪有什么关系?” 老张一抬手本想猛地拍腿,又怕把鱼吓跑,轻轻放下了,“行了!你别在我旁边叨叨,鱼都给你吓跑了!” “不是说是水怪吗?水怪怎么会被吓跑的,又不是普通的鱼。”雷锋帽大叔两手一揣,继续调侃他。 老张气得直摆手:“滚滚滚,老家伙就知道碍我的事。” “说你两句你还真摆上了!”雷锋帽大叔啧啧两声,往后退了几步,掏出一根烟来塞进嘴里,正要去摸打火机。 老张忽地感受到鱼线在动,他激动地喊着:“动了动了!快拿网子来帮忙!” 他身子后仰,鱼线也随之绷直,应不洄看到他脚步趔趄差点滑倒,脸已经涨得通红,一股劲攒在一起就想将水里那东西彻底拔起。 应不洄凝视着水中荡起的动静,也琢磨着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里能见度实在太差了,她手中又是近光光源没法照到水边,她只能看到水下有个正在活动的阴影。 “我艹——这玩意儿力气真大!”老张憋得声音都变调儿了。 雷锋帽大叔这才姗姗来迟,他鞋尖刚踩到水边就拿网子往前面够,激动地喊着:“再往后扯点!” 老张在那急得直骂脏话,雷锋帽大叔猛地将网子往底下那阴影处一怼,他感觉自己触到一团硬的东西,顿时脸色就变了! 这玩意儿肯定不是鱼!哪有鱼跟个硬桩子似的! 雷锋帽大叔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怎料网子忽然被水里那东西抓住了,直接往水里一拽! “扑通!——” 他直接被拽进了水里! “老李!?”老张见老伙计直接栽进水里,鱼竿甩到一旁拿起提灯就往前冲。 可他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就被应不洄挡下了。 “别过去。”应不洄的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在那东西拖拽人的瞬间,它有一部分浮出了水面,应不洄看得清清楚楚。 是一根纤细如枯木、仅仅只有皮包骨头的手臂。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 28.第 28 章 应不洄没有犹豫, 快步上前将倒栽在水中的雷锋帽大叔拔了出来,就这么把人横提在腰间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岸上。 老李被她松手放在地上后猛地咳嗽起来,呛了一地的水, 动静活像条在地上普通的鱼。 老张忙过来拍他背问他有事没有。 “那水里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老李如梦初醒,心有余悸地喊道。 “不是鱼?”老张被他问迷糊了, 嘀咕道:“是条大鱼吧” 他当时站得较远,又没有应不洄那样强悍的视力, 自然没看到水下那古怪的东西。 老李还在大口喘气:“那玩意儿肯定不是鱼,长得跟个木条子似的!” “……难不成是水怪?” “水怪能长得像树上的枯树枝?!”老李咆哮道。 他差点被那东西拖下去,这傻逼还惦记着那狗屁的水怪! 说完, 他才想起自己忘记给救命恩人道谢了,赶紧对应不洄表达感激:“刚才谢谢你啊小姑娘, 要不是你,我这搞不好就完蛋在那儿了。” 应不洄没空回话, 她只是嗯了一声。 她面色冷峻,一双黑眼睛一动不动地聚焦在此刻已经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 江岸死寂一片, 唯有拂过的几阵阴风。 两个钓鱼佬也有些后背发毛,老李细声细语地问:“你还钓吗?” “这……”老张将自己的钓竿捡起来, 欲言又止。 他还不想走。 应不洄视线内什么异样都没有, 但战斗本能告诉她此地并不安全, 紧张感像拴在脖子上枷锁牢牢地压迫着她。 她压低声音说:“那东西还没走。” 两个钓鱼佬:“!!?” 应不洄看向小马扎旁的露营灯,心里有了数, 她吩咐道:“拿着灯往后面退一点,不要离开光源。” “水里那东西怕光?”老李心有余悸地赶紧提起灯往后挪了两步。 “应该是。”应不洄将手里的提灯移到面前,“所以它没法直接过来捕猎你们,只能想办法把你们拖进水里。” 这也是应不洄刚才得出的结论。 第一个目击的司机没有被这东西追赶, 第二个故事中,醉鬼看到了怪物,但回来找他的司机没看到,应不洄猜测那怪物是不敢靠近车灯的灯光。 结合自己一路提着灯,以及这两个钓鱼佬带着灯也没有被攻击来看,那怪物多半是畏光,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目前没有人在这里遭到袭击。 但怪物已经学会潜入水中来抓人了,可见它是个有智力且还在进化的生物。 如果不早点解决,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受害者出现了。 “你们说的水怪是什么东西?”应不洄相当在意这点。 这个水库早年淹死过不少人,在应不洄小时候还被政府封闭过一阵子,解封是七八年前城市重新规划后的事,但由于各种原因,几乎没人跑到这里来钓鱼,这两人来这里也不是心血来潮,分明是有人用水怪做幌子吸引他们来的。 老张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不想说。 老李比他清醒得多,连忙说道:“是我们同城钓鱼群里有人说的,上个月有个钓友,是个开公司的小老板,他说这水里有水怪,谁要是能钓上来,他立刻给对方十五万块现金。” 应不洄脑子里顿时冒出“有阴谋”三个大字来。 她问:“没人怀疑他?” 那个小老板会不会是专门骗他们过来喂怪物的? “肯定有啊!这听着不就是唬人的吗,大家都没当回事,”老李说,“背地里大伙还说这是资本家拿我们当消遣呢!也就这个傻子真的跑来钓水怪……”他给了老张一记眼刀。 很显然老李的怀疑和应不洄想怀疑的不是一个东西。 “我那不是想着,万一嘛……十五万呢。”老张在旁边嘀咕着,“你跟过来还不是因为你想看看。” “我那会儿没想到真有脏东西!”老李抓狂了。 “那你不就是怂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扯着嗓子吵起来,应不洄冷声打断他们:“安静。” 两人这才噤声。 “小姑娘,哦不……小……呃,少侠?” 老李在自己有限的文化水平里挑了个自认为比较霸气的称谓,十分听话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水里的到底是啥啊?” “一种怪物。”应不洄自己都没弄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老张颤颤巍巍问:“吃人吗?” 应不洄也不清楚,但为了不让这两人头脑一热去作死,还是说了句:“吃。” 给两人吓得又是一哆嗦。 “少侠,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老李恭敬地问。 应不洄有了个猜测,她问:“有鱼或者活的鱼饵么?” 老李跑到箱子旁给应不洄弄了点虫子,应不洄往水里一丢—— 活虫饵掉落到水面不出几秒,就被那个枯树首笔一把抓住往下! 老张这下也看清了,嘴巴打抖不敢说话了。 应不洄心想自己之前没看到水鬼,可能不是因为它们畏光躲起来了。 这玩意儿看起来根本是来者不拒,搞不好它已经把这一片的水鬼都给吃了。 这让应不洄对这东西的实力有了个大致的判断,至少它的力量在一群水鬼之上。 “你们先收拾东西离开。”她说,“你们是开车来的?” “对、对。” “不要远离光源,现在、立刻开车回去。” “好好!”两人连忙把东西抄起来,老李问:“那你呢?” 应不洄刚才被抽了不少灵力,现在和这实力不明的东西对手她没有把握。 如果她要和这怪物博弈,她就必须时刻保证身边有光源,她一只手就被限制住了。 单手限制、灵力不够、对方实力不明、且未必有报酬的情况下,她也不准备留下。 “我和你们一起走。”应不洄迅速做了决定,等回到安全区后她会给官方打电话举报这里有危险生物,而且有伤人倾向。 两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手脚灵活的老李在前面领路,老张提着大包东西走中间,应不洄则是负责殿后。 三人穿过黑暗的通道,进入两侧都是树林的小道,就在这时,一道从侧方而来的攻击直接打破了两盏提灯! 玻璃罩在地上砸出令人心碎地声音,两个钓鱼佬如惊弓之鸟般身子一抖。 “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应不洄将他们从震撼中拉回来,“然后赶紧跑!” 这怪物能远程攻击? 不!它有帮手?!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应不洄心脏狂跳,两侧紧密包围她们的树林中藏着令人心惊的魑魅魍魉,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随时准备发起下一次进攻。 她在提灯被命中的瞬间就已经拔刀,单手将刀斜挡在身前,就在这一刹那,又是一道金色箭矢破风而来,应不洄直接将它抽飞! 那箭矢没入旁边的树干中,发出嗡的响声,竟是直接消散了。 这是灵力凝聚的无形的箭矢,比之前碰到的那个原始大地的信徒要高明不少。 接二连三的弓矢从对面的树丛中齐发而来!应不洄将它们全部格挡,刀身在黑暗中擦出激烈的火星,她握刀的手被震得生疼,虎口处的疼痛感让她分外不爽。 “该死。”她低声骂了句。 太被动了。 黑暗中只能近身作战的自己缺乏优势,对方光靠放冷箭都能在暗处弄死她!不能耗下去! 在新的箭矢袭来前她直接砸碎了装着水鬼尸体的玻璃瓶,使魔猎隼腾空而起,极速穿越过前方密林!借着与猎隼共享的视野,应不洄看到了不远处藏在树上放冷箭的那个混蛋,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应不洄的意图,她只捕捉到了一个飘逸的衣角。 就在这时—— 沉重的脚步声自后方咚咚传来,危机感如迎头泼来的冰水贯穿了应不洄的神经。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她直接以身体为轴心一转,奋力劈砍直身后,黑色的刀刃竟是直接卡入了背刺她的那怪物的手臂之中,那纤细如婴儿的手臂竟然以她的力气无法切断! 应不洄没空多想,她直接蹬在那怪物的躯干上将刀拔出,那怪物反应极快,在她拔刀的刹那向她挥舞手臂刺来。 尽管应不洄已经快速撤退,腰侧还是被划破出了一条伤口。 极近距离下,她也看清了怪物的全貌: 一张瘦长、苍白得如同是从打印纸上裁剪下来的脸,眼睛处是两个黑色的空洞,仿佛所有的光都无法进入其中,嘴部如同恐怖游戏中以七鳃鳗为圆形的怪物,四肢枯瘦细长,体态像一只站立的蜘蛛。 饶是最近见了不少丑东西的应不洄,也被这家伙惊悚且潦草的外貌震撼到了。 刀显然对他坚硬得离谱的身体不奏效,应不洄将冥府之火附魔上刀刃,再度尝试攻击。 黑色的火炎一触碰到怪物的躯体就将接触部分死死包围,半点没有停止的迹象,但那怪物只是呆愣地看了一眼手臂上正在燃烧的区域,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它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发出了如同警笛的刺耳呜鸣—— 距离最近的应不洄被震得眩晕,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被激怒的怪物两手像要掐她般并拢朝她刺来,应不洄借着身高在地上翻身夺过,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因为方才的强音而剧烈疼痛着,视线也模糊了。 不行,如果不速战速决自己可能会完蛋——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将手重新附在刀刃上,直接将储存的所有冥府之火一齐输出! 黑色的火龙卷缠绕在刀身之上,在怪物再度朝她扑过来前,应不洄由下至上像划火柴那般用刀背将怪物的躯干擦过,将冥府之火直接在它全身燃烧! 更狂暴的嘶吼声在这个刹那迸发,早有准备的应不洄已经捂住了耳朵,在身体恢复动弹的顷刻间,她就头也不回就往出口狂奔。 不管这怪物被烧死没有,现在就是自己唯一的逃生机会。 猎隼被她重新召唤到身边,在她极速狂奔中替她保证视野,必要时也能牺牲来挡枪。 在猎隼的视野内,她成功看到了那面目可怖、燃着熊熊黑火的怪物手脚并用,以不可思议地超快速度朝她奔来。 这玩意也太难杀了! 她注意到那怪物只是没有痛觉,冥府之火对它确实有灼烧效果,它的躯干已经有部分损坏了。 在它被彻底烧死前,自己不能被捉到。 应不洄好久没这么全力奔跑过了,她沿着小路疯狂逃跑,总算来到了街边,看到了正在发动车子的两个钓鱼佬,她直接开门上车,喊道:“快开车!那东西在后面!” 老张刚换完档直接一脚油门踩出去了,老李扶着窗沿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急速爬行的怪物,也看到了它被古怪的黑色火炎包裹着的模样。 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惊叫起来:“艹那玩意儿怎么还没死!” 开车的老张也满头大汗,他感觉后面追着他们的怪东西的速度足够追上汽车,它怎么会那么快?! 先前他没有直接见到这玩意儿,还心有侥幸,如今看到这邪门的一幕,他对那十五万块的肖想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现在差点吓得心脏病都出来了。 “快点到大路,去路灯多的地方!”老李声音都在发抖,狂拍窗沿。 应不洄手扶着坐椅背,感觉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东西在加速。 终于驶入有路灯的小路,老李充满希冀地喊了声:“到了!” 可下一刻,老张就崩溃地喊道:“怎么还在追!怎么还在追我们!不是说它怕光吗?!” 29第 29 章 第四张技能卡。 背负着熊熊火焰的怪物横冲直撞地前行着, 目标就是这辆车。