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弯前男友的直男竹马后》 名字 【啊?许岁卓居然喜欢男的!是那个音乐系系草吗?!楼主你告诉这是假的!】 【多亏我还觉得他是男神,居然做出了感情出轨的事情。】 【只有我惊讶他居然喜欢男生吗!长了一张校草的脸,却和男生在一起了!心碎啊!】 【呃,楼上,三观别跟着五官跑了,从出轨这件事就能看出他人品不行,还心碎个什么劲儿?】 修长清瘦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冷光映在许岁卓的眼中,看着手机中对自己的评价,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名为“对音乐学院的男神滤镜碎一地了,怎么办?”的帖子在校园论坛的首页挂着,浏览人数越来越多,此刻已经盖起了高楼。 楼主似是而非地放出了些信息,让校内同学迅速闻味吃瓜。 由于论坛是匿名发送,不少人开始肆无忌惮地猜测,直到后面有所谓的瓜主朋友匿名下场,“坐实”了许岁卓的性取向和出轨事实。 帖子里的回复多是抨击,以及为许岁卓的男朋友鸣不平的内容,往日音乐系清冷系草的形象在此刻轰然崩塌,成了楼主口中的“出轨男”。 然而那位男朋友姓甚名谁,什么身份,众人都不知道,一时间猜测纷纷。 对于这些莫须有的诬陷,许岁卓依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仿佛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不用多想,其实都能想出来这是何人所为。 两天前他发现了男友精神出轨的事实,果断提出分手,丝毫不拖泥带水,对方也毫不在意,然而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四年的相处足以让许岁卓明白前男友是个怎样的人,他这么多年来一再迁就,一退再退。高中时候熬夜他补课,让他和自己一同考上A大,后来却被对方父母追着骂,到了大学又成了他不谈对象的挡箭牌...... 到了最后分手的时候,那人还不肯罢休,不惜伪造聊天记录倒打一耙,来污蔑自己,彰显他的可怜。 许岁卓弯起嘴角,短促地笑了声。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又荒唐。 “和你说话呢,小许!” 许岁卓将手机递还给面前的男人,神色如常,“嗯,我在听。” 男人矮胖,比许岁卓矮了一大截,只能仰视着他,“这你也看到了,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对咱们的店不太好。” 他最终还是考虑到当事人的情绪,没有把话说得太重。 许岁卓是他前三个月招进来的,人勤快还长得好看,让他的奶茶店起死回生,不少小女生都喜欢跑到奶茶店来点上杯奶茶,然后看看帅哥。 本以为能达成长期稳定的雇佣关系,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档子事,看到网上的避雷帖子,李老板才意识到不对劲,趁着许岁卓还在店里的功夫,便找他说清楚。 许岁卓低头,直视老板的双眼。 顶光打在他的身上,眼睛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那五官却能让人心生好感。 老板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么帅的小伙子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而且还喜欢男人。 但许岁卓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李老板,我没有做。”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有出轨。 李老板愁容满面,脸上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无可奈何道:“小许,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你也看到了,因为这件事情,咱们今天店里的生意少了多少,那些同学还在说如果要继续用你的话,就要避雷咱们店。” “你也知道,做学生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口碑。” 许岁卓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最后,他只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李老板脸色沉重,拍了拍他的肩,“做完今晚,我明天给你发工资。” 片刻沉默,许岁卓点头,深长睫毛掩住了情绪:“好,谢谢李老板。” 李老板顺着门口出去,只剩下许岁卓一人留在后厨。 后厨的空调温度调得低,许岁卓后知后觉地远离了出风口。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不甚熟练地注册了校内论坛账号。 初始的论坛名称是学院加名字的格式,他从来没有用过,但也没打算再改。 帖子挂在论坛首页,不用费力就能找见。 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下面的回帖又增加了两百多。 许岁卓皱眉,点进帖子内。 用快捷方式到达帖子最底部,看见最新的回帖,是有多人回复上面某条评论。 费了些力气才翻到,是一个体育学院名叫黎粲的同学忘披马甲回复了所谓的瓜主朋友。 【体育学院黎粲:p图技术再练练,你这聊天记录一眼假。】 后面又补充了一句: 【体育学院黎粲:理智吃瓜,别带上无关人士。】 下面回复: 【什么,这年头居然有人不披马甲都敢在论坛发言?】 【哥们勇啊,许岁卓和你什么关系?这么维护他?】 【楼上有病吧......黎粲是被你们这些人拉郎嗑cp,这才回复的。】 又翻了阵,许岁卓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因为有人在自己的性取向曝光之后,帖子内有人猜测前男友身份,而黎粲就是其中之一,这才是黎粲本人回复的原因,其他的回复也就是顺带。 当然,他也成了帖子之内唯一朝着许岁卓说话的人。 许岁卓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脑海里没有印象,他不认识这人。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截图存证,点了举报帖子,并向导员反应此事。 处理完后,他将手机扔进口袋,朝店外走去。 奶茶店里的生意今天不太好,店内的人或多或少地都对许岁卓投来视线,却没有什么人说话。 气氛诡异。 许岁卓神色如常,仿佛视线中心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依然客气淡然地接待客人,熟练地做好饮品,进行封口、打包、叫号。 学音乐的他嗓音格外好听,声线薄而紧,咬字十分清楚,说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就像是冷冽的泉水撞在山石之上。 被叫到的客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他看,直到反应过来走神,才红着脸拿着饮品离开。 男生对四面八方的视线没有任何反应。 天色不早,奶茶店的暖光打在他的身上,好似拉近了疏离冷淡的音乐系系草和众人的距离,让他看上去没再那么难以接近。 清瘦的身材隐在白T之下,一举一动之间毫无异样。 直到奶茶店快打烊,许岁卓都没有展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来看热闹的人觉得没劲,便前后脚离开。 奶茶店开在校内,今天的生意格外凄惨,店内又恢复安静,许岁卓擦拭着操作台,做好收档工作。 身后传来几阵脚步声,店门随声打开,就算天黑了,外面依旧炎热,热气顺着溜进来。 许岁卓停下动作,转身抬头,对上了其中一人的视线。 “帅哥?哈啰?” 一双大手在许岁卓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那一眼而走了神。 他回过神来,说:“嗯,请问需要点什么?” 几个才训练完的体育生满头大汗,拥挤着走进店内,店内瞬间热闹起来。 “嗯......我想想——你们要喝些什么?” “我要喝最贵的,反正今天是粲哥请客!” “咱们五个人别把人粲哥喝穷了。” “没关系,咱们的粲哥帅气多金且有爱,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几人拥挤着站在点单台前,唯有他们身后的人,岿然不动,表情颇为无奈。 许岁卓抬起视线,再次盯了过去。 他虽然叫不出那人的名字,但是对那张脸却熟悉无比。 甚至前两天才见过,只不过是在前男友的相册里 ——是前男友的精神出轨对象。 许岁卓以为自己或许会愤怒,但是心中却一片平静。 只不过有些意外。 高大的体育生似乎反应过来有人盯着他看,也垂头看着点单台的那位男生。 男生很好看,但是那张好看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定定地看向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体育生体格健硕,身高要高上不少。黎粲自然也是,本来是极占好处的优势,却在垂头和男生对上视线之后,莫名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 那点身高优势荡然无存。 许岁卓收回了视线,熟练地下单,转身制作饮品。 他有收拾的习惯,兼职的时候也不例外,操作工具都被他妥善放好,出餐很效率。 “164号,五杯饮品。” 许岁卓用布将杯外的水珠抹干净,眼皮都没掀地喊号。 黎粲上前,递出小票,许岁卓顺手接过,放入纸篓。 想和男生道一声谢时,却发现男生早已转过身,似乎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 黎粲深感莫名,抱着五杯饮品转身对几个兄弟说:“一个一个来,不要抢。” “就是这个味,爽!” “你天天喝都不嫌腻?” “那不是,我发现就这个帅哥做的最好喝,其他人做都没那味儿。” “话说你知道那是谁吗?” “这不就是那个音乐学院的院草吗?就那个瓜贴的主人公。” 许岁卓恍若未闻,继续清扫着桌台。 那群男生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讨论着帖子的内容。 直到有个低沉的男声制止了他们,那几人才没有继续讨论,转而谈论其他。 桌台已经被擦得锃亮,许岁卓做好了最后的清洁工作,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就该关门了。 李老板的话说得已经够清晰,他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来奶茶店。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这份兼职。 许岁卓垂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招聘信息,还是没有合适的兼职职位。 手指轻轻向上一滑,退出软件。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许岁卓暂时从思绪中抽离,闻声抬眼,正是前男友的精神出轨对象。 那人被其他人拦住,不让离开,嘴里还说着什么。 许岁卓隐约听见了其他人叫他的名字。 他想,那人也姓“黎”,挺巧的。 随即,他收回视线,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重新点开那个帖子,现在已经被学校的管理员进行了管制,只能浏览,不能再发言。 很快,帖子因为没有新的回复而沉下去,被新帖子压过。 许岁卓想,等不了多久,就能从ip查出发帖人是谁,不管匿名与否。 对学校来说,这不是件难事。 他从帖子由上至下翻了个遍,在看见那个忘披马甲的账号时,他停下动作。 手指悬停在那条回复之上。 那条维护的回复在一众嘲笑讥讽的回复中格格不入。 他轻声念着屏幕上的id名字: 黎......粲...... 此刻,有人拔高声音,叫出了准备离开的男生名字:“黎粲——” 那男生也停下了动作。 许岁卓倏地抬头。 酒吧 “唰”的一声,奶茶店前的卷帘门被拉上。 许岁卓将钥匙妥善放好,给李老板发了个信息,道明自己准备离开。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复。 夏夜蝉鸣声阵阵,似乎永不停歇,与略显孤独的许岁卓作伴。 奶茶店前一盏常亮的小灯打在他身上,将影子拉长。 又等了片刻,许岁卓再看了一眼奶茶店便转身离开。 兜里的手机震动。 是舍友发来的消息。 【岁卓,你.....没事吧?】 【过两天咱们寝室会来个新舍友,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这两条消息是在十多分钟前发来,不过许岁卓并没有及时查看。 紧接着是新的消息: 【岁卓,你今天回寝室的时候别和陈奇一般见识,他.....那人的性格就那样。】 许岁卓分别回复,问: 【他怎么了?】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 【他之前本来在寝室就很针对你,今天这个帖子的事情一出,指不定会更加过分,他那人的嘴真的是太恶毒了。他......他今天还说要把你赶出去,简直是太气人了!】 【不过岁卓你也别怕,他就是又怂又坏。】 许岁卓看见舍友给自己的提醒,没说什么,也没跟着附和评价,只道了句谢,说自己会多加注意。 他鲜少呆在寝室,不过也不妨碍有人见缝插针地找事。 他并未放在心上,转而抬脚出了学校。 上了出租车后,许岁卓给司机念了手机上的地址。 出租车疾驰而去,汇入城市车流。 - 红色的大“S”霓虹灯悬挂在颇具风格的招牌上。 S club是街上最大的Gay吧,躁动的鼓点从酒吧传出,门口四射出各色灯光,炫彩的灯光在许岁卓的眼中流转,让他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睛。 他先前并没有来过这种场所。 身边不少来来往往的男士进出,他这副年轻好看的模样显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像是在看某种落单的猎物。 许岁卓往后退了一步,刚想拿出手机再次确认,后背就被人拍响: “啧,来迟了,刚刚有个人在里面迷路了,帮他找位置花了点时间——你怎么就傻站在外面,不知道进去找我?” 一阵熟悉的辛辣刺激的香水味。 许岁卓偏头轻咳一声,果不其然看见了染着一头粉毛,一身深v亮片衬衣的楚煊。 楚煊脸上带着点未消的怒气,随手掐灭了手上的烟,不爽地扫视一圈。 刚才还在暗中窥伺的视线瞬间溃散,不少人在这位知名的酒吧驻唱的注视下狼狈而逃。 许岁卓盯着他没说话。 楚煊被盯得后背发冷,这投降似地举起双手,散漫地说:“我不是故意骗你来的啊,我只是看你被绿了,怕你想不开。” “没有。”许岁卓回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完全看不出伤心抑或是愤怒的情绪。 楚煊也不再戳他心,大手把人一捞,“来都来了,走,进去玩玩儿。” 他领着许岁卓推门而入。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音浪袭来,烟酒的味道混杂着各式香水味席卷嗅觉,鼓点一下一下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将视线放远,中央的舞台上正站着几个血气方刚的肌肉男,扭捏地跳着舞蹈。 许岁卓不经意间皱眉,不动声色地避开几只想要搭上来的手。 楚煊带着他拨开人群,往最角落走去。 灯光随着节奏感忽明忽灭,异常炫目,周围的人群也跟着节奏蹦跳,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们的感官被放大了数倍,被躁动音乐刺激着神经,大脑迅速分泌出多巴胺,只为契合疯狂、放纵的氛围。 等到落座安排好的卡座,楚煊没骨头似地往身后的沙发一靠,伸手一指,“今天随便喝,哥请你。” 看着桌上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各样的酒,许岁卓摇了摇头。 他从不碰酒精。 “没劲,那哥给你点些人来陪?” 楚煊豪气地一挥大手,准备叫人。 许岁卓将人拦下,只借口自己要去厕所一趟。 “往走廊深处走,然后到拐角处右转你就能看见标识了。” 得知路线后,许岁卓离开卡座,穿过各色各样的人群,多次拒绝了搭讪,往厕所走去。 再待会儿就离开,他颇为头疼地揉揉鼻梁,自己实在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 余光偶然一瞥,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远远将视线投去。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前男友正和人待在卡座里,玩着些游戏。 许岁卓皱眉,立刻移开视线,并不想看见那人。 片刻后,他又依稀看见了个高大的身影。 是那个帮他说话,叫做黎粲的体育生。 在不甚明亮的环境里,依然能察觉黎粲肢体的僵硬,他走进前男友所在的卡座,说了些什么,被人拉着坐下。 又等了会儿,周围的人被挥散,只剩下他和前男友坐在一起。 才分手两天,就无缝衔接。 许岁卓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没再分出多的目光,往楚煊的方向走去。 都说冤家路窄,他们的卡座相邻,想不注意到都难。 楚煊开口问:“怎么用了这么久?” 许岁卓没有回答。 楚煊自顾自地开了瓶酒,虽然许岁卓和往常一样沉默,但他觉得格外不对劲。 四下看了看,楚煊果然看见了相邻卡座的两人,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将酒杯往桌上猛地一磕。 嘈杂的环境中,碰撞声很快就被淹没。 许岁卓这才掀起眼皮,把酒杯又塞回楚煊的手中。 许岁卓只说:“你自己喝,不用管。” “我怎么能不管!他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要不是你当年熬夜给他补习考上A大,他现在还能有这种逍遥快活的日子?怕不是早就被他妈赶出家门了!还发帖子挂你,真的又蠢又坏!” 相比之下,楚煊情绪异常激动,说话的音量也大上不少。 楚煊冷哼一声,“这么快就来gay吧找乐子了。” “也不知道他口味怎么变成了个直男,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直男? 许岁卓对前男友的精神出轨对象不慎熟悉,只看过那人的照片,除了脸和竹马身份之外,对那个精神出轨对象的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其实他早该看出端倪,但前男友把那人的信息藏得很好,加上他油嘴滑舌惯了,只说是自己的竹马发小,许岁卓没有怀疑过。 直到那次意外看见了前男友的相册和备忘录,许岁卓才知道前男友早已移情别恋,转而准备追求他人。 只不过也不清楚那个体育生究竟知不知道,多年的竹马居然是这样的人,而且还起了越界的心思。 许岁卓收束思绪,“你怎么知道他是直男?” “还不止呢,还恐同得不得了,”楚煊眯眼看着隔壁,“刚刚我就是因为那男的耽搁了时间,他没来过找不着路,我领他找路,他却差点跟那个摸他的人打起来。” 他顿了顿,将酒杯放下,“后来被我制止,他才说是朋友让他来的,还解释了一阵。看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他真的很恐同。” “那男的”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是黎粲,是前男友的直男竹马。 同性恋毕竟是少数,无法接受这个群体也能理解,许岁卓顺着他的话往隔壁看去。 黎粲似乎被前男友说服,落座在沙发,看上去确实不太自然。 “想玩玩吗?” 楚煊看向许岁卓,眼神中尽是玩味。 看样子估计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 许岁卓在原处沉默片刻,看着脸上表情尤为兴奋的楚煊,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你那狗屁前男友不是想追他竹马吗?咱们就从他最在意的东西下手,你去把他竹马抢过来。” 楚煊浪惯了,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 “下手?” 许岁卓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做,这只是他和前男友的事,没有拖别人下水的道理。 楚煊退了一步,只说了个计划。 听了之后,许岁卓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时间越晚,酒吧的氛围愈热烈,劲爆的音乐配合急促的鼓点,整个气氛都被带了上来。 楚煊已经换好演出的服装,从后台走至台前。 看见知名的酒吧驻唱,台下的人群隐隐躁动,呐喊着他的名字。 四周变暗,一束圆光自头顶打下,楚煊立在台中央,眯起桃花眼,越过人群向许岁卓眨了眨眼。 接着,许岁卓就看见前男友作为幸运顾客,被邀请到台上。 不用多想,是楚煊故意支走的。 许岁卓在杯中倒满酒,红色酒液顺着杯壁流下,液面汩汩上升,直到液面与杯口持平,他才停下。 常年练琴的手稳稳托住杯身,角度再倾斜一点,红色酒液就会洒出来,弄脏那只白皙漂亮的手。 他起身,往隔壁卡座走去。 耳旁的曲风逐渐变得舒缓,鼓点变换,节奏一顿一响。 许岁卓踩着鼓点,走到黎粲面前。 “有兴趣喝一杯么?” 许岁卓将酒递出。 动作幅度大了些,红色酒液从杯中溢出,顺着杯壁下流,渗透进指缝之中,弄脏了修长白皙的手指。 他的脸轮廓流畅,骨相优越,特别是那双眼型介于桃花眼和鹿眼之间的眼睛,走势向上,有着很深的上目线,眼神就像钩子一般,拥有一种让人走神的魔力,特别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中,他的眼睛亮得可怕。 光适时落在许岁卓身上,吸引众多视线。 舞台上的人也不例外,楚煊站在台上勾起嘴角,攥紧了旁边人的胳膊,动作似乎很是亲昵,但却朝某个方向笑眯眯道:“那是在搭讪么?” 旁边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满脸黑线地准备下台,却被拦住。 “去哪儿?” 楚煊笑着对他耳语,拦住人不让他动弹。 众目睽睽之下,旁边的人也只能乖乖配合,脸色算不上太好。 看着渣男干着急的样子,楚煊微不可察地嗤笑一声。 台下。 黎粲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情急之下往外一弹,语气激烈,“对不起,我恐同!” 说完,往外挪了不少距离。 男生的五官极具侵略性,却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眉毛扭起,浑身肌肉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能站起来把眼前的人单手提起。 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他生生克制住这种冲动,毕竟对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许岁卓却往前走近一步,手上仍然端着那杯酒。 按照楚煊的计划来看,应该是他上前搭讪,然后故意让前男友看见,无非是个小小的报复。 以许岁卓对他的了解,前男友一定会追过来,他还有事情要找前男友处理。 被搭讪的男生在视线之中迅速起身,踉跄几步,快速离开。 背影狼狈。 许岁卓的脸上被没有出现难堪之类的表情,反而坦荡地往台上一看,与前男友对上了视线。 然而这个眼神落在前男友的眼中,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许岁卓随手放下酒杯,从人群之间穿过,轻车熟路地往厕所走去。 见目的已经达到,楚煊便没有再拦着渣男,任他去。 渣男脸色阴沉,不顾台下的呼声,一脸不满地下了舞台,挤开人群大步追逐着许岁卓的背影。 厕所内。 盥洗台内的水由浅红转透明,两只骨节分明的手置于水下,让水流冲走手上红酒。 许岁卓慢条斯理地将手清洗干净,用烘干机吹了会儿。 刚准备抬脚出门,却被来人拦住。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无缝衔接吗?” 前男友从门外走近,脸色说不上好,带着微微愠色。 许岁卓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声线毫无起伏道:“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竹马还担心被我捷足先登?” 他鲜少用这样的问句进行质问,一时间,前男友也没想好怎么回复。 从小他就不受家里重视,存在感极低,只有考上A大之后,家里的态度才算缓和,上大学之后就养成了爱出风头的习惯,恨不得把名牌lg挂满身上,对外还常标榜自己有极丰富的感情经历,对感情不屑一顾,以此为傲。 许岁卓问这话,无疑将他虚伪的面具扒得干净,不过是个自卑且愚拙的人罢了。 见前男友说不出话,许岁卓大步越过他准备离开。 两人擦身的一瞬间,许岁卓身侧的手腕被人大力握住。 “没关系,不管你怎么说,那个帖子你知道是谁发的吗?” 前男友挂上了幸灾乐祸的笑。 还不等开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岁卓和来人对上视线。 黎粲的眼神飘忽,最后才看清两人拉扯的姿势。 他从齿间艰难地挤出音节,“你们,在干什么?!” 换寝 正厅的音乐混着鼓点,清晰地从外面传来,外面热闹非凡,此刻正是酒吧气氛最好的时候。 然而盥洗台处,没人说话,没人回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黎粲再次开口说话,但肢体动作紧绷,呈现一种防御状态。 刚刚还在搭讪自己的人,他再一次遇见,但这次的目标居然换成了自己的兄弟?!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玩的这么花吗? 被唤作“阿宁”的男生抬头,往黎粲的身边挪了两步。 不等他回答,许岁卓喊出了他的大名:“章宁,把帖子删除并且澄清道歉。” 语调发冷。 章宁看着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心中一跳。 眼神依然很熟悉,依然那么不近人情且冷淡。 “什么帖子?” “什么帖子?” 和许岁卓对立而站的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不同的是语气,一个疑惑,一个心虚。 许岁卓并没有打算给章宁留余地,不和会狡辩的人辩解。 几分钟前,导员已经通过学校的正规渠道得到了发帖人的信息,在追问之下,信息已经拿到手。 他不废话,将手机屏幕正对着两人。 是证据——通过ip定位已经确定了发帖人的身份。 眼见被拆穿,章宁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许岁卓真的会闹到导员那去,他之所以选择发帖泼脏水解气,就是认定了许岁卓肯定不会追究,进行冷处理,然而许岁卓居然没这么做。 “你......怎么?” 黎粲明白了什么,他看清了帖子标题,正是他下午回复的那个。 “你们认识?” 许岁卓没有回答,视线从未从章宁的身上离开过。 “需要我把手机上的内容念出来吗?” “别!”章宁看了看许岁卓,又觑了一眼黎粲。 再拖下去,他和许岁卓曾经的关系一定会被黎粲知道,更何况他不占理。 不能让黎粲知道自己曾经和男生谈过恋爱,今天他光是向黎粲试探性取向的相关问题,都已经引起反感,虽然两人有十几年的交情,但章宁一点也不怀疑,让黎粲知晓自己和男生谈过恋爱后,两人会立刻闹僵,更别说想要追求他。 能够到gay吧来找他,已经是黎粲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章宁拉起黎粲的手腕,说:“阿粲,咱们走,以后再说。” “阿宁,校园论坛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吗?” 黎粲脸色不好,站在原地,章宁硬是没拉动他。 接受身边十几年的朋友是个双性恋已经很不容易,眼下的又出了这样的事,黎粲需要时间捋清。 许岁卓冷眼看着他们,“帖子已经暂时冻结......” “你到底想怎么样,”章宁打断了他说话,又扭头看向黎粲,“阿粲,这些我可以解释。” “我需要你手写道歉书,标明自己身份,并且在内容中澄清一切不符合事实的内容,发布在校园论坛内,不得删除。” 许岁卓将要求列得清楚。 章宁神色慌张,“还要标明自己的身份?你这是存心让我丢脸!这样的话我会被别人议论的!” 黎粲将搭在胳膊上的手移开,态度强硬,“如果做这些可以弥补,那这是你应该做的。” 显然,这话是对着章宁说的。 许岁卓闻声向一旁看去,与黎粲对上视线。 黎粲个头很高,许岁卓需要抬头看他,和他对视的那瞬间,许岁卓无端想到了某种大型野兽的眼睛,侵略性十足,顶光让锐利的双眼罩在阴影之下,像是蛰伏着、随时准备捕猎的野兽。 但那双眼神里,似乎还藏着几分歉意,看不真切。 许岁卓很快收回视线。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很清楚。 章宁在校园论坛内发帖污蔑给许岁卓造成损失,许岁卓通过正规渠道获得发帖人信息,向他提出补偿要求。 黎粲神色严肃,“阿宁,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阿粲,你就别管这件事了。” 章宁扶额,很是苦恼。 “除了这个要求之外,我可以答应你其他的任何请求,”章宁没有再理黎粲,自顾自地对着许岁卓说,“你不是很缺钱吗?我给你钱,这件事就算了,咱们就翻篇。” 许岁卓不留余地,“那我会和导员确认帖子浏览量,并且报警。” 就算是说出这样的话,他的情绪都没有波动,就像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听到这两个字,章宁正色,“别!我答应你!” 