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大梦归来》 贾宝玉定亲 “什么?要我娶宝姐姐?”贾宝玉不敢置信地踉跄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向王夫人:“不、不是说……林妹妹……怎会……” 他无与伦比,断断续续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白着一张脸摇头,有些混乱道:“不,明明说好是娶林妹妹的,怎么会变成宝姐姐?我要去找老太太问个清楚!” 说着就要跑出去,王夫人神色一厉,狠狠拍了拍桌子:“站住,我看你敢出这个门!” 贾宝玉身子一震,却果真站住不敢再动,只是依旧背着身子不愿意转身。 王夫人这才稍微和缓下神色,只是依旧冷着脸:“父母之命,哪里轮得到你做主?再敢胡说八道,我叫你父亲过来收拾你,哪有人自己说要娶谁的,哪个不是父母做主? 你跟你林妹妹感情好是一回事,这话嚷出去,别人只当你们是私相授受,先前抄检大观园的时候,有些事我便不计较了,只是如今都大了,眼看你便要娶亲,等过些日子她也要说亲,你们再这么没轻没重的厮混,我却要饶不了你!” 贾宝玉神情呆滞的回过头:“林妹妹她向来守礼,哪里来的厮混?太太如此屈她,岂不叫人寒心!” 王夫人怒瞪了他一眼:“你也不必去找老太太,你成亲这事就是老太太定下的!” 一句话犹如雷击般砸在贾宝玉的耳朵里,砸的他身子都晃了晃,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怎么可能,老太太分明……” 老太太分明是支持他跟林妹妹的,怎会给他定下宝姐姐? 见贾宝玉摇摇欲坠,神思恍惚,王夫人到底还是心有不忍,软下声音起身去拉他:“好孩子,我也知道你跟你林妹妹从小一处长大,感情要好,可那毕竟跟成亲不同,再说你娶的是宝丫头,以前你不是也跟你宝姐姐也很要好吗,等你们成亲了,再给你林妹妹说一门好亲事……” 她话还没说完,贾宝玉一把推开她往门外跑去:“什么宝姐姐,谁爱要谁要,我要林妹妹!” 王夫人怒斥:“快把他拦住!” 一群下人连忙冲出去,手忙脚乱的困住贾宝玉,周瑞家的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太太,宝二爷……” “把他关去房里,让他好好想清楚!”深吸了口气,王夫人又吩咐:“去叫袭人好好劝说他,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他好!” 周瑞家的赶紧领命下去了,一群人拖着贾宝玉回了他的院子,等好不容易安抚好贾宝玉,周瑞家的回来复命,正好又碰到紫鹃,便有些心虚的站住脚步:“紫鹃,你来找太太?” 紫鹃忙笑道:“周嫂子,我家姑娘的药吃完了,前儿就说要配,我来问问配好了没有,姑娘刚才又有些不适,若是药配好了,我便来拿一趟,也省的太太再派人送。” 周瑞家的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这两天光忙着说贾宝玉的婚事,竟然把给林黛玉配药的事儿忘的一干二净:“是要配呢,只是药还没送来,等送来了,我再打发人给你们送去。” 紫鹃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说什么不满,只能打起精神笑着跟她客套了几句,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近来贾府这风向奇怪的很,她家姑娘的处境是越发的不好了。 王夫人闭目躺在榻上,听到周瑞家的进来才睁开眼睛:“我听你刚才像是在跟谁说话?” 周瑞家的回道:“是紫鹃来问前阵子给林姑娘配药的事儿,说是林姑娘又不太舒服了,我给回了。” 王夫人神色间不掩厌烦:“就这么个风吹不得的纸灯笼,竟是个狐媚子,勾的宝玉五迷三道的,我最是看不上她……” 周瑞家的神色一变,连忙嘘了一声打断她:“太太,既然老太太已经回转了心思,同意宝二爷娶宝姑娘,还是不要再说其他了,免得隔墙有耳多生出事端来。” 王夫人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黛玉正靠在榻上看书,见紫鹃一脸忧愁的回来,又见她两手空空,心里便明白了,如今她在贾府更加举步维艰,到底不比从前了,就连贾母这几日也隐隐的避着她,其他姐妹也不来走动了,这潇湘馆是越发的冷清,黛玉不傻,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多少有些猜测。 “你也是,我不过受了些风咳嗽两声,你何苦又去找他们,没得过后又叫人说我轻狂。” 紫鹃忍下心中委屈和难过,笑着坐到黛玉床边:“谁敢说什么,只是我没见着太太,想是太太在忙,姑娘不要多想,等回头太太不忙了,我再去问问。” 黛玉叹了口气放下书,主仆二人心里都明白,却又不能戳破,反而要相互安慰。 紫鹃见她满脸愁绪,又怕她糟蹋了身子,便绞尽脑汁说起闲话:“姑娘还不知道吧,外头近来可是出了大事呢。” 黛玉果真被她的话吸引:“什么大事?” “皇上的外甥找回来了!”紫鹃看她有兴趣,忙滔滔不绝讲起来:“我也是听赖家嬷嬷提起的,当年义忠亲王造反,不是杀了成阳长公主一家,只是成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却不知所踪,这么多年太上皇和皇上都费尽心力的找,还以为都不在世上了,谁知竟然给找回来了!” 黛玉也是惊奇的很,坐起身子:“还有这事!” 说起当年的纠葛,黛玉在家时也听父亲讲过,成阳长公主是太后所生,也是太上皇第一个女儿,从小爱若珍宝,便是众多皇子也难及其半分。 只是太后自生了成阳长公主后,便多年一直没有再生,于是太上皇便尤为看重宠妃甄氏所生的义忠亲王,从小当做储君培养,甚至一度准备立为太子,可谁知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时隔多年居然诞下嫡皇子,这下义忠亲王的身份便尴尬起来。 原本一个小小幼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但谁让成阳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太上皇是个多疑的人,对诸多皇子常有猜疑,就连疼爱的义忠亲王也得小心谨慎,却唯独疼爱女儿,尤其是对成阳长公主言听计从。 正是因为这个女儿,失宠多年的太后才能跟甄氏斗的不落下风,随着嫡皇子逐渐长大,成阳长公主也开始帮弟弟夺取储位,她是个颇有城府手腕之人,就连太上皇也常常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定将皇位传给她。 成阳长公主凭借一己之力,竟生生拉回了太上皇对甄氏母子的专宠,甚至让太上皇也慢慢改变了心思,弃了义忠亲王打算立嫡子为太子。 义忠亲王筹谋多年,哪里经得起这种变故,就在立储君的头一天晚上,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义忠亲王发动宫变,又命贴身太监带路,让几个心腹专门带人灭了成阳长公主一家,他早对成阳长公主恨之入骨,这时候怎么可能放过她。 谁也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宫变失败了,听说是中途太上皇的亲弟弟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义忠亲王虽然谋反,但对太上皇是有父子之情的,最终反而因为救太上皇死了,成阳长公主一家也被灭门。 一夜之间,太上皇痛失最心爱的女儿和儿子,不堪打击之下病倒在床,干脆将皇位传给了嫡子,自称太上皇,带着义忠亲王留下的独子居于偏宫,众人对这场宫变也三缄其口,不敢再有任何议论。 义忠亲王的贴身太监当年受过成阳长公主的恩惠,因此在长公主府被灭门时,他将奶娘和长公主年幼的儿子悄悄藏在尸体中,将他们送出了京城,以至于皇上跟太上皇寻找多年也没有消息。 紫鹃一边帮黛玉披上披风,一边继续说着:“还有更惊奇的呢,那孩子逃走后,竟然是被奶娘送去了定南王府里,被定南王当儿子养大的,要不是宫里的人找到了那个奶娘,只怕还找不到人呢,只是听说在回京的路上遇到贼匪,长公主的儿子受了伤,如今还在宫里躺着,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吐血 因着皇上的亲外甥受了伤,太上皇跟皇上都心急如焚,宫里的太医也全紧着他,给黛玉配药的事儿更是拖的遥遥无期。 最近天开始逐渐冷了,夜里黛玉总也睡不好,紫鹃去找了王夫人几次都受了冷脸,又去找王熙凤,但王熙凤近来也是自顾不暇,已经不管事了,贾母又避着不见,让紫鹃心急又无奈。 黛玉心里隐有所感,再加上贾宝玉已经好几日不来,也没差个人送个口信过来,她因此忧思重重,夜里便更没办法安睡。 紫鹃倒是有心去打探贾宝玉的消息,可一来如今贾宝玉搬出了大观园,来往着实不便;二来她即便找了由头过去,也每每都被袭人给挡了回来,说是贾宝玉在读书不便打扰。 又是空手而归,紫鹃已经去了王夫人那里好几次,药依旧没要来,回来时却看到府里到处张灯结彩,与大观园全然不同的景象,紫鹃还有些纳闷。 正好一个婆子手里端着个簸箕走过来,紫鹃见簸箕里竟全装的都是糖果子,便笑问道:“张妈妈,怎么这么多糖果子,府里可是要办什么喜事?” “自然是有喜事!”婆子笑呵呵开口,一看清是她,脸上笑容僵了一瞬,又干笑道:“哪里有什么喜事,不过是太太好心肠,拿去给外面那些百姓放送的!” 说着忙借口有事就要离开,紫鹃却赶紧一把拉住她:“你见着太太了?太太在哪里?” 黛玉的药已经断了好几日了,她要赶紧找到王夫人,把药要来才行。 婆子急着脱身,赶紧给她指了地儿:“不就在那边的客堂里。” 紫鹃顾不上跟她再说话,急匆匆去了客堂,远远就看到王夫人正好携一个夫人走出来,两人一边说笑着,紫鹃忙将身子躲到大树后面,以免冲撞了贵客。 谁也没留意到紫鹃在这儿,那个夫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宝二爷成了亲,日后再考取个功名,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听说娶的妻子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哪像我家那混小子,成天在外头鬼混,我真是头疼死了,现在好了,等他夫人过了门,我就懒得再管了。” 王夫人笑道:“二夫人放心,也不是我自夸,我那妹妹二夫人当年也是见过的,气度样貌皆没得挑,林大姑娘又是在老太太身前长大的,比她母亲还有过之无不及。” 那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话不必你说我都知晓的,当年贾府的敏姑娘可是何等的气派,她的女儿自是不会差,说起来配我家那混小子还真是糟蹋了。” 王夫人眼神有些不屑:“二夫人抬高她了,她无父无母、身子孱弱,二夫人不嫌弃已经是她的福气了,此事等我过后先回了老太太,到时二夫人只管差人来提亲便是。” 树后面的紫鹃却是如遭雷劈,瞪大眼睛倒吸口气: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夫人她是知道的,镇国公府的二夫人,之前也曾听贾宝玉说过,这二夫人的儿子喜欢流连花丛养戏子,光外房都不知道置了多少,是个顶不学好的纨绔子弟。 怎么听王夫人的意思,竟是要将黛玉许配给镇国公府?那宝二爷又要娶谁? 那边王夫人还在跟镇国公府的二夫人说笑,二夫人笑道:“早知道你们贾府的姑娘养的好,一个个跟才貌过人,先前我还以为林家姑娘你们是要留给自家的,都没人敢上门来提亲,早知道你们看中的是薛家姑娘,我早早就来提了。” 王夫人咽下对林黛玉的厌恶,只叹了口气:“就我家那孽胎祸根,老太太哪里舍得。” 紫鹃已经全然呆滞在那里,脑袋里以前空,连王夫人已经走远也没察觉,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怔怔着回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宝二爷要娶宝姑娘? 那自家姑娘呢?可如何是好? 她一阵耳鸣心慌,也顾不得去取药,猛地转身朝贾母的院子跑去,她要去问问,不是说老太太会给林姑娘做主,不是说让黛玉什么都不要担忧,怎么到了现在,贾宝玉转身要娶宝姑娘,却要把自家姑娘远远打发走,这是什么道理? 刚进了贾母的院子,就跟正好出来的鸳鸯撞做了一团,鸳鸯被撞的往后跌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这才看清是紫鹃:“你这小蹄子,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紫鹃脑袋嗡的一下,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不能去找贾母,且不说她身份低微,只说贾宝玉跟黛玉之间原本也什么都没定下,自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去质问,反而要毁了黛玉的名声。 见她脸色发白,神色慌乱,鸳鸯一下子便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她拉到一旁:“你想找老太太问什么?” 紫鹃张了张口,许久才发出声音:“宝二爷果真要娶宝姑娘了?” “你听谁说的?” “你只管告诉我是或不是?”见鸳鸯不说话,紫鹃闭上眼睛落下泪来:“府里如今传遍了,只瞒着我们主仆又有何用,咱们自小一处长大,现在我只要你告诉我,是真的不是?” 鸳鸯正想说什么,听到贾母在屋里叫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又小声嘱咐紫鹃:“你先回去,等下我去找你。” 紫鹃心事重重的回去,见黛玉正坐在窗下打络子,看样式便知道肯定是给贾宝玉的,她一时更加心酸难忍,贾宝玉都要成亲了,可怜自家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想的念的还是他! 黛玉听到脚步声却不见她说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见紫鹃站在门口双眼含泪、欲语还休的望着自己,黛玉心里一咯噔:“这是怎么了,也不进来,难不成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紫鹃难掩心中难过,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替自家姑娘赶到委屈不已,没想到连老太太都不肯帮姑娘了,还任由王夫人想把姑娘许配给镇国公府,谁不知道镇国公府那个公子有多荒唐! 黛玉担心的走到她身边:“出什么事了?” 紫鹃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刚才跟几个小丫头拌了几句嘴,不打紧的,我去外头打水洗洗脸。” 见她慌忙转身离开,黛玉更觉得担忧,拿起打了一半的络子又没心思继续下去,干脆站起身去找紫鹃。 紫鹃不知黛玉过来,她才洗完脸鸳鸯就来了,拉着她坐在围廊边:“你有什么话就问我吧。” 紫鹃一看她的神色便明白了,心里徒然一冷:“果真是宝二爷要娶宝姑娘了?” 鸳鸯点了点头,紫鹃又红了眼圈:“可先头明明说好是……他们怎么能够……你们叫我家姑娘该如何自处?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老太太好狠的心呐!” 鸳鸯拍了拍她的背:“也怨不得老太太,这事儿是宫里的娘娘定的,老太太对林姑娘的疼爱谁不看在眼里,可宝二爷他毕竟与旁人不同,他又是衔玉而生,不说老太太,便是贾府其他人谁不是对他寄予厚望? 林姑娘的身子实在太过单薄了,这病也一日似一日的,多年了都没断过根,尤其今年入了秋后,林姑娘的身子便更是风都吹不得,老太太哪里不心疼,若是能替林姑娘病了老太太都甘愿! 可事关宝二爷的婚事,娘娘和太太又一心看好宝姑娘,老太太思来想去,若是当真逼的他们接纳了林姑娘,少不得日后成了亲,太太心里不痛快,还不是要找林姑娘的麻烦,不如顺了她们的意思,好歹林姑娘嫁出去日后受了委屈,贾府也可做她的娘家,替她出气做个靠山!” 紫鹃痴痴的冷笑开:“做靠山?” 连贾迎春这个正经姑娘被孙家那样虐待欺辱,贾府连个屁都不敢放,指望他们将来替自家姑娘做主? 鸳鸯也是叹了口气:“你好生照顾着林姑娘,老太太专门嘱咐这事儿不让林姑娘知道,就是免得她难过。” 紫鹃闭目冷下脸:“能瞒到什么时候?还能瞒我家姑娘一辈子?这贾府已经装不下她了,不是说太太已经要把她许配给镇国公府的那个纨绔,便不是宝二爷,府里多少养了姑娘这些年,怎忍心就把她推进火坑!”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响,紫鹃心里一紧急忙转过身,便见黛玉站在身后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扶着墙,紫鹃一惊,忙站起身:“姑娘!” 黛玉想说什么,一张口却突感腹内一阵剧痛,紧接着就呕出一大口血来。 紫鹃跟鸳鸯都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扶住黛玉:“姑娘,快、快找太医来啊!” 贾母千方百计的瞒着,最终却还是没瞒过去,黛玉吐血晕厥,贾府着急忙慌派人去请太医,却听说宫里皇上的亲外甥刚刚醒了,太医们这会儿全在那里,贾府根本请不到人。 最后只能随便到民间找了个大夫,大夫也只说黛玉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急火攻心才吐了血,又给开了药,贾母这才知道最近黛玉的药都断了,王夫人竟也没给续上,她本来就对黛玉又羞又愧,这会儿忍不住把王夫人狠狠骂了一顿。 王夫人心里也委屈,只说最近太医都忙着,请不到不说,关键是贾府现在家道艰难,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参去配药,仅剩下的几根也舍不得给黛玉用,她这么着急想把黛玉嫁给镇国公府,无非也就是看在镇国公府给的聘礼丰厚,可以让她赚上一笔,至于黛玉今后如何,她可全然不在乎。 贾母又岂能不知道王夫人心中所想,只是既然她已经选择放弃黛玉,心自然就偏向了贾府,想着现在贾府的确库房空的很,摇了摇头便没再说什么,只吩咐鸳鸯开自己的私库取两根人参来配药。 至于王夫人想把黛玉许配去镇国公府,她却是不置一词,送走大夫贾母也就走了,紫鹃在一旁看的更加心冷,转头扑在黛玉床边一阵痛哭,如今连贾母都不再帮黛玉,她可怜的姑娘该怎么办? 绝望 将近初冬,天气一会儿一变,到了夜里更是滴水成冰,紫鹃知道黛玉畏寒,便出去使了些银子让人把炭火加旺了些,顺便到厨房把饭菜提过来。 回了屋子,紫鹃将饭菜先放在炉子上温着,一回头却见黛玉已经睁开眼睛,一动不动怔怔盯着透顶的床帐。 紫鹃心里猛地揪疼,忍住泪意走过去:“姑娘醒了,先把药吃了,才刚大夫开的。” 黛玉还是一动不动,紫鹃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坐到床边:“姑娘,你说说话也好。” 黛玉转动眼睛看向她,未语却先流下泪,紫鹃也捂着帕子哭起来:“好姑娘,想哭就哭会儿吧,哭完了咱们跟这府里的恩义也就断了!” 黛玉坐起身抱着紫鹃,主仆二人失声痛哭。 这一打击让黛玉一下子病倒在床,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恹恹地连东西也不怎么吃得下了,尽管贾母像是为了补偿般送来诸多补品,黛玉却一点儿也消受不起。 贾宝玉被关了多日心急如焚,听外头的丫鬟说黛玉又病倒了,更是焦虑的坐立不安,但他又不好忤逆王夫人,只能徒劳的在屋里转圈圈。 好不容易等到正式向薛宝钗下聘的日子,贾宝玉才终于被放出来,他急忙就要去找黛玉,被王夫人一把拦住:“你去,你敢去了就不要再认我这个母亲!” 贾宝玉急的跺了跺脚:“太太,何必这样!” 王夫人指着他:“今天是你去薛家下聘的日子,薛家一院子人都在等你,你却要去找那林丫头,你眼里可曾有我这个母亲?你要么乖乖去下聘,要么你就为了你林妹妹,把我逼死!” 贾宝玉瞪大眼睛,连忙跪下:“母亲严重了,宝玉不敢。” 王夫人上前搂住他,哭道:“宝玉,你也心疼心疼你母亲,你要为了你林妹妹一个,抛下你的生身母亲,抛下宝丫头?你今天走了,日后宝丫头还怎么做人?我又有什么颜面再出去见人?” 贾宝玉满眼纠结痛苦,他既不可能抛下母亲,也万分舍不得林黛玉,只能苦苦哀求:“好太太,您就成全了我跟林妹妹吧,日后我定跟林妹妹好好孝顺你,也会用心读书,太太,我跟林妹妹说好了的,不能失信娶宝姐姐啊!” “放肆!”王夫人推开他,神色严厉:“你胡说什么,什么说好的,终身大事哪有你们自己私定的道理?以前我就看不惯那林丫头轻狂,把你都给带坏了,你乖乖的去下聘,再敢胡言乱语,我去叫老爷教训你!” 贾宝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畏惧贾政的威严不敢开口,只能哭着继续磨王夫人,希望她能大发慈悲成全自己。 然而王夫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悔婚,又是一阵软硬兼施以死相逼,贾宝玉尽管肝肠寸断,却也只能哭着点点头,脚步虚浮的由小厮扶着去了薛家下聘。 外头热热闹闹的吹打声尽管隔着老远,黛玉躺在潇湘馆内也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脸色不由的更加灰败,贾宝玉让她一切放心的言语尤在耳边,转身他却要去给别人下聘。 紫鹃也知道前院今天什么场景,为免黛玉伤心,她已经嘱咐了院子里其他下人不许乱嚼舌根,可却没料到贾府为了今天的下聘,居然弄的如此隆重,即便她想瞒也瞒不住。 吹吹打打的锣号声响了整整一天,黛玉就在窗下做了整整一日,直到下午才逐渐平息下去,紫鹃忍不住要问贾宝玉那个负心人,可直到天黑也没见贾宝玉来潇湘馆一趟。 黛玉看出她在等谁,只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别等了,等不来的。” 即便等来了又能如何,他已经为别人下了聘,哀莫大于心死,黛玉此刻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紫鹃不忍她伤心,让雪雁早早铺好床:“今儿天冷,姑娘早些歇息吧。” 黛玉任由她服侍着自己躺下,只是依旧毫无睡意,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心里也像是被寒风吹的冻成了冰。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贾宝玉的声音响起:“林妹妹,是我,快开开门!” 黛玉猛地坐起,紫鹃也惊喜道:“是宝二爷!” 说着连忙就要去开门,黛玉却突然想起他今日下聘的事情,排山倒海的剧痛瞬间袭上心间,她收起喜色叫住紫鹃:“不许开门。” 紫鹃也想起了此事,不觉有些怨怒贾宝玉,只是依旧抱着一丝奢望,想劝黛玉把门开开,或许能说动贾宝玉去求王夫人。 黛玉凄然的摇了摇头,又慢慢躺了下去,贾府聘礼已下,与薛家婚事落定,眼看没几日都要成亲了,哪里还来的什么转机,她纵然心如刀绞,却也万万不能不知自爱的再放贾宝玉进来。 贾宝玉心知黛玉肯定生气,好不容易趁着机会跑过来,怎么也不想放弃,流泪拍打着门:“林妹妹,难道现在连你也如此狠心,你可知我是费了多少力气才跑出来找你,你当真连见我也不见?” 趁着黛玉不留神,紫鹃悄悄出去,忍不住打开门,指着贾宝玉怒骂:“你还来做什么,如今你春风得意要娶你那宝姐姐,何必再来招惹我家姑娘,白白又叫她伤心难过!” 见门打开,贾宝玉连忙擦了擦眼泪,激动的一把拉住紫鹃:“紫鹃,快带我去见林妹妹,我要亲口跟她说明白。” 紫鹃甩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宝二爷今日下聘好不热闹,难不成这时候还要我家姑娘吃你的喜酒!” 贾宝玉急的摇头:“紫鹃,难道连你也不信我?你明知道我心里除了林妹妹再没别人了,我知道林妹妹伤心,我何尝不是寸心如割,可是太太她……紫鹃,你叫林妹妹信我,我会再去求太太,定然不会负了林妹妹的!” 紫鹃正要开口,王夫人已经得知这边的动静带人来了,远远看到贾宝玉果真又在这里,气便不打一处来,厉声下令:“还不快把那混账东西捆起来带回去!” 身边一群婆子冲上前一把将贾宝玉抓住,贾宝玉使劲挣扎却挣脱不开,只能喊道:“求太太就让跟林妹妹说几句话……” 王夫人气道:“你再敢胡闹,我这就请你老子过来!” 贾宝玉张了张嘴,王夫人又指着潇湘馆说道:“你若当真要去见她,以后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贾宝玉瞪大眼睛,颓然的软下身子,任由几个婆子将自己拽走,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夫人这才狠狠瞪向紫鹃,咬牙斥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再敢狐媚勾着二爷,看我饶不了你,贱蹄子!” 这话看似在骂紫鹃,实则不过是骂黛玉,王夫人心里越发的恼恨,下定决心明儿就跟镇国公府商量,赶紧把林黛玉嫁过去,才能让贾宝玉死了这番心思! 紫鹃脸色苍白,脑袋也轰一下炸开,看着王夫人恨不得吃人的神色,这才明白她自作主张开了门,给自家姑娘惹来大麻烦了! 黛玉躺在屋内,把王夫人的骂声尽手耳中,不由紧紧裹住自己,却还是觉得森冷不断从心底冒出来,瘆的她牙齿打颤,这府里她果真是一日也待不成了! 一夜未眠,许是因着昨晚的闹剧,潇湘馆今天安静的过份,再加上凄凄的寒风,更显得落寞荒凉。 黛玉一早起来更觉身子不适的厉害,恹恹的躺在榻上,东西一口也吃不下。 到了午后,紫鹃正在劝说她上床去睡一会儿,外头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王熙凤挑开帘子走进来,看到黛玉神色憔悴,暗自叹了口气,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笑道:“林妹妹,大喜了!” 黛玉只觉心里一咯噔,如今她这里哪还有什么喜事,多半怕是:“什么大喜?” 王熙凤上前扶着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太太惦记你的亲事,这不可巧了,镇国公府的二夫人看中了你,要说起镇国公府可不比咱家差什么,他家二爷长的那也是玉树临风,门第人样都不差,跟你倒正是相配,太太已经允了这门亲事,你说是不是大喜!” 黛玉耳边犹如雷声炸响,炸的她身子不由晃了晃,看着王熙凤还在不断说话,却已经听不清她后面说了什么,只觉得一片脑袋空白,心底像是漏风般,身子从头冷到了脚底。 