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水浒之我是方腊》 第一章 官逼民反 我是方腊 新安江奔腾而下,将崇山峻岭凿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就是两浙与淮南东路交汇的青溪县,而帮源洞就在江水以北,这里山高、林深、水急。 这一日,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间,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穿过林间小路,脚步匆匆,语气慌张:“十三哥,大事不妙,方狗子带着衙役进庄了!” 林间正在劳作的几名汉子闻言变了脸色。 “什么?这狗才真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十三哥,怎么办?今年已经加过两次税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是把山上的漆树扒光了也活不下去呀!” 唤作十三哥的男子握紧斧头一脸怒色:“去他娘的,谁要是让咱活不下去,咱就让他活不下去!” 林间传来一片附和声:“十三哥说得对!” “都听十三哥的!” …… “好,咱们速速回村,瞧瞧方狗子这狗才到底要干什么!” “回村!” 一行人聒噪着,手里或拎着斧子、或攥着利刃,间或有三五人背着一大捆漆树皮健步如飞。 没多久,村头的狗吠声越来越清晰了。 “方腊,你来得好!” 不等方腊开口,几名青衣衙役簇拥着一个黑瘦男子径自迎了上来。 衙役身后,一群帮源洞的老弱神情悲戚,不断告饶。 方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方狗子,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直呼老子名讳,你他娘的活腻了是吧?” 方腊只是喊了一声,左右两侧的青壮便指着方狗子破口大骂起来。 方狗子本是帮源洞出身,父母离世后投奔了青溪县的大财主方有常。 方有常勾结官差,鱼肉地方,民愤四起。 要是换一个人,面对众人的唾骂这时候早就自惭形秽了,可方狗子却仗着有人撑腰毫无惧意,“方腊,你带头抗税,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方腊神色如常,“今年还没过半,我们已经交了花石税、纲运税,前阵子又要每户四十文的漆税,我们只不过想要宽限一些时日,怎么就成了抗税?” 方狗子挺胸踱步:“三日又三日,哪日才是头,方员外说了,要么今天完税,要么就把这帮源洞掘地三尺,有钱扒钱,有米扒米!” 这是完全不给人活路了! 方腊怒目圆睁:“我看谁敢!” 方狗子梗着脖子,拿手四指:“老子敢!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造作局提举朱大人探访民情,却被刁民冲撞,事后盘查,是陈箍桶、石宝、汪末泥三人所为,现在陈箍桶、汪末泥不知所踪,而这石宝却在投奔帮源洞的路上被方员外拿下了,方腊,你可知罪?” 方腊皱起眉头,这石宝确实与他有过来往,没想到却落到了方员外手中。 方狗子志得意满:“与刁民勾结,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我还在村子里发现了摩尼教的踪迹,方腊,你还横什么横!你,你,还有你,你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方腊终于变了脸色,“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摩尼教可是朝廷公认的邪教,一旦被官府发现,这帮源洞可就完了。 谁能想到,方腊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两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很多事情根本就来不及布置,火烧眉毛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方狗子依旧觉得胜券在握:“证据黄三已经带回去报信了,用不了多久县太爷就会派人来捉拿你们!” 帮源洞有不少人信仰摩尼教,这事情方腊早就知道,就连他的前身也参与过,可这毕竟上不得台面,真要是让方狗子捅出去的话,整个帮源洞都得陪葬。 事到如今,哪还有退路? 不反不行了! 方腊咬紧牙关,冲上去一斧头砍掉了方狗子的脑袋,大声疾呼:“都他娘的动手,官逼民反,方狗子把咱们逼上了绝路,摩尼教的事情一出,咱们谁也逃不掉!” 事发突然,从方腊动手杀人到大声呼喝只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功夫。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方狗子已经死了,而方腊一斧杀一人的行径彻底震撼人心。 早就听说方十三武艺高强,是个首屈一指的好汉子。 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呀。 只是,真要动手吗? “快杀啊,帮源洞的人要反了,快回衙门!” “快跑!” 帮源洞的人还没动手,与方狗子同行的几个衙役已经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候,一名手持尖刀的少年率先响应,只见他健步如飞,尖刀如电,眨眼间便刺中了一人,“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真等着官军上门抄家呢?” 此人正是方腊的侄子方杰。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方腊在帮源洞原本就有不小的名头,此番又是为众出头,这时候在方杰的引领下热血上头,乡民们顿时就是一拥而上。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方狗子连同衙役一行六人便死了个干净。 杀戮过后,族老方闻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十三娃,方狗子吃里爬外,死不足惜,可现在咱们连官差也杀了,这可如何收场?” 还能怎么收场? 反他娘的! 方腊站到一块巨石上,抱拳环顾左右:“诸位乡亲,天下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官府就像我们的父母长辈,我们做晚辈的吃苦受累,一年到头攒了点钱财粮食,可长辈却全都挥霍了,甚至还要我们去借高利贷,隔三差五的就要拷打我们,试问天地间有这样的道理吗?你们能忍受吗?” 方杰挥舞着尖刀,大声疾呼:“不能忍!” 四周的乡亲也涨红了脸,“不能忍!” 方腊深吸一口气,既然造反这条路已经不可避免,那就让这把星星之火燃烧的更旺一些吧! “赋税、劳役,一年重上一年,可皇帝竟然不体恤我们,还搞出花石纲来盘削我们,我们青溪县耕地不多,只能靠漆木为生,可普天上下,谁在乎我们?我听说朝廷每年贿赂西夏、北辽的银绢都在百万以上,这都是我们的血汗换来的,你们还要受这盘削吗?” “绝不!” “近年来,昏君当道,宠信小人,朱勔之流窃居高位,东南百姓苦朝廷久矣,只要我们率先举旗,周边一定闻风响应,到时候我们可以选择接受招抚,也可以继续战下去,总好过现在坐以待毙!你们觉得呢?” 官差已经杀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族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咱们也别无选择了,只是刚才方狗子已经派人回了县衙报信,只怕朝廷的人马很快就要到了。” 怕个鸟! 方腊举起血淋淋的斧头,神情镇定:“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了阵脚,朝廷那点人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帮源洞的百姓终日以剥漆为生,他们使惯了刀斧,刚才又见了血。 此番热血上头之下,只想跟着方腊大干一场:“十三哥,你说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方腊当仁不让:“好,大家听我安排,方伍,你腿脚快,就去南塘沟等着,一旦看见官军上了官道第一时间报我!” 方伍个子不高,双目却炯炯有神:“好!十三哥你就放心吧!” “方六一,你带着村里的猎手藏在院墙后,听我哨响三声之后射他一轮,射完之后换上刀枪守住庄门!有没有问题?” 方六一挺胸收腹:“没有问题,十三哥的吩咐都听到了吧?猎手跟我走!” 约莫有二十个青壮离开了。 “方杰,使刀的都跟你走,你躲在大道东边,方六一他们射完之后你就带人冲!” 方杰早就按捺不住了,此番受命更是激动非常:“好嘞,十三叔您就瞧好吧!各位使刀的跟我走!” 长刀、短刀、弯刀差不多有五十多人跟着方杰趴到了官道东侧。 剩下的人围着方腊,齐齐呼喊:“十三哥,那我们呢?我们干什么?” 方腊畅怀大笑:“我们自然是先锋,待会儿你们藏在官道西边,随我冲杀就是!” “诺!” 这番镇定自若的指挥下,乡民人人参与,没有一人生出退缩的念头。 官差已经杀了,那就反了吧! 第二章 伏杀官军 小试牛刀 帮源洞有丁口四百六十,其中方姓占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也早早与方姓联姻,真要是官府上门,抄家灭族之下,一个也跑不掉。 面临迫在眉睫的威胁,众人只有造反这一条生路,至于太远的事情,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根本没人琢磨。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间小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灵巧的身影。 是方伍! 这小子回来了! 方腊松了口气,再等下去,一旦乡民胸中的这口气泄了,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十三哥,黄三这狗才真领着官兵会同方庚一起来了” 方庚是方有常的儿子,看来石宝有可能落到官府手里了。 “来了多少人马?有没有眼生的人物?” 方伍摇了摇头,“没瞧见眼生的,方有常的人跟官府的人各占一半,总共有一百多口”。 “好,先吃掉这股人马,咱们再去找方有常算账!” 方腊镇定自若的行径稳住了人心,有心算无心之下,说不定真有可能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五百步开外,官军与庄丁交头接耳,队伍间欢声笑语不断。 方庚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只见他颌首弯腰,十分谦卑:“丁大人,帮源洞信奉邪教,家父虽是里长却全然不知详情,待会儿事成之后还请大人在高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丁奉颌首应下,“贤侄怕个鸟,这青溪县谁敢不卖方员外的面子?至于帮源洞的这伙乱民嘛,他们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与方员外无关!” 方庚抱拳道谢:“大人明辨是非,真乃青溪之福,今夜家父在庄上备下酒水,还请大人赏脸喝上一杯庆功酒。” 喝酒是假,送礼才是真。 都是来往惯的的人物,丁奉心领神会,“好,待会儿我跟高大人告个假,好好尝尝方员外的庆功酒!” “哈哈,丁大人出马,自然是马到成功!” “好一个马到成功!” 谈笑间,官军不知不觉来到了庄外一百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如果换做西北的边军精锐,轻易就可以发现道路两旁的埋伏。 可青溪县的这伙厢军压根没有这种军事素养,睦州承平已久,军备松弛,谁能想到剿灭一伙乱民还需要哨探? 再说了,领头的丁县尉跟方小员外谈笑风生,谁愿意多事? 不过是一群穷乡僻壤的泥腿子罢了。 绝大多数官差都抱着立功受赏,入户搜刮三尺的想法。 至于帮源洞可能存在的反抗,没有人当回事。 “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方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各位乡亲,一定要稳住啊,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更不要提前开弓! 此役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兴许是方腊的念叨起了作用,直到官军又走出三十步,才有一支弓箭落在了阵前。 这时候顾不得继续埋伏了,官军已经有一半的人手进入了伏击,再等下去只怕两侧的乡民也按耐不住了。 想到这里,方腊快速吹起了三声竹哨。 “咻咻咻!” 尖利的哨声直穿云霄。 庄内,方六一破口大骂:“哨子响了,都他娘的射箭,射箭,瞄准了射,刚才是方锅子射的的箭吧,待会儿再收拾你!” 话音刚落,数十支箭矢疾冲而至。 丁奉太过靠前,第一时间就中了两支箭,与黄三一起死掉了。 方庚运气好一些,乡民提前射出了那支箭提醒了他,面对乱箭,他仓皇滚下马侥幸保了一命。 至于其他的厢军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陡然遇袭,厢军、庄丁彻底乱了阵脚,他们有的想往前冲杀,有的想趴下躲箭,更有甚者连连后退,试图逃出弓箭的打击范围。 乱了,越乱越好。 只有官差乱起来,乡民才有取胜的机会。 就是现在! 时机已至,方腊一跳而起:“乡亲们,跟我杀!” “杀!” “杀!” “杀!” 官道两侧陡然蹿出一百多号人马,他们武器多样,有刀、斧、叉、棍…… 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人露出半分胆怯。 视野间,官军彻底乱了阵脚,起码有七成的人马撅着屁股逃跑,只有剩下三成的人抽出腰刀试图反抗。 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能放过? 方腊一马当先,血斧开道,“噗!”猩红的斧尖从上往下抡起个半圆,一颗油光锃亮的脑袋开了花。 红的、白的迸射一片。 方杰那边也不含糊,他换了柄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心胆俱裂的官差哪敢跟他对拼? “砰!” 不消片刻,又一个官兵倒下了。 乡民越战越勇,他们以多击少,又占尽先机,剩余的官差彻底吓破了胆。 “逃吧!” “快跑” 谁能想到一帮乱民竟然敢主动设伏? 谁能想到县尉第一个回合就死了个彻底? 官兵也好,庄丁也罢,往日日养尊处优惯了,陡然遇到硬茬当即一溃千里。 接下来的场景彻底变成了一场追逐战。 官兵在死伤十数人之后,落荒而逃。 方腊倒是灵醒的很,大局已定,没必要多造杀孽,“告诉大伙,缴械不杀!快喊下去,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随着乡民的呼喊声响起,间或有吓破胆的庄丁放下武器跪伏在地,“饶命啊,饶命啊,我也姓方,我是方五财呀!” “饶命,饶命!” …… 乡民毕竟不是冷血杀手,有了方腊的命令,面对投降的庄丁,他们只是骂骂咧咧地将其驱赶到一处,并没有痛下杀手。 “投降的都滚一边去,闪开道!” “快追,方庚逃了!” 等到方六一领着人手冲出来的时候,庄外的战斗结束了。 方伍正带着十多号人在打扫战场。 “十三哥,方杰呢?” 方腊皱着眉头,有些担心,“方杰追出去了。” 造反的队伍刚刚拉起来,只记得布置战斗,却忘了如何号令收兵。 失误呀! 这要是被县城的官军杀个回马枪,后果不堪设想。 方六一带着人手躲在庄内射了几支箭,并没有耗费多少体力,“十三哥,咱们也追吧?” 追上去? 官军顺着官道往县城逃了,方有常的庄丁正往方家漆园逃命。 二选一,去哪里? “方伍,方杰往哪个方向追了?” “我瞧见他带着人马往漆园方向去了” 方腊握紧拳头,“那就抄了方有常的漆园,乡亲们,方家漆园里钱粮无数,咱们去报仇雪恨,拿回咱们该拿的东西!” 漆园可比县城好打多了。 方六一、方伍兴奋不已,“十三哥说得对,抄了方家漆园,人人有赏!” 第三章 趁热打铁 杀入漆园 青溪县赫赫有名的方员外方有常从不在县城过夜,并不是他在城里没有家产,而是因为只有待在漆园里,躲在高大厚实的院墙后面他才有安全感。 虽说县城也有官兵守城,可外人哪有自己挑选的两百名家丁护院来得可靠? 今日捉了官府悬赏的贼人石宝,只要将他送到官府,到时候再送上珍藏的字画、古玩,想必一定可以在朱勄朱大人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那可是道君皇帝跟前的红人,蔡京蔡太师的义子,苏杭造作局提举。 每年上百万贯的钱财、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从其手中送往东京,这要是巴结上了,方家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方有常心情极佳,“来福,今天后厨加两道硬菜,等大少爷回府再开饭。” “好的老爷!” 方有常自然是不能吃饭的,夜间他还要设宴款待县尉丁奉,将帮源洞的事情撇个干净。 虽说少不得要破财消灾,可只要县尉点头,日后将帮源洞的田地低价买回,这买卖有赚无赔! “快,让人去瞧瞧少爷有没有返程,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老爷放心,少爷吉人天相,一定马到成功” 方有常锊须微笑:“好好好,等少爷回来人人有赏!” “谢老爷,老爷真是菩萨心肠!” “快去!” 管家刚刚出门,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 “杀啊!” “冲进去呀!” 聒噪的呐喊声突然传来,方有常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哪来的喊杀声?” …… 方杰一马当先,紧紧咬住了方庚的家丁。 只不过,双方都没有经过训练。 逃跑的人马狼奔豸突,追赶的队伍也没有秩序。 乡民们不知道留存体力,从帮源洞一口气追了五六里,等他们赶到方家漆园外头的时候,人人大喘粗气,几乎没有再战的余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伙乌合之众。 当然了,方家漆园的家丁们表现更烂。 方小员外明明是带着人马平乱去了,可现在却逃了回来,外头一定有贼人的大队人马! 人心惶惶之下,谁想死战? “关门,快关门,别让乱民进来!” 方庚试图喝令随从关上大门,阻拦方杰。 可留守的家丁们乱糟糟的,门外还有不少同僚抱头鼠窜。 这时候关门的话,没进来的怎么办? 犹豫就会败北! 谁不知道方有常富得流油? 谁不知道方家漆园钱粮无数? 胜利就在眼前,方杰身后的乡民们腰也不酸了,腿了不疼了,他们士气高昂,一鼓作气冲进了漆园。 等到方腊赶到的时候,方杰早领着人马冲了进去。 “方伍,你带三十人守在这里,不要放跑了一个人” “好的,十三哥!” “方六一,你熟悉漆园,带三十人到漆园的后门,别让方有常这狗贼逃了” 方六一神情兴奋:“没问题,十三哥你就瞧好吧!” 方腊这才进了漆园,天色渐暗,他堵住一个逃窜的家丁,大声质问:“方有常呢?” “方老爷还在大院,好些人正在围攻院子” “弃械投降,再敢乱逃乱窜,杀无赦!” “好好好,我就蹲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漆园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追赶逃窜的人群。 方腊明白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只要方有常没有逃,攻破大院是早晚的事。 “铜锣呢?快敲起来,告诉这里人,只诛首恶,其他人只要跟着我们杀进大院就是自己人,记住了,缴械免死!” “铛铛铛”,锣声响起,在乡民的呼喊下,部分饱受压迫的方氏庄丁抄起武器反客为主,他们杀向了大院,其他人要么选择投降,要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既然有生路可以选择,谁也不想寻死。怪只怪帮源洞的乡民们声势太大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好汉我降了” “我也降了,只求好汉不要伤我家人!” …… 局势大好,漆园内只剩下方有常的大院附近还有喊杀声,其他地方渐渐安静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眼瞅着大院就要沦陷了,方有常在几名家丁的护送下翻越院墙,正在小巷里逃命。 谁曾想,这番鬼鬼祟祟的行径很快引起了方腊一行的注意:“什么人?哪里走?” 方有常哪敢吭声,这时候只要逃到县城,一切都可以东山再起。 不会这么巧吧? 方腊心电急转,难道真是方有常? “快抓住那个戴帽子的!” 这厮认识我? 方有常大惊失色:“小儿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腊放声大笑:“方有常,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方有常扔出一个包裹:“里面有金锭二十两,不管你是谁,就当没见过我!” 二十两金子,好大的手笔。 只是这点钱财方腊根本不放在眼里:“方有常,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老子是方腊,杀了你,方家的钱财都得易主!” 方有常怕得要死,可嘴巴却硬气的很:“敬酒不吃吃罚酒,方腊你不要命了吗,竟敢带着人来我的院子,不怕朝廷拿你吗?” “老子怕个鸟?官军已经败了,你们不是说我们是反贼吗?老子现在就是反贼了,你奈我何?” 方有常牙关一咬,对左右家丁吩咐道:“拦住他们,这金子就是你们的!” 此时一两金子可以兑换十贯铜钱,二十两就是两百贯。 