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逃得掉吗?!”老李崩溃地喊起来,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来钓什么水怪! “那东西知道自己要死了,想拉我们垫背。”应不洄声音冷下来。 她发现冥府之火的火势已经变小了, 这怪物爬行的过程中掉落了不少外皮肤, 这让附着在外皮肤上的冥府之火也脱离了它的躯体, 按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冥府之火还不够将它彻底烧死。 “打这个电话,跟他们说我们需要救援。”应不洄给老张报了官方的号码, “把打火机给我。” 先前老张准备抽烟,他身上肯定带了打火机。 老张哆嗦着掏出打火机递给她。 她打开车门,翻出去跳上车顶,这一串动作又让她腰上的伤口抽得刺痛, 应不洄“嘶”了一声。 她将刀置于身下,用膝盖抵住。一手扶着门框稳住重心, 尽可能避风点着了打火机,她保护着这幼小的火苗, 随后将刀身置于上方, 火苗遇见了刀身就像碰到了易燃物般倏地扩散, 灼热的火焰将这把刀再次武装起来。 黑暗中火光照亮了她满是杀意的脸。 既然冥府之火的储量不够了, 那接下来就用普通的火,她就不信烧不死这怪物。 那怪物动作有一瞬间停滞, 这份对火光的恐惧被应不洄捕捉到了。 SUV已经开始上坡, 高速行驶之下, 两侧追来的风刮得她鬓角斜飞,应不洄一脚踏着车顶跳了出去,哐当的声响之下, 车顶竟是凹陷下去了一块,在这个瞬间,她已经精准无误地落在那怪物身上没有附着火焰的地方,将燃烧着的刀刃精准无比地刺入那怪物的头颅。 刺破耳膜的啸声登时响起! 她没有多余的手去捂住耳朵,就这么硬生生地吃下了近距离的声波,目眩感再度来袭,鼻血顺着流出来滴在了怪物的头顶。 怪物被她钉住了头部,疼痛让它疯狂地甩动身躯,应不洄快被弄吐了。 应不洄注意到它头部的皮肤在快速再生,但始终无法成功愈合,应不洄想起这是因为她的【噬神】天赋,能让伤口持续保持撕裂状态,无法愈合,她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她有这么一个被动技能,以这怪物的再生速度,她真的希望渺茫。 嘎吱、嘎吱—— 正在被烈火搅碎颅腔的怪物竟然机械地做出了扭头的动作,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应不洄。 火焰在怪物身上蔓延的速度很慢,但烧得非常旺盛,它痛苦扭曲地加速爬行,想要将应不洄从身上甩下。 应不洄感觉唇齿间全是血腥味,她突出一口血沫,将刀奋力抽出怪物躯体,再次使出浑身解数更加用力地刺穿怪物! 高速移动中,她的刀尖在地面划出一串火星。 应不洄躲避着怪物胡乱挥舞的手臂,她将塑料打火机咬在嘴上,改用双手握住刀柄。 下一秒,她松口让打火机掉落在怪物燃烧的身躯中,同时自己紧握刀柄往怪物身下跳去! 她像拉动列车变道闸那样重重地将刀往下按,在怪物凄厉的惨叫中将它的身躯一分为二。 应不洄顺着坡道往下摔出去两圈,她感觉脑子嗡嗡作响,鼻血和口腔里的血都滴到了道路上。 还好这会儿没有车经过,否则场面会更加混乱。 “咳、咳咳……”她摔得眼冒金星,扶起身慢慢站了起来。 怪物分成两半的身体横倒在路中间,像一只被从中间切开的蜘蛛,还在燃烧着,但四肢还没彻底僵死。 SUV不知何时已经返程回来,老张心有余悸地下车,鼓起勇气从怪物的将死未死的躯体旁绕过来,把应不洄架着送进了后座。 “我的妈呀……”老李看到应不洄身上都是血和脏污,只觉得触目惊心,车里光线亮堂些,老李这才注意到应不洄甚至和自己家小孩差不多大。 应不洄用手扶在太阳穴旁,她还有些发晕,但不忘提醒:“咳、咳咳……开车。” 老李连忙发动车子。 老张在旁边说:“你说的那个电话我已经打了,他们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好。”应不洄说。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很快,开车的老李没能看清全貌,但老张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现在心脏还在怦怦跳,他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总算是没事了……” “还不能放松。”这里路不太平,应不洄被颠得更加难受,她压着嗓子说,“之前那怪物有个帮手。” “还有别的怪物?”老张陡然拔高声音。 “不是怪物。”应不洄说出更糟糕的情况,“可能是人。” 老张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放出一句:“怎、怎么能……怎么能是人呢……” 应不洄强撑着让自己进入备战状态,方便有可能会到来的攻击。猎隼使魔还没有消失,她让它在空中跟随这辆车,借用它的视野观察情况。 是人就意味着有更高的智慧,意味着对方可能也有交通工具,有更高级的追捕手段和攻击方式,这些合在一起等于“加倍的危险”。 刚才为了击杀怪物已经抽掉了应不洄积攒的全部冥府之火,现在她已经没有其他的攻击手段了。 身体状况也比刚才更加糟糕,偏偏敌人还是个善于远程作战、敏捷性也强的家伙,综合来看,情势比刚才单挑怪物还要不利。 老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连忙去接,在接完电话后他眼中冒出了充满希望的光辉。 “说是救援人员正好就在附近,很快就能来找我们——” 最后那个“了”字还没说出来,应不洄就感觉整个人被掀了起来。 下一秒就是天旋地转,伴随着惊叫声和几声巨响,整辆车都翻倒了在地面上摔出一段距离。 这一下把人摔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车子也有些变形,老张忙去推车门,想从车内出去。 一根光矛直接从底盘穿入车内,将被卡在驾驶座上的老李的小腿切出一条伤口,在老李的鬼哭狼嚎中,应不洄意识到对方的险恶用心,不管是留在车内还是出去都是风险极高九死一生的选择。对方的光箭连汽车底盘都能穿透,她们找不出能防御的东西了。 又是一道光矛! 万幸这次没有刺中人,就在老张手边半寸的位置。 老张吓破胆了,忽地哭嚎起来:“我们怎么办啊……再不出去车里也很危险啊……” “别吵!”应不洄强硬的打断了老张,半点也没有照顾他心情的打算。 她死死盯着窗外的树林,表情阴沉得吓人,老张被她呵斥得一愣,看到她的表情后更是忘记了自己的哭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应不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精神在此刻高度集中,将疼痛彻底抛之脑后。 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猎隼的视野上,方才第一次射来时她毫无准备,在视野极差的前提下没能捕捉到踪迹。 第二根光矛射来时,她只能依稀确定大致方位,再来两次……不,一次……! 再来一次,她就能用猎隼确定对方的方位了。 这太冒险了,她心里很清楚,所以她准备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撑到老张口中那个“就在附近”的救援人员过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吧?”她吐出嘴里的血,“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人回应,这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怪物和你是什么关系?它是你喂养的?还是你创造的生物?” “引诱钓鱼人来这里的人是你吗?” 她喊得嗓子干疼,对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继续攻击,这对应不洄来说是个吉兆,她要尽可能的拖时间。 “……让我来猜猜,你是一个热衷于培养怪物的研究爱好者?疯狂科学家?你把这个怪物弄成了树人的模样,这是你的兴趣?”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应不洄忽然想到原始大地似乎也在进行和自然精灵相关的活动。 袁岁说有人认为原始大地在造神…… 造神、自然系、树人怪物…… 刚才的怪物不会真的是原始大地的人弄出来的吧? 她提高了声音:“难道说是出于宗教原因?” 几乎是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一道光矛朝她刺来!应不洄凭借反射神经躲过了要害,但额头靠近太阳穴的位置还是被划出了很长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光矛同样暴露了对方的方位,她努力保持清醒,让猎隼突入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到暗杀者的身侧,让对方不得不从树上跳下,这是个身披熊皮披风的男人,他反手将狩猎目标对准猎隼,想要将它击坠,猎隼借着树林躲避。 应不洄试图趁机从车内爬出,血却流到了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竟是直直朝着这边奔来! 就在应不洄半个身子从车内出来时,一道光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她的腹部! 这个瞬间她几乎要直接昏死过去,她现在只能感觉到自己流了很多血,疼痛感重新袭来。 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猎隼了。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她看见那人朝着这边过来了,棕熊披风的下摆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飘动,应不洄已经没力气睁眼了。 眼前有一片正在凝聚的光,她意识到对方即将发动最后一击了,在光矛凝聚前一刻,一把红色的巨镰破空挥来,逼退了对方,应不洄看见了对方身上的官方制服,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丧失前她还听到了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紧张的呼喊声。 = 二十三小队的成员赶到现场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小队的部分成员去追击袭击者,剩余几人则是在救助伤者。 看着应不洄血肉模糊的身体,连千川束手无策,好在急救队已经出发,现在只能让队里唯一有治疗手段的何远帮应不洄紧急治疗一下。 孙少越则是将两个钓鱼佬从车里救出来然后给他们处理伤口。 他中途瞄了一眼应不洄,吸了口凉气道:“这伤也太恐怖了,竟然还活着?”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上。”连千川瞪他一眼。 何远一边灌注灵气为她减缓出血,边分析道:“她也许是有什么自愈相关的能力,况且超凡者本就比普通人有更强的自愈力。” 何远经常帮人紧急处理伤情,对各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但此刻他也是满脸担忧,因为应不洄的伤势太重了,真正艰难的是等会去医院的那段路。 他低声道:“……希望能撑住,她伤得太重了,我的治疗效果未必有用。” 连千川帮应不洄擦掉脸上的血,防止递进眼睛里。 在看清她的模样后,连千川和何远都愣了一下。 ——怎么是她?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护人员将伤者搬上车去。 应不洄腹部被开了这么大一个洞,自然是医护人员的关照重点,这里距离医院还尚有一段距离,没人能保证这个过程中不会发生意外,为了最大程度的保障应不洄的生命安全,何远也留在了这辆车上。 然而到了医院后,让所有人都傻眼的事发生了。 应不洄腹部的贯穿伤很明显的自愈了不少,甚至还有继续愈合的倾向。 “这……生命力可真旺盛。”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 跟来的几个二十三小队的人也没料到会这样。 原本可能致命的伤口如今威胁性大大降低,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顺便感慨了一下——这孩子真是命大。 等应不洄醒来时,她看到的就是医院的灰白色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灌进鼻子里,她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我还没死。 第二反应是:完蛋了,估计动一下会痛死。 她还记得自己被人在腹部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不知道这伤她还要躺多久才能恢复。 外婆还在等自己,而且她的工作怎么办?和原初一的契约怎么办? 虽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可一想到扑面而来的各种新问题,她还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在她做了一秒可能会被疼死的心理准备后,她尝试进行深呼吸,却发现疼痛感比自己想象中要小得多。 ……甚至更多的疼痛来自于额前的划伤,而不是本该反应最强烈的腹部。 什么情况?应不洄有点茫然。 