王熙凤见她神色一片空白,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心里也是不落忍,但想到王夫人的命令,自己如今也是举步维艰自身难保,不然这种明显得罪人的活儿,怎么就偏偏派她来了。 黛玉半天没有反应,王熙凤硬撑着笑脸又恭贺了两句,就像是脚底抹油一样,赶紧带着人又匆忙离去了,只留下刚才镇国公府送来的一些绫罗绸缎等等。 紫鹃一脸悲切,终于忍不住扑到黛玉身上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姑娘……” 黛玉这才像是慢慢反应过来,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像是想要支撑什么,黛玉忍不住闭目咬住下唇,越咬越紧,不一会儿血色便染红了整个唇色,眼泪夹杂着血色一同掉落。 此时的黛玉,已经像是冬日里的枯木,又饱经了风霜严寒的打击,眼神里的光彩彻底泯灭,只剩下一片空洞绝望。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四肢百骸袭来,疼的她呼吸都上不来,黛玉站起身,猛地呕了一声,一大口血便喷了出来,人也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转机 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半天,又是熬药又是喂药,贾府却连一个人也没出现,让人不由对贾府的冷漠感到心寒。 黛玉幽幽转醒后,便一脸麻木的躺在床上不哭不闹,也不吃不喝,凌乱的发丝沾在玉白的脖颈上,昔日灵动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空茫灰暗,没有一丝神采。 王嬷嬷守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咬牙说道:“好姑娘,不要难过,老爷虽然不在了,咱们却也不是任由他贾府欺辱的!” 黛玉依旧一点反应没有,紫鹃咬着帕子在一旁落泪,王嬷嬷红着眼圈站起身,满眼愤恨:“贾府欺人太甚,他们以为老爷和夫人没了,姑娘就能任由他们搓磨,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这次也得为姑娘把公道讨回来!” 黛玉闭上眼睛,心里绝望,她林家五服皆没,去无可去,贾府养她多年,她的亲事自然得由贾府做主,便是说破大天去,贾府想把她许配给谁就能许配给谁,这天大地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或许是泪都流干了,黛玉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也不再心痛难忍,只剩下麻木。 可她清清白白女儿家,如何能任由贾府将自己许配给那样的登徒浪子! “紫鹃。” 听到黛玉唤自己,紫鹃忙擦了泪趴到床边:“姑娘,我在。” “拿个火盆过来。” 紫鹃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见她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了,却也不敢反对,赶紧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去拿了火盆来。 黛玉挣扎着起身,也不要紫鹃扶自己,踉踉跄跄走到书房,把之前为贾宝玉写的诗稿等等全部拿过来,又无意间看到自己打了一半的络子,也一起拿来,全部扔进火盆中,吹亮火折子扔进去,瞬间火苗便窜出来。 紫鹃大惊:“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黛玉只面无表情盯着火盆:“烧了干净。” 紫鹃便不再说什么,只是看黛玉神色似有不对,便在一旁始终陪着她,不敢离开半步。 这么些年,黛玉跟贾宝玉一处长大,情份深厚,留下的又何止是几张纸,等所有相干的东西全部烧完,夜都已经深了,尽管紫鹃开了窗户,屋里还是一股呛人的味道。 紫鹃怕黛玉被冲到,赶紧出门去叫人打扫房里,黛玉在一旁默默看着,眼见她出门去要熏香,便起身怔怔往外走去。 等紫鹃拿了熏香回来,黛玉早不见了,紫鹃心里一咯噔,连忙跑去院子抓住雪雁:“姑娘呢?” 雪雁指了指屋内:“不是在里头?” 紫鹃气的指着她:“你啊你,说是让你看着姑娘,你干什么吃的!” 她问了一圈下人都没注意到黛玉,紫鹃越发心急如焚,王嬷嬷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本来正在休息,听到动静赶紧爬起身:“怎么了?” 紫鹃急的眼都红了:“姑娘不见了,院子里都找遍了也没有!” 王嬷嬷心里也觉得不好:“快都到园子找去!” 其他人不敢耽搁,赶紧拿了灯往园子里分头找,找了许久,正当大家心急如焚时,雪雁在不远处大叫起来:“姑娘!” 紫鹃连忙提起裙子跑过去,果然远远就看到湖里一个人影,她早就对黛玉十分熟悉,哪怕夜里只能看清背影,也认出那就是黛玉。 紫鹃一时只觉得肝胆俱裂,扔下手里的灯,不顾一切往水里冲去,一边凄厉大喊着:“姑娘!” 雪雁等人也顾不得湖水冰冷刺骨,急忙跟着一个个全都下水,拽着紫鹃好不容易把黛玉给救上来。 黛玉已经昏迷了,她出来时就抱了死志,本就穿的很单薄,再加上在湖水里走了许久,此时已经脸色发青,进气多出气少了。 王嬷嬷腿脚慢,刚赶过来就听到紫鹃凄凉的哭声:“姑娘,你怎么如此狠心啊!” 王嬷嬷看清黛玉状况,霎时眼前一黑,也差点跟着晕了过去。 一群人赶紧把黛玉抬回房里,也顾不了其他,赶紧跑去敲王夫人的门,让她打发人去找大夫。 这个节骨眼上,王夫人也不敢让黛玉出事,她都已经跟镇国公府说好了,黛玉就算要死,也得嫁过去再死,不能死在贾府! 只是夜里宫门关闭,只能在民间先找了个大夫医治,所幸黛玉沉水时间并不长,虽然伤了身子,好歹命是保住了。 但从后半夜开始,黛玉便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烧的迷迷糊糊的,嘴里却呢喃着想回家。 王嬷嬷跟紫鹃更是听的心酸难忍,好不容易撑到天亮,王嬷嬷赶紧打发紫鹃再去让人请太医,然后又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打点一下:“不要请王太医,把胡太医请来。” 紫鹃不解其意,但王嬷嬷却道:“要想救姑娘,就得请他来。” 紫鹃一听,连忙点了点头,硬是好说歹说又悄悄打点,甚至还掏了自己的私房钱,总算说动跑腿的下人请来胡太医。 好在是最近皇上的外甥病全好了,不然胡太医压根来不了呢。 黛玉身体本来就弱,这次又落了水,胡太医费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让高热降了些,但黛玉一心求死,根本没有一点求生之意,情况依旧不太妙。 贾母派人过来问了问情况,贾府其他人更是一个都没出现,不过却正好方便了王嬷嬷,她又拿了些银子塞给胡太医,悄悄将他叫到院子里耳语了几句。 胡太医才刚回到宫里,便有宫人来说皇上已经传召他好几回了,胡太医知道为了什么,皇上的外甥之前被匪徒伤到了脑袋,原本众人都以为救不回来了,谁知他昏迷了几天后竟然醒了过来,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简直匪夷所思。 皇上跟太上皇都生怕留下什么隐疾,三天两头就要召他过去再诊治一下。 胡太医捏了捏袖子里王嬷嬷给的银子,拉住宫人问道:“还有谁在陛下那里?” 宫人笑道:“定南王跟宋太师都在,只是褚世子这一会儿时间,又偷偷溜出宫去了,陛下正派人去找他呢。” 胡太医暗忖:这林家姑娘倒是好运道,王嬷嬷才托自己给宋太师带话,还让自己帮忙请托定南王,不成想这两人竟然都在宫里。 他随着宫人去了皇上的大殿,果然见二人也坐在那里,胡太医垂眸行礼,顺便请罪:“陛下恕罪,方才寄居在贾府的表姑娘出了事,臣前去医治,才刚回来。” 胡太医边说,边悄悄抬眸观察三人神色,果不其然,听到贾府的表姑娘,三人神色皆是一变:“哪个表姑娘?” “正是江南林大人家的孤女,之前太师还曾让下官关照过的那个姑娘。” 宋太师神色一凛:“她怎么了?” “那姑娘昨夜投湖自尽,差点没命。”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两声凳子倒地,宋太师跟定南王都震惊的站起身,皇上脸色同样大变,厉声问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胡太医忙答:“具体的臣也不太清楚,只是最近出入那些勋贵家里,多少听了些风声,想是跟贾府的宝二爷最近定亲有关。”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狐疑道:“贾府的宝二爷定亲,跟林家姑娘投湖有什么相关?” “这……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又有关贾府,而且还是一些小道消息,臣不知当不当说。”胡太医有些为难。 皇上脸色一沉:“恕你无罪,说!” “那林姑娘自从来了贾府,便一直与贾府的宝二爷一处长大,曾多次有传言,都说老太太是打算把林姑娘定给宝二爷的。” 宋太师回忆半晌,才依稀想起:“如海曾与我来信,似乎也提及过此事,只是多年过去……” 胡太医叹道:“这贾府也是乱,先是传林家姑娘,后来又弄出个什么金玉良缘来,如今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那宝二爷突然就定了贾府二太太的娘家外甥女,也就是紫薇舍人的后代薛家姑娘。” 皇上脸色有些难看下来,他想起来前阵子贾元春给自己提过,想给娘家弟弟定亲,贾元春是太上皇指给他的,皇上素来对她颇有顾忌,对她娘家的事情更是懒得过问,还好意赐了赏,难道贾元春竟敢借自己的手…… 定南王怒斥:“这混账的贾府!” 皇上问道:“那林家姑娘为了此事才投湖自尽?”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倒要看不起这个林姑娘了,林家的后代,怎么如此不争气! 胡太医忙开口:“并非如此,臣此次去贾府,听了个不得了的消息,贾府不但给宝二爷定了亲,还把林姑娘给定出去了,过不了几日就要下聘。” 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皆有不详的预感:“定给了哪家?” “听说是镇国公府二房的小公子。” “什么?”宋太师被气的发抖:“贾府欺人太甚!” 胡太医低下头,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说起在坐的三人,跟林如海都有许多瓜葛,当年林如海被皇上点为探花,从那时就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些年皇上跟太上皇争权夺利,林如海深入江南也一直在暗中替皇上效力,深受皇上器重,甚至他的死也是因为操劳过度。 宋太师更是林如海当年的恩师,也正是他将林如海引荐给当年势单力薄的皇上,林如海临去世之前还曾写信请托他多多照应孤女,只是碍于宋太师是皇上一派,素来与四王八公不合,他家跟贾府更是一点交情没有,林黛玉又是个姑娘家,所以不好走动,前阵子自己又去外地巡查,不曾想再听到林黛玉的消息,竟然是如此境况。 而定南王这么多年就一直在江南,其实定南王府当初也是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只是太上皇多疑,对定南王府猜忌颇深,为了保全家平安,定南王府才不得不交出兵权,给了太上皇信任的南安王府带领,原本的定南军变成了南安军,定南王府搬至江南。 说起定南王跟林如海相识,还得牵扯出一件旧日恩怨,定南王曾与成阳长公主青梅竹马,年轻时也论过婚嫁,然而因为太上皇的猜忌,为了保住定南王府,定南王不得不忍痛与成阳长公主分开。 而贾敏在闺阁之时,也正是贾府如日中天之时,太上皇又器重贾府,所以贾敏曾经跟成阳长公主也是闺中密友,后来贾敏嫁去江南,有她的牵线搭桥,定南王跟林如海也多有往来。 林如海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小时候也曾见过好几次,后来林黛玉去了京城,从此定南王再没听过她的消息,要不是这阵子自家那混小子受伤,定南王顾不上其他,哪怕念在跟林家故旧的份上,他也早就打探林黛玉的消息了,今天恍一听闻,她竟然被贾府逼的要投湖自尽! 说亲 定南王气怒道:“陛下,林家只剩下这么个孤女,她若是出事,那林家岂不彻底要香火断绝,贾府也太狠毒了!” 皇上看向宋太师:“林如海去世之前,可曾与老师提过给自家姑娘和贾府定亲之事?或是留下过什么信物?” 宋太师叹道:“如海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他这个岳家太过信任,我苦劝多次他都不改,当年贾府若是当真有意定亲,就该白纸黑字三媒六聘,可他偏信贾政是个正人君子,哪里有什么信物,如今闹的不清不楚的,贾府现在不认账,反而把她女儿许配了出去,这个闷亏林家姑娘是吃定了,还没办法宣之于口,否则她的清白名声都别想要了!” 定南王气道:“分明是他贾府无赖……” “知道他无赖,才更要把一切早早安排明白,贾府现在就是耍了无赖,林家姑娘手里没证据,谁又能拿他们如何?况且贾府养育林家女儿是实情,如今林家早已经没人可替林姑娘做主,这理说到哪,也没人能阻止贾府给林姑娘议亲!” 定南王哼道:“难道就任由他贾府把林家女儿推进火坑?这事咱们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难道还眼睁睁看着林家女儿去死?你我以后到了地下有什么颜面见林如海!” 宋太师又何尝不是气的发抖,心里更是愧疚不已,只因跟贾府不合,他以为林家姑娘好歹是贾府的外孙女,又经常在外听说贾母对外孙女的疼爱更胜亲孙女,故而以为林黛玉在贾府过的很好,因此便疏忽了再去打听她,只暗中托付了胡太医趁着医病多为照应,却不知她被逼到如此地步,他这个老师实在太失职了。 “陛下,林如海对陛下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要不是他,江南早被甄家全部把持了,这次能顺利灭掉甄家,也多亏了林如海生前安排,他如今只剩一女在世,若陛下不管不顾,只怕会寒了其他臣子的心呐。” 皇上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现在正是他跟太上皇斗的如火如荼之时,好不容易这次拔掉甄家,也争取了不少大臣投靠,这时候要是传出林家孤女因为无依无靠而丧命,那些大臣肯定会心生退缩。 说句冷漠的话,如果林黛玉静悄悄的死在贾府,大家恐怕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是因为她父亲去世被贾府欺辱而亡,那些家里有妻女的谁还敢全心全意为他效力? 更不要说林如海在朝中同年不少,这些人平时不说什么,但林家孤女若亡,林家香火断绝,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定南王握紧拳头:“天杀的贾府,连亲外孙女都不放过,陛下,哪怕看在林家香火单薄的份上,您也得救救林家姑娘!” 皇上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朕心里何尝不明白,这几年朕对贾府和贾贵妃多有隐忍,就是看在他家养了林家女儿的份上,希望他们能善待林家姑娘,林家五服之内无一亲眷,除了贾府,林姑娘再无去处。 贾府现在就是林家姑娘的娘家,他们要给林家姑娘说亲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更不要说还是许配的镇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外人也只会说贾府仁义,朕也不好插手啊。” 宋太师沉吟:“除非在镇国公府下聘之前,陛下先下旨为林家姑娘赐婚,可眼下上哪去找个合适的人?若胡乱给她赐婚,又怕刚出狼窝再进虎穴。” 定南王转了转眼珠子:“怎么没有,我那逆子还没成亲,我还缺个儿媳妇呢!” 宋太师眼睛一亮,皇上却是皱起眉头:“定南王,你不要胡闹!” 皇上是有私心的,那林姑娘听说病体沉重,指给别人他当然没意见,若当真不行给她选个皇子指婚都可以,但皇上却舍不得自己的外甥,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他的亲事皇上是打算好好把关的。 定南王嗤了一声:“儿子是我养大的,我才是他老子,我说行就行!” 皇上瞪了他一眼:“他是长公主的儿子,皇室子孙!” 定南王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我也是皇室子孙。” 皇上噎住,神色有些讪讪,定南王的确出自皇室,他的母亲跟太上皇是亲兄妹,而且当年太上皇能顺利坐上储君,离不开那位公主的鼎力支持,谁知皇位到手,定南王府反而成了太上皇最忌惮的,那位公主也死的不明不白,皇室是对不起定南王府的。 宋太师开口缓和气氛:“依老臣看,此事莫不如交给褚世子,既然是他的亲事,干脆就让他来做决断如何?” “没问题,我儿子肯定听我的!”定南王先点头答应,还得意的冲皇上挑了挑眉,儿子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带大的,虽然那混小子平时不靠谱,但对他这个老爹还是很敬重的。 皇上叹了口气,虽然外甥是找回来了,但皇室从小也没养过那孩子,皇上还真硬气不起来:“好吧,就让锦钰自己抉择。” 定南王心满意足的回了王府,转了一圈儿子又没在家,受伤之前,儿子总是沉默不语,像是缺了根筋似的,定南王还曾专门带儿子去找大师看过,大师说是三魂少了一魂,魂魄不全。 定南王还为此忧虑多年,这也是他多年来隐瞒皇家,不愿让他们知道成阳长公主的儿子在自己那里,就是害怕儿子回到皇室会被欺负。 可自从这次病好之后,儿子像是魂魄突然全了,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定南王大感欣慰,只是这混小子就跟屁股上装了风火轮似的,成天的不着家。 “世子又跑哪去了?” 下人缩了缩脖子:“刚才西宁王府世子来找,带世子去燕春楼了,说是那里来了个新花魁,不但擅长歌舞,还会吟诗作画呢。” “青楼……”定南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不赶紧去把那混蛋玩意儿给我绑回来!” 下人赶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不敢耽搁的跑到燕春楼,气喘吁吁的找了一大圈,总算在二楼雅座找到了自家世子。 褚锦钰正跟一群世家公子一块说笑,即便坐在一群贵族子弟中间,他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龙章凤姿、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天潢贵胄的矜贵之态,哪怕是在青楼这种地方,也只让人觉得风流却丝毫不觉下流。 当然褚锦钰自己也不是真的浪荡不堪,他前世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儿子,家人宠他却绝不溺爱,该有的教养跟底线褚锦钰都有,他就是好奇古代这青楼,对这些烟花女子也只是抱有丝观赏之意,却绝无半点旖旎亵玩的心思,看看也就罢了。 下人松了好大一口气,总算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不然回去让王爷知道了,非打断世子的腿不可。 下人悄悄凑过去:“世子,王爷让您立刻回家。” 褚锦钰回头:“我爹不是进宫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下人上前拉他:“咱们还是先回家吧。” 褚锦钰挣脱了一下,兴致勃勃的指向楼下:“急什么,没看底下那群书生正在争相给那个花魁献殷勤作诗,我想看看他们今日谁能拔得头筹,赢得美人心呢!” 下人无语:“您又看不懂诗。” 褚锦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看热闹我还是能看懂的!” 周围几个世家公子也跃跃欲试,尤其今天镇国公府的小公子也在这儿,他早就被那花魁勾的心里痒痒,只是碍于褚锦钰在这儿一直忍着,这会儿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褚世子,您不下去也赋诗一首,说不定能得美人青睐……” 其他人也都笑着怂恿:“是啊,褚世子下去试一试,定然比其他人有把握,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褚锦钰是成阳长公主的儿子,更是皇上跟太上皇的心尖子,自从他来到京城,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太上皇跟皇上就已经不知下了多少道圣旨专门护佑他,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位得罪不起,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上一派,都得把这位主儿当菩萨给供着。 因此坐了这么久,褚锦钰不动,其他世家公子也都不敢私自下楼。 褚锦钰早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要去你们自个儿去,我可不会做什么酸诗,更遑论还是为了讨个女子高兴,我老爹找我,我得回去了。” 说着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不再理会其他人,自顾自叫上身后一溜串下人浩浩荡荡下了楼,老鸨子跟在他身后殷勤的相送,褚锦钰路过那堆读书人旁边时,还颇有兴致的吹了个口哨:“为了赢得美人心,真是好拼哦!” 回到王府,一只脚才刚踏进家门,一扫帚就飞了过来,幸亏褚锦钰眼明手快,利落的一旋身躲开,扫帚就砸在了他身后的小厮乐福脑袋上。 褚锦钰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谁让你不躲快点。” 乐福满眼泪花,委屈不已:“王爷要砸的是您,谁让您躲了。” 定南王提着根棍子气势汹汹走过来:“混小子,连青楼你都敢逛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个混蛋玩意儿!” 褚锦钰一蹦三尺高,一溜烟跑的远远的:“老爹,有话好好说,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是去看看而已!” 定南王跟在他身后一边追一边骂:“还而已,你屋里那么一群貌美女婢不够你看的,还要跑青楼去看!” 褚锦钰在前面跑的同样气喘吁吁:“老爹,世界如此美好,你怎么能如此暴躁,我那一屋子美人我也没碰一个啊,有个词叫纯欣赏你懂吗?” 定南王停下脚步喘了喘气:“你给我站住!” “我又不傻,站住让你打?” 定南王都气笑了,好在他对自家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跟其他世家纨绔不一样,不会太胡闹,因此吓唬了他一番也就罢了:“你想让我不打你也成,但你得答应老爹一个要求。” 褚锦钰好笑:“呵,还有条件,说来听听。” “我给你说了个媳妇儿,你只要答应把人娶回来,我就不打你了!” 褚锦钰笑容一收:“那你还是打我吧!” “嘿!”定南王眼睛一瞪,大步往前一跨,又高高扬起棍子。 褚锦钰倒吸口气,连忙喊停:“等一下……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 变故 “说吧,您打算让我娶谁?”褚锦钰进了堂屋坐定,才无奈问道,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样能把亲事给推掉,他才不要刚来古代就被包办婚姻,还是个脸都没见过的女子。 定南王眯眼睨了儿子一眼,他亲手带大的儿子,虽然现在变聪明了,但自个儿子自个知道,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定南王转了转眼睛,变了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爹也知道对不住你,可是儿子,你就当是替爹报恩吧。” 褚锦钰瞪大眼睛:怎么还牵扯出恩情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定南王幽幽叹了口气:“当年你爹我落难到江南,举步维艰,幸亏得遇一好友,是他们夫妻二人助我走出低谷,我对他们二人感激五内,本想找机会报恩,可奈何他们夫妻二人早早丧命,只留下一个孤女在世,如今那孤女舅舅家里逼的要投湖自尽,为父不帮她的话,以后死了都没脸去见好友啊!” 褚锦钰挠了挠脸:这故事怎么有点熟悉? “那姑娘是哪家姑娘?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个好友?”他虽然是才穿来不久,但这聚身体所有的记忆他是有的。 定南王摆了摆手:“你哪里会记得,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你可还有印象?” 褚锦钰脑袋轰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大,声音都变调了:“你说谁?” 定南王莫名其妙:“林如海啊。” 褚锦钰呆在原地:所以老爹要自己娶的是~~林黛玉!!! 他也是这几日跟那些世家勋贵接触之后,听到什么西宁王北静王之类的,才猜到自己可能来到的是红楼世界,可直到此时听到林如海的名字,褚锦钰才终于确定:自己真的来到红楼梦中了! 在现代的时候,应该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四大名著,林黛玉更是大名鼎鼎,这可是千古女神啊! 哪个男人读红楼时,没幻想过里头那些优秀的女子,褚锦钰读红楼梦时,就特别喜欢林黛玉有趣的灵魂,虽不说什么魂牵梦绕吧,但曾经着实让他深深着迷了一阵子。 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自己居然要跟林黛玉定亲! 定南王见儿子傻傻愣在那里,嘴角居然还露出傻笑,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他:“不会又把魂丢了吧?