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寻常人家一年甚至攒不到几贯钱,这两百贯等于他们几十年的收入。 重赏之下,仅剩的几个家丁不退反进,径自冲向了方腊的队伍。 “老爷,别忘了你答应的赏金!” “我说到做到,就算你们死了也会赏给你们的家人!” 趁这机会,方有常狂奔疾走。 逃,逃的越远越好。 眼下漆园已成死地,只要逃出去,一定要报仇雪恨。 绝望关头,方有常懊恼不已,当初就应该不顾惜银钱,多招揽些死士。 现在倒好,诺大的一个漆园,近千口人竟然拦不住一帮乱民。 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跨过土堆,跳过栅栏,亡命关头,五十多岁的方有常健步如飞,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 “莫走了方有常!” 乱民的呼喊声愈行愈远,方有常甚至生出一丝志得意满的感觉。 这漆园姓方!是他方有常的庄子,谁能比他熟悉? 只要逃出去,天高任鸟飞! 方腊倒是不急,只要拿下漆园的财货钱粮,就算方有常逃了也无关大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去方家大院看看方有常给咱们留下多少好东西!” “十三哥说得对,方有常这混账搜刮了几十年,咱们发了!” “速去、速去!” …… 一行人赶到方家大院的时候,方杰正带着人手接管库房,“传下去,没有十三叔的命令,谁也不能乱抢乱藏,方有常逃了,这东西都是咱们的!” “诺!” “对了,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方有常逃了、方庚下落不明,看好其他人,不要再让人逃了!” “放心吧,兄弟们瞪大了眼睛,不会再让人溜了” 方杰不置可否:“来几个人,陪我到门口候着,我估计十三叔很快要到了。” 连战连胜之下,方杰对方腊的敬佩有增无减。 要不是十三叔果断杀人立威,这时候帮源洞的乡亲哪还有现在这般威风? 只怕早打进大牢,等待问罪了。 万幸,万幸呀! 第四章 战后盘点 英才来投 方家漆园占地三十亩,有东西厢房,有假山流水,甚至还有一个占地三亩的校场。 现在,这庄子换了主人。 方腊在方杰的陪同下四处巡视。 火光的映射下,木柱、屋角、瓦面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寓意美好。 脚下俱是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一个个灯笼在空中摇曳。 八月,秋老虎燥热无比。 方杰咧嘴一笑:“十三叔,我让人打了干净的井水,你洗一洗?” 方腊自然不会拒绝,“让大家伙都洗洗干净,待会儿吃顿好的。” 提到这里,方杰更是来了精神:“十三叔,方有常这狗贼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我听说他还让后厨加了肉食,足足两百多人的份量,够咱们吃的了。” “还有这好事?哈哈,那感情好” “千真万确,方有常以为咱们死定了,哪曾想成全了我们!对了,十三叔,咱们去库房那里瞧瞧吧,我听说好东西不少呢!” “不急,大家洗把脸再去” 冰凉的井水驱散了几分暑气,方腊擦了擦手,习惯性拎了把斧子,“走吧,瞧瞧方有常给咱们留下了什么好东西!” 顺着厢房一路向西,走了六七百步,沿途间,不断有乡民向方腊致意,“十三哥,咱们胜了!” “十三哥,多亏了你,以后咱们都听你的!” “要不是十三哥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咱们的脑袋早搬家了,哪能在这漆园里避暑?” …… 面对众人的欢呼,方腊一一给予回应,“大家放心,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好日子还在后头!” 经此一役,方腊的威望彻底在帮源洞树立起来。 既然官逼民反,那就反他娘的! 走了好一会儿,库房终于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硬木门上的貔貅在灯光的映照下龇牙咧嘴,很是凶恶。 库房里物藏丰富,种类繁多,甫一开门就让人眼花缭乱。 这要是没个明细,什么时候才能清点明白? 方腊环顾左右:“还有没有管事的活下来?” “十三哥,还有一个叫方肥的管事,正是他灭了库房的火,咱们才完好无损地接受了库房” 印象中,历史上方腊麾下就有一个名叫方肥的宰相,难道就是此人? “快把他请过来” 方腊话音刚落,一名身材圆胖的男子快步而来:“十三哥,小人正在这里候着呢”。 好嘛,此人倒是心思细腻,只希望不要令人失望。 “库房这些物品有没有详细清单?” “清单都由方有常亲自保管,库房这里并没有留存” 方腊有些失望:“如果将这里交给你,多久能够给我个明细?” 方肥气定神闲:“十三哥,明细现在就可以给你”。 如果这厮不是在吹牛的话,那么还真是个惊喜。 方腊眼前一亮:“库房里的东西你都记下来了?” “分毫不差!” 这他娘的就是个人才啊,方腊大喜过望,“你且说来听听,方杰,找个人记下来”。 “牲畜有十二匹马,十头骡子、九头毛驴、三十头黄牛、八十多头猪羊,鸡鸭三百只,刀斧有三百件、竹盾六十面、铁盾九面、铁甲八件、皮甲三十件,打造好的枪头四百零二支,另有箭杆一百捆,翎羽五十捆,每捆三十,还有牛皮十张、羊筋三十根”,粮食两千石、绢帛八百匹,黄金一百两、银子六万两、铜钱一千贯……” 方肥一口气将库房内的清单详细道出,只惊得众人嗔目结舌。 这么多的种类、这么复杂的数字,就是背也得背好长一段时间,更难得的是人家毫不停顿,胸有成竹。 方杰扯了扯方腊的衣袖,低声道:“十三叔,咱们正缺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下他!” 方腊清咳一声,“方肥是吧,我给你记上一功,不知道你是要钱呢,还是要其他的东西?” 方肥抱拳作揖:“小人早就听说帮源洞的十三哥是响当当的好汉,别无他求,只求十三哥能够收留,共图大业。” 方腊击掌称赞:“准了”。 谈笑间,忽然听到偏房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方腊在哪里?我要找方腊!”一个粗重厚实的嗓音来回念叨这两句。 好一条壮硕的汉子,只见他身高八尺,臂膀粗若梁木,几个乡民抽刀拦他,却怎么也拦不住。 此人是天生将才,万里挑一的前锋大将。 看来这漆园真是宝地呀,先是方肥,这又冒出来个将才。 若是能够收入麾下,何愁大业不成? 石宝此时也看到了众人簇拥而来、头缠红巾的方腊,“十三哥,我打了朱勄那狗官,已经被官府通缉了,请十三哥收留我,日后冲锋陷阵,死而无悔!” 是个爽利的汉子,没有隐瞒自己被通缉的经过。 方腊快步上前,径自拉起了作揖的石宝,“好兄弟,咱们都是被朱勄坑害的苦命人,现在我也杀了官差,只怕在官府那里,通缉的赏金比你还要多哩。” 石宝拍得胸膛“砰砰”作响,“十三哥,我石宝是个粗人,动脑筋的事情做不来,可要是出力气,这可是我的长处,今日你救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报,十三哥,方伍带人抓住了方有常!” 石宝咬牙切齿:“就是这狗贼在酒水里下了蒙汗药迷翻了我,还哄骗我,该杀!” 方腊心情大好,劝慰道:“带上来,一会就让你出气。” 方有常为非作歹、为富不仁,是青溪一害,杀掉这样的人,对于提振士气、凝聚民心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方有常可不想死,他积攒下诺大的家底,睡过的女人不知凡几,他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还可以继续睡下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有常打算承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耻辱,只要活下去,今日受点苦、遭点罪又算什么? 正思虑间,方腊来了。 方有常就像条狗一样扑倒在地,甚至跪着膝行了数步,“十三哥,我方有常瞎了眼,没能认出您是真佛,只要您饶我一命,小人的一切都是您的!” 这他娘的也太恶心人了。 石宝颇为气愤,很是不屑:“老子之前虽然想宰了你,却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诡诈,现在倒好,你就像条狗,老子不想跟畜生计较!” 说罢,石宝后撤几步,摆明了是不想报复了。 方有常心中大恨,可面上却不动分毫:“好汉说的没错,我就是一条狗,只要十三哥肯收留我,以后我就是十三哥的走狗!” 走狗可是看家护院的好帮手,非亲近之人不可担当。 方有常信誓旦旦的要做方腊的走狗,这摆明了就是权宜之计,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方杰都看了出来。 “十三叔,千万别信他的,这狗贼心狠手辣,咱们帮源洞因为他的缘故遭了多少罪,死了多少人?饶了他,人心可就散了!” 方腊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样吧,明日早饭过后,就在这个校场击鼓聚会,一来公审方有常,二来嘛论功行赏,三就是遴选人手。” 众人皆应道:“诺!” 第五章 公审大会 同仇敌忾 漆园突袭成功的消息已经派人传到了帮源洞,洞中留守的老弱又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方大户就是另一个官府,能够占领漆园,说明方腊的选择没有错。 杀一人是为贼、杀十人为寇、杀万人为侯! 帮源洞杀官差、杀厢兵、杀县尉,除了造反早已经没了退路。 有了这样的决断,族老决定退位让贤,将族中事务彻底交到方腊手中。 以后的日子就看这方十三的了。 方腊方十三忙碌了一整日,丝毫不得空闲。 漆园虽然夺了下来,但是周遭的防务、哨探还是需要仔细安排的,否则的话万一让人半夜杀个措手不及,那可就成了笑话。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方腊将人员安排妥当之后,一脸决然的方肥前来拜见,“十三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明日点兵聚将,还请十三哥勇担重任,勇挑龙头!” 这是劝进呀,好在方腊也没打算推辞:“好,我就当这个龙头,带领大伙儿闯出个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钱花、人人平等的新世道!” 方肥更是佩服,敢作敢当才是真英雄。 造反不是戏台唱戏,讲究的就是干脆利索,要是学官场上那一套可就落入了下成。 大宋开国一百五十年,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至于黎民百姓只不过是治下的纳税工具。 真要是比官场上的虚伪、客套,方腊这些人拍马难及。 不过,方腊也有方腊的优势,那就是“船小易掉头”,眼下方腊麾下的势力全是依附他而存在的,唯一可能产生掣肘的就是摩尼教。 对此,方腊已有预案。 以青溪县为中心,义军有西征歙州、北伐杭州、东夺建德、南攻遂安四个选择,如果摩尼教众试图参与其中,就让他们自领一军独攻一路! 至于方腊的兵马,他打定主意绝不让摩尼教的势力混入其中。 历史上的方腊起义为什么败的那么惨? 除了方腊缺乏战略眼光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自己麾下的军队缺乏绝对的掌控。 历史上,摩尼教的郑魔君、永嘉俞道安、松阳洪载、兰溪朱言都是其中或大或小的军头,打顺风仗时自然势如破竹,可是一旦遇上硬仗,缺乏统一指挥的义军就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正因为如此,声势浩大的方腊起义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被童贯统领西军剿杀了。 作为义军起义的核心,青溪县更是被官军屠杀了一遍,黎民百姓死伤殆尽。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方腊决心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绝不容人染指。 “方肥,你觉得明日遴选多少兵马比较合适?” 方肥虽然初来乍到,但通过他的短暂了解,方腊麾下并没有多少精兵强将。 指望一群民夫、匠人、猎手突然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主公,在下认为凭借漆园的钱粮,募集一千精锐足矣,再多的话,恐怕良莠不齐,力有不逮” 方肥陡然转变的称呼说明他在心中彻底认可了方腊。 并非所有人都像韩信那般用兵如神,点兵多多益善。 好在方腊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人多并不能代表战斗力。 起事刚刚开始,如果开头就鱼龙混杂,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一点,二人达成了共识,方腊有些欣赏方肥了,他决定再考量一下:“那你觉得明天我们还有什么要紧事?” 方肥锊须而笑,“我看主公心中已有决断,不如你我二人将心中所想写在手中,一同展示?” “可!” 须臾,二人又同时笑出了声。 原来,方腊与方肥同时写出了两个字“青溪!” 是呀,青溪是县城,更是朝廷在地方上的权威代表,下一步无论方腊作何打算都绕不开这里。 是挥兵攻占,还是另行他法? “方肥,你觉得青溪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此人姓高,名勤,我听说是太尉高俅的远亲,方有常曾经让我给他送过几次礼物,此人来者不拒,贪财、贪功、胆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一计,你且附耳过来……” 听罢,方肥眸子几乎闪出光来,“此计甚妙,我愿往县城!” 方腊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方肥想要在义军中立足,必须建立功勋,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只要计谋得逞,方腊就可以趁机将其提拔,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时辰过后,意犹未尽的方肥抱拳告退,“主公,明日还有要务,早些歇息吧。” 亢奋了一整天,方腊确实乏了,草草清洗过后很快睡着了。 外头,方杰负责戍卫,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起事至今,方腊一人身系数千人之安危,绝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出现。 还好,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公审大会在方氏漆园的校场上举行了。 为了扩大影响,方腊使人四处宣传,只要到了现场,每个人可以在散会后领取半斤米粟,无论年龄大小,只要人来了,都有米粟可拿。 半斤粮食不算少了,折算成铜钱也有三文钱了。 如果一家四口全数到场,那就是两斤粮食,十二文钱,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消息传出之后,校场顿时人满为患。 有人质疑方腊能否兑现承诺,也有人在猜测义军的下一步动作。 “咚咚咚”,三通鼓响之后,方腊登上了点校台,只见他手持一个用纸张重复卷成的喇叭,大声喝问:“诸位父老,我是帮源洞的方腊,今天请各位过来,主要有三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审一审方有常方员外,这厮勾结官府,鱼肉乡邻,你们说他有没有罪?” 方有常可是漆园的主人,往日里横行霸道,如今即便落魄了,可谁敢做第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出头鸟? 气氛凝重之际,一个左腿瘸了的汉子挤到了前面,“十三哥,如果方有常有罪的话有什么说法?你会把他交给官府吗?” 方腊放声大笑:“这位兄弟多虑了,我与官府势不两立,如果方有常真有罪,我一定现场给你们一个说法,绝不让他有机会告官!” 有了这样的保证,汉子终于下定决心:“方有常有罪,我愿举证,我是漆园的工徒方原,我本有一个举案齐眉的妻子,后来却被方有常以进献花石纲的名义掳走了,我这条腿就是被他打断的,再后来拙荆为保清白上吊自杀了,我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就是想要报仇。”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方有常父子剥削百姓数十年,帮源洞的村民也好,漆园内的园丁也罢,哪一户没受过欺压? 原本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直到今天,直到方大户像狗一般被人捆缚着,面对这样情景,压抑已久的怒气终于蓬勃而出。 不知是谁丢出了手中的石头,方有常吃痛,破口大骂,叫嚣着要给台下的刁民好看。 庄丁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他们群情激愤,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敢如此猖狂。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知何时,守在方有常两侧的几名义兵抽身而退,而愤怒的漆园园丁距离方有常越来越近。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下脚,方有常的惨呼声让园丁生出大仇得报的感觉。 “打,打死这狗贼!” “闪开,让老子来一脚” …… 你一脚,我一脚,你一拳,我一拳,极短的时间内,方有常死了。 第六章 太平将军 遴选军卒 “铛铛铛”,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践踏伤亡,方腊使人敲响了金锣。 锣声响起,园丁们逐渐清醒过来,这时,他们才发现方有常已经死了,而前头的几十人都是凶手。 杀人了? 方有常死了? 众人慌乱不知所措,不是来领粮食的吗?怎么变成了杀人凶手? 杀人可以是要以命抵命的,更何况死的还是赫赫有名的方员外,这可如何收场? 太平日子过久了,陡然触犯禁法,乡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官府会如何如何。 还用考虑吗? 真要是让官府处置,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谁让方有常有钱有势呢? 一时间,乡民们心乱如麻。 此时,方腊再度稳定人心:“诸位乡亲,方有常死不足惜,但是,这朗朗乾坤还有无数个方有常,如果我们关门闭户,只过自己的小日子,用不了多久,又会有马有常、牛有常站到我们头上欺压我们,你们愿意吗?” “谁他娘的愿意!老子不愿意!” “不愿意!” “诸位乡亲应该听说过,我方腊本是帮源洞村民,从未作奸犯科,可昨日,方有常勾结狗官试图将我帮源洞上下置于死地,迫于无奈,我们只能揭竿而起,我方腊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讨一个说法,为什么我等辛苦种田、辛苦劳作,一年到头的收获却都成了他人的盘中餐?为什么我们连自己开垦、祖传的田地都保不住?为什么奸诈小人一尺黄布就可以拿走任何看得上的东西?为什么皇帝要以花石纲来坑害我们?今日是方有常,他日就是青溪县的狗官,若是青溪县给不了说法,就去睦州衙门走一遭,睦州若是给不了,就去东京,让皇帝给咱一个说法,皇帝要是没有说法,咱就换一个皇帝!” 方腊这番言语简直像磁石吸铁一般,深深吸引了所有的庄丁、百姓。 是呀,凭什么咱们要遭受种种不公? 凭什么当官的吃香的喝辣的的! 凭什么皇帝要搞出花石纲来折腾人! “十三哥,你说怎么办?” “我们的宗旨是诛杀蔡京、朱勄这些民贼,废除花石纲及一切苛捐杂税,铲除一切不平等,让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若是皇帝听我们的,那就招安议和,若是皇帝不听我们的,那就换个皇帝!” 众人挥舞起右拳,高呼不已:“反了,反了,都听十三哥的!” 方杰此时适时站出:“十三叔,既然决意起事,须得有个章程。” 方腊放声大笑:“今日正为此事,即日起,我自号太平将军,为的是天下太平!我要选兵一千人,选中之后,每人每月发放五十斤米粟补贴家用,另有俸禄五百文,有意向入我麾下的,待会儿到左右两侧登记报名,只要过了三关,你就是我太平军的一员!” 众人大喜过望。 眼下东京禁军每月最多可得俸禄一贯、粮五十斤,可那都是天子脚下的场面人物,而且免不了要遭遇层层克扣,真正拿到手中的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如今这太平军能有这样相似的待遇,怎不令人心动? 再说了,校场上堆砌的满满当当的那一袋袋米粟是那么的诱人,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报名的人群摩肩擦踵,而方腊也开始了论功行赏。 昨日事发仓促,没有专人记录功勋,所以只有要两人证明一人杀敌,就可以得到相应的赏赐。 “方杰,昨日勇不可挡,杀敌十人,为攻破漆园首功,特准你自领长枪营三百人” 方杰大喜:“谢将军!” “方伍,抓住方有常为一大功,哨探官军为一小功,另击杀敌兵五人,准你领军三百,自立一营!” 方伍同样激动不已,“将军放心,在下一定肝脑涂地,誓报将军厚恩!” “方六一,伏击官军的时候虽有一人不听指挥,但瑕不掩瑜,我们能够大获成功,离不开你的弓手掩杀,同样准你领军三百自领一营” 与功劳显著的方杰、方伍相比,方六一显然有些不够看,“将军,在下功劳不显,不敢愧领兵马!” “方六一,你就不要谦让了,眼下咱们只有这么多兵马,日后队伍壮大了,你还得替我统领更多人马!” 