病房的门恰在这时被人打开,一个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她年纪不大,一头金色齐肩短发,估计不超过二十岁,穿着黑色制服外套,里面是酒红色连帽卫衣,应不洄认出她应该是那个用镰刀做武器,驱赶走了熊皮披风人的那个人。 “你醒了?身上还有疼的地方吗?”连千川两手插兜走到她床边。 应不洄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腹部,在确定真的不疼后,她道:“……除了头上之外都不疼了。” 连千川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竟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医生说以你的自愈速度,现在这个时间,你腹部的伤口应该可以基本自愈了。”连千川像看世间罕有的稀有动物般看着应不洄,“但是为什么头上的伤还没能愈合,我们就不清楚了。” 【当然是优先修复致命伤嘛。】奈芙蒂斯的声音响起。 好久没听到奈芙蒂斯的声音,此刻应不洄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什么,我大概知道了。” 她猜测多半是和自己的天赋有关。 应不洄轻轻碰了下额头。 嘶……还是有点疼,但她能感觉到伤口比原先应该小了不少。 “还有。”连千川说,“医生那边会给你做个检查,如果你真的自愈了,倒是可以直接出院了。” “好。”应不洄从床上起身,她感觉自己行动如常,完全没问题。 她问连千川:“你们昨天看到那个怪物了吗?” 连千川在她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善如流道:“另一部分组员还在处理这件事,我这边还没看到消息,那两个钓鱼佬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放心,很快就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应不洄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袭击者的身份吗?” “还不清楚。”连千川注意到她的语气,“你有线索?” “……一些怀疑罢了。”应不洄将自己激怒那人的发言告诉了连千川,对方听完若有所思。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她说,“我会回去问问的。”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六点半。”连千川打了个哈欠,“所以你还能再睡会儿。” 还没忘记自己正在打工当保镖的应不洄:“……不行,我得回家,等会还要去上学了。” 连千川:“……?” 啥? 有一瞬间连千川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我九点得到学校。”应不洄就这么掀开被子跳下来。 连千川看着如此生龙活虎的应不洄,大脑都宕机了。 两秒后她起身按住了准备换衣服的应不洄:“等等等等——你昨天刚被人捅了个对穿,现在你跟我说你要去上学?!” ……她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起比较好?! “我恢复得挺好的。”应不洄开始找自己的衣服,边说,“我没乱来。” 连千川被唤起了学生时代的恐怖记忆,她感觉应不洄脸上写了两个字,左边是狠,以后右边是人。 她激动地说:“不不不,我觉得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给自己安排这么紧迫的行程,你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天吗?” 应不洄:“……我要陪我雇主上学,我的工资是按天算的。” 连千川:“……” 啊这,怎么一下就社畜了呢? 连千川最后也没能拦住她,因为应不洄的确身上没伤了,额头上原本包裹一圈的纱布拆掉后,发现伤口也的确愈合了,护士就给她换成了更小号一点的纱布贴上。 她打了辆的士先回了趟家,应不洄换校服时重新检查了自己的天赋状态。 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原本意识空间里只有三个具现化出的技能卡牌,现在出现了第四张技能卡。 这张卡只点亮了半张,甚至还不到。 卡面是一张富有生机、绿意盎然的森林,有七成都是灰色,只有三成部分是被点亮的。 底下写着【苍绿的祝福(被动生效)】。 【自然的使者将给予被赐福者蓬勃的生机,正如这自然万物,生生不息。】, 30第 30 章 应不洄边挤牙膏边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么一条技能。 她今晚唯一猎杀成功的就只有那个怪物。 她猜测她从那怪物身边离开时, 它还没彻底死去,应该是自己在车上被熊皮披风男袭击时那怪物才死透。 而那时候自己全神贯注投入到和熊皮披风男的博弈中,没注意到自己多出来的技能。 多出来了技能, 就意味着那怪物身上也有神格碎片,这点实属意外。 她边刷牙边思考: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回收那怪物身上的神格碎片的? 她当时又不在那怪物身边, 就算是自动回收也得有个限制吧,否则以后她直接往战场上一站, 难道方圆多少里内的神格碎片全都自动被她吸收? 应不洄想来想去, 估摸着应该是噬神这个天赋里自带的那个被动技能——【撕裂】带来的附加效果。 被自己附加了撕裂状态的猎物, 等于被她标记了, 被标记的猎物死后神格碎片会被自己自动回收。 只是这个标记的效果时间和范围她还不清楚。 至于治愈效果…… 她从床上起来时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一丁点灵力都不剩, 应该是在她睡眠期间这个能力在疯狂消耗她的灵力进行自愈。 应不洄再次感慨自己命大——要不是她的灵力回复速度快、储备量也比常人多, 自愈效果未必有这么好。 如果自己能再收集到同类的神格碎片, 把这张技能彻底点亮就好了。 对她这样单人行动的超凡者来说, 续航和治疗都是真真切切的痛点。 应不洄将嘴里的牙膏沫吐掉, 对奈芙蒂斯说:“那个怪物身上也有神格碎片,你能看出它来自什么神灵吗?” 自己这边只能看出是和自然、森林之类有关的神明, 但这世界上各国神话多得数不胜数,应不洄也猜不猜到底是什么。 奈芙蒂斯没有立刻作答,在应不洄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忽然说道:【实在是丑陋不堪。】 这回应属实在应不洄的意料之外。 她下意识道:“什么?” 【你知道宁芙吗?】 “听说过。”应不洄打开水龙头冲洗漱口杯, “希腊神话中的等级稍次一点神,虽说是神,但更像是妖精、精灵之类的生物,我听说祂们有的会追随神明……等等,你不会是想说那东西是宁芙吧?” 那面目狰狞,被火焰刀搅碎头颅还扭头看向自己, 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就像从独立制作的低成本恐怖游戏里挖出来的潦草小bss。 怎么想都和希腊神话中的山中精灵、湖中仙女搭不上半点关系。 【性质上类似。】 【但我可不想将那肮脏的东西和宁芙混为一谈,我的宫殿可不会允许那种低等魔物在附近徘徊。】 奈芙蒂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嫌弃。 【那是人造的怪物,将神格碎片强行植入到生物的躯体之中,试图制造出侍奉神灵的下级精灵。】 难怪神格碎片的含量不高,毕竟宁芙还不到神的位格,只是神灵的追随者和侍奉者,应不洄心想。 “神格碎片不应该是很稀有的吗?”应不洄察觉到问题。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珍贵的东西来制造宁芙,宁芙只是个从神啊? 难道说这些人造宁芙只是造神计划的失败品? 应不洄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如果是失败品,为什么熊皮男和他背后的势力没有杀死怪物收回碎片? 也许人造宁芙并不是失败品,又或者他们想进一步观察这怪物会不会有变化,总之这东西留下来更有用。 应不洄目光暗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手中拥有神格碎片的数量相当多,已经足够完成他们的造神计划了。多余的碎片全都用来制造从神。” 那么原始大地现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踏入这个世界依赖,她的旧恨新仇全都和原始大地这个邪//教组织有关。 更糟糕的是这些事件全都集中在平海市,这让应不洄感觉非常不妙,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令她有种脖子上有东西在抓搔的不适感。 她俯身用冷水打湿脸,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然后正对着镜子。 镜中的她面无表情,因为今日连续疲劳还带上了黑眼圈,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她抬头的动作扯得发疼。 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后,将毛巾甩到晾晒杆上,走出了盥洗室。 手机震了下,上面是周牧发来的提醒她工作不要迟到的短信。 应不洄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她踩在每一级台阶上,脑子里回想的是昨天熊皮人的长相,和昨晚彻骨的疼痛。 这些记忆糅杂在一起,佐以她浓烈的仇恨,一并被她记在了脑海深处。 她绝对要宰了那个混蛋。 * 欲望伴随着行动,行动则有事前计划。 应不洄在地铁上靠着车厢,戴着耳机,两手环胸,闭眼复盘起昨晚的战斗来。 一是她的续航力还是太差了,冥界之火的储备量不足,一旦冥界之火用完,她的攻击手段就少得可怜。 那个怪物没有战斗技巧,只有野性直觉和蛮力,但如果要以原始大地作为目标,必然会碰上懂精通战斗的人类,自己不管是搏击还是刀术都不怎么样,她必须得老老实实提升格斗能力了。 应不洄想到周牧介绍给她的那个武馆,决定挑个时间去一趟。 除此之外,她还有两个问题。 一是缺乏防御手段。 一是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短时间内想弄到弥补这两点缺点的技能很难,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商会贩卖的商品上。 购买具有防御手段的物品、和远程攻击的物品——这两项也被她列入了计划。 当代女高中生应不洄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囊起来的钱包又要因为购物计划破产,终于她也体会到了成年人口中花钱如流水、钱不是钱的悲痛感。 钱真难赚,她感慨道。 地铁到站后,应不洄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程惊风家去了。 她睡眠不足,边走边打哈欠,等到了门口,周牧已经以前提前在门前站着了。 “你头上怎么了?”周牧看着她头上一夕之间多出来的纱布。 “……解释起来很长。”应不洄也没想过多解释什么,“和某个怪物打了一架。” 周牧对于这个新同事的腥风血雨体质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边推门边说:“……你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又是邪/教/徒又是怪物的。” 应不洄在心里叹气:……哎,我也觉得。 自从觉醒了超凡能力后,她就感觉自己在一条高速大道上急速狂奔。 如果这是某跑酷手游,那她感觉自己快加速出残影了。 周牧捏着下巴问道:“不会当保镖才是你生活中最安逸的部分吧?” 应不洄看他一眼,说道:“不要立fg。” 周牧扯了扯嘴角:“好吧,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也不希望出事。” 程惊风已经换好了一套校服,贵族学校的制服和偶像剧里播的差别不大,西装百褶裙和小皮鞋,只是用料要精细不少。 应不洄的校服上身和程惊风一样,但下身是裤装,脖子上的也不是领结而是领带。 因为她转学比较突然,重新定制校服来不及,但校方正好有套多的校服,尺寸她也能穿,就直接用这套了。 程惊风见到她第一句话也是:“你头上怎么了?” 应不洄:“……”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认识的人不多也是件好事,不然每见到一个人都要解释一遍,也太麻烦了。 * 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应不洄跟着程惊风上了车。 在车上,程惊风递给她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这个给你。”她说,“我听周牧说你的武器没法带进学校,我就找了个你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 应不洄接过这把小伞,明显感觉到它过分夸张的重量。 “伞柄可以拔出来。”程惊风提醒道。 应不洄握住伞身,将把手用力一拔,还真拔了出来。 竟然是根甩棍! 应不洄还挺想试试的,可惜车内空间太小,只能作罢。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 “没事啦,反正放在我那里也是吃灰。”程惊风耸肩,“我乱七八糟的收藏品太多了,自己又用不上,还不如拿给有需要的人。” 