儿子,你爹不经吓,你可千万别吓爹。” 褚锦钰被晃的回过神,连忙一把抓住他爹:“您说让我娶的是林家的姑娘?” 定南王长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又傻了呢,不是林家姑娘还有谁,她现在无依无靠,可恨的贾府竟然要把她推进火坑,让她嫁去镇国公府,把好好一个姑娘给逼的投湖自尽,且不说我跟林如海还有他夫人乃是至交好友,就是你死去的母亲当年跟林姑娘的母亲,那也是闺中密友,感情十分深厚。” 定南王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儿子,爹知道难为了你,你就当是成全爹和你娘与林家的情谊,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姑娘被贾府给搓磨死啊,不然你娘在九泉之下也难以面对林家夫妇。 林姑娘我小时候见过的,小小年纪便如惊鸿仙子,你娶回来处一处,若当真不喜欢,你日后只要敬着她,照顾好她,别让她受气受欺负,其他的爹也不强求。” 褚锦钰才不管什么娘亲呢,他只认定南王这个父亲,因为定南王跟他上辈子的父亲长的一模一样,可惜上辈子父母早逝,虽然家中其他长辈更对他疼爱有加,但褚锦钰还是想念父母,如今来到红楼中,看到跟父亲相貌一模一样的定南王,褚锦钰是真的把他当亲生父亲的。 定南王拜托他的事,褚锦钰自然不能不应,更不要说那可是林黛玉! 林黛玉啊! 不答应的才是傻子好嘛! 褚锦钰忍不住嘴角又翘起来,又突然回想到父亲说的话,差不多能明白过来,这会儿恐怕都到了黛玉还尽了眼泪之时,那岂不是说林黛玉离丧命不远了? 他心里猛地一咯噔,变得沉重起来:这可不行,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可不能让林黛玉出事,不然自己怎么办? “爹,你说林姑娘被逼投湖自尽,她现在怎么样了?” 定南王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高热不退,太医说她是存了死志,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退热……褚锦钰眼睛一亮:这题我会啊! 他急匆匆就往外跑,定南王一愣,急忙一把拽住他:“你要去哪?” 褚锦钰连忙挣脱开他:“我要去找胡太医!” 定南王又反手把他拉住:“你找胡太医干什么?” “哎呀,你快放手!”褚锦钰急的不行:“你不是说要给我定林姑娘吗,我得赶紧跟胡太医去商量救她,不然我就要变成寡夫了!” 话都还没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留下定南王目瞪口呆:“这么着急娶媳妇儿吗?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黛玉反反复复发热了好几天,期间虽然也有清醒过,但身体实在过于虚弱,好在有褚锦钰的法子,她的高热总算彻底降下。 贾府虽然说算是黛玉站在的娘家,但宋太师也是林如海的恩师,他让夫人替自己上门探望黛玉,便是贾府也不能拦着,回绝了几次见回绝不了,只好同意宋夫人上门。 宋夫人也不在意贾府态度冷淡,过来拜见了一下贾母,就直奔黛玉的房间而去。 如今贾府早已不复当初的富贵滔天,虽然靠着王子腾跟太上皇的势,贾府的排场依旧很大,但内里却早就败光了,以至于连大观园都养不起,之前那些珍贵的动物早就没了,花园等等也因为疏于打理,显得有些荒芜。 尤其现在园子里只住着黛玉、贾探春跟李纨,史湘云则借住在李纨那里,除了她们住的院子稍微还有些人气儿,其他地方当真是萧条的很,也因此王夫人才给黛玉选了个高门大户,就是打定主意要用她换一大笔银子,至于黛玉嫁过去能不能抬起头、能不能过下去,王夫人才不在意。 宋夫人进了照相馆,见潇湘馆内更加萧瑟,院子里落满了干枯的竹叶,只是黛玉最近生病,大家心思全在她身上,也没空去打扫,要不是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宋夫人甚至都要怀疑这里有没有住。 贾母跟着过来,见此情形也愣了一下,不由回头瞪了王夫人一眼,她最近因为不忍看黛玉伤心难过的神情,再加上黛玉对贾府安排的婚事不满,竟然大半夜跑去寻死,贾母心里隐隐是有些迁怒黛玉的,也觉得她实在不像话,因此最近都没来看过黛玉,把她的事情也全权交给王夫人处理。 如今一看潇湘馆内的凄凉,等到进了屋子,见黛玉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身体瘦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屋内尽管开了些窗,苦涩的药味却依旧浓郁,除了几个小丫鬟在忙碌之外,没有贾府一个主子在跟前。 贾母握紧拐杖,心里恼怒不已,既有被宋夫人撞破的尴尬难堪,想起黛玉是贾敏唯一的孩子,又有些真切的伤心。 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宋夫人,看到黛玉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也一下子心酸的红了眼圈,这孩子当年很小的时候随贾敏和林如海回过一次京城,她还见过的,小小孩童便已经钟灵毓秀,怎么竟被贾府折磨成了如此模样! 宋夫人几步快速上前,握住黛玉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王嬷嬷行完礼,连忙走到床边给黛玉介绍:“这是宋夫人,老爷的师母。” 黛玉自然也是听父亲提起过他的老师,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宋夫人赶紧按住:“好孩子,快快躺下,是我们来晚了,若是看到你这样,你父母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疼啊!” 一句话就让黛玉鼻子跟着一酸,最近已经流不出来的眼泪,不知怎么就突然流了下来。 贾母也上前哭道:“你这丫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黛玉却闭上眼睛,看都没再看她跟其他贾府的人一眼,心里对她们早已经失望透顶。 宋夫人拍着她的手:“丫头,不怕啊,安心养着身子,其他的都有我们在,什么都不必担心。” 开解了黛玉一会儿,又亲手喂她吃了药,宋夫人才叹了口气,满怀心酸的离开,等回了家跟宋太师一说,宋太师也气的不行,差点就在朝堂上弹劾贾府,跟贾府直接干起来。 好在是宋夫人拦住了他,一个贾府当然不足为虑,空有架子罢了,但架不住贾府身后还站着个王子腾,王子腾手握重权,不容小觑,就连皇上都得忍让三分,不见皇上哪怕不喜贾元春,却还是要给她几分脸面,不就是忌惮王子腾吗。 这会儿还不宜跟贾府撕破见面,不然吃亏的指定还是林黛玉! 然而宋太师听劝,没有找贾府的麻烦,贾府却反而开始找起了麻烦,听说宋家打算给黛玉另配婚事,贾元春先在宫里头一个发难! 皇上要给褚锦钰赐婚,必须先得过了太上皇这关,经过太上皇同意才能下旨,原本褚锦钰打算自己去说,磨的太上皇同意。 可他最近光忙着黛玉的病了,还没来得及去找太上皇,就被贾元春给捅了过去,添油加醋了一番,又联合了镇国公府,非说黛玉跟镇国公府婚事已定,宋家仗着跟林如海有些旧情,竟敢半路抢婚! 还不等太上皇说话,太后就先坐不住了,强烈反对起来,她是绝不会允许一个病秧子嫁给自己的外孙的! 太上皇也不可能同意,他自幼疼爱成阳长公主,对这个女儿如珠如宝,这么多孩子在他心里的份量都不如这个女儿,但偏偏她死在了义忠亲王手里,可义忠亲王当年谋反却又为救太上皇而死。 太上皇也是疼了义忠亲王多年的,不仅没办法为女儿报仇,还亲手养大了义忠亲王的儿子,他心里这么多年都是对女儿有愧疚的,这次褚锦钰回来,太上皇对他更加疼爱,他也绝不可能让褚锦钰娶林黛玉。 再加上宋太师是皇上的人,太上皇本就忌惮,现在宋太师竟然敢把林黛玉配给褚锦钰,太上皇多疑,怎么能不多想宋太师此举,会不会是想替皇上把他的外孙拉拢过去? 发怒 皇上被太后跟太上皇叫过去,接连训斥了一顿,都道是他为了自己的龙椅,连亲外甥都能狠下心利用,皇上无奈不已,朝中兵权大部分都在太上皇手里,就连皇上也不敢太过忤逆,只能让定南王自己处理,反正亲事是他讨来的,自己是没法子了。 褚锦钰都快气炸了,那镇国公府的小公子,不就是前几日跟自己逛青楼的,当时眼睛都恨不得黏在那些青楼女子身上,他只打了两回交道就知道那人有多荒唐,可恶的贾府居然敢把黛玉配给那种混蛋,如今还敢来找自己的麻烦,好在他提前就防备有意外早早做了安排。 跟随定南王来到太上皇的宫里,才刚到宫门口,就听到里头镇国公府的人在告状,说自己抢夺别人的妻子,还有王家人在一旁跟着添油加醋。 褚锦钰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当下便冷了脸大步走进去,直直冲着正在说话的镇国公,二话不说便狠狠一脚朝他心窝子踹了过去。 镇国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踹飞了出去,脸色煞白的趴在地上气儿都不出来,整个大殿瞬间一片安静,众人都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褚锦钰。 褚锦钰还不满足,挥起手里的马鞭,冲刚才挑唆的王家人一把抽过去,很快王家人便被抽的趴在地上惨叫起来。 其他人都被眼前变故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这褚锦钰居然如此桀骜不驯,一声不吭冲进大殿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放着太上皇跟皇上的面打人! 站在太上皇身后的皇世孙回过神,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褚锦钰,还不住手,你太放肆了!” 褚锦钰鄙薄的回过头,不屑挑眉看了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 皇世孙顿时难堪的瞪大眼睛,面红耳赤:“你太无法无天了……” 他话没说完,褚锦钰便已经转过头懒得搭理他,用鞭子指着镇国公府跟王家的人:“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好惹的?再敢胡说八道,我把你们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太上皇叹道:“锦钰,不可口出狂言。” 镇国公好不容易缓过气儿,连忙爬起来指着褚锦钰:“褚锦钰,你欺人太甚,不但抢夺我家婚事,又敢公然行凶,还请上皇作主,还臣公道!” 王家人也怒道:“褚锦钰无法无天,在大殿之上就敢肆意打人,实在太嚣张了!” 殿内还有其他几个勋贵,这会儿全都回过神来一起指责褚锦钰,定南王冷哼一声:“我儿子打你们那就是你们该打,一群大老爷们欺负我家一个小孩,要不要脸啊!” 皇世孙趁机告状:“皇祖父,褚锦钰太目中无人了,竟敢在大殿上殴打朝廷大臣,如果不处置,日后恐怕他的气焰更加猖狂,令其他大臣心中不服啊!” 皇上神色一冷,不善的看向他:“皇世孙打算如何处置锦钰啊?” 皇世孙低下头:“此事自有皇祖父和陛下裁夺。” 皇上哼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褚锦钰已经冷笑道:“什么其他大臣,这些大臣恐怕就是皇世孙跟四王八公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互相勾结,狼狈为奸,今天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小爷告诉你们,你们拿捏错人了!” 皇世孙脸色一胀,连忙看了太上皇一眼,急的瞪着褚锦钰:“你要胡说八道!” 褚锦钰似笑非笑:“我胡说八道?那你急着出什么头?轮得到你管吗?还是说你已经拿自己当皇上了?” “你……放肆!” “够了!”太上皇扭头警告的看了皇世孙一眼:“锦钰性情直爽,年纪小分不清轻重,你们一群大臣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说着又头疼的指了指褚锦钰握在手里的鞭子:“把那东西先给扔了。” 褚锦钰反而低头把鞭子绑到自己腰间:“我不,当初你们接我来京城时,可是许我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我认祖归宗这天下便无人敢欺辱我,如今看来,当初那些话都是诓我的!” 皇上忙道:“瞎说,怎么就成诓你了,我跟父皇疼你都还来不及。” “是吗?”褚锦钰冷着脸怒道:“那就叫贾贵妃给我出来对峙,他们贾府欺人太甚,我自幼与林家姑娘定亲,怎么林姑娘在他们家里养了几年,他们竟敢胆大包天把我的未婚妻许配出去!” 皇上悄悄觑了太上皇一眼,果然太上皇大惊:“你什么时候与林家定亲的?” 定南王悠悠开口:“自幼就定下了,当年我流落到江南,幸得林如海相帮,为表感激,我早早就与林家说好,等到儿女长大便为其定亲,原本早该在林家姑娘今年及笄时就下定的,奈何当时我们在江南,林家姑娘在京城,本来之前是想着给贾府去信说明情况,让他们送林家姑娘回江南。 只是还不等写信,锦钰的身份就被发现了,之后忙着此事才给耽搁了,可谁知一转眼,我家的儿媳妇怎么就变成他镇国公府的了?还说我们欺负人,我看是你们仗着我们定南王府如今无权无势,欺负我们!” 镇国公跟王家人急道:“你胡说八道,你们说是跟林家定了亲事,可有凭证?” “怎么没有。”褚锦钰从怀里掏出块双鱼玉佩,这玉佩一看就是专门为定亲的男女做的定情信物,褚锦钰如今手里只持了半块:“另外半块现在林家姑娘手里。” 定南王也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布:“这是当年跟林如海定下亲事的凭证,上皇只需找出这些年林如海给朝廷上的折子对比一下,便可看出是否出自林如海之笔。” 太上皇接过来,上面的笔迹已经有些旧了,但依旧清晰的写着哪年哪月,定南王府与林家为儿女定下亲事,永不毁约。 太上皇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定南王:“你明知锦钰身份,竟敢如此草率为他定下亲事!” 定南王嗤笑,又瞟了皇世孙一眼:“太上皇,您在宫里坐久了,恐怕不知道江南早就成了甄家的天下了,当年要不是林如海暗中相助,您以为锦钰能隐瞒身份活下来?我一个无权无势被您赶到江南的丧家犬,您真以为凭我一己之力能保住他性命?” 太上皇噎了一下,有些讪然,握紧椅子把手半天没说话,倒是王家人突然把目标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宋太师:“上皇明鉴,这份定亲文书肯定是假的,谁不知道当年林如海可是宋太师的门生,宋太师又向来擅长模仿他人文笔,他若想模仿林如海轻而易举!” 褚锦钰彻底黑了脸,转头用力一脚将他踹在地上,紧接着冲上前狠狠踩在他身上,居高临下道:“喜欢倒打一耙是吧?你们王家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会不会点别的?你说假的把证据给我拿出来,否则我今天就废了你!”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在场其他人却生生听出其中寒意,说起来褚锦钰长的真的相当讨喜,是那种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善,没有丝毫攻击力的相貌,尤其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天生带笑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只乖顺的猫。 可此时此刻,褚锦钰伸出爪子,众人才猛然惊觉,这哪里是一只猫,分明就是只脾气暴躁的老虎! 褚锦钰语气很认真,他是真敢废了王家人,其他人忌惮王子腾位高权重,可他不怕,褚小少爷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受过气,有仇他当场就报了。 王家人这会儿才知道怕了,看着褚锦钰冷冽的神色抖若筛糠,他们心里更明白,王子腾能升任这么快,无非是仗着太上皇,可眼下褚锦钰才是太上皇的心头肉,就算褚锦钰真的废了他,这个闷亏他也吃定了。 太上皇叹了口气:“锦钰,放开他。” 褚锦钰满脸怒色回过头,看着太上皇和皇上:“当初是你们说我只要认祖归宗,你们就不会再让我受任何委屈,所以我才千里迢迢回到京城,如果早知道你们是骗我的,我就不回来了,在江南我老爹都没让我受过这种气,他们算什么东西! 我道是你们皇家都是一言九鼎的,今日若连未婚妻都要拱手让人,我还待在京城干什么?现在我就收拾了包袱回江南,省的以后受这群小人的欺辱,笑话我连未婚妻都保护不住,你们皇家这份亲我不攀了,我靠我自己的手段把未婚妻抢回来,能夺回来就夺,夺不回来大不了一死,老爹,咱们走!” 说完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去,太上皇一下子急的站起身,连忙下令:“把他给朕拦住!” 褚锦钰从腰上解下鞭子,指着拦自己的侍卫:“我看谁拦得住我!” 定南王也大怒:“混账东西,谁敢碰我儿子,老子跟他拼命!” 太上皇当然舍不得让人伤了褚锦钰,侍卫们也只是拦着褚锦钰,并不敢碰他一下。 太上皇跟皇上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褚锦钰的脾气居然这么烈性,多少年都没低过头的太上皇,这会儿却好声好气走到褚锦钰身边,温声安抚:“朕也没说不替你做主,只是问一下事情来龙去脉,你急什么。” 褚锦钰自然不是真的要回江南,林黛玉还在贾府,他不过就是先下手为强,拿捏住太上皇。 见他依旧倔强的不肯回头,太上皇也是无奈了:“你呀你,性子跟你母亲当年真是一模一样,都是朕的冤家,罢了,这亲事既然早早定好了,朕自然没有叫你让出去的道理!” 褚锦钰挑眉,回过头露出笑模样,又恢复到之前乖巧的样子,嘴里却依旧不依不饶:“真的?那贾府敢把我未婚妻许配他人,就这么完了?” 太上皇点了点他的脑袋:“小滑头,你先坐回来,别动不动就要回江南,朕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陪你几年啊!” 褚锦钰转回身,笑嘻嘻扶着他:“谁说的,皇祖父才正当年呢,哪里就老了。” 太上皇被他逗笑,祖孙二人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皇世孙在不远处看着,咬牙握紧拳头:果然当初在回京的路上就该要了褚锦钰的性命,这就是自己的克星,那群办事不力的废物,居然让他活着回到了京城给自己添堵! 出气 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褚锦钰竟然能得宠到这种地步,尤其镇国公府和王家人,更是一口老血哽在嗓子里,差点晕了过去。 就这样,褚锦钰堂而皇之的在大殿上殴打世家勋贵,不仅一点事没有,反而太上皇跟皇上还给他说尽了好话,才把这小祖宗哄的消了气。 世家勋贵倚仗的就是太上皇的势,他们仗着太上皇跟皇上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把皇上还有朝中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放在眼里,以前太上皇也纵着他们,可褚锦钰不一样,他既是皇上的亲外甥,又是太上皇最疼爱的成阳长公主所生,太上皇把对成阳长公主的愧疚全补偿在他身上,朝中无论是皇上一派,亦或是太上皇一党都没人敢惹这位祖宗。 分明知道褚锦钰手里的所谓信物很可能就是假的,但这个哑巴亏镇国公府是吃定了。 但褚锦钰不是个好打发的,仅仅夺回亲事可不够,他屁股才刚坐下,就开始发难:“贾府明知林家女儿与我有婚约,却敢私自毁约将林家女儿许配另嫁,分明就是没把本世子放在眼里,还有王家帮着贾府倒打一耙,不但想抢夺我妻,甚至企图污蔑于我,若此事不问罪,日后恐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不长眼凑上来欺辱我!” 王家人气的抬起头瞪着褚锦钰,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道:“上皇,臣冤枉,臣之前并不知道林家与定南王府有婚约!” 褚锦钰挑眉:“哦?你的意思是贾府连你们也骗了?” “我……”王家人噎住,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 褚锦钰做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既是如此,我便不追究你们今日的诬告之罪了,想必镇国公府这次也是被贾府所骗,所谓男大当婚,本世子也不忍贵府小公子好好的婚事告吹。” 王家人跟镇国公府心里顿时都大感不妙,还来不及说什么,皇上已经开口问了:“那锦钰打算如何?” 褚锦钰嘴角溢出一丝坏笑:“我听说王家还有个小女儿,如今正值花样年华,前阵子王家不是还张罗着给女儿说亲吗,现在就有个现成的,既然王家跟贾府都如此看好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本世子倒是有心成人之美,不如外祖父干脆下旨,就把王家小女儿许配给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吧!” 王家人倒吸口气,瞪大眼睛:“不可……” 不等他们开口,褚锦钰便打断:“王大人不必激动,虽说我跟林家姑娘亲事在先,但总归让你们白白失望了一回,无论是我还是林姑娘都于心不忍,若这个婚不赐下去,真让我深感不安呐。” 摆明了,褚锦钰就是在报复,但太上皇却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想着王家跟镇国公府结亲,总比让皇上趁虚而入要有利多了,同时也能安抚褚锦钰的怒火,至于王家女儿是不是跳进火坑,太上皇可丝毫不在意:“锦钰的提议倒是不错。” 王家人脸色一白,他们家这一辈嫡出子嗣单薄,也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许配给镇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上皇,小女年纪尚幼……” 褚锦钰哼了一声:“瞎说,前阵子你们分明在给自家女儿议亲,怎么这会儿年纪又尚幼了?你可知欺瞒太上皇和皇上,乃是欺君大罪!” 太上皇看了褚锦钰一眼,无奈摇摇头:“罢了,既然锦钰有心弥补,择日朕便为镇国公府与王家赐婚,至于林家姑娘,此事是贾府贪心隐瞒不报,一女许两家,皇帝,此事既然当初是贾府先报给你的,就由你去处理吧。” 太上皇还要用四王八公,因此这种明显得罪人的差事就踢给了皇上,皇上也只能接下。 王家人瘫倒在地,镇国公府却什么都没说,反正他家也只是想娶个媳妇儿,现在把林家姑娘换成了王家姑娘,于他们而言不但没有损失,反而还占便宜了,王家位高权重,比孤身一人的林家姑娘强多了,因此镇国公府还有些喜滋的。 闹了半天,太上皇也有些乏了,便打发了其他人,才刚回到后宫,得知消息的太后便怒气冲冲走进来,刚才太上皇分明答应去退婚的,结果几句话就被褚锦钰给堵住,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他跟林家姑娘的亲事。 太后不敢对太上皇发火,只能把火气撒到皇上头上,她的确对林家姑娘不满意,且不论林家已经无人了,褚锦钰娶了林家姑娘对皇上没有半点助益,更重要的是她听说那个林姑娘自幼吃药,身子不好,这可是大忌。 但太上皇跟皇上都无奈摇头,他们只要一提退婚,褚锦钰就闹着要断亲回江南,太上皇跟皇上束手束脚,实在没办法,也就是这件事才能让不合的父子二人,一起头疼不已。 太后把褚锦钰叫过去,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但褚锦钰油盐不进,就认准这门亲事,说多了就嚷嚷着要回江南,压根不把太后的话放在心里。 他可不愿意掺和到皇上跟太上皇的斗争中去,自己是来京城享福的,至于太上皇跟皇上斗成什么样,关他什么事?还想拿他的婚事给皇上换好处,想都别想! 太后也畏惧太上皇,并不敢太过强势,劝解了褚锦钰许久见他都无动于衷,甚至还开始不耐烦,尽管心中不满,也只能忍下来。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就有宫人来报:“贾贵妃求见!” 皇上眼底有些不耐烦,却依旧温声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走进来,看其端庄的仪态倒是能跟皇后媲美,可惜就是心眼不正。 褚锦钰冷眼瞧着她给太上皇、太后和皇上都行了礼,然后瞟了自己一眼站着不动,不禁冷笑出声:“贾贵妃难不成还要等着本世子给你行礼?” 褚锦钰是皇室子孙,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他的母亲是成阳长公主,前几天皇上跟太上皇又才刚给他加封,只是大家还是喜欢称他为定南王世子,可按照身份认真论起来,贾元春不但受不起他的礼,反而还要给他行礼。 太上皇跟太后此刻也都有些不满,神态冷淡下来,贾元春这分明就是看不起褚锦钰的出身! 贾元春是个会审时夺度的人,见此情形就知道褚锦钰的份量了,连忙再次行礼:“见过褚世子。” 褚锦钰却当没看到似的,转头去跟太上皇说话,直接把贾元春晾在那里。 太上皇跟太后、皇上也都没开口解围,贾元春脸色难堪的低下头,身后的抱琴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身。 褚锦钰顿时神色严厉起来:“我叫你起来了吗?”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其他宫人都把头埋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不管怎么说,贾元春是皇上的妃嫔,又是太上皇赐的,说到底她还算是褚锦钰的长辈,现在竟然被褚锦钰公然训斥羞辱,这不仅仅是打了贾元春的脸,更是折了太上皇跟皇上的脸面。 然而太上皇跟皇上却都没吭声,任由褚锦钰给贾元春难堪也没阻止,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格外的漫长,贾元春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微微颤抖着,脑袋更是炸开了一般嗡嗡作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还不知道刚才褚锦钰打了两个世家老爷,没想到他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就如此嚣张跋扈。 