方腊语气坚定,方六一也就不再推辞了:“将军放心,在下绝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好了,其余人等根据杀敌立功数目,人人有赏,领赏过后,如果不想随我征战的,可以回家种田,如果想要继续战下去,一样需要参加遴选登记” 方伍有些迟疑:“若是遴选不通过怎么办?” “那就只能做辅兵了,日后运送辎重钱粮也离不开自家人马” 方伍松了口气:“那就好,毕竟是跟着咱们厮杀过的自家人,真要是赶回家去,面子上也不好看。” 方腊不置可否:“方杰,犒赏这里你盯着,方伍、方六一,随我去主持遴选!” “诺!” 为了节约时间,方腊及时宣布遴选规则:“诸位,今天的遴选一共有三关,只要能够通过其中两关,这选拔就算你们过了,如果只能通过一关,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依旧可以留下作为辅兵,辅兵待遇减半,名额限定五百,当然了,要是三关都能通过,可以到我身边担任队官!好了,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开始吧!” 校场上,乡民们紧张又激动,听上去三过二简单的很,最不济也可以过上一关成为辅兵。 只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众人屏息以待。 方伍在台上持刀而立:“诸位,第一关是用石锁来测试力气,谁想第一个来试试?” 围观的青壮们有些犹豫,这么多人瞧着,这要是没通过的话,丢人岂不是丢大发了? 这时,一个虎背熊腰、十分壮硕的汉子大步来到石锁前:“我来吧!” 石宝眼前一亮,这汉子敲上去就不简单,当下见猎心喜,“黑汉,待会儿你要是成了,咱们去较量较量?” 黑汉并不畏惧:“只要军中允许,当然可以!” 石宝有些纳闷:“十三哥,军中允许吗?” 方腊自然不敢开这个口子:“不得私斗”。 石宝有些可惜,却又不愿拂了方腊的面子。 “铛!” 啰响过后,选拔正式开始。 方伍讲起了规矩:“这里一共有两只石锁,无论你是背还是手拎,只要将石锁拿到一百步外,就算你过关了。” 黑汉双手抱拳,“规矩明白了,那我开始了?” “可以!” 黑汉脚步沉稳,不卑不亢,他几步迈到石锁前,轻轻松松拎起了两只石锁。 重达百斤的石锁仿佛鸿毛一般,黑汉健步如飞,速度极快。 一百步,黑汉面不改色,连滴汗都没出,“这样是不是就过关?” 毕竟是第一个应试的,方腊一直盯着:“很不错,是条好汉子,开始第二关吧。” “司行方初试通过!” 为了以示公正,一旁登记人员及时公布结果,引来众人一阵惊叹。 “司行方,感觉咋样?需不需要喝口水休息一下?” 司行方摇了摇头:“多谢,在下不需要休息,也不用喝水,可以直接进行下一关了”。 “好汉子,下一关考量的是角弓步射,射程五十步,那草扎的稻草人就是靶子,你可以射五箭,五箭中只要有一支射中,这第二关就算通过了” “明白!”司行方干脆利落地接过弓箭,轻轻松松便拉了个满弓。 “嗖嗖嗖!”连续五支箭劲射而出,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厉害啊,神射手!” 石宝脾气直,喝彩声响破天际:“真是好箭术,这番连珠疾射,真是厉害!” 帮源洞也有打猎为生的猎手,他们虽然也可以射中靶心,但像这般快速的五箭连中同一个位置,几乎绝无可能。 “司行方,二试通过!” 众人闻言信心大足,看上去并不是很难的样子。 有了司行方的例子,未曾参与的乡民们很是激动,他们纷纷报名参加了遴选。 为了节省时间,三关的先后顺序并不是固定的,其中的任何一关都可以作为开始。 “来,让我先来!” 庄丁们满怀热情,却不曾想刚才还所向披靡的司行方卡在了第三关。 “分辨左右是什么意思?” “我会在你的左腿缠上红带子,喊左的时候要伸出左腿,喊右的时候要伸出右腿,十次口令对上六次就算通过” 第一关测试的是力气,第二关是射术,这第三关是什么意思? 司行方看了看左腿上的红布,第一次有些紧张起来。 “左、右、右、左……” 还好,十次口令,司行方对了七次,顺利通过。 “司行方,三关俱过!升为队官,掌兵一百!” 一百人只是一个开始,司行方相信,凭借自己的武勇,早晚可以擢升更高的地位。 眼下官逼民反,西北边地不宁,梁山泊更是聚集了数千好汉,这太平将军的一把火,烧的时机正好。 自己四处闯荡,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司行方抱拳应诺:“愿为太平将军效命!” 第七章 方肥入城 火中取栗 太平将军言出必践,司行方连过三关就成了执掌百人的队官,这可是鱼跃龙门的大好机会。 在司行方的鼓励下,庄丁、乡民们热情高涨。 只可惜,司行方只有一个,接下来三过其二的人手倒是不少,可却再也没有一个能够三关俱过。 帮源洞、漆园加起来统共不到两千青壮,即便算上附近零散的住户也不到三千人,想要遴选士卒堪堪够数,可要是想要从中淘到称心如意的大将之材,那可就难了。 不多会儿,司行方换上一身铁甲,与石宝一左一右护在方腊身旁,很是威武,“将军,在下愚钝,不知设置第三关有什么用处?” 方腊颇为自得:“你认为我们与官军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司行方迟疑片刻:“令行禁止?” “不错,在我看来,官军甲胄虽强,却不足为惧,他们真正厉害的地方还是纪律性,而我之所以要大家伙辨得清左右,是为了以后的排兵布阵,盾阵也好、枪阵也罢,只有令行禁止才能起到战力倍增的效果” 司行方恍然大悟,这番别开生面的遴选,即考验了遴选者的反应速度,也可以锻炼遴选者遵守口令的纪律性。 “将军思虑深远,在下佩服!” 方腊并未谦辞,身为首领偶尔显露一番也是驭下的必要手段。 遴选军卒,瘦弱一些没有关系、射术不佳也问题不大,只要多吃几日军中伙食慢慢就能改善体质,可如果不遵守纪律,那问题可就大了,必须花费极大的时间来矫正这种错误的态度。 可偏偏方腊时间有限,睦州的建德军一旦接到青溪县的告急文书,用不了三五日就能挥师赶到。 在此之前,太平军必须抓紧时间形成战力。 诺大的校场上热火朝天,左边是通过遴选领取米粟的军卒,他们登记了姓名、年岁、籍贯,另外为了防止军卒领取米粟不再返回,还有同乡二人的签名画押,右边是紧张却又秩序分明的三关遴选。 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即便是每人领取半斤米粟的地方也是如此。 方腊威名赫赫,又有一帮杀气十足的乡兵来回巡视,在这样的情况下,哪个不开眼的敢滋事生非? 有的乡民偕老带幼,收获满满,有的乡民孤身前来,连连懊悔。 这样看热闹就有米粮可得的机会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早知道就把一家人全部带来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懊恼归懊恼,还是有人忍不住赞叹起来:“十三哥言出必践,是个成大事的!” “错了,是太平将军,我听说今日招募的军卒以后将打起太平军的旗号!” “太平、太平,天下太平,真是好兆头啊,不成,我得赶紧回家,让我儿子也来参加遴选” “我得让我那不成器的五弟来碰碰运气” …… 米粮分发到手,对于乡民、庄丁来说就是最好的宣传手段,他们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适龄的青壮带到漆园的校场上参加遴选。 倘若选不上正兵,不是还有辅兵吗? 钱粮虽然减半,可那也是难得的好差事。 方家漆园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二十里开外的青溪县城,四门紧闭。 自从昨日县尉惨死、厢兵溃逃,高县令连夜封住了城门,不许进出。 然而,直到第二天日落,也没有任何贼兵来犯迹象。 高县令如坐针毡,闭城一日,对于城内的百姓、商贾来说影响巨大。 没有出城砍回的柴禾,百姓无法生火做饭,没有外头运来的货物,商贾无法赚足利润。 这些压力全都落到了高县令的肩上,他一方面期待贼人进犯,这样的话紧闭城门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城内的厢兵一触即溃。 怎么办? 恰在此时,小厮前来通报:“大人,衙门外有一名义士自称有妙计可以安定青溪。” 高勤一惊而起,“此言当真?快快有请!”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急迫,高勤抿了两口参汤,稳了稳心神。 这功夫,一名身材肥硕,颌下缀着三捋胡须的中年男子迈步而来,“拜见高大人!” “听说你有法子可以平贼?” 中年男子正是方肥,只见他微微一笑:“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高勤皱起眉头,最终还是挥手驱赶了闲杂人等,“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大人担心的事情无非有两个,一个是乱民称孤道寡,开国建元,另一个就是乱民强攻县城,不知对也不对?” 高勤连连颌首,这人确实有几分手段,“你有什么计策?” “隔墙有耳,请借笔墨一用” 高勤觉得这厮有些小心的过分了,可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匪患,他还是依言而为。 须臾,方肥将写好的纸张递到高勤面前,高勤接罢,脸色大变:“好胆!” 原来方肥自报家门,将自己来自方腊军中的底细和盘托出,另外代表方腊提出一笔交易:只要三日内提供三千件秋衣,三千双鞋,三万斤盐,三万斤米粟,三万两银子,义军可以保证绝不攻击县城,也不会开国建元。 高勤喘着粗气,心念急转,只要不是军械物资,些许钱财、盐货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万一方腊言而无信,那可如何是好? 方肥智珠在握:“大人放心,我还有一计,此计若成,大人不必花费一文钱,甚至还可以分润一笔,事成之后,大人求到高太尉头上,早日升迁调动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是呀,只要离开这鬼地方,就算方腊闹得再大,那也是后任的事情了,到时候扯皮的官司打起来,总好过现在这般架在火上烤。 想到这里,高勤咬牙说道:“继续说!” “大人不必出面,只要派人佐证,我可以为大人办妥此事” “分润一事你且仔细说来” “大人,太平军在帮源洞起事,青溪县的安稳日子过不长远了,作为青溪的父母官,高大人披肝沥胆,却苦于手中无钱,无法招募兵员,这时,青溪县的士绅豪族应该怎么做呢?没错,他们应该筹集钱粮交予高大人,高大人拿钱练兵,为的还不是青溪百姓?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高勤眼中绽放光芒,这么个敛财的好法子怎能借助贼人之手?、 “这是件小事,本官派人办妥即可,就不劳烦尊驾了。” 方肥并不争辩:“大人如果能够及时办妥,那自然是好的,我们太平军只要应得的那份,其余的大人可以自行处置。” “那是自然!” 方肥的到来,让一筹莫展的高勤豁然开朗,他决定在募捐钱粮的同时,修书睦州衙门,上报匪情,同时派遣心腹,携带书信、钱财前往高太尉府中求援。 钱可以给,但是风险是万万不能承担的,高勤觉得自己技高一筹。 区区方腊,技止于此而已! 第八章 定下军规 遴选当日,方腊募集军卒六百人,另有辅兵三百,剩下缺额留下公告,翌日再选 消息传出,乡邻奔走传告。 钱粮都是实打实的,只要通过遴选,当日就可将领取的份额送回家中。 青溪百姓饱受花石纲之苦,家中困顿,如今有了这样一条出路,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不反就要饿死,就要被花石纲剥削下去,道君皇帝索求无度,各层小吏层层加码,底层百姓早就受够了。 现在方腊自立太平将军,又顺利攻破了方有常的漆园,说不定真有可能逼得朝廷招安。 到时候,反贼变官军,这身份不就洗白了吗? 为了不耽误时辰,附近的山民甚至连夜赶路,为的就是能够及时参加遴选。 乡民们兴奋难眠,方腊同样没有早睡。 白日间,方肥去了县城,一日未归。 县令高勤到底作何选择? 万一这高勤将方肥杀了,那这损失可就大了。 等吧,其他也没办法了。 等待的时间,方腊对着白日画好的舆图陷入了思考。 舆图是根据乡民的描述所绘,范围不大,仅限于方圆百里。 以帮源洞为中心,以北便是摩尼教盛行的碣村,两村依大鄣山而居,以山为界,左侧为歙州、右侧便是睦洲,沿着新安江顺流而下,不到三十里便是青溪县城,在县城西侧有一个万年镇,镇北有座甲仗库,听说是建德军储藏兵器、辎重的地方。 方腊的下一步目标就是夺取甲仗库,进一步充实己方实力。 不过在此之前,得知县令高勤的态度很是重要。 “将军,方肥回来了” 方腊大喜:“快让他进来。” “主公,幸不辱命!” 方腊亲手为方肥沏了一杯茶,“方肥,你可真是我的张良张子房呀!” 方肥谦辞一番后将县城一行的经过和盘托出,临了,他补充道:“高勤虽然应承下来,但是据我观察,此人心身缜密,我估计睦州很快就会得到他的告急文书,五日内,建德军必然逆流而上!” 方腊并未失望,暂缓称王是他跟方肥商议之后的决策,如果能够借此换取钱粮、物资,那自然是有赚无赔的事情。 目前,起义军最缺的就是时间。 如果方腊自立为王,树大招风之下各地的官吏就算想要刻意隐瞒也没有这个胆子。 反之,如果方腊缓攻县城、缓称王,就算避免不了官军的围剿,也可以最大程度上麻痹朝廷。 “本来就是虚与委蛇的事情,就算高勤食言而肥,对我们而言也没有实际损失” 方肥抿了口茶水,“主公宽心,自从蔡京提出“丰亨豫大”的口号之后,朝廷上下祥瑞频出,多有粉饰太平之意,就算睦州衙门接到报急,派出建德军,睦州知事也绝不敢将此事上报朝廷!” 这就是所谓的“捂盖子”,报喜不报忧嘛。 方腊深以为然,“建德军有多少人马?都监、监军是什么人?” “建德军号称兵马五千,实则四千有余,都监为蔡遵,监军使为乌有” 方腊深吸一口气,“建德军如果全军出击,倒也是一场硬仗,不过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做准备。” “既然还有五日的时间,不知主公作何打算?” 方腊手指舆图:“且看这里,我打算明日整编军卒,后日拿下甲仗库,抢在建德军赶到之前搬空它!” 方肥击掌称赞:“妙!真是绝妙!此举既可以施威于高勤,逼他就范,又可以削减建德军的实力,真是一箭双雕之举!” 翌日一早,三通鼓响过后,校场点卯。 方腊站在高台上,手持纸卷喇叭:“各位,自古以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想要铲除苛捐杂税,打造人人平等,世间没有欺压的世道,需要你们做到令行禁止!昨日,你们既然领了钱粮,那就是我麾下军卒,不再是土里刨食的平头百姓,既然是军卒,那就要遵守军纪,我方十三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不识好歹,胆敢不服军令,无论亲疏远近,一律杖责三十,同时罚没钱粮,开革军籍!”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凛然。 道君皇帝在东南索要花岗石以来,东南百姓就没有几天好日子过。 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许多人甚至需要借贷才能完成官府下派的税务。 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有了太平军这等发钱、发粮的差事,谁敢不珍惜? 要知道,遴选当日,可是有不少人因为没通过遴选当场大哭不止的! 珍惜,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差事。 方腊环顾四周,对新卒的的反应很满意:“大家也不必担心,不是什么过于苛刻的事情,只要听从军令,日后立功受赏,好处多多!现在,我宣布第一条军令,一切行动听指挥,无令不得擅动。以后无论是训练还是校场应卯,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说话,更不能左顾右盼,有不服军令者,杖责二十!” 为了增加威慑力,方腊将手中的军棍高高举起,“这就是军棍,二十军棍打下去,只怕三五日下不了床!” “嘶”,几个适才小声说话的新卒吸了口冷气,随即紧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军令第二条,不得私斗,不得奸淫妇孺,不得争抢战利品,一切缴获归公,日后根据奖惩情况统一分配” “军令第三条,畏战怯逃者斩,同时会剥夺当月钱粮,张贴公告示众!” 新卒更是胆寒,人死了,钱粮没了,名声也臭了,这也太狠了。 如果没有前两条军令,这时候早有人出言质疑了,哪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这便是我方腊起家的人马! 人数近千,日后还会有更多!我要用他们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 方腊豪气千涌,“诸位,我方腊为的不是一己之私,而是为了世间平等,为了以后再也不用交什么狗屁花石纲!只要各位服从军令,认真训练杀敌,我也会不吝赏赐,训练时前三甲每人赏钱一百枚、肉二斤!战场之上,杀敌一人可以得赏钱一千枚,俘虏一人赏钱减半!” 训练争先也有好处? 新卒顿时来了兴趣。 谁曾想方腊话锋一转,又说道:“有赏就有罚,如果有人尸位素餐,偷奸耍滑,同样要面临罚没钱粮,开革回家的处罚,如此军令,诸位明白了吗?” “我等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以后就按照这规矩行事!” “诺!” “方杰、方伍你们各领三百人,方杰营为长枪营,方伍营为刀盾营” “诺!” “方六一,你从辅兵营中选出三百人,同样参加训练” “诺!” “石宝、司行方!” “在!” “新卒选出之后你们各选一百人,另配一百辅兵,配齐军械之后好生锻炼,我有大用!” “诺!”石宝、司行方面色肃然,他们加入义军寸功未立,眼下有了兵马在手,只要能够立下功劳,自立一营想比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方肥日后就是我军中司马,执掌辎重,即日起,我军旗号为太平军,某自号太平将军!” 方杰、方伍单膝跪地,“太平军万胜!” “太平军万胜!” 第九章 夺取甲仗库 大鄣山盛产白蜡树,而白蜡树是制作枪杆的最佳原料。 昨日遴选兵卒的时候,方腊派人砍好了数百根白蜡杆,又从方有常的库房里找出枪头,制成了长枪。 只可惜枪头数量只有四百,即便算上缴获的长枪、刀盾,也还有不少人手中缺乏武器。 攻打甲仗库迫在眉睫!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锻炼新卒。 长枪兵的训练需要力量和节奏,要的是整齐划一,如臂指使。 为此,司行方提出将适量的石块捆缚在新卒的手臂上,以此来锻炼力量。 方腊觉得主意不错,就告知以后枪兵在训练的时候都要采取这样的法子。 “端起来,稳住” “刺!” “收腿,刺!” “双臂用力,腰腹收起,刺!” …… 时间紧张,方有常的死讯一定会引起县令的警惕,方腊必须在大批官军抵达之前进一步增强实力。 之所以只训练一个“刺杀”动作就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强化新卒的身体记忆,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如果短时间之内学习太多、太复杂的东西,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杀,杀,杀!” 新卒中气十足,个个奋勇争先 方腊围着校场转了一圈,对新卒的精气神感到满意。 毕竟都是吃苦耐劳的本土乡亲,在钱粮的诱惑下,他们耐住性子,认真训练起来。 这样一支队伍,只要经历一场胜利就可以坚定他们必胜的信心。 烈日当空,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在方腊的要求下,午餐很是丰盛,有满满的米粟,可口的菜肴,甚至还有一碗油花花的肉汤。 辛苦了一上午,新卒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甫一看到这般食物,当即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自从花石纲盘削以来,有多久没有吃饱了? 现在能吃饱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不少新卒眼眸含泪,别的不说,单是为了吃上这样的伙食,他们都要卖命厮杀! 否则的话,万一太平将军败了,谁能供给这样的伙食? 翌日一早,据此不到三十里的万年镇上,正是挑货郎赶集卖货日子。 南来的北望的货郎云集于此,很是热闹。 在万年镇以北坐落着一座甲仗库,甲仗库四周围有高墙,硬木包铁的大门上绘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虎头,表明此处是官府要地,闲人不得进入。 睦州路分都监在此处驻扎五十名厢军,设有一名巡检,一来保护甲仗库,二来维护万年镇的治安,严防宵小滋事。 只不过,睦州承平已久,近百年未有动乱。 太平日子过久了,巡检换了一茬又一茬,兵士换了一轮又一轮,原本定下的例行操演、值守、巡视等规定都形同虚设,从上到下没有人认真对待。 这一日,陈巡检拎着茶壶出了门,喝退了附近的闲杂人员,自顾自往镇中心的茶楼走去。 刚走没多久,两个头缠方布,脚步匆匆的庄稼汉子大步而来。 门口的军卒来了精神:“瞎了你的眼,没看到这里是甲仗库吗?” 二人抱拳作揖,自称是青溪县的农户,有要事禀报巡检老爷。 军卒皱起眉头,“陈巡检刚走,有什么事情?” 乡民犹犹豫豫,摆明了不信任厢军军士。 此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抽了过去,将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打倒在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帮源洞方腊造反了,陈巡检可曾得到消息?” 军卒刚要开口,一条壮实的臂膀已经牢牢勾住了他的脖子,“快快!” 话音刚落,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然插进了军士的肚子,“噗哧”,血水喷溅而出。 