许岁卓继续说:“发表澄清内容之前,我需要先过目。” “好,”章宁艰难地挤出这个字,“那你先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许岁卓点了头,从两人身旁大步迈出。 是他需要的结果,就算不是今晚在gay吧偶遇章宁,他也一定会去找章宁。 他垂头给楚煊发了条消息,自己已经准备离开返校,但迟迟没有回应。 听着四周传来的歌声,音色明亮,许岁卓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楚煊还在台上工作,没时间看手机。 他顺着来时的路线,出了酒吧。 外面的空气清新,音乐声被关在身后,和才来时一样,依然有各色各样的男生进出酒吧。 许岁卓忽略那些不太友好的打量视线,径直往街边走去。 晚上十二点,没有公交车,只能打车回学校。 他站在街边等车。 这条街依然很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许岁卓就站在路灯下。 他对照着手机上的打车信息,观察着往来的车辆。 手机忽然弹出消息。 是舍友在问: 【岁卓,你回来了吗?都已经很晚了。】 他垂眼回复过去。 紧接着,舍友又说: 【新舍友的名单刚刚出来了,我马上转给你看!】 他接收了舍友发过来的文件,整个楼栋的名单被汇总到一个文件中,他对应着寝室号找。 紧接着,他看见了: 黎粲、体育学院、由东园一栋111转入北园四栋317。 似有所感,他抬头看向前方。 再一次和黎粲对上了视线,而他的身边也没了章宁的身影。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感谢他刚刚支持自己,又或许是提前和新舍友打个照面,许岁卓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对方却立刻将视线移开,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极其迅速地上了面前的车。 然后,许岁卓就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他向司机挥手。 车滑停在许岁卓面前,司机降下车窗,招呼着他上车。 他和黎粲同时拼到了同一辆车。 黎粲坐在后座角落,显然也发现了和许岁卓拼到了同一辆车这件事,忽然坐直了身体,往角落里挤。 不难猜出,是刚刚酒吧里的搭讪让他这样紧张。 许岁卓打开副驾驶的位置,迈了进去。 将安全带系好后,许岁卓扭头看向窗外,没再有其他的动作,给黎粲留了空间。 一路上无人说话,车稳稳地停在学校门口。 许岁卓轻声说了句“谢谢”,打开车门。 时间太晚,学校门口基本上无人进出,四下安静,只有虫鸣声从草丛中传来。 “砰”地一声响,打扰了这份安静。 “小伙子手劲真大。” 听见司机师傅吐槽了句,许岁卓扭头,看清了黎粲的身影。 他已经昂首走出了一段距离,似乎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撵他。 因为姿势太僵硬,他不慎被绊了一下,却也不见停留,以更快的速度离开,配上他的身量,显得异常滑稽。 许岁卓看着他的背影,淡笑一声。 - 北四317。 黎粲站在新寝室的门口,再三确认了自己没有走错,他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应答。 现在是上课时间,寝室没人也很正常。 他拿出领取的钥匙,插进门锁中。 “咔哒”一响,门开了。 整个四人寝干净整洁,看得出来用心打扫过。 阳光从床位照进来,空气中的细小微尘上下沉浮,脚下的地板光可鉴人,四周还悬浮着某种香味,很淡很轻,不注意的话几乎无法察觉。 总觉得这个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他拖着行李走了进去,进门右手边就是他的床位。 床位被收拾得很干净,就算很久没有住人,上面也几乎没有灰尘,不用多想,都是新舍友们的功劳。 黎粲很满意,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给章宁发了个消息,告知自己已经到了新寝室。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章宁。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章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外面阳台上的声响打断他的思绪。 他看见有人从阳台走了进来,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空气中的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 不陌生的脸、不陌生的香味、不陌生的气质。 但黎粲绝不会忘记,这人是前几天在gay吧搭讪自己的那个人! 几秒之后,黎粲顶着一米九的身高,身体僵硬地靠在门板上,他下颚线绷紧,手臂上的青筋也逐渐明显,在这个极度尴尬的时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发出的声音。 许岁卓才从阳台进入寝室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副景象,体格健硕的黎粲,现在、此刻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紧贴门口,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注意到黎粲如临大敌般的阵仗,许岁卓却仿佛没有看见,观察片刻后,伸出双手,将袖口挽了上去。 随即自然地走了过去。 一抹晃眼的白色刺激着视觉,黎粲缓过神来,立刻从许岁卓的手臂上移开了视线,不自觉地绷紧声音问:“怎么是你?” “如你所见,我住在这个寝室,是你以后的舍友。” “对了,我叫许岁卓,也是这个寝室的室长,欢迎。” 许岁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对黎粲来说,耳边如同有平地惊雷炸响,他的大脑现在就像雪花屏的故障电视机,没办法处理任何信息。 迟钝地反应过来之后,手上忽然传来痒痒的感觉,黎粲有些机械地低头。 出于礼貌,许岁卓正准备替他接过手中的行李,只不过手指不可避免地擦到了黎粲的手背,肤色一白一黑,骨节一粗一细,对比明显。 看见这副景象后,黎粲猛地一抬头,对上了许岁卓的视线。 对方的视线坦坦荡荡,神色温和,似乎并不是故意的,里面甚至有着淡淡的诧异。 他的眼睛很好看,仿佛天生带有钩子,黎粲第一次见面到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微怔,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探究出什么故意的成分。 但很可惜,没有。 此刻无声的对视氛围之下,好像有什么心知肚明的信息在两人之间传递:许岁卓是弯的,黎粲恐同。 黎粲率先转移视线,说:“不......不用,我自己来。” 于是他尝试拿过行李,不过意外的是,他再一次碰到了许岁卓的手,肌肤细腻而柔软,带着温度,和他外表看起来有着很大的反差。 黎粲被烫似地缩回了手,许岁卓也恰好放开了手。 装满重物的行李箱自空中落下,和地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敲在了黎粲的神经上。 黎粲心想:要完蛋了。 自己不喜欢男生,怎么会觉得面前这个男生好看! 追求 等到收拾好,许岁卓也没再主动和黎粲说话。 寝室中只有空调往外输送冷气的声音,黎粲站在床位一旁。 他和许岁卓的床位相邻,此刻的许岁卓正待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总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开口:“那个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件事指的是章宁在校园论坛内污蔑许岁卓的事情,再怎么说,这件事他其实也有关系。身边亲近的朋友做出了这样的事,却没有察觉,他不知道许岁卓心里会怎么想他。 根据事后章宁的解释,只说了他们两人曾经有过节,黎粲不是没有看出那拙劣的借口,最终没说什么,想让他冷静一些再交流。 许岁卓抬起眼睛和他对视,“章宁答应了我的条件,导员知道后也已经找他面谈过,学校那边会给通报。” 说话不疾不徐,就算是说这种事,语调也没什么起伏。 和他相处,总有一种不实感。 黎粲想着点了点头,“好。” 他多看了许岁卓两眼。 见他这副样子,许岁卓最终还是开口:“谢谢。” 黎粲站在原地,想不通地说:“谢......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谢谢你帮我说话。” 许岁卓说完对他弯起眼睛,那是个很淡的笑容,一瞬即逝,黎粲几乎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好半天,黎粲都没想好怎么回话,挠了挠头,说:“哦。” 他从许岁卓的脸上移开视线,垂头点开微信。 以前的舍友发了消息过来: 【A大最帅:打听到了,粲哥你的新舍友!】 黎粲回复: 【怎么了,有话说完整。】 【A大最帅:你新舍友是许岁卓,就是前两天校园帖子那个。据说他掰弯了好多直男,粲哥你过去小心点啊。】 黎粲皱起眉头: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乱说了,而且我是不可能被掰弯的,你就放100个心。】 很快,对面又回复过来: 【A大最帅:真的,你原来那个床位就是,向许岁卓表白被拒绝了,觉得待在寝室尴尬,后面就申请转寝室了。还有可多了,你看看那张脸,真的是男女通杀啊!】 黎粲并不想在背后多评价他人: 【他是身材好了些,皮肤白了些,声音好听些,除了这些,和其他男生不都是一样吗?】 【A大最帅:......《除了这些》】 黎粲没再回复,收拾完便出门训练。 临走时,想给许岁卓打声招呼,毕竟成为舍友了,关系闹僵总归不利于寝室团结友爱。 但是他又想到了朋友下午的那一番话,两人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他正准备开口,却发现许岁卓起身,坦然地问:“要出去吗?” “啊?啊......”黎粲反应过来,一拍脑袋。 许岁卓不知道他丰富的内心,只说:“好,早点回来。” 说完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 黎粲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便放心地出门。 等到晚上回寝。 推开门看见的不是许岁卓,而是另外一个舍友。 黎粲长舒口气,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能避开就尽量避开,黎粲还没有忘记前两天在gay吧的那一幕,总会想起那杯酒、那双眼睛,甚至许岁卓的声音。 他不是没被男生搭讪过,但是总感觉许岁卓不太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太一样,又说不上来。 黎粲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意外地发现桌上多出来了一盒东西。 黑金包装精巧,写着些英语字母,看样子是一盒巧克力。 他拿着巧克力,询问舍友:“兄弟,你知道这个是谁给的吗?” 白财思考了阵,他说:“我还看见岁卓拿在手上,应该是他给的吧?我说想吃两颗,岁卓还没让,我估摸着是给你的。” 黎粲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噢,谢谢了啊。” 许岁卓,给他送巧克力? 送什么不好,送巧克力?! 他就应该知道,gay吧之后,许岁卓还是没有放弃。 黎粲仍然不死心,上网搜索关键词“送巧克力给男生代表什么”。 看清上面的回答后,他彻底板起脸。 “送巧克力的寓意,大部分代表爱情的甜蜜及喜欢。” 看来有必要找许岁卓谈一谈了,自己是直男,只能让他早日放弃。 吱呀一声,寝室门从外面开了。 许岁卓从外面走进寝室,看见的是背部绷直的黎粲。 从这个视角看去,刚好还能看见红色从他的脖子根部蔓延至耳尖,活像是蒸熟的海鲜。 不过许岁卓没打算说什么,他才从导员的办公室回来,递交了助学金的相关资料,顺带处理了章宁的事情,身心疲惫。 白财出声问:“岁卓回来啦?” 许岁卓低低地应了声,回到自己的床位,列了个明天的事务清单,准备收拾洗澡。 白财先他一步,进了浴室。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许岁卓和黎粲两人。 趁着其他人不在,黎粲忽然起身,大步迈向许岁卓,在他的眼前站定。 许岁卓将清单放好,问:“有什么事吗?” 憋了半响,黎粲也打了很久的腹稿,但是看向许岁卓时,心头总会不由得紧张。 他最后将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干巴巴地说了句:“我是个直男。” 许岁卓直视他,“嗯,我知道。” “我是不可能被掰弯的。” “嗯,我也知道。” “我还恐同。” “我知道。” 黎粲显然有些急了,“我真的恐同!” 或许是那天的搭讪,还让黎粲耿耿于怀。 许岁卓说:“你不用有压力,我没打算改变什么。” 黎粲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难道许岁卓指的是暗恋自己?并且做好了一直单恋的打算,所以才打算在不改变什么的情况下,让自己不要有压力? 黎粲瞬间脑补出他爱他,他却不爱他的虐恋剧情。 这犹如晴天霹雳,他需要消化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黎粲对上许岁卓毫无感情的眼神,艰难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到反应过来桌上还有一盒巧克力的时候,许岁卓已经没在原位,去了浴室。 他将巧克力放回许岁卓的桌上。 这样一来,许岁卓应该就知道自己不接受他的追求了。 只不过,许岁卓擦着头发上的水进来时,看见巧克力却没说什么。 黎粲佯装镇定,内心凌乱,想不通许岁卓怎么如此淡定。 这些反常举动都被许岁卓看在眼里,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没有说什么。 刚来寝室不适应,并且还有个曾经搭讪过自己的男生当舍友,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许岁卓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少交流或许是维护好这段塑料舍友关系的一大好方法。 看着桌上的巧克力,许岁卓正想着怎么还回去。 今天有个表白者给他送了巧克力,他正赶路没有时间纠缠,只能先暂时保管,等后面有机会再还回去。 不过他下午明明将巧克力顺手放在了寝室公用桌上,此刻却出现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巧克力被人动过。 许岁卓检查了外包装,没有破损。 想来应该是白财帮忙放回到自己这里。 他没有再出声问。 于是整个寝室没人再说话,周遭又处于一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中。 - “换了新寝室没睡好吗?” 章宁小心翼翼地觑着黎粲的眼色。 他好不容易才将黎粲约出来,此刻说话都需要异常谨慎。 黎粲顶着两个黑眼圈,闷声应着。 早起让他兴致缺缺,没什么食欲。 刚刚他在寝室不小心打翻了许岁卓的早饭,想替他再买一份却被拒绝,黎粲心中过意不去。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原因,让许岁卓吃不上早饭。 心里装着事加上没休息好,黎粲坐在食堂里也无动于衷。 他将面前的小笼包推给章宁,“你吃吧,我去买杯豆浆。” 眼见着黎粲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章宁便想开口说话。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虽然知道黎粲那么一个认死理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要好。 再加上许岁卓是他前男友,不能让他们过多接触,万一让黎粲知道他们的关系,那自己在谈恋爱期间精神出轨他的事情,也迟早会被知道,到时候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当,更别说近一步发展什么了。 等到早餐用完,章宁找到了合适的时机,黎粲刚好也喝完了豆浆,正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 章宁纠结片刻后,说:“阿粲,我想和你说——” 黎粲只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阿宁,我希望你能想好再和我解释,这件事情在学校里沸沸扬扬,许岁卓他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语气似乎很不耐烦。 他不仅仅是对章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感到失望,更是震惊。 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居然是这样捅刀子的人,让他不能接受。 闻言,章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努力按耐住情绪,却没有控制住,“阿粲,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许岁卓他差点报警!!你知道吗?!他这是想要毁了我。” “那你用帖子污蔑就不是想毁了他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黎粲一扫疲惫,说话格外有中气,格外严肃。 被心中有好感的、相处了十几年的对象这样说,章宁紧锁眉头。 他不是不知道黎粲的性子,在富裕的家庭中成长,自小便十分受家里人重视,接受良好的教育,养成了个只认理的木楞性子。 他现在丝毫不怀疑,黎粲能因为这件事不顾十几年的情分,当场和他分道扬镳。 现在的他什么都没了,还差点进局子。就连论坛里的那些人,风向都一边倒,明明之前还在骂许岁卓,今天就反过来骂他。 黎粲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看章宁的样子便没了再往下沟通的欲望。 他低头拿起手机,查看着信息界面。 还在吃早饭的手停住,章宁似乎觉得自己态度有点过激,刚想缓和开口。 话头未开,黎粲将手机往下一盖,“噌”的一声站起来。 章宁见他这副样子,跟着站起来,忙问:“怎么了?” 黎粲神色颇为紧张,语速加快:“许岁卓受伤了!” 脸红 校医院内。 悬挂在头顶的白炽灯有些晃眼,许岁卓躺在小床上眯着眼,缓解着那股失重感,直视着那顶灯,直到双眼有些刺痛,他才偏头移开视线。 葡萄糖口服液已经被咽下,口中的甜腻厚重感仍旧没有消退。 旁边的医生说:“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低血糖了,都已经大学生了还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吗?早饭是一定要吃的。” “你看看,还好没摔到脸,这么好看的要是破相了,就没有小女生喜欢了。” 他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说。 许岁卓的喉结上下一滚,似乎正在适应那股甜腻感,没有解释,只缓声说:“谢谢医生,以后不会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忘了东西,于是从食堂折返回寝找,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黎粲不慎打翻了他的早餐。 但自己赶时间也没有再买一份,后来他下某个楼梯之时,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被人送到了校医院。 许岁卓正垂着眼,尝试着活动四肢,但右腿膝盖以及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 平日里清冽的声音此刻已经有些喑哑,不知道是那支葡萄糖还是疼痛的原因。 一旁的医生温声提醒道:“小心,别动。” “好在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有骨折,只不过你回去之后还得好好休养,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卧床休息,减少走动的时间,行走的话也要人搀扶着一起。” “好。” 许岁卓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黎粲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着急,眉头拧着,嘴角向下压,浑身肌肉紧绷,在看到床上的人之后,显然松了一口气,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冷静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许岁卓有些讶异,“怎么是你?” “我跑得比较快,就先来了。你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摔得严重吗?需要去人民医院吗?我给你带了早餐。” 黎粲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说了一阵。 等到话音落下,黎粲也走到了许岁卓身旁。 坐在电脑前的校医也闻声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同学,问:“......你是他的同学吗?” 许岁卓躺在小床上,回答了他,“是舍友。” 黎粲的眼神中尽是关切,他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心大,许岁卓也不会摔倒,所以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黎粲有些着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晕。” 此时的许岁卓没有了往日的疏离,躺在床上缓声说话,仿佛交流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 是低血糖的缘故,原本俊秀清冷的脸上没了什么血色,整个人如同一张白纸,没有生机,恹恹地躺在床上,右腿长裤为方便查看伤势被撩到一半,膝盖和脚踝的红痕十分显眼,脚踝骨凸出,给人一种脆弱到一碰就碎的错觉。 黎粲坐在他身侧,眉头紧拧,面色黑沉,“我给你带了包子和卤鸡蛋。” “不想吃油腻的,才喝完了葡萄糖。” 许岁卓从黎粲的脸上移开视线。 “那一支葡萄糖能够吗?我还带了糖。” 黎粲着急接话,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绿色包装的糖果,自顾自地撕开包装。 一颗有薄荷清新香气的糖果被递到了许岁卓的嘴边。 他有些意外,刚想说什么拒绝的话,糖果又被递近了些。 见黎粲执拗到认真的神色,许岁卓没再推拒,从他的手中拿过糖果,放入嘴中。 校医扶了扶眼镜,说:“同学,你过来,我给你说些注意事项。” 他眼神投向黎粲。 黎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校医面前。 几分钟后,黎粲关上了手机备忘录。 他已经将校医所说的注意事项尽数记在了手机中,确保不会漏掉任何一条。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朝着许岁卓说:“你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你的日常起居我来负责。” 校医:“倒也没有这么夸张,要监督他静卧休息,平时帮他带带饭之类的。” 许岁卓躺在一侧,“那多久可以正常行走?” “先休息一周左右,如果疼痛感明显减轻,那就可以慢慢行走。我已经把药开好了,你等会儿去旁边的药房领药,上面有写用法,按照上面的吃就行。” 校医接着开了个单子。 黎粲接过,说:“好。” 他神色严肃,听得比谁都认真。 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出门外去领药了。 校医在一旁打趣,“看来你们的感情蛮好的。” 许岁卓闻言只低声应着。 嘴中剩下的薄荷糖被咬开,薄荷味瞬间迸发,清凉又清新,极大程度上缓解了那支葡萄糖带来的粘腻不适感。 没等多长时间,黎粲提着药进来了。 医生透过眼镜看了眼,说:“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许岁卓摇头,“没有。” 只是还有些眩晕,但相比刚才,已经缓解了很多。 黎粲半蹲下身,和他对视,“真的吗?你再感受感受?身体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 “没有。” 黎粲接着问:“胃有没有不舒服?其他地方有被摔到吗?” 沉默片刻,许岁卓直视他的双眼,慢慢伸直双臂。 黎粲不明所以,迟疑地伸出手,却摸不清许岁卓的用意。 最终,他的手悬在空中,搭上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许岁卓忽然轻笑出声,问道:“你要不要自己检查检查?” 原来是这个意思,黎粲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眼神一飘,对上了医生的视线。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怀疑校医的技术,黎粲迅速收回手,干笑两声,“看样子没问题了,那咱们......?” “走吧。” 下一秒,许岁卓的手搭在了黎粲的手臂上。 一白一黑,两人肤色对比明显。 忍着逃跑的冲动,黎粲绷紧肌肉,步伐僵硬,硬是逼迫自己不去感受手臂上的触感,就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你小心啊。” 许岁卓拖着伤腿,缓慢移动,他本人倒是没有黎粲那样的不自在。 他一个人平时独来独往惯了,虽说也有点不太习惯,但碍于眼下情况,他只能借着黎粲的手臂发力。 正值下课时间,往来的学生尤其多,两人这副样子走在人群中无疑是显眼的。 许岁卓淡声说:“我们走小路。” 平日里的小路没什么人路过,偶尔有些情侣喜欢手牵手走小路,A大重视绿化环境,因此校园的风景也是一绝,颇受学校的小情侣们喜欢。小路也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约会地之一。 黎粲不会不知道,一想到昨天的巧克力,他瞬间警觉,问:“为什么?” 许岁卓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要去北门,从小路走近一些,没有其他的想法。” 听到这话,黎粲也顾不上紧张了,他有些急,“你都受伤了,还要出去?” 许岁卓敛了眼神,闷声应:“嗯。” 黎粲想也没想,说:“不行,你现在必须卧床休息。” 阳光照在他锋利的五官上,没了往日那般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 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他又放缓声音说:“有什么急事不能推了?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我不能让你去。” 话音一落,他忽然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许岁卓停在原地。 他转头,看向许岁卓,“怎么——” 话音被打断,许岁卓站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随后开口:“黎粲,拜托你了。” 听见许岁卓叫他名字,黎粲站在原地,脸再一次红了。 上药 等到把许岁卓送到了某个小区门口,黎粲才松了口气。 但他仍然放心不下,跟着走了几步。 毕竟是因为他而受伤,那么他就有必要对许岁卓负责。 这两个字蹦出来的一瞬间,黎粲被自己吓了跳,赶紧加上了前置条件。 是对脚受伤状况下的许岁卓负责。 明明打算的是将许岁卓劝回寝室,但是在他的请求之下,黎粲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甚至答应了他的离谱请求。 自己仿佛被夺舍一般,黎粲也不明白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都这副样子了,还要坚持去。 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直到看不见许岁卓的身影后,他才慢慢地往回走。 这个地方离学校不远,他刚才特意问了许岁卓,大概需要三个小时那边的事情就能处理完。 脑海里莫名浮现许岁卓缓慢行走的清瘦背影,拖着伤腿,没有人搀扶。 莫名其妙的,黎粲感到很不舒服。 他应该上去扶着许岁卓的。 忽然来的消息打断情绪。 【隔壁老王:下午出来打球吗?差你一个组齐。】 黎粲看了看时间,问: 【打多久?】 【隔壁老王:打到中午那阵呗,到时候直接出去吃饭,你喜欢的那家。】 黎粲不为所动,许岁卓恰好在那个时间处理完事情。 【算了,今天有事。】 对方迅速反应过来: 【隔壁老王:今天又不用训练,你能有啥事?阿粲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用这种敷衍借口的!】 【隔壁老王:不对啊?!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黎粲板着脸,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没有情况,你别想歪了!你们今天自己打。】 和对方掰扯了一大阵,黎粲才得以脱身。 