但见太上皇跟皇上都冷眼旁观,贾元春又不得不忍下屈辱,砰一声跪在地上,咬着唇颤声开口:“请褚世子恕罪。” 抱琴见状,连忙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褚世子恕罪,都怪女婢不该自作主张,请世子责罚女婢,饶了娘娘。” “好一个忠心的女婢。”褚锦钰眼中冷意更甚,到了这种关头竟然还敢算计自己,表现主仆情深给谁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领罚!” 贾元春跟抱琴脸色都唰的一变,褚锦钰嗤道:“都说贾府女儿教养的好,原本看我那未婚妻时,我还深以为然,现在见到贾贵妃方才觉得众人传言实在是言过其实,不足以为信。”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口气,褚锦钰这话要是传出去,贾府的姑娘都别想嫁人了! 贾元春也是摇摇欲坠,指甲掐进肉里,但皇上跟太上皇显然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作主,贾元春只能低下头道:“得罪褚世子是我的过错,无论褚世子要如何责罚,我皆无怨言,只是家中姐妹无辜,还请褚世子高抬贵手。” 褚锦钰讽刺的呵了一声:“你家中姐妹无辜,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无辜?活该被你们母女利用殆尽?” 他起身走到贾元春面前,居高临下道:“贾贵妃,你该感谢你府上养了林姑娘,否则今日谁也保不了你!” 见面 顺利说服太上皇,皇上终于敢下赐婚圣旨,他这个皇帝做的着实憋屈,还不如以前姐姐在时,有她给自己撑腰,即便是盛宠的甄妃和义忠亲王,也没人敢给自己添堵。 反倒是他继承了皇位开始,跟太上皇的隔阂也开始了,太上皇当初是因为儿子突然死在自己眼前,最心爱的女儿又被全家灭门,他一时心力交瘁病倒了,实在难以处理朝政,一开始也确实有些心灰意冷,这才不得不把皇位给了儿子。 然而再多的伤痛都会慢慢被时间抚平,太上皇又是个唯我独尊的性子,偏偏皇上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皇上小时候是被成阳长公主教导长大的,正如太上皇所言,成阳长公主若是个男儿,江山在她手上必定能更加繁荣昌盛。 所以由她带大的皇上,许多治国理政都带有成阳长公主的影子,他看不惯世家勋贵胡作非为,弄权卖官,自从皇上登基后,就逐渐启用更多平民出身的官员,对于科考也愈发看重,而那些贵族捐官者或是被世家勋贵推举出来的,很多都被慢慢边缘化。 皇上触碰了他们的根基,世家勋贵肯定急了,这群人都是被太上皇所信任提拔的,于是便在太上皇耳边不断说皇上的坏话,企图扶持义忠亲王的留下的儿子。 而太上皇本来心中也有些后悔禅位,又觉得皇上慢慢逃脱了自己的掌控,跟皇上之间隔阂越来越深,再加上世家勋贵的挑唆,以至于皇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前几年为了压制皇上,太上皇更是立了义忠亲王的儿子为皇世孙,更让皇上跟这群人水火不容。 这次褚锦钰回来,皇上一派和太后原本是指望他能帮皇上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以来,大家也看明白了,褚锦钰分明不愿掺和这些党派斗争,皇上跟太上皇疼他,也都由着他去了。 只是今天褚锦钰为了报复王家,居然让王家跟镇国公府结了亲,宋太师趁着皇上拟圣旨的功夫,气的直数落褚锦钰:“王子腾本身已经手握重权,那镇国公府同样负责守卫京城外城,握有京营兵权,如果他们两家结亲,以后更加如日中天,你这个决定实在太糊涂了!” 褚锦钰却只笑了笑:“王家跟镇国公府敢算计我,我岂能让他们这么痛快,太师急什么,且往后看就是了。” 宋太师跟皇上对视一眼:“你想做什么?” 褚锦钰耸了耸肩:“王家暂时不好动,他镇国公府还不好动吗!” 敢觊觎林黛玉,褚锦钰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他早说过了,自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圣旨很快下到贾府,褚锦钰实在按耐不住,干脆自己拿着圣旨亲自跑去宣旨了,而宣旨太监却只能委委屈屈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丝毫意见。 马车在贾府大门口停下,贾母跟贾府一众人早早就侯在那里,原本黛玉也要出来的,但提前来贾府告知他们准备的宫人得了褚锦钰的命令,专门嘱咐了林黛玉身体不好,不必出来侯旨。 褚锦钰故意磨蹭了许久才来,等到贾府的时候,贾府一群人早就在寒风中冻了半天了,脸都是煞白的。 褚锦钰悠悠然下了马车,丝毫没有阻拦贾府人给自己行礼的意思,看着他们三跪九叩完了,才慢悠悠往府里走去,下马威给的十足。 圣旨无非就是一些吉祥话,褚锦钰扔给宣旨太监念完,才开口:“既然亲事已定,本世子要去看看林姑娘,贾老爷前面带路。” 贾政忙站出来就要带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放在别人那里也没什么不妥,偏偏褚锦钰却似笑非笑的扫了贾赦一眼:“本世子听说贾府承袭的是大老爷,怎么当家的却是二老爷?还是你们故意给本世子难堪?” 贾府众人面色一变连忙请罪,褚锦钰摆明了就是找茬,之前他才在宫里狠狠训斥了贾元春,不到半天功夫就传了出去,这会儿当然也不可能跟他们讲理,贾母只能屈膝解释:“世子恕罪,只是老身这大儿子不成器惯了,担心他冒犯了世子,这才让二儿子作陪。” 褚锦钰闻言,只是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们贾府这规矩,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贾母是一品诰命,当年贾代善在世时,也曾立下过无数功劳,便是皇家也给她几分脸面,现在公然被褚锦钰讽刺,让贾母跟贾政等人都面色通红,无地自容。 唯独贾赦跟邢夫人高兴的很,赶紧跑上前殷勤带路,贾母偏心不是一两天了,其他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总算有人替他们抱不平了。 黛玉虽然不能出来接旨,但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总不能潇湘馆一个人不出来,因此王嬷嬷刚才也一路跟着接旨,亲眼看到褚锦钰对贾府众人的为难,见他脾气不好,心里还隐隐担忧着,黛玉赐婚给这样的人,将来能好过吗? 忐忑不安的回到潇湘馆,王嬷嬷提前派人给紫鹃传了话,等他们到的时候,紫鹃已经给黛玉收拾妥当了。 褚锦钰让其他人留在外面等候,他自己随着王嬷嬷进去,拐过屏风,就看到床上靠坐着一个女子,身形消瘦孱弱,面色苍白无血色,但一身病容却依旧遮掩不住其风华绝色,只是眼神麻木的很,颇有些了无生趣。 王嬷嬷快两步走到床边:“姑娘,褚世子来了。” 黛玉面无表情的扶着王嬷嬷的手,木然的下床准备行礼,这桩婚事本不是她所愿,但黛玉心知为了自己,宋太师他们废了多少心力,这一切都是看在已经过世的父亲面子上。 黛玉不是不知好歹,纵然已经心如死灰再不情愿,她也没再但对这门亲事,乖顺的接受了赐婚,这是宋太师和定南王对父亲的情谊,她不能因为自己堕了父亲的名声,只是心底对这门亲事是没有任何波动的,就算不嫁给眼前人,她又能去哪里。 褚锦钰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也能理解,那样深刻的信任过贾宝玉和贾府,却差点被逼死在贾府,换作任何人这会儿恐怕都心灰意冷了,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也不想逼迫林黛玉,只是眼下情形,除非跟自己成亲,不然就得被贾府给卖了。 “你我既然已经定亲,以后不必多礼。”褚锦钰快步上前拦住她,让王嬷嬷和紫鹃伺候着黛玉坐回床上,声音也放温柔了些:“我只是听说你近来身子不好,过来看看你,以后有什么需求你可以随时派人找我,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黛玉只冷淡的点了点头:“多谢世子。” 褚锦钰挠了挠头,他长相讨喜,从上辈子到现在,见过他的人无不喜欢,这这还是第一次受挫,让褚锦钰颇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的乐福悄悄戳了戳他,把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递过去,给他使了个眼色。 褚锦钰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东西递到黛玉眼前:“对了,这是我刚才来的时候,顺便在街上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噼里啪啦全掉在了黛玉的床上。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黛玉看了眼被子上砸下的一堆小玩意儿,又抬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褚锦钰,抿了抿唇:…… 乐福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自家主子平时明明挺聪明的,怎么眼下到了要紧关头,反而变傻了! 紫鹃跟王嬷嬷想笑又不敢笑,刚准备上前开口圆场,褚锦钰已经回过神,连忙弯腰去捡床上的东西,一边红着脸解释:“抱歉,头一次定亲有些紧张,见谅见谅……” 乐福赶紧扯了自家主子一把,小声道:“爷,您在胡说什么啊!” “啊?”褚锦钰这才发觉失言,连忙转头看向黛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褚锦钰长了一张娃娃脸,唇红齿白,比贾宝玉还要更加面善,纵然是黛玉已经心如止水,此刻见他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禁赶到不忍和心软,开口替他解围:“多谢世子费心了,紫鹃收起来吧。” 褚锦钰可是记得黛玉的性情,连北静王的珠串都嫌弃直接扔了,现在居然收下了自己的东西,让他很是松了口气,不禁弯了弯眼睛,眼神亮晶晶的,殷勤道:“你还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去给你找来。” 黛玉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就很好了,劳你费心惦记。” 褚锦钰刚要说话,王熙凤笑着走进来,说贾府准备了席面,让褚锦钰去赴宴。 褚锦钰顿时没了兴致,知道今天在黛玉这儿坐不下去了了,便站起身冷下脸,丝毫没给贾府留脸面:“不必,本世子也该回宫了。” 王熙凤笑脸一僵,还想再劝,但又想起眼前这个人有多难说话,可王夫人跟贾母才刚专门交代过她,务必要把褚锦钰请来,她们请褚锦钰是要替贾元春求情呢,王熙凤本来最近就不太好过,若请不来人,恐怕王夫人跟贾母又要不高兴。 她只能求助的看向黛玉,试图让黛玉帮忙说服褚锦钰,但黛玉只冷淡的移开目光,对于贾府的事情并不想过问。 贾宝玉成亲 宫中礼仪繁琐,褚锦钰的婚事又定的匆忙,现在开始着手准备,怎么着也得过完年才能成亲,为了应景,成亲的日子干脆就定在了黛玉明年生辰那一天,不过离现在也没多少日子了。 听说皇宫专门下了圣旨给黛玉赐了婚,贾宝玉顿时心如刀割,竟直直倒地晕了过去,贾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王嬷嬷担心黛玉挂念,为了彻底断绝黛玉的心思,严格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给黛玉说起贾宝玉相关的事,连这个名字都不许任何人提及。 贾宝玉醒来后就有些痴痴呆呆的,像个木偶似的任由袭人她们照顾,却始终不说话也没其他反应。 眼看就要到成亲的日子了,贾宝玉却突然变成了这样,贾府里一片愁云惨淡,王夫人心里更是恨毒了黛玉:要不是她,自己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果真是狐媚子! 只是无论她如何恨的咬牙切齿,也不敢接近潇湘馆半步,因为宫里专门安排了嬷嬷来照顾黛玉,根本不让贾府靠近半分,因此对于贾宝玉的病,还有贾府为此闹的人仰马翻,黛玉也全然不知情。 再说褚锦钰,有了镇国公府跟王家的教训,京城的世家勋贵们总算是知道了他的份量,没人敢在他跟前讨嫌,前来巴结褚锦钰的人更是快踏破门槛。 不过令大家错愕的是,褚锦钰一改往日性情,明言不再去什么青楼楚馆,即便有人先斩后奏把他拉去了,褚锦钰也会转头直接回去,虽然之前他去也只是凑热闹看看而已,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如今竟是进也不进去了,倒叫一群人对林黛玉万分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还没过门就把未婚夫管的如此严厉了? 一群人从酒楼出来,冯紫英一边走一边还开玩笑着:“褚世子,夫妻二人相处就是一场博弈,令夫人还没过门就胜了一筹,您以后的情况可不太妙啊。” 褚锦钰压根不在意:“不妙就不妙呗,她要乐意管,我还乐意听呢,我只怕她不放在心上。” 冯紫英眼底微微有过一丝惊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同为世家贵族,他家里跟贾府的交情也不浅,他跟贾宝玉关系同样不错,对于贾宝玉跟林家姑娘的纠葛多少知道一星半点。 他原以为褚锦钰才回京城,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本来心里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一声,也算落个人情,可现在听褚锦钰这话,原来他竟然是知道的,还能情愿娶了林家姑娘,看来以后那林姑娘的地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冯紫英笑叹道:“褚世子用情专一,我等自愧不如。” 其他人也争相巴结着拍马屁,正好镇国公府的小公子牛清书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众人恭维褚锦钰,顿时心头火起,他好好的亲事被褚锦钰抢了不说,还嚣张的打了他家人一顿,现在他们镇国公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褚锦钰倒是踩着他家春风得意的很! “谄媚小人!” 褚锦钰闻言,挑眉瞟了他一眼:“我当是谁,这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牛小公子吗!” 牛清书脸色一胀,恼羞成怒:“褚锦钰,你别太得意,京城可不是你们那小地方,多的是你得罪不起的贵人!” 冯紫英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上前小声劝了他两句,褚锦钰眼下正受太上皇跟皇上宠爱,根本惹不起,跟他对着干就是自讨苦吃,一个未婚妻而已,让了就让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但牛清书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平时仗着家世为非作歹惯了,自然不能忍受被褚锦钰欺辱,不但不领情,反而斥责冯紫英:“冯兄,他是世子你也是世子,何必自甘堕落任他差遣,你实在太有辱冯家门楣了!” 冯紫英:…… 褚锦钰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话虽如此,可世子跟世子也是不一样的,便是你们支持的皇世孙在我面前,他也得低我一等!” 这话很狂,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在场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世子,可在褚锦钰面前,他们的确连头都抬不起来。 冯紫英苦笑,自己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人没做成,还因为牛清书一句话,把褚锦钰给得罪了,闹了个没脸。 见大家都不说话,反而隐隐离他远了一些,尤其褚锦钰对他十分不屑,牛清书更加恼怒:“你算什么东西,乡野莽夫,仗着上皇的疼爱,大家给你几分脸面就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还敢跟皇世孙相比,你连给皇世孙提鞋都不配!” 褚锦钰走到他面前:“他都不敢在我面前叫唤,你倒是叫唤的厉害,来人,掌嘴!”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刻上前控制住他,牛清书一下子慌了,要是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掌嘴,他以后就没脸在京城待了,立刻挣扎着怒吼:“褚锦钰,你别太过份,我们镇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就连上皇都得仰仗我们镇国公府保护,平时都得给几分颜面,你今天敢动我,明日我就要了你的命,就算上皇也不会说什么!” 褚锦钰呵了一声:“是吗?那不如试试。”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牛清书顿时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头皮炸响,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口不择言道:“你果然就该死在之前回京的路上,让你逃脱了一次,我看你还有没有这种好命,你以为就凭皇上能护住你,皇世孙……” 话还没说完,褚锦钰身后不少人都脸色大变,西宁王世子快速上前狠狠一脚将他踹了出去,也打断了牛清书接下来的话,其他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西宁王世子见牛清书被他踹晕了过去,连忙转过头:“褚世子恕罪,这牛清书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口出狂言冒犯世子,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时激动才动了手。” 褚锦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瞟了身后几人一眼:“好说、好说。” 他又不傻,回京途中那次遇袭他早知道不对劲,那些人动手也不是一点痕迹没留下,定南王私底下悄悄查过,虽然被打扫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查到一点跟镇国公府脱不了关系,其他几个勋贵应该也参与其中了。 所以褚锦钰不过是看牛清书鲁莽冲动,今天便故意找茬试探了一下,这不就轻而易举试探出来不说,还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看来不仅仅这些勋贵参与了,宫里那位皇世孙才是幕后主使吧! 褚锦钰也能理解,皇世孙是义忠亲王的儿子,自己全家死在义忠亲王手里,偏偏母亲生前极为得宠,皇上和太上皇又对自己的存在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皇世孙怕了,他怕自己回来帮皇上,更怕自己会为母亲报仇,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行了,把他抬回去吧。”褚锦钰指了指晕倒在地的牛清书。 这个人已经没什么用了,今天牛清书说的话在场众人听的一清二楚,褚锦钰刚才指使的两个侍卫是太上皇拨给他的,牛清书的话不出半天就会传到太上皇耳朵里,无论是为了息事宁人保住皇世孙,亦或是出于疼爱自己的一片心,镇国公府都走到头了。 剩下的不着急,慢慢收拾! 马车回去时路过宁荣街,看到贾府跟前吹吹打打热闹不已,褚锦钰掀开帘子问道:“贾府在办喜事?” 冯紫英跟他一路,正好是要来贾府贺喜,闻言跳下马说道:“贾府的宝二爷今儿成亲,褚世子没听说?” 褚锦钰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的舞狮队,暗忖道:这么大的声响,潇湘馆内只怕也听的一清二楚,黛玉恐又要难过了。 但贾府今天办喜事,褚锦钰也不想进去给他们脸面,想了想吩咐马夫调转方向,在街上买了一堆玩意儿跟吃食,命手下送去潇湘馆,回时又正好看到有人在卖梅花,褚锦钰又下车买了几支让人一并带去。 贾母疼爱贾宝玉,虽然贾府现在家道大不如前,但还是竭尽所能把这场大婚办的隆重喜庆,也是想借机冲冲喜,把贾宝玉的病给冲好。 纵然潇湘馆众人已经极力隐瞒,黛玉又不是聋子,猜到今天是贾宝玉迎亲的日子,她怔怔坐在窗下发呆,心里虽感凄凉难过,却没之前那样锥心了,一摸眼角干干的,仿佛为贾宝玉流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紫鹃等人不敢打搅,正在这时,褚锦钰送的东西到了,宫里派来的嬷嬷不知内情,欢天喜地拿着东西走进来:“姑娘,快来看看世子给您带什么来了!” 黛玉回过神,索然无味的回头,就见嬷嬷手里抱了一大堆,紫鹃还帮忙拿着梅花,一边找梅瓶一边笑着夸赞:“这梅花真香,姑娘快来闻闻!” 黛玉兴致缺缺又移开目光:“我这里东西够使,让他不必费心总是送东西来。” 嬷嬷笑道:“做丈夫的为妻子费心还不是应该的。” 她拉着黛玉坐过来,一边拆东西一边温言软语的劝说:“我是过来人,自小在宫里见多了那些妃嫔为了皇上的宠爱,如何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我虽然伺候姑娘时间不长,但跟姑娘有眼缘,免不了多嘴说几句。 姑娘现在还没出嫁,不懂丈夫的疼爱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且不说别的,日后姑娘进了门,若是丈夫冷落,姑娘在王府里只怕寸步难行,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褚世子对姑娘是真真的费尽了心思,什么好东西都往姑娘这儿堆,这多难得啊,莫说整个京城,便是全天下看去,还没过门就如此费心的,姑娘也算是独一份了。 姑娘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别推拒他的好意,男人有时候很好哄的,褚世子乐意对姑娘费心,姑娘便也欢欢喜喜的收了,只给他几个笑脸,保准他兴头更浓,你把他心思栓劳了,日后享福的还不是姑娘自己!” 紫鹃拍了拍手,也开口道:“正是这话啊,姑娘,您就看在褚世子心里惦记您的份上,多少看看这些东西,喜欢的咱留下,不喜欢的咱再扔了,总得看一眼不是。” 黛玉受不住她们两人不断唠叨,这才看了一眼,见桌上堆了一堆面具,什么猴子、老虎等等,还有皮影等等。 紫鹃愣住:怎么送这些东西过来? 黛玉倒是被吸引了目光,拿起桌上一个美人皮影,上面写了唐婉两个字,分明是有人后来画上去的。 她抬起头问来送东西的侍女:“这是谁画的?” 侍女忙答:“是世子画的,世子还有句话给姑娘:人生短短几十载,哭也一生,笑也一生,何必为不值得的人搓磨,世人只知钗头凤,却不知唐婉死后,陆游儿孙满堂,为她痴守的唯有后来人,姑娘何不往前看看。” 打发丫鬟 贾府外头热闹了整整一天,所幸黛玉自从定亲后,褚锦钰就专门安排了人进府照顾她,还专门带了厨子等等,潇湘馆内一切开销褚锦钰都包了,除了暂时还借住贾府的地方,其他一应花销并不需要贾府,因此喜宴倒也没影响到黛玉。 晚上的时候,突然开始下起了大雪,寂静无声的下了整整一夜,这一晚上,注定很多人都不好过,贾府能睡着的没几个。 紫鹃担心黛玉想不开,早早陪她一块睡下,然而黛玉还是辗转反侧了一夜,她知道要放下,褚锦钰劝她的话黛玉也听进去了,但人心并非人力所能控制,放下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就成的呢。 等到早上的时候,大雪已经没过了脚脖子,今天是薛宝钗作为新妇的头一天,贾府众人都要早早去大厅里去,黛玉借口自己身子不适推了,也省的大家都不自在。 只是快用早饭的时候,薛宝钗还是专门来了一趟,给黛玉送了一串香珠作为新妇礼,两人现在见面也没什么话说,尽管薛宝钗八面玲珑,有意不断挑起话题,到底还是尴尬的很,原本她还带了燕窝过来,只是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燕窝,显然黛玉并不缺这些,再想想她毕竟是赐婚给褚家世子,得来的东西只会比自己的更珍贵,薛宝钗的燕窝便没再拿出来。 稍微坐了坐,见黛玉要用饭了,薛宝钗便也借口告辞。 回到自己的院子,见袭人正在劝说贾宝玉吃饭,薛宝钗忍下心酸微微叹了口气,接过碗让袭人先下去,自己去喂贾宝玉。 贾宝玉扭过头看也不看她,态度冷漠的很,薛宝钗忍不住眼圈一红,自从昨晚掀开盖头他便一直如此,哪有新娘子新婚之夜就被冷淡,薛宝钗今天都是硬忍着委屈去请安,还要帮贾宝玉打圆场。 这会儿见他依旧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自己早上一个人去请安的事情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薛宝钗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哽咽着道:“你便是跟我赌气,也犯不着来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若当真不想娶我,当初又何必应下这门亲事?何必到我家里去下聘?” 说着转过身去抹泪:“我知你心中有林妹妹,可我也是你贾府八抬大轿抬进来的,若你当真不情愿,当初便该狠下心来拒了这门亲事,也好过让我空对着你却要独守空闺。” 