此时,得手的另一人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很显然,两名轮值的厢军全部死了。 于是,刚才被陈巡检驱散的货郎、民夫全都涌了过来。 库房内的厢军只听到阵阵呐喊,还没来得及抽刀在手就做了俘虏。 有心算无心之下,疏于防备的厢军根本不是太平军的对手,他们甚至连甲胄都没穿上。 甲仗库就此易手,简单的出乎想象。 数百步外,陈巡检刚赶到茶楼就遇上脚步匆匆的茶老板,“急什么?” 茶老板一脸惊慌:“我的老天爷,陈巡检,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听说帮源洞的方腊造反啦!方有常被乱民杀死了。” 陈巡检很是不耐烦:“死的又不是你娘亲老子,慌个屁!消息我昨天就得到了。” 茶老板一脸不解,“那你老人家怎么还稳坐钓鱼台?” 陈巡检悠然自得:“咱这万年镇在青溪县的后头,就算方腊造反,也该先攻县城才对,哪会绕远路来打咱们?” 茶老板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巡检老爷,小心无大错,切莫大意呀!” 陈巡检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下令:“也罢,陈阿大,你回甲仗库一趟,让弟兄们披甲持仗,严防死守,小心贼人!” “诺!” 三名护卫走了一人,还剩下两个。 此时,陈巡检忽然觉得四周的茶客们目光不善。 不对! 老子是茶楼的常客,这里谁不知道自己的名头? 哪里冒出这么多陌生人? 再者,这帮家伙目光锋利,脸庞陌生,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难道说他们就是贼人? 陈巡检汗毛倒立,刚要开口,就听见茶碗落地的声音,接着有人朗声大喝:“太平将军方腊在此,陈巡检还不束手就擒!” “去你娘的!” 陈巡检抽出腰刀,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正准备冲杀出去。 谁曾想,有一个声音传来:“巡检大人,你就别想着杀出去了,甲仗库已经落入太平军之手,就连整座万年镇都是我们的了,放下武器,饶你全家性命,否则,鸡犬不留!” “假的,都是假的,甲仗库怎么会失守?” 陈巡检意图不改,依旧想逃冲杀遁逃,谁曾想刚到窗口就看到外面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奔跑的贩夫走卒,远处甚至传来阵阵呐喊声。 “诸位莫怕,太平军秋毫无犯,只要放下武器,绝不滋扰民众!” “放下武器,绝不滋扰……” 难道乱贼真的拿下了万年镇? 陈巡检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甲仗库易手,万年镇也丢了,就算逃出去也难逃一死。 第十章 所获颇丰 如虎添翼 万年镇上的甲仗库原本是建德军所属,里头物资丰富,种类繁多,与之相比方氏漆园里头的库房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陈巡检从书房拎出两串硕大的钥匙,引着方腊等人挨库盘点。 左边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库房,右首是写着乾、元、亨、利、贞五个字号的库房,根据方腊的吩咐,陈巡检依序打开。 每一次开门之后,都会引来阵阵赞叹声。 “这他娘的发了!” “真多啊!” …… 兵器方面有长矛、长戈四千余杆、朴刀两千八百把、弓、箭两千副、单衣、棉衣各五千套,另有铁甲千副、皮甲八百,只是这些就够武装八九千人!其他还有熟铁、钢锭、布匹、旌旗、车辆、帐幕等等辎重数不胜数,令人眼花缭乱。 当然了,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在利字库房里面看到的成山一样的铜钱,由于年代久远,穿钱绳子一碰就烂。 “将军,这里有铜钱十万贯” 贞字库房堆放的是五十两一锭的官印,在银子底部都有“建德军万年库”的印记。 “将军,此处有官银三万两” 饶是方腊在方家库房见过世面,还是被此情此景所震撼,“真乃天助我也!” “太平军获此库藏,实乃如虎添翼!” “将军,大事可成!” 方腊身边的军将们喜上眉梢,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穷乡僻野里面厮混,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钱财辎重? 有了这么多的缴获,再加上方氏积攒的家底,就算立刻拉上万余兵马都供得起! 方腊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 招募兵马还是宁缺毋滥,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千万不可贪多求快! 这时,趁着方腊心情不错,陈巡检低声问道:“将军,库房里归顺的这些兄弟们该如何处置?” “想要参加太平军的,同样参加遴选,遴选不通过或者想要归乡的给一百文钱,让他们回家!” 陈巡检大喜,他生怕方腊来个杀人灭口,那这几十个兄弟死的可就太冤枉了。 还好,方腊并非嗜杀之辈。 “陈巡检,你对镇上比较熟悉,方杰,你挑几个人陪他去买些驮马、牛、骡,两天之内,我要搬空这座库房,对了,一定要足价支付,不得强买强卖,所需钱财就从这里支取” 陈巡检目瞪口呆,这他娘的还是贼人吗?怎么比官军还官军! “还不照办?” “诺!” 陈巡检甚至有些敬佩方腊了,手握强权而不霸凌,这他娘的是要办大事呀! 万年镇上有的是人,只要钱粮足够,就算一天搬空库房也能做到。 只是这地方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 方杰有些疑惑:“十三叔,万年镇交通便利,又有充足的物资粮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不能在这里跟官军战上一场吗?” 毕竟是自家人,对于方杰,方腊有充足的耐心,“万年镇虽好,可却不是善守之地,而且我们对此处知之甚少,一旦官军大股进犯,我们很难抵御。” 方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方家漆园也好,帮源洞也罢,我们都有地利、人和的便利,只要官军敢来,乡邻就是我们的眼线,反之,这里的百姓倒是有可能为官府通风报信!” 方腊很是欣慰:“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帮源洞、方家漆园的百姓对我们知之甚祥,而且早已跟我们密不可分,所以他们是我们最坚定的拥护者,万年镇则不然,在寻常百姓眼中,我们依旧是贼!” 方杰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此番我军只取府库,其余一概不动!等到官军以来,他们就知道到底谁才是仁义之师了!” 所谓运筹帷幄不过如此! 民心才是最强大的战斗力,司行方不禁对方腊又高看了几分。 谁不知道兵过如梳? 建德军久驻州府,许久未曾整师出营了,这一次,借着劫匪的名头,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何等事? 这一招就叫引蛇出洞!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只要建德军在万年镇滋扰百姓,到时候轻易就可以衬托出太平军的秋毫无犯! 这就是方腊的谋划。 此时,在陈巡检的奔走指挥下,太平军出钱出粮募集运力的消息很快轰动了整个万年镇。 有钱的富户对此嗤之以鼻,甚至抱有恶意的猜测,可饿肚子的平民百姓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队伍里都是熟悉的乡音,就算上当受骗,也顶多白白走一趟,损失一番气力。 干了! 有牲畜的牲畜出动,有木车的木车出马,什么都没有的就扛着个扁担出了门。 太平军有专门的军吏负责登记、安排,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 就这样,根据方腊的吩咐,万年镇上的青壮用驮马、牛车、肩挑等方式一点一点清空库房,而募齐一千五百人的太平村全程守护,长长的队伍蜿蜒五六里,煞是壮观。 青溪县城,高勤一觉醒来,只见晴日高挂,整个心情豁然开朗。 自打方肥入城献计以来,高县令心病顿去。 只要贼人不攻县城,让城内的大户出些钱粮又算个什么事儿? 按照往日的习惯,高勤披衣而起,抿上两口参汤,罢了,身为青溪县的父母官,自己还是辛苦一些,早些处理公务吧。 等到高勤来到书房,早有师爷侯在里头:“大人,全都办妥了,方有常方员外惨死,着实吓坏了城里的大户,如今高大人厉马秣兵,他们自然不敢懈怠,这是各户认缴的明细,请大人过目。” “明细我就不看了,你办事,我放心,这样吧,从中取出五千两银子,派人用船送到蔡遵、颜坦那里,记着,蔡遵三千两,颜坦两千两” 师爷应下,“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安排几个心腹将本官的妾氏送到歙州吧,对外就说秋日游玩,对了,可以将你的老小一同带上” 师爷不解:“大人,告急文书已经送到州府,建德军三五之内必然来援,咱们还有必须把她们送走吗?” 高勤怒斥:“蠢材,贼人破了方有常的漆园,声势浩大,真要是铁了心要攻县城,就靠这千把厢军守得住吗?” 师爷连连认错,“大人明见万里,是小人大意了。” 高勤有些意兴阑珊,“去办吧!” “诺!” 师爷走了,并未带走“认缴明细”。 高勤拿起文书,直接看到了最后一行:兹有青溪县贤、义士认缴秋衣五千件、鞋五千双、盐五万斤、米粟五万斤、钱五万贯、银子五万两! 怪不得前朝总有人养寇自重,这他娘的来钱也太容易了! 高勤忍不住生出一股贪婪之意,这要是全部留下,只怕换一个知州都是绰绰有余。 第十一章 这是双赢啊 秋风浮动,吹得窗外树叶哗哗作响。 高勤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贪婪。 方腊的贼军是迫在眉睫的威胁,倘若三日之内不能顺利履约,万一建德军来晚了,贼军破城,到时候只怕这些钱粮一丝一毫也保不住。 权衡之下,还是先兑现承诺,稳住方腊为妙。 再拖上一日,等明日就以出城劳军的理由将物资运送出城,只是地点倒要斟酌再三。 恰在这时,县丞着急忙慌的前来拜见:“高大人,大事不妙,方贼拿下了万年镇,将建德军的府库搬运一空,运送的队伍蜿蜒数里,此时正往青溪而来呀!” 高勤吓了个激灵,万年镇丢了无所谓,建德军的府库空了又何妨,真正要命的是贼人往县城而来的消息。 “快,传令下去,厢军尽数上城,衙役、青壮随时待命,一旦贼人来犯,务必严防死守!” 县尉丁奉死后,县丞哪里还顾得上跟高勤勾心斗角,这世道能够活命就是祖坟冒烟了。 因而,此番面对县令的吩咐,县丞应承下去,匆匆而去。 高勤背负着手,脸色瞬息万变,难道方贼变卦了?要攻打县城? 县令有守土之责,丢了县城,罪责难逃呀。 若不然高勤早就挂印离去了,孙子才在待这险地! 怎么办? 如何是好? 有什么妙计? 高勤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城里厢军的德行他还不清楚嘛,名义上有一千人马,实际上要除掉四百空饷,再加上丁奉葬送的百余人,实际连五百人都没有! 虽说高勤连日强征青壮,可青壮毕竟比不得厢军,真要是上阵厮杀,只怕一个回合就得败下阵来。 “大人,前日献策的义士又来了,不知大人见还是不见?” 想瞌睡来了枕头,方肥竟然来了,高勤又惊又喜:“见,怎么不见,快快有请!” 须臾,待方肥登堂入室之后,高勤换了副脸色:“怎么,方腊是让你来宣战的吗?” 色厉内荏! 这厮怕了! 方肥心中了然,“大人此言差矣,我此番前来是奉太平将军之命将一桩天大的功劳送与高大人!” “喔?此言何解呀?” “大人应该得到了消息,我太平军已经占据万年镇,不过,为了彰显我军诚意,明日大人可派遣精兵强将将其收回” 还有这等好事! 这他娘的是一桩大功! 高勤深吸一口气,“方腊要什么?” “大人只要在收回万年镇时将钱粮送往万年镇的建德军府库即可,只不过,数量不再是三,而是四” 这是敲竹杠呀,不过高勤想要撇清干系的话,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少赚一些就少赚一些,稳妥要紧! “告诉方腊,本官应下了,只不过具体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大人即可接手万年镇” “好,本官知道了” 方肥满意而归,高勤同样志得意满,“秋后的蚂蚱,且容你猖狂几日,等到建德军一来,这青溪还是稳如泰山!” 只可惜,到手的钱粮又少了一成。 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小心思。 方家漆园,如今已经成为太平军的核心,眼瞅着一队队人马将数之不尽的物资运送而来,山道口观望的一队人马顿时忍不住了,“郑魔君,方腊如今发达了,咱们都是摩尼教麾下,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呢?” 郑魔君身高臂长,目光如电:“我且问你,方腊伏杀官差时,你我出力了吗?” “不曾” “方腊攻打方氏漆园时,我等出力了吗?” “未曾” “是呀,方腊拿下万年镇时我们同样未曾出兵,这样的情况下,我郑魔君又怎么有脸去讨要钱粮?” 方七佛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我们毕竟都是摩尼教众,为的都是反抗官府,打造人人平等的世道,既然如此,我军物资匮乏,为什么不能暂借一些呢?” 郑魔君放声大笑:“说的没错,只是暂借,等我们攻城夺地,拿下物资钱粮也可以还给方腊嘛!” 方七佛心中明悟,原来魔君只是想要一个借口。 “还等什么?随我去见方腊” “诺!” 一行人刚上了官道就有值守的太平军卒出现:“且住,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方七佛抱拳行礼:“这位兄弟有礼了,前头这位是梓桐乡郑魔君,与你家方十三哥有旧,还请代为通秉。” 军卒略一沉吟:“既然是旧友,还请稍待片刻,我派人去去就回。” 有求于人,自然要礼下于人。 郑魔君收敛脾气,耐心等待。 料想方腊也不会避而不见,义军起事,正是扩大声势的时候,多一分力量,就能多牵制一股官军。 果不其然,没多久,头缠红巾、金箍束发的郑魔君便见到了腰束黄带、身披软甲的方腊,“贤弟如今发达了,可还识得老哥哥否?” 方腊抱拳笑得:“哥哥说笑了,我方十三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梓桐郑老哥,快快请坐,来人呐,上酒。” 郑魔君好酒,一碗酒水下肚,肚子里的话便冒了出来:“听说贤弟闯下了好大的名堂,老哥我是来打秋风的。” 方腊并未拒绝,“不知哥哥需要什么?” “长枪千柄、朴刀五百把、钱三千贯、银三千两” 方七佛瞪大了眼睛,郑魔君这是狮子大开口呀,自家人马不过八百有余,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 方腊一定会拒绝吧。 谁曾想,方腊一口应下,“幸好我端了建德军的武库,不然的话还真凑不齐这么多东西,这样吧,既然老哥开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凑齐咯。” 这么好说话的吗? 本以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说曾想方腊竟然面不改色答应下来。 郑魔君有些后悔,难道要少了? “只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哥能否帮忙?” 好嘛,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饭! 郑魔君心中咯噔一下,却也不好拒绝,人家方腊刚刚大大方方地愿意提供物资,自己哪能一口回绝? “只要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方腊笑道:“老哥放心,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三日之后,老哥打着我的旗号出现在帮源洞即可!” 只是打个旗号而已,郑魔君只能应下,“不知需要打多久的旗号?” “等我击败建德军,自然会派人通知老哥” 郑魔君一惊而起,“建德军要来?” “肯定会来” “什么时候?” “五日之内必到!” “贤弟为何如此果断?” “老哥哥,蔡遵、颜坦二人沆瀣一气,他们会错过这个搜刮地皮的机会吗?” 郑魔君咬牙切齿:“是呀,只要青溪急报,蔡遵绝对会来,只苦了睦洲百姓了,到时候这帮混账又要把恶名安到我们身上。” 第十二章 不做圣公 官军烧杀劫掠,日后再将罪名栽赃到贼寇身上,这是惯例。 郑魔君愤慨不已,方腊倒是坦然以对。 “事成之后,不知老哥有什么打算?” 郑魔君惊醒不已,好家伙,方腊这是吃定了建德军!现在就想要划分地盘了。 “原本老哥我只想要守好一亩三分地,可看到贤弟的手段,心思又有些活泛了,贤弟有什么指教?” “老哥,去衢州怎么样?那里有山有水,进可攻、退可守” 郑魔君默然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好,就去衢州!” 默契达成,接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酒足饭饱之后,郑魔君一行带着辎重离开了。 行至半途,方七佛忍不住提出了疑问:“魔君,咱们在梓桐风生水起,为什么要去衢州?” 郑魔君叹了口气:“还没看明白吗?方腊打算一口吃掉建德军,吞下整个睦州!” 方七佛深吸一口冷气,“方腊有这么大的胃口?他有这个能耐吗?” 郑魔君神色肃然:“我瞧了一路,方腊麾下的兵马已经脱胎换骨了,昨日他们还跟咱们一样,都是泥腿子,可现在不同了,他们开始讲规矩了,一支人马一旦形成了规矩,就离真正的精锐不远了”。 “令行禁止?” “不错,正是如此!” “可我听说建德军有四五千人,方腊的人马似乎不多,他要是败了,咱们在帮源洞替他方某人摇旗呐喊只怕也不安全” “无妨,倘若方腊败了,咱们退入衢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七佛兴奋起来:“魔君说得对!有了这批辎重,咱们还可以再招一千人马,两千人马在手,区区衢州不足为惧!” 郑魔君考虑的更为深远,此役过后,如果方腊再次战胜,再次见面只怕就不能以兄弟相称了。 方腊的实力将进一步膨胀,甚至可以闯出诺大的名头! 只不过郑魔君念头一转。 怕个鸟,方腊有方腊的法子,我郑魔君也有我自己的路子,且看日后吧。 倘若方腊真的成为一方霸主,到时候伏低做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想明白这里,郑魔君放声大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咱们各凭本事吧!” 受此感染,方七佛同样策马扬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送走了摩尼教众,方腊也算了却了一烦心事。 郑魔君在梓桐威望极高,如果他赖着不走,双方早晚要兵戎相见,现在对方识趣南下,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式。 “将军,石宝求见” “让他进来” “诺” 须臾,虎背熊腰的石宝大步而来,“将军,这位是汪公老佛,汪末泥”。 在石宝身旁,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行了摩尼教礼。 根据摩尼教的规矩,负责传教的称佛,一方教主为魔君,首领叫魔公,至高无上的是圣公。 方腊并未托大:“原来是汪老佛,不知老佛有何见教?” 几日前,正是汪末泥连同石宝、陈箍桶一起差点袭杀了朱勄。 事败之后,石宝投奔方腊,汪末泥、陈箍桶不知所踪。 没曾想今日竟然来到了方氏漆园。 汪末泥正色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报信,青溪县令将报急文书送往睦州后,睦州知事张徽、睦州通判叶居正第一时间行文建德军蔡遵、颜坦,后者接信后没有耽搁,目前正在整兵备马,据说定下吉日,也就是后日,四千兵马乘船逆流而上,直达青溪!” 方腊深吸一口气,这个消息来得十分及时,虽然他也派出了可靠的手下四处查探建德军的可靠消息,可是,匆匆布置之下尚未见效。 没想到,反倒是汪末泥送来了这关键的情报。 “汪老佛真是及时雨呀,有这消息,我军又凭添了几分胜算” 汪末泥并未居功:“朝廷奸臣当道,道君皇帝不顾百姓死活,一味的盘削,能有太平将军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这是东南百姓的造化,我听说太平将军也是摩尼教众,不知可愿做我教的圣公?” 圣公是摩尼教的第一人,听上去很是诱人,但是,方腊可不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一个宗教捆绑到一起。 方腊就是方腊,而不是什么摩尼教的圣公! “老佛厚爱了,摩尼教的圣公应该是可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救世主,更应该是铲除一切不平等的魔君、魔公,我方腊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汪末泥明白,方腊不想借用摩尼教的势力,看来此子志向不小呀,“将军过谦了,圣公一事以后再议吧,我看将军麾下人才济,不知道有没有我能效劳的地方?” 这是要留在军中呀,看在石宝的面子上,总不能就这么赶出去。 再说了,只要不给他传教的机会,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方腊稳住心神,“方肥是我军中司马,论功行赏、后勤辎重都由他一人兼着,老佛如果不嫌弃就做他的副手如何?” 汪末泥自无不可:“全凭将军吩咐”。 方腊微微颌首,太平军刚刚起步,正是需要各路人才的时候,哪怕对方心思不明,对队伍的影响也是利大于弊。 