应不洄知道程惊风有“收集癖”,但—— “我以为你只收集超凡物品?”她顺口问道。 “以前少不懂事的时候买过很多武器。”程惊风一副追悼过去的口吻,“小时候我还觉得自己能做武林高手呢。” “现在开始也不迟。”应不洄没话找话起来。 “……也是,你觉得我报个武术班怎么样?”程惊风认真思考起来,“我听说周牧的师姐就在开武馆,干脆放学后我们去看看好了。” 三言两语间,程惊风就定下了未来的计划。 应不洄和她有相同的目标,心想自己能搭个顺风车一起过去也挺好。 很快就到了学校,跟着程惊风走进班级时,她就注意到了未来的同班同学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这些人的视线很隐晦,并不带有强烈的冒犯,更像是在对她进行评估。 班上的同学有不少是几个几个为一组在一起的,可以看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交友圈。 程惊风和同学的关系不好也不差,反正这一路路过,没有小团体和她主动打招呼。 应不洄放下书包,在座位上坐下,准备打开手机上一下超凡者论坛看看讯息,还没等她跳转到论坛页面,就先收到了程惊风发来的消息。 【程惊风:这个学校的学生的交际圈就是他们背后家族的交际圈,家族实力相差不大的、家族之间互相有生意来往的学生会在一起玩,他们一般不会接纳外人,但也不会表现得太冷漠。】 【程惊风:总之,你不用太在乎这些人。】 她抬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前方的程惊风,对方也正在看自己,还开朗举起手比了个“耶”。 应不洄面无表情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在手机上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没过五分钟,应不洄就看见另一伙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里面还有个她见过一面的人。 是之前和程惊风在露台上发生过不愉快的卢卡,一个外国人,应不洄记得他似乎也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 她注意到程惊风只是微微挑眉,卢卡朝这边投来一瞥,但没有更多的举动,于是应不洄也收起了关注。 她的本职工作是保护雇主的安全,对方没有犯贱上来找茬的话,自己就没有用武之地。 接下来又陆续有几个学生进来,她们中有人主动和程惊风打招呼,但没有主动聚集到她身边来。 看来她们只是关系尚可,比陌生人多点亲切。 几分钟后,班主任终于来了,她先简单开了个几分钟的班会,接着她就拍了拍手,说道:“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班级,麻烦新同学上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在底下稀稀落落的鼓掌声中,和底下的同学一样是被迫营业的应不洄走上了讲台。 应不洄:“大家好,我叫应不洄,说一不一的不,溯洄从之的洄,以后请多关照。” 她注意到有几个人盯着自己,正满脸疑惑,像是在思考她是男是女,为什么穿着长裤,还有为什么头上贴着一块纱布。 本来对上学并不关心的应不洄突然意识到……自己这风格与众不同、甚至头上还带着伤、身份不明的神秘转校生,简直是各种元素叠满了。 老师知道如果让这群人提问会变得麻烦,她也不想得罪这些有钱人家的麻烦小孩,于是立刻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应不洄下去了。 上午前两堂课很快就过去了,小课间什么都没发生。 应不洄一直关注着程惊风,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交际情况——和自己刚才猜想的差不多。 程惊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 大课间时,应不洄陪着程惊风出去散步。 “这会儿那些人应该在猜你到底是哪个家族的,猜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程惊风突然说道。 “然后他们会根据这个来考量要不要拉我入他们的小团体?”应不洄说。 “是啊。”程惊风说,“很无聊对吧,不过对这些人来说,这种划分自己和他人圈层的行为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应不洄想了想,道:“你没有加入他们中任何一个群体。” “哦,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程惊风领着她到校内的超市,“除了我,卢卡也是。” “那他身边的——”应不洄皱眉,很快她就想到了答案,“是他的保镖?” “ 没错。”程惊风走到冰柜前,半蹲下身捞出一瓶香蕉牛奶和一瓶草莓牛奶,“我们这样的超凡者家族是少数,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必须进行保密。” 普通人不会对运动健将产生恐惧,但会对能手搓火球、冰锥、重力球和空间穿梭的异能者产生恐惧。 而这些绝对的力量不仅会带来恐惧和动荡,还会在阴暗处滋生更多犯罪,如果不将消息加以控制,社会会变得更加混乱。 普通人被卷入超凡事件和遭遇天灾没什么区别。 昨晚那两个钓鱼佬和自己一路极限逃生就是例子。 程惊风结完账,一手一瓶牛奶,问道:“你要草莓的还是香蕉的?” “香蕉吧,谢谢。”应不洄从她手里接过递来的瓶装牛奶,“现在觉醒的人越来越多了,也许超凡者以后也不再稀有。” 程惊风猛灌了一口草莓牛奶后,说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希望我也是幸运觉醒的其中一员。” 这是她的执念。 * 上午风平浪静的过完了,这种平静让应不洄都有点不适应了——她昨晚还在和怪物殊死搏斗,肚子上又被疯狂的邪/教徒开了个大洞,现在她就像从死亡边缘回到了平淡日常,甚至觉得这种平淡很不真实。 中午吃过饭后她就有些犯困了,就在桌上趴着打算休息一会儿。 刚闭眼没多久,睡意只是微微来袭,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就率先做出反应,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抓住了身前的人的手向下扣! “疼疼疼……” 被她扼住手腕往外翻的是个瘦弱的戴眼镜男生。 他欲哭无泪道:“我就是来跟说下作业本的格式……” 应不洄刚才猛地起身,把身后的椅子都撞得发出巨响。 好些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颇有兴致地关注起发生了什么。 “抱歉。”应不洄悻悻地收手。 那男生甩了甩手,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完了作业本格式的事,然后光速远离了应不洄,就像在远离爆炸源。 快到放学的时候,程惊风告诉应不洄——现在这些人已经开始猜测她是不是什么武术世家的继承人了。 ……属于是越来越离谱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班级大门。 就在应不洄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接下来可以直奔武馆时,她们在楼梯口被人堵住了。 是一对双胞胎女生,她们一看到程惊风就激动地了上来。 “惊风惊风,我们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鉴定一下!” “你是我们这群神秘学爱好者中知识最渊博的人,你一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双胞胎一唱一和道。 程惊风眨了眨眼:“……你们发现了什么?” 双胞胎对视一眼,激动地说: “我们发现了瓶中小人!” “不对!是瓶中妖精……!瓶中仙女!”, 29.第 29 章 第四张技能卡。 背负着熊熊火焰的怪物横冲直撞地前行着, 目标就是这辆车。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逃得掉吗?!”老李崩溃地喊起来,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来钓什么水怪! “那东西知道自己要死了,想拉我们垫背。”应不洄声音冷下来。 她发现冥府之火的火势已经变小了, 这怪物爬行的过程中掉落了不少外皮肤, 这让附着在外皮肤上的冥府之火也脱离了它的躯体, 按照这个进度,剩下的冥府之火还不够将它彻底烧死。 “打这个电话,跟他们说我们需要救援。”应不洄给老张报了官方的号码, “把打火机给我。” 先前老张准备抽烟,他身上肯定带了打火机。 老张哆嗦着掏出打火机递给她。 她打开车门,翻出去跳上车顶,这一串动作又让她腰上的伤口抽得刺痛, 应不洄“嘶”了一声。 她将刀置于身下,用膝盖抵住。一手扶着门框稳住重心, 尽可能避风点着了打火机,她保护着这幼小的火苗, 随后将刀身置于上方, 火苗遇见了刀身就像碰到了易燃物般倏地扩散, 灼热的火焰将这把刀再次武装起来。 黑暗中火光照亮了她满是杀意的脸。 既然冥府之火的储量不够了, 那接下来就用普通的火,她就不信烧不死这怪物。 那怪物动作有一瞬间停滞, 这份对火光的恐惧被应不洄捕捉到了。 SUV已经开始上坡, 高速行驶之下, 两侧追来的风刮得她鬓角斜飞,应不洄一脚踏着车顶跳了出去,哐当的声响之下, 车顶竟是凹陷下去了一块,在这个瞬间,她已经精准无误地落在那怪物身上没有附着火焰的地方,将燃烧着的刀刃精准无比地刺入那怪物的头颅。 刺破耳膜的啸声登时响起! 她没有多余的手去捂住耳朵,就这么硬生生地吃下了近距离的声波,目眩感再度来袭,鼻血顺着流出来滴在了怪物的头顶。 怪物被她钉住了头部,疼痛让它疯狂地甩动身躯,应不洄快被弄吐了。 应不洄注意到它头部的皮肤在快速再生,但始终无法成功愈合,应不洄想起这是因为她的【噬神】天赋,能让伤口持续保持撕裂状态,无法愈合,她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她有这么一个被动技能,以这怪物的再生速度,她真的希望渺茫。 嘎吱、嘎吱—— 正在被烈火搅碎颅腔的怪物竟然机械地做出了扭头的动作,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应不洄。 火焰在怪物身上蔓延的速度很慢,但烧得非常旺盛,它痛苦扭曲地加速爬行,想要将应不洄从身上甩下。 应不洄感觉唇齿间全是血腥味,她突出一口血沫,将刀奋力抽出怪物躯体,再次使出浑身解数更加用力地刺穿怪物! 高速移动中,她的刀尖在地面划出一串火星。 应不洄躲避着怪物胡乱挥舞的手臂,她将塑料打火机咬在嘴上,改用双手握住刀柄。 下一秒,她松口让打火机掉落在怪物燃烧的身躯中,同时自己紧握刀柄往怪物身下跳去! 她像拉动列车变道闸那样重重地将刀往下按,在怪物凄厉的惨叫中将它的身躯一分为二。 应不洄顺着坡道往下摔出去两圈,她感觉脑子嗡嗡作响,鼻血和口腔里的血都滴到了道路上。 还好这会儿没有车经过,否则场面会更加混乱。 “咳、咳咳……”她摔得眼冒金星,扶起身慢慢站了起来。 怪物分成两半的身体横倒在路中间,像一只被从中间切开的蜘蛛,还在燃烧着,但四肢还没彻底僵死。 SUV不知何时已经返程回来,老张心有余悸地下车,鼓起勇气从怪物的将死未死的躯体旁绕过来,把应不洄架着送进了后座。 “我的妈呀……”老李看到应不洄身上都是血和脏污,只觉得触目惊心,车里光线亮堂些,老李这才注意到应不洄甚至和自己家小孩差不多大。 应不洄用手扶在太阳穴旁,她还有些发晕,但不忘提醒:“咳、咳咳……开车。” 老李连忙发动车子。 老张在旁边说:“你说的那个电话我已经打了,他们说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好。”应不洄说。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很快,开车的老李没能看清全貌,但老张看了个七七八八 ,他现在心脏还在怦怦跳,他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总算是没事了……” “还不能放松。”这里路不太平,应不洄被颠得更加难受,她压着嗓子说,“之前那怪物有个帮手。” “还有别的怪物?”老张陡然拔高声音。 “不是怪物。”应不洄说出更糟糕的情况,“可能是人。” 老张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放出一句:“怎、怎么能……怎么能是人呢……” 应不洄强撑着让自己进入备战状态,方便有可能会到来的攻击。猎隼使魔还没有消失,她让它在空中跟随这辆车,借用它的视野观察情况。 是人就意味着有更高的智慧,意味着对方可能也有交通工具,有更高级的追捕手段和攻击方式,这些合在一起等于“加倍的危险”。 刚才为了击杀怪物已经抽掉了应不洄积攒的全部冥府之火,现在她已经没有其他的攻击手段了。 身体状况也比刚才更加糟糕,偏偏敌人还是个善于远程作战、敏捷性也强的家伙,综合来看,情势比刚才单挑怪物还要不利。 老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连忙去接,在接完电话后他眼中冒出了充满希望的光辉。 “说是救援人员正好就在附近,很快就能来找我们——” 最后那个“了”字还没说出来,应不洄就感觉整个人被掀了起来。 下一秒就是天旋地转,伴随着惊叫声和几声巨响,整辆车都翻倒了在地面上摔出一段距离。 这一下把人摔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车子也有些变形,老张忙去推车门,想从车内出去。 