贾宝玉闻言抬起头,看着薛宝钗微微颤抖的背影,眼中有些挣扎和不忍,他向来怜惜女儿家,眼看薛宝钗落寞哭泣,到底还是有些心疼起来,不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薛宝钗满脸泪水回过头,温言软语劝道:“宝玉,你我已成夫妻,你若当真惦记林妹妹,便去好好道个别,然后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吧,林妹妹她现在也定亲了,你不该为了她冷落我,也该放下了!” 贾宝玉也红了眼圈,心中痛苦万分,却又怜惜薛宝钗无辜,木已成舟,他的确不该迁怒到薛宝钗头上。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感情倒好了一些,贾宝玉也不再不言不语那样冷漠了。 下午那会儿,紫鹃见黛玉时不时的走神,干脆拿了针线给她:“姑娘要没事,不如给褚世子绣个荷包吧,昨儿褚世子送东西来,我还听他府上的丫鬟说要顺便去给世子买荷包呢。” 黛玉懒得动针线,兴致缺缺说道:“他府上就算不养绣娘,宫里难道还能少了他一个荷包?况且这几次他打发来送东西的丫鬟,各个看着都心灵手巧的,又岂会差我这一个。” 紫鹃想了想褚锦钰这几回派来的丫鬟,一个个的确全长的水灵灵的,比贾宝玉院子里那些姑娘还要好不少,心里不禁便有些担心起来,更是好言相劝道:“话不能这么说,她们再心灵手巧,又岂能与姑娘的心意相比。” 说着不管黛玉情不情愿,紫鹃硬是把针线塞到她手里:“绣一个吧,哪怕念在他这些日子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 正说着话,雪雁走进来:“姑娘,宝二爷在门口,说想见见姑娘。” 紫鹃气的瞪了她一眼,黛玉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叫他回去吧,如今表哥成了亲,我也定亲了,虽是表兄妹到底也该避些嫌才是。” 雪雁转身出去传话,黛玉放下针线愣愣出神,不一会儿,窗外突然传来贾宝玉急切的声音:“林妹妹,我知道你怪我,我也知道我不好,负了妹妹一片情义,你恨我不愿意见我,都是我活该的。” 雪雁又跑进来:“姑娘,我拦不住他。” 黛玉有些恼:“你这样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万一叫你们府里的人看见传了出去,我的名声往哪搁?” 贾宝玉忙道:“我不进去,就隔着窗子跟妹妹说几句话。” 黛玉却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说了。 表哥还是回去吧,如今大家年纪都大了,你我自是清白,但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叫人看见了不好,回去吧。” 贾宝玉红了眼睛:“林妹妹,你当真如此绝情?” 黛玉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窗下,吩咐紫鹃:“去叫袭人来带他回去。” 紫鹃看黛玉是真的死了心,点了点头出去拉走贾宝玉,上次因为自己鲁莽已经给黛玉招来了麻烦,现在她也对贾宝玉彻底失望了,不管贾宝玉在怎样温言软语哄她,紫鹃始终一声不吭。 才刚出了院子,果不其然袭人就找过来了,以前几人一块长大还有些交情,如今为了黛玉是一点交情也没了,紫鹃只管把贾宝玉交给她,淡淡留了一句:“我家姑娘无依无靠,寄居在这里不容易,宝二爷若当真还顾念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妹情谊,就不要再去找她,让她为难了。” 说完就走,理也没理袭人,谁知才一转身,又碰到褚锦钰打发人来送东西,紫鹃打眼一看:又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婢! 她脸上刚扬起的笑容不禁就淡了三分,客气的接过东西寒暄了两句,好在这几次派来的丫鬟看着还算安份,紫鹃又给了她些赏钱,借着送她出门的功夫顺便见了一下外门的小厮,还笑着把褚锦钰的丫鬟很是夸赞了一番。 小厮也是个激灵的,几句话就听出了紫鹃的话意,回到府里,褚锦钰问道:“林姑娘可好?” 小厮连忙说了几句好,又小心翼翼瞅了主子一眼,才纠结着说道:“不过……” 褚锦钰一愣:“不过什么?” “世子每次派过去的丫鬟一个个都长的特别好看……” 褚锦钰这才反应过来:“林姑娘不高兴了?” 小厮忙摇头:“那倒不是,是林姑娘身边的紫娟姐姐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还夸世子身边的姑娘,比他们府上宝二爷院子里的姑娘都养的水灵。” 褚锦钰手里的东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贾宝玉怜惜女儿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紫鹃说这话分明就是在点他呢! 褚锦钰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当初搬来京城,皇上跟太上皇争相给他送下人,他是个正常人,当然捡好看的要了,毕竟是要伺候自己的,最起码看着得赏心悦目吧,可那时候不是没定亲吗,他哪里知道后面能定到林黛玉! 招了招手,褚锦钰揽住小厮的肩膀,小声问道:“那林姑娘有没有不高兴?” 小厮摇头:“那小人哪里知道,我也见不着林姑娘啊。” 褚锦钰叫来乐福:“你去把屋里那群丫鬟全给打发了。” 乐福一脸懵:“打发去哪?” 褚锦钰不感兴趣的摆了摆手:“随便,从哪来回哪去,再不行就全送我老爹院子里伺候他去,总之我不要了!” 乐福挠了挠头:“可是,把她们打发了,谁来伺候世子?” 褚锦钰摸着下巴想了想:“你去到宫里,再给我要几个小太监过来。” 乐福依旧没弄明白:他家世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见褚锦钰态度坚决,乐福还是乖乖去照办了,褚锦钰又拉过刚才送东西的小厮,小声吩咐:“你再去贾府一趟,就说去送点心,顺便给紫鹃姑娘透漏一下,就说那些丫鬟我都已经打发了,记住,要自然一点,不要太刻意。” 小厮不明白:“怎么自然?” 褚锦钰无语的拍了他脑袋一把:“你就装作不经意嘛。” 小厮眼睛一亮:“懂了。” 褚锦钰又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些银子:“你顺便去悄悄贿赂紫鹃一下,她家姑娘有什么喜好之类的,让她通融一二,以后爷不会亏待她的。” 下聘 办完了贾宝玉的婚事,贾府就再没理由继续拖着黛玉的事情了,虽说褚锦钰跟黛玉的婚事定在年后,但眼下要准备下聘、嫁妆等等,三媒六聘下来其实日子也算蛮紧张的。 之前贾府给贾宝玉成亲,宫里已经通融了一二,这边婚事一完,礼部便立刻递来了褚锦钰的聘礼单子,本来这些事礼部一应都能办了,但褚锦钰自己上心,非要事事亲为,就连下聘也是他亲自来的。 紫鹃早早得了消息,从一大早就给黛玉收拾好,虽然今天黛玉见不到褚锦钰,但总归是她的好日子,也要打扮喜庆些才好。 过了早饭,下聘的队伍就浩浩荡荡来到贾府,贾母带着其他人也早迎候多时,倒不是他们多看重黛玉的婚事,只是褚锦钰受宠,今天是宫里亲自来下聘的,贾府不重视也不行。 紫鹃本来想叫黛玉偷偷来看看,但见黛玉没兴致,她便一个人悄悄躲在不远处,见褚锦钰身后跟了一群官员,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男子,端看气势就不像是寻常人。 果不其然,贾母他们看到来人也都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参拜:“不知大皇子亲自驾临,有失远迎,请大皇子恕罪!” 大皇子将他们叫起说道:“今日表兄来下聘,原本父皇是要亲自前来的,只是出宫不便才叫我代行。” 紫鹃眼睛一亮:看来宫里对自家姑娘还是很重视的。 贾母他们小心翼翼伺候着大皇子和褚锦钰进了大门,紫鹃没敢跟过去,只看着他们身后的聘礼流水似的不断搬进来,自己竟是站了半个时辰都没数完,聘礼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里搬。 紫鹃兴冲冲的跑回去,拉住正在看书的黛玉:“姑娘没去真是太可惜了,不仅大皇子和褚世子亲自来了,光那些聘礼就足够把贾府给堆满了,可见褚世子是当真对姑娘上心,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礼部尚书、宫里的太监总管、还有宋太师都亲自来了,就连之前娘娘迎亲都比不上,把老太太他们都吓了一跳呢……” 她话音还没落,门外便传来赖嬷嬷的声音:“林姑娘,给您道喜了!” 紧接着一群下人走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点心等等,依次放在桌上,黛玉起身看了一眼,见不像是贾府自己做的,心里便明了:“劳烦嬷嬷跑一趟。” 说着使了个眼色,紫鹃立刻端起点心给大家都散了,也全当让大家都沾个喜气,又拿了些碎银子给赖嬷嬷赏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底下人得了赏,吉祥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清冷多日的潇湘馆一下子热闹起来。 前脚赖嬷嬷她们才走,后脚贾探春等人便又来了,自从贾宝玉跟薛宝钗定亲后,贾探春等人就跟黛玉仿佛成了陌路,即便前些日子黛玉昏迷在床差点要命之时,也不见几人过来探望一下,这会儿倒是都来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道喜的,即便中间有龌龊,黛玉还是客客气气招待了,探春给写了一副字做贺礼,史湘云给绣了块帕子,唯独王熙凤的礼还算贵重,李纨依旧一如既往的小气。 在坐谁也没料到黛玉还有如今的造化,都以为她一个孤女被贾府放弃,肯定折腾不出什么水花了,没成想贾府的亲事不成,反而又冒出个更好的夫婿出来,即便是贾探春跟史湘云,心里也都有些不自在。 到底有了隔阂,虽然大家嘴上都不提,还是跟之前一样有说有笑,气氛却还是有些尴尬,几人也坐不住,客套了一会儿就都告辞了。 而前院的气氛也并不比黛玉这里好好多少,看着礼部递过来的聘礼单,贾母等人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快要僵住了。 这是皇上赐下的婚事,贾府就算再贪心也不敢贪了这些聘礼,偏偏宋太师这次过来是代替林如海来的,他还带来了林如海生前嘱托他的信,信中明确交代了自己给黛玉准备好的嫁妆等等,这些全在贾府。 可见林如海对他这个岳家还没傻到底,最起码留了最后一点防备,不过林如海还是算很客气了,且不论林家别的产业,光几代主母的陪嫁都不足小觑,但他并不是个特别看重俗物之人,给黛玉的嫁妆虽然隆重,足够黛玉一辈子衣食无忧,然而对比林家留下的家产却不足一提。 只是贾府现在早就只剩下个空壳子,当初林家留下的产业都被他们给挥霍了,原本是打算着贾宝玉跟黛玉两人一嫁一娶,不必贾府花什么银子,现在贾宝玉娶了薛宝钗,王夫人本来还打算再利用黛玉拿一笔聘礼,可谁又想到半路杀出个褚锦钰不说,林如海居然还留了后招。 褚锦钰看重黛玉,聘礼给的足够丰厚,让贾母想借着聘礼说事都没办法说,按照褚锦钰给的聘礼,林如海留下的那些嫁妆都有些单薄了,贾府哪里还有脸再删减,更何况大皇子还在场,他们更不敢提意见。 捏着鼻子接下聘礼单,又好声好气备下酒席,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一离开贾府众人的视线,大皇子就憋不住大笑起来:“表哥,你没看到刚才贾府那些人的脸色,都快成猪肝了!” 褚锦钰也畅快笑道:“活该,要不是不想给大婚添堵,我这次绝不可能这么轻易饶过他们!” 大皇子拍了拍他:“已经够贾府喝一壶的了,他家现在就剩下个空壳子,就那些嫁妆,恐怕都得剥他们一层皮。” 褚锦钰嗤道:“够便宜他们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狗咬狗!” 看着褚锦钰等人的马车走远,贾府众人终于维持不住笑容,彻底跨下脸,贾赦先嚷嚷起来:“这么多嫁妆,就是把府里掏空了都凑不出来,反正我不管,当初林家那些银子又不是我花的,谁拿了那些银子谁吐出来!” 王夫人脸色很难看,知道贾赦这是指桑骂槐,当初林家那些银子早就填进了大观园里,哪还有剩的! 只是现在让她认,王夫人当然不可能认:“这些年都是凤丫头当家,府里的支出她最是明白,不如就问她吧。” 王熙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夫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把自己推出来当替死鬼! 贾琏冷笑了一声,坐在一旁事不关己,自从尤二姐死后,他跟王熙凤的夫妻关系就彻底决裂,恨不得她死才高兴的,这会儿更不可能帮她解围。 贾赦跟邢夫人也都幸灾乐祸的看着王熙凤,到了这一刻,如果能把责任推到她头上,让王熙凤用自己的嫁妆填了这笔银子,当然是皆大欢喜。 王熙凤也不傻,见其他人都不吭声,显然是打算让她背锅了,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讽刺的笑道:“当年林家的银子,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着,当初二爷去江南替姑父办丧事,回来后直接就去了太太处。 我虽说管着家,可谁不知道我也就是个大丫鬟,劳碌命,就当初建大观园我还卖了自己的嫁妆,这么多年更是不知道填进去多少嫁妆,公中的进出都有账本可以查的,大老爷和太太若是不相信,只管找人去查账,也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贪一文钱。” 贾母厉声呵斥:“行了,一出事就开始吵吵,花银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谁少花一个子儿!” 贾赦哼道:“那些银子怎么花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本来好好的亲事,让宝玉娶了林家外甥女就完了,非要瞎折腾,如今折腾出事来了,我看你们那个新媳妇能帮你们填补出这么多银子?反正我没有,这祸谁闯出来的,谁自个儿去想法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邢夫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跑了,薛宝钗脸色赤红,被贾赦一番话说的无地自容的低下头,王夫人更是脸色难堪的厉害,掐着手心半天说不出来话。 早在薛宝钗嫁过来头一天,王夫人就找借口夺了王熙凤的管家权,王熙凤这段日子也悟出来自己忙碌一场,结果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她是被自己的好姑妈给利用了个彻头彻尾,如今没有儿子傍身、夫妻失和、公公婆婆不喜,自己在贾府的地位岌岌可危。 要不是王子腾还身居高位,贾府需要仰仗他,王熙凤恐怕早就没了立足之地,这些都是拜王夫人所赐,只是王子腾是王夫人的亲哥哥,自己只是个旁系,纵然明白被王夫人利用了,可为了保住地位,王熙凤依旧只能对王夫人继续笑脸相迎。 可今天王夫人居然打算卸磨杀驴把她推出去,王熙凤也彻底冷了心,再看贾府刚才无一人站出来帮她,一个个恐怕都恨不得她死,王熙凤不禁打了个寒颤,没心思继续在这儿待着,干脆也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开,她恐怕得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屋里只剩下贾母、王夫人和贾政还有薛宝钗了,贾母摆了摆手把薛宝钗打发出去,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王夫人不说话,心里却不屑的很:林家人都死绝了,家产本就该给贾府,他们用了那些银子怎么了?说到哪他们贾府也是占理的,褚锦钰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贾母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林家是没人了,家产按理也的确该归入咱们家,但如海给玉儿准备的嫁妆,于情于理都得给玉儿的。” 贾政羞愧的低下头:“是该给,可公中如今实在……” 贾母知道他们拿不出来,王夫人更不能从自己私库中填补,只能说道:“这些嫁妆就从我这里出吧。” 只是等出完了这些嫁妆,她的私库也差不多要空了,原本她还想偷偷留给贾宝玉,为的是自己以后不在了,贾府分了家,贾宝玉有份傍身的家业,现在看来是留不下了。 意外 王夫人自然是不甘心贾母把银子给林黛玉填了做嫁妆的,在她眼里,贾母那些私房早就是贾宝玉的了,如今给了黛玉,那以后贾宝玉还能剩下多少? 贾府都已经空了,这些年她私底下连贾府的祭田都卖了不少,打算着就是将来老太太过世,给贾赦留个空壳子,趁自己尚且掌权之际,把能挪的家底全挪到自己手里。 贾母的私房王夫人早就开始惦记了,哪里舍得给黛玉,回到房里思来想去,干脆悄悄给贾元春去了信,想叫她在皇上跟前求求情。 王夫人不在宫里,不了解后宫的情况,自以为贾元春如今贵为贵妃很受宠,可贾元春自己却心知肚明,皇上根本就不喜她,完全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才给她留几分颜面,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去委屈自己亲外甥。 贾元春原本是想劝母亲的,但谁也没料到林如海生前不止给宋太师一人留了信,还给自己几个同年也留了,为的就是怕人走茶凉,将来黛玉一个人无依无靠会吃亏。 如今黛玉要成亲了,宋太师他们才刚走,林如海几个同年就又拿着他生前的遗嘱陆续登门,都是交代留给黛玉的东西。 贾母把自己私库清点了一番,因为前阵子王熙凤偷偷卖了好多东西,如此一来,竟然凑不够给黛玉的嫁妆了。 贾府这下犯了难,有林如海的亲笔信,还有这么多同年相帮,最主要是太上皇和皇上撑腰,即便贾府求助其他四王八公,这个嫁妆他们也必须凑齐,更何况他们也没脸因为贪图了林家家产去求别人,只是时间紧急,要是拿不出嫁妆,被林如海那几个同年告到御前,也足够贾府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奈之下,贾母只能把目光放到祭田上,打算先卖一些祭田,等到明年各庄子收租下来,再把祭田买回来,好歹先应付了眼前的难处。 王夫人一下子就慌了,祭田是她悄悄卖的,贾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倘若真的查下来,王熙凤一个人肯定顶不住,必然会查到她这里,要是被查出来自己把祭田悄悄卖给了薛家和王家,她的麻烦就大了! 王夫人吓的一夜都没睡好,心里恨不得把黛玉碎尸万段,但此时她也顾不了许多,第二天天不亮,王夫人就赶紧拿了许多银子,让周瑞家的赶紧去打点,给宫里的贾元春传话,让她务必要求得皇上,哪怕不能减少黛玉的嫁妆,好歹拖一拖时间,让她先悄悄善后。 另一头,她还得稳住贾母,好叫她先不着急清查祭田等等,暗地里又赶紧给王家去信,事到如今,如果要保住自己,势必就要把一切推到王熙凤身上。 此时王熙凤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大难临头,还在黛玉这里献殷勤,之前为了巴结王夫人,在贾宝玉成亲这件事里,什么得罪人的差事都被王夫人推给了她,如今贾府众人眼看容不下她,黛玉又要高嫁,王熙凤自然有巴结了上来。 黛玉心里虽然不屑,但亲身经历过这段日子贾府的绝情绝义,她虽不认同,却多少也能体谅王熙凤的处境。 从黛玉那里回来,一进屋子,王熙凤就察觉出来自己的东西又被动了,急忙一翻柜子,气的叫来平儿:“我柜子里的金簪子呢?” 平儿低下头:“刚才二爷回来过,一个人在屋里坐了许久,我也不知道他翻了什么。” 王熙凤狠狠瞪着她冷哼了一声,明白平儿现在也彻底跟自己离心了,反而跟贾琏成了一条心,她又去找旺儿,想问他贾琏去了哪里? 只是还不等旺儿回话,邢夫人又来了,看到她在训斥下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把她给骂了一顿,又说她把贾琏管的太严等等,很是给了王熙凤一顿排头才离开。 院子里一堆下人,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看着她,王熙凤又是屈辱又是恼怒,如今她手里没了权柄,王夫人又已经利用完了她,现在也彻底放弃她了,贾府这些下人就捧高踩低,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唯有小红见她气的头昏脑胀,赶紧扶着她回屋躺下,嘴里劝着:“奶奶何必跟她们置气,没得反而气坏了自己……” 王熙凤挥手叫她退下,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当初秦可卿去世时,给自己托过的梦,当初她春风得意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想起来…… 王熙凤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月满则亏……是了,自己现在不正是满则亏之时吗! 宫里的贾元春也快被王夫人吓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这么胆大包天,竟敢私下卖府里的祭田,这相当于在绝贾府的根啊! 就连她身边的抱琴都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急的直转圈:“这要是被查出来了,光族里那些祖老都饶不了太太,即便是娘娘也保不住太太,恐怕就连娘娘都得受牵连!” 贾元春头疼不已,揉着额头问道:“陛下在哪里?” 抱琴想了一下:“今儿是十五,陛下按理该在皇后娘娘宫里,娘娘,这事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否则肯定会被皇后抓住把柄。” 贾元春如何能不知道,皇后出身相府,是皇上一派,素来跟四王八公不合,又与皇上是原配夫妻,对贾元春同样不喜,没少给她使绊子立规矩,如果今天把皇上从皇后那里叫过来,皇后恐怕更要恨死她了,况且皇上也不一定会帮她。 “娘娘,要不您有身孕的事儿趁机说出来,或许可以帮太太拖一拖?”贾元春之前查出身孕,但她怕被后宫妃嫔陷害,所以贿赂了太医秘而不宣,抱琴便想着此时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贾元春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好一会儿突然停下:“我们去找太后!” 皇上虽然子嗣不丰,但也有好几个皇子了,况且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才能突出,皇上对他们二人甚是看重,不一定会在意自己这个孩子。 倒是太后跟皇后不合,支持二皇子打压大皇子,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皇后跟皇上虽然是原配夫妻,但到底夫妻久了,争不过后宫那些娇艳的新人,况且皇上是天子,三宫六院都要雨露均沾,即便他敬着皇后,可一个月下来也在皇后宫里留不了几回。 但初一十五,皇上雷打不动肯定都要过来的,皇后也会叫上大皇子,趁机增进他们父子感情,三人正有说有笑的开心,太后身边的嬷嬷就来报:“贾贵妃有身孕了,太后请陛下立刻过去。” 皇后眼中的笑意立刻淡去,这个贾贵妃还真是会给她添堵,不过仍旧笑着看向皇上,提醒道:“几日前才叫太医给各宫妃嫔查过身体,怎么当时竟没查出来,看来是太医不尽心了,倒是委屈了贾贵妃。” 皇上挑了挑眉,神色便有些耐人寻味,贾贵妃表面贤良淑德,但他也是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心机的,恐怕身孕早早就查出来了,却偏偏选在这会儿,不知又打什么主意。 他拍了拍皇后的手:“朕去看看,一会儿回来。” 皇上对太后也是有些无奈的,太后空有野心,性情霸道却没有足够的手腕和头脑,以前是被甄太妃利用,现在又常被贾元春拿捏。 皇上不好妄议自己母后的不是,只好时常退让,但贾元春实在太过份了,仗着曾经在太后宫里伺候过,每次都会借着太后的手来向自己施压。 果不其然,才刚到太后宫里,太后就喜气洋洋说道:“才刚太医来过,果真是有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后宫都好几年没皇嗣出生了,皇上,你这次可要好好庆贺庆贺,还有贾贵妃也得重重赏赐,实在辛苦她了。” 贾元春连忙笑道:“太后娘娘疼爱儿媳,儿媳自是万分感激,只是为陛下诞育子嗣是儿媳本份,不敢言辛苦。” 皇上讽刺的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道:“确实辛苦了。” 太后不高兴的拍了他一下:“后宫好不容易再添新丁,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其他的事都暂且往后推一推,眼下贾贵妃有孕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哦了一声:“不知母后所指的是何事?” “皇后的生辰不是要到了,年年都庆贺,今年不如就先让一让。”太后只打着主意打压皇后,却没想到贾元春主要目的是在褚锦钰身上。 皇上却不傻,知道贾元春肯定还有别的打算,看向贾元春的眼神不禁冷下来,对她肚子里还未降生的孩子也彻底厌恶起来,本来祸不及子女,更何况贾元春怀的还是自己的骨肉,皇上纵然厌恶她,对她腹中骨肉却是有些期待的,现在却冷了心。 贾元春垂眸轻轻抚着自己小腹,她也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举不但会得罪皇后,皇上也同样会不高兴,但她总不能置母亲于不顾,想到过年后王子腾就会回京了,贾元春的心又稳了稳,有舅舅在,即便是皇上也得顾忌三分。 皇子吵架 皇上对太后简直头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且不论贾元春有没有别的打算,自己现在举步维艰,幸亏有皇后的娘家不惜一切鼎力支持,她却卯足劲儿给皇后难堪,真是…… 见皇上心事重重回来,皇后心知肯定又有什么幺蛾子,关切的问道:“陛下,贾贵妃有孕本是喜事,为何满脸愁容?” 皇上有些愧疚的握住她的手:“皇后,这次可能又要委屈你了。” 皇后早有心理准备,笑问:“出什么事了?” 