毕竟,汪末泥早已经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只要不是朝廷派来的,对于方腊来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方肥,这两日总共遴选了多少新卒?” “总计一千五百名正兵,五百名辅兵” “传令下去,万年镇一役,石宝、司行方成功夺取建德军库,功勋显著,特准其二人各领一营三百人!” 石宝大为惊喜:“谢将军!” 司行方闻听之后也特意前来道谢:“司某不过一粗鄙村夫,承蒙将军厚爱授予高位,日后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无妨,你们去挑选军卒,相互熟悉熟悉,用不了几日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 “将军放心,新卒的精神头很好,他们都盼望着立功受赏,让家人享福” 方腊很是满意:“去吧,如何击败建德军我已有良策,大家只要依计行事即可!” “诺!我等告退” 方腊微微颌首,“方肥,建德军甲仗库搬运的怎么样了?” “陈泰在万年镇很有人脉,在他的安排下,库藏已经运送大半了,照这样的速度,明天午时之前一定可以腾空” 陈泰就是甲仗库的陈巡检,归顺太平军之后,为了保存性命,他很是积极地做好每一件事。 每个人都是人才,只不过要看把他放在什么地方。 “好,传令下去,今日晚饭加肉,再给陈泰一副铁甲,就说是我赐下的,以犒劳他的辛苦” “诺!” “承诺万年镇的钱粮米粟一定不要克扣拖欠,那里很快就要成为咱们的地盘了” 方肥应承下来,“主公放心,不会有差错的。” 第十三章 建德军要来了(求收藏、追读、投资) 陈泰接到方腊赏赐的铁甲之后很是感动,原本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十年喝茶遛鸟的日子,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库房沦陷之后,自己竟然碰上了太平将军这样的人物。 陈泰虽然不懂风水面向,但是根据他的判断,方腊知人善任、懂的取舍,一定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而他麾下的太平军一定会继续壮大下去。 万年镇是那么富庶的一个镇子,太平军占据之后竟然只夺军库,余者不取,这是何等的定力? 至于驻扎在睦州州府的建德军,陈泰压根就看不上。 一群喝兵血的官老爷带着一群不训练的老爷兵能打什么仗? 真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陈泰不认为建德军可以剿灭太平军。 只是太平军真的可以取胜吗? 最有可能的还是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吧。 陈泰也有些迟疑,总共不到两千的人马,却需要面对成倍的官军,只怕太平军面临的也是一场恶战。 “陈东,告诉茶坊的陈老板、酒坊的老黄、铁匠铺老张,让他们收拾收拾细软避些日子” “老爷,太平军秋毫无犯,今天还把约定的工钱发了,镇上的人都很高兴,有他们在,还有什么危险吗?” 陈泰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太平军很快就要撤回帮源洞了。” “走了也不错啊,万年镇还是万年镇,谁能把这里怎么样?” 陈泰恨铁不成钢:“蠢货,让你传话你就传话,忒多屁话,如果这几个混账也像你一样问个不停,你就告诉他们,建德军要来了!” 兵过如梳,官军过境,不亚于一场大灾。 陈东脸色煞白,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老爷放心,我明白了,这就去传话!” “快去快回,明天搬空了军库,我也得到太平军中长住了” 陈东咬牙决断:“老爷,一定要带上我,我也想参加遴选。” 陈泰不置可否:“十四岁的娃娃也想当兵,明年再说吧!” 陈东有些懊恼,最终还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谁曾想,一炷香的时间不到,陈东去而复还,“老爷,太平军已经将撤军的消息传遍了,还让大家离开万年镇,暂避建德军。” 陈泰深吸一口气冷气,“镇上这帮家伙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愿离开?” “是呀,只有铁匠老张答应离开,其他人都觉得官军到来也不会影响民生,更不会把他们怎么着” 看来万年镇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太平军仁至义尽,陈泰也无可奈何,如今他不再是巡检,只是一个被太平军俘虏的降将。 罢了,罢了,只希望蔡遵、颜坦的吃相不要太过难看。 想到这里,陈泰意兴阑珊,赶走了陈东,自顾自喝起了酒。 翌日一早,青溪县衙,县令高勤与县丞碰了个面:“陈大人,好消息呀,睦洲的张徽言张大人、建德军的蔡都监、颜都监已经派人来报,建德军明日午时发兵四千来援青溪,方腊活不长远啦!” 陈县丞喜的眉开眼笑:“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没想到州衙门和建德军办事如此爽利,这可是难得一见呀,此事足以说明方腊此獠引起了州府的注意,摆明了要毕其功于一役!” 高勤捋须微笑:“是呀,州府诸位大人心念百姓,一心为民,我等身为青溪的父母官却也不能袖手旁观,陈大人,我想领兵押运辎重往万年镇走一遭,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疯了? 好好的县城不待着,竟然敢出城,寻死的吗? 陈县丞瞪大了眼睛,确定高勤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脸色大变:“高大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太平军在万年镇可是有不少人马,你去那里,只怕吉凶难料呀。” 富贵险中求。 高勤笃定方腊不会算计自己,那么这一遭就是捡功劳的,“陈大人放心,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抛弃治下子民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陈县丞腹诽不已,却也担心对方让自己做替死鬼,可缓了片刻,高勤竟然没有开口,这让他心中有愧,“大人千万要保证身体,这县城离不开你呀。” 高勤哪里不明白对方心中的打算?只是懒得揭破而已,“此番我带一百厢兵、三百青壮,我走之后,县城可就交给你了,陈大人。” 如果是方腊起事之前,四百兵马肯定可以横行青溪,可现在不一样了,贼人自号太平军,各处蠢蠢欲动,就高勤这四百兵马,能够搞出什么名堂? 万一高勤走了,城防空虚之下,方腊再来怎么办? 陈县丞不知道高勤与方腊的协议,对自己的处境也感到悲观:“大人放心,人在城在,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让贼人踏入青溪半步!” “好、好、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陈大人,兵贵神速,我这就点齐兵马出发了,你也多多保重” “保重!” 县令虽有守土之责,可万年镇也隶属了青溪,从县城到地方,并不算弃城而逃。 何况,高勤打着运送辎重劳军的旗号,就算在知州那里也可以解释清楚。 只可惜高勤打的一副好算盘,却没想到厢军、青壮听到需要出城的消息之后却闹开了,“外头都是贼军,谁敢出城?” “就咱们这几百人,只怕连个贼军塞牙缝都不够” “县令大人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我可不想死啊” …… 校场上嘈杂声四起,到处都是军卒起哄的声音。 不得已,高勤只能诱以重金,“诸位放心,此次本官跟大家同生共死,我们只是去万年镇附近巡视一番,并不一定要跟贼人交战,本官有言在先,今日只要陪我走这一遭,每人赏钱一贯!” 县令也去? 还有赏钱? 县令的命宝贵的很,想来他是不会去作死的! 想到这里,部分厢军换了口风,愿意出城,但是依旧有少数人梗着脖子要待在城里。 对于不愿出城的厢军,高勤也没有责罚,只是让他们好自为之。 什么时候县令大人这么好说话了? 厢军迷惑不解,他们哪里知道高勤的如意算盘,只要能够顺利收复万年镇,他要借此机会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青溪县。 穷乡僻壤的鸟地方,谁爱来谁来! 第十四章 谁是官军谁是贼人 青溪县南有座雉山,此山如凤立雉蹲,很是神异,在山下不远处便是新安江。 沿着新安江顺流而下,可以看到不少车辆、牲畜正在返程,他们便是万年镇运送辎重的青壮。 在陈泰的全力协调下,建德军甲仗库空了,而帮忙的万年镇居民个个都有收获。 太平军履行了承诺,给足了钱粮,有这两日的钱粮在手,起码可以过上好长时间的安稳日子。 对于帮源洞这帮扯旗子造反的同乡,万年镇居民并没有太多仇恨感。 方腊成军以来,杀的是方有常、丁奉这等贪官污吏,对于寻常百姓秋毫无犯。 太平军的军纪很是严明呀,听说夺下万年镇当日,有几个兵卒不听军令,强抢财物,当场就被杖责几十军棍。 联想到县内大小官吏的可恶嘴脸,再感受着身上钱粮的沉重感,不少人甚至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太平军当家作主的话,真能拼出个人人平等、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的太平日子! 不远处,领军出城的县令高勤乘船顺流而下,随行的厢军、青壮个个心惊胆战。 附近甚至还能瞧见太平军的旗帜,这要是被他们困住了,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大人,咱们真要去万年镇?” 高勤也有些心虚,万一是方腊的陷阱,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事到临头,高勤退无可退,只能硬着脖子坚持道:“不错,本官得到消息,明日建德军就要挥师而来,咱们必须在大军抵达之前为其备好辎重。” “可是,万年镇上贼军实力不明,咱们就这么撞上去?” “无妨,本官已经派出哨探,你且候着便是” “诺!” 半个时辰之后,一艘打着宋军旗号的小船逆流而上,很快便在厢军的帮助下登上了高勤的船只,“县令,大喜呀,贼人撤军了,万年镇没有一个贼军,他们撤了!” 高勤挺胸腆肚,干咳一声,“你说错了,明明是贼人看到本官的旗号,摄于我等军威,万般无奈之下逃离了万年镇,这等收复失地的功劳,尔等人人有份!” 厢军队官大喜,“高大人所言甚是,若非大人英明神武,只怕贼人还要在万年镇荼毒乡邻,青溪有高大人,真是百姓之福呀!” 这通马屁拍的很是舒服,高勤笑纳了,“好了,加快速度,尽快赶到万年镇。” “诺!” 没了贼军,说明万年镇一行无惊无险,原本都在磨洋工的青壮顿时来了力气,他们划桨的划桨,杨帆的杨帆,船队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了起来。 没多久,一行人在万年镇附近成功靠岸。 秋风拂过,三两只树叶萧瑟地落在了地上。 冷冷清清的码头上竟然没有一人前来迎接,高勤阴沉着脸,本地的乡绅也太不懂规矩了,“来人呐,去甲仗库瞧瞧,再找几个本地的百姓问个清楚,贼人什么时候走的,来了多少人马,在这里干了什么。” “诺!” 情况不明之前,钱粮辎重没有卸船,就连高勤自己也待在船上,万一事发突然,乘船启航便是,反正贼人也没有水军。 高勤自鸣得意,收服万年镇这一桩功劳已经板上钉钉了,接下来只要将方腊索要的钱粮放入甲仗库,自己这一趟就算功德圆满了。 不对,这万年镇说不定有人与贼人勾连,他们必须向本官证明自己。 没多久,官差快马来报:“大人,贼人将甲仗库搬空了,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人数有两千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高勤点了点头,“让镇上的里长安排人手,今天日落之前将辎重搬进甲仗库,不得有误!” “诺!” 高勤莅临万年镇的消息很快惊动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纷纷前来拜见。 谁曾想,刚一碰面,高勤就板着脸,兴师问罪:“你们可知罪?” 里长姓郭,见状连忙叫屈:“大人明鉴啊,贼人势大,我等一心报国,怎奈甲仗库的陈泰第一时间降贼,白费了我等一腔热血呀。” 陈泰,这倒是个好的替罪羊。 高勤心中有谱,“陈泰罪恶滔天,自有朝廷法度,我且问你们,甲仗库辎重极多,是谁帮他们运出去的?” 郭里长变了脸色,“大人,这也是陈泰之罪,他带着贼军威利诱,没有人敢不听他的。” 娘的,这孙子也是想把所有罪责推到陈泰身上。 不行!这样的话,高勤还有什么借口来敲竹杠? “住口,贼人在万年镇来去自如,一定有眼线,是你们交出来呢?还是我派兵去搜?” 郭里长明白了,高勤是想要索贿,“大人跋涉而来,麾下将士很是辛苦,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劳动大人?” “哼,那是你们交了?” “大人放心,我等一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高勤点了点头,“好吧,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你们的交代。” 郭里长一行连连应承下来,好不容易出了甲仗库的大门,一名富商便忍不住问道:“郭里长,你答应的很轻松,可我们到哪里去找贼人眼线?” 郭振大怒:“蠢货,高大人是想要眼线吗?他是想要钱!”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高勤威胁要派兵搜索,原来是赤裸裸的威胁呀。 “怎么办?” “高大人这一趟兴师动众,我估摸着没有五千两是不能让他满意的” “五千两?这么多?” “多个屁,我们五家,每户一千两,待会儿就送给高大人,迟则生变呀” “罢了,罢了,破财人安乐,一千两银子,我出了” “我也出了” 事已至此,谁敢不出钱? 万一被高勤套上个与贼人勾结的罪名,到时候只怕就不是一千两能够解决的事情。 真是憋屈啊,方腊的贼兵过境,秋毫无犯,怎么官差来了,反而要破财消灾呢? 别说万年镇上的普通百姓了,就连这几个大户都有些怀念太平军了,都说贼人凶恶,可人家毕竟没像高勤这样明目张胆的敲竹杠。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且不提高勤在万年镇巧取豪夺,颐气指使,此时的方腊也没有闲着,他将麾下的人马一分为二,一部分潜伏在雉山,此处水流平缓,是官军进攻帮源洞的必经之道;另外一部分藏在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目前却没有什么名头的地方——息坑。 真正的历史上,方腊就是在那里与官军发生了第一场大战! 对于这等安排,有部分军将心生疑虑,官军真的会来这里吗? 万一埋伏成空,帮源洞那里的老弱可就完了! “相信我,官军一定会来这个地方!” 方腊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首领这般果断,众将只得听令。 与此同时,为了掩护太平军的行军动向,昨日抵达的郑魔君带领麾下千余兵马在帮源洞打起了太平军的旗号。 只见旌旗招展,鼓声阵阵,一队队青壮开始了厮杀演练。 一切的一切,都为了等待明天到达的建德军。 第十五章 相谈甚欢 (求追读、收藏) 翌日,万年镇外的新安江面上陡然出现了一艘艘悬挂大宋旗帜的舰船,舰队首尾相连,逆流而上,充塞了整个江面。 岸上,巡视的马队挥舞着五彩旌旗来回奔驰,确认安全无误后,很快有军旗挥舞,传讯到旗舰上。 建德军都监蔡遵看到讯号之后传下军令:“靠岸休整,一个时辰之后出发讨贼!” “诺!” 自睦州而来的建德军将士在船上待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可以上岸休整,军士们都兴奋不已。 蔡遵本想待在船上,可小校却前来禀告,“蔡大人,青溪县的高勤高大人正在岸边候着呢!” 蔡遵颇为惊讶:“高勤不在县城,跑到这里干什么?” “听说高大人筹备了钱粮,此番是来劳军的” 蔡遵点了点头,他前日收到了高勤的孝敬,对这个高太尉的远亲印象颇深,“头前带路,高大人远道而来,本官要略表谢意。” 须臾,蔡遵便在码头上见到了高勤,“听说高大人从贼人手中夺回了万年镇,还为大军筹备了钱粮,真是劳苦功劳呀,等到回师报捷的时候,本官一定为高大人报功!” 高勤连连谦逊:“都是蔡大人的功劳,若非大军神速,贼人也不会望风而逃。” “高大人过谦了” “蔡大人,方贼自号太平军,实力膨胀极快,这几日,我青溪百姓彻夜难眠,如今终于盼来了国朝天兵,这可是刻骨铭心的大恩呀,日后县志上一定要浓重的书写,让后世的青溪子孙明白,今日,是蔡大人的建德军救了我们” 文人的逢迎就是让人舒服。 蔡遵眯缝着眼,很是舒服:“方十三不过一粗鄙村夫,待我大军雷霆一击,定将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一个诚心吹捧,一个实意笑纳,二者相谈甚欢。 “蔡大人,我已在镇上设下酒宴,不如大人小酌几杯?” 四千件秋衣、四千双鞋、四万斤盐、四万斤米粟、四万两银子…… 这就是高勤劳军的明细,饶是蔡遵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禁心中赞叹不已,“方贼夺了我建德军的甲仗库,听说空的能跑耗子,如今多亏了高大人填充了些,要不然本官脸面无存,就冲这,本官也得与高大人畅饮一番。” 没多会儿,蔡遵、颜坦两位都监做到了酒宴的主位、高勤坐在了次位,一道道珍馐美味不断呈到了案上。 酒酣耳热之际,外面陡然传来阵阵怒吼:“小人与方十三不共戴天,请诸位大人为我报仇伸冤啊!” 高勤皱起眉头,“蔡大人,需要将他赶走吗?” 蔡遵摇了摇头,“既然与方十三有仇,不妨问个清楚。” 得了上官吩咐,高勤当即推开木窗,“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楼下这人披头散发,浑身上下脏污不堪,看上去倒像个叫花子。 “高大人,小人是方有常之子方庚啊!” 高勤大为惊讶,这厮竟然没有死? 就连蔡遵都变了脸色:“快请上来,本官在睦州衙门就听说过你的冤屈,今日一切有本官为你主持公道,你且上楼说话。” 只不过隔了三五天,原本神采奕奕的方庚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富态的两腮瘦出了颧骨,白净的面皮晒的乌黑,一双疲惫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血丝。 “大人,为我伸冤啊,方腊这逆贼收留乱党,纠集邪教,我父亲阻拦不下惨遭横祸,如今连方家祖宅都成了逆贼的巢穴,请大人以雷霆手段为小人斩灭这方氏乱党!” 话音刚落,方庚便“咚咚咚”磕起了头。 兴许是兔死狐悲之感使得蔡遵义愤填膺,他的右掌将桌面拍的“碰碰”作响,“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这等十恶不赦的乱贼,这是我辈之耻,原本还想喝了这杯酒再去斩了这逆贼的狗头,啊呀呀,现在本官就要兵发帮源洞,杀了方腊再来饮酒!” 这是上官的拳拳爱民之心,更是杀贼报国的赤诚之心。 颜坦不敢拦、高勤更不敢拦。 只要此番成功斩灭方腊,此举甚至可以演出一副话本小说出来。 这是一段佳话呀! 方庚咬牙切齿,一脸决然:“小人愿作先锋向导,今日我从帮源洞而来,看到那里旌旗林立,方贼大军应该就在那里!” 蔡遵感慨不已:“好好好,等本官灭了方腊,一定奏报朝廷,方氏一门对朝廷忠心耿耿呀!” 一行人刚出了酒楼,又听到外头哭闹一片。 原来是靠岸的建德军按捺不住到镇上来采买了,他们强买强卖引发了一场场殴斗。 什么时候官军拿东西也需要付钱了? 老子是来帮你厘清匪患的,真他娘的不识抬举。 隔着老远,就听到军将破口大骂。 好生生的军民一家亲局面变成了这个样子,蔡遵冷哼一声,起哄的军将急忙夹着尾巴溜走了。 眼看蔡遵并没有为民出头的迹象,高勤也不好多言。 大军开拨在即,稳住军心便是第一要务! 至于被打的乡民百姓,回家多休息几日便是了。 远处,贩货郎发出绝望怒吼:“大人,高大人为我们伸冤啊!” 高勤哪里肯理会? “来人呐,赶他们走,不要扰了大军开拨!” 行至码头,高勤拱手请缨:“蔡大人,下官麾下还有四百人马,愿助大军一臂之力!” 蔡遵摇了摇头,回绝了高勤这蹭功劳的行径,“高大人的一番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沙场之上刀枪无眼,高大人还是在后方敬候佳音吧!” 这贼子翻脸不认账啊! 银子、钱粮都他娘的白花了! 高勤涨红了脸,日后一定要在高太尉面前告他一状! 耳畔传来阵阵鼓乐声,睦州的建德军就此开拨而去。 罢了,罢了,留在这万年镇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早些回城吧。 高勤想要打道回府,可万年镇上的大户豪绅却不敢放走这根救命稻草。 当着一县之尊的面,建德军都如此跋扈,这要是让高勤走了,谁知道官军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高大人,我府上还有一张颜真卿的字帖,只是不知真伪,不知道大人肯不肯赏脸替我长长眼?” “喔?如此一来,本官倒要叨扰了” 高勤喜欢名人字画的消息众所周知,如今投其所好,果然留下了他。 新安江上,建德军的船队行了十多里,一座形似野鸡的山脉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蔡遵负手而立,“风景倒是不错,只可惜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建德军出征一趟兴师动众,这小小的青溪县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时,亲兵附耳低语:“大人,刚才弟兄们在镇上发现一个寻亲的美人,顺手将她掳来了。” 蔡遵并未发怒,只是摇了摇头,“急什么,等灭了方腊,才是将士们乐和的时候,现在一切还是战事要紧。” 