刚准备将手机扔进口袋,有个熟悉的头像旁亮起了个红色的小一。 是章宁来发来的消息,大概是问黎粲怎么样了。 在这几天里,章宁给他发过很多消息,但是黎粲一直没怎么理睬,想给时间等章宁把事情解决,再好好谈谈。 见章宁这么坚持,黎粲三言两语将起因经过结果说清楚,迟疑片刻,他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和许岁卓究竟有什么过节?】 在他的印象中,章宁的性子从小都是软软的,小时候被其他人欺负了也不吭声,所以自己为他出过很多次头,两人自然也成为了朋友,高中的时候和自己不是同一个学校,却也和自己维持着联系,后来和自己一起考入了A大,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章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章宁似乎变了很多。 经过几次接触,许岁卓也远没有到人品差的程度,只是稍微疏离了点,但也仅此而已。 在记忆中,章宁不像是惹事的人,许岁卓更不是那种主动招惹的人,他实在想不通两人怎么会有过节,以至于章宁不惜以这样的手段报复他。 然而章宁回复也只是含糊地解释了一下。 既然不想说,黎粲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他又问了问帖子的处理事宜,章宁也只说没什么大问题,好几次都被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因为这件事情,黎粲确实也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对待章宁,只是出于礼貌回复着,提出了面谈,是想要知道事件原委。 黎粲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章宁格外关注他和许岁卓的关系。 【阿宁:你现在还和许岁卓待在一起吗?】 黎粲回复: 【没有了,刚才分开。】 【阿宁:你感觉他人怎么样?】 【蛮好的,他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阿宁:但他喜欢男生!阿粲......你尽量离他远点吧。】 他起初得知许岁卓就是那个在酒吧搭讪自己的人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想过,和他保持距离。 但眼下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他受伤,自己需要对他许岁卓负责,他们两人不得不绑在一起。 他回复: 【我会处理好的,不用太担心。】 随即想到了什么 ,他问: 【对了,你有许岁卓的微信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隔了好一阵,章宁才将许岁卓的联系方式发来,似乎很不情愿。 刚刚许岁卓走得太急,黎粲反应过来需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虽然不太好,但找章宁要许岁卓的联系方式,确实是最为简单快捷的方法了。 黎粲点进名片信息,许岁卓的信息界面很简洁,头像是一只猫,站在泛绿的草丛中,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黎粲想,这个头像搭上许岁卓有些违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粲的手指悬停在空中,始终没有提交好友申请。 过了很久,黎粲才备注好信息:【我是黎粲。】 最后,干脆眼一闭,手一按,提交了好友申请。 等了一分钟,没有回应。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应。 ...... 十分钟后,黎粲才将手机熄屏,许岁卓一直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或许是事情很要紧。 许岁卓既然因为他而受伤,那他就没有撇下不管的道理。 今天不用训练,黎粲在附近的街道溜达两圈,等许岁卓之余,还能放松休息。 从分别之后,他就没有离开附近,许岁卓那个样子,肯定没办法自己回寝室,他就等着接人。 他逛累了,就走进家面馆,吃了午饭。 吃完午饭出来的时候,太阳有些晃眼,晒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此时,手机一震,黎粲捞起来看了一眼: 【z: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黎粲心有余悸: 【你处理好事情了吗?】 没有回应。 黎粲捏着手机,在原地转来转去,等待着回音。 隔了好一阵,许岁卓回复: 【z:差不多了,我准备回来。】 【你还是按上午的路线出来吗?】 【z:嗯。】 【那我等你。】 许岁卓又没了回应,黎粲看着界面上的“对方输入中......”沉思片刻。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话吗? 他重新翻看前面的聊天记录,很得体很礼貌,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纠结之时,许岁卓才缓缓发来一个字: 【z:好。】 四肢似乎都轻快了些,黎粲松了口气。 许岁卓从小区内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满头大汗的黎粲,正在一棵树下遮荫。 脚下的速度加快了些,夏日中午的太阳直直地对着人晒,想来不太好受。 黎粲快步走了上来,许岁卓没说话,默默从书包拿出了遮阳伞,然后撑开。 然而黎粲太高,许岁卓需要将手举高才能将他完全罩住。 黎粲瞥了伞一眼,说:“不......不用这个吧。” 然而许岁卓的动作坚定到无法让人拒绝。 黎粲认命般接过了许岁卓手中的伞,他的身体仍然僵硬,像是不太习惯四肢的存在,别扭地说:“你......你把手搭上来吧,这样好......好走一些。” 许岁卓看了一眼,听话照做。 感受着黎粲肌肉的紧张,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 “这个药是一天喷两次,消炎药是一日三次,一次两片......” 黎粲低头,一边看着药盒上贴着的便签一边喃喃。 他半蹲着身,将喷剂的外包装拆掉。 “你把裤腿撩起来,我帮你喷药。” 许岁卓坐在寝室的板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黎粲,说:“不用,我自己来。” 似乎是为了补偿,黎粲一口拒绝,“不行,你受伤了不方便操作,我来帮你。” “我的手并没有受伤,我自己可以喷药。” 许岁卓将双手摊开。 白皙的小臂在黎粲眼前晃来晃去,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在gay吧,红色酒液溢出来,弄脏了许岁卓的白皙手指。 红色和白色相衬,视觉上的冲击力是巨大的,等到脸颊升起一股奇异的灼烧感,黎粲慌乱移开了视线。 见黎粲大有一副“不让我喷药我就不走了”的样子,许岁卓拗不过她,他只能俯下.身将裤脚卷起,露出伤处。 等到黎粲回神,看见的就是许岁卓的小腿。 或许是常年不爱运动的缘故,长裤之下的小腿白到晃眼,伤处被衬得更加严重,脚踝处不正常地红肿着,脆弱到不堪一握,似乎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地被折断。 这么一条腿,忽然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黎粲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 属于许岁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黎粲摇头,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后,他才伸出手。 轻握住脚踝的那一刻,他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许、岁、卓,你、别、抖!” 紧张 许岁卓觉得他这副样子很特别,明明是自己在发抖,却要让别人不要抖。 他保持着小腿前伸的姿势,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没有,是你在抖。” 黎粲一口回绝,“怎么可能?你别紧张,别紧张......” “可能稍微有一点疼,你忍一下。算了你忍不了就说出来,我会尽量小心一点的。” “我准备喷这个药了,你小腿肌肉别紧张,放松,放轻松。” 听见黎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是谁在紧张。 许岁卓无奈地叫了一声:“黎粲。” 黎粲乖乖抬头,对上许岁卓的视线,脸上的神色还有些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碰到了许岁卓的伤处,让他疼了? 清晰可见的汗从黎粲额头渗出,这么近的距离,许岁卓不会没看到。 这次,许岁卓没有再犹豫,他弓着身子,靠近黎粲。 一阵好闻清香的味道混着风,瞬间包裹嗅觉——是许岁卓身上的味道。 黎粲维持着半蹲姿势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动作,紧接着,他手中一空。 许岁卓从他手中拿过喷雾,面不改色地往两处伤处一喷,动作快到黎粲都没反应过来。 肌肤上覆盖一层细小的喷雾水珠,往伤处里面渗。 细碎的疼,尚且能忍受。 许岁卓面无表情,向黎粲摊开右手掌。 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黎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一抽,黎粲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许岁卓的手掌之上。 随即,空气凝滞。 原来人在懵逼状况下,智商可以为负数。 等借着许岁卓的力站起来的时候,黎粲猛地反应过来,许岁卓不是要扶自己起身! 然后,黎粲就在许岁卓的视线之下,脸再一次红了。 许岁卓也有些惊讶,眼中的讶异情绪被黎粲捕捉了个七八分。 黎粲:...... 许岁卓清了清嗓,处理过很多事情的他,此刻忽然也找不到什么缓解尴尬的办法。 他只能说:“你把剩下的药给我,我自己可以。” 黎粲听话地将手上的药递了出去,全程不发一言。 药品交接完毕,黎粲回到自己的床位,自闭去了。 看着高大的背影缩在床下的空间里,许岁卓不自觉往那边靠近了些。 平时高大,看着野性十足,一副狼狗的长相,居然是个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许岁卓勾起嘴角,摇头笑了下。 笑声很轻,但在足够安静的寝室中,已经很明显。 似乎是听见了笑声,黎粲带着椅子,又往角落缩了缩。 整个寝室,只有药剂被按压喷出的“滋滋”声。 许岁卓的动作很快,极其迅速地将药喷完,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没发生过。 想了一阵,许岁卓盯着黎粲背影,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z:谢谢你,不过喷药这种事,以后还是我自己来。】 【z:怕弄脏你的手。】 考虑到黎粲的性格,许岁卓选择在手机上与他道谢,顺带很贴心地在消息中给他递了个台阶。 手机震动声格外明显。 黎粲收到消息的时候正煎熬着,看见发来的短信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出去。 没想好怎么回复,黎粲往一旁瞥去,发消息的某人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淡定。 好在有新的消息进来,暂时解救了他。 【隔壁老王:你说的有事就是指这个?】 【隔壁老王:图片】 【隔壁老王:你怎么换个寝室就变了样子?阿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黎粲点开图片。 图片正中央是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许岁卓。 两人在小路上被偷拍,照片中的许岁卓直视他的双眼,似乎还在说些什么,而且手还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而自己的神情却极其不自然,眼神飘忽。 【隔壁老王:怎么?才过去两天,音乐学院的院草就对你表白了?】 黎粲看着这个消息缓了好一阵,这人怎么能把男生对男生表白说得这么轻松? 【你说表白?许岁卓给我表白?】 【隔壁老王:对啊?许岁卓这人是咱们A大出名的直男杀手,你不知道吗???】 捏着手机的骨节有点泛白,黎粲用了劲。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许岁卓还有什么直男杀手的称号。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许岁卓此刻喷完了药,正垂头查看着伤处,额前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垂落,微微遮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睛,唇线绷直,似乎有些不满,往下是白得过分的脖颈,或许是错觉,黎粲似乎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掐住。 ......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黎粲最终没绷住,低声骂了句。 草!自己在干什么!! 他单手捂脸,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 不过貌似......确实挺好看的? 不对,好看也不管自己什么事。 于是他板着脸回复消息: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直男杀手!而且我们那个是正常交流,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 【隔壁老王:哪个正常人会在小路正常交流啊,看你那个神色,就不是正常交流的样子。】 黎粲:【真的没有!而且我是绝对不会喜欢男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隔壁老王:我记得曾经也有个人对我这么说,然后......】 黎粲见久久没有下文,便催促:【别卖关子,然后呢?】 【隔壁老王:然后偶遇了一次许岁卓,被掰弯了。】 黎粲已经习惯了这人开玩笑,没有把这事当真,毕竟能被掰弯的,本身也肯定不怎么直。 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字地敲过去:【那是他的问题。】 随后,他又加上一句:【我肯定不会被、掰、弯。】 【隔壁老王:那不一定,万一人家一主动,你一个没把持住,就......不过哥们劝你啊,要真想避免孽缘,就早点跟人说清楚,把界限划分了,别到时候不清不楚的。】 【隔壁老王:毕竟我看照片,你俩可不清白】 黎粲没再回复,切回和许岁卓的聊天界面,想着刚刚朋友给自己说的话,黎粲坦然地回复许岁卓的消息: 【我的手弄脏没关系,你的伤好了才算好。】 【不过你也别多想,我可没有其他意思。】 【我真的不喜欢男生!】 换衣 看着那几句急于表明性取向的消息,许岁卓忽然觉得这人有点木楞。 自己好像没有表现出任何越界的行为?许岁卓在搜寻着记忆,确认自己没有做一些让黎粲误会的行为。 想了片刻,许岁卓明白过来,这是因为黎粲恐同,这才比较着急表明。 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没有解释的打算,便单单回复了一个字: 【好。】 黎粲松了口气,心里想着终于可以不用再在意酒吧的搭讪还有那一盒巧克力了。 经过短时间的接触,黎粲也知道他不是那种纠缠之人,想来可以放心了,而朋友说的那些,也权当听听。 想及此,黎粲迅速站起身来,朝许岁卓的方向说:“在你伤好之前,我帮你带饭什么的,你这个不用担心。” 许岁卓闻言,微微侧身,“好,多谢你了。” - 站在食堂里面,黎粲四下看看,想着要为许岁卓带些什么。 他并不知道许岁卓的口味。 掏出手机之后,黎粲编辑好信息,想给对方发过去。 但他出门之时,许岁卓正在休息,消息过去说不定会打扰他。 于是黎粲将消息一字一字地删除。 转而去问舍友,然而舍友没有回复,似乎在忙自己的事情。 他的身边也就只有那个舍友和许岁卓熟悉一些,其实还有一个舍友,但自从他搬来之后,就没见过他归寝,据另外的舍友说,这是常态了。 他只能一边走一边看,揣摩着许岁卓的口味。 音乐生......应该很注意嗓子问题吧,那应该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黎粲纠结片刻,抬脚从铁板烧套饭的店铺走开了。 看许岁卓的样子,应该也不习惯吃太辣的? 于是,他从麻辣烫的店铺离开了。 面点之类的,不抗饿。 于是,他从面食店离开了。 满脸殷切的打饭阿姨:...... ...... 逛了一圈下来,食堂阿姨几乎已经懒于招呼了,黎粲还是没找到合适的餐食。 最终,他挑选了不会出错的套饭。 临走之时,碰上了章宁。 章宁这几天的状态很不好,脸上尽是憔悴,见到黎粲之后却两眼放光。 他大步迈上:“阿粲,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黎粲皱眉,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小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章宁对他说的话,黎粲没有忘记,他始终不愿意说出事情的原委,反而避重就轻。 论坛帖子的事件过了几天,但是发酵后的影响还在,好在学校的论坛管理员这几天及时处理,加上章宁手写了道歉信发表,学院也给了相应的处罚,将事情影响降到了最低。 一边是新舍友,一边是十几年的朋友,黎粲夹在中间,没少想过这件事。 黎粲实在没这么强的接受能力,他没有主动过问最终的处理结果,不仅是怕戳中许岁卓的伤心处,还是不想看见十几年的朋友受重罚。 章宁似乎不明白这点,他语气很差,“搬新寝室几天,就不理我了吗?是不是许岁卓说了什么?” 他将双手搭上黎粲手臂。 黎粲将他的手轻轻推下,移开视线说:“没有,是你自己多想了。” 怪不得之前安排新寝室的时候,章宁得知后的反应如此之大,甚至比黎粲本人还要着急。 原来是因为新寝室里面有人跟他有过节。 黎粲这才将前面的事情串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章宁抓住他的衣摆。 “小宁,我不理你不是因为许岁卓,而是因为你自己。讨厌别人就用这样的手段污蔑,不惜伪造记录,你是仗着许岁卓会冷处理这件事,所以才有恃无恐。” 黎粲冷冷地拆穿。 “可我也是不想让他靠近你,他毕竟喜欢男的——” 黎粲打断了他说话:“阿宁,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随后,他憋了半响,才斟酌着说出不那么尖锐的话:“你这次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 听闻这话,章宁也想不到黎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以前几乎不会说重话,为了维护许岁卓,就这样对待十几年的朋友。 他还想说些什么。 但黎粲看了他一眼,说:“我还要给许岁卓带饭,他受伤了行动不便,我怕饭冷了。” 说罢,没等章宁再说什么,他便自顾自地走了。 看见章宁的样子,黎粲也不好受,毕竟是从小的交情。 只不过做错事就要受罚,他想了想,给章宁发了个消息,让他有空的时候能和许岁卓道个歉。 章宁没有回复。 黎粲等了几分钟,将手机扔入兜中,抬脚离开食堂,往寝室方向走去。 - 外面下雨了。 雨滴落如线,砸在校园的树上、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土腥味。 许岁卓拖着步子从厕所走出,盯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再正常不过。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临近晚上就下了场暴雨。 好在晚上没有外出的安排,许岁卓才进了浴室。 他不习惯身上的粘腻感,所以宁愿拖着伤腿、效率低下地洗澡。 洗完后,许岁卓顺手找了件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由于没有短裤,又因为腿受伤,不方便在浴室换上长裤,犹豫了片刻,确认寝室此刻无人,便出了浴室。 换上裤子,许岁卓便将宽大的T恤换下,准备穿上更为舒适的衣物。 空调风吹在裸.露的肌肤之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许岁卓缓慢地从衣柜中拿出合适的衣物,准备换上,门却从外面开了。 黎粲提着饭回来,小心翼翼开门,生怕惊醒了里面睡着的人。 然而看见的却是许岁桌背对着他换衣的场景。 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背很好看,肌肤细腻,肩膀线条平而直,肌肉自上而下收紧,腰部最细,两侧甚至有淡淡的阴影,那是腰窝。往上的蝴蝶骨凸出,随着动作起伏,整个人单薄得如同一张白纸。 或许是洗完澡的缘故,肌肤还带着一层浅粉。 黎粲忽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瞪着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愣在门口,没有反应过来。 装着饭的塑料袋被他提在手里,揉得直响。 许岁卓听见了寝室门开的声音,手上速度加快,整理好衣服。 等到他回头,“砰”的一声,寝室的整个门框都跟着一抖,一道身影晃了两下,便消失在原地。 黎粲......夺门而出了。 拉黑 寝室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许岁卓迎面撞上了黎粲。 随后他往一旁侧身,黎粲也跟着动作,两人刚好拦住对方。 许岁卓往旁一挪,黎粲跟着一迈,两人以一种诡异的默契挡住彼此的路。 许岁卓:...... 黎粲:...... 最后,黎粲妥协般说:“你先走。” “我不走,你——” 后面的“去哪儿了”还没说出口,许岁卓眼睁睁地看着黎粲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红。 一道清晰可见的鼻血,正缓缓从黎粲的鼻腔流下。 ...... 许岁卓递出湿巾与纸巾,说道:“好好擦擦。” 流鼻血的本人全程不发一言,就连视线都没敢和许岁卓对上,他胡乱地接过纸巾,擦拭着脸。 他清了清嗓:“最近那个,呃,暑气是比较重。” “从外面回来好热。”他躲着许岁卓的视线。 许岁卓跟着附和:“嗯,确实。” ......随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没人再说话。 黎粲低着头,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从窗外跳出去。 怎么就流鼻血了? 怎么就流鼻血了?!还是当着许岁卓的面! 黎粲垂在裤边的手攥紧,由于太过紧绷,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我刚刚给你打饭去了,医生不是说你不能活动吗?我就想着给你去食堂打饭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怕你在休息所以没有问你。” 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许岁卓弯起眼睛,轻声说:“谢谢,麻烦你了。” 黎粲身上带着水,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 许岁卓接过黎粲手中的饭,放好,接着回到位置上,弓身翻找着什么。 黎粲起身来到他身后,“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小心你的腿。” 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瞬间罩住许岁卓整个人。 许岁卓手中动作一顿,接着继续翻找。 宽大的T恤随着动作往上移了不少,一截白皙劲瘦的腰,两侧肌肉微微往中间收拢,又出现在黎粲的视线之内。 刚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黎粲屏住呼吸,移开了视线。 “干净的,擦擦。” 许岁卓向前递了干毛巾。 黎粲没看他,含糊不清地应了声,从许岁卓手中接过干毛巾,极其迅速地擦干身上的水。 “谢了。” 经过这么一岔,空气中那股尴尬消散了不少。 黎粲一边擦头一边说:“你先吃饭,别冷了。” 他顺手将椅子带了出来。 “行。” 许岁卓就着他的动作,坐下来。 黎粲满脸殷切:“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他特意多打了两个菜,就为给许岁卓多一点选择。 许岁卓轻轻摇头。 “怎么了?都不喜欢吃吗?” 黎粲有些紧张。 “不是,是这个量……太多了。” 许岁卓看着眼前的三荤两素,且白米饭快从盒中溢出来,有些头疼。 “这还多吗?我特意让阿姨少打一些了,不过能吃多少吃多少吧,你太瘦了,多吃点长肉。” 黎粲已经被自己的逻辑打动,不管怎么说,自己都考虑得很周到。 许岁卓没再说什么,拆了筷子低头吃起来。 黎粲就这样倚靠在许岁卓的床位旁,佯装打游戏,实则视线已经飘出去老远,盯着许岁卓的一举一动。 许岁卓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黎粲总觉得这副样子很熟悉。 过了一阵,他终于明白许岁卓这副样子像什么了。 像他奶奶家养的那只猫,吃饭的时候斯文安静,吃到爱吃的会展露餍足的神色,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候了半小时,黎粲摸清楚了他的口味。 不爱吃炸物,不爱吃重口的,不爱吃带骨头的,最爱吃的菜是西红柿炒蛋,胃口很小…… 他悄悄记下来。 明天再试试看其他的菜,这样一来,他就完全能够摸清楚许岁卓的口味。 虽然许岁卓不会明说,但动作不会骗人。 正准备离开时,黎粲忽然瞥见许岁卓皱起眉头,周遭氛围都变了许多。 他不动声色往许岁卓面前看去。 面前的菜是酱烧茄子。 原来他很厌恶吃酱烧茄子,黎粲恍然大悟,悄悄记下,往旁遁走。 但其实许岁卓对这道菜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 章宁发来了消息:【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对黎粲说了什么?】 解决了上次的帖子事件后,他忘记再将此人拉黑。 许岁卓并不打算和他多费口舌。 【章宁:你现在满意了吧?被通报后我没办法申请奖学金,周围人也用那种眼神看我,就连黎粲都被你抢走,他现在根本不理我了!】 【章宁:你是不是在报复我?以前的我们是怎么说的?就算分手也要好好的!】 【章宁:算了,你其实从来没喜欢过我,你只不过看我和你一样同病相怜,在可怜我而已。】 屏幕冷光映在许岁卓的瞳孔,里面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毫无感情。 对方一条接一条发来消息,他始终不为所动。 只不过心中罕见地感到后悔,许岁卓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晚自习下课,章宁孤单地坐在教室角落,四周的同学都已经离开,他却依然罚抄着老师布置下的任务,那段时间章宁还要比自己晚回家。 后来从他口中得知,他家中是豪门巨室,然而他却不受家里重视,没有得到过额外的关注,被不管不顾地丢在一个小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说不清是不是同情心作祟,许岁卓时常会主动替他补习,直到后来章宁表白,追了他一年,许岁卓不忍心再看见章宁回到以前的状态,只得暂时答应了他,想着高考之后再提分开。 想来也是个荒唐的决定,他不该答应章宁,再等到后来,章宁考上全国闻名的A大,就逐渐得到家里重视,成为父母手心里的宝,但真实的性子也逐渐显露,亲情爱情两头骗,甚至精神出轨了十几年的朋友,成了名副其实的渣男。 从他的消息中,许岁卓感觉得到,他很紧张他的竹马,奈何黎粲这几日已经冷淡了他,所以才来警告自己。 估计也是急得不行。 许岁卓从来只向前看,没有后顾的道理,很快就恢复状态,从思绪中抽离。 可过了一阵,他忍不住回头审视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每个决定,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没有什么回复的必要,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沉湎过去,也没时间和其他人纠缠不休。 于是他选择了无视这些消息,而拉黑了章宁。 要断,就断干净。 争吵 许岁卓受伤这两天难得清闲,不用去琴房,也不用去兼职,和黎粲的关系也莫名和谐不少。 除了能在饭点准时看见黎粲的身影之外,其他时间里几乎看不见黎粲。 他不清楚体育生每日要训练多久,也没过问。 黎粲之前的反应,许岁卓都看在眼里,确实和其他人说的一样。 能在这样的状况下照顾自己,许岁卓也很体谅,多余的事情一概不问,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是希望这样可以让黎粲放下芥蒂。 自从前几天发生了那件尴尬的事情之后,黎粲也尽量减少着和许岁卓的交流。 这天上完公选课的时候,他照着许岁卓的口味,打包好饭菜往寝室走。 经过几天的习惯,黎粲也已经适应了新寝室的生活,就连和许岁卓的关系也稳定下来,单纯地保持着舍友的关系,许岁卓没有越界,他也没有再出糗,算得上和谐。 等到许岁卓的腿伤一好,他也不用再担心许岁卓的取向问题。到时候两人维持着个客客气气的关系,至于朋友对他说的什么掰弯戏码,根本不可能上演。 