皇上把太后的话说了一遍:“原本母后朕还可以劝说,偏偏动静闹到了上皇那里,朕……” 皇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家里支持皇上,对太上皇而言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太后有意借贾元春打压自己,太上皇肯定乐意插上一脚。 “臣妾的生辰过不过都好说,只是个生辰而已。”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是贾元春是聪明人,她不会无缘无故与我为难,这中间只怕有别的蹊跷。” 皇上点点头:“朕也有此想法,只是一时不知她的打算是什么。” 一旁的大皇子突然开口:“既然母后的生辰都要暂时让步,表兄的婚事眼看就要请期,是不是也得暂时往后推一下?” 皇上跟皇后对视一眼,一下子都了然了:这贾元春只怕剑在褚锦钰! 最近也不是没听说过,林如海临死前防备了岳家一手,给自己的老师和同年都留了亲笔书信,详细交代了女儿的嫁娶事宜。 原本这些银子也不足以令贾府为难,况且林家那么多家财,即便给了黛玉一些,还能剩下不少,可偏偏就传出了风声,说贾府最近私底下都开始当东西了。 只是皇上和皇后都想不通:“上皇再想给朕难堪,也绝不会委屈锦钰,就算往后推也顶多推迟半个月足够了,贾府该给林姑娘的东西照样少不了,她这出棋的目的是什么?” 皇后摇头:“臣妾也想不透这其中道理。” 反而她觉得贾元春走了一步臭棋,平白的得罪了皇上跟自己不说,褚锦钰岂是好说话的主儿?太上皇不可能免了贾府的嫁妆,只是推后一些日子,反而让褚锦钰记恨上,实在是不划算。 大皇子提醒:“父皇,要不还是提前给表兄透漏一下,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皇上点头:“招锦钰进宫。” 褚锦钰前脚接到宫里的命令,说是为了庆贺后宫添丁,宫里要办宫宴,其他事宜暂且押后,他的婚事都是交给礼部负责的,自然也一并往后推了,褚锦钰正想不通呢,皇上就找他了。 听皇上解释了一通,褚锦钰总算猜出来怎么回事了,最近他可没少给贾府挖坑,哪能那么轻易便宜他们,果然贾府这是拿不出黛玉的嫁妆银子了,想拖时间呢。 皇上问道:“锦钰,你可知这其中是什么原因?” 褚锦钰笑了笑:“舅舅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人贪图了别人的家产,现在吐不出来罢了,既然他们想要拖时间,就随他们吧,反正吃进去的给我照样吐出来就行。” 皇上看了他半晌,笑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过这件事太后也是被贾元春给利用了,恐怕没想到她是要针对你,你心里不要怨怪太后。” 褚锦钰耸了耸肩,他没事跟个老太太计较什么,只要她别碍着自己就行。 既然进宫来了,就得顺便去看看太上皇,况且贾元春这招虽然没对自己有什么损失,但她敢算计到自己头上,本就看不惯贾府的褚锦钰当然得给她添添堵。 太上皇也是看到他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为了跟皇上过不去,不小心把褚锦钰的婚事给搅和了,有些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朕真是老了,竟然一时把你这事给忘了。” 褚锦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嫔妃,有个身孕值当这么大动静?” 太上皇不好说太后跟皇后之间的龌龊,便只叹道:“后宫已经好几年没添过子嗣了,太后一时高兴。” 褚锦钰意味深长的嗤了一声:“真是巧了,前两天贾府才因为贪了林家给女儿准备的嫁妆,正着急上火呢,贾贵妃偏偏不早不晚的这时候查出有身孕,这时机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提前算好了呢!” 太上皇脸色一变,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褚锦钰的话提醒到这儿,他不多想都不行了,一下子便不高兴起来:贾元春当真有这么大胆子,利用太后和自己给褚锦钰下套? “来人!” 见太上皇冷下脸准备叫人,褚锦钰赶忙伸手拦住他:“别,人家好不容易搭了戏台子,好歹让人把戏唱完啊。” 太上皇不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锦钰笑了一下:“您现在戳破了她的把戏,回头贾府拿不出银子,干脆就丢一回脸面耍个无赖,到时候林姑娘还真能不顾贾府养育之恩,硬逼着他们还银子?她还不是得咽下这个闷亏,索性就随了他们去吧。” 太上皇气的点了点他的脑袋:“真是钻钱眼里去了你!” 陪太上皇说笑了会儿才离开,刚出太上皇的宫门,就看到二皇子远远走过来叫住他:“表哥,等等!” 褚锦钰站定脚步:“有事儿?” 二皇子也是刚从太后那里过来,他也是才知道贾元春有孕,太后着急出头这事,皇上为此才刚找太后去了,二人争执之时被他听到,二皇子也很是无奈,他明白太后是急着想帮自己,可总是这么好心办坏事,再说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手段,只是又不能怨怪太后,便只能把一切怒气都记到贾元春头上。 才刚准备向褚锦钰解释,大皇子也过来了,褚锦钰挑眉:“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赶巧。” 大皇子跟他打了声招呼,便皱眉看向二皇子,神色间有些怒气:“即便你要跟我过不去,却也不该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给母后难堪,亏她这几日还总念叨着你,你太过份了!” 二皇子瞪大眼睛,同样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借贾贵妃给皇后难堪的,是我出的主意?” “不是你还有谁?你前脚才刚回宫,后脚就出这事,你明知道今年的生辰对母后而言多重要,还让一个妃嫔骑到她头上,你对得起母后对你的抚育之恩吗?” “别给我脑袋上泼脏水,我没你们母子那样小人!” 两人就站在太上皇的宫门口吵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打起来,褚锦钰也不阻拦,反而看的颇有兴致。 正当他看热闹起劲时,终于二人把太上皇宫里的夏太监给吵出来了,连忙命几个小太监拦住二人,好声好气跑过来:“哎呦,两位皇子,这又是怎么了?” 大皇子跟二皇子同时哼了一声,各自把头扭到一边都不搭理对方,也不说话,夏太监只好上前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劝劝那个,结果不但没把二人劝好,反而两人又跟斗鸡似的大吵起来。 太上皇估计也被他俩吵得不行了,一声令下,把二人都叉进了宫里,褚锦钰也兴致勃勃跟进去,见两人被太上皇训斥了一顿,又罚他们去偏殿抄书,二人垂头丧气被带了下去。 褚锦钰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这两个皇子,挺有意思哈。” 他跟几个皇子来往并不多,大皇子还好些,前阵子二皇子一直出京办差,两人更不太熟,只听说两人合不来,你争我夺很厉害,没想到已经不合到这种地步。 只是看刚才二人表现,又不像是没感情的,也不像别家为争夺皇位兄弟相残那样,反而像是两只菜鸟互啄,分明彼此之间还有情谊,却为何闹成这样? 太上皇无奈瞪了他一眼:“还看热闹呢,你是他们的表哥,也不知道劝着些,竟蹲在一旁看热闹,真是的!” 褚锦钰耸肩:“我也得知道他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事啊!” 太上皇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行了,你晃悠半天,又不愿意在宫里住,这眼看天都要黑了,还不赶紧回去!” 褚锦钰懒得多管闲事,但他又是个爱凑热闹的,心里实在有些好奇,干脆回家找自己老爹问情况。 定南王打量了他一眼:“你掺和人家家里的破事干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吗,什么叫皇后养了二皇子?二皇子难道不是太后养大的?” 定南王语气有些不屑:“两个皇子降生那会儿,我已经被贬至江南了,具体宫里的事儿我并不太清楚,只是肯定跟太后还有她那个好弟弟脱不了关系!” 褚锦钰摸了摸鼻子,见老爹言语之间还有些不忿,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没放下旧事,当年定南王跟成阳长公主定亲,后来一个另嫁一个黯然被贬,这其中也有太后的手笔。 宫宴 说起定南王,也算是痴情了,当年上皇猜忌定南王府,后来找罪名夺了定南王府的权,这其中也有太后的手笔,是她利用成阳长公主跟定南王的感情,狠狠栽赃了定南王府,这才让太上皇找到借口,而定南王府有口难辩。 好在是定南王府战功赫赫,在成阳长公主不惜一切代价的保全之下,虽然兵权被夺,好歹爵位跟性命是保住了,代价却是成阳长公主跟定南王解除婚约,下嫁他人。 老定南王本就因为上战场太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没过多久便驾鹤归西了,老王妃也紧跟着去世,子嗣单薄的定南王府只剩下定南王一个,为了保全当初的定南大军,他干脆自贬去了江南。 多年来,定南王也没再成亲,就一个人过着,后来成阳长公主遭难,他收养了褚锦钰,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在后院塞了几个妾室,谎称褚锦钰是妾室所生。 很多人劝过定南王娶妻,但他始终说自己自在惯了,其实褚锦钰心里明白,自家老爹是旧情难忘,不然也不会把长公主的儿子当亲儿子养。 这也是褚锦钰始终跟皇家隔了一层的原因,人都有远近亲疏,皇家坑惨了自家老爹,尤其是太后,他心里对皇家自然有隔阂。 不过定南王却是个豁达的,也很清醒,知道儿子认了皇家才是最好的出路,反而时常会劝说褚锦钰,让他跟皇家处好关系。 怕自家老爹难过,褚锦钰赶忙把今天两个皇子吵架一事说了一遍:“这两人也不像是没感情的,难道就是为了争夺皇位?” 定南王摇了摇头:“不全是,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二皇子是太后的侄女刘贵妃所生,太后这个人吧,野心有余但手段不足,不过胜在命好,先是生了个好女儿深得太上皇宠爱,让她的后位稳坐如山,当年甄太妃可是费尽心思也没能撬动。 后来又生了个好儿子继承了皇位,但她娘家奉恩公府却不是个知足常乐的,成了国舅不够,还想继续霸权,以前老奉恩公在时颇有手段,奉恩公府也是权势滔天,老奉恩公死后,儿子孙子都不成器,不过有国舅这个身份,在京城也没人敢欺,何况皇上对他这个舅舅家也颇为照顾。 但太后和她娘家不知足啊,又把自家侄女弄进了宫,妄图让她取代皇后入主中宫,且不说皇上从小被成阳长公主教导长大,为人重情重义,不可能贬了结发妻子另立她人,就说皇后的娘家也不是好惹的,满朝文臣有一半都出自苏相门下,若非苏家鼎力支持,皇上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坐到现在。 可太后认不清现实,成天找皇后的麻烦,我也是在江南时常听林如海的夫人说起京城的事,皇后那几年日子挺不好过的,太后飞扬跋扈,刘贵妃同样野心勃勃,仗着皇上是自己表兄,根本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没少给皇后难堪,也就是皇后贤良大度,皇上又护着皇后才没让她太吃亏。 后来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皇后跟刘贵妃一前一后有了身孕,皇后先诞下皇子,只是在皇后产子的同一天,刘贵妃难产死了,孩子倒是生下来了,按理刘贵妃应该比皇后迟一些生才对。 之后就有传言,说是皇后偷偷换了刘贵妃的安胎药,才让刘贵妃早产又难产,太后当年差点让皇后偿命,皇后也差点因此被废了,幸亏是皇上极力保全,最后不知怎么推了南安王府的女儿贤妃出来,贤妃自尽,这才保下皇后。 太后却因此气病了,出宫去了寺庙里住,于是二皇子就被交到了皇后手里扶养,当时很多人还反对,生怕皇后下手残害二皇子,但显然是他们小人之心了,皇后不但没有害死二皇子,反而把他跟大皇子一起当成亲生儿子扶养,对二人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当年有一次皇上下江南,身边就带着两个皇子,二人感情十分要好,比别人家的亲兄弟还要亲密,只是可惜了,几年后太后突然回宫,从皇后手里抢走了二皇子。 二皇子恐怕是知道了生母惨死的真相,兄弟二人感情急转直下,而且二皇子一反常态,跟大皇子争夺起了储位,不过好在两人都不是卑鄙之人,虽然夺位,下手却都还算有分寸。” 褚锦钰摸着下巴:“能把情敌的儿子当成亲生儿子养,还能把两个皇子都教导的如此优秀,按理皇后应该不是个残忍狠辣之人,这样一个豁达之人,刘贵妃真的是她害死的?” 定南王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喽,女人的嫉妒心有时也不能小看,皇后能坐稳中宫这么多年,可不仅仅只靠皇上跟娘家的庇护,又怎么可能是个纯良无害之人。” “真是太可惜了,好好的两兄弟……”褚锦钰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他在现代时也有兄弟,不管是亲兄长还是堂兄,都对他十分疼爱,在褚锦钰心里,无论是皇位还是再大权势,都不值得为此舍弃兄弟之情。 定南王嗤道:“人家兄弟倪墙,你难受个什么劲儿,把人家家里的棺材抬自己家里哭来了!” “你不懂!”褚锦钰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自己几个哥哥了。 再说回贾府这边,听说贾元春怀孕了,贾府一改前些天的丧气,一个个又开始趾高气昂,尤其是王夫人,甚至干脆想赖掉黛玉的嫁妆,反正太上皇跟太后都这么看重贾元春腹中胎儿,没见连皇后都被压了一头,贾元春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室的亲骨肉,林黛玉只是个世子妃,怎么比得过贾元春尊贵! 因此又懈怠起来,即便贾母催促了她好几次,王夫人也总说账本还在清点,等整理好再给贾母。 仗着贾元春的关系,现在府里几乎是王夫人一手把持,她又把家交给薛宝钗管着,即便是贾母,此时也发现自己对贾府居然已经失去管控的权利了,虽然下人对她一如既往恭敬,王夫人她们也不敢造次,但她依旧被架空了。 前一阵子还为黛玉的婚事准备的风风火火,自从贾元春怀孕的消息传下之后,贾府全跑去准备贾元春怀孕的事了,对黛玉的婚事又不闻不问起来,紫鹃跟王嬷嬷都气的不行,却又不敢跟黛玉说,她身子本就不好,生怕再把她给气病了。 还是褚锦钰派人给黛玉送东西时得知情况,只安慰她们道:“不必担心,随她们去吧,该少的一点都少不了。” 贾元春可不知道母亲又给自己出幺蛾子了,一心准备着宫宴。 皇后这次算是丢了大人,今年是她的槛儿年,按理该好好办一次,不然恐怕一年都不好过,却偏偏让一个贾元春给压住了。 太上皇一党因此气焰大盛,皇上为了安抚皇后,也为了打压四王八公的气焰,愣是忤逆太上皇改了凤袍,将原本的明黄色改成了大红色,他自己也同样改了大红色,用自己的龙运帮皇后压太岁。 褚锦钰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心知皇上是故意借此发难,太上皇在位时,皇室以明黄为尊,皇上现在改为大红色,其实意在跟太上皇彻底割裂开来,也是向天下昭告如今的天子是皇上,而非太上皇。 太上皇差点气炸,太后也弄了个两边不是人,原本是想给皇后难堪,现在难堪没给成,反而让皇后出了大大一回风头,还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了帝后感情深厚不说,太上皇跟皇上却因此闹的关系更差。 就连受宠如褚锦钰,现在进宫都不敢在太上皇面前提皇上,太后更是悔不当初,本来还想让褚锦钰给两边说和一下,褚锦钰直接懒得多管闲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让一个妃嫔压皇后一头,亏她也想的出来。 贾元春是最得不偿失的,给自己娘家解围,却因此彻底得罪了皇上跟皇后,现在因为皇上改制一事,不仅没在太上皇面前讨得好,也被太上皇给迁怒了,两面夹击,她的日子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可惜贾府众人却还看不清形势,盲目自得,赴宫宴的时候都恨不得拿鼻孔瞧人,四王八公倒是对他们客气的很,褚锦钰坐在马车里看着他们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无语的摇了摇头:真是自寻死路。 下人突然跑过来,小心翼翼请示道:“世子,贾府的下人说他家的马车要停在这里,让咱往后挪挪。” 敢叫褚锦钰挪位置,这贾府真的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褚锦钰气笑了,刚想说什么,一掀帘子正好看到贾府的马车里,黛玉坐在那里,也刚巧掀开帘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褚锦钰呆呆道:“没人告诉我,林姑娘今天要来啊?” 皇上身边的春公公出来接他,刚好听到,便笑回道:“是皇后娘娘专门派人告知贾府的,如今林姑娘跟世子定了亲,怎么也算皇家人了,宫宴自是要来的,世子爷放心,皇后专门差人先问过林姑娘,得知她身体没问题才宣懿旨的。” 褚锦钰回过神,瞪了他一眼:“不早说,白白让我错失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啊?”春公公没明白。 “没事没事。”褚锦钰跳下马车就要往黛玉那里跑。 下人一把拦住他:“主子,别忘了贾府还想占咱的位置呢!” 褚锦钰摆摆手:“占吧占吧,看在林姑娘的面子上,送他们了!” “主子……”下人还待说话,褚锦钰已经喜滋滋跑远了。 下人眼睁睁看着他跑到贾府的马车前,一脸谄媚的同马车里的林姑娘说话,呢喃道:“怎么比我还狗腿!” 出头 褚锦钰可不管背后的下人怎么想,一脸开心的跑到黛玉的马车前,黛玉见他过来,就赶紧放下了帘子。 褚锦钰也不介意,隔着帘子解释:“我不知道宫里今日也请了你,不然肯定要接你去的,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贾府人待你好不好?” 黛玉也没重新掀开帘子,就隔着帘子淡淡回道:“劳烦世子费心,这几日身子已经好多了,贾府众人待我也还客气。” “那就好。” 褚锦钰还要说什么,贾府的下人便得意洋洋的跑过来大声炫耀:“定南王府的马车已经让开了,小的这就把马车牵过去。” 说着走到黛玉的马车边,看到褚锦钰站在那里,顿时神色一慌,再不敢得意:“褚、褚世子……” 褚锦钰懒得跟个下人计较,挥手打发走他,亲自牵着马车走到马桩跟前停好,又把板凳放下,才对着马车里面说道:“好了,下车吧。” 黛玉坐在马车里,纠结的揉了揉手里的帕子:“怎好劳烦你亲自牵马,若是让人看见……” 褚锦钰笑着打断她:“若是让人看见,定然会羡慕我的福气,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未婚妻。” 黛玉怔住,好一会儿,脸颊逐渐染上一层红晕: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的男子? 正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嬷嬷走过来亲自接黛玉进宫,也打断二人之间沉默的气氛:“世子怎会在这里?陛下正在找世子呢。” 黛玉听到嬷嬷的声音,不敢耽搁赶紧下了马车,好在皇后得体,身边的人也都是懂事的,并没有在黛玉面前拿架子,反而殷勤的亲自扶着她的手慢慢下了马车,照顾的十分妥帖。 褚锦钰在一旁看的十分眼红,越发觉得这个嬷嬷碍眼:早不来晚不来,自己才要扶黛玉下马车,她就跑过来抢活了,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嬷嬷扶着黛玉在前面走,褚锦钰怏怏不乐的跟在后头,心里打算着怎么才能跟黛玉多说几句话,正琢磨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后想见见林姑娘。” 褚锦钰回过神,见是太后贴身的黄嬷嬷拦住去路,皇后宫里的人当然不敢阻拦,连忙客气道:“林姑娘处次进宫,自然是要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黄嬷嬷这才满意:“那人我就带过去了。” 说着瞟了黛玉一眼示意她跟自己走,从头至尾态度傲慢,竟然连礼也不行,黛玉碍于皇权不敢说什么,褚锦钰却是忍不了了,他冷冷哼了一声:“你在跟谁说话?” 黄嬷嬷见他瞪着自己,才意识到是在问她,她不敢怠慢褚锦钰,忙笑道:“自然是跟林姑娘说话?” 褚锦钰又问:“林姑娘如今是何人?” 黄嬷嬷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是、世子爷未过门的夫人。” 褚锦钰神色猛地严厉起来:“既是皇亲,你一个小小宫婢竟敢以下犯上、胆大包天,见了世子妃还不行礼?” 莫说黄嬷嬷,就连黛玉也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褚锦钰虽然回京时日短,但他的传闻可不少,都说他阴晴不定、我行我素,黛玉却不曾见过,褚锦钰在她面前一向都是笑嘻嘻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发火。 不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黛玉心里也没害怕,她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见褚锦钰替自己教训宫人,黛玉只淡淡站在一旁,并不出声。 黄嬷嬷在太后身边服侍多年,几乎从来没受过什么气,哪怕是那些王公贵族见了她,也得客客气气的,还从没人敢像褚锦钰这样训斥自己,一时只觉得面子挂不住,脸色间难免就带出些不甘,嘴里勉强道:“奴婢不敢,方才一时着急怕太后久等,忘了礼数,还请世子见谅。” 褚锦钰气笑了,他进京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知死活的:“你该跟谁道歉?” 黄嬷嬷神色有些难堪,就连皇上都不曾这么为难过她,一时下不去脸面,僵着不吭声了。 气氛越发冷凝下来,皇后宫里的嬷嬷见状,连忙开口解围:“世子爷,不好让太后久等,还是赶紧让黄嬷嬷带林姑娘过去吧。” 说着给褚锦钰使眼色,黄嬷嬷是太后从娘家带来的,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十分得太后看重,平日里别说皇亲贵族,就是宫里的妃嫔和皇后,见了黄嬷嬷也得恭恭敬敬的,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黄嬷嬷一句话就可能让林姑娘喝上一壶。 褚锦钰偏不领情,他就不信了,区区一个宫奴反了天了还! 他深吸口气,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乐福见状,走到黄嬷嬷身后,对着她的膝盖弯用力一脚,黄嬷嬷就跌倒跪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抬起头:“你……” “放肆!”乐福尖声打断她:“竟敢指世子爷,你的手指头不想要了!” 黄嬷嬷咬牙,忍气道:“世子爷,奴婢是太后宫里的,即便有罪,世子只管将奴婢交给太后,太后自会责罚。” 褚锦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在拿太后威胁本世子?” “奴婢不敢。” 褚锦钰冷笑一声:“巧了,本世子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上一个敢威胁我的镇国公府,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是第二个这么不长眼的!” 听到镇国公府,黛玉不禁侧头看了褚锦钰一眼,镇国公府最近的下场在京城可都传遍了,短短不到半月就被太上皇夺了权,当初扬言要娶她的那个小公子更是被人状告强抢民女,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过几日就要流放。 镇国公府其他人也惶恐不安,因为太上皇和皇上都没打算放过他们,大家都说是得罪了褚锦钰,才会被太上皇跟皇上一块整治,然而紫鹃私下却跟定南王府的小厮打探过,跟她说褚锦钰其实是在帮她出气,杀鸡儆猴,让京城里的人以后都不敢再冒犯她。 没想到这么快就冒出来个打脸的,褚锦钰也觉得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看黄嬷嬷的眼神更加不善,黄嬷嬷显然也想到了镇国公府,连忙磕头:“世子饶命,是奴婢一时心急冒犯了林姑娘,请林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黛玉知晓她依旧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不过是碍于褚锦钰的威胁,然而看自己的目光依旧透漏着不屑,她当即冷笑一声背过身,对褚锦钰说道:“既是你们皇家的人,你自个儿处置便是,又何需拉扯我。” 褚锦钰知道黛玉生气了,一下子冷了脸:“就在此地跪着,跪足两个时辰,本世子帮你好好长长记性,下次就知道作为一个奴婢的本份是什么了!” 黄嬷嬷呆住,这里是入宫的必经之道,一会儿来赴宫宴的人都要从此经过,如果被他们看到自己罚跪,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做人?况且这么冷的天跪两个时辰,自己的腿就废了! “世子爷,您不能这么做,太后不会同意的!” 褚锦钰冷声道:“要么跪,要么死,你自己选一个。” 然后吩咐乐福在这儿看着,又看向黛玉:“我亲自送你去太后宫里!” 一旁的宫人提醒:“世子,皇上还在等着您。” “既然已经等着了,也不差再多等一会儿,一个小小宫人都敢对本世子的未婚妻如此不敬,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豺狼虎豹在等着!”褚锦钰态度强势,不容反驳,直接带着黛玉往太后宫里走去。 