话虽如此,蔡遵的双脚还是忍不住迈进了官舱。 什么样的美人? 恰在此时,旗舰突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坛口粗细的桅杆“咔嚓”一声断成了两半,上半部分带着斗大的将旗坠入江中,几个倒霉蛋也被扫落入水,而整个船的船身在风力的裹动下陡然偏转,整个横到了江面上。 新安江面不宽,一艘二十丈的大船足以堵塞江面,原本威武雄壮的船队顿时像掉了头的长蛇,江面一片混乱。 第十六章 一心为民颜都监 建德军分都监颜坦随着马队在路上疾行,恰好看到了中军旗杆落水的一幕。 这他娘的出师不利啊! “怎么回事?蔡都监还在船上呀,快快随我赶过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十分仓促。 等到颜坦赶到事发船只附近的时候,几名军校用小船将昏迷的蔡遵送上了岸,“颜大人,蔡大人被木块撞伤了,一直在昏迷之中。” 先折将旗,又损主将,颜坦又惊又怒:“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礁石?快派几个水鬼下水瞧瞧,再用铅锤量量水深。” 没多久,船上的队官脸色难看,快步而来:“大人,是木桩,水下有一排木桩。” 颜坦吸了口冷气,“看来贼人早有准备啊,只是新安江水深十尺开外,就算有木桩也不至于撞成这个样子啊?” “大人,春夏涨水的时候,新安江水肯定在十尺开外,可现在是秋天的枯水季,旗舰又是满载,撞上早有准备的木桩自然难以幸免” 颜坦大怒,冲上去就是几鞭子,“大军损将折旗,就怪尔等酒囊饭袋,河水深度为何不早早报来?还有在前头巡视的小船是干什么吃的?今天没有功夫斩你们,等本官平了方十三,回到睦州再给尔等一个了断!” 队官只觉得自己冤枉至极,出师不利也怪不得自己呀,这满腹冤屈要向谁人说? 使人押走了船上的待罪军将,颜坦铁青着脸:“来人呐,快点将舰船拖到岸边,其余人等各司其职,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建德军从睦州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一路赶至万年镇耗费了两个时辰,又在镇上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如今将船受阻,一行人折腾了半天,依旧没能将其挪开。 眼看着天色渐暗,颜坦怒火中烧,“附近一定有贼人的哨探,来人呐,将周边的可疑人等,尽数抓来!” 日落时分,正是樵夫、猎手收获满满回家的时候,颜坦这一声军令,当即抓了数十人。 这些人或背着樵木、或拎着猎物,没有一人空着手。 “本官是睦州来的朝廷命官,方腊方十三聚众谋反,为祸乡间,本官此番是为了还青溪一个朗朗乾坤才领军至此,只是贼人诡诈,一定在附近布有眼线,你们原本就是青溪百姓,有守土御贼之责,现在谁能告诉我,你们之中哪一个是贼人了吗? 樵夫也好、猎户也罢,都有些面面相觑,火把的映射下,面孔根本分辨不清,谁知道哪个是奸细? 再者,这几日太平军的仁义之名已经传遍了,反倒是高勤在万年镇上滥用民力,搜刮钱财的行径使人生厌。 “大人,天色昏暗,我们实在是分辨不清啊” 颜坦阴沉着脸:“既然没有人招认,那可就怪不得本官了,来人呐,一息杀一人,三十息过后如果依旧没有人招认,那就全杀了。” 乡民齐齐喊冤,“大人冤枉啊,我等可都是周边的良善人家,与方腊没有丝毫干系。” “大人饶命啊” 颜坦脸色不变,“拖下去,砍了。” 须臾,惨叫声响起,一个樵夫当场惨死。 颜坦的声音就像索命的魔咒,“本官料定,贼人就在你们之中,怎么,敢做不敢当吗?让无辜百姓替你去死,这是没有用的,等到最后,你也逃不掉,反搭上几十条无辜性命!” 话音刚落,一名身负猎弓的猎手按捺不住:“狗官,我就是太平军的奸细,放了他们,有什么冲我来!” “乔正,你快闭嘴,你连太平军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出什么头啊” “乔正,快跟官老爷认错吧,你哪是奸细啊” …… 名唤乔正的猎手为人不错,甫一出头,当即引起了一片叫唤。 颜坦得意大笑:“好、好、好,终于肯站出来了,你告诉本官,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布下的木桩,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为了保住同乡的性命,乔正信口胡扯:“木桩是今日天刚刚亮的时候布下的,领头的怕被你们的哨探发现,只布置了这一处。” 颜坦很满意,这才是真正的奸细嘛! “你们在附近有多少人马?” 乔正心中恨极了颜坦,恨不得这家伙早点去死,哪里肯认真回答,而且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官军势大,大军都退回了帮源洞,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查看情况。” 合情合理!颜坦很是自负,接下来只要得到佐证信息就可以了。 没多久,负责哨探的军校汇总了周边信息,大声禀告:“都监大人,方圆三里之内没有贼人的痕迹,还需要再去远一点的地方哨探吗?” “蔡大人怎么样了?” “蔡大人刚醒” “哨探还是要派的,不过一定叮嘱他们,务必小心再小心” “诺!” 方庚这时候贴近颜坦耳边,低声说道:“大人,此处名叫息滩,附近有个村子叫息坑,息坑那里有一个大祠堂,正适合大军休整。” 颜坦眼前一亮,“带我去看看,还有,让这帮人带路,就去息坑休整” 真是倒霉到家了! 息坑正是乔正等人的村子。 面对官军的威胁,乡民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家村子走去。 颜坦见了蔡遵之后,第一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蔡大人,方庚义士禀报说前头的息坑是个大军驻扎的好地方,不如将咱们的三千兵马驻扎在那里?” 蔡遵额头见血,说话也有气无力:“可以,不过船队这里也需要留下人马看守。” “那就留五百人马看护船只、辎重,其余人马都去息坑” “可!” 至于损坏的将船,只能等明天再修复了。 出了这档子事,蔡遵、颜坦意兴阑珊,都想早点休息,待明日从新来过。 息坑村坐在雉山余脉之中,白日行船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人烟,可是,到了晚间,顺着一条大道绕进山间,便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闪烁着。 进村出村的道路只有一条,除此之外,两侧都是山坡。 夜间虽然看不清楚,可颜坦还是惊叹不已,这地方易守难攻,只要派人守住两侧,就算贼人千军万马也不怕。 第十七章 大火烧起一场空(300收藏加更,继续求追读) 息坑隶属青溪县开化乡,是一个极大的山间聚落。 在村北有一座祠堂,祠堂外头是一片开阔地,蔡遵、颜坦看后都觉得满意。 “就这这里吧,黄胜,瞧瞧村子里有什么活物,全宰了,让军士补充体力” “得令!” 建德军出征半日,军心疲惫,可听说可以杀鸡宰羊之后,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顿时活了起来,他们三五成群冲进了百姓家中,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揣进兜里,看见鸡鸭就拎着脖子带走,更有甚者连耕牛都拉走了。 直引得后头的百姓留下声嘶力竭的哭嚎,“军爷,牛可杀不得啊,这是我们村的命根子呀,军爷!这里还有点钱,你拿去,把牛还给我吧。” “喊什么喊?爷爷是来平贼的,吃你们一头牛,几只鸡算什么,再喊下去连你也砍了!” 至于钱财,军卒当然是不会放过的,就连讨牛的乡民都挨了一顿打。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两千五百名建德军士终于疲惫睡去。 蔡遵受了伤,吃了些牛肉之后就休息了。 睡梦中,四处都是喊杀声,“杀了蔡遵,为民除害!” 贼人狰狞的面目是如此的清晰可怖,蔡遵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走水了,起火了!” “杀蔡遵!” “救火啊,贼人来了!” …… 外头噪杂声一片,蔡遵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都监,快逃吧,到处都是贼人,快,我们护着你逃到船队那里!” 亲兵浑身浴血,冲进厢房搀起了蔡遵。 “该死的,中计了!” 蔡遵这才记得晚间似乎在祠堂附近发现几十个大柴堆,而村子里的柴禾也格外的多,本以为那是百姓生火做饭的寻常物事,现在看来,只怕那都是贼人的掩饰,说不定突然出现的贼人就藏在里头。 门开了,外头都是呛人的焦糊味,同时传来的还有颜坦的呼喊:“蔡大人,快出来,咱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蔡遵汇合了颜坦,大声呵斥四处逃窜的军将:“都他娘的慌什么?本官跟颜大人都在这里,快去列队,收整兵马,违令者,杀无赦!” 好不容易收敛了二三十人,蔡遵还想继续呼喊,却听到贼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而四处逃窜的官军彻底乱了阵脚。 什么都监不都监的,这时候,能够活下去才在乎你官职大小,真要是死了,狗屁都不是! 惨呼声、咒骂声、烈火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贼人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颜坦扯着蔡遵落荒而逃,“都跟在本官后头,快,杀出一条血路。” 不得不说,颜坦抽刀在手还是颇有几分勇武的,在他的激励下,顿时又收拢了百余军士。 然而,前方的道路已经被熊熊燃烧的烈火所阻,火光后头,不知道还有没有贼人的杀招。 此路不通,颜坦只能又换了个方向逃窜。 蔡遵一路上也没闲着,“我便是蔡遵,建德军的将士们随我冲锋!” 此举固然收拢了军士,却也很快吸引了太平军统领司行方的主意。 瞅了个空档,司行方弯弓搭箭劲射,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破空而去,径自射向了火把映射下的蔡遵。 “噗哧!” 大喊大叫的蔡遵陡然被利箭刺穿了胸膛,直到死,这位都监都在试图纠集军士,“杀……贼!” “蔡大人?蔡大人?” 等到颜坦发现不妥的时候,蔡遵已经没了生息。 “蔡大人!” 颜坦切牙切齿,放下了蔡遵的尸首,把刀一挥径自带头冲锋。 前头的军将连连阻拦,“颜大人,冲不得,前头有贼人的弓手,弟兄们死伤惨重。” 颜坦不管不顾,疯了一般挥刀:“想活命的就跟老子冲到船边,那里还有五百个弟兄们!” 是呀,到了河边就有活路。 一行人顶着箭雨,硬生生杀了出去。 到处都是浓烟、大火、敌人,不知道多少同伴死在了路上。 杀、杀、杀! 睡梦中遇袭,官军根本来不及批甲,就连颜坦也只是草草披了个半甲。 为了夺得那一线生机,颜坦左冲右突,四处鏖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一亮,却是泊在岸边的船队发出的光亮。 终于逃了出来,幸好,还有兵船! 方贼可恨,此番必须马上开船返回睦州,上奏朝廷大军来援,否则的话再给他一段时间,只怕整个睦州不保呀。 “大人,还有不到一百个军士了” 去的时候两千五百人,现在逃出来的竟然连一百人也不到了。 这么点人马,就算汇合了船队也只能溜之大吉了。 建德军一败,贼人气势大胜,睦州必然糜烂。 颜坦深吸一口气,“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先到船上再说!” 蔡遵一死,颜坦没了精气神,此番搏杀过后,更是像大病一场,恹恹的,多余的话一点也不想说。 然而,等到一众残兵败将即将抵达息滩的时候,颜坦又听到了一个噩耗:“什么?兵船都被贼人夺了?那你他娘的还回来干什么?” 颜坦大怒之下一刀捅死了报信的兵卒。 息滩就在不远处,巍峨的船队就在河边,颜坦却不敢靠近。 那可是五百兵马啊,就是五百头猪也不能让贼人得手呀! 忽而,联想到自身在息坑的惨败,颜坦铁青着脸,自己在息坑可是有两千多人马,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落荒而逃? 东边逐渐露出了曙光,颜坦思绪万千,本以为此番剿匪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蔡遵蔡大人更是在高勤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可好,蔡遵死了,大军败了,连船队都丢了。 这罪责都得自己背呀! 罢了,罢了,不如就此了断吧! 颜坦横刀在手,打算挥刀自刎,可是,两侧的军卒早有防备,抢刀的抢刀,拉拽的拉拽,硬是让颜坦没有得逞。 “大人,我们还有退路,去青溪县城,到那里固守待援!” 颜坦心灰若死,“那就去青溪吧!” 百余兵将强打起精神,相互搀扶着,径自向青溪县的方向摸去。 只可惜,这里的一举一动早落到了有心人眼中。 石宝夺了船队之后四处追杀散兵游勇,夜色中侥幸听到了颜坦的言语,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继续招呼兵马,带着麾下的三五亲兵就杀了出去:“贼子,哪里逃!” 第十八章 再取青溪城 还有贼军? 难道这也是埋伏? 颜坦一行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厮杀了一夜,逃窜了一夜,早就又累又怕,如今再遇追兵,哪里还肯转身鏖战? 罢了,死期已至,今日就死在这里吧。 颜坦以刀指地,看向了红日初升下的那一员黑色身影。 此人身材高大,手持长枪,眨眼间,长枪疾冲而至,颜坦觉得自己像风一样飞到了天上。 景色真美啊,只可惜,这是最后的景色了。 “噗通!” 颜坦被石宝一枪挑杀,余下的军将跪倒了一地,口呼饶命。 “绑起来,等候发落!” “遵命!” 石宝喃喃自语:“却不知道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 此时,方腊正带着五百人乘船往青溪县城而去。 船队易手之后,石宝的任务就是看护这宝贝疙瘩。 东南多水乡,没有马军还好说,可要是没了船只,那真是寸步难行。 现在好了,建德军送来了一整支船队,日后,太平军的活动范围可以大了,这可是金银都买不到的宝贝! 至于司行方那里,料想有心算无心之下应该可以大获全胜。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全军上下准备了五天的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夜的收获。 现在,方腊准备摘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几十里外的青溪县城安稳了一整夜,全然不知不远处的建德军已经全师尽丧,连蔡遵、颜坦都没能活下来。 日头逐渐升起的时候,青溪县丞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用青盐漱口,不曾想,外头衙役赶来禀报:“大人,外头有一支兵马打着建德军的旗号想要入城,小校不敢放人,请大人决断。” “建德军来了?” 县令不在,县尉战死,全城就剩下陈县丞主持大事,责无旁贷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带我去一探究竟。” “诺!” 须臾,陈县丞在城头看到了蔡遵的旗号,“不知道城下的是哪位将军?鄙人是青溪县丞。” 方腊不便出头,自有他人应答:“没看到是蔡都监的旗号吗?老子是蔡都监帐下军校,蔡都监的将令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县丞伸长了脖子,果然看到一枚“蔡”字令牌,这可不像是伪造的。 何况,建德军原本就为了青溪剿匪而来,如今想要进城自然合情合理。 再看城外数百兵马阵容齐整、甲胄齐全,旌旗林立,果然是大宋精兵,国之栋梁,有这样的兵马在,何愁方腊不灭? 陈县丞不再坚持:“开城门,快开城门,城下诸位,失礼了,失礼了,实在是贼人狡诈,鄙人不得已而为之呀”。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城门“吱嘎嘎”打开了。 就这么简单? 方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青溪县城,而且还是当官的亲自下的令。 真是做梦一般啊! “将军,您莫非是天上星君下凡?要不然怎么能事事算无遗策?” 方腊不置可否,这一次,他赌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建德军败的太突然了,谁也想不到他们一夜就败的这么干净利索。 这可是堂堂的朝廷禁军啊,整个两浙总共才有三支禁军,太平军一役就灭掉了一支,这战果可谓惊人至极。 很显然,青溪县城也没有人料到建德军会败给太平军。 方腊赌对了,青溪县的官军势必要付出代价。 方杰早已心神俱,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三千名建德军气势汹汹而来,船队堵塞了河道,这是何等的军威? 太平军成军不过数日,不少新卒心惊胆战,全无战意。 可是,面对此等绝境,方腊一步一步将官军引入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一千五百人马硬是围歼了三千名官军,而且,现在就连青溪县城也尽在囊中。 都说诸葛武侯妙计安天下,现在看来,纵使诸葛亮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方杰忍不住又道:“此役过后,十三叔必将响彻天下!” 方腊倒是平淡的很:“是呀,拿下青溪,东南各地一定会有人揭竿而起,随我们反抗朝廷,这么看来,我方十三也算开了一个好头。” “十三叔,接下来怎么办?” “夺城,封住府库,维持秩序!” “得令!” 叔侄二人谈话间便渡过了便桥,只不过,由于隔着太远,并没有人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从城头匆匆而下的陈县丞带着一班人马在城门洞前笑脸相应,却没想到打头而来的却是方腊。 “方十三!” 陈县丞大惊失色,他不明白方腊怎么会有蔡遵的腰牌、旗号,难道说蔡遵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建德军可是朝廷精锐,驻扎睦州百余年未有一败,这样的人马怎么会败给一群乡野村夫? 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方腊带着人马进了县城。 陈县丞脸色急剧变化,始终不能接受建德军战败的事实。 方杰没了耐性,他一脚踹翻了陈县丞,嘴里骂道:“少他娘的啰嗦,太平将军的名头也是你能叫唤的?来人呐,将这狗官绑了!” 面对紧张戒备的衙役、厢军,方腊朗声喝道:“蔡遵、颜坦已然殒命,三千名建德军都成了刀下亡魂,我太平军如今入城,只为杀贪官污吏,除世间不平事,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 宛若晴空霹雳,附近的衙役、厢军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方腊所说的话。 方杰再度举起蔡遵的令牌和官印,冷冷一笑:“睁大你们的眼睛瞧瞧,这令牌,还有这官印可能作假?不想死的就快点束手就擒!想死的老子成全你!” 衙役也好,厢军也罢,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指望他们欺压百姓还能派上用场,可要他们上阵厮杀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三息之内,弃械可活,顽抗者死!” 再度警告之下,终于有人放下了武器。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城门洞口的官军全降了。 太平军兵不刃血,夺下了青溪县城。 城内人心惶惶,商户关门上锁,百姓闭门不出,间或有青皮无赖趁火打劫。 对此,方腊掌控县城第一件事就是张贴安民告示稳住人心,同时派出巡逻队伍,发现滋事宵小直接当场格杀。 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连杀了数十人,血淋淋的头颅镇住了蠢蠢欲动的县内大户,也彻底镇住了为非作歹的青皮无赖。 “铛铛铛” “诸位乡亲不要害怕,太平将军已经歼灭了建德军三千人,如今夺取县城,为的是铲除不平等,诛杀贪官污吏,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诸位乡亲听我说,明日起,太平军在城内校场设立遴选处,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内均可参加遴选,只要过了遴选,每月有五十斤米粟补贴家用,另有俸禄五百文,杀敌还有一贯赏钱!” “诸位乡亲,朝廷腐败,花石纲搅得人心惶惶,我太平将军本是帮源洞人士,今入县城,四民无须惊慌,太平将军爱民如子,绝不妄杀百姓,私取钱财,奸辱妇女。各行各业可安稳开门迎客” 也有太平军将士径自走到了相熟的亲族家前,敲开了门,一番现身说法之后,闭城多日、消息闭塞的百姓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青溪县城的百姓都知道来的是帮源洞方腊的太平军,他们不会抢劫财物,不会乱杀无辜,只会铲除不平等,还世间一个太平。 对此,平民百姓自然欢欣鼓舞。 可那些坏事做绝的大户们就害怕了,万一太平军破门而入,是反抗呢?还是束手就擒? 第十九章 郑魔君服了 方腊一夜未眠,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赢了!肾上腺激素使得他亢奋无比,根本察觉不到疲惫。 眼下,当务之急是确保信息畅通,必须尽快与帮源洞的郑魔君、息坑村的司行方、息滩的石宝取得沟通联系。 至于城内居心叵测的大户,每一户门前都有一名太平军盯着,一旦发现情况,就以竹哨联系示警。 