想到这里,黎粲脚步轻快了些。 寝室和食堂距离不远,黎粲哼着歌,勾着打包的饭菜往寝室走去。 走到寝室楼下时,有两人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两个男生,其中个头高的一方拦住个头少矮一些的,嘴里说着什么。 但是个头矮的那个似乎行动不便,转身欲走,却被高的那个强硬地拉住,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 似乎是在争吵? 黎粲放慢脚步,无意八卦,只是确保能在打起来的第一时间把两人拉开。 “你不愿意给我机会吗?咱俩试着处处都不行吗?” “不。” 黎粲皱眉,这对话的走向怎么不太对,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而且那个矮一点的男生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而且穿的衬衣也很眼熟。 好像许岁卓也有同款。 高个子似乎还不愿意让他离开,却又碍着是在公共场合,刻意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矮一些的男生无情地说:“我并不喜欢你追求人的手段。” 黎粲已经掠过两人,但是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也不知道他心中震撼。 所以高个子是在对面前的男生表白吗?然后被拒绝了拦着不让人家走。 他其实有些怀疑是因为北苑四栋的位置出了问题,自从他搬过来,同性恋的出现频率好像高了不止一点。 又想到这栋楼大多是搞艺术的男生,忽然也就不难理解了,他曾经听说过艺术系最容易出这些。 许岁卓也是学音乐的,四舍五入也就是搞艺术的。 就算心中想法再多,黎粲也依然维持着表面镇定。 忽然,那位个子稍矮的男生身形一晃,似乎要摔倒。 黎粲眼疾手快,往旁一大跨步,扶住那位男生。 “谢谢——” 黎粲看清楚了陡然拉近的脸,好看到让人失神。 在满脑子炸烟花的瞬间中,黎粲忽然就理解了朋友口中的“直男杀手”,许岁卓就是好看。 他有极其优越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是大海深处,引人遐想又想要靠近。 好看的眼睛中不再无波无澜,似乎也有一瞬间的讶异,但很快就收敛。 许岁卓敛了眼神,借着黎粲站稳,不等开口,就听见黎粲问: “你怎么在楼下,不在床上休息?” 高个男生冷声道:“你谁啊?没见我在和岁卓说话?” 黎粲看见了许岁卓的表情,好像是不满。 他试着说了句:“我是他朋友,你没看见人家不想和你说话吗?” 见许岁卓没有阻止,黎粲又说:“人家受伤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别耽误人家吃饭。” 高个男生并不打算理他,视线直直地越过黎粲望向许岁卓,就差把“我对你有意思”写在脸上了。 黎粲不动声色地将许岁卓护在身后,他低声问许岁卓:“这人是谁。” 许岁卓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追求者。” 虽然早有猜想,但忽然从许岁卓嘴里听见这三个字,黎粲还是深吸了口气。 他说:“马上就好,你再坚持一下。” 黎粲转而对男生说:“追求要建立在人家同意的基础上,不然就是骚扰,你懂不懂?”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 黎粲以往没有放狠话的经验,忽然卡了壳。 一只手轻抚上他的背,悄悄拍了两下,许岁卓接上他的话:“今天就这样吧。” 高个男生也招架不住两人,颇为怨恨地盯了黎粲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眼见人走远了,许岁卓问:“走吧?” “哦......好。”黎粲平复着过快的心跳,僵硬地转过身子,背上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消失,就像是许岁卓的手还在放那儿一样。 见许岁卓有些费力地抬脚,黎粲咬紧后牙,上前一步将人架起,极不自然地说:“我......扶你。” 许岁卓没有逞能,默许了黎粲的帮助。 刚刚从三楼下来就要了自己不少时间,可却是因为听见关于申请奖学金的材料出了问题,必须当面说清楚,他这才拖着伤腿下楼。 结果下楼之后,才发现这是男生骗他下楼的借口。 黎粲问:“刚刚那人,对你表白?” 许岁卓回答:“嗯。” 黎粲也想不通,怎么会选在宿舍楼下这种地方表白,难道人来人往不怕被看见吗? “今天谢谢你。” 许岁卓一边说一边借力上了层台阶。 他将手搭在黎粲的手臂上,手指之下的肌肉因为太过紧绷而发硬。 黎粲挺直腰背,强迫自己不去感受手臂的触感,“没关系,不管是谁被骚扰我都会阻止的。所以你不用有负担,也不要多想。” 许岁卓回:“好。” “他之前也对你……那个过吗?” 黎粲实在没办法把“表白”这两个字说出口。 “嗯。” 许岁卓垂头注意着脚下。 “那你今天怎么还拖着腿下来?难道他逼迫你了?” 许岁卓睨了他一眼,“没有。” 这下轮到黎粲犯难了:“那你怎么下来了?” 许岁卓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不带感情,语气里也毫无生气的意思。 “那你下次就该坚决一些,让他死心。” 黎粲替他出主意。 许岁卓摇头,“我试过,后来发现他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必须确定这段关系。” “那是什么?” 黎粲有些茫然。 表情变化落入许岁卓的眼中,他反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黎粲摇头。 斟酌片刻,许岁卓还是没有解释出口。 黎粲见他这副样子有些着急:“快说说看。” 手掌之下的肌肉明显放松了很多,但许岁卓感觉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于是摇了摇头。 “如果你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关系,或许就能懂。” 黎粲莫名听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问:“你难道恋爱过?” 其实这话也来得没依据,自他认识许岁卓起,除了那次酒吧搭讪和那盒巧克力之外就没看他对其他人展示什么兴趣,像是无欲无求。 黎粲几乎想要收回自己的话。 但下一秒,许岁卓站定。 他颇为诚实地说:“有。” 心跳 能和许岁卓谈恋爱的,会是谁? 黎粲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看许岁卓的样子,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人家遇到自己喜欢了的呢。 黎粲莫名有些烦躁,挠了挠头,“不想说就算了吧。” 许岁卓垂下眼神,“他追我很久了。” “嗯?” 被回应的黎粲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他从入校开始,对我追求,然而那个时候我正处在恋爱关系里,但他并没有放弃,一直追到现在,他还是不肯放弃。” “直到前段时间我分手,他开始不择手段追求。” 他忽然明白过来,许岁卓是在对他解释。 黎粲是头一次听男生之间的故事,他说:“那他追了你两年?感觉挺......专情?” 许岁卓摇了摇头,“不是这样,只不过是因为他前期投入太多,后面舍不得放下而已。” 黎粲有些懂了,“所以他只是因为不甘心?” 许岁卓低声回答:“嗯。” 过了很久,黎粲才回过神,许岁卓身上总有种游离于周围人之外的气质,对于很多事情似乎都看得很透彻,是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淡漠。 两人无言,走到了寝室门口。 许岁卓忽然出声:“你不用担心,目前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意想之中的开心并没有到来,黎粲闷声应着。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奇怪。 手上动作没停,黎粲替许岁卓推开门。 “不是听说你受伤了吗,还到处跑?不嫌丢人么。” 黎粲推门而入的那刻就被莫名其妙地骂了。 但他敏锐察觉到,这话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倒像是冲着许岁卓来的。 许岁卓没有回应,似乎是早已习惯。 黎粲很不适应,许岁卓为什么不反驳回去? 他便皱眉回应,“这有什么丢人的?” “你是?” 陈奇停下手中的事。 黎粲没有什么好语气,“新来的舍友。” 这人一副刻薄的嘴脸,一上来就针对许岁卓,想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黎粲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说完便自顾自地跟在许岁卓身后,替他解开打包的饭菜。 黎粲想用眼神询问,但许岁卓始终没有注意他,遂放弃了这个打算。 被他呛回去的舍友也没再说话,低声说着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黎粲第一次见这个新舍友,自从搬过来后,他就没看见那个床位上的舍友。 今天的他却忽然出现,据另外的室友说,他夜不归寝也是常态了,之前大一的时候正是许岁卓担心他的安全,和他交流过。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他便对许岁卓心生不满,觉得他多管闲事。 是很小心眼的人,黎粲心中默默想着。 也不知道许岁卓是怎么忍下来的。 黎粲看着许岁卓垂头,然后安静吃饭,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窗外阳光溜过他的轮廓,勾勒出优越的侧脸,额前碎发晃动,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干净又极具少年气。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五官也找不出一丝瑕疵。 比其他人看上去顺眼多了。 黎粲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许岁卓忽然抬头,“有什么事吗?” 黎粲忽然回神,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哦......啊?没什么。” 随后找补:“今天的菜还吃得惯吗?” 说完就后悔,他已经摸清楚了许岁卓的口味,带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这几天的菜都没变过,他早不问晚不问,非要等偷看被抓包的时候问,颇有些奇怪的意味。 许岁卓并没有多说什么:“好吃,这些天谢谢你了。” 他坦诚地直视着黎粲。 黎粲不敢和他对上视线,总觉得一对视的话,自己的心思会被许岁卓看穿。 “不客气。” 见许岁卓没再说什么,黎粲回到自己的床位。 下次再也不偷看了,他想。 - “好臭,白财平时在寝室怎么能忍受这种味道?” 陈奇捏着鼻子,故作夸张。 许岁卓手上喷药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刚训练完回来一身汗的黎粲看看陈奇,又看看许岁卓。 是在说自己吗? 黎粲有些摸不着头脑。 寝室的氛围自从这位室友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之前的寝室氛围都很轻松,现在却怎么都不对味。 许岁卓手中动作不停,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直接说:“你身上没味。” 他却依然不分给陈奇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闻言,黎粲将视线定格在许岁卓的身上。 自己这是......被维护了吗?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心中莫名雀跃,黎粲强装镇定,“嗯”了声。 “确实,我也没闻到什么臭味,是你鼻子出问题了吧?” 话说得直白,陈奇脸上神色不好看,“当然不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说的是他的药味,天天喷,臭死人了。” “受个伤,怎么还娇气起来了,课也不上了,琴也不练了,饭也等着人喂,磨磨蹭蹭地喷药也是装可怜,让别人帮忙吗?” 陈奇依旧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停下挖苦的话。 黎粲忽然理解了许岁卓的处理方式,有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你说一句,他能说十句。 最理智的方法就是不理睬,任他说,不给他表演的机会。 他忍了下来,大步走到许岁卓面前,屈膝蹲身,低声说:“把裤子撩起来,我看看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许岁卓闻言举起裤腿,将受伤的小腿露出。 白得晃眼的肤色就这样,再一次出现在黎粲的眼前。 下意识地,黎粲移开视线。 不管如何,他平日训练的时候受伤次数不少,对于伤口处理还算得上是经验丰富,所以许岁卓的伤口还得看。 陈奇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真被我说中了?还心疼他?” 黎粲维持着原姿势,仰头和许岁卓对视,用口型对他说:等我一下。 随后,他起身,大步迈向陈奇。 原本坐着的陈奇忽然被阴影笼罩。 黎粲体格健硕,一米九的个头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好惹。 此刻的他居高临下看着陈奇,眉眼间尽是阴骛,身上散发着戾气,极具野性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人。 不笑的黎粲看上去活脱脱就像匹狼,让人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原本还在晃着椅子的陈奇慢慢坐直了身子,显然有些慌乱。 黎粲一言不发,死盯着他,似乎只要他再有任何动作,就能立刻出手将他提起来,然后狠狠掼在墙上。 为了方便训练,黎粲穿的是无袖衬衫,浑身肌肉开始紧绷,埋在手臂肌肤之下的青筋,此刻却显露无疑,条条脉络清晰,散发出浓厚的荷尔蒙味。 陈奇一咽口水,没有说话,他没有动作,也不敢动作。 如果真的把黎粲惹恼了,就他那个体格,那个身高,打起来的胜算几乎为零。 没人说话,气氛紧张。 “黎粲。” 好听的声音响起,就如同山泉水流的声音,清亮又特别,让人听了浑身舒适畅快,黎粲也瞬间从刚才的状态中抽身。 他并不打算再和陈奇纠缠。 他转身的瞬间,浑身的戾气瞬间被收了个干净,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刚刚的气势俨然不复存在。 陈奇低声喃道:“是他的狗吗,叫你一声就乖乖夹起尾巴过去。” 黎粲扭头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陈奇立刻闭嘴。 他感觉黎粲真的会为了许岁卓和自己打架,于是不得不闭上嘴装死。 黎粲心中有火,但听见了许岁卓的声音之后,就像是被泼了道水,于是——火灭了。 他重新走到许岁卓面前,屈身查看着伤势。 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再过上几天,伤就能完全好了。 黎粲再次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余光看见了陈奇,正在往两人这边看。 这个时候,不能显示出自己和许岁卓的关系尴尬,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于是,黎粲微仰着头,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帮你喷药。” 许岁卓本想拒绝,但又想知道黎粲在想什么,便默许了。 他准备弓身撩裤腿,衣领宽大,随着动作垂下来。偏黎粲又凑得近,只晃眼一看,就瞥见了深陷的锁骨,在布料之下若隐若现,随着许岁卓的动作而起伏。 黎粲狠狠呛了口气,立刻挪开视线,努力想要忘掉刚刚那一幕。 燥热随着脖颈蔓延,直至耳尖。 等到许岁卓再看向他的时候,黎粲的整张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样子。 “......要不我自己来?” 许岁卓为他提供了后悔的选项。 但黎粲紧闭双眼,咬紧后槽牙,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说:“我来帮你。” 然后躲避着许岁卓的视线,从桌上摸过药瓶,轻轻摇晃两下,说:“裤脚又垂下来了。” 许岁卓俯身,将裤腿再次撩起。 转回头来,黎粲看见那只小腿,以微小的幅度抖动着,几乎很难察觉。 将手伸出之时,黎粲发现自己的手倒是抖得厉害,相比之下,许岁卓那点抖动完全算不得什么。 他迟迟没动作,接着抬头看许岁卓的反应。 因为背光,许岁卓的脸有些看不清楚,五官隐在阴影中。 他微微偏着头,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一直安静地注视着黎粲。 在心跳加速中,黎粲忽然后悔了。 牵手 严格来说这是黎粲第一次给许岁卓上药。 每次想要帮助他上药时,都会被许岁卓婉拒,可今天并没有。 黎粲见状也硬着头皮上了,只不过有好几次,药剂喷雾都偏离了伤处,要么消散在空中,要么洇湿了裤子。 药剂喷雾被捏紧,黎粲的眼神中尽是歉意,抬头看向许岁卓。 出乎意料的是,许岁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着一副冷漠的样子,相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对不起,把你裤子弄脏了。” 许岁卓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当许岁卓笑着对他说出这些话时,黎粲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立刻起身,拉开和许岁卓的距离,视线飘忽,将药剂递回去,“你拿稳。” “好。”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许岁卓笑了笑吗,自己紧张个什么劲? 过了片刻,他忽然找到了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给其他人处理过伤口,所以面对许岁卓的伤处之时,才会这么紧张。 对,一定是这样。 在许岁卓的注视之下,黎粲见陈奇没再作妖,便回到自己的床位。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转而看了看空调温度。 嗯,空调温度太高了。 - 原以为陈奇安分了几天,就不会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黎粲和许岁卓彼此很有默契地远离他,在宿舍中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另外的舍友最近也忙着实习,没空回寝室。 但某天晚上训练结束得早,黎粲提前从场地回来,正巧碰上了下楼的许岁卓。 看见许岁卓缓慢下楼的样子,黎粲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有些着急,“你怎么又下来了?是不是那个人又来骚扰你了?你别怕,让我去,你自己回寝室休息。” 看着黎粲着急的样子,许岁卓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有些不习惯这么直白的袒护和关心。 其实脚伤已经好了很多,他现在可以自己走动,只不过上下楼的速度会慢些,不至于让黎粲那么紧张。 他垂头,只说:“没有,上面门开不了,我下来找宿管阿姨拿钥匙。” “噢,你早说,我有。” 黎粲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小型的钥匙。 他还是想不通,许岁卓怎么能把自己关在寝室之外,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躺在床上修养。 “你怎么被锁在寝室外了?” 许岁卓说话依然平稳:“刚刚在楼道录作业,回寝室发现门被锁了。” 黎粲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意思是你出来的时候寝室门是开着的,录完作业回寝室就被锁了?” “嗯。” 许岁卓应着。 黎粲将许岁卓扶住,眉头紧锁,试探地问:“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吗?” “嗯。” 许岁卓低声应着。 楼道声控灯灭了,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两人发出的轻微细碎的声音。 很显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陈奇。 黎粲从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这么清醒过。 倒还蹬鼻子上脸了。 黎粲心中有气,扶着许岁卓的手渐渐收紧。 忽地,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下。 许岁卓低声说:“别冲动。” 有人经过,声控灯应声而亮。 黎粲闷声,“嗯,我有数。” 过了片刻,两人站在寝室门口。 许岁卓正想开门,但黎粲拦住了他。 门被叩响,直到楼道灯熄灭,还是没人开门。 黎粲稍微用了些劲,门被拍得砰砰响。 ......依然无人应答。 “咔哒”一声,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 外面已经天黑,寝室内也没开灯,似乎真的没人在寝室。 寝室灯光被黎粲开启,整个寝室瞬间亮起来。 “啧。” 陈奇从床位下的椅子起身,冷眼看着来人,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也没想到是黎粲回来了。 黎粲冷冷抱臂,“刚刚拍那么大声是听不见么?” “没听见,不好意思啊。”陈奇脸上毫无歉意,挤了个不太真诚的笑容。 他没再管黎粲和许岁卓的反应,自顾自地吃起晚饭。 “你——” 许岁卓轻碰他的手。 他自然感受到了,没再说话,闷头靠近许岁卓。 黎粲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许岁卓还要忍下去,要换自己经历这种事,陈奇绝对没有再嚣张的机会。 不过许岁卓没有解释,黎粲也没再问。 回到座位,许岁卓才准备将晚饭打开。 过了这么久,饭早已经冷了。 才被打开的饭盒被一只麦色的手按了回去,许岁卓对上黎粲的视线,用眼神询问。 “冷了,就别吃了吧。” 黎粲不容拒绝地将冷了的饭菜合上。 陈奇不忘在旁边挑衅,“夏天吃点冷的东西怎么了,这么金贵干嘛。” 许岁卓能很明显感觉到黎粲周身的气质不对,他率先抓住了黎粲的手腕,却险些没抓稳,因为他的骨架实在是有些大。 按照身材来看,陈奇完全不是黎粲的对手,更何况,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把黎粲拖下水。 黎粲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拍,“没关系,等我处理。” 他找了个一次性手套戴上。 随后,在许岁卓的视线之中,黎粲大步迈向陈奇。 陈奇怂了,“干嘛?打人啊!你别想乱来。” 黎粲冷声回复,“打你脏了我的手。” 话音刚落,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陈奇被黎粲塞了满嘴菜,狠狠呛了口。 然而黎粲手不停,抓着面前的饭就往他嘴里塞,一下接一下,也不管陈奇能不能受得了。 他缓慢地说:“你金贵,那就多吃点,我帮你。” 饭菜香味瞬间溢出,被呛出来的饭洒了满地,油沫溅在陈奇的衣服上,鞋上。 黎粲的力气实在太大,陈奇无法挣脱。 “你——!” 陈奇也没想到黎粲居然会这么大胆,居然敢直接掀翻他的饭,还弄脏了他的限量款球鞋!他气得满身发抖。 他本想站起来理论,却发现矮了黎粲大半个头,气势上就矮了一截,而自己也离地越来越远。 黎粲抓着他的领子提起,轻松得像是提起一只鸡,而陈奇的脚无法找到着力点,在空中乱晃着,狼狈不堪。 “我前两次忍下来是看在许岁卓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来招惹,我不敢保证能再卖他面子,”黎粲死盯着面前那人,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忍你很久了,傻逼。” 黎粲很少骂人,家中教育不让他说,然而今天实在忍不了了,陈奇像个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不狠一点,他根本不长记性。 在绝对实力面前,不用多说什么,人光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腿软。 陈奇也不例外,显然被黎粲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唬住了,看样子是来真的。 黎粲稍微一松手,陈奇腿软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他真的无法打赢黎粲,两人力量悬殊太大。 许岁卓站在原地,就算是常年沉稳的性子,见到这一幕,还是会被冲击到。 他想张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粲慢条斯理地将满是油的手套脱下,轻飘飘扔在陈奇身上,随即俯身。 身上肌肉随着他的蹲姿紧绷,整个人就像头蛰伏暗中许久的野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知道打哪里最疼,还不容易被看出来,”黎粲蹲身,依然俯视着陈奇,“你可以挑战一下我的专长。” “都是男生,你应该也能看出我脾气不是很好,看不惯的事情可能就直接做了,真发生了什么,我顶多吃个处分,你却是实打实的疼。” 黎粲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陈奇勉强抬着抬头,注视这个新舍友,眼里满是不甘,却偏偏动弹不得。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我在这个寝室一天,你就别想找其他人的茬,”黎粲发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维护他,”陈奇心中发怵,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他喜欢男的!你不是恐同吗?你不觉得他恶心?” 黎粲冷冷回复:“我倒是觉得你恶心,人家喜欢男的女的管你屁事,少装什么好人。” 随即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陈奇,毫无诚意地道歉:“而且不好意思,相比恐同来说,我比较恐傻逼。” 许岁卓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黎粲撇下正发懵的陈奇,大步迈回许岁卓身边。 许岁卓的视线紧紧跟着他,直到黎粲挡住了他面前的光,降下一片阴影。 随后,手掌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或许是因为常年打球的缘故,黎粲宽厚的手掌处有一层薄茧,有些硬,存在感很强。 许岁卓的手被黎粲轻易地拢住,直到有些发紧,他张嘴唤了声:“黎粲。” 黎粲心中早已无其他所想,只觉得难受,他不知道许岁卓以前在寝室有没有经历过今天的事,但肯定也不太好过。 想到这里,黎粲手上的力气越发重。 随即,他看向许岁卓,说:“你以后被欺负了要和我说,别再自己忍了。” “那么包子干嘛,你对人家包容,人家还不领情。” 许岁卓看着他生气的神情,有片刻失神。 随后,他垂下视线,如同平时一样,将情绪隐于眼皮之下。 他不觉得此刻是个解释的好机会。 于是,他低低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黎粲听到想听的答案之后,像是得了某种勇气。 他不容挣脱地拉着许岁卓的手,往外走。 房间 直到许岁卓提醒,“黎粲,我的腿。” 黎粲才回过神来,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停下脚步,语气紧张,“哎呀,我忘了我忘了,都怪我,是不是我走快了?” 转眼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许岁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刚才的气势呢?” 他也是第一次见黎粲生气,有些意外。 显然,黎粲误会了许岁卓的意思,以为他要怪罪,于是又板着个脸,“吓到你了么?是因为他太过分了,我才这样对他,倒是你,你这么让着他干嘛?” 他越说越激动,又有生气的架势,手上力道再次收紧。 被握得有些疼,许岁卓轻晃两人的手,轻咳了声。 黎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许岁卓的手! 在脸红这种事情上,黎粲算得上无师自通。 那一瞬间,心中的怒火骤然消散。 “不是,我......你......我不是故意的!”黎粲怕许岁卓感到冒犯,立刻撤开了手。 手上余温尚在,温度似乎顺着神经,爬上了黎粲的脸颊。 “你千万不要多想啊!我只是看不惯陈奇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黎粲觑着许岁卓的神色,“也就只有你能忍他了。” 随即,他沉默片刻,用余光瞥着许岁桌的反应。 “你......你不会觉得我很凶吧?” 没等到回答,黎粲开始笨拙解释:“我平时不这样,我很少骂人也很少动手,你别误会我......” 许岁卓答:“嗯,我知道。” 他一步一步缓慢走着,每个字都踩在步子上。 “你是因为我而动手,算起来也有我的原因。” 黎粲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说:“你没有原因,被怎么欺负就应该怎么还手回去。” “你为什么不会反抗?” 现在轮到黎粲疑惑,他知道许岁卓的性子淡漠疏远,但是面对这样不公正的事情之时,居然也不会保护自己,还让人欺负了去。 看见许岁卓的神色之后,黎粲感觉自己语气过重,又缓和了态度,“算了,你估计也不会听我的,下次遇到这种事就找我,我帮你解决了,省的日后麻烦。” 许岁卓将手自然垂下,想要解释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说:“今天谢谢你,真的。” 黎粲挠了挠后脑勺,说:“这个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他而已。” 许岁卓在原地站定,又再次郑重地对黎粲说了声“谢谢”。 黎粲似乎也很受用,一时高兴,像对其他人那般,顺手揽过了许岁卓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 然而,许岁卓因为受伤,站不太稳,几乎是摔进了黎粲的怀中。 似乎有柔软的发尖轻扫过黎粲的嘴唇。 几乎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制,黎粲瞬间僵直身子,克制住了要推开人的冲动。 然而许岁卓很有边界感,一触即分,拉开了和黎粲的距离。 许岁卓没有看他的眼睛,只说:“我们回去吧。” 黎粲支支吾吾说:“出都出来了,我说请你吃饭,去吃好的,气死陈奇。” 被孩子气的话这么一逗,许岁卓的心情也好了些,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垂眼,低声应着:“好。” - 会员制的酒店门口。 豪车成排停放,侍者往来,替客人泊车,而穿着得体的客人在装横辉煌的大厅中行走,有专门的侍者为他们引路,以防在偌大的酒店中迷路。 许岁卓下了出租车,和黎粲并肩站在酒店门口。 他声音有些迟疑,“我们在这里吃饭?” 他想过黎粲会带自己去哪些地方,但唯独没想到是这里。 这是A市出名的五星级酒店,位处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也是全国闻名的酒店,以豪气出名,在这里用餐,代价自然很高昂。 黎粲脱口而出:“是啊,为了你。” 说完才觉不妥,他赶紧说:“你千万别多想,我没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吃他们这里的菜,才想着带你来的。” 听着黎粲嘴硬的话,许岁卓也没拆穿,委婉地拒绝了。 但黎粲急了,“我还交了预约费,两个人的那种!咱们走了不能给退费的!” 许岁卓已经转身,这些天已经麻烦了黎粲很多,再到这个地方消费,更是让他不安。 钱易还,情难消。 他深谙这个道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半响,没人说话。 最后,黎粲才无奈妥协道:“这是我家的,吃饭免费。” 听到这话的时候,许岁卓毫不意外。 从平日的相处中就能看出来,黎粲的家庭环境不可谓不好,以至于身上总有一股直率的稚气,这也让他敢爱敢恨,想做什么事从不瞻前顾后,和自己......大不一样。 许岁卓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黎粲见他这副样子,只得强硬地架起人,“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就当陪我了。” 力量相差过大,许岁卓无法挣脱,但能感受到黎粲的动作极为克制,所以他也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 “我能自己走。” 许岁卓低声提醒他,但黎粲似乎没听见,没有放开手。 两人和这个酒店的画风格格不入,许岁卓见周围的环境,不免担心。 肩膀上的力度忽地一轻,黎粲放开了手。 许岁卓重新站稳,跟在黎粲的身后。 考虑到许岁卓的伤腿,黎粲特意走得很慢。 他也不知道许岁卓会不会喜欢这家店的味道,再怎么说,许岁卓也是因为自己而受伤,如果自己没有打翻他的早饭,许岁卓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而且看陈奇那个样子,许岁卓以往肯定还在他那里受过不少气,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说不定许岁卓还要吃冷掉的晚饭。 他不喜欢看见这类戏码,所以这顿饭,不仅算是补偿,还算是......安慰。 在家中,他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个,家里人都觉得他是小孩儿,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保护别人了。 想到这里,黎粲很快雀跃起来,嘴里哼起轻快的小曲。 许岁卓问:“你很开心吗?” “嗯。” 黎粲理所当然地应了声,拉着许岁卓从酒店大门进入。 两人这副样子或多或少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毕竟这个地方的消费水平,可不是两个学生能负担起的,往来的要么是谈生意的,要么是家族聚会之类的。 然而黎粲丝毫不露怯,直奔服务台,说明来意。 经过身份核验,侍者确认了黎粲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侍者的眼神似乎亮了亮。 侍者往前伸手,摆出个“请”的动作,“黎小姐已经为两位预留了最好的位置,请跟我来。” “我姐?她又想干什么?” 黎粲显然有些惊讶,又不太放心。 侍者挂着最得体的微笑:“黎小姐担心我们安排得不够周全,于是便亲自安排两位的晚餐以及后续服务。” “什么后续服务?”黎粲一头雾水。 然而侍者笑而不语,礼仪服务上挑不出一丝错误。 看样子是不会说了,估计也是老姐的意思。 黎粲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扭头给了许岁卓一个眼神。 然而许岁卓正无心两人的对话,思绪有些游离。 大厅的水晶吊灯折射细碎的光,映在他的瞳孔,暖光让他的轮廓看上去很好亲近,偏白的肤色总会让皮肤问题突出,然而许岁卓肌肤光滑,看上去就......很好摸。 见他这副样子,黎粲莫名有种捏他脸的冲动,很快,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将手背回身后。 他清了清嗓,故作镇静,“那个,我们该走了。” 许岁卓回神,不发一言地跟在黎粲身后,上了专属的电梯,免去了等候的时间。 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数字变换,最终停在了“26”。 黎粲很满意,脸上笑意不散,“看来老姐给咱们升级了房间。” 然而下一秒,侍者的话就让黎粲彻底笑不出来。 “两位出电梯左转,即可到达情侣主题豪华包厢。” 许岁卓掀起眼皮,注视着侍者。 黎粲眉头紧缩,死盯着侍者。 背后起了一层凉意的侍者仍然保持着职业素养,脸上笑容不减,“全是黎小姐的意思。” ...... 两人站在极为暧昧的包厢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黎粲咬着牙,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动,“我是说带朋友吃饭,不是带女朋友吃饭。” 许岁卓揉了揉鼻梁,眼前的包厢装饰对他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 但这毕竟是在黎粲家的场地,他没说什么。 “我现在就让我姐给我们换地方。” 黎粲掏出手机,一顿操作,却没得到对方的回音。 此刻正是饭点,酒店也正是接客高峰期,更何况酒店采取的是会员预定制,来吃个饭或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才能有位置,估计没那么多餐位可供协调。 许岁卓率先说:“算了,就这里吧。” “......只是环境尴尬些,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道理是这个道理。 黎粲承认自己被许岁卓说动,硬着头皮说:“好。” 包厢内已有侍者等候,见是两个小男生,讶异了片刻,但很快便调整回来,在这里工作,每天面对的有钱人不计其数,有特殊的性取向也不是什么怪事,都是有钱人的消遣罢了。 他俯身靠近往铺满玫瑰花的餐桌,贴心地为两人点燃蜡烛。 消毒过的餐具被摆在两人面前。 舒缓音乐如同流水般,萦绕四周,节拍一顿一顿,氛围缱绻。 黎粲坐立难安,许岁卓却不为周围的环境所动。 环境中只剩下侍者布置的细微声响。 侍者为两人做好用餐的准备工作,不忘提醒,“二位用完餐后可上楼休息,黎小姐为二位预留了房间。” 就算黎粲不常来,他也知道楼上是住宿的房间。 黎粲瞬间警惕起来,像只炸毛的大型犬,“什么房间?” 侍者露出八颗大白牙,清晰地告知了房间号,“2799。” 不好的预感忽然浮上心头,黎粲问:“请问是什么类型的房间?” 侍者看了看许岁卓,又看了看黎粲,神色无虞且准确无误地报出房间类型:“情侣大床房。” 可爱 许岁卓看着稍远处的黎粲正疯狂打着电话,在原地转来转去,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好像很是棘手。 想到他的性取向,这些举动确实也很正常。 侍者已经退出房间,十分周到地关上门,包厢中只剩他们两人。 烛火在眼前一跳一跳,映亮了眼前的一小方区域,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蔓延。 许岁卓往窗外抬眼,整个A市夜景尽收眼底,繁华十分,车辆化成亮的小点,而后连成一片,汇进又或是分流,高低错落的建筑被精心规划,看上去赏心悦目。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他的注意力,许岁卓从兜中掏出手机。 看见上面约定好的见面时间,他回了个“好,”而后熄屏。 手机上没有什么用来消遣时间的游戏或者是社交平台,许岁卓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地注视黎粲。 黎粲似乎也沟通完了,满脸黑线回到位置上,和许岁卓对立而坐,烛光随着风轻晃着。 “没办法协调?” 许岁卓心中猜到了八分。 黎粲:“嗯。” 许岁卓点点头,“你不用有压力,就是吃个饭。” 黑暗之中,听觉格外敏感,黎粲揉了揉自己耳朵,许岁卓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十分清晰。 既然许岁卓都没说什么,那他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只不过和许岁卓一起吃烛光晚餐,还在情侣主题的包厢里,实在有些奇怪。 他不自觉地挺直身子,“这个烛光有点太暗了吧,我去开灯。” 许岁卓默许。 然而,就算开灯,整个环境也十分昏暗。 许岁卓的五官半隐在阴影里,直直盯着面前的黎粲。 在昏暗的环境之下,许岁卓的眼睛仍然很亮,黎粲直视他双眼的时候,莫名其妙想到了狐狸,但许岁卓的眼型不像狐狸的那么狭长,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莫名其妙地勾人。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法,黎粲赶紧移开视线。 他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 “那个,我今天先做主点了些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黎粲将手机递出去,给许岁卓看。 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菜品,以及很是夸张的价格,许岁卓默默滑到底,然后将手机递回去,摇了摇头。 黎粲点单,“那就吃我点的,保证你满意。” 许岁卓答:“好。” ...... 菜品分批次上到两人面前。 “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黎粲将面前的菜往许岁卓的方向推,“我小时候天天吵着要吃这个,没少被我姐骂。” “还有这个,我第一次吃被呛到了,被家人笑了好久,但是回味特别棒!” “这个清淡,应该是你的口味。” “猜这是什么?” 黎粲指着面前的菜。 他一句又一句蹦出来,丝毫没给许岁卓说话的机会,谈到这些菜的时候神色飞扬。 许岁卓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配合道:“西红柿炒鸡蛋?” 黎粲笑了两声,“对!我看你喜欢吃,就特意让后厨做了,按理来说是不给做的。” 看着面前的菜基本都是西式或者其他的外系菜,基本看不见中餐的影子,黎粲还特意吩咐后厨替他做了这道菜,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主厨为难。 许岁卓依次品尝着黎粲推荐的菜,淡淡点头。 “好吃。” “是吧!你别着急,今天别怕吃不惯,我特意让厨师做了中餐。” 黎粲很是开心,自己喜欢的口味也获得了许岁卓的肯定! 但吃到某道菜时,黎粲一改常态,没将这道菜推给许岁卓,还神秘兮兮的。 但他注意到许岁卓的视线已经往菜上瞟了几眼。 真是含蓄,黎粲心里默默想。 忽然间,他起了个小心思。 黎粲不自然地咳了声,说:“你千万别吃,这个很难吃。” 许岁卓有一瞬地愣怔,抿嘴没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去外面接个电话,你先吃。” 黎粲指着手机界面上“老姐”来电。 许岁卓点头,目光顺着他的手机屏幕落在了那盘菜上。 - “你个小兔崽子!你把我花高价请来的法国厨师用来干什么了?!” “水煮肉片!爆炒腰肝!西红柿炒鸡蛋!?你就让人家做这些菜!??”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手机中的女声尾音有些变调,朝着天上去了。 黎粲将拉远的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嘿嘿笑了两声,“老姐别生气,这说明你请的厨子有实力。” 那边的女生沉默片刻,接着说:“小崽子,你完蛋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到时候自己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人家要是跟我提离职,那我就一脚把你踹去法国。”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他费了多大力气?你看看人家得过的奖!比你腿毛都多!” 黎粲轻按耳穴,“老姐,别生气了,他脾气好,而且对他来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女生冷静了些,“亏我还想着给你和暧昧对象撮合,结果你小子就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黎粲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他是男的。” 女声瞬间拔高:“男的......男的?!” 随即,她又冷静下来,“男生也行,只要品行好,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黎粲按了按眉心,无奈解释道:“你这是哪跟哪!就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就是你这个情侣包厢,把人家吓到了!” “噢......” 黎粲注意到那边语气的改变,“你怎么还失望起来了?” “别管了,我这边还有项目要忙,等我回国了再找你算账。” 随后,她补充一句:“你今晚自己付钱。” “别别别,老姐,你别这样!”黎粲急了。 家中为了“磨练”他,体验一下生活,每个月生活费并没给多少,要是他今晚自己掏钱,未来三个月他都不用吃饭了。 “你刚刚顶嘴可不是这个态度,”姐姐有意逗他,“除非你用你的压岁钱给我买那款限量包。” 黎粲压低声音,生怕被许岁卓听见,“姐!你那个都绝版了,我上哪儿给你找!” “想来你也不愿意在你对象......朋友面前丢脸吧,快快答应,我今天就替你付钱。” 似乎等的时间有些久了,许岁卓也起身从包厢内出来,碰巧撞上了黎粲。 忽然看见许岁卓的脸,黎粲不想让他看自己这副被人拿捏的样子。 于是一改态度,强装镇定,声音沉稳:“嗯,好。” “好,自己玩去吧。” 黎姐姐很满意,于是挂断了电话。 黎粲绷着脸,将手机扔回口袋,“怎么了?”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许岁卓脸上已经染了层红意,连带着耳尖也是。 尽管心中有了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 “你吃那道菜了?” 许岁卓迟疑地点了点头,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配牛仔裤,衬得皮肤愈发白,面上的红色也愈发明显。 见自己的小心思似乎得逞了,黎粲一本正经安慰道:“没关系,多喝点水压一压就好了。” “......没水了。” 许岁卓无奈摇头。 平日里做事周全,让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的许岁卓,因为一道菜,变得这么失态。 黎粲莫名平衡一些,毕竟他没在许岁卓面前少出丑,现在轮到许岁卓失态了,他笑得有些明显。 许岁卓睨了他一眼,“我需要水。” 黎粲忍着笑意,忙说:“我给你去拿,你先回去。” 他忽然觉得,许岁卓也不是那么难以亲近,也有可爱的一面。 “可爱”这一词崩出,黎粲被自己吓了跳,立即将不好的想法清理,起身给许岁卓讨水去了。 拿着一壶水回来的时候,黎粲边走边想,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许岁卓的性取向已经接受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抵触,甚至还能和他开了个小玩笑。 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越界了? 一道闷响打断了他的思考,就像是某种东西摔在地下的声音,是从两人的包厢里传出来的。 黎粲紧张到心脏砰砰跳动。 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踩着心跳声,快走两步,推开了门。 睡觉 “小心!” 黎粲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身形摇晃的许岁卓。 桌上的水壶已经倒在地下,摔在了厚实的地毯上,而许岁卓正勉强蹲着身,想要将它捞起,然而却因为腿受伤,稳不住身子。 两只大手将许岁卓稳稳架起,很轻易地就帮他稳住了重心。 许岁卓虽然不矮,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的男生,但和黎粲一对比,力量和身高完全不及,站起身仰视对方时,似乎有种天然的弱势。 他的小臂再一次搭上了黎粲紧实的手臂肌肉上,因为太过突然,许岁卓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抓紧手中的东西。 许岁卓反应极快,稳住身形后立刻撤开了手,视线也从那紧绷偾张的肌肉上离开,“谢谢。” “不......不用谢,”黎粲的手在空中虚虚扶着,始终没有撤开,“都怪我今天带你出来,害你差点受伤。” 许岁卓没动,微微侧脸,视线向下而眼梢轻抬,“没有的事,不要怪自己。” “让我看看你的腿。” 黎粲半蹲下身,仰视着他,“来,你坐下。” 闻言照做,许岁卓将牛仔裤一圈一圈卷上。 凭借之前训练受伤的经验,黎粲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伤严重了几分。 “刚刚不小心崴了一下。” 许岁卓重复着刚刚的情况。 “看样子暂时不能走了,得休息,”黎粲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喝水,我打电话找人送药。” 许岁卓摇头拒绝,“不用了,寝室有药。” “不,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你这个又严重了点。” 许岁卓拗不过他,只得妥协,他拿起水喝了口。 这些日子欠了黎粲太多人情,他心中过意不去。 “要不......” 黎粲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他从门口拿了药回来,一大堆,是酒店准备的。 他又纠结片刻,说:“这里光线不太好,太昏暗了,我们上楼去房间......上药?” 询问声音很轻,黎粲生怕许岁卓不配合,他知道许岁卓是个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但眼下必须要喷药处理,否则去医院都有可能。 许岁卓抿嘴,微弱的烛光映亮他的面孔,深长睫毛在面颊投下一片阴影,掩住了目光。 黎粲说:“走吧,我们先处理伤,有什么事情都等伤好之后再说。” 许岁卓点头,准备起身,却发现黎粲十分迅速地背对着他蹲下.身,“上来。” 见没有拒绝的余地,许岁卓倾身,将手搭在黎粲的脖颈两侧,自然地拦住他,将身体重心下压。 “抓紧了。” 黎粲声音越说越小,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许岁卓。 温度随着肢体接触的地方传递,热意迅速窜上他的脖颈和脸颊,背上贴着温度的感觉很奇妙,自长大后,他就没有再背过人,今天,是头一次。 好闻的香味包裹住他,是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皂香,在夏夜中显得格外清爽,不管什么时候,许岁卓的身上都维持着这种香味。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背着人,黎粲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 他想,自己肯定又脸红了。 许岁卓自然也注意到了,看来真的很难为他。 等自己的腿伤好了,一定得想办法还人情,他不喜欢欠着别人什么。 - “好了,要休息,今天你要不就在这里睡?然后我回寝室,明天早上再来接你?” 黎粲喷完药后,便和许岁卓拉开距离,颇为绅士地提出建议。 然而许岁卓绷直了受伤的腿,只说:“今天寝室电费没了,会停电。” 黎粲眨眨眼睛,“你没充电费吗?” 平时寝室里的电费每人平摊,由许岁卓在宿管阿姨处进行充值,因为他心最细,除了陈奇,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最后自然是少数服从多数,由许岁卓管寝室的电费问题。 而许岁卓否认,“是阿姨那边出了问题。” “我记得是昨天的事情啊,为什么你不和我们说——” 黎粲想不明白。 然而在许岁卓沉默的期间,黎粲忽然觉得脑子中犹如有电闪过,某个猜测忽然明晰起来,“你是故意的?” 闻言,许岁卓抬头和他对视,眼神发亮。 “你这是在报复?白财这段时间在外面兼职不住寝室,而我们今天出来了,所以寝室里只剩下了陈奇一个人,”黎粲缓慢地捋着逻辑,“而你故意没有告诉他电费的事情,在这么热的天,给了他个惊喜,让他就只能干热着?” 某个瞬间,两人处于同频。 许岁卓偏开头,淡淡地笑了,随即恢复,“也不过是巧合,我顺势而为,他平时没什么朋友,也做不出蹭寝室的事。” 黎粲想不明白,“你怎么确定我们今天会出来?” 许岁卓耐心解释,“所以是巧合。阿姨让我今天晚上找她处理,处理好了就能来电,但是你当时只顾着拉着我,我没有机会去处理用电问题,后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不通知陈奇寝室停电,看看他该怎么办。” 许岁卓将自己报复的事情说得坦诚。 黎粲和他对上视线,有些意外,许岁卓居然会反抗!还是用这样不见血的方法,让陈奇都没有由头生气,只能自认倒霉。 也算是许岁卓对他的惩罚。 看来自己是小瞧了许岁卓,刚刚还对许岁卓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说他“包子”,明明就是很聪明,懂随机应变的人,黎粲心中忽然间有点不是滋味,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相比之下,他还是太鲁莽了。 “......我今天在寝室没有把你吓到吧,”黎粲觑着许岁卓的表情,“我不是故意塞他饭的,我那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 许岁卓摇头,想了想说,“我有把你吓到吗?” 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在以前没有人为他挺身而出过,以至于现在有人为他出头,都让他觉得无比惊讶,所以自己今天,有些反常了。 黎粲的性格很耀眼,和他远远不同。 “吓什么?我还觉得你干得好,”黎粲挠了挠头,“比我这种只会用蛮力的好。” 听到这个答案,许岁卓有些意外。 黎粲接着问:“不过你也很讨厌陈奇,对吧?” 回答他的是许岁卓的笑容。 黎粲不由得有些呆,他从认识起,就没见过许岁卓像今天这样,笑的频率如此高。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眼睛有些弯,眼梢微微上挑,就好像带着某种目的,却不由得吸引人望去,却很莫名其妙地,让人有保护欲...... 黎粲轻咳一声,遏制了脑内想法,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然而这点举动落在许岁卓的眼里,就是为难。 等到两人静下来,才看出房间四周是被精心布置过,四处充斥着爱情元素,无论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恐同的男生和一位性取向为男的男生共处一室,想想都觉得不自在。偏偏两人还得同房住一晚上。 许岁卓说:“今晚我睡沙发,你睡床。” 其实双人床很大,而且也很舒适,但偏偏矛盾点摆在了明面上。 黎粲一口回绝,“不行,你受伤了,而且沙发那么小,怎么睡人?” “我......” 黎粲说:“酒店每晚的房间都不会有空缺,依然讲究预约,所以没办法换房间。” 许岁卓补充:“而且这个沙发确实太小,无论谁睡都不太合适。” 言外之意就是,两人必须呆在这个情侣主题的大床房度过一个晚上。 而且,两人不得不同床睡觉。 抓手 黎姐姐为两人定的是高级房间,五位数一晚的那种,所以房间内的洗漱用品乃至于换洗衣物都很齐全。 许岁卓先行洗漱,留下了黎粲一人坐在床上,有些出神。 闷闷的微弱的水声从淋浴间传来,黎粲的心似乎在油中滚了一圈。 他要和许岁卓睡一张床了?怎么今天的走向这么不对劲! 思绪很乱,黎粲捂脸躺下,始终想不通。 最后干脆不想了,盯着墙壁上大大的爱心看了两眼之后,单臂捂眼,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直到手机震动打断他的避世想法。 【隔壁老王:你怎么那么久没回我消息?被教练留下来训了?】 【隔壁老王:怎么让你帮我顶一场裁判,你都装不在,你是不是真的外面有人了?】 忽然,黎粲看见了某个字眼,立即坐直身。 【没有的事,你别揣测我啊,我刚刚是在吃饭,所以才没看见消息。】 【隔壁老王:警觉!你和谁一起吃饭?】 黎粲想了想,回复: 【朋友。】 【隔壁老王:好啊,你真的变得双标了阿粲,约你打球你说有事,找你帮忙说陪朋友吃饭,你你你厚此薄彼!】 【隔壁老王:而且你吃什么饭能吃两个小时?平时吃饭稍微慢了两分钟都被你说,怎么今天自己有心情去陪朋友吃两个小时的饭?这么迁就你那个朋友?你这是搞双标!】 黎粲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满满怨气,他妥协: 【我的我的,下次一定。】 【下次我无偿帮你顶一场裁判,然后陪你打一天的球,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隔壁老王:好啊,你开始为了你那个新欢,抛弃了我们,居然能答应要求!】 黎粲扶额,无奈地笑道: 【去去去,别取笑我了。】 对面见好就收 【隔壁老王:下次把你女朋友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不然可不够意思啊!】 黎粲想着许岁卓的那个样子,和“女朋友”这种词完全不搭边,立刻否认: 【真的不是女朋友!】 【隔壁老王:我都懂,男人嘛,你看你还害羞了。】 黎粲无奈熄屏,没再多费口舌,看来是没办法好好解释了。 自己和许岁卓完全就是正常的关系,一点越界都没有,其他人怎么误会成这个样子!朋友是,老姐也是!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许岁卓相处的过程,都很正常。 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有问题的是他们,不是他和许岁卓。 淋浴间内的水声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闷闷的吹风声。 心思随着淋浴间那位的动作而起伏,身下柔软的床似乎成了某种硌人的刑具,坐立难安,不管怎么坐着都不是滋味。 微信视频的声音在房间内突兀响起,黎粲被吓了跳,赶紧回神。 看清了手机界面上的来电人是章宁,他又有些犹豫。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和章宁交流过,记忆中,两人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闹得如此僵过,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交流过了。 界面上仍然停留着章宁一大段苍白无力的解释。 许岁卓抱着叠好的衣服走了出来,身穿酒店提供的换洗睡衣,然而尺码有些偏大,肩膀处的布料始终会往下滑,露出一小片雪白,而短睡裤之下,是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受伤的地方格外明显,或许是被热气熏蒸过的缘故,他浑身的皮肤带了一层浅粉,似乎稍微一用力,就能留下红色痕迹。 