一根光矛直接从底盘穿入车内,将被卡在驾驶座上的老李的小腿切出一条伤口,在老李的鬼哭狼嚎中,应不洄意识到对方的险恶用心,不管是留在车内还是出去都是风险极高九死一生的选择。对方的光箭连汽车底盘都能穿透,她们找不出能防御的东西了。 又是一道光矛! 万幸这次没有刺中人,就在老张手边半寸的位置。 老张吓破胆了,忽地哭嚎起来:“我们怎么办啊……再不出去车里也很危险啊……” “别吵!”应不洄强硬的打断了老张,半点也没有照顾他心情的打算。 她死死盯着窗外的树林,表情阴沉得吓人,老张被她呵斥得一愣,看到她的表情后更是忘记了自己的哭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应不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精神在此刻高度集中,将疼痛彻底抛之脑后。 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猎隼的视野上,方才第一次射来时她毫无准备,在视野极差的前提下没能捕捉到踪迹。 第二根光矛射来时,她只能依稀确定大致方位,再来两次……不,一次……! 再来一次,她就能用猎隼确定对方的方位了。 这太冒险了,她心里很清楚,所以她准备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撑到老张口中那个“就在附近”的救援人员过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吧?”她吐出嘴里的血,“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人回应,这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怪物和你是什么关系?它是你喂养的?还是你创造的生物?” “引诱钓鱼人来这里的人是你吗?” 她喊得嗓子干疼,对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继续攻击,这对应不洄来说是个吉兆,她要尽可能的拖时间。 “……让我来猜猜,你是一个热衷于培养怪物的研究爱好者?疯狂科学家?你把这个怪物弄成了树人的模样,这是你的兴趣?”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应不洄忽然想到原始大地似乎也在进行和自然精灵相关的活动。 袁岁说有人认为原始大地在造神…… 造神、自然系、树人怪物…… 刚才的怪物不会真的是原始大地的人弄出来的吧? 她提高了声音:“难道说是出于宗教原因?” 几乎是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一道光矛朝她刺来!应不洄凭借反射神经躲过了要害,但额头靠近太阳穴的位置还是被划出了很长一道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光矛同样暴露了对方的方位,她努力保持清醒,让猎隼突入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到暗杀者的身侧,让对方不得不从树上跳下,这是个身披熊皮披风的男人,他反手将狩猎目标对准猎隼,想要将它击坠,猎隼借着树林躲避。 应不洄试图趁机从车内爬出,血却流到了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竟是直直朝着这边奔来! 就在应不洄半个身子从车内出来时,一道光矛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她的腹部! 这个瞬间她几乎要直接昏死过去,她现在只能感觉到自己流了很多血,疼痛感重新袭来。 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猎隼了。 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她看见那人朝着这边过来了,棕熊披风的下摆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飘动,应不洄已经没力气睁眼了。 眼前有一片正在凝聚的光,她意识到对方即将发动最后一击了,在光矛凝聚前一刻,一把红色的巨镰破空挥来,逼退了对方,应不洄看见了对方身上的官方制服,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丧失前她还听到了好几道急促的脚步声,紧张的呼喊声。 = 二十三小队的成员赶到现场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小队的部分成员去追击袭击者,剩余几人则是在救助伤者。 看着应不洄血肉模糊的身体,连千川束手无策,好在急救队已经出发,现在只能让队里唯一有治疗手段的何远帮应不洄紧急治疗一下。 孙少越则是将两个钓鱼佬从车里救出来然后给他们处理伤口。 他中途瞄了一眼应不洄,吸了口凉气道:“这伤也太恐怖了,竟然还活着?”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上。”连千川瞪他一眼。 何远一边灌注灵气为她减缓出血,边分析道:“她也许是有什么自愈相关的能力,况且超凡者本就比普通人有更强的自愈力。” 何远经常帮人紧急处理伤情,对各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但此刻他也是满脸担忧,因为应不洄的伤势太重了,真正艰难的是等会去医院的那段路。 他低声道:“……希望能撑住,她伤得太重了,我的治疗效果未必有用。” 连千川帮应不洄擦掉脸上的血,防止递进眼睛里。 在看清她的模样后,连千川和何远都愣了一下。 ——怎么是她?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护人员将伤者搬上车去。 应不洄腹部被开了这么大一个洞,自然是医护人员的关照重点,这里距离医院还尚有一段距离,没人能保证这个过程中不会发生意外,为了最大程度的保障应不洄的生命安全,何远也留在了这辆车上。 然而到了医院后,让所有人都傻眼的事发生了。 应不洄腹部的贯穿伤很明显的自愈了不少,甚至还有继续愈合的倾向。 “这……生命力可真旺盛。”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 跟来的几个二十三小队的人也没料到会这样。 原本可能致命的伤口如今威胁性大大降低,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顺便感慨了一下——这孩子真是命大。 等应不洄醒来时,她看到的就是医院的灰白色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灌进鼻子里,她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我还没死。 第二反应是:完蛋了,估计动一下会痛死。 她还记得自己被人在腹部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不知道这伤她还要躺多久才能恢复。 外婆还在等自己,而且她的工作怎么办?和原初一的契约怎么办? 虽说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可一想到扑面而来的各种新问题,她还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在她做了一秒可能会被疼死的心理准备后,她尝试进行深呼吸,却发现疼痛感比自己想象中要小得多。 ……甚至更多的疼痛来自于额前的划伤,而不是本该反应最强烈的腹部。 什么情况?应不洄有点茫然。 病房的门恰在这时被人打开,一个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她年纪不大,一头金色齐肩短发,估计不超过二十岁,穿着黑色制服外套,里面是酒红色连帽卫衣,应不洄认出她应该是那个用镰刀做武器,驱赶走了熊皮披风人的那个人。 “你醒了?身上还有疼的地方吗?”连千川两手插兜走到她床边。 应不洄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腹部,在确定真的不疼后,她道:“……除了头上之外都不疼了。” 连千川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竟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医生说以你的自愈速度,现在这个时间,你腹部的伤口应该可以基本自愈了。”连千川像看世间罕有的稀有动物般看着应不洄,“但是为什么头上的伤还没能愈合,我们就不清楚了。” 【当然是优先修复致命伤嘛。】奈芙蒂斯的声音响起。 好久没听到奈芙蒂斯的声音,此刻应不洄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什么,我大概知道了。” 她猜测多半是和自己的天赋有关。 应不洄轻轻碰了下额头。 嘶……还是有点疼,但她能感觉到伤口比原先应该小了不少。 “还有。”连千川说,“医生那边会给你做个检查,如果你真的自愈了,倒是可以直接出院了。” “好。”应不洄从床上起身,她感觉自己行动如常,完全没问题。 她问连千川:“你们昨天看到那个怪物了吗?” 连千川在她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从善如流道:“另一部分组员还在处理这件事,我这边还没看到消息,那两个钓鱼佬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放心,很快就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应不洄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袭击者的身份吗?” “还不清楚。”连千川注意到她的语气,“你有线索?” “……一些怀疑罢了。”应不洄将自己激怒那人的发言告诉了连千川,对方听完若有所思。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她说,“我会回去问问的。”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早上六点半。”连千川打了个哈欠,“所以你还能再睡会儿。” 还没忘记自己正在打工当保镖的应不洄:“……不行,我得回家,等会还要去上学了。” 连千川:“……?” 啥? 有一瞬间连千川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 “我九点得到学校。”应不洄就这么掀开被子跳下来。 连千川看着如此生龙活虎的应不洄,大脑都宕机了。 两秒后她起身按住了准备换衣服的应不洄:“等等等等——你昨天刚被人捅了个对穿,现在你跟我说你要去上学?!” ……她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起比较好?! “我恢复得挺好的。”应不洄开始找自己的衣服,边说,“我没乱来。” 连千川被唤起了学生时代的恐怖记忆,她感觉应不洄脸上写了两个字,左边是狠,以后右边是人。 她激动地说:“不不不,我觉得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给自己安排这么紧迫的行程,你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天吗?” 应不洄:“……我要陪我雇主上学,我的工资是按天算的。” 连千川:“……” 啊这,怎么一下就社畜了呢? 连千川最后也没能拦住她,因为应不洄的确身上没伤了,额头上原本包裹一圈的纱布拆掉后,发现伤口也的确愈合了,护士就给她换成了更小号一点的纱布贴上。 她打了辆的士先回了趟家,应不洄换校服时重新检查了自己的天赋状态。 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原本意识空间里只有三个具现化出的技能卡牌,现在出现了第四张技能卡。 这张卡只点亮了半张,甚至还不到。 卡面是一张富有生机、绿意盎然的森林,有七成都是灰色,只有三成部分是被点亮的。 底下写着【苍绿的祝福(被动生效)】。 【自然的使者将给予被赐福者蓬勃的生机,正如这自然万物,生生不息。】 30.第 30 章 应不洄边挤牙膏边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么一条技能。 她今晚唯一猎杀成功的就只有那个怪物。 她猜测她从那怪物身边离开时, 它还没彻底死去,应该是自己在车上被熊皮披风男袭击时那怪物才死透。 而那时候自己全神贯注投入到和熊皮披风男的博弈中,没注意到自己多出来的技能。 多出来了技能, 就意味着那怪物身上也有神格碎片,这点实属意外。 她边刷牙边思考: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回收那怪物身上的神格碎片的? 她当时又不在那怪物身边, 就算是自动回收也得有个限制吧,否则以后她直接往战场上一站, 难道方圆多少里内的神格碎片全都自动被她吸收? 应不洄想来想去, 估摸着应该是噬神这个天赋里自带的那个被动技能——【撕裂】带来的附加效果。 被自己附加了撕裂状态的猎物, 等于被她标记了, 被标记的猎物死后神格碎片会被自己自动回收。 只是这个标记的效果时间和范围她还不清楚。 至于治愈效果…… 她从床上起来时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一丁点灵力都不剩, 应该是在她睡眠期间这个能力在疯狂消耗她的灵力进行自愈。 