太后在后宫掌权多年,消息是灵通的,褚锦钰前脚处置了她的贴身嬷嬷,太后后脚就得到了消息,不过她身份尊贵,不可能为了个宫人去跟褚锦钰对峙,那样太上不了台面了,所以便在宫里等着。 褚锦钰带着黛玉来到太后宫门口,守门的宫人说是去通报,这一去便没了踪影,天寒地冻的,黛玉在这儿站着吹半个时辰的寒风,肯定少不了回去病一场。 这是宫里最常见的下马威,仅仅一个求见就能让人吃足苦头,还有口难言。 黛玉倒是不在意,早在她七岁那年初进贾府,去拜见舅舅时就曾被王夫人故意晾下许久,后来还给她设了好几个陷阱,黛玉都一一避开了,这会儿自然也不会在太后这儿失礼。 但她能忍,褚锦钰可忍不了,他本就不喜太后,只是看在毕竟是自己外祖母的份上,一直对她多加忍耐,她为难自己反倒没什么,褚锦钰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却见不得她如此为难黛玉。 等了一刻多钟,褚锦钰耐性彻底耗尽,拉住黛玉说道:“既然太后没空召见,我们还是先去别处吧。”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正在这时,太后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厉声呵斥:“站住!” 褚锦钰回过头,拦住黛玉行礼,眼睛盯着太后,神情讽刺:“我还以为太后当真忙的没空见我们呢!” 太后怒道:“锦钰,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 褚锦钰嗤笑,不动声色的将黛玉挡在身后:“太后眼里怎样看待我,我的眼里便如何看待太后。” “黄嬷嬷伺候哀家多年,便是她有什么过错,你也不该折损她的脸面……” 褚锦钰打断她,寸步不让:“是她一个奴婢的脸面重要,还是我世子妃的尊严重要?” 拒绝纳妾 黛玉站在褚锦钰身后,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从没想过,有一个男子会为了自己不惜顶撞太后。 曾经她以为贾宝玉已经是顶好的人,他怜惜女儿家,知道女子立世艰难,认为女子是世上最干净的,可在压力来临,他却只能选择屈从,不敢有半分抗争。 而眼前的褚锦钰,看似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甚至都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却在有人冒犯自己的时候,毫不犹豫将自己挡在身后,这是黛玉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她不知道原来世上有一种男子,是如褚锦钰这样的。 蓦地,黛玉想起褚锦钰曾让人给自己带的话:旧人不值得,何不看看前面的风景,或许更值得流连。 曾经这句话就像风一样,只吹进耳中,甚至还没吹到心里就散了,可现在,这阵风又吹了回来,终于将这句话吹进了黛玉的心。 太后还在跟褚锦钰对峙,皇后身边的嬷嬷早知要大事不好,赶紧去搬了救兵,不过一会儿,皇上便急匆匆赶来,打断二人的剑拔弩张:“这又是怎么了?” 太后气的抖着手指着褚锦钰:“看看你的好外甥,如今为了个女人,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上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给褚锦钰使了个眼色:“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跟太后顶嘴,锦钰,给太后赔个罪这事就过去了。” “过不去!”不等太后说话,褚锦钰先冷冷开口:“她身边的奴才冒犯世子妃,我不过小小教训了一下,敢问陛下有哪里不妥当?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未婚妻被一个奴才看不起,无动于衷才是对的?” 皇上哑然,太上皇跟太后身边这些奴才,他也早就不满了,只是自己掣肘颇多,没办法只能忍着,可遇到褚锦钰这么个炮仗脾气却忍不了。 正在这时,得知这边动静的太上皇派来夏公公,将他们都召见过去,太上皇纵然再偏心褚锦钰,也不会公然打太后的脸面,干脆和稀泥,把所有罪责全部扣在了黄嬷嬷头上,下令将她逐出宫门,发配边关。 原本不必这么严重的,只是太上皇知道褚锦钰的脾气,为了让他消气,所以倒霉的就只能是黄嬷嬷了,不过她也是罪有应得,这些年在宫里,黄嬷嬷没少仗着太后的势草菅人命,这次也算是她的报应。 太后满心不高兴,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太上皇今天已经很给她留脸面了。 褚锦钰冷眼看着眼前景象,心里却已经在打算还是自己谋出路比较好,靠别人的宠爱生存终究不由己,况且他是现代人,对这里的皇权缺少最起码的敬畏,怕就怕万一哪天宠爱没了,可自己还有老爹和黛玉要保护。 他上辈子家里就是经商的,几个哥哥在经商方面都才能出众,褚锦钰自然也不差,只是他懒得很,向来只做享受的小少爷,可是现在来到古代,脱离了几个哥哥的保护,他得自己为自己谋出路了,如果真的在这里生存不下去,最起码他要保证自己有带走黛玉和老爹的能力,并且还要保证他们平平安安。 太上皇说了会儿话,见褚锦钰始终不开口,明白他还在气头上,便转开话题:“今天让太后叫你过来,也是想说你都这么大了,眼看过了年都要成亲了,你那父亲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至今都没给你安排个房里人,太后给你选了两个,一会儿你看看,若是满意就带回去。” 褚锦钰回过神,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什么房里人?” 太上皇有些尴尬的看了黛玉一眼:“你连这个都不懂?” 黛玉低下头,其实这些她都知道,就好比袭人之于贾宝玉,就算是他的房里人,这在世家贵族是很正常的,几乎每个男子成年后都会有房里人,等到成了亲,就顺理成章变成妾室,所有世家勋贵的女孩儿也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清咳了一声,示意宫人先带黛玉去一旁的偏殿,褚锦钰却明白过来了,一把按住黛玉的手,认真看着太上皇和皇上:“我不需要什么房里人,你们也不必费心安排了,我此生只会娶一个妻子。” 黛玉震惊的看向褚锦钰,心里是惊涛骇浪,专情如父亲,也会有几房妾室伺候;深情如贾宝玉,也会有袭人在旁,即便曾经跟贾宝玉心意互通,她都从来没想过贾宝玉能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同样得接纳袭人,可这句话却能轻而易举从褚锦钰嘴里说出来。 太上皇跟皇上也目瞪口呆,好半天太后才厉声开口:“胡说什么,哪有男子成亲前不要房里人的,这也是为你好,不然你新婚之夜,如何……” 太后一时也说不下去了,房里人其实就是为了教男人如何行房中事,不然怕大婚洞房的时候不会闹笑话,只是如此私密之事,又有黛玉这么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场,太后到底不能挑的太明白。 褚锦钰却是听明白了,语气诧异:“这种事儿还用教?得有多蠢才能连这都弄不明白。” “蠢货”太上皇:…… “蠢货”皇上:…… 褚锦钰一句话算是把世家勋贵所有男人都骂进去了,他自己却一点没发觉,他是现代来的,学生时代住在宿舍,有几个男生没一块看过带颜色的片子,况且还有各种生理课足够他了解这些,所以压根就没想到古代人没人教的话,可能是真的不会。 太上皇回过神,也皱起眉头:“胡闹,你看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这林姑娘朕看着也是通情达理的,你乖乖的,太后给你挑选的都是听话的,你今天就领回去……” 话未说完,褚锦钰已经打断:“跟林家姑娘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想纳妾,妻子只娶一人就足以,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要真想看戏干嘛不上戏班子看去,非要她们在我眼前扯头花?” 说着意味深长瞟了一眼太后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从刚才这两个女子一见他,就是一副含羞带俏的模样,他原本还不明白,这会儿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两个姑娘见褚锦钰看过来,立刻红了脸羞的低下头,褚锦钰却似笑非笑扯了扯嘴角,语气认真又淡然:“我脾气不太好,最讨厌女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或者有事没事在我面前乱晃,我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要是一不小心弄死一两个,你们说人家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惨死在我手里,多冤得慌啊!” 那俩姑娘的脸色已经从羞红变成煞白,一脸惊惧的看着褚锦钰,就连黛玉脸色都变了,紧紧攥住手里的帕子,咬住嘴唇盯着褚锦钰。 太上皇跟皇上更是半天才说出话:“不许胡说八道!” 褚锦钰灿然一笑:“我没胡说八道啊,我来京城这么久,外祖父跟舅舅难道还没了解我的脾气?” 太上皇跟皇上说不出话了,的确,褚锦钰外表看着无害纯良,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对他产生好感,可现在京城谁不知道这就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手段黑着呢,得罪过他的人几乎都会死的特别惨,下手十分的狠辣,就连太上皇跟皇上也判断不出他这番话的真假,以褚锦钰的性子,弄死几个女人他还真做的出来。 太后下意识反应赶紧看了周围宫人一圈,严厉下令褚锦钰今天的话不准传出去,否则宫规伺候! 褚锦钰却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外祖母不必紧张,这话传出去也没什么的,反正他们迟早都会了解,我本来就是这么个人,谁真想他家女儿死的,尽管往我这儿送,我保证给他解决的干净利落。” 对褚锦钰而言,名声好不好无所谓,这个时代跟现代不一样,这里皇权至上,区区名声还真影响不了他,如果还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何乐不为呢。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皇上跟太上皇嗫嚅着嘴唇,半晌都说不出话,褚锦钰倒是一派自在,还有空扭头悄悄对黛玉眨了眨眼睛,露出个调皮的笑容。 黛玉瞪大眼睛倒吸口气,惊讶的用帕子掩住嘴,聪慧如她,一下子便明白了褚锦钰刚才那番话果真是胡说八道,骗太上皇他们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太监走进来,打破殿内凝重的气氛:“上皇、太后、陛下,宫宴要开始了。” 太上皇跟皇上都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先去宫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褚锦钰跟黛玉走在最后,黛玉轻声开口:“你不必如此。” 褚锦钰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也不必有压力,我不是为了你,纯粹是懒得应付那么多女人。” 黛玉不明白的看向他,她长这么大,见过或者听过的那些男子,几乎每个都是以女人多为乐,尤其是贾府里那些男子,哪个不是跟偷腥的猫似的,没见贾琏跟王熙凤曾经为这都打到老太太面前去了,黛玉还是头一次听男人说不喜欢女人太多的。 褚锦钰咳了一声,皱眉找了半天借口:“我怕浪费肾。” 幺蛾子 宫宴没什么意思,凉了的菜肴上腻着厚厚一层油脂,让人看着毫无食欲,也就点心还能吃几口。 当然众人也不是为了这几口饭菜来的,大家都在忙着恭维太上皇和皇上,忙着互相攀交情,或者聚精会神的看大殿中央妖娆妩媚的舞女。 褚锦钰担心黛玉身子受不住,悄悄吩咐宫人叫御厨快速炒了两个热菜送过来,又说了个方子,叫御厨按他说的煮了一杯奶茶送过来。 黛玉原本是要跟贾家人坐在末尾的,但那里挨着门有风,褚锦钰担心她吹不得风,吩咐了宫人把她挪到自己身边,反正他们两个也要成亲了,别人议论不着,宫里也就他敢这么放肆了,可太上皇跟皇上都由着他。 褚锦钰才刚刚处置了太后身边的黄嬷嬷,连太后的贴身嬷嬷得罪了他,都得被流放边关,其他人对他更加敬畏,因此巴结上来的人也很多,严严实实将他围了一圈。 褚锦钰却是兴致缺缺,一边帮黛玉布菜,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他们,可那些人也不介意,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即便是褚锦钰拒绝了很多人的敬酒,也喝下不少。 等给黛玉煮好的奶茶端上来的时候,褚锦钰的眼睛已经有点迷离了,眼见又有人上来敬酒,黛玉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劝道:“还是少喝一些,一会儿就要就寝,这些酒喝下去,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夜里也睡不好。” 褚锦钰原本都迷蒙的眼睛唰的一亮,转头开心的盯着黛玉:“你在关心我?” 黛玉被他亮晶晶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红着脸扭过头:“谁要关心你,是怕你万一喝多了一会儿出丑。” “你就是关心我。”褚锦钰乐呵呵笑起来。 黛玉用帕子挡在两人中间:“干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褚锦钰笑道:“我很高兴。” 说完当真拒绝了其他敬酒的人,将酒杯倒扣在桌上,一杯酒都没再喝过,连坐在他旁边的几个皇亲都暗自诧异,没想到褚锦钰这么个混不吝的,居然真真让林家女儿拿捏住了。 “尝一口奶茶吧,我专门叫御厨煮的,你看喝不喝的惯?”褚锦钰担心黛玉不自在,便转换了话题,将奶茶放到她面前。 黛玉不好拒绝,便浅浅抿了一口,不由得眼睛一亮,褚锦钰见状,忙邀功道:“我特意让人在里面加了一些果粒汁,喝着不腻。” 黛玉正欲开口,二皇子走过来叫道:“表哥。” 褚锦钰抬头:“有事?” “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褚锦钰见他有话要说,便对黛玉点了点头,让宫人照顾好她,然后随二皇子去了殿外。 两人走到一个凉亭那坐下,二皇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之前我在外地巡查贪官污吏,表哥定亲也没来得及送上贺礼,如今补上吧。” 褚锦钰接过锦盒:“你把我叫出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这个吧?” 二皇子抿了抿唇,突然站起身拱手向褚锦钰行了个礼,认真说道:“皇祖母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在此代她向表哥赔个罪,望表哥不要跟她计较。” 褚锦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她是她你是你,你代她赔的哪门子罪。” 二皇子叹了口气:“皇祖母性子霸道强势,什么都喜欢控制在手里,别说表哥你了,连父皇都身不由己。” 褚锦钰侧头看他,这段时间他专门了解过几个皇子,其他几个便罢了,能力平庸,母祖又势单力薄,在朝中也是默默无闻的,唯独大皇子跟二皇子争的风生水起。 说起来两个皇子心性都不怀,大皇子宽仁却又有原则,辅助皇上治国有术,对待百姓也仁慈的很,是个大气豁达之人,在朝中支持的人不少。 二皇子性情爽快,为人仗义正直,不畏强权,所以皇上最喜欢派他去各地巡查贪官污吏,只要到了他手里的案子,任何一个贪官都别想逃过,也正是因为有他暗中配合,之前皇上才能那么顺利除掉甄家,整肃江南官场。 其实在褚锦钰看来,大皇子御下有术,又有容人之量,更适合做一国之君;二皇子清正廉明,心性刚直,是个辅佐君王的得力助手,如果这两个兄弟能放下成见兄弟齐心,这片江山将会迎来无限光明。 不过褚锦钰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况且这两人之间也算是血海深仇了,他不想贸然开口,平白无故的得罪人。 可能因为身世太过曲折,二皇子不是个话多的,两人又不太熟悉,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沉默下来。 褚锦钰其实明白他特意找自己出来,替太后赔罪是什么意思,兄弟俩现在为了储位争的如火如荼,自己却深得太上皇跟皇上宠爱,二皇子是担心因为太后的原因,褚锦钰会倒向大皇子。 同时褚锦钰心里也明白为什么太后会这么处心积虑,看不惯黛玉,还非要给自己身边塞女人,她是想让自己帮二皇子,最好控制自己的办法无非就是女人,之前太后本想让他娶自己的侄孙女,可是被褚锦钰拒绝并且与黛玉定亲,太后不死心,还想着给自己塞女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把龙椅。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把龙椅真的就那么有吸引力? 他每次看着皇帝舅舅三更半夜还在批奏折,为了各地事物愁眉苦脸,还要受太上皇和世家勋贵的掣肘,褚锦钰都替他累的慌,这个皇位到底有什么好坐的,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大皇子一直留意着褚锦钰跟二皇子的动向,两人坐着没多久,大皇子也找借口跟过来了,状似偶遇:“表哥、二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二皇子嗤了一声:“大皇子还是这么喜欢留意别人。” 褚锦钰不乐意参与什么党争,当然更不乐意加入储位争夺,干脆站起身打断他们:“确实坐久了,回去吧。” 今天的宫宴有些诡异,太上皇跟太后还是穿着明黄色的朝服,而皇上跟皇后却穿着大红色新改制的朝服,色彩鲜明,鸿沟明确,太上皇的脸色一晚上都不太好。 所有朝臣都极力装作若无其事,该喝酒取乐依旧还是喝酒,也不断巴结着皇上跟太上皇,而太上皇跟皇上也都尽力装作没事的模样,但还是有些别扭,因此宫宴举行了并没有多长时间,等褚锦钰回到大殿的时候,就见舞女已经退下了,宫宴也慢慢结束了,太上皇跟皇上都已经离开了大殿,其他朝臣也在三三两两告辞。 明明该是贾元春出风头的日子,却反而让她显得两面不是人,皇上携着皇后早早走了,只留下她端坐在一旁无人理会。 贾母和王夫人心疼,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贾元春却只远远朝她们摇了摇头,扶着丫鬟的手也缓步离开了大殿。 褚锦钰走到黛玉身边,正好看到她在系斗篷,赶紧过去帮她整理,周围几个世家小姐早就留意到了他的举动,见他对黛玉体贴入微,心里都有些羡慕和隐隐的不是滋味。 “我送你回去吧。” 黛玉摇摇头,这次态度软化了不少:“你刚才也吃了不少酒,酒意上头,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褚锦钰忙道:“我没事,刚才吹了会儿风,酒意已经吹散了。” 黛玉还是坚持不让他送:“等把我送回去,你再绕一大圈,回到府里恐怕都半夜了,还是算了。” 见她态度坚决,褚锦钰也只好作罢,亲自看着她上了马车才离开。 贾元春的风头出完了,接下来就再也没借口拖着褚锦钰跟黛玉的婚事了,贾府该跟定南王府商议婚事具体日期,并且也该让定南王府过目嫁妆单子了。 可一连几日,贾府都没有一点动静,宫里的太上皇跟皇上都阴沉了脸,礼部更是去了贾府三番五次的催促,贾元春也没料到母亲居然会这样,只得赶紧让人去催促母亲。 王夫人敢拖着黛玉的嫁妆,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又不能让人知道贾府手头吃紧被笑话,王夫人早早就在外面开始散布谣言,说褚锦钰仗势欺人,又暗指黛玉不知感恩贾府的养育之恩,居然想借着成亲掏空贾府。 说着还把她准备好的嫁妆单子给大家看了,没错,按照其他家族女儿出嫁的嫁妆,王夫人拿出来的嫁妆单子不仅够看,而且已经十分丰厚了。 可这些都是林家为黛玉准备的嫁妆,压根没动用贾府一文钱,但外人不知内情,见如此丰厚的嫁妆,黛玉跟褚锦钰还不依不饶,想要狮子大张口,一时之间,都在骂黛玉是个白眼狼,还有褚锦钰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 甚至朝堂上都出现了世家勋贵一块弹劾褚锦钰的折子,然而褚锦钰也不是吃素的,弹劾的折子才上去,立刻被宋太师还有林如海的那些同年们反驳了回来。 他们拿出了林如海留下的遗嘱,上面明确写了给黛玉留下哪些嫁妆,并且还有林家的家产有哪些,除了黛玉的嫁妆之外,林家的家产还有七成都送给了贾府,以报他们帮林家养育黛玉之恩。 如此一来,之前弹劾褚锦钰的世家勋贵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本来就是人家林如海给女儿留的嫁妆,怎么就扯上了褚锦钰,而且人家已经把大部分家财都给了贾府,跟林家的家产比起来,黛玉的那些嫁妆显然就不够看了,贾府如果连这都要贪了,那也太不地道了。 贾元春小产 贾母得知王夫人的做派,被气的病倒在床,世家勋贵这次狠狠丢了脸面,为了找补,那些贵族夫人还是把矛头对准了黛玉,扬言林家香火断绝,贾府是林家的岳家,按理林家的家产就应该由贾府处置,况且贾府还养了黛玉,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张口。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褚锦钰一边处理流言一事,一边让人保护好黛玉,别叫流言传到她耳中。 但王夫人怎么可能让黛玉好过,她这么做的目的本来就是要逼迫黛玉,她知道黛玉清高要脸面,把外人的非议传到她耳中,她哪怕是为了脸面,也不能再逼贾府拿出那么多嫁妆了。 黛玉聪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王夫人的意图,不过到底还是被气着了,本来之前生病身子就没好彻底,晚上又发热起来,吓的紫鹃他们连夜找大夫来给黛玉看病,为此还惊动了褚锦钰。 得知黛玉是因为流言蜚语才病倒的,褚锦钰看向王夫人的目光恨不能活剐了她,王夫人敢这么嚣张,那些世家勋贵这么帮她,不就是仗着宫里有个贾元春怀孕了,宫外还有个王子腾手握重权。 既然王夫人这么不识好歹,褚锦钰也没必要给她留后路,王子腾不好动,留着慢慢收拾,但收拾一个贾元春还不是轻而易举! 褚锦钰大半夜从宫里打劫来的太医,检查了半天说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受了风寒所以发热,开了退热的药,褚锦钰有说了几个偏方让紫鹃她们试。 好在这次没之前那样病的严重,总算在天快亮时,热度降了下去。 褚锦钰坐在黛玉的床边,见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心脏像是被人浸到水里,闷的透不过气。 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慢慢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毫无血色的面颊:“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原本是真的不想参与进世家勋贵跟皇上的斗争中去,就连上次皇世孙联合勋贵劫杀他,褚锦钰真的都没这么生气过,甚至也没对这些世家勋贵起杀心。 可今天看到黛玉被他们的流言逼的躺在这里,王夫人仗着贾元春和王子腾,肆意欺辱黛玉,褚锦钰头一次起了杀心:这些勋贵还有宫里的贾元春,都该下地狱! 天蒙蒙亮时,黛玉的热终于彻底退下,外面也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褚锦钰打发下人出去买了一些东西,顺便带了几支白梅回来,看着黛玉没什么要紧了,他才带着太医离开。 差不多早膳的时候,黛玉终于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头不远的小几上摆着一支梅花,鼻间也隐约闻到若有似无的梅香,让她原本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几分。 紫鹃端着早膳进来,原本是想先温在炉子上,一转头却看到黛玉醒了,立刻放下饭菜:“姑娘,还有没有哪里不适的?” 黛玉由着她扶自己坐起:“我身上好多了,昨儿也是一时气着,对了,哪里来的梅花?” 紫鹃忙道:“褚世子买的,姑娘昨儿夜里发热,不好找大夫,是褚世子扣了宫门把太医给拉来的,褚世子守了姑娘大半夜,今儿早看姑娘退了热才回去的,姑娘先把药吃了吧。” 说着又想起来:“对了,褚世子还专门买了蜜饯,说怕药太苦,让姑娘没事含一含,甜甜嘴。” 黛玉心头一动,说不感动是假的,心里的冰山好像被敲碎了一角,已经冷的麻木的心似乎又能感到一些暖意了:“又劳烦他了。” “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日后姑娘要跟他做夫妻的,褚世子关心您还不是理所应当。” 褚锦钰并没有回家,直接进了宫,贾府不是仗势贾元春怀孕了,别以为他不知道王子腾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贾元春生下皇子,他手握重兵扶持贾元春的皇子,不然四王八公怎肯这么帮已经没落的贾府。 既然这样,他索性就毁了他们的希望! 褚锦钰出生虽好,但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相反他从小到大都手段狠辣,也可能是家里给的底气让他有恃无恐吧,反正得罪他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贾元春也很宝贝自己这一胎,她明白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在后宫存活的关键,也是王子腾等人的希望,所以从膳食到衣裳等等,贾元春都小心翼翼,让自己的几个贴身丫鬟亲力亲为,从不敢假手他人,甚至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更是连宫门都不出一步,她以为自己足够谨慎了。 