他的发尖还带着一点湿意,有丝缕贴在了后颈上,一黑一白,对比强烈。 黎粲一咽口水,不由得呆住。 许岁卓说:“有人给你打微信视频。” 声音如常,带着淡淡的疏离。 “噢......” 黎粲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 许岁卓正弓身在床头柜放衣服,不小心入镜。 说不清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黎粲立即就将视频界面调整,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顺带按下了音量减小键。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章宁瞬间警觉,“阿粲,你和其他人呆在一起吗?” “嗯。” 黎粲摸摸鼻头,眼神飘向许岁卓。 毕竟这两人曾经有过节,章宁还伤害过他,然而许岁卓也只是淡淡地做自己的事情,除了刚开始有点惊讶之外,后面迅速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章宁看了看黎粲身后的背景,问:“你们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面?” 黎粲心虚地说:“嗯,你有什么事吗?” 周围房间的装潢,加上身后的大床,确实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章宁斟酌道:“没什么,就是想约你出来吃个饭,你现在有空吗?” 黎粲说:“现在没时间,我刚刚才吃完饭。” “和你身后的那个人一起?” 黎粲说:“嗯。” “就你们两个人吗?” “嗯。” 章宁的脸黑了一瞬,随即问:“你开的外放吗?” 黎粲一愣,说:“是,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诶,后面那个男生,黎粲他不喜欢男生,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章宁说出这话时,黎粲显然皱紧了眉头。 “章宁,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不需要干涉我,你这样做很没有礼貌。” 许岁卓没有理睬,黎粲心中过意不去,注视着他,用口型说:“对不起。” 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许岁卓摇头。 在两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黎粲的手机角度有些偏移,恰好将许岁卓的身影连带着整个房间的装修框进屏幕中。 章宁咬牙切齿,“许岁卓,怎么又是你?!” 许岁卓听闻章宁叫他,便准备走过来。 “你别过来,你的脚受伤了,我过来,”黎粲起身,往许岁卓的方向走,“你是有话要对他说吗?” 显然,这两句话都是对着许岁卓说的。 章宁在屏幕的那边气得发疯,可偏偏要维持着面子功夫,他不想在黎粲面前和许岁卓撕破脸皮,更何况黎粲这段时间还在生他的气,而且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和许岁卓越走越近,他需要等有十足的把握了,再想想把黎粲抢回来的事情。 许岁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上时,他心中毫无波澜。 他对着屏幕中的章宁说:“是我。” 黎粲将手机伸出去,伸到许岁卓的面前。 他在一旁随时准备着挂断视频,以防两人吵起来。 不过他却是多想了,许岁卓面对那张伤害过自己的脸,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和黎粲没什么关系,你想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毫无起伏的语调,把章宁气急败坏的样子衬得更加滑稽。 “好了,章宁,”黎粲将手机移开,“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章宁几近于哀求,“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黎粲注视着摄像头,就像是隔着屏幕看穿了章宁的心思。 章宁瞬间找补:“......这个发小。” 黎粲捏了捏鼻梁,略显疲惫,“算了,今天就这样吧。” 没等对面解释,便挂断了视频。 他本以为章宁已经改了,没想到现在开始干涉他的交友,他很头疼。 而且,他处在两人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许岁卓只说:“淋浴间里干湿分离,换洗睡衣里面有,质量很好。” “现在水温合适,你可以去洗了。” 他避而不谈章宁的事情,给了黎粲一个台阶下。 黎粲“嗯”了声,转身去了淋浴间。 许岁卓将衣服整理好,躺进床中,床垫很舒服,枕头也很松软。 他缩进被子中,暂时将手中的事情搁下,却没有选择关灯。 淋浴间传来又细又小的水声,像是雨声。 今天的他有些疲惫,阖眼休息,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他隐约觉得有人靠近,然而掀开眼皮似乎要费很大的力气,他久违地选择了顺应,没有反抗。 有人帮他盖上了被子,掖好了被角,就像很小的时候,家人为他做的那样。 察觉到那人的离开,他想要拉住那人的衣角。 不要走。 他在梦中喊着,但却没人理他,他开始蜷着身子,往背后某处热源挪动。 黎粲关了灯,将窗帘拉紧,摸黑上了床。 他小心翼翼掀开被角,绷紧肌肉,尽量不影响许岁卓的睡眠。 床垫深陷,黎粲被包裹进高级定制床垫中,听着耳畔绵长而均匀的呼吸。 他忽然觉得有些热,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 心跳得这么快,是不是因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周遭黑暗,将那些情侣元素的装饰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黎粲闭上双眼,尝试放空,强迫自己在脑海中属羊。 一只、两只、三只......九十九只...... 温热的东西靠近,响起轻微的布料摩挲声。 黑暗中,黎粲倏地睁开了眼。 因为,许岁卓抓住了他的手。 胸膛 许岁卓做了个不好的梦,梦中有一幕是母亲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她抱起了新的小孩,任他在后面怎么呼喊,怎么追逐,却始终没办法追上母亲的步伐。 永远只差一步。 轻轻眨眼,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家中饭厅的样子,只见妈妈拿着成绩单,对他大声吼着什么,他想要说话却觉得十分艰难,母亲似乎是恼了,将手中的成绩单一拍,伸手将他推了一把。 梦境逻辑跳跃,他的身后变成了阳台,他被猝然一推,毫无招架之力,直直地向后跌去。 他腾空了,一瞬间的压力好像都消散了,他往上看去,却发现母亲和章宁并肩,两人冷眼看着他下坠。 随着下坠越来越快,两人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意想之中的疼痛感好像没有来,他的背抵上了一处宽厚、带有温度的胸膛。 那人稳稳地接住他,坚定地牵起他的手。 梦境的最后,是他转身,看见了黎粲的那张稚气直率的脸。 许岁卓猝然睁开眼睛,深喘着几口气,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黑暗之中,最易让人没有安全感。 被梦惊醒的时候,时常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他顺手往旁边摸去,却意外摸到了有些发硬的肌肉,他瞬间收回手,意识清醒了不少。 他晚上被陈奇刁难,被黎粲带着来酒店用餐,由于寝室停电,他和黎粲不得不在酒店留宿。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许岁卓长舒口气。 他往外挪动了一小段距离,确保不会影响到黎粲。 醒来的时候,他确实正抵着黎粲的胸膛,宽厚、温暖,然而自己占了大半的床,黎粲翻个身都能掉下床去。 今晚是自己失态了,许岁卓缓慢往外移动着,为黎粲留出一大块区域。 平日里做噩梦惊醒的那种心悸感不复存在,他放松下来。 他侧躺着,听着自己心脏跳动声,一下又一下。 后半夜无梦,睡到了自然醒。 夏季早晨亮的稍早,许岁卓捞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 六点四十五分。 他将薄被掀开,轻手轻脚地替黎粲拉好被子。 前半夜他睡得不太好,总能感觉到有人帮他拉被子。 不用多想,是黎粲做的。 是个很心细的人,许岁卓罕见地在心里评价了句。 他伸手将头发捋顺,趿着拖鞋往洗漱间走去。 脚喷了药好多了,没有昨晚那种细密的疼。 许岁卓洗漱完毕,按着房间内的电话定了份早餐,并预留了黎粲的早餐。 不知道黎粲多久起床,如果太早将他的早饭送上来,冷了的话不仅不好吃,对胃也不太好。 十分钟后,许岁卓在房间门口取到了早餐。 吃完后,黎粲才悠然转醒。 许岁卓起身拉开窗帘,转头就和黎粲对上视线,那一刻,许岁卓承认自己有些惊讶。 因为他从来没看见过黎粲那么疲惫憔悴过。 黎粲眼下一片青黑,板着个脸,一脸苦相,和平时那个神采奕奕的样子判若两人,不像是才醒的,倒像是个没睡的。 许岁卓率先说:“你......昨天睡得很晚吗?” “没有,睡得不太好。” 起床时,黎粲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沙哑。 许岁卓闻声望去,替他接了杯热水。 他问:“昨晚是不是我......” 黎粲摆手,赶紧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做了噩梦没睡好。” 他肯定不会承认是因为许岁卓抓了他的手,靠他很近让他这么不淡定的。 “黎粲,谢谢你。” 许岁卓直视着黎粲的眼睛。 他现在行动受限,想做什么都没办法做,等到腿伤好了,便再想办法答谢黎粲。 黎粲望着他有些出神,昨晚的触感和温度还停留在脑海中,看着许岁卓的嘴一张一合,他却像是某种卡钝的电子设备,没办法接收信号。 过了一阵,他才扭头,“噢......” “空调温度需不需要我帮你调低一点,”许岁卓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问他,“你的脸好像很红。” 被戳穿的黎粲呛了声,“没......没有,可能是才睡醒起来,很正常。” 随即,许岁卓的目光似乎变了,“确实,是很正常,你不用害羞。” 他从床单上移开视线,没有再看黎粲。 黎粲怎么觉得......许岁卓好像误会了他? 一分钟后,洗漱间的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黎粲没有控制好自己手上的力度,他背抵着门,平复慌乱心情。 许岁卓就是误会他了! ...... 用完早餐,两人站在酒店门口。 外面下雨了,酒店有接送服务,两人正在等车。 黎粲还郁闷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许岁卓也很疑惑,原来黎粲的脸皮这么薄。 两人心中都掂量着,很是默契地没和对方说话。 气氛依然诡异却和谐。 - 雨停停下下,一连几天都没出过太阳,阴沉沉,却闷热得很。 这是许岁卓请假的第十天,距离去酒店那次也过了两天,脚伤其实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去看过医生,医生却说再休息一周。 所以这些天里,一直是黎粲帮他打饭,两人的交流变得多了起来,起码比一周之前,黎粲一见他便躲的情况好多了。 黎粲天天在他的耳边念叨,一定要注意休息,尽量减少随意走动的频次。 然而某天他冒雨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许岁卓的身影。 他怀中揣着个蔬菜饼,是许岁卓喜欢吃的那种,然而在食堂内却特别受欢迎,他一训练结束,便冲向食堂,终于拿下了蔬菜饼。 却在打开寝室大门的时候傻了眼。许岁卓根本不在寝室! 黎粲将视线一扫,看见了心安理得坐在椅子上的陈奇。 他皱眉,难道陈奇又作妖了吗? 于是他大步跨向陈奇,站在他身边。 高大的阴影瞬间自上而下罩住了陈奇整个人。 陈奇缓慢抬头,对上了黎粲的视线,害他手一抖,差点将午饭洒了出去。 那天的阴影一直笼罩着陈奇,他不想再经历那天的事情了,黎粲和许岁卓两人都不是好惹的。 黎粲在武力值上能够碾压他,许岁卓表面不说,实际心理有主意的很,那天害他热了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陈奇虽然生气,奈何根本打不过两人,所以自那天之后,他收敛不少。 黎粲也很疑惑,陈奇已经安分了几天,怎么今天又像这样? 陈奇原本还翘着凳子,见黎粲靠近,浑身立刻紧张起来。 “咚”的一声,凳子的四只脚稳稳落在地上。 黎粲板着脸,问:“你是不是又欺负许岁卓了?他怎么不见了?” “没没没,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陈奇举起双手,“刚刚我看他自己出门了,什么都没说。” 黎粲正在分辨这话的真实性,大脑飞速转动。 饭点的时间,外面又下着大雨,他能去哪儿? 他掏出手机询问,然而许岁卓那边没有回应。 想了片刻,黎粲点开和章宁的聊天界面,直接询问。 章宁本来看见黎粲的消息很是开心,然而开心不过三秒,便看见了发来的消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回:【没有,为什么你每次来主动找我都是为了他?】 黎粲皱眉看着界面上的信息。 刚好,陈奇也发出了类似的疑问:“你不是崆恐同么?许岁卓他喜欢男生啊,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紧张他?” 他小声吐槽了句:“就像你喜欢他那样......” 黎粲忽然听见,愣在原地。 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回荡寝室。 他猛地一拍手机,“不是!我没有!” 生气 黎粲将蔬菜饼放入保温饭盒中,拿起伞,将寝室大门“砰”地一关。 被关门声一震,陈奇浑身一抖,默默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谈恋爱呢。” 就按照许岁卓那个伤势,明明需要静养,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门了? 黎粲步子走得很快,一手撑伞,一手看信息,确保自己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许岁卓的消息。 等到踏入雨幕之中,黎粲才发现自己犯了傻。 他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或者说他不知道许岁卓平日里喜欢去哪里,所以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许岁卓。 他并不了解许岁卓。 黎粲只能边走边看,忽然想起,许岁卓受伤之前,最爱去琴房,没事的时候甚至可以呆上一整天,他准备去学校的琴房碰碰运气。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害怕许岁卓再次受伤,他之前的打算就是等到许岁卓伤势好了,他就不欠着许岁卓什么了,两人关系就能保持着正常距离。 想到这里,他心情并没有被自己安慰,相反,更糟糕了。 很奇怪。 然而时间不让他再细想,雨势渐大,他需要尽快找到许岁卓,下雨天路滑,稍不注意就容易摔跤。 他逆着人潮走着,心中仔细想着哪里可以直到许岁卓平日里最爱去的地方。 灵光一闪,他想起许岁卓好像是校园论坛的常客。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没再上线论坛。 再次登陆上时,看见后台消息99+。 于是,他这次学聪明了,改了个昵称,不再互联网裸.奔。 果不其然,论坛内很多都是讨论帅哥美女的帖子,偶尔有一些求课程资源的帖子夹杂其中,却很快被八卦淹没。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讨论许岁卓的帖子。 【有没有人愿意给我音乐系系草的联系方式,我愿意包他一学期的饭!】 黎粲看着帖子名字,便点了进去。 下面有人回复:【lz你别白费力气了,人家许岁卓喜欢男生。】 楼主却回复他:【啊?我就是男生啊!】 黎粲皱眉,迅速退出帖子。 心中一片火气,暗想这是些什么的人,不能让这种人加上许岁卓。 随后,他又翻了翻。 许岁卓的讨论度很高,很多帖子的标题上都带着他的大名。 其实之前没那么高,然而被迫出了柜后,成了校园贴吧的常住主角,有看热闹的,还有男生表白的。 黎粲看着上面的评论,心情糟糕。 然而许岁卓还没回复,他只能耐着性子,刷着校园贴,想看看有没有偶遇许岁卓,然后能得到一点信息。 好在,他刷到了。 他看着帖子内的图,辨认着背景地点。 照片中的许岁卓正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弓着身子,似乎在捡什么东西,然而是偷拍的缘故,看不清楚许岁卓在干什么。 那是宿舍附近的一大块草坪,是学校前两年增加绿化面积而扩建的,天气晴朗的时候,有很多女生愿意在草坪上拍照,很是出片。 黎粲默不作声,找了条附近的小路穿过去。 此时的许岁卓正弓身喂着猫粮,面前的小猫吃得狼吞虎咽。 这几天的雨下下停停,好多地方都积了水,学校的流浪猫没办法觅食,被迫躲在草坪旁的小窝中。 其实许岁卓已经担心了好几天,看着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才不得不出门。 他有些艰难地蹲下,将伞分出去了些,确保能遮住小猫。 忍着伤处传来的疼痛,许岁卓轻声唤,“八两,慢些吃,不够还有。” 正在进食的八两丝毫没有听见,它大口大口吃着猫粮。 被唤作“八两”的小猫通身雪白,却因为下雨,身上覆了层黑泥,毛也被雨水所浇湿,污水正顺着毛往下淌。 许岁卓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他敛着眼神,伸出手,在脏污的毛上一下一下捋着。 他温声说:“不着急。” 这次的八两似乎听懂了,减慢了进食速度。 忽然间,它停下了进食,身子往后倾斜,似乎看见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许岁卓似有所感,往后看去。 黎粲此时站直了身子,或许是黑伞挡住光线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很是阴沉。 忽然间,许岁卓感到一阵荒谬的心虚。 他抿嘴,又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黎粲眉头紧拧,“下次出门一定要说一声。” “这么大的雨,稍不注意就会摔跤,你知道你这个伤势如果反反复复一直不好,是会留下后遗症的,知道吗?” “到时候你自己会受罪!” 黎粲越说,语气却越来越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许岁卓的眼睛微微睁大,几秒后,他解释道:“不会的,我会很小心。我看天一直没有放晴,担心它。” 然而黎粲仍不为所动,语调沉缓,“可是你这样很危险。” 许岁卓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以前似乎没有人会关心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人会在他做危险事情的时候表达紧张,记忆中,黎粲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他有些出神,忽然记得小时候也有个类似的场景,小学放学后,他不喜欢回家,总要在路上拖延一阵,却遇见了只流浪狗,小小瘦瘦的,叫声却响亮,然而没有路人为它停留。 于是,他停下来,投喂了包中唯一的火腿肠,起初的小狗还很警惕,尝到甜头之后,便放下了戒备心。 后来天色有些晚了,妈妈找了出来,将他们分开,把许岁卓牵回了家。 她却什么都没说,他就跟在妈妈后面,看着流浪小狗越来越远,直到不见踪影。 再到后来,他和流浪狗相处了一段时间,小狗算是他那段时间唯一的朋友,虽然有好几次都被妈妈抓了回去,但许岁卓却不担心,因为他有朋友了。 然而,好景不长,小流浪狗不再出现,他自此失去了陪伴,又恢复了形单影只的样子,每天放学只能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家。 妈妈也很不理解,对他莫名地露出失望的表情,留下一句:玩物丧志。 想及此,许岁卓垂下眼神,不将情绪表露。 随即,他调整好状态。 “更何况,我不是乱跑,”许岁卓将注意力放回身后的小猫上,他对着猫继续说,“你说,是不是?” 八两很是配合地喵了声,却对面前的黎粲保持着警觉。 由于太过紧张,黎粲还没注意到这个小家伙。 满肚子的话都被憋了回去,黎粲惊奇地发现,这只小猫就是许岁卓头像上的那只,只不过胖了些。 注意力被转移,他暂时没追着许岁卓说话,他扶起蹲着的人,尽量绷紧声音,“你腿受伤了不方便行动,我来帮你。” 许岁卓听着奇怪的声调,他看了黎粲一眼,脸很臭。 那一瞬间,许岁卓心中有了个不确定的猜测,难道黎粲生气了吗? 他看着黎粲俯下.身,轻声叫着小猫,语调变得平缓。 许岁卓变得不确定起来。 看着忽然靠近的陌生人,八两四下张看,似乎正在挑选合适的逃跑路线,随后将视线落在许岁卓的身上。 黎粲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随即,他将手背轻轻靠近小猫,让它嗅自己的味道,然而小猫却没有回应。 黎粲立即将手收回,并没有强制上手。 他从许岁卓的手中接过猫粮,小心翼翼地抓了把,将猫粮放在它面前,随即撤开了手。 许岁卓盯着它说:“吃吧,八两。” 黎粲学着他说:“吃吧,八两。” 等到小猫餍足,它围在许岁卓的腿边打转,随即喵了两声,找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被忽略的黎粲:...... “走吧。”许岁卓对着黎粲说。 黎粲闷声应着,收了伞,往许岁卓的伞下钻。 他只简单解释道:“我扶着你。” 许岁卓说:“谢谢。” 然而黎粲没了回复,虽然板着个脸,但实际动作却十分轻柔。 许岁卓垂着视线,看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动作,温声说:“我没受伤,腿也不疼。” 黎粲跟着看了一眼他的腿,却没说话。 沉默间,许岁卓确定了—— 黎粲真的生气了。 哄人 虽然黎粲这段时间生气,但他每天还是尽职尽责地为许岁卓带着饭,带的菜也都是许岁卓爱吃的。 每当许岁卓想找他说话的时候,他便借口自己有事,躲着走。 然而,他却会在微信上隐晦地询问自己的伤势,还揽下了喂猫的任务。 就像个别扭的小孩。 许岁卓明白,倒不是黎粲有多么生气,而是缺少个下台阶的机会,按黎粲那种直楞的性子,在处理这种事情上面也不太会拐弯。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直到许岁卓的脚伤彻底地好了,两人说上的话也没超过十句。 许岁卓觉得,得想想办法。 白财因为课程安排,也回到了寝室居住。 某日,他看见黎粲夺门而出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便问许岁卓:“你和粲哥咋了,你们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对?” “而且我路过球场的时候,看到粲哥这几天打球可凶了,完全把对方压着打,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啊。” 许岁卓的目光飘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脑海中却是那天黎粲冒雨找他的场景,最终他收回视线,低声说:“我让他生气了。” 听见这话的白财满脸不可置信,“你说你让粲哥生气了?” 他肯定是不信的,许岁卓是什么人?是个分寸感极强的人,是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神,是迷妹众多的清冷音乐系系草,是他曾经纠结了一个月要不要加联系方式的人。 居然会惹黎粲生气? 冷战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但永远不可能那两人身上,因为他们根本吵不起来。 白财试探性地问了句:“岁卓,你在开玩笑吧?粲哥他一直都很照顾你,而且你也不是和人起争执的性子啊?” 许岁卓坦诚和他对视,以至于白财都有些不敢看他眼睛。 “真的,”许岁卓等了片刻,又问,“你知道怎么赔礼道歉吗?” 白财从震惊的情绪抽离出来,对许岁卓眨了眨眼,“这种情况的话,就服个软,请粲哥吃个饭?粲哥肯定不是那种给台阶不下的性格,而且他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许岁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起身将桌面收拾好,将桌上的电源关闭,对白财说:“走吧。” 白财疑惑地眨眨眼,看着许岁卓这副许岁卓这副样子,不解道:“去哪儿?” 他说:“找黎粲。” - 黎粲今天有个篮球赛,是班级与班级之间的比赛,他此刻正处在换衣室里更衣。 T恤被扯下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尖叫起哄声瞬间高亢,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故。 黎粲快速将球衣套上,食指抵住嘴唇,“嘘。” 王泽快速溜到他面前,做了众人嘴替,“粲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去撸铁了?我看你的腹肌又深了些,你这体脂率奔多少去了啊,教教我们怎么练的呗。” 黎粲面无表情地按住了往自己跟前凑的脑袋,拍掉了准备揩油的手,“你自己不也有?摸我的干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王泽围着他转了两圈,“粲哥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王泽摩挲着下巴,一边摇头一边推测,“这几天你的状态不对啊。” “我没女朋友,”黎粲径直往前走去,没有再理会,“速度快点,准备上场了。” 留下一众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 体育学院每周会固定地举办篮球比赛,地点就在室内体育馆,四周设有座位,只要想看比赛的同学,就可以来,没有任何专业限制。 此时,位置基本上已经被坐满,只因为比赛名单上有黎粲。 谁不知道体育学院的黎粲球技超群也就罢了,人还长得特别帅。 黎粲入场,对周围的欢呼尖叫恍若未闻。 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不知道自己的清晰怎么回事。 黎粲拧着眉头,就地热身。 “诶,黎粲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臭?像被人临时拉来的。” “是啊,他不笑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凶。到底谁惹他了?” 许岁卓跟着白财身后,从人群中挤进挤出,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位置,坐下后却发现周围人议论纷纷,讨论中心也都围绕着黎粲。 A大极其注重学生的身体状况,所以场馆被建设得大,座位很多,平日里冷清的场馆,此刻绝对可以用“座无虚席”来形容眼下的场景。 “还能因为什么啊,肯定是搬了新寝室,和音乐学院那个系草住一起了呗,一个弯的,一个恐同,能不难受吗?”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之前有个男生在黎粲比赛中途冲进赛场,大声示爱,那场面别提有多抓马了。” “这阴影怕是一辈子的了。” “所以黎粲真的是因为和同性恋一个寝室而状态不好?” 被人议论的许岁卓端坐在座位上,在喧嚣热闹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来体育场馆。 看着许岁卓冷漠的侧脸,本来还担心他难受的白财默默收回视线,看来是他想多了。 周围的风言风语完全影响不了许岁卓。 忽然间,周围的讨论声有一瞬间的停滞。 “是我看错了吗……那是许岁卓?” 有人认出了他,话题中心瞬间转移。 处于讨论中心的许岁卓面不改色,落座于中后区域,他穿了件白色T恤配牛仔裤,长腿交叠,清瘦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膝盖处,轻薄的眼皮掀起,眼神顺势落在了球场中间的人身上。 明明是很简单的搭配,和再普通不过的表情,却吸引了无数目光。 众人隐隐明白了那句话: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 “今天赚了……能同时看见黎粲和许岁卓。” “宝贝怎么办,我的嘴角比ak还难压,许岁卓真的好帅!他为什么不喜欢女生啊呜呜呜!” 很快,周围引发了一小阵骚动,紧接着,以他的位置为中心,引发了更大的影响。 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白财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应该猜到有这种结果的!寝室里有两个校园风云人物。 位于球场中心的黎粲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视线越过场馆的其他人,落在了中后排的许岁卓身上。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坦然地接受周围的打量和拍摄,就像是处于台风眼,平静、安定,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又像是蝴蝶,稍稍扇动翅膀,便能轻易地引发一场风暴。 