应不洄再次感慨自己命大——要不是她的灵力回复速度快、储备量也比常人多, 自愈效果未必有这么好。 如果自己能再收集到同类的神格碎片, 把这张技能彻底点亮就好了。 对她这样单人行动的超凡者来说, 续航和治疗都是真真切切的痛点。 应不洄将嘴里的牙膏沫吐掉, 对奈芙蒂斯说:“那个怪物身上也有神格碎片,你能看出它来自什么神灵吗?” 自己这边只能看出是和自然、森林之类有关的神明, 但这世界上各国神话多得数不胜数,应不洄也猜不猜到底是什么。 奈芙蒂斯没有立刻作答,在应不洄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忽然说道:【实在是丑陋不堪。】 这回应属实在应不洄的意料之外。 她下意识道:“什么?” 【你知道宁芙吗?】 “听说过。”应不洄打开水龙头冲洗漱口杯, “希腊神话中的等级稍次一点神,虽说是神,但更像是妖精、精灵之类的生物,我听说祂们有的会追随神明……等等,你不会是想说那东西是宁芙吧?” 那面目狰狞,被火焰刀搅碎头颅还扭头看向自己, 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就像从独立制作的低成本恐怖游戏里挖出来的潦草小boss。 怎么想都和希腊神话中的山中精灵、湖中仙女搭不上半点关系。 【性质上类似。】 【但我可不想将那肮脏的东西和宁芙混为一谈,我的宫殿可不会允许那种低等魔物在附近徘徊。】 奈芙蒂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嫌弃。 【那是人造的怪物,将神格碎片强行植入到生物的躯体之中,试图制造出侍奉神灵的下级精灵。】 难怪神格碎片的含量不高,毕竟宁芙还不到神的位格,只是神灵的追随者和侍奉者,应不洄心想。 “神格碎片不应该是很稀有的吗?”应不洄察觉到问题。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珍贵的东西来制造宁芙,宁芙只是个从神啊? 难道说这些人造宁芙只是造神计划的失败品? 应不洄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如果是失败品,为什么熊皮男和他背后的势力没有杀死怪物收回碎片? 也许人造宁芙并不是失败品,又或者他们想进一步观察这怪物会不会有变化,总之这东西留下来更有用。 应不洄目光暗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手中拥有神格碎片的数量相当多,已经足够完成他们的造神计划了。多余的碎片全都用来制造从神。” 那么原始大地现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踏入这个世界依赖,她的旧恨新仇全都和原始大地这个邪//教组织有关。 更糟糕的是这些事件全都集中在平海市,这让应不洄感觉非常不妙,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令她有种脖子上有东西在抓搔的不适感。 她俯身用冷水打湿脸,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然后正对着镜子。 镜中的她面无表情,因为今日连续疲劳还带上了黑眼圈,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她抬头的动作扯得发疼。 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后,将毛巾甩到晾晒杆上,走出了盥洗室。 手机震了下,上面是周牧发来的提醒她工作不要迟到的短信。 应不洄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她踩在每一级台阶上,脑子里回想的是昨天熊皮人的长相,和昨晚彻骨的疼痛。 这些记忆糅杂在一起,佐以她浓烈的仇恨,一并被她记在了脑海深处。 她绝对要宰了那个混蛋。 * 欲望伴随着行动,行动则有事前计划。 应不洄在地铁上靠着车厢,戴着耳机,两手环胸,闭眼复盘起昨晚的战斗来。 一是她的续航力还是太差了,冥界之火的储备量不足,一旦冥界之火用完,她的攻击手段就少得可怜。 那个怪物没有战斗技巧,只有野性直觉和蛮力,但如果要以原始大地作为目标,必然会碰上懂精通战斗的人类,自己不管是搏击还是刀术都不怎么样,她必须得老老实实提升格斗能力了。 应不洄想到周牧介绍给她的那个武馆,决定挑个时间去一趟。 除此之外,她还有两个问题。 一是缺乏防御手段。 一是没有远程攻击的手段。 短时间内想弄到弥补这两点缺点的技能很难,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商会贩卖的商品上。 购买具有防御手段的物品、和远程攻击的物品——这两项也被她列入了计划。 当代女高中生应不洄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囊起来的钱包又要因为购物计划破产,终于她也体会到了成年人口中花钱如流水、钱不是钱的悲痛感。 钱真难赚,她感慨道。 地铁到站后,应不洄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程惊风家去了。 她睡眠不足,边走边打哈欠,等到了门口,周牧已经以前提前在门前站着了。 “你头上怎么了?”周牧看着她头上一夕之间多出来的纱布。 “……解释起来很长。”应不洄也没想过多解释什么,“和某个怪物打了一架。” 周牧对于这个新同事的腥风血雨体质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边推门边说:“……你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又是邪/教/徒又是怪物的。” 应不洄在心里叹气:……哎,我也觉得。 自从觉醒了超凡能力后,她就感觉自己在一条高速大道上急速狂奔。 如果这是某跑酷手游,那她感觉自己快加速出残影了。 周牧捏着下巴问道:“不会当保镖才是你生活中最安逸的部分吧?” 应不洄看他一眼,说道:“不要立fg。” 周牧扯了扯嘴角:“好吧,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也不希望出事。” 程惊风已经换好了一套校服,贵族学校的制服和偶像剧里播的差别不大,西装百褶裙和小皮鞋,只是用料要精细不少。 应不洄的校服上身和程惊风一样,但下身是裤装,脖子上的也不是领结而是领带。 因为她转学比较突然,重新定制校服来不及,但校方正好有套多的校服,尺寸她也能穿,就直接用这套了。 程惊风见到她第一句话也是:“你头上怎么了?” 应不洄:“……”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认识的人不多也是件好事,不然每见到一个人都要解释一遍,也太麻烦了。 * 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应不洄跟着程惊风上了车。 在车上,程惊风递给她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这个给你。”她说,“我听周牧说你的武器没法带进学校,我就找了个你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 应不洄接过这把小伞,明显感觉到它过分夸张的重量。 “伞柄可以拔出来。”程惊风提醒道。 应不洄握住伞身,将把手用力一拔,还真拔了出来。 竟然是根甩棍! 应不洄还挺想试试的,可惜车内空间太小,只能作罢。 “谢谢。”她真诚地道谢。 “没事啦,反正放在我那里也是吃灰。”程惊风耸肩,“我乱七八糟的收藏品太多了,自己又用不上,还不如拿给有需要的人。” 应不洄知道程惊风有“收集癖”,但—— “我以为你只收集超凡物品?”她顺口问道。 “以前少不懂事的时候买过很多武器。”程惊风一副追悼过去的口吻,“小时候我还觉得自己能做武林高手呢。” “现在开始也不迟。”应不洄没话找话起来。 “……也是,你觉得我报个武术班怎么样?”程惊风认真思考起来,“我听说周牧的师姐就在开武馆,干脆放学后我们去看看好了。” 三言两语间,程惊风就定下了未来的计划。 应不洄和她有相同的目标,心想自己能搭个顺风车一起过去也挺好。 很快就到了学校,跟着程惊风走进班级时,她就注意到了未来的同班同学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这些人的视线很隐晦,并不带有强烈的冒犯,更像是在对她进行评估。 班上的同学有不少是几个几个为一组在一起的,可以看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交友圈。 程惊风和同学的关系不好也不差,反正这一路路过,没有小团体和她主动打招呼。 应不洄放下书包,在座位上坐下,准备打开手机上一下超凡者论坛看看讯息,还没等她跳转到论坛页面,就先收到了程惊风发来的消息。 【程惊风:这个学校的学生的交际圈就是他们背后家族的交际圈,家族实力相差不大的、家族之间互相有生意来往的学生会在一起玩,他们一般不会接纳外人,但也不会表现得太冷漠。】 【程惊风:总之,你不用太在乎这些人。】 她抬头看向坐在自己斜前方的程惊风,对方也正在看自己,还开朗举起手比了个“耶”。 应不洄面无表情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在手机上回了个大大的笑脸。 没过五分钟,应不洄就看见另一伙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里面还有个她见过一面的人。 是之前和程惊风在露台上发生过不愉快的卢卡,一个外国人,应不洄记得他似乎也是某个家族的继承人。 她注意到程惊风只是微微挑眉,卢卡朝这边投来一瞥,但没有更多的举动,于是应不洄也收起了关注。 她的本职工作是保护雇主的安全,对方没有犯贱上来找茬的话,自己就没有用武之地。 接下来又陆续有几个学生进来,她们中有人主动和程惊风打招呼,但没有主动聚集到她身边来。 看来她们只是关系尚可,比陌生人多点亲切。 几分钟后,班主任终于来了,她先简单开了个几分钟的班会,接着她就拍了拍手,说道:“今天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班级,麻烦新同学上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在底下稀稀落落的鼓掌声中,和底下的同学一样是被迫营业的应不洄走上了讲台。 应不洄:“大家好,我叫应不洄,说一不一的不,溯洄从之的洄,以后请多关照。” 她注意到有几个人盯着自己,正满脸疑惑,像是在思考她是男是女,为什么穿着长裤,还有为什么头上贴着一块纱布。 本来对上学并不关心的应不洄突然意识到……自己这风格与众不同、甚至头上还带着伤、身份不明的神秘转校生,简直是各种元素叠满了。 老师知道如果让这群人提问会变得麻烦,她也不想得罪这些有钱人家的麻烦小孩,于是立刻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应不洄下去了。 上午前两堂课很快就过去了,小课间什么都没发生。 应不洄一直关注着程惊风,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交际情况——和自己刚才猜想的差不多。 程惊风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 大课间时,应不洄陪着程惊风出去散步。 “这会儿那些人应该在猜你到底是哪个家族的,猜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程惊风突然说道。 “然后他们会根据这个来考量要不要拉我入他们的小团体?”应不洄说。 “是啊。”程惊风说,“很无聊对吧,不过对这些人来说,这种划分自己和他人圈层的行为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应不洄想了想,道:“你没有加入他们中任何一个群体。” “哦,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程惊风领着她到校内的超市,“除了我,卢卡也是。” “那他身边的——”应不洄皱眉,很快她就想到了答案,“是他的保镖?” “ 没错。”程惊风走到冰柜前,半蹲下身捞出一瓶香蕉牛奶和一瓶草莓牛奶,“我们这样的超凡者家族是少数,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必须进行保密。” 普通人不会对运动健将产生恐惧,但会对能手搓火球、冰锥、重力球和空间穿梭的异能者产生恐惧。 而这些绝对的力量不仅会带来恐惧和动荡,还会在阴暗处滋生更多犯罪,如果不将消息加以控制,社会会变得更加混乱。 普通人被卷入超凡事件和遭遇天灾没什么区别。 昨晚那两个钓鱼佬和自己一路极限逃生就是例子。 程惊风结完账,一手一瓶牛奶,问道:“你要草莓的还是香蕉的?” “香蕉吧,谢谢。”应不洄从她手里接过递来的瓶装牛奶,“现在觉醒的人越来越多了,也许超凡者以后也不再稀有。” 程惊风猛灌了一口草莓牛奶后,说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希望我也是幸运觉醒的其中一员。” 这是她的执念。 * 上午风平浪静的过完了,这种平静让应不洄都有点不适应了——她昨晚还在和怪物殊死搏斗,肚子上又被疯狂的邪/教徒开了个大洞,现在她就像从死亡边缘回到了平淡日常,甚至觉得这种平淡很不真实。 中午吃过饭后她就有些犯困了,就在桌上趴着打算休息一会儿。 刚闭眼没多久,睡意只是微微来袭,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就率先做出反应,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抓住了身前的人的手向下扣! “疼疼疼……” 被她扼住手腕往外翻的是个瘦弱的戴眼镜男生。 