正在喝安胎药,太上皇宫里来人传让她过去一趟,贾元春不敢耽搁,放下药碗让抱琴扶着自己,小心翼翼往太上皇宫里走去。 今天下雪路滑,贾元春几乎每走一步都心惊胆颤,一路走的慢悠悠的,抱琴也紧张的扶着她,两人都只顾看脚下的路,压根没注意其他。 路过湖边时,不知是不是谁把水泼在了这里,路面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滑溜溜的就连常人都不敢走,更不要说贾元春还怀着身孕。 她正准备吩咐抱琴换一条路,突然一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只白猫,尖声叫着朝贾元春的方向撞过去,因为跟雪的颜色相近,贾元春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等听到它的叫声一扭头,还没来得及反应,白猫就一头撞到贾元春的身上,尤其白猫身上还带着血。 贾元春被突然窜出来的白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一躲,再加上这只白猫本身就胖,重量足以撞的她晃了晃。 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偏偏今天下雪,而且这里的路面结冰了,她被惊吓之后下意识倒退时,滑溜溜的冰面根本站不住人,贾元春脚底一打滑,重重的往地面摔去。 抱琴急忙想要去拉她,自己却也踩在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说,偏偏脚还正好绊了贾元春一下,导致本来就摔倒的贾元春,因为外力的原因磕在了湖边的石头上,又一头栽进了湖里。 “娘娘!” 抱琴吓的面色都变了,连忙就要爬起来救贾元春,但这里实在太滑了,她试图起来好几次都在此摔倒,只能看着贾元春在水里挣扎,急的大喊大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可平日里守在这里的宫人,这会儿一个都没有,大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贾元春使劲挣扎着,从刚才跌倒时她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这会儿在水中挣扎时,贾元春分明感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出,她周围的水逐渐染上了红色。 贾元春惊恐万分,几乎绝望的喊着:“孩子……” 抱琴硬是爬着跳进湖里,将贾元春连拖带拽的救上了岸,而这事,贾元春下半身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了。 抱琴瞳孔紧缩,神色惊惧:“娘娘、娘娘……来人啊,娘娘出事了!” 这会儿倒是很快就有宫人听到呼救声,快速跑过来,看到贾元春的躺在地上,脸色雪白、浑身是血的模样,也都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手忙脚乱抬着她回去。 等皇上跟太上皇等人得到消息时,太医已经诊治完了:“回陛下,贵妃娘娘呛了些水,倒是没有大碍,只是……” 皇上问道:“只是什么?” 太医犹豫许久,才跪下请罪:“只是娘娘方才滑倒时受到撞击,孩子没保住,而且娘娘又大冬天的落了水,伤到了根子,以后恐、恐……难再有身孕。” 皇后小心翼翼的睨了皇上一眼,见皇上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甚至还隐隐松了口气,心下不禁嗤笑:贾元春这个蠢货,生生把自己作上了死路。 原本皇上虽然厌恶她,但也没有狠辣到想要她腹中胎儿死的地步,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个孩子谋算皇上,外有王子腾等人虎视眈眈,想借贾元春腹中胎儿的身份挟天子以令诸侯,内还有贾元春自己找死,现在孩子没了,她的作用基本也到头了。 皇上摆了摆手叫太医起来:“不是你们的过错,是贾贵妃没福气。” 贾元春落了胎,说实话皇上是松了口气的,王子腾已经够野心勃勃了,即便没有今天这个意外,皇上也不打算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天正好给他解决了麻烦。 不过该走的过程还是得走:“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贵妃怎会摔倒?” 抱琴红着眼圈跪在地上,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不断磕头:“求陛下明察,怎会那么巧合,先是路上结冰,紧接着猫就窜了出来撞到娘娘,这其中定然有蹊跷的。” 皇后冷笑:“有什么蹊跷?你想说什么?” 抱琴当然不敢直言说贾元春被人害了,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她的话一旦被利用,贾元春的下场只会更惨。 抱琴只能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巧合太多了,而且可怜娘娘小产,以后恐怕还没办法再有身孕,刚才娘娘落水许久,可没有一个宫人出来相救,奴婢只是想求陛下还娘娘一个公道而已。” 还有四王八公要打发,皇上即便没耐心,还是问了守在那里的宫人,贾元春落水那会儿他们去哪了? 宫人回道:“奴才碰到了褚世子,世子爷说他给大皇子带的书不小心遗忘在太上皇宫里了,就打发奴才跑一趟腿,奴才一回来,就见贾贵妃已经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了。” 毫无破绽的回答,皇上又问:“那路面的冰是怎么回事?” 宫人连忙跪下:“褚世子刚才带着几个皇子在那里打雪仗玩,后来又互相泼水,奴才本来是要叫人打扫的,只是紧接着世子爷就打发奴才去取东西,奴才想着回来再打扫,没想到贵妃娘娘会从那里路过。” 皇后急忙开口:“陛下,您千万别误会,锦钰也是看老大跟老二兄弟俩有误会,刚才早上进宫来跟臣妾说了,想缓和二人的关系,估计是因此才带他们一块玩的,谁也没料到居然这么寸,偏偏贵妃那会儿会路过。” 脱身 皇上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就误会褚锦钰,别说他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那又如何呢,这宫里会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可亲侄子统共就这一个! 孰轻孰重,在皇上心里压根不需要掂量,而且要怪也只怪贾元春自己命不好,偏要那会儿过去,更何况皇上也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他还要感谢今天的意外呢,否则还得他想法子动手。 猫已经不用问了,整个宫里养猫的德妃一人,而德妃出身西宁王府。 不一会儿,太上皇和太后打发人来问情况,皇上跟皇后过去把事情又汇报了一遍。 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个意外,褚锦钰早上进宫来说是给大皇子送东西,后来又在太上皇宫里遇上二皇子,见兄弟俩剑拔弩张,便干脆提议出去玩玩,把其他几个皇子也都叫上,太上皇当时就在跟前,所以这件事怎么也扯不到褚锦钰头上。 他们出去打雪仗自然不可能把书带上,因此后边让宫人过来取书更是水到渠成,太上皇这辈子疑心太多人,却唯独不准任何人对成阳长公主有任何疑心,现在又把感情转移到了褚锦钰头上,因此一听牵扯到褚锦钰,太上皇立刻先不悦起来。 等到皇上说完,太上皇只是淡淡挥了挥手:“也是她运气不好,这事跟锦钰有什么关系,不要扯他,别回头再把他吓到,倒是那只猫怎么回事?” 皇上命人把德妃叫过来,德妃也是才知道贾元春被她的猫冲撞小产了,连忙辩解:“妾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早上那会儿就死活找不到猫,才刚猫自个儿跑回来,沾了一身的血,妾身这才知道贾贵妃小产了。” 德妃仗着娘家的关系,在后宫向来喜欢掐尖吃醋,任何得宠的妃嫔都会被她针对,其实当初皇上之所以妥协纳贾元春为妃,未尝不是想借德妃跟贾元春的矛盾,离间四王八公,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 而且无论是皇上还是太上皇,亦或是太后,对褚锦钰跟几个皇子倒是没有半分怀疑,反而心里都在怀疑德妃,这只猫出现的就太巧合了,德妃到底真的无辜还是故意的,在坐只怕没几个人相信,毕竟这些年来德妃也不是没耍过类似手段。 德妃也知道大家肯定都怀疑自己,想到家里还有四王八公的关系,她也有些心急,不断辩解:“妾身的猫早上真的跑丢了,妾身还专门叫宫人出门去找,陛下可以去问问臣妾宫里的宫人!” 不怪德妃着急,毕竟四王八公一体,她进宫多年喜欢争宠,却因为太过跋扈并不得皇上喜欢,所以其他人才又绞尽脑汁把贾元春送到皇上面前,贾元春怀孕,无论是对王子腾或者四王八公都是大有好处的,因此德妃并没有针对过贾元春,她也是希望贾元春生下皇子的。 可谁知道偏偏这种脏事落到自己头上,再加上她之前还真用差不多的手段害过一个位份低的妃嫔,后来因为那个妃嫔娘家权势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德妃自己也明白她今天嫌疑最大,只是她没有准备,任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德妃一把跪下:“陛下,妾身这就叫人把那只猫打死给贾贵妃赔罪……” 说着就要喊人把猫带来,正在这时,褚锦钰跟几个皇子走进来,出声道:“不必如此,猫又没做错什么,宫里今天已经失去了一个小生命,没必要再搭上一只猫命。” 太上皇招手叫褚锦钰坐到自己身边:“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跟几个皇子去比拼射箭?” 褚锦钰叹道:“我们也是才听说贾贵妃小产了,都怪我刚才不应该跟几个皇子在湖边打雪仗,我想着今天下雪没几个人出门,再说有人看见路面结冰也会换旁边的小道走,不曾想那么一会儿功夫,居然有人摔倒还小产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心里也十分愧疚。” 说着又起身给皇上行礼赔罪:“舅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闯出这么大的祸。” 几个皇子一见这情况,连忙都冲上来,大皇子跪下说道:“皇祖父、父皇,此事跟表哥没关系,表哥一心为了我们,再说打雪仗是我们一起玩的,要责罚我们一起受罚!” 二皇子也一同跪下:“父皇,表哥他本是一番好意,再说任何一个带脑子的人看到那里结冰,都该知道躲开,旁边又不是没其他路可走,父皇要责罚就责罚我吧,玩水本是我起头的,跟其他人没关系。” 褚锦钰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玩水当然不可能是二皇子起头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褚锦钰的计划内,他知道二皇子仗义,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种关头挡在自己前面,把罪责揽在他自己身上。 看大皇子跟二皇子都跪了,褚锦钰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得跪下,一边感叹自己以后进宫也得准备个“跪的容易”;一边默默准备下跪。 还不等他屈下膝盖,皇上就一把将他拉住,又把两个皇子叫起:“你们几个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这里没你们的事,出去!” 几句话就把褚锦钰跟几个皇子撇了出去,褚锦钰笑了,果不其然,自己就是害的贾元春小产又怎样,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上,没人会往他身上扯,可惜了,没一次性要了贾元春的命! 不过也不可惜,接下来的日子贾元春只怕不会好过,也让王夫人尝尝女儿受折磨是什么滋味,她在折磨别人的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也会有报应! 褚锦钰顺手做了个好人:“外祖父,舅舅,我看这事跟德妃也没什么关系,德妃提前又不知道我们在那里玩了水,路面结冰了,再说即便她知道,也不可能算准贾贵妃那会儿就要路过,又怎么会故意放猫害她,或许真的是个巧合,几件事都赶在一块了。” 德妃眼里满是感激,连连点头:“褚世子说得对,陛下,妾身根本不知道贾贵妃会经过那里,更不可能害她啊!” 太上皇还要用西宁王府,已经失了一个贾元春,太上皇不可能为此再把德妃处置了,皇上也知道不可能,褚锦钰此举既是替德妃解围,更是帮太上皇跟皇上找了个台阶下。 贾元春已经小产,没什么作用了,大家都不可能为此再搭更多人进来,太上皇几句话盖棺定论:“贾贵妃意外小产,就好好在自己宫里将养身体。” 说完又吩咐夏太监取了几样补药赏赐给贾元春,小产一事就这么结了,对外只宣称是贾元春身体不好。 褚锦钰下午从宫里出来,又带了太医去贾府看黛玉,贾府已经知道了贾元春小产的消息,整个府里死气沉沉,路过的下人一个个也都把脖子埋的低低的。 听说贾元春刚刚小产的消息传回来时,贾母一下子就病倒了,王夫人更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凄声大哭起来,这会儿还在屋里哭呢。 褚锦钰嗤笑:这才哪到哪,等着吧,以后还有她受的! 黛玉靠在床上,看到褚锦钰挑帘子进来,却没立刻就进里屋,而是隔着屏风先脱下大氅,在火炉边把自己身上的寒气驱散了,才绕过屏风走进里屋。 见黛玉脸色依旧有些憔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层一层打开,里头是几块云片糕:“从宫里带来的,上次宫宴看你喜欢吃。” 紫鹃她们早早有眼色的都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黛玉跟褚锦钰,说实话褚锦钰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黛玉相处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上辈子虽然出生在富贵之家,父母也去世的早,但家里宠他却并不溺爱,对他的家教是很严格的,他们家里有钱不假,但决不允许跟其他花花公子一样朝三暮四。 褚锦钰上辈子也不起没碰到过心动的女生,但也仅仅止于心动,并没有到让他去追求甚至交往的地步,所以他也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来往。 他家里几个哥哥娶妻也都是彼此有感情基础,基于互相尊重、相互愿意的条件下才结婚的,像现在这样到了古代之后一厢情愿,皇上一道圣旨不由分说就决定黛玉命运的,褚锦钰心里也明白对黛玉其实不公平! 谁都没问过她心里的意愿,哪怕是为了她好,但谁都没在乎过她是否情愿嫁给褚锦钰,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要说褚锦钰现在就对黛玉有多一往情深,其实也没到那个地步,毕竟两人是真的还不熟悉,褚锦钰只是不忍心心中的女神就此凋零,心疼也罢,怜惜也好,但不否认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褚锦钰确实是喜欢黛玉的。 但他并不想强人所难,也愿意尽己所能给黛玉足够的尊重,他并不认为赐婚了黛玉就必须接纳自己,就必须以他为天,可同样的,既然已经定亲了,那么他就有照顾好黛玉的责任。 所以他想试着给两人一个交往的机会,慢慢增进两人的感情,逐渐打开黛玉的心房,一点一点走进她心里,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交往,把上辈子自己几个哥哥的婚姻带入一下,又发现好像都不适合自己现在的状况。 这让褚锦钰有些犯了难,谁能告诉他恋爱到底怎么谈啊?早知道在现代的时候他应该多观摩观摩别人,也省的让他现在手足无措,第一步就先把自己卡住了。 黛玉似乎也看出他的不自在,轻声开口:“紫鹃说你昨儿守了我大半夜?” 褚锦钰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为黛玉的体贴感动了一把:“嗯,看你昨夜病的严重,我不太放心。” 黛玉低下头,扯了扯被子的角:“辛苦你了,今儿该好好休息的,这会儿又跑过来。” 褚锦钰笑道:“不辛苦,我看你没事才能放下心。” 黛玉抬了抬头,见他眼底赤城,一片坦率,心里终究还是软了软:“我已经好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栽赃王熙凤 尽管宫里宣称是贾元春身体不好,但皇上压根没打算掩盖真相,有他在背后默默放纵,不出两天,贾元春是被德妃的猫撞小产的消息就隐隐透漏了出去。 且不说四王八公之间反应如何,总之贾府消停了,因为准备婚事不及时,还被皇上下旨训斥了一顿,就连太上皇也不高兴的很,原本帮着贾府的世家勋贵们,在看到太上皇的态度后,也都安静了下来。 贾元春醒来,得知自己小产,又听抱琴说完前因后果,只闭上眼睛默默流泪,太上皇跟皇上不会猜疑褚锦钰,但贾元春是什么人,家里这段时间发声的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原本她也觉得母亲做的太过了,正准备让人出宫告诫母亲适可而止,毕竟林黛玉虽然不足为虑,可褚锦钰却不是好惹的,没见几个皇子在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跟他结仇实在太危险了。 可人还没派出去,褚锦钰的报复就来的又快又狠,前脚她母亲逼病了林黛玉,后脚褚锦钰就让她失去孩子,而宫里上上下下却没一人怀疑到他。 甚至贾元春即便心知肚明也不敢说出口,因为她明白,如果自己敢把这件事攀扯到褚锦钰头上,这皇宫里不管是太上皇、太后或者皇上,都不会让她活过第二天。 而褚锦钰呢,他小小的报复了王夫人,还无缘无故的让西宁王府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要不是他在宫里给德妃求情,德妃可没这么容易脱身。 西宁王府这锅背的也不冤,褚锦钰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从小到大的家教也勒令他有做人最起码的原则,他不会无缘无故让不相干的人替自己受过,更不会把脏水泼到无辜之人头上,谁让当初自己进京时,帮着皇世孙一起对自己下手的也有西宁王府,他们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让他们背一次锅多定算利息。 褚锦钰坐在家里收了一大堆的礼,又跟西宁王世子出去应酬了几天,贾府那边也彻底老实下来,王夫人经此打击,没了女儿做靠山,再不敢作妖了,干脆一撒手,称病将黛玉的婚事交给薛宝钗去准备。 褚锦钰看贾府老实了,懒得再管他们内里的龌龊,专心准备起自己的事情来,这么多天他也差不多把这个朝代的规则弄明白了,虽说士农工商,商在底层,但褚锦钰觉得自己还是得走这条路。 他现在已经是皇亲国戚,皇上跟太上皇都对他宠爱有加,他即便进了朝堂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加荣耀,甚至因为太上皇和皇上的宠爱,如果他再手握重权,只怕就等于给自己脑袋上绑了一把刀了。 当官这条路行不通,如果没意外的话,他会在这里荣华富贵到死,但他要的是有意外的情况下,自己有足够的退路,所以只能选经商。 可他一个皇亲国戚经商,恐怕会被人笑话,再说朝廷为了让百姓安心种地,其实暗中是打压商人的,不允许任何商人做大,褚锦钰思来想去好几天,干脆他就由明转为暗,把产业分散开,这样不容易引起朝廷注意。 说到就做,褚锦钰不是个拖拉的人,他手边能用的人也不少,定南王虽然被发配江南多年,但他的能力不俗,拨给褚锦钰的人手也都各个能力出众,当即就能上手。 褚锦钰这边忙,贾府那边更是忙成了一锅粥,薛宝钗这段时间接手贾府的管事权后,才知道贾府的账目已经亏空到了什么地步,黛玉剩下的那些嫁妆贾府根本凑不齐,除非把她的嫁妆全部搭进去。 薛宝钗当然不可能搭自己的嫁妆,又不关她的事情,林家的家产也不是她收的,只是王夫人已经把事情交给了她,她又推不了,唯剩下的只能是看贾府的产业,哪些能卖的暂时先卖了,把嫁妆给抵上,等到来年各地管事收了银子,再慢慢买回来。 可这一查不要紧,却被账目吓了一大跳,贾府的好多田产铺子之类的,早都被悄悄变卖了,最吓人的还是祭田,贾府的祭田不少,当年能在金陵称王称霸的贾府,祭田怎么可能少呢,但有人居然连祭田都给卖了! 薛宝钗脸色都变了,直觉自己接手了个大烂摊子,祭田养活的可是贾府所有族人,也是府里万一落难唯一的依靠,所以有点远见的家里,哪怕再难都不敢打祭田的主意,否则死后恐怕连祖坟都入不了。 薛宝钗做人,向来不爱给自己揽麻烦,能躲多远就多多远,如今却接了个烫手的山芋,精明如她,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出来,能干出偷卖祭田之事的,不是王熙凤就是王夫人。 薛宝钗拿着账本,紧皱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若是王熙凤倒也罢了,反正她现在在贾府完全失势,只是碍于王家的面子,王熙凤在贾府也只剩下个面上风光,倒不足为惧;可祭田一事万一牵扯上王夫人怎么办? 她现在是王夫人的儿媳妇,跟王夫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里的贵妃才刚小产,如果这时候王夫人再闹出卖祭田的事儿,恐怕谁都保不了她,自己也会受到影响。 贾宝玉迎着风雪走进来,见薛宝钗愁眉苦脸,一边解下披风一边问道:“宝姐姐,怎么了?” 薛宝钗刚想跟他商量,可又想到贾宝玉万事不管的性子,即便跟他说了也是白说,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账目有些问题。” 贾宝玉果然不关心,只笑道:“能有什么问题,顶多谁贪几两银子罢了。” 薛宝钗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了:“你好好念会儿书,我去太太房里一趟。” 她觉得还是得先去探探王夫人的口风,前几天王夫人故意拖着黛玉的嫁妆不给,宫里的娘娘又恰好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现在回头想想,这件事怎么都有些蹊跷。 王夫人当然也舍不得让薛宝钗把自己的嫁妆搭进去,她看上的是王熙凤的嫁妆,王熙凤虽然不是嫡出,但在未出嫁时却最得王家老太太喜爱,要不然也不能嫁给贾琏做二奶奶,所以她的嫁妆都是老太太亲自准备的,丰厚程度让王夫人都有些眼红,如果拿王熙凤的嫁妆填补,肯定足够了。 王夫人早早就算计好了,所以看到薛宝钗拿着账目,小心翼翼说起祭田的事情,王夫人并没有半点慌张,反而一派自然:“祭田是家里立足的根本,那些族人还有家里的私塾等等,都要靠这些祭田吃饭的,有人竟敢把手伸到这上边,真是太胆大了!” 薛宝钗垂下眼眸,心里便了然了:看来是王熙凤。 “现在该如何处置?我才刚进门,对这些还没经验,不敢擅做主张,只好请太太作主。” 王夫人点点头,压下账目:“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一人作主,你先放下,等我一会儿请示了老太太和老爷,再看如何处置吧。” 薛宝钗真就放下没再管,才到下午的时候,袭人突然说叫她跟贾宝玉去老太太房里。 等薛宝钗两口子过去时,其他人都已经到全了,不止贾赦和邢夫人、贾政和王夫人等等,就连东府的几个主子也全来了。 鸳鸯说道:“老太太,琏二爷和二奶奶马上就到。” 薛宝钗看了一圈,只除了黛玉不在,自从黛玉定亲后,虽然她还住在贾府,但好像已经跟贾府完全割裂开了,贾府哪怕有天崩地裂的事情,潇湘馆也依旧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屋内死气沉沉压抑的厉害,本就因为贾元春小产而病了的贾母,此刻脸色更加不好,甚至隐隐发青,她沉着脸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说话,整个房间安静的大气都不敢喘。 正在这时,门口的下人回报:“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来了!” 紧接着门帘被掀开,贾琏先走进来,王熙凤紧随其后,她的脸色也不好,最近也因为亏了身子一直卧病在床,这会儿硬撑着过来,脸色还有些发黄。 此时的王熙凤早已不复当初的风头无限,也早没以前那样开怀,进了屋子才撑起笑脸,连忙热情的去给贾母请安。 谁知她才走到贾母身边,贾母就砰的一声派了桌子,严厉指着她:“你给我跪下!” 王熙凤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有些不知所措:“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说!”贾母气的呼吸急促,手直发抖,又去骂贾琏:“你娶的好媳妇儿,快要把我们家的跟给断了!” 贾赦也终于忍不住了,狠狠一脚踹向贾琏:“你个败家玩意儿,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贾琏被踹在地上一脸懵,赶紧又爬起来跪好:“老太太,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算死也该叫我死个明白啊!” 贾母把手边的账目扔到他面前:“你好好看看,你的好媳妇居然敢背着家里,把祭田都给卖了!” 贾琏顿时倒吸口气,目眦欲裂的瞪着王熙凤,恨不得把她吃了:“你把卖了……你这疯子!” 王熙凤也不敢置信,先是呆住,直到被贾琏爬起来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王熙凤摔倒在地才回过神,瞪大眼睛看向事不关己的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