事发突然,饶是大户家中都有庄丁、护院,可缺乏沟通联络的他们根本不敢有太多动作。 太平军刚拿下城池,正是需要杀敌立威的时候,谁第一个出头,必将面临太平军的雷霆一击! 就这样,太平军兵力不足,忌惮各家大户,后者同样摸不清太平军的实力,双方暂且相安无事。 这种脆弱的平衡持续不了多久,一旦有外力打破,必然就是血溅当场的局面。 太平军还是人手不足,处处都需要兵马,处处都要慎之又慎。 不过,只要将胜利果实顺利消化,毫无疑问,实力囊括整个青溪的太平军必然将再上一个台阶。 到那时,方腊将席卷睦州,兵临余杭! 时间,须要更多的时间,方腊与时间赛跑,小赢了一场,接下来他还想继续赢下去,那就离不开深思熟虑的谋划了。 历史上的方腊起义持续不过一年的时间,虽然占据了六州五十二县,可在官军和地方地主武装的夹击下很快败下阵来,方腊在汴京被处死,青溪民众伤亡近十万。 如今,穿越而来的方腊另开新篇,誓言绝不重蹈覆辙! 帮源洞,为太平军摇旗呐喊的郑魔君心神不定,建德军大军来袭,摆明了要将太平军置之死地。 太平军若是完了,只怕下一个就是郑魔君的梓桐军! “探,再去查探,方腊的人马在何处?睦州来的建德军又在哪里,没有消息不得回转!” “得令!” 探马刚刚离开,外头便有军卒禀报:“报,太平军的使者到了” 郑魔君一惊而起,“快请!” 梓桐军派出了好几拨哨探,却都没有发现太平军的行踪,这让郑魔君有一种事态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郑魔君迫切需要掌握方腊的动向,以此来判断己方人马的调动。 朝廷的实力太强大了,远远不是眼下的义军所能对抗的。 听说建德军的船队有上百艘,船上载满了军士。 这可是大宋朝的禁军呀。 郑魔君心情不佳,已经做好了转战衢州的准备。 现在,太平军来人,只怕更多的是噩耗吧。 谁曾想,使者甫一开口,就将郑魔君惊住了:“魔君有礼了,我家将军已经夺了青溪县城,昨日更是大破建德军,斩杀蔡遵、颜坦,俘虏了整支船队,具体的斩获情况正在统计。” “什么?方腊赢了?夺了县城?杀了蔡遵、颜坦?俘虏了船队?短短一夜?” 郑魔君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重复了一次。 使者并不恼怒:“魔君记性不差,我太平军确实大获全胜,而且还夺了县城!” 郑魔君深吸一口冷气,可怕,太可怕了! 方腊不过千余人马,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刹那,郑魔君甚至生出了此生不与方腊为敌的念头。 这哪里是人间手段? 怕是圣魔降临吧! 要知道方腊起事不过短短数日,他麾下的人马甚至连梓桐军都比不上,那他到底使得是什么手段? “方腊,不,太平将军还说了什么?” 郑魔君彻底改了口,他决定,以后对方腊必须客客气气的,至于之前称兄道弟的行为,那是再也不能有了。 实力是赢得尊敬的最佳手段。 使者察觉到郑魔君的态度变化,心中得意:“将军让我带来了三千两银子作为感谢,昨天若不是郑魔君在这里摇旗呐喊,建德军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将军说,这功劳也有郑魔君的一份。” 郑魔君不会推辞,也不敢推辞。 “替我转达对太平将军的谢意,就说我梓桐千余子弟随时听候他的吩咐!” 使者不卑不亢,“魔君放心,我一定将您的心意如实转达,另外将军确实还有一件小事需要魔君代劳一下”。 郑魔君还没有稳住心神,当下有些疑惑:“喔?什么事情?” “请魔君派遣得力手下统领三百精锐潜伏在青溪城北,具体事宜到了城北自会有人与你们联系” 郑魔君看了看方七佛,“七佛,你带人去如何?”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向往横刀立马,斩将夺旗的英雄姿态? 如今能有机会为方腊效力,方七佛很是兴奋:“遵命!” 使者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只留下郑魔君与方七佛二人。 看得出来,方腊击败建德军的行径给郑魔君带来了很大的冲击,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哪里还有之前豪言壮语的姿态? 方七佛见状,忍不住问道:“魔君,要不咱们不去衢州了?就在这青溪?” 留在青溪,意味着郑魔君必须听命于方腊。 郑魔君叹了口气,“我听汪公老佛说过,方腊拒绝了圣公的头衔,他不愿与我们摩尼教走的太近,现在,他击败建德军、夺下青溪县城,只怕更不愿与我们勾连到一处了。” 方七佛有些失望。 可惜了啊,方腊之前明明是摩尼教的弟子,怎么起家之后就不认账了呢? “那怎么办?” 郑魔君不愿再与方腊争锋,已然将自己放到了从属的地位:“刚才使者不是带来了消息吗?你即刻统领三百精锐潜伏到青溪城外,等候方腊的消息!” 方七佛自然应诺。 不得不说,为方腊做事就是痛快。 这一次只不过是在帮源洞摇旗呐喊了一番,连个官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得了三千两银子! 那么,如果此次服从调遣,再度立下功勋的话,又会有怎样的赏赐? 方七佛不喜钱财,但他麾下的将士们却很是喜欢。 前一阵子,郑魔君将方腊支援的钱粮下发之后,梓桐军的士气肉然看见的高昂起来,就算是训练都积极了几分。 留在方腊麾下,不缺钱粮,也不缺机会,唯独缺乏自主权,南下衢州,固然可以自主决断,但风险未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想那么多了,先取青溪县城! 方七佛心中已经倾向于留在方腊麾下,只是一时间有些无法面对郑魔君罢了。 同样心服口服的还有在息坑打扫战场的司行方,昨日太平军用火攻杀了建德军一个措手不及,事后清理尸首,除了跟随颜坦逃亡的百余军卒之外,建德军还有八百人做了俘虏,其余一千多人全都葬身火海。 这可是两千五百名建德军呀! 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净。 若是两家对阵,甲胄齐全的建德军必将是一大威胁,草草训练的太平军只怕根本不是其对手。 现在倒好,太平将军妙计连环,先是用木桩逼得官军停船,接着又在息坑设下埋伏,最终一把大火就将官军烧的胆战心惊。 紧接着,太平军在官军炸营之际多面围杀,硬是用弓矢、长枪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建德军。 虽然免不了短兵交接,可完全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而且是趁其不备,最终大获全胜。 期间,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这样缜密的算计,硬是没出一点错! 这完全是太平将军方腊的功劳。 如果说,之前司行方加入太平军只是抱着闯一把,试试看的念头,那么此役过后,他对方腊一手创建的太平军已经拥有了极大的信心。 将为军之胆,太平军有方腊这样的首领,如何能败? 说不定真有可能打下一个人人平等的太平世道! 适才司行方已经与石宝建立了沟通联系,此前预订的战略目标全部实现,船队也完好无损地拿下了。 接下来就看太平将军能否夺下青溪县城。 若是一战而下,自然是锦上添花,即便出了纰漏,太平军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在下一波朝廷兵马抵达之前夺下县城,对此,司行方很有信心。 第二十章 踊跃投军的青溪百姓(求各位好汉的追读) 什么能够提振军心民心? 是胜利! 是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太平军连胜数场,甚至完整俘虏了建德军的船队! 消息传到息坑,自然使得百姓大为振奋。 发生在息坑的这一场大战埋葬了近千名官军,同样也使得息坑的青壮意识到,官军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拿起武器勇敢的站出来就可能守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村子里的家禽、牲畜全都没了,值钱的物事也被建德军搜刮一空,这里的百姓对朝廷失望透顶,对官军更是恨之入骨。 在司行方打扫战场的时候,村内的青壮纷纷前来帮忙,不少人甚至表达了参军的意愿。 对此,司行方不敢擅专,而是表示一切都需要太平将军做主。 恰在这时,方腊从青溪派出的信使赶到了。 “太平将军兵不刃血便夺下了青溪城,咱们也有自己的县城了!” 又是一场出乎意料的胜利! 从帮源洞到方家漆园,从漆园到县城,太平军从无到有,硬是在方腊的带领下取得了一个个看似不可思议的胜利。 有这样英明神武的头领,太平军上下士气高昂。 司行方在面对息坑百姓的时候,底气更足了:“大家不用着急,太平将军有令,明日起将在青溪城内的校场上募集兵员,只要大家符合条件,都可以参加遴选,人员不限。” 消息传出,息坑百姓欢欣鼓舞,侥幸逃生的乔正更是第一个表示要参加遴选,“父老乡亲们,朝廷告诉咱们太平军是贼,可太平军却没有拿我们一文钱的东西,反倒是建德军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看到什么就抢什么,这样的朝廷还有救吗?现在,太平军要铲除世间不平等,打造一个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的世道,我乔正愿意把命卖给他们,你们呢?你们还要继续忍受欺压吗?” “绝不!” 愤怒的百姓彻底引燃了怒火,“我也要参加太平军,杀了那些狗官!” “同去!” “同去!” …… 从息坑到县城还有不到十里的路,为了抢占先机,在乔正的带领下,五百多名息坑青壮带着干粮就出发了。 司行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踊跃的参军队伍,为了防止县城的太平军误会,他派出两名军士负责沟通联络,同时叮嘱乔正,到了县城一定要听候安排,眼下太平军刚入县城,正是敏感时期,千万不要肆意妄为。 乔正自然答应下来。 有了乔正的保证,司行方很快开始了下一步动作,他留下一百兵马看护降军,带着其余兵马与石宝汇合一处,“石大哥,将军有令,让我们两部合军一处,伺机拿下万年镇,夺回高勤运出的钱粮,你觉得怎么样?” 石宝夺下战船,正是信心满满的时候,“我手里还能抽出二百人马,你再出二百,咱们就是四百人,我听说那高勤手里也只有四百人,其中还有不少青壮,四百对四百,优势在我,咱们硬碰硬都不怕他!” 司行方抱着同样的念头:“兵贵神速,那就干他一票,省得高勤逃了。” 二人商议妥当之后,石宝、司行方各带着二百军士乘船顺流而下。 此时,万年镇的码头上,被城中大户耽搁了一宿的高勤正带着搜刮来的钱财准备返回县城,冷不丁看到上游飘来几只宋军战船,不禁疑惑出声:“建德军的船怎么回来了?” “难道方腊已经败了?” 生怕错过什么紧要军情的高勤不敢大意,吩咐船只不要起航。 谁曾想,等来的不是友军,而是士气正旺的太平军! 太平军身着宋军甲胄,直到近前,高勤麾下军士愣是没有一人发现不妥,反倒是高勤看得仔细,“不对,这不是官军!” 从睦州来的建德军疏于训练,个个养的膘肥体壮,肤色白皙,可今天船上的这伙人却又黑又瘦,不像军卒,反倒像是农夫。 是方腊的贼军? 高勤吓得一个激灵:“快,开船,往下游开!” 虽然不清楚上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此时此刻,保命要紧。 在高勤的催促下,他的船只第一时间拔锚逃窜,可剩下的几艘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太平军的船已经堵在了航道上,想逃也逃不掉。 “弃械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在司行方的劝降下,青溪厢军纷纷投降。 “高勤呢?” “高大人就在刚才逃走的那艘船上” 石宝是个急脾气,他带着一艘船紧追不舍,“快,追上高勤重重有赏”。 可是,高勤的船只在江上更为轻便,石宝竟然越追越远,“该死,让这狗官逃了!” “头领,咱们回去吧,建德军这船身太重,利于交战,却不利于追敌” 石宝十分恼怒,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回去吧!” 等到船只回返万年镇码头的时候,司行方已经将俘虏看管起来,正在问询高勤到这儿来的的意图。 “也就是说,从青溪带来的钱粮还在镇上的甲仗库里?” “不错,高大人说那是给建德军准备的钱粮,所以不敢擅动” 司行方大喜,“好啊,高大人真是我太平军的福星!” 石宝这时候板着脸跳下了船,“让这狗贼逃了。” 司行方不以为意,“无妨,咱们夺了县城,灭了建德军,他高勤就算逃出去也没有好果子吃!” 石宝有些惋惜,“只差一点点,要是能抓住高勤,咱们就算功德圆满了。” “现在也不错呀,高勤又给咱们准备了好些钱粮,都在甲仗库呐,咱们再抄他一回!” 又有钱粮? 饶是石宝这几日大开眼界,也不禁为这个消息感到兴奋。 太平军占了县城,正是需要大笔开销的时候,能够再多上这么一笔进账,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那还等什么?再抄他一回!” 等到太平军的旗帜再一次飘荡在万年镇上的时候,不少百姓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甚至有人拦住巡视的军卒,意图投军。 军卒再度宣布了太平军的遴选制度,以及太平军将在县城设立招募点的消息。 青壮大为惊异:“在县城设立招募点?” 军卒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忘记告诉你了,县城已经被太平将军拿下,咱们刚刚围歼了建德军,夺了他们的船,吓的县令高勤落荒而逃。” 接二连三的消息宛若雷霆一般,震得人心神摇动。 “建德军败了?” “我们头领阵斩蔡遵、颜坦,建德军全军尽没” 打算投军的青壮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放声大笑:“苍天有眼呀,这帮贼配军坏事做尽,终于遭了报应!万年镇上的乡亲们,太平军夺了县城、杀了蔡遵、颜坦,建德军已经败了,明日太平军就要在县城招募新卒,我打算去报名,谁与我同去?” 第二十一章 这是陷阱 青溪县城易手的消息很快在周边传遍了,一时之间意图参加太平军的青壮趋之若鹜。 每月有钱粮可以拿回家,还能有崭新的衣服可以穿,这样的好差事当真是千载难逢。 这几年在花石纲的剥削下,向来富庶的东南百姓穷困潦倒,有的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 地主豪绅吃人、贪官污吏也吃人、就连朝廷派来的兵马同样吃人。 这样的朝廷,不少人对此失望透顶。 现在太平军提供了吃粮当兵这一条路,当即吸引了无数人。 为了抢占先机,不少人都跟乔正抱着相同的想法,想要提前入城等待。 青溪县,外来的青壮越来越多。 方腊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将蜂拥而来的青壮赶出城,而是提前在城门附近布置人手做好引导工作。 只要是来投军的,需要统一到校场上暂住。 这样既方便管理,也利于第二天的遴选。 秋天的夜晚逐渐冷了起来,方腊还派人准备了御寒的被褥,以及免费的食物。 物资都是在县衙的库房里找到的,用他们来收买人心最合适不过。 现在方腊缴获颇丰,钱粮、物资丰裕的很,再也不是刚入方家漆园那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了。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又过了一上午,方腊终于有些困意上头,便在书房里头睡了一会儿。 这一天一夜过的实在是太精彩了,方腊每时每刻都在跟时间赛跑。 建德军给人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能战而胜之,刚刚举事的太平军很有可能人心惶惶,散了架子。 还好,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反倒是准备周全的方腊得偿所愿。 终于可以小憩一会儿了。 负责清点县衙库藏的方肥见状不禁放缓了脚步,掉头就走。 方腊的压力太大了,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行至半途,方肥又遇上了前来通秉的方杰,将方腊正在休息的情况说明之后,方杰第一时间派人堵在了门口。 建德军已灭,县城已夺,再也没有什么大事要比方腊本身更为重要了。 方腊卸下重担,轻松入睡,可同在青溪县城,素与方有常、丁县尉沆瀣一气的张渠张员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帮源洞的贼军入城后蛊惑人心,据说打的还是铲除不平等的旗号,那些穷鬼当然欢欣鼓舞了,可是像张员外这种腰缠万贯,田地近千亩的大户就有些害怕了。 方有常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财产充公,本人惨死! 这还有天理吗? 凭什么要拿大户的钱,去贴补那些穷鬼? 地主家的钱就不是钱吗? 不成,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重蹈覆辙! 张渠越想越害怕,他的钱财有七成都在县城,这要是被方腊充了公,再丢了性命,只怕悔之晚矣! 想到这里,张渠狠下心,喊来了心腹,“你到帐房支取五十两银子,务必打探清楚太平军的实力,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心腹得了银子,自然兴奋,“家主放心,这消息不算秘密,只要去酒楼茶馆就能打探清楚,半个时辰,我去去就回!” 张渠有些不放心,“不要走正门,走侧门,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出去采买的。” “您就放心吧,小人明白!” 张渠根本就不放心,可他也别无选择。 想要勾连同伙,必须探明敌情,否则的话谁敢闹事? 半个时辰,对于心急如焚的张渠来说仿佛过了一百年,好不容易派来了外出打探的家丁,他按捺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样?外面是什么情况?” 心腹大喘粗气,说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消息:“我听说方腊在城内的兵马只有几百人,要不是县丞大意之下被骗了城门,这青溪城根本就丢不掉!” 张渠又惊又喜,“几百人,大事可为呀,不对,我记得县令曾经说方腊麾下兵马数千,怎么进城的只有这么点人?其他人呢?” “方腊麾下大将司行方正在息坑休整兵马,石宝正守在船上,方六一在帮源洞训练新卒” 张渠狠下心来,有了决断:“在路上有没有盯着你?” “我小心的很,没被人发现” “给我换身衣服,我要出门!” 家主有令,谁敢不从? 须臾,张渠乔装出门。 整个青溪城,豪族大户早就将赚钱的买卖瓜分完毕,期间虽有小矛盾,可却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平等。 如今,太平军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各行各业人心惶惶,除了小门小户的独门生意外,各家豪绅都在观望。 谁也不知道方腊会不会再次举起屠刀。 “不要侥幸了,方腊能杀了方有常,就能杀了你我,再等下去,一旦城外的援军来了,你我的死期就到了!” “如今方腊兵马不过数百,而且需要把守城门、府库等各处要地,只要咱们趁其不备,擒贼擒王,直接冲入县衙,有七成的把柄可以取胜” “方腊可是大寇,抓了他,附从的贼寇不值一提,只要咱们固守待援,日后必将是大功一件,别忘了,高县令还在城外,他是不会放弃咱们的!” …… 在太平军迫在眉睫的威胁下,张渠巧舌如簧,硬是说动了不少豪绅。 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后,一队队持械在手的家丁护院冲出院落,他们从四面八方冲上了县衙。 凄厉的竹哨声响彻云霄,却是负责警示的太平军发现了不妥,及时发讯。 县衙坐北朝南,位于城池正中,而各家大户的宅子也在城池中央,这就使得家丁们在很快的时间就靠近了县衙。 一行人脚步匆匆,隔着老远便看到县衙的大门紧紧地闭合着,门口除了两只石狮子之外空无一人。 难道方腊早有准备? 顾不得多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渠大声怒吼:“还等什么?撞开大门,杀了方腊!” “撞开门!” “杀方腊!” …… 临行之前,家丁、护院们已经得到了充足的赏赐,更有不少人得到了承诺,只要击杀方腊,后续还有更丰厚的赏赐! 在钱财的蛊惑下,这些人士气高昂,当然,也有无知无畏的情绪在里面。 “砰、砰、砰!” 家丁们拆下门口的系马桩,没几下就撞开了大门。 然而,门内依旧没有人。 全都吓跑了? 张渠觉得有些不妙,可是事已至此,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冲进去,救出县丞,杀了方腊!” “冲!冲!冲!” 四五百人气势如虹,轻易便冲进了县衙。 人呢? 人都去了哪里? 这时,打头的张渠看到前方的柱子上系着一个人,不是县丞还是谁? “陈大人,我们来救你了!” 陈县丞被人堵住了嘴,看见来人,非但没有露出笑脸,反而惊恐地挣扎起来。 张渠纳闷,亲手扯开了破布,“大人,方腊呢?” 陈县丞惊恐地大叫起来:“这是陷阱,方腊要杀掉你们所有人!” 张渠毛骨悚然,果真如此? 第二十二章 方某久候多时了 如果真是方腊的陷阱,那一切的疑点就解释清楚了。 太平刚入清溪县城,张渠这等本地豪绅心神不定,害怕方腊秋后算账,可兵力不足的方腊又何尝不是进退维谷? 击杀方有常,是因为方有常有错在先,可要是在顺利进入青溪县的情况下再度大开杀戒,强征大户,日后太平军还怎么讨伐天下? 不征钱粮,不杀大户,方腊之前喊出平等的口号又成了空话。 因此,大户必须杀,钱粮必须征缴,但是,方腊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张渠勾连各户,攻打县衙,正是方腊需要的借口。 想明白这一点,张渠急忙招呼手下,“快,列队,准备御敌!” 