他欲哭无泪道:“我就是来跟说下作业本的格式……” 应不洄刚才猛地起身,把身后的椅子都撞得发出巨响。 好些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颇有兴致地关注起发生了什么。 “抱歉。”应不洄悻悻地收手。 那男生甩了甩手,以最快的速度交代完了作业本格式的事,然后光速远离了应不洄,就像在远离爆炸源。 快到放学的时候,程惊风告诉应不洄——现在这些人已经开始猜测她是不是什么武术世家的继承人了。 ……属于是越来越离谱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班级大门。 就在应不洄以为今天就这么结束,接下来可以直奔武馆时,她们在楼梯口被人堵住了。 是一对双胞胎女生,她们一看到程惊风就激动地了上来。 “惊风惊风,我们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鉴定一下!” “你是我们这群神秘学爱好者中知识最渊博的人,你一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双胞胎一唱一和道。 程惊风眨了眨眼:“……你们发现了什么?” 双胞胎对视一眼,激动地说: “我们发现了瓶中小人!” “不对!是瓶中妖精……!瓶中仙女!” 31.第 31 章 这对双胞胎姐姐叫宋楚, 妹妹叫宋虞,两人都是隔壁三年级C班的学生。 在听完几人的对话后,应不洄大致明白了情况。 高一的时候程惊风弄了个兴趣社团性质的小社交圈, 和校内那些因家族利益而抱团在一起的社交圈不同, 这个圈子是纯粹的兴趣圈子,大家都是神秘学方面的爱好者, 起初她们只是建立了聊天群,到后来为了私下交流方便,程惊风找老师申请成立了社团,这对双胞胎姐妹也是那时候加入的。 程家是异度之门的供应商之一, 程家生产、加工和销售一些超凡材料,也有自己的制造线,比如一些仪式上会用到的小型器具就是程家制造的。 所以,在神秘学知识方面, 程惊风远超于其他人, 大家对她成为社长这件事没有半点怨言。 起初的一年半, 她们的神秘学社团发展喜人,直到高二下学期时,有位身为家族重点培养的继承人的家长认为神秘学社团对自己的孩子未来的事业毫无益处, 他找到学校后隐晦的表达了对这个社团的不满, 在多方施压, 外加程惊风考虑到即将升入高三, 也没什么时间弄社团活动了,便将社团解散了。 社团虽然解散了,但几个核心社员依然保持着联系,其中就包括这对双胞胎。 宋家双胞胎家中也和超凡者有些牵扯,但她们对这个世界涉入不深, 她们之所以能和程惊风长久交好,是因为她们都有个共同的愿望——她们都渴望成为超凡者。 家里人起初只当这是孩子的异想天开,直到她们将大量金钱用在了神秘学方面的消耗上,长辈才开始制止她们的极端行为,不仅零花钱被缩减,就连平时购物也被管控。 但双胞胎没有被打倒,她们干脆自己在网上开了个名为“魔女的后花园”的账号,专门撰写神秘学相关的文稿,将她们从各种书籍中收集到的故事进行分享,很快就俘获了不少粉丝的心,账号蒸蒸日上,两人也赚到了经费,继续寻找成为超凡者的方法。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们翻找过许多书籍和资料。 前段时间她们翻找到了一本杂书,里面提到过在烧瓶中制造精灵,精灵能够回应人的愿望,但这类毫无根据的读物她们见过太多,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上周,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东谷马戏团上周到了我们市。”宋楚眉飞色舞地描述当天的遭遇,“我们那天去看了他们的宣传演出,宋虞看完演出去附近上厕所,出来时迷路了,我去找她,正好撞到一个抱着匣子的男人,对方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匣子的盖子被撞飞了,正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讲到后来,宋楚兴奋得脸红了:“里面居然装着一个烧瓶,烧瓶里是一个活着的小人!” 即使是对神秘学较为了解的程惊风,也没有真正见过瓶中小人。 听到宋楚说的瓶中小人,她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怀疑真实性,以及……恐惧。 没错,恐惧。 程惊风和超凡物品、超凡材料打交道多年,但这都是死物。 如果宋楚口中的瓶中小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东西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 她刚要询问,宋虞就打断道:“不是小人,是瓶中仙女。” 应不洄刚刚经历过怪物大战,现在对这类超自然消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虞和宋楚方才只顾着将瓶中小人的事告诉程惊风,压根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应不洄。 “你是……”宋虞很自然地打量起她来。 “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程惊风接过话来,“她对神秘学也很了解。” 这也是提前安排好的说辞,为了不引起多余的注意,程追岚早就安排过如何解释她的身份。 听到自己尊敬的社长这么说,宋家双胞胎便没有过多追问,也回答起应不洄的问题来了。 “……因为那个小人还长着翅膀,我看到了,所以我才说是瓶中仙女,她看起来和油画上的水中仙女一样。” 宋虞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内容,缓缓地说:“我姐姐和那个人说话时,我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正站在他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宋楚坚持自己的主张,她态度强硬得很:“我根本没有看到翅膀。” “你怕是连瓶中仙女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吧。”宋虞阴阳怪气起来。 应不洄两手环胸靠在墙上,安静地听着两个女生激情十足的讲述。 她摸出手机,在上面搜索瓶中小人。 搜索页面还没来得及跳转,奈芙蒂斯就先一步插话道:【啊……难不成又有人在尝试人造人?人类对于生命的探索实在是充满了热情啊。】 应不洄可以肯定,她在奈芙蒂斯的语气中听到了明确的嘲讽。 就像在说“上一个干这种事的人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一样。 也许尝试过人造人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宋家姐妹看到的烧瓶中的小人究竟是什么? 真的是人造人吗?还是说只是障眼法? 应不洄问道:“那个拿着瓶中小人的男人,是这个马戏团的成员?” “他说自己是这个马戏团的老板。”宋楚耸了耸肩,“但我不是很相信,他看起来挺年轻的,最多三十岁,但这个马戏团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也许这马戏团是他长辈的产业,他这个老板是世袭的呢?”宋虞说。 “你怎么知道?”宋楚拔高声音,“万一他只是个普通员工呢?” “普通员工能拿到这么珍贵的瓶中小人吗?” “这……那也可能是高级管理!” “一个人这么少的马戏团怎么会分那么多管理层!” 眼看着两姐妹又要斗嘴起来,程惊风连忙打断她们:“所以你们来找我,是为了确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我也没有直面过它,没办法给出我的答案——” 双胞胎的争吵倏地停止。 两人互看对方一眼,默契地一唱一和起来:“所以——” “我们邀请你!” “和我们一起去看马戏团的表演!” “这场表演会有瓶中小人出现!” 应不洄此时正找到了东谷马戏团的官方账号,在最新的一条置顶消息中,他们提到这天会有一个全新的展示项目,作为惊喜环节,他们暂时不透露内容,并且追加了只有购买了特等票的观众才有的神秘互动环节。 看来这个全新项目和惊喜互动,多半就是展示瓶中小人,以及让观众和瓶中小人互动了。 ……人们真的会喜欢这样的表演吗? 她心里怀疑得很。 程惊风思索片刻后,答应了二人的请求,宋楚听到她同意,顿时喜笑颜开,提议说早点去,免得等会儿就要排队检票了。 应不洄只是耸了耸肩。 既然她拿了薪水就要付出对应的劳动,程惊风要去,她就陪着一起去。 等真的到了马戏团的营地,应不洄才发现这家马戏团门前热闹得吓人,前来观看的观众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很多。 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搜索东谷马戏团时,底下还弹出了相当多的关联新闻,都是在说东谷马戏团经营不善、可能面临破产危机等等,如今这排长队检票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和破产两个字有关。 因为人气爆满,这会儿应不洄竟然根本买不到票。 双胞胎只提前多买了一张给程惊风的票,她们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应不洄,好在工作人员说有客户临时取消了电子票行程,正好多出来一个位置,这才让应不洄顺利进了会场。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应不洄的票是普通票,不是特等票,她没法和瓶中小人近距离互动。 宋楚到一旁去跟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工作人员又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他就过来给应不洄升级成了特等票。 工作人员说:“我们老板说了,一定要给各位最好的观赏体验。” 没想到那天被双胞胎碰到的男人真的是这个马戏团的老板。 对方在得知双胞胎是“魔女的后花园”这个博主后,提出希望她们看完演出能写一篇博文,帮他们马戏团宣传一番,所以,对双胞胎的要求对方都主动满足了。 全程躺赢的应不洄:“……” 演出开始前,程惊风要去洗手间,于是应不洄也陪她去。 在等待中,她正打算拿出手机继续搜索东谷马戏团相关的消息,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看来马上就要正式开始演出了,应不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方便等会看路。 就在这时,她身旁屏风的另一侧有人走过,那人直直朝着前方去了,没有拐弯进洗手间。 屏风下方的半截空档里,她看见过去的那人穿着一双令她十分眼熟的皮鞋。 是陆荨死前的记忆中,出现的那双破旧、磨损的棕色系带皮鞋。 32.第 32 章 这一瞬间, 应不洄感觉心都猛地提起来了。 那双鞋就连靠近底部的侧边磨损都和陆荨记忆中相差无几,应不洄有绝对的信心敢肯定自己没有认错。 此刻她非常庆幸对方和自己隔了一层屏风,对方很可能是个经验老道的超凡者, 如果当面碰上,自己很可能不慎暴露表情…… 在无法判断对方实力强弱、背后是否有势力的情况下,贸然动手也不是好的选择。 应不洄不畏惧战斗,但莽撞和勇敢是两回事, 除非不得不动手。 对方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她可不相信那人只是来看马戏表演的。 这个马戏团有什么令那人在意的东西? 思绪翻转间, 程惊风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边擦手边盯着应不洄看:“我好了, 我们回去吧。” 应不洄不确定走廊里有没有监控, 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大门, 程惊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还以为她要上厕所。 然后她就见应不洄朝她挥了挥手让她进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但程惊风出于对应不洄的信任,还是跟了上去。 应不洄打开手机备忘录,敲下字:“这里可能不太安全,我们得离开。” 程惊风愣了一秒,拿过她的手机又在后面跟着敲下:“怎么回事?这里有危险?” “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了。”她写到, “我撞见了一个超凡者,他可能是某个杀人案的凶手。” 程惊风看完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对她点了点头, 无声地做了个“走吧”的嘴型。 程惊风给两姐妹发了消息, 她没有说太多,只说让她们先出来在门口见碰面,有急事。 然而她俩还没走到出去的通道前, 本来就暗下来的灯光直接“咚——”的一声后全熄了。 下一刻,头顶斑斓的灯光闪烁起来,将舞台照得如白昼般明亮,闪耀的灯光投射出近似太阳的金橘色,杂技演出者蹦蹦跳跳地从两侧翻身而入,场内骤然爆发出欢呼和鼓掌声。应不洄借着走道那侧透来的暗淡余光,领着程惊风往出门的方向走去。 通道出口处的工作人员正是先前告诉应不洄没有票的那人。 “麻烦开下门。”应不洄走到闸机旁。