只见他从膝盖处抬起手,逐渐握成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红润的嘴唇轻轻一动,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黎粲不由得呆在原地,感觉双脚似乎被某种强力胶粘在场馆的地板上,动弹不得,脑袋也一片空白。 刚刚许岁卓是对他说话吗? 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怎么了,愣什么神?”王泽和一众队员从更衣室里鱼贯而出,看见的就是黎粲这副失神的样子。 众人顺着黎粲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处在注意力中心的许岁卓。 “这不那个喜欢男生的音乐学院的那谁吗?” “嗯是他,怎么和女生呆在一起?” “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 “来看帅哥的!” 黎粲脑中冒出了个荒唐的想法,许岁卓或许是来看他的。 比赛 哨声吹响,裁判入场,双方就位。 有人低声在黎粲耳边说:“粲哥,说好了啊,今天我女朋友来看我打球,你等下多给我传球,我要展示我的英姿。” 而黎粲不知道在想什么,无意识地嗯了声。 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眼神往场外一瞥,果不其然,能看见许岁卓正往自己这边看。 黎粲变得不太自然,他轻咳一声,“今天好好打,赢了请吃夜宵,把状态都拿出来,就像你们八卦那样。” 此话一出,四周的兄弟互相对视,嘴里纷纷喊着“粲总”。 平日里的黎粲性格率直,好说话,但在球场上更多的是严肃,众人都知道这点,就算不是什么正规大型的比赛,有黎粲领头,众人都会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打。 一听今天还有好处,众人斗志昂扬。 裁判吹哨准备,众人按着平时训练站位,静等发球。 许岁卓坐在台上,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黎粲。 发球开始,周围瞬间喊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 场馆边的观众都想看看传中说球技高超的黎粲。 然后许岁卓就看见了黎粲手滑,将从对方扣下的球滑了出去。 本来还为黎粲加油的白财瞬间噤声,转而陷入沉思,“这么低级的错误,粲哥今天怎么回事?他不应该犯啊。” 许岁卓没有发布评价,他不太懂得规则。 见许岁卓这副样子,白财耐心地说:“这错误就相当于一个高中生,能把1+1算错。” 类比过来,就容易理解多了,许岁卓点了点头,“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这没什么。” 听着这淡定过头的语气,白财也是从心里佩服许岁卓,居然随时都能处变不惊。 周围的声音也有一瞬间的静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黎粲失误了。 但这和黎粲的实力严重不符,观众显然都不太相信。 窃窃私语的讨论都传进了两人的耳中。 “今天......是友谊场吗?黎粲这放水放得有点太过明显了吧。” “反正他不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肯定是给对方放水呢,不想让对方输得太难看。” “确实,还是黎粲心细,居然这么让着对方。” 听见这种可能性的白财瞬间平静下来,故作高深,“原来粲哥是这样安排的,不愧是粲哥。” 白财想许岁卓肯定也知道黎粲的心思,所以面上才那么云淡风轻的,相比之下,他好像太不淡定了,于是开始正襟危坐,“我就是说,这肯定是粲哥计划之中的失误。” 但许岁卓不这么想,黎粲刚刚身体僵硬,还顺拐了两次,注意力也不集中,眼神四处乱晃,肢体动作十分不自然,也就是靠着肌肉记忆在打球了。 场上的人也觉得是黎粲故意放水。 “粲哥你放什么水?” “粲哥你刚刚还让咱们好好打,你可不能为了不请客宵夜而放水啊!” 黎粲摆摆手,“失误。” 众人显然不信,对黎粲来说,“放水”的说辞都比“失误”靠谱。 一阵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黎粲视线盯着对方队员手中的篮球,“各位,回神。” 听到提示,众人也不再玩笑,认真打起来。 许岁卓看得有些入神,他其实看不太懂裁判的手势和得分规则,但正在打球的黎粲似乎展现出了不同往常的样子。 他打球技巧娴熟,好几次假动作都骗过对方,而一米九的身高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恣意、潇洒、毫不拖泥带水,处处透着狠劲儿。 篮球砸地,一下又一下,球和地板相撞的声音竟然没有被周围的声音淹没。 锋利的眉眼下压,神情认真,动作灵活,就像蛰伏许久的狼,忽然找准了时机,对猎物下手。 闪身带球三步上篮简直一气呵成,在对方防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得分。 周围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把场馆的顶给掀翻,懂篮球和不懂篮球的都看得热血澎湃起来。 白财忽然紧紧握住许岁卓小臂,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粲哥那个上篮真的帅!!打得太猛了!对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 许岁卓绷紧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紧握在腿侧的手也舒展开来。 黎粲的样子是全场的焦点,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打转。 而他的脸却微微朝向许岁卓的方向,嘴角轻勾。 许岁卓眉眼舒展,往后一斜,靠在了椅背上,从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这是黎粲擅长的领域,他做得很好,此刻的他闪闪发光 后面的比赛胜负毫无悬念,是黎粲所在的队伍赢了,但分差却没有太大,保持在正常水平,好歹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黎粲拉起衣摆,往自己脸上胡乱一抹,将汗水擦去。 众人打了个大汗淋漓,纷纷喘着粗气。 王泽断断续续地说:“粲哥你今天这么这么猛,兄弟们差点跟不上你的节奏。” 一旁的兄弟沮丧,“从粲哥这里抢风头怕是痴心妄想,就算我拿到那么多次球,我女朋友的注意力还是在粲哥身上。” 王泽挥挥手,“你今晚多吃点粲哥请的饭,抚慰你受伤的小心灵,顺便把你女朋友带上。” 男生听到这话,瞬间警觉,“不可能,那我的位置可就危险了。” 黎粲笑骂了他一句。 运动完之后感觉浑身舒畅,心中的郁结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下意识地看向某个位置。 然而位置上空空如也,没了那人的踪影。 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黎粲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啧啧啧,看看粲哥这人气,散场得有十五分钟了吧,还有那么多姑娘等着送水。” 众人顺着话语往场外一看,许多女生正拦在离开场馆的必经之路,眼神殷切,纷纷往众人这边看着,视线落在其中个子最高的黎粲身上。 王泽抱臂,“我不平衡!要吃大排档才能好!” 众人纷纷附和。 黎粲说:“好,走吧。” 他便向等着他的人群稍微欠身,表达了感谢。 更衣室内叽叽喳喳,人多热闹。 “粲哥你改天教教我那招,假动作太牛了。” 王泽一边说一边模仿起来。 黎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摇摇头。 王泽呐喊,“你不能因为你失恋了,就薄待了兄弟啊!” “不,这招实用性不强,用来装逼正好,” 有个男生插嘴,“粲哥就是这么教我在女朋友面前秀的。” 王平疑惑,“啊?” 那这招不就等同于孔雀开屏? 以前的黎粲从来不会用这种技巧性过强的招式,今天却一反常态。 难道......是表演给某个妹子看的? 王泽看着已经走出更衣室的背影,大声喊道:“粲哥你真不厚道,谈了女朋友都不和我们说!” 黎粲摆摆手,只说了句,“走了。” 他顺手捡起场馆的垃圾,放入清洁阿姨随身携带的垃圾桶中,并轻声说:“阿姨辛苦了。” 随后,他往场馆外走。 荷尔蒙爆发的那种兴奋感经久不散,然而黎粲却笑不出来。 许岁卓是来看他的吗?会不会注意到了他的失误? 他边走边想,却被一阵喊叫声打断。 “黎粲!你今天好棒!” “这是我给你买的水,你回去注重休息。” “黎粲,看看我!” 明明二十米之外就是出口,去路却被拦住。 黎粲闻声望去,他有先天的身高优势,看得较远,视线越过了众人,落在了那个远离人群的人身上。 许岁卓站在门口,挺拔清瘦。 无聊等人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垂头看手机,但许岁卓没有,他立在原地,安静地等待。 身后的光勾勒出他的身材,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注意力。 有个男生靠近他,对他说些什么,而许岁卓也不恼,对他说些什么,而他面前的男生忽然间就脸红了。 ? 完全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黎粲拧眉,客气地拒绝了周围女生推过来的水,有些焦急地探头。 那又是谁? “抱歉,我还有事处理,谢谢大家。” 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看上去脸色阴沉,让簇拥着他的女生不自觉地合上了嘴。 “阿粲——” 章宁从另一边靠近,边走边喊。 却没想到,黎粲跟没听见似的,径直向某个方向走去。 章宁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许岁卓。 此刻的许岁卓才拒绝了上来要联系方式的男生,转头就看见了黎粲。 他将手中的水递出去,“给你带的水。” 黎粲下意识接过,拧开瓶盖狠狠灌了口,末了他说:“谢谢,我刚好需要。” “我请你吃个饭?” 许岁卓对着他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黎粲呛了口,水顺着脖颈一路滚过喉结,深入上衣中,洇湿了一小块。 许岁卓无意识地滚动喉结。 “不了,我得和兄弟们去吃饭,”黎粲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又有些迟疑,“谢谢好意。” “阿粲,我刚好没吃饭,咱们一起吧?”章宁适时出现,眼神没有偏移半分,始终注意着黎粲。 就像以前那样,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是熟稔。 此刻有人从背后揽住黎粲的脖颈,“走呗,粲哥,咱们兄弟都准备好了。” 王泽带领众人来到黎粲面前,莫名觉得周围气氛不对。 很会来事的他直觉情况不对劲,他迅速分析了一下眼前情况。 他对着章宁,狠狠摇了摇黎粲说:“这不是阿宁吗?粲哥今天我们就借走了啊,下次兄弟请你吃饭。” 章宁还未开口,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许岁卓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敛了眼神,准备打声招呼就走了。 既然黎粲不愿意,那就看看其他的方法。 然而,王泽灵活一窜,来到他的面前。 面对着叫不出名字、拦住自己的男生,许岁卓偏头,有些疑惑。 随后,就看见那个男生朝他笑,坦然地说:“走了岁卓,咱们一起去吃饭。” 许岁卓不懂他的用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男生对着他说:“刚刚粲哥在更衣室强调,一定得带上你吃饭。” 声音不大不小,章宁刚好能听见。 迁就 直到坐在了大排档的位置前,许岁卓都没有想明白。 他明明和这个男生不认识,却被他邀请一起去吃宵夜。 在落座之后,看黎粲不在位置上,王泽和许岁卓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是王泽,和阿粲一个班的,你叫我名字就行。” 他按照顺序介绍身边的兄弟给许岁卓认识,又给身边的那些兄弟眼神:矜持点,别把人家音乐学院的系草吓到了。 众人也都用眼神示意他们知道了。 许岁卓点头,顺着王泽的话,喊了每人一次,招呼了,就算做认识了。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要把你拉来?” 王泽替许岁卓倒满了茶水。 “我看你最近和阿粲走得很近,然后又感觉你们好像吵架了,就自作主张把你拉来了,”王泽往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你不会觉得尴尬吧?” 许岁卓接过他手中的茶水,摇了摇头。 “可是我和你们并不熟悉,”他抿了口茶继续说,“章宁他应该和你们更熟悉一些?” 按理来说,黎粲和章宁有那么多年的交情,黎粲的朋友应该很是熟悉章宁。 “他啊,人不行,我们不喜欢和他来往,之前打球的时候就天天缠着阿粲,背后说我们坏话,”王泽一拍桌子,“我真的是不理解那个人,在背后捅刀子,一个男生搞这套。恶不恶心。” 说完这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噤声,生怕让许岁卓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校园论坛污蔑的事情虽然过去有段时间了,但是影响力还在,所以学校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王泽也是一时口快,没有及时想到还有校园论坛的事情。 许岁卓摇了摇头,温声说:“没关系。” “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在论坛发道歉声明,被那些同学骂惨了,后面还被导员找了,取消了两年的评优评先资格,”王泽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不知道,那几天看着他不舒服,我心里就舒服了。” “论打架,他绝对是打不过我们,论玩阴的,我们还是玩不过。” 王泽又给许岁卓倒满了茶水,对眼前这个安静的男生忽然升起了一阵欣赏之情。 他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文文静静的,一看就不是章宁那种人,肯定是个值得交的朋友,绝不会做出那种心机深沉的事情。 许岁卓听不见王泽的心声,听完他的这阵吐槽,心中想着,章宁觊觎黎粲似乎不止这么短的时间,或许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行为了,只不过技俩太过拙劣,引起了黎粲周围人的反感。 他没说什么,安静地听着王泽滔滔不绝的话。 黎粲点完菜出来就看见了这副画面,他伸出食指,戳中了王泽的肩膀,“回你的位置上去,人家碗里到时候全是你的口水。” 王泽嘿嘿笑着,完全没有生气。 他豪爽地挥手,“咱们体院的是糙人,岁卓你多担待。” 完全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许岁卓冲他笑了笑,“没有。” 王泽继续马屁道:“岁卓你笑起来真好看,怪不得那么多男......女生喜欢你。” 直到一个眼刀把他瞪了回去。 黎粲落座在许岁卓旁边,是众人特意为他留出来的位置,毕竟许岁卓和众人都不太熟,坐在黎粲身边是最稳妥的事情。 “他们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许岁卓看了他一眼,“没有,他们很好相处。” 众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最终还是转回了今天的球赛上。 被女朋友嫌弃了的男生颇为难受,说:“下次要出风头还是不能和粲哥一起。” 说到这里,王泽又想起来黎粲今天用的那个招式,说:“怎么粲哥今天想起来用那个招式?你到底是装给谁看啊?” 许岁卓在一旁不插话,多数时候都是顺着他们的话点点头,他此刻也不例外,扭头向旁边看去。 黎粲绷紧了身子,似乎也没想到王泽居然会当面说出这件事情来。 他颇为生硬地回复,“没有,就是顺手。” 王泽没有细想,“那个招式真的很帅,下次教教我,让我学会了去撩妹子!” 许岁卓低声附和一句,“确实很帅。”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进了黎粲的耳中。 看来许岁卓看的很认真,而且他!夸自己了! 他忍住心中雀跃,想着自己还没有和许岁卓正式和好,许岁卓不告知他一声就跑出去,差点给自己弄受伤,黎粲对这点很是不满。 于是他故作深沉,“嗯,我知道。” 许岁卓的视线顺着垂下的眼梢落下,盯住了旁边那人。 耳框红了一圈,但身体却坐得端正,肌肉绷紧,有点假正经的味道。 等了会,菜终于上来了。 看着上来的西红柿炒蛋,众人傻了眼。 王泽说:“这道菜......我们以前从来没点过吧?” “到底是谁在大排档吃西红柿炒蛋?” 许岁卓笑了笑,柔声说:“是我,我比较喜欢吃。” 顿时,周围的人都对黎粲露出了某种表情。 原来是黎粲迁就许岁卓,在点菜的时候专门点了许岁卓爱吃的菜。 王泽朝旁边的兄弟几挤眉弄眼,对方也丢了个迷惑的表情回来。 直到上到第五道菜的时候,许岁卓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也不太好说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他知道的是,黎粲为了他,点了很多他们平时不会吃的菜。 黎粲绷紧声音,“偶尔换换口味,我觉得吃清淡点好,肠胃都舒服不少。” 众人对这种挽尊的话也心照不宣了,毕竟今天是黎粲请吃饭,更何况这几道菜也是大众菜,没有人挑剔,而且他们都很乐意迁就许岁卓。 许岁卓的性格在吃饭的这小段时间内,都被他们摸了个清楚。 虽然都知道许岁卓喜欢男生,但是他并不惹人烦,相反,他处事周到,说话滴水不漏,却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总给人一种很需要保护的感觉。 所以众人都无意识地默许了黎粲的这种行为。 直到最后散伙的时候,众人还依依不舍地约了下一次饭。 如果不是黎粲的脸越来越臭了,他们还争先恐后地准备送许岁卓回寝室。 许岁卓站在路口处,对他们道了谢,说了再见。 黎粲立在他身后,对众人挥一挥手,意思很明显了,让他们快回去。 于是,只有他们两人同行。 许岁卓主动挑起了话头,“黎粲,你今天打球很棒。” 黎粲显然不太清楚在这种场景下怎么接话,他最终也只憋出了个,“哦,一般发挥。” 许岁卓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于是便没说什么,把话头收了回去。 - 【楚煊:你和那小直男怎么样了?】 许岁卓看着手机界面上发来的短信,思索片刻便将这连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方沉默片刻。 【楚煊:那你打算怎么办?】 许岁卓回复过去,只说有方法。 【楚煊:那就好,就知道你有主意。】 看着聊天记录,许岁卓有些出神,黎粲在前段时间这么照顾他,他总不能放着这份人情不顾,起码得让自己和黎粲的关系恢复正常,到时候无论黎粲想要疏远或者是怎么做,他都毫无负担了。 他不习惯欠着人家的好意。 手机震动,打断他和楚煊的聊天,是快递到达的短信。 他转而询问黎粲,今天有没有在训练。 黎粲隔了很久才回复: 【在训练,怎么了吗?】 他没再回复,在心中根据黎粲平时回寝室的时间,计算了一下他训练结束的时间。 许岁卓记得白财这两天有快递到达,于是他切换聊天界面,询问了白财的快递详情,不动声色地透露出黎粲训练结束后和快递驿站顺路。 接着,他垂头点进商品详情,看清了上面的重量,十五斤。 他将手旁东西简单收拾,便出了门准备取快递。 - 快递驿站门口,黎粲正拿着白财的快递出库。 平日里白财不会让自己带快递,今天却开口让他帮忙。 不过反正顺路,他也很乐意。 这段时间赶上了某个购物节,所以快递驿站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快递堆积如山,每位同学手上的快递都两个打底。 他这个体格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配上一张荷尔蒙爆棚的脸,自然成了注意力的中心。 他刚好将手中的快递出库,顺着人流挤出驿站。 然而才出驿站,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许岁卓此时正吃力地搬着一大箱快递。 修长白皙的手臂已经被锋利的快递边角压出红痕,衬得格外明显。 但许岁卓面上不显,仍然保持着原有的淡定。 快递箱太重太大,几乎快要遮住许岁卓的视线,连带着他的走路姿势都显得沉重。 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 他沉着脸,准备快步向上。 却意外被人拉住,“阿粲!好巧,你居然也在这!” 抬眼一看,居然是章宁。 黎粲闷声答应。 章宁对他笑,“阿粲,我那边有个很重的快递,能麻烦你帮我搬一下吗?” 放在以前,这种事情,黎粲都会主动帮他拿快递,但现在黎粲已经搬了新寝室,加上黎粲和他的关系一直没有恢复,所以拿快递这种事都只能章宁自己前往了。 章宁满脸期待,他知道黎粲的性格,就算再生气,关系再不好,遇上需要帮助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出手帮助,更何况他们还有十几年的交情。 然而黎粲转身,从快递驿站里借了个小推车,塞进章宁手里。 他快速说:“你宿舍不远先用这个吧,我还有事。” 章宁愣在原地,感受着把手有些发烫的小推车,迅速收回了手,望向黎粲的方向。 在章宁的注视之下,黎粲快步向许岁卓的背影靠近。 他大步迈到许岁卓身边,直直地从许岁卓手中接过快递箱,视线并未有任何偏移,红着脸僵硬地说:“我帮你。” 受伤 快递被轻柔地放置在寝室内的地上。 黎粲看着他,认真地说:“下次如果自己不行的话就不要逞能。” “找代取,或者找......其他人帮助都是可以的。” 他看向许岁卓那张干净的脸,却被他的眼神烫了下。 许岁卓倚在床边,神色无辜,双眼坦诚地盯着他。 就好像是在无声地示弱。 黎粲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准备抬脚出阳台,于是转身。 手中动作一顿,关阳台门的手停住,他回神一看,门正被一只帆布鞋抵住。 许岁卓拦住他的去路,低声说:“谈谈吗?” 白财和陈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此时又只剩下了两人,氛围安静。 “我知道你在生气,”许岁卓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那天是我太着急,没有想到提前给你说。” “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抱歉。” 他天生音色好,咬字清晰,此刻低声说话就像如同耳语,惹得人耳朵酥麻。 耳朵有些痒,黎粲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许岁卓低着头的样子,总有一种他正在欺负许岁卓的错觉。 他一向不习惯有人在他面前服软。 “我......我没生气,”黎粲揉揉耳朵,“我那是担心你,万一你又摔了,我还要对你负责。” 他忽然又觉得不妥,这样的话让自己看起来太渣了,毫无关心的意思。 然而许岁卓点点头,说:“嗯,我明白。” “我现在已经好了,所以你现在还担心吗?” 黎粲点点头,复又摇头。 他憋了半响,“不担心了。” 许岁卓问:“那还生气吗?” 黎粲嘴硬道:“我......那个叫担心。” “好,担心。” 许岁卓重复着他的话。 听着话中带的笑意,黎粲抬头看了眼,发现许岁卓的眼梢正带着笑,眼睛里有着亮光,这样看上去,许岁卓很好看。 黎粲不想承认的是,他又走神了。 直到一杯奶茶递到他的面前。 “请你喝。” 冷冷的嗓音配上正在冒着冷气的奶茶,黎粲喉结上下滚动。 黎粲一眼认出这是他第一次见许岁卓的时候,点的那杯果茶,“你早就点了?” 许岁卓说:“嗯,你那次来店里喝,我就记下来了。” 有人关心他的口味,记下了他的唯一一次点的餐,黎粲面上不显,极为镇定地接过果茶,不自觉地挺直身子,“谢谢。” 但他红了的脸和耳朵却没能躲过许岁卓的视线。 或许体育生身体强健,就是有些怕热吧。 许岁卓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下调了些。 “诶,你怎么现在没去奶茶店了?” 黎粲这样问许岁卓,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许岁卓去奶茶店兼职了。 许岁卓不像往常般沉默,说:“因为受了论坛的事情影响。” 提到这个,黎粲心中过意不去,毕竟他和章宁认识,还是十几年的朋友,他都不知道章宁居然对许岁卓干出这样的事情。 “我替章宁对你说声对不起。” 许岁卓偏头看他,有些哭笑不得,“你不用代替他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他需要的是章宁的亲口道歉。 想到这里,许岁卓看了黎粲一眼,他正捧着那杯果茶,喝得开心。 许岁卓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想着,章宁现在最在意的无非就是黎粲。 经过几年的了解,许岁卓不是不知道章宁是什么样的人,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地拿下,不仅是物品,还有感情,但是现在却碰上了黎粲这么一个直男,还是个正义使者,想来是踢到铁板了。 他几乎都能想象,章宁在背后着急的样子,不仅是因为黎粲换了新寝室让他觉得距离疏远,还因为新舍友是他许岁卓。 许岁卓短促地笑了声,觉得自己分析这些有些可笑。 他不能接受背叛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暂时没办法分心。 手机屏幕亮起,许岁卓看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约定的时间。 是一个琴行老师的兼职,约定在周六面试,他回复了声,便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琴包被拉开,拉链声在寝室中极为明显。 “介意我弹会儿吉他吗?” 黎粲探出个头,“啊——不介意。” 片刻后,干净的弦音从许岁卓的指尖泻出,午后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黎粲向许岁卓的方向看。 阳光从许岁卓的发丝穿过,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在极为出色的骨相上溜了一圈光,整个人显得柔和起来,不再像往常那么难以接近。 许岁卓将吉他抱在怀中,指尖轻动,低声哼着旋律,混着干净的吉他琴声,乐声缓慢,如同流水,淡而轻。 很好听的旋律。 他以前几乎从没有见许岁卓哼过什么歌或者旋律,他只知道许岁卓的声音好听。 黎粲第一次体验到那句话“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虽然他自己也经常被同学或是教练夸,但心中却对这种形容毫无概念。 直到听见了许岁卓哼歌,音色清冷特别,和琴声绝配,黎粲竟然觉得自己听出了种混响的感觉。 修长指尖自上而下划过六根琴弦,一曲完毕。 许岁卓垂着头,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就像是某种艺术的留白。 黎粲的心脏毫无征兆地跳动起来,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吉他的声音也这么令人心动。 许岁卓忽然开口,“你想试试吗?” 黎粲还没回神,被突然响起的声音狠狠地吓了跳,差点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下去。 他以前确实没有接触过吉他,理由是家人觉得吉他是什么不入流的乐器,和他们的社会地位不匹配,他虽然觉得离谱,但后面再没了接触吉他的机会。 他蠢蠢欲动,身子前倾。 许岁卓将吉他调转方向,塞进了黎粲的怀中。 四十一寸的吉他被黎粲抱住,显得小了一圈。 许岁卓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将情绪隐去。 黎粲右手拨动吉他弦,干净的弦音响起,他有些高兴地看向许岁卓,才发现许岁卓垂着头,正看着他拨动琴弦的手指,离得很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因为体温而散发的香气。 他的心脏随之震颤一下,仿佛手中拨动的不是琴弦,而是心脏。 许岁卓用手把住黎粲的手指,温声说:“大拇指靠在六弦,食指靠在三弦......” “放轻松,手指不要太紧绷。” 他其实也算是在找人练习,几天后的面试就需要试课,刚好黎粲在寝室,便想找他试试看自己讲得如何,许岁卓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毕竟熟能生巧。 出神间,许岁卓忘记将手从黎粲的手指上撤走,于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了。 黎粲不敢说什么,绷紧了小臂肌肉,他看着许岁卓骨节细小修长的手,肤色也白,青色血管轻易显现,脉络清晰,和自己粗长的骨节对比明显,他的手部肌肉因为太过紧张而青筋隆起,彰显着爆发性的力量感,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席卷黎粲的大脑。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个男生的手像这样,几乎没什么肉,凸显了修长指节,看上去握住稍大的物体都有些吃力。 许岁卓回神,撤走了手。 黎粲无意识地蜷起指节,感觉刚刚触碰的地方一阵酥麻,有些发烫。 “哦......好。” 然后黎粲就乖乖地将手指对应地靠在了弦上。 许岁卓将凳子挪近了些,“你可以先适应一下,感受一下。” “好。” 