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面带微笑地说道:“现在不能开门,得等到演出开始半小时后才能离开。” “为什么?这也太不方便了。”程惊风下意识追问。 这规矩听起来真够奇怪。 “抱歉,这也是老板的规定。”工作人员解释说,“我们演出太火爆了,去年发生过有小偷进来偷东西,和工作人员擅自开门放逃票的客人进来这种事,现在演出开始半小时内闸机都是锁死的,我没权开门。” “可是我们有急事要离开。”应不洄表情严肃,她没空管这规定合理不合理了,她现在赶时间。 她问:“谁现在能开闸机?”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几秒后他掏出手机,公事公办地说道:“我请示一下老板吧。” 几分钟后,他表情轻松了下来,关了手机说道:“你们从侧门出去吧,我们老板的办公室就在侧门旁边,他去给你们开门。”他亲切地给两人指了路,从这里拐弯,绕着座位席后方的小路过去就是侧门了。 两人转身就走,应不洄问程惊风:“双胞胎还没有回你消息吗?” “没有。”程惊风面色凝重,“可能是太吵了,我给她们打个电话吧。” 应不洄没说什么。 她的工作只是保证程惊风的安全,老实说,双胞胎会怎么样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们既不是自己的熟人,也不是自己的雇主,带上她们规避危险只是顺手为之,如果强求不来就算了。 等到两人走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时,应不洄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男人说“请进”的声音。 推门的刹那,应不洄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声。 办公室内,宋楚和宋虞正看着推门进来的应不洄和她身后的程惊风。 程惊风手里还抓着手机,上面正是打给宋楚的界面,刚才她们听到的铃声,正是房间内的宋楚的手机在响,程惊风神情复杂地挂断了电话,她预感到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我刚想喊你们过来,还没给你们打电话呢,你们怎么就过来了。”宋楚显然没看到程惊风发的消息,她满脸惊讶地说。 “我们有点急事要赶着走。”应不洄抢在程惊风面前表明了来意。 刚才她就已经做好了“哪怕放着双胞胎不管也要把程惊风带回去”这样最坏的准备了。 如果接下来没机会带走双胞胎,那她也只能放弃。 为了避免被追问,程惊风掩护起应不洄,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前面的演出我们之前看过了。”宋虞耸了耸肩,“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来做瓶中仙女的专访。” “我也很欢迎二位,如果二位能在博文里帮我多宣传一下就好了。”坐在活动木桌后的男人爽朗地插入对话。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件浮夸的大花领衬衣,像欧洲中世纪电影中常见的打扮,褐色中长发,五官深邃,看起来有外国血统——但他的中文非常流利。 桌上还摆着三杯红茶,正冒着热气。 看起来双胞胎没有喝。 “我这里还有些点心……”老板说着去柜子里取出零食。 宋虞却率先拒绝了,她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摊开,兴致勃勃地说:“点心就不用了,可以先让我们看看瓶中仙女吗?” “这当然没问题。”老板笑眯眯地说,“只是我还想多和二位说说我们马戏团的事,这样写文章时的素材会更丰富。” 瓶中小人只是敲门砖,老板的意图是借此机会大力宣扬马戏团,当然希望双胞胎能在撰写时多引入马戏团相关的话题。双胞胎虽然急着想看瓶中小人,但也知道过不了这关不行,便打起精神来想要开始记录。 “抱歉,我们这边比较赶时间。”应不洄上前去,她一手按在桌边:“能不能先带我们从侧门出去。” 刚才她已经从工作人员那得知侧门的钥匙只有老板手里有,如果对方不动身,她们也没法离开。 “这个……当然没问题。”老板表现得相当惋惜,他两手交叠,语气挽留地说:“等会还有新排练的节目,我保证会非常精彩,二位真的不打算再多停留一会儿?” “不了。”应不洄感觉古怪,“我们现在真的有急事。” 老板没有被她的态度动摇,慢条斯理地陈述道:“……我只是觉得二位就这么离开也太可惜了,要不二位留个联系方式或者地址,下次有演出我给二位再寄两张票过去?” “下次再说吧。”应不洄推辞道。 她感觉这老板态度诡异得很,哪有人三番五次表明自己有急事要离开,还在这里慢吞吞地挽留对方的。 除非……他是在拖延时间。 应不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警惕的本能让她对一切细节都表现得像过敏一样谨慎。 “没事,不用在意我们,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宋楚也帮腔道。 老板总算从椅子上起了身,“好吧,那等我收拾一下。” 应不洄这一刻真的有想把刀架在人脖子上的冲动了。 从这里到侧门也就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一个来回不用五分钟,有什么好收拾的! 这家伙绝对是在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房间门嘎吱响起——又有人推门而入了。 老板正在架子上找钥匙,听到声音扭头瞪眼去,语气不悦道:“不是说过了有事要先敲——” 他像被揪住脖子的大鹅,声音屯落回了肚子里。 门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金发蓝眼,却长着一张亚洲人面孔。 是无害的、不会让人产生敌意的长相。 ——如果应不洄没有看见他那双和杀死陆荨的凶手一样鞋的话。 年轻人面带笑容地望向室内几人,目光在桌上的茶杯和零食上扫过,最后他和颜悦色地总结道:“原来老板你这里有贵客要招待,难怪没空来见我。” “呃、是的……”老板手脚麻利地翻出柜子里的钥匙,动作敏捷得像换了个人,他没敢看这个金发年轻人,而是走到应不洄这边。 “那我先送你们出去。”他捏着钥匙,又对金发年轻人说道:“这两个客户临时有事要走,我先送她们离开。” 他这一刻态度无比积极。 金发青年只是盯着他微笑:“哦,原来是这样。” “对……”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把东西还给我,看到我就想跑呢。”他轻描淡写地说。 “没有这回事。”老板迅速为自己辩解起来。 “那你去办吧。”年轻人说。 老板重重地点头,又一改先前那万般推脱的样子对着应不洄说:“请二位跟我来。” 应不洄这次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个和一切无关的普通路人,她抓起程惊风的手,让她和自己靠近些,然后跟在老板身后往门外去。 正门这小小的出口正被那青年把守住,从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极近的距离经过,本身就是件风险极大的事。 对方显然是有近距离作战手段的。 应不洄走在前面,拉着程惊风从这人身旁经过。 ……很好,平安通过。 在老板经过门框时,他谨慎地放低了头,小心翼翼地说:“我送完人马上就回来,麻烦您再等等……” 年轻人忽地话锋一转。 “——可是我突然有点不想等了。” 33.第 33 章 老板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分辨不清金发年轻人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应不洄注意到他嘴唇微抖,显然是在竭力寻找措辞应对面前一触即发的场景。 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私下有什么交易, 这些问题她虽然在意, 但暂时只能抛之脑后, 此时此刻她的目的非常清晰——离开这里。 她默默挪开身子, 将身前的程惊风往门外顶了顶,后者也退出去半步, 腾出空间来方便跑路。 半晌,那青年露出轻松地笑容, 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开玩笑的, 别这么紧张嘛。” 这场猫捉老鼠的戏弄游戏仿佛在此画上了句号,老板脸色苍白地应声:“季先生,您还真是幽默……那我就先去送人了。” 谁都看得出他疯狂想逃离现场的欲望,应不洄二话不说抓着程惊风的手腕,牵着她提前往门边走。 出口就在不远处, 铁门反锁着,黑灯瞎火中老板在口袋里摸索出钥匙,他动作大得将胸口的花领褶皱翻得像揉碎的礼花,摸出钥匙后他急切地探入锁孔。 咔嚓。 门打不开。 老板表情僵在了脸上,又用力转了两下,额角的汗都出来了。 他慌乱中拔出钥匙确认, 发现没拿错,便再次用力怼进去尝试转动, 转动的过程十分顺从,却依旧无济于事,那扇门仍然牢牢紧闭着。 “……怎么会打不开?怎么会打不开呢?!”他呆滞地呢喃道。 应不洄注意到问题, 她去推门,发现门竟然是松动的,只是无法向外推开。 “钥匙没问题。”她抛下结论,“门从外面被封住了。” ……但这个结论显然更离谱,没能安慰到任何人。 毕竟门怎么会从外面被封住呢? 她看向老板,“外面有东西?” 老板此时眼神是飘忽的,在门下和门边乱扫,听到应不洄的话后道:“什么都没有啊。” 他的表现太奇怪了,门打不开,他却在关注其他东西——这种掩饰在应不洄眼中无可遁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应不洄感觉十分违和。 应不洄问:“这里还有别的出口么?我们从别的出口离开。” “……那太远了。”老板表现得有些抗拒。 “你不想走?”应不洄敏锐地意识到他的矛盾,声音冷了好几度。 方才他被那金发男人咄咄逼人时就差吓得跳起来了。 应不洄以为老板是想借着和她们出去的机会溜之大吉,可她问及别的出口时,他又显得不那么积极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确定想留下?” 老板没说话。 他犹犹豫豫的态度让应不洄失去耐心了。 她很不客气地安排道:“你想留在这里是你的事,告诉我们另一个出口的位置,把钥匙给我。” “我……”老板停顿几秒,眼睛转了转,“我送你们出去吧,哎。” 他像是做了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 老板办公室内,季结希已经从休息沙发上站了起来,在室内围着陈列架和书柜踱步,目光由左至右规律地搜寻着架子上所有空间,到后来干脆直接上手开柜子。 宋楚和宋虞对这位突然来访的客人感到奇怪,但她们也没有立场去和对方说什么,便小声聊着天打发时间。 “已经快过去五分钟了。”宋楚小声说,“是不是该回来了?” “……没有听到脚步声。”听力更好的宋虞说。 “怎么感觉这么不顺呢。”宋楚叹气起来,“真想快点看到瓶中小人啊……” “咚——” 一堆厚重的文件落地,双胞胎闻声望去。 季结希此时已经将一排柜子齐齐打开,将里面的文件和杂物粗暴地扒出来扔在地上,方便他进一步查找里面的空间,这才一小会儿,地面上就堆满了被翻出来的东西。 双胞胎目瞪口呆。 这已经完全超过了“熟人不在时在他房间随便看看摸摸玩玩”的范围了,和强盗进村相差无几。 金发男子目光在双胞胎身上扫过,他将脚边的文件踹开:“他要给你们看‘瓶中之人’?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的视线中包含着姐妹俩读不懂,却本能地感到抵触的东西。 仿佛她们是两只拴上手脚架起来的待宰羔羊。 宋楚拉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我们出去走走,里面太闷了。” 双胞胎之间奇妙的心理感应让宋虞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散乱的杂物,往外走去。 季结希没在意她们,他将柜子重重地打开。 “这里也没有。”他一改方才轻松的表情,对着被掏底却空无一物的柜子暗骂,“嘁……那蠢货真打算私藏‘魔法瓶’。” 季结希走到办公桌下将抽屉全部拉开,就在他俯身检查深处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来自哈默林内部的消息。 【魔术师:最新指令,所有成员均可参与,捕捉平海市的新生007号序列天赋持有者。】 【魔术师:这次,要活的。】 季结希盯着这行字,心中感慨。 可真稀奇,以前不都是生死不论吗……? 季结希刚刚加入哈默林时,跟着这些人狩猎过一次007序列天赋的持有者。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成为超凡者不过四年,已经是同阶级中的佼佼者了,她最叫人防不胜防的地方在于底牌足够多,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手段,捕获的过程异常艰难,季结希腰侧一条狰狞的疤痕便是那次留下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人多势众,手中又有被赐予的超凡物品的帮助,几番恶战后,对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最终被哈默林制作成了收集灵魂碎片的超凡物品。 【白弥撒:活的不好抓啊,这些家伙反抗起来超麻烦的诶,砍断手脚可以吗?只要保证是活的就行了吧。】 【魔术师:可以,但禁止洗脑。】 名为魔术师的人又发了一个pdf文件过来。 季结希知道,这文件是目标的详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