感受着靠近的温度,黎粲一个没控制住手劲,无名指勾住最细、最脆弱的一弦,往上一勾,吉他弦发出尖锐的声音—— 弦就这样被绷断了。 血珠从黎粲的无名指顶端冒出来,他的手指被断弦划开了一小道口子。 许岁卓眼睛微微睁大,将吉他接过放在一旁。 “你别动。” 他转身拿了酒精和棉签,半蹲在黎粲面前,仰头盯着他说:“我帮你包扎。” 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受伤的无名指,黎粲呆愣住。 三秒后,黎粲的脸再次爆红。 变心 许岁卓极为娴熟地消毒,他垂眼,轻轻地吹着伤口。 他柔声问:“还会疼吗?” 轻柔的风拂过指尖,黎粲呆住,就像是一台死机的电子设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出神的片刻,许岁卓包扎好了伤口,就像是做过很多次那样。 望着他的手,许岁卓有些愧疚,他曾经也被吉他弦弄伤过,以前的时候,吉他弦生锈了他也没舍得换,直到绷断或者是声音严重跑调了,他才会换新弦。 因为经济条件生活让他有些拮据,如果不是必要,他基本很长时间之后才会换新弦,好几次都被锈弦崩到手指。 黎粲盯着被包扎好的无名指,说:“对不起,我弄断了你的弦。” “该说对不起是我,害的你受伤了。” 许岁卓声音中满是歉意。 他垂着头,视线不曾离开过黎粲的伤口处。 黎粲盯着他的后脑勺,发丝滑落,在光下透着亮,发质很好。 许岁卓的头发摸上去肯定很软。 他想。 短暂的沉默。 “好了,”许岁卓指了指伤口,犹豫片刻,“以后我可以免费教你乐器。” 他看出来黎粲对吉他很感兴趣,为了补偿,许岁卓愿意花时间教黎粲。 “你教别人难道要花钱吗?” 许岁卓诚实地点了点头,时薪还不低。 其实黎粲或多或少也能猜到,许岁卓在音乐上很有天赋,他曾经逛论坛的时候看到有人夸过许岁卓,虽然他看不懂专业的术语,但根据帖子回复来看,音乐学院的学生都很认可这一观点,这样的音乐专业的大学生,在兼职市场很抢手。 而且平时的许岁卓几乎很少呆在寝室,一打听就是在做兼职,结合下来就不难猜到。 然而刚刚心中冒犯的想法让他不敢直视许岁卓,于是便低低地应了声。 许岁卓说:“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每天抽一个小时的时间来教你,好吗?” 用一周的时间来练习的话,琴行的面试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次的琴行据说在A城小有名气,最开始是找到了楚煊,他无意兼职,却知道许岁卓正在找兼职,便把许岁卓推荐了过去。 这样的琴行待遇肯定没话说,时薪直逼四位数,但相应的,门槛也很高,去面试的只有A大音乐系的学生,也只能是A大的学生。 毕竟作为全国的最高学府,A大的社会认可度很高,但也需要有实际的操练能力,琴行才能聘用。 所以需要多加练习,没有学生就找身边的朋友尝试。 黎粲不知道许岁卓心中所想,面上一片平静,心里早就翻了天。 许岁卓这么在意他吗?居然说答应就答应,还主动邀请他每天学习,每天! “好,那就等我每天训练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 黎粲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十分郑重地对许岁卓说着。 许岁卓点头。 然而在周四,黎粲训练完后,满心欢喜地回到寝室,还带了杯全糖的奶茶回寝室。 他摸清了许岁卓的另一口味:很喜欢吃甜的,尤其爱喝奶茶。 他推门而入,眉梢都带着喜色。 等下又是练琴时间,在这几天中,许岁卓教他弹琴,总能让他觉得特别放松,就连肌肉也不酸痛了,身心都舒畅了不少,每天训练的疲惫一扫而空。 只不过今天训练得稍微晚了些,他带了杯奶茶算作是赔礼。 “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 话音生生地断掉。 黎粲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许岁卓此时此刻,正在教白财弹琴,还是手把手。 两人听到声响,同时抬头看黎粲。 白财:“阿粲,你回来了?” 许岁卓颔首,“我今天先教一下白财,你学得很快,效率很高,可以先自己练习一下节拍。” 虽然许岁卓在表扬他,但是黎粲心中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 总感觉心中不得劲,就好像是期待了很久的东西,却在马上实现的时候落了空。 这种情绪很难描述,黎粲总感觉心中酸胀。 忽然,许岁卓顿了下,“我想起来了。” 黎粲的眼睛亮了一瞬。 “寝室好像没有多余的吉他了,你今天要不......休息休息?刚好你的手指还没好。” 许岁卓直起身,手自然地搭在了白财的肩上。 憋了半响,黎粲才扭头说:“好......” 许岁卓抿嘴,他感觉到黎粲好像有些不高兴。 和刚刚推门而入的时候,情绪显然转变了很多。 就好像是一只大型犬,缓缓垂下了他正在疯狂摇晃的尾巴。 白财也察觉到氛围有些莫名,开口打圆场,“是我缠着要岁卓教我的,是为了追喜欢的女生,她给我说想听我唱歌。” 黎粲点头,“嗯,我懂,都是兄弟。” 他忽然平静了些,许岁卓教不教,教什么,教哪个人,他都没资格干涉,这毕竟是许岁卓的决定。 只不过心里总有种烦躁的情绪。 说好的每天都教他呢?这不转身又去教其他人了? “噗”的一声,黎粲用吸管捅破了奶茶的塑封。 他只带了一杯奶茶,总不能当着白财的面说这是给许岁卓带的奶茶,那就很奇怪,显得两人的关系很亲近一样。 还没等奶茶递到嘴边,白财的手机铃声响起。 只听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在......寝室。” 不对劲,黎粲转身看他。 白财此时涨红了脸,连接电话的手都有些僵硬,许岁卓在一旁轻声提醒,白财才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得太过失态。 黎粲刚想开口问,就看见许岁卓将食指抵在了唇边,骨节将饱满的红唇压得微陷,伴有个短促的音节:“嘘——” 说话带起的气流仿佛拂过了他身体,黎粲忽然觉得有些酥麻。 白财将吉他递还给许岁卓,“岁卓,小曼约我出去了!!” 声音中有掩不住的雀跃。 许岁卓表示理解,点头,“去吧,注意安全,记得按时回来。” 于是,在许岁卓的注视之下,白财激动地抱了抱黎粲,“粲哥!等我成了请你们吃饭!” “砰”的一声,寝室大门抖了抖,白财连蹦带跳地出了门。 许岁卓看着抖落一层灰的门,想这寝室门似乎不太结实了。 “他喜欢的女生?” 黎粲猜出了个七八分。 许岁卓反问,“你知道?” 黎粲分析:“就他那个反应,脸红,肢体僵硬,额头紧张得出汗,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但是,这些反应好像也在黎粲身上出现过。 许岁卓回想之前和黎粲的相处,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黎粲面子薄,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么容易脸红和不自然,此时揭穿都不是个好选择。 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 黎粲将手中的奶茶递了出去,“你今晚还想教人吗?我蛮不错的,听话、勤奋。” 洋洋得意的神色在黎粲脸上展露无遗。 许岁卓的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了那杯奶茶上,“给我的?” 黎粲连续点了两次头,“我帮你把吸管插进去了,你方便喝。” 在他的注视之下,许岁卓喝了两口。 黎粲就爱看他那副餍足的神色,尤其是吃到爱吃的东西的时候,许岁卓的眼睛会微微眯起,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不少。 等到重新将吉他抱入怀中,黎粲的右手搭在琴弦上没动。 许岁卓正半蹲在他的面前,调整琴弦松紧。 安静的寝室,时不时冒出琴弦的干净响声。 许岁卓调完琴后安静地坐在黎粲旁边,偶尔会针对他的问题进行指导,其余的时候便静听着弦音,沉浸其中,哪怕黎粲弹得走调。 窗外蝉声长短不一,与弦音相衬。 嘴速快于脑速。 黎粲下意识地问:“你还会教其他男生弹琴吗?” - 细碎的响。 一杯果茶被放在了黎粲面前。 “谢谢你这几天费时间陪我。” 许岁卓站在黎粲的身边,真诚地对他道谢。 “嗯?”黎粲显然有些没懂这一举动。 许岁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声调,“我兼职的面试过了。” 以前的许岁卓好像从来不会说他最近在做什么,但他忽然说了,显得黎粲措手不及。 “什么面试?” 于是,许岁卓对他解释了。 黎粲瞪大眼睛,“所以你教我弹琴是因为你要准备面试?” 许岁卓毫无感情地点头。 莫名其妙的,有点失落,黎粲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样的感觉让黎粲觉得危险,什么时候许岁卓随便做些事情都能影响他的情绪了? 有种怪异的失控感。 他抬头,盯着许岁卓。 然而许岁卓却没看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许岁卓今天心情很不好。 按理来说他练习了好几天的面试过了应该高兴才对,但他周围萦绕着种淡淡的低气压。 黎粲往许岁卓的方向看去。 外面的阳光太过亮,有些眯眼,视线所及之处,都像自动失焦一般,而许岁卓隐在半明半昧的区域。 看上去......很失落。 心中的怪异感先被暂时搁置,黎粲在纠结要不要上前询问。 但有一些询问是关心,有一些询问就是在伤口撒盐了。 黎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暂时闭上了嘴。 手机震动,是王泽发来的消息。 【隔壁老王:我表哥在西岳山那边开了个露营基地,国庆假一起去呗。】 【隔壁老王:别拒绝,老铁你已经拒绝我好多次了,都是为了岁卓】 【隔壁老王:所以这次也计划了他的位置,你记得邀请他啊。务必去啊!是开业的日子,现在想预约都约不上了。】 对面王泽完全没有给黎粲拒绝的机会。 黎粲刚好也想趁着长假去到处玩玩,只是不知道......许岁卓会不会答应。 【这次去多少人?把名单发过来。】 对王泽扔下这句,黎粲便试探性地问了问许岁卓,“你国庆假期有出行计划吗?” 许岁卓闻言,捏了捏鼻梁,似乎很是疲惫。 他说:“没有计划。” 嗓音中带了细微的沙哑。 奖学金公示的期间他被人恶意举报,是因为有个活动获奖存疑,因此需要补递材料,找到那次的活动负责人,共同出面解决。 他没有玩乐的心思。 黎粲接着说:“王泽那边定了个露营基地,特意邀请了你过去。” 说完便紧张地觑着许岁卓的动作。 他很想许岁卓答应,因为平时的许岁卓都是上课兼职两头跑,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况且他现在和许岁卓的关系也没那么糟糕了。 黎粲觉得他自己已经在慢慢接受许岁卓的同性恋取向。 然而回答他的,依然是拒绝的话。 黎粲也有预测到这个结果,毕竟自己也没和许岁卓好到那种程度。 他只得答应,毕竟他们现在好像也只是朋友关系,说特别好也谈不上,于是黎粲没有充足的理由拉着许岁卓去玩。 黎粲也只得答应。 本来以为许岁卓就此决定,结果过了两天,许岁卓主动找了黎粲。 “林清浅学长是不是也会跟着你们去玩?” 许岁卓将主语放在了句首,看上去很是在意这位学长。 黎粲顿了顿手中的动作,随即自然回复,“是,怎么了?” 他看见了王泽发过来的名单上有这么个名字。 得到答案后,许岁卓点点头,没说原因。 正当疑惑的时候,有人跳出来为黎粲解答了疑惑。 【隔壁老王:岁卓在微信上答应去露营基地了!】 黎粲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决定,问: 【为什么?】 【隔壁老王:因为林清浅学长要去啊,毕竟他的人格魅力大,岁卓动心了也很正常,你别因为恐同就阻挠人家啊。】 黎粲板着脸: 【你怎么知道许岁卓是为了那个学长去的?】 王泽心大,只当黎粲是普通询问。 【隔壁老王:人家最开始没答应,结果听见学长要去,就一口答应了】 黎粲看着那短短的两句话,愣神了很久。 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空白的脑子中仿佛有一根弦,倏然断了。 所以,许岁卓是为了那个学长,才改变主意的? 睡觉 “这边!” 王泽身边堆放了一堆物资,身后则跟了一群人,都是这次一起去露营的朋友。 他冲着许岁卓和黎粲挥手。 两人迎着众人的目光,并肩从校门走出。 这是好几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走这么近。 王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冲上去拍了拍两人。 黎粲问:“你说的车呢?” 王泽一个劲地往许岁卓身边挤,笑着说:“岁卓,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他丝毫没有听见黎粲的询问。 许岁卓露出了友好的微笑,说:“答应了,就是要来的。” 许岁卓背对着黎粲,两人的交谈声音也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黎粲:...... 背着他讲什么悄悄话呢? 话音刚落,王泽贼兮兮地靠近许岁卓,说:“学长马上就来了。” 说完冲他飞速地眨了个眼。 许岁卓微顿,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解释,身边的人就被黎粲提了出去。 黎粲抓着王泽,“你和人家说什么悄悄话呢?” 一边说一边往许岁卓的方向觑。 虽然王泽性格很好,但是几人毕竟也才只见过一次,王泽嘴上每个把门的,万一冒犯了许岁卓怎么办。 许岁卓微微侧目,余光顺着眼梢落下。 黎粲不自然地咳了咳,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王泽往校门一指,“来了!” 学长身高腿长,几步就跨到了众人面前。 “你们好,我是林清浅,让大家久等了吧?” 说话温柔,语调轻缓。 林清浅架了副无框眼镜,面容清秀白皙,笑起来时自然而大方,丝毫没有在众人面前露怯,看上去就是个温润柔和的形象。 黎粲微微点了头,算作回应,压低声音询问王泽:“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号人物?” “打球认识的学长,”王泽眼里全是欣赏,“成绩也好,能力也强,打球还很牛,关键是长得也很牛逼,感觉就是言情里面的那种男主角。” “下次咱们也和他约球打。” 然而王泽没有注意到的是,黎粲的脸越来越暗。 许岁卓已经站在了林清浅身边,和他有说有笑,两人看上去很是熟稔。 那是黎粲没有看到过的样子,从来没见许岁卓能这么热情地对待别人,淡淡的笑容已经能看出来他心情很好。 这学长的魅力有这么大吗?还聊得这么开心。 于是,黎粲声调毫无起伏,回答了王泽:“不约,我怕碾压他的自尊心。” 看见两人有说有笑,黎粲心中一直以来的“避嫌”念头也不复存在了,上前几步揽过许岁卓的肩膀,“他们约的车到了,咱们该走了。” 肩上触感明显,有些发硬的手掌正抵住了他的肩头,许岁卓点点头,这边刚好也聊得差不多了。 随即,他和林清浅说了声。 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黎粲揽着往旁边走。 许岁卓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问:“怎么了?” 黎粲放开了他,拧眉严肃道,“许岁卓,你知道我恐同吗?” 许岁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明白他的举动和这个话有什么联系。 见许岁卓还没懂他的暗示,黎粲又支支吾吾半天,才找了个看上去不那么拙劣的借口,“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和男生那个!” 他此时像只炸毛的大型犬。 他的样子和举动尽数落在了许岁卓的眼中,顿时明白他误会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黎粲诧异:“啊?” “我对他没那种意思。” 许岁卓冷静得太过理智,多余的话一概没有解释。 他平静的态度和黎粲着急上头的样子对比过于明显。 顿时,黎粲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不能干涉人家的交由自由,不管人家干什么,都和他没关系,就算是他真的对学长有意思,又或是学长对他有意思,黎粲他都没有身份插手。 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太过恐同,以至于看到许岁卓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心中就会不舒服。 对,就是因为他太过恐同了。 所以黎粲才这么敏感。 但许岁卓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他又为什么要用行为去干预人家?他所受过的教育此刻都在告诉他:你冒犯了。 黎粲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许岁卓以为黎粲还在因为恐同而担心,他破天荒地解释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和学长没有什么越界的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目前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他说完后,看见黎粲眼睛亮了一瞬,明显松了口气,便放下心。 这样的话,黎粲应该就不会很介意了。 黎粲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种高兴的情绪,只知道许岁卓暂时不会在他面前谈恋爱,他顺手将许岁卓手中装物品的袋子拿过,说:“你这小身板就别提东西了,况且你的脚才好。” 手中的重量忽然一轻。 许岁卓看着空掉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雀跃的背影。 他......看上去很弱吗? 王泽在前方喊:“包车在地下车库,大家跟着我走。” 学校周围的区域实施交通管制,包车也只能到达附近一个商圈的地下停车场,这样的路线最近,能让扛着东西的人省省力。 这次出去玩,大家都带了不少东西,体育生占比也不少,他们主动提了更重的物品。 许岁卓空着手走在黎粲身边,说:“我帮你拿点。” 王泽先一步说:“岁卓你脚伤才好,在一旁休息就k!” 黎粲也认可地点点头,好心提醒,“这点东西不重,你放心。” 说完还爽朗一笑,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看上去是很轻松。 青筋随着手臂蜿蜒,彰显着极强的爆发力,大包小包提在手上也不显狼狈。 许岁卓从麦色的手臂上收回视线,点了点头,没有逞能。 好像在遇见黎粲之前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偏袒的感受。 黎粲人好,就连他身边的人也如此。 他现在能明目张胆地享受众人给他的善意,是很奇妙的感觉。 思绪有些飘远,他其实生活在一个情感不是那么健全的家庭里,父亲母亲情感淡漠,和他们基本的交流都很少,以至于他忘了被人无条件的维护,是什么味道。 黎粲的性格太过耀眼,太过热烈,热烈到有时候许岁卓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思索间,脚下的步子不经意间加快。他无意识地越过了黎粲,快追上了前面的林清浅。 黎粲放缓了脚步,“啧,有点累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许岁卓听见。 走在黎粲身边的王泽头顶有个大大的问号,“啊?你什么时候变虚了?” 他记得以前黎粲负重跑那么累的训练项目,跑下来完全跟没事人一样。 更何况,那些东西和他的肌肉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怎么会累了? 许岁卓倒没想这么多,放缓了脚步,“那咱们就休息一下。” 他顺手拧开了矿泉水,说:“歇一会吧。” 黎粲自然而然地松下了手中的物品,仰头灌了几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水格外甘甜。 王泽顿在原地,前面的人似乎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仍然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已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下到地下车库需要乘坐电梯,但是因为商圈的客流量大,等一趟电梯需要很久。 王泽看了看眼下的情况,又看了看黎粲正在喘气歇息的样子,看来大家只能分成两批走了。 黎粲一边喝水,一边用余光觑着前方的人。 看着前方的人走远,也看不见那个学长的背影之后,他才准备收拾收拾再动身。 反正这次刚好包了两辆车,这样又不会耽误时间。 他实在是和学长不熟,还不如和许岁卓呆在一起舒服。 想完,他的余光飘向许岁卓。 这点小心思没被许岁卓察觉,他俯身提起一部分东西替黎粲分担,说:“走吧?” 黎粲点头,跟在他身后,随时注意着前方的人。 要是能不和学长同一辆车就好了。 这样不礼貌的想法忽然冒出来,黎粲吓了跳,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劣。 正纠结着,就听见了王泽说:“他们在等我们!走走走,我们快点。” 前方众人正在电梯前等落单的三人。 看着磨磨蹭蹭的黎粲,王泽感觉到他今天有点不对劲,以前出去玩的时候,黎粲是最积极的人,然而现在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许岁卓也察觉到黎粲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黎粲摇摇头,他扯出笑容。 众人站在电梯前,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次去露营的地方环境很好,山清水秀,小长假也可以让他们安心地玩两三天,更何况露营地还是王泽的表哥所开,所以众人都对接下来的出行很激动。 相比之下,黎粲就显得平静许多。 他和许岁卓站在一起的时候,和众人格格不入。 王泽打趣道:“和岁卓呆久了,粲哥都矜持了好多,岁卓给你灌什么药了?” 许岁卓听着这句调侃没说什么,出于礼貌,他侧目看黎粲的反应。 黎粲抬头,却忽然和林清浅对上视线,绷紧背部,似乎是个防御的姿态,“是啊,我要向他学习。” 说完便虚揽住许岁卓的肩膀。 “你说是吧——” 黎粲回头,想问问许岁卓,却在那个瞬间晃了神,他看见的是许岁卓黑睫下是带笑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尖挺立,饱满到红润的唇部微微勾起。 他们的距离好像有点太近了。 他轻咳回神。 许岁卓点点头。 聊天期间,电梯到了。 电梯空间中挤了很多人,没那么多空间供众人共同离开,看来需要分批次离开。 刚好上去了五人,看样子还能再挤下一个人。 林清浅按着电梯开门键,笑着看向电梯外的人,询问了最为熟悉的许岁卓,“岁卓上来吗?还能再挤一个。” 许岁卓刚准备抬脚,就听见黎粲一边自然地递出东西一边俯身说:“许岁卓你帮我拿一下东西,我鞋带掉了。” 闻言,许岁卓扭头说:“你们先走,我们马上来。” 这个“马上”就不一定了,看这个人流量,估计得再等上几分钟。 林清浅露出了一个得体又体贴的笑容,视线随之一垂,看向黎粲的脚下,“好。” 他没有拆穿什么,只松开按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众人的视线。 许岁卓看向蹲身的黎粲,发现了不对劲。 黎粲的鞋哪里有鞋带? “你......” 赶在许岁卓发问之前,黎粲收起手上的假动作,起身扭了扭脚踝。 他松了松肩膀,神色自然地说:“这鞋怎么这么不跟脚,我还以为鞋带松了,原来是我记错了。” 许岁卓点点头,收回视线。 黎粲今天很奇怪,他想。 - 西岳山露营基地。 众人拿着自己的个人物品下了车,步行了一段距离到达露营基地。 黎粲主动将许岁卓的东西拿过来,毕竟拿这点东西对他来说,确实很轻松,现在也没有必要再装累。 大大小小的帐篷遍布一片草地,露营基地的基础设施还没有很完善,大致分了区域,此时的游客却很多。 到处都是避暑的游人,阳光照着如茵的草地,一条小溪横过草地,不少人下溪戏水玩闹声从远处传来。 草地、阳光、溪水、帐篷,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你表哥开的这个露营基地的环境很不错啊。” 黎粲感叹一声,众人随即附和。 看到这种轻松的景象,众人心中都高兴起来。 王泽主动当起了带头人的角色,“大家跟我来吧,我让我表哥给我们预留了最好的观景帐篷,晚上我们就在基地准备的帐篷里睡。” 众人没有异议。 山中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方有些冷意,许岁卓吸入冷空气后轻咳两声。 黎粲顺手从包中给许岁卓掏了件外套,说:“先穿我的外套,小心着凉。” 许岁卓是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接过穿上,轻声道了句谢。 身上的外套过于宽大,两人的身高本就差了十几厘米,在加上黎粲的体格要比平常人健硕不少,导致许岁卓穿上后,外套下沿快及膝,手臂也被包裹在有些宽大的衣袖之中。 就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白皙手指从宽大的袖口处冒出,许岁卓边走边抓着领口,让外套不那么容易滑落。 然而到了帐篷的地方,让众人傻了眼。 在众人面前的是四个小型帐篷,帐篷的大小、数量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一个帐篷大概能睡下两个人左右,但是这个数量明显不够一人一顶。 这次出行的有八个人,面前的帐篷似乎只有四顶。 所以需要众人挤一挤,两人一顶帐篷的分配刚刚好。 王泽拨通了表哥电话。 男人的声音很年轻,说:“你不是说想体验一下多人帐篷吗?说这样热闹,我就给你们留了,那边的景色很好,好多人想找我预定那边的帐篷都没有位置了。” 他还补充,“双人帐篷也很好啊,促进你们的兄弟感情。” 此话不假,这边的帐篷所处的地理位置确实很好,但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其中大部分还是体育生,身体健壮,要是两人一顶,晚上睡觉只能肉身相贴。 况且帐篷是房顶形的,两边的帐篷布料往里垂,让整个空间看上去更小。 众人在帐篷外转了一圈。 王泽深感被骗,他边走边对着电话问:“那宣传图上那种很大的多人帐篷呢?” 表哥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噢那个啊,开业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弄过来,而且搭建那个老复杂了。” “到时候我把装备运过来了,你要来帮忙啊,当作这次的谢礼,别忘了。” 协调大帐篷不成,还被迫揽了一身活的王泽:...... 今天露营基地开业格外热闹,来人众多,周围的帐篷紧缺,所以协调换帐篷是不太可能了。 王泽迟疑地问:“那......咱们就先分帐篷吧?” 毕竟众人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露营所需的东西,得先把帐篷位分配了,把东西放好了,才能放心地玩。 王泽一揽黎粲的肩膀,“老规矩,咱们睡一顶啊粲哥!” 他们以前出去打比赛时,经常睡同一张床,兄弟之间都习惯了。 然而这次,黎粲却久久没有说话。 王泽才看见黎粲此时正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某个方向。 他顺着视线望去。 许岁卓身上穿着黎粲的外套,此时正在和林清浅交流。 两人谈论得似乎很是投机。 黎粲沉着声音问:“你说,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噢,学长是咱们学校的哲学系的,四舍五入也是搞艺术的,岁卓人家是搞艺术的,而且两个人都喜欢男生,人家两个有共同想法,想发展什么很正常。” ?林清浅居然也喜欢男生?而且两人还想发展什么? 黎粲扭紧眉头,身上气压低了几个度。 许岁卓和他说过没有那种越界的心思,他从不会骗人。 所以黎粲想,那就是学长对许岁卓有意思了? 许岁卓他看上去那么无害,会不会被人骗? 他不能让两人睡在一起! “诶我俩睡一顶帐篷,听到没粲哥!” 王泽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黎粲。 黎粲没有回答。 等到正式分配帐篷的时候,王泽首先问大家有没有想要自由搭伙的想法。 林清浅看了看黎粲,对上了有些敌意的视线,但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我和岁卓一顶帐篷吧。” 许岁卓掀起眼皮,往发声处看去。 在刚才他就已经对林清浅说得很清楚,如果两人一顶帐篷可能会冒犯他,林清浅那时也明白了,两人的性取向摆在明面上,再同住一顶帐篷说不过去。 此时却忽然提出这样的邀请。 但是许岁卓看得明白,林清浅并没有认真,这话也大概率是说着玩玩。 他沉默片刻,不清楚林清浅想要做什么。 王泽满意地点点头,以为他默认,“那我就和粲——诶你去哪儿粲哥?” 许岁卓怎么能不拒绝? 他就不知道林清浅也喜欢男生吗?! 怎么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 黎粲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牵起许岁卓的手。 手指忽然触碰到许岁卓手上凸起的骨节,仿佛脆弱到一折就断,却偏偏是温热的,肌肤之下有浅薄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在心里预先设想过的说辞忽然被忘了干净。 黎粲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秒后,他当着众人的面,极为坚定地说:“我要和许岁卓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