张渠以盐发家,手下的家丁久经训练,甫一招呼,不少人就列起了阵势。 可其他几户的家丁们就不行了,好不容易冲进县衙一趟,他们冲进各处厢房开始打砸抢。 贼军入城都没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张渠又急又怒:“快收敛人手,刚开始我们是怎么商议的?擒贼先擒王,杀了方腊再做其他!” 话是这么说的,可人一旦亢奋起来,就连领队的各户豪绅都无法约束。 没法子了,这帮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待在这县衙肯定要出事! 眼瞧着事不可为,张渠只能断尾求生,“张氏人马,随我冲出去!” 只要冲出县衙,一切还有可能。 张渠身手不凡,此时带头转身,试图争得一线生机。 然而,衙门口,早有一队队明盔亮甲的军卒在严阵以待,为首一人面目坚毅、身材高大,正是方腊! “张员外何故来迟呀?方某久候多时也了!” 真是方腊的陷阱! 张渠惨笑道:“方十三,算你狠!破了城还要斩尽杀绝,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方腊一脸正气:“张员外此言谬矣,今日是你们违抗军令在先,纠集同党在后,我就是杀了你们,那也是替天行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 既然做了,那便猜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张渠挽了个刀花,“今日是我棋差一招,不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张家的弟兄们,随我杀方腊啊!” “杀方腊!” 张氏家丁在张渠的带领下径自冲出衙门,向方腊杀去。 面对来敌,方腊立在原处,不动分毫,“今日冲击衙门者,皆可杀!” 话音刚落,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方七佛便带人迎了上去。 “铿铿铿”,电光火石间,二人便交手了数个回合。 张渠固然勇猛,可却完全不是方七佛的对手。 一个养尊处优的盐商就算再有几分武艺,也会被时间磨灭的所剩无几,反倒是方七佛,年轻力胜,又有好勇斗狠的经验,这番厮杀,自然是方七佛占尽了上风。 又等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方七佛一刀砍下了张渠的头颅,“张渠已死,杀!” “杀” “杀!” 三百梓桐军养精蓄锐了好些日子,一直未曾上阵厮杀,今日被方腊召唤入城平乱,自然卯足了力气要表现一番。 太平军连战连胜,闯下了好大的名头,但是,摩尼教的梓桐军也不是等闲之辈! 一方气势如虹,另一方家主惨死,心神不定,甫一接触,梓桐军便将张氏家丁赶入衙门。 谁曾想,衙门内部也爆发出滔天的厮杀声。 张氏家丁惊回首,却看到各大豪族的家丁们与自己一般狼狈,在他们身后,正有一队队军卒携尾追杀。 果真中计了! 这可如何是好? 蛇无头不行,张渠战死之后,家丁们慌作一团,再无战意。 方七佛带人从衙门外往里杀,方杰统军从内往外杀,二人配合默契,硬是杀的家丁们丢盔卸甲,跪地求饶。 然而,方腊的军令很清楚“闹事者皆可杀!” 有了这等军令,便是求饶也得死! 眼见求生无望,家丁们悲愤地挥舞着武器,却接连被方杰麾下的长枪兵刺杀。 战斗在一炷香的时间后便结束了,梓桐军显然更长于个人私斗,但方杰的兵马却善于列阵厮杀。 两相比较,反倒是方杰的人马杀敌更多。 “将军,幸不辱命!” 方七佛同样兴奋不已,“将军,今日痛快,这帮助纣为虐的混账早该杀了!” 方腊不置可否,他要用这一场杀戮彻底稳住自己在青溪的根基。 太平军凭什么在青溪立足? 凭借的就是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的口号,然而,这样的口号势必要与地方豪绅产生冲突。 要么,地方豪绅让步,要么就是方腊退缩。。 方腊可不愿落下朝令夕改的名声,那么,只能让地方豪绅吃亏了。 面对这些在地方盘踞几十年上百年的地方豪绅,只有杀戮一批,收拢一批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生出小觑之心。 恩威并举才是王道! 果不其然,太平军正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城内未参与叛乱的几个大户纷纷出面,亲自送来了劳军的钱粮。 金银珠宝、牲畜钱粮。 方腊没有拒绝,一概笑纳,“诸位没有参与张渠之乱,这是幸事,但是,我太平军也有太平军的规矩,铲除苛捐杂税、铲除世间不平等,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对此,诸位有什么看法?” 能够个坐上家主之位的,没有人是傻子。 “将军放心,回去我就将侵占的田地还给佃户,再给他们一些赔偿” “我一定将收取的不当利息退还百姓,绝不让将军为难” …… 几人纷纷表态,坚决拥护太平军的规矩。 对此,方腊微微颌首,继续说道:“诸位能这么想,自然很好,不过接下来我将公开征集不法线索,如果有人举告,将军府一定会公开处理,当然了,如果查实属于诬告,诬告者将遭受严惩!” 这是大开举告之门啊! 众人心生惧意,再也不敢随意搪塞。 方腊环顾左右,察觉自己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便继续说道:“诸位也不必过多担心,只要奉公守法,生意可以继续做,而且我保证太平军不会额外收取苛捐杂税!” 这倒是一记定心丸,毕竟,之前朝廷为了收税,定下了种种耳目繁多的税目。 倘若方腊真能施行下去,倒是一记善政。 可是,太平军毕竟只有一县之地,谁也不敢过早的将身家全部压上,只能继续观望一下。 第二十三章 盘点缴获 定下规矩 方腊事务繁忙,能够抽出时间会见城内豪绅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等到外头军卒进来通秉的时候,众人便识趣地告退了。 “将军,是司行方统领、石宝统领他们回来了!” 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方腊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今夜我要犒赏三军,酒肉管够!” “得令!” 首领一声令下,暂领后勤事务的方肥便安排人手外出采购。 时间刚过午时,这时候采买正合适。 太平军接连攻占了方有常的库房、建德军的甲仗库、县城衙门的库房以及张渠等豪族的庭院,所获颇丰,有这些钱粮在手,可以考虑打造军械了。 只是,时间仓促,方腊连手下有多少匠工都不清楚,看来今日忙完之后,明天就得将各种人才分类汇总,省得用起来毫无章法。 正思虑间,司行方、石宝二人到了。 “司行方见过将军!” “石宝拜见将军!” 方腊急忙搀起,“二位快快免礼,你们先灭建德军,又占了船队,还把高勤的财货带了回来,这是当之无愧的首功,我决定了,你们各自领军两千,另外,每人赏金十斤,美妾二人!” 司行方还要婉拒,石宝倒是兴奋的很,“将军,美妾在哪里?我们能选吗?” 方腊“哈哈”大笑,“瞧你这急色的模样!美妾都在方有常的院子里,他们原本是方有常、丁奉、张渠等人的妻女,现在就作为赏赐,赏给有功之士!” 原来是官宦女子,她们的美貌肯定是上上之选。 司行方血气方刚,正是阳刚之气喷发的年岁,闻言也不禁有些意动。 石宝性格直爽,“将军,我就知道你不会亏待咱们,只是,怎么个选法?有没有章程?” “章程只有一条,谁的功劳最大,谁就有优先挑选权,只是一旦选中之后决不可以交换、退回” 石宝摩挲着手,意动不已:“什么时候开始?” “就在今日晚上,我会在校场上犒赏三军,到时候根据功劳大小,依次挑选!” 石宝很是兴奋,好像巴不得现在就能上手一样。 “别急,庆功大会要到晚上才开始,一会儿等方杰、方肥到了,咱们还有要事相商” 石宝咧嘴大笑:“将军,这些年我交税、服役,任劳任怨,却连个婆娘都没混到,现在只跟你闯了几天,不仅身上官职高了、手中钱多了、便是婆娘都赏了两个,看来,这狗日的朝廷确实是到头了,将军,以后我石宝这条命就是你的,上刀山下火海,绝无半点推辞!” 方腊正色道:“大宋开国百余年,土地、财货集中在豪绅手中,乡斗小民只能苟延残喘,我方腊揭竿而起,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千千万万个像我们一样的兄弟姐妹,二位兄弟,我对你们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不要忘记我们起兵的初心,更不要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染上朝廷官员身上那股恶习,咱们可是太平军,为的是天下太平!” 司行方单膝跪地,慨然应诺:“将军放心,司行方绝不敢忘却初心!” 石宝也跟着跪地:“我也一样!” 方腊一手拉起一人,携手而立,“二位兄弟,青溪只是开始,咱们的路还很长,我希望到了天下太平的时候,咱们还能像今天这样,畅所欲言,不忘初心!” 这般推心置腹的言语让石宝跟司行方十分感动,他们紧紧握着方腊的手,内心澎湃。 没多久,方杰、方肥二人齐至,由此一来,方腊麾下的文武班子基本上便凑齐了。 “诸位,咱们这几日收获可是不小啊,方肥,你将缴获的物资明细跟大家伙讲一下,让大家心里有底” 方肥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当即环顾四周,一脸的轻松:“此役缴获战马六百二十匹,其中尚有四百三十匹可以骑乘,伤马一百二十一批,余者皆死马;缴获建德军水师战船十五艘、小船二十艘;缴获铁甲四千副,其中需修缮八百副、缴获皮甲两千套,都可用;缴获铁盔四千五百副,都可使用;缴获长枪五千支;刀三千六百柄;弓两千张;弩六百副;箭矢十万以上;另有粮草十万石、金银合计六十万贯左右!” 众人听罢都是长吁一口气,在汴京,五千贯就可以买一套房子,现在缴获了六十万贯,那得是多大的一笔钱? 石宝最为性急,“将军,这么多武器钱粮,足够咱们招多少人马啊?” “武器辎重足够招募一万军卒,只不过咱们不能让青溪误了农事,方肥,青溪还有多少丁口?” 方肥张口就来:“青溪县总共不过六万人口,其中成年男丁两万有余。” 这样的话,即使有一半的男丁参军也不会影响各项农事活动。 方腊微微颌首,“那就继续募兵,多多益善。” 众人自然乐见其成,毫无异议。 只是,司行方在这时候提出一个心中疑问:“将军,咱们连战连胜,俘虏的官军差不多有两千多人了,这些人每日养着既耗费粮食,又浪费看护兵力,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章程?”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如果全部杀掉,以后官军在面对太平军的时候一定会拼死抵抗,到时候只怕就没有人投降了,可全部收入军中也是不合适的,一方面对参加遴选的新军卒不公平,另一方面也会引起普通民众的不满:如果作恶多端的官军放下武器就能获得谅解,那谁替他们伸冤? 考虑再三,方腊还是有了决断:“如果被俘军士没做恶事,他们只需劳作三个月就可以重获自由,如果犯下杀人之类的大罪,即刻斩首示众,如果不是作奸犯科的大罪,酌情处以一年或三年以上的劳作处罚,你们觉得怎么样?” 方肥倒是出言称赞:“这法子不错,无论是开矿修路还是运送辎重钱粮,我们都需要大量的人手,现在有了这些人,倒是可以缓解用人缺口,只是在使用的时候一定要打乱他们的编制,不能给他们勾连、串通的机会。” 司行方头脑清醒:“这个简单,十人为一伍,五十人为一队,五百人为一营,一伍逃一人,全伍皆斩,一队逃一人,五十人皆斩,五百人逃一人,五百人皆斩!这样的话,降卒之间也会相互监督。” 随着太平军地盘的进一步扩张,方腊麾下的地盘以及俘虏的官军数量一定会进一步攀升,现在早早立下规矩,也方便日后偱规办事。 “好,就这么定下吧,以后降卒照此办理,当然了,如果降卒立下功劳,可以酌情免去处罚,提升其为正兵!” 众人皆出言称赞:“有功有罚,公平妥当!” 第二十四章 开怀畅饮(500收藏加更,求追读、收藏) 夕阳落山,夜色降临。 青溪县城的校场上人满为患,太平军、梓桐军两者合计有两千人马,再加上白日前来投军的三千青壮,诺大的校场上到处都是席地而坐的军士。 未参军的青壮窃窃私语,他们听说今天太平军要举行犒赏大会,原本以为自己这些人会被赶出去,没曾想太平将军竟然准许他们参会,这是何等的幸事? 一时间,青壮们交头接耳,很是兴奋。 与之相比,太平军的阵列就没有这么随意了,虽然参军不过几日,但是,令行禁止的命令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触犯军规就要遭受处罚,今天可是享受犒赏的好日子,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触了霉头。 眼下,太平将军尚未出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没有一人敢肆意喧哗。 几千名军卒竟然无人说话。 什么情况? 很快,太平军不发一言的情景影响到了另一边的青壮,他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再交头接耳。 初来乍到,万一触犯了什么规矩可就不妙了,还是少说、少动为妙。 “噼啪噼啪”,柴禾在火盆里燃烧的声音在校场上显得清晰无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就在众人觉得气氛压抑的时候,一队队胖瘦不一、高矮相间的女子款款而至。 “咕咚”,不知道是谁吞了口水,整个校场上到处都是吞咽口水的声响。 一百多名女子生平第一次面对这等场景,不少人甚至吓的哭了出来。。 这时候,方腊出现了,“诸位太平军的兄弟们,青溪的父老乡亲们,今日是太平军的犒赏大会,今夜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论功行赏,立下功劳最多的人可以随意从这些罪人女眷中挑选两人作为赏赐,其余的人根据功劳的大小依次挑选一人,记着,选中之后不得残害、交换、变卖、退回!” 还有这等好事? 太平军也就算了,他们早从将官那里得到了相应的消息,可是方七佛的梓桐军就不同了,他们本是客军,又只经历了一场伏杀豪绅的战斗,这要是因为功勋不足错过了挑选,只怕他们会懊恼许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方腊朗声说道:“石宝,率军夺取建德军战船,击杀建德军分都监颜坦为首功;司行方,率军伏杀建德军,击杀建德军都监蔡遵也为首功,此番二人立下的功劳实在难分伯仲,就并列第一吧,石宝、司行方各赏丁奉、张渠、府邸一座、女子二人、金银各计十斤、钱千贯,来,来,来,你们去女眷那里各自挑选二人送回家!” 石宝早就按捺不住了,当下咧嘴大笑:“得令!” 说罢,石宝便从女眷当中挑选了两个身材最为壮实的女人,无一例外,这二人都是前面硕大、后面丰满的女子。 好家伙,这口味令人不敢苟同。 石宝倒是十分得意,“屁股大能干活,能生养,这是我老娘教我的!” 众人轰然大笑,再也顾不得什么禁令不禁令了。 司行方倒是正常的很,他挑了个年轻貌美的,又选了个文雅的。 夜色深沉,即便有火盆和火把的光芒,也很难将所有女子的模样照得清楚,这时候所谓的优先挑选权,更多的是一种荣耀! 司行方、石宝是当之无愧的首功,那么接下来会是谁呢? 接下来方腊念到的第三个人名却出人意料,“梓桐军方七佛,阵斩张渠,助我稳住县城,可为遴选第三人,来人啊,赏钱八百贯,骏马一匹,女眷一人!” 方七佛大为惊讶,他没想到作为客军的自己竟然还有赏赐,而且还是仅次于石宝、司行方之下的第三人!这是何等的荣耀! 若非郑魔君有恩在先,方七佛真想倒头便拜,彻底投了方腊! 主将在想什么,梓桐军无人知晓,他们只是觉得方七佛作为自家军将能够位列战功第三是一种大涨面子的事情,“将军,快上台去啊!” “快,挑个可人的女子暖床去!” …… 若是平时,自然没有人敢跟方七佛开玩笑,可此刻,欢快的气氛已经弥漫,方七佛也顾不得斥骂他们,只是心神不定地领了赏,随便挑了个女人。 女人的数量毕竟有限,不可能人人有份,但没有任何人心生怨言。 就这样,领到赏赐的军将、士卒个个喜笑开颜,而四周未曾领取的军将纷纷在心中立誓,下一场厮杀,自己一定要好生把握机会,绝不错过这样一个人财两得的机会。 太平将军已经足够公平了,他评出的功劳大小完全公平合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一筐一筐的制钱分发下去、一件件铁盔、铁甲赏赐下去,过程很辛苦,但方腊的目的也达到了,所有军卒彻底记住了他分发钱财的行径。 分到最后时,几乎人人立功受赏,只有寥寥几人因为各种原因未曾立功,对于他们,方腊同样给予了每人一贯钱的赏赐。 钱财虽少,却说明太平将军并没有忘记他们! 突然间,不知是谁放声大喝:“太平将军万胜!太平军万胜!” 校场上沉寂了片刻,接着就是直冲云霄的怒吼:“太平将军万胜!太平军万胜!” 方肥与汪末泥相视一笑,“军心可用!” 方腊也有些心潮澎湃:“诸位,条件简陋,咱们只能在这席地而食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今夜酒肉管够,但是我有言在先,酒后决不可触犯军法,否则我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酒水早已经分发到位,无论能否喝酒,每人面前都有一碗酒水。 方腊高高举起海碗,“诸位,这一碗酒,我敬你们!” 说罢方腊一饮而尽,余下军将自然不敢推辞,也是人人喝了个干净。 幸好,此时酒水度数不高,方腊喝起来没什么感觉,“第二碗,要敬青溪县的父老乡亲,正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太平军才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 听起来没毛病,尤其在息坑,如果不是当地百姓帮忙遮掩,太平军早就暴露了,哪还会有后来的息坑大捷! “第三碗酒,让我们敬这世间的贪官污吏,让他们早早饮了断头酒,早早上路,哈哈,大家说好不好?” 方腊豪爽的作态很快感染了众人,军卒也好、青壮也罢,这时候全都举碗畅饮,大声称好。 “好了,接下来请诸位开怀畅饮,敞开肚皮吃个够,今日禁酒令暂时取消,明日一切照旧了,好了,我方某人不待在这里影响大家情绪了,诸位自便!” 说罢,方腊抱拳离去。 没了太平将军,麾下军卒果然放开了很多,这一夜,注定要有很多人喝醉。 然而,方腊回到府邸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女子正侯在一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子款款施礼,“奴家睦州梁氏,在此谢过将军的救命之恩。” 这大半夜的过来道谢?时辰是不是不太对? 该不会是什么刺客吧? 方腊脚上生钉一般,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这时,负责护卫的军卒附耳低语,“将军,这女子是昨夜从建德军将船上救下来的,她一直要亲自拜谢你的救命之恩,谁也拦不住”。 方腊皱起眉头,“知情人还有谁?” “还有方杰统领” “所有知情人每人重责十军棍,这笔账记到明天,好了,喊几个仆妇把她带走,再给她一些银两让她自行返乡吧” 梁姓女子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方腊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将军,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倒是个有担当的女子,方腊微微一笑,哪会肯一女子一般见识:“建德军已经全军尽灭,姑娘尽可放心回家,不会有人滋扰你。” “将军,奴家此番是来万年镇探亲的,不曾想,刚到镇上就被建德军掳走,四名护院也被杀了三人,还有一人不知所踪,我家远在杭州,这家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得了。” 方腊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竟然救下一人,“也罢,那你领些钱财自行到城内的客栈住下吧,我未婚未娶,留你在府上过夜,与你名声有碍。” 梁姓小娘不再拒绝,缓缓施礼告退。 第二十五章 太平军初次攻城 这一夜,太平军在校场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很是快活,然而几十里外的青溪县令高勤也没有闲着。 青溪县城丢了,建德军全军覆没,这两个消息已经派人送到了睦州府,想必睦州知事张徽言、睦州通判叶居正两位也要头疼了。 睦州只驻扎了建德军一支禁军,除此之外都是地方厢军,指望他们来剿灭如日中天的太平军显然是行不通的。 怎么办呢? 高勤不愿放弃荣华富贵,那么弃官而逃显然是行不通的,那样的话,州府上下一定把会他当作替罪羊,进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到时候甚至可能祸及全家,这是高勤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绝不能坐以待毙! 高勤思来想去,决定放手一搏,大宋东南不只是赵宋官家的东南,还是地方豪绅的东南。 方腊祸乱一方,这些地方豪绅理应出钱出力,共同讨贼。 为了显示诚意,高勤放下面子亲自拜访临近的各大豪族士绅,对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有的士绅已经得到了建德军全军尽灭的消息,他们不认为高勤能够对抗如狼似虎的太平军。 连统兵大将蔡遵、颜坦都死无葬身之地,就算凑上几千家丁又能干出什么大事? 既然打不过,又不愿家产沦落,那就只能逃了! 一时之间,睦州域内的豪族士绅纷纷举家外逃。 有的逃往睦州州府建德,有的逃亡余杭。 最终,高勤忙了一天一夜,也不过纠集了一千家丁护院,这些人马良莠不齐,既不愿正面对敌,也不愿离家太远。 气得高勤破口大骂,“一群看家的土狗!” 可事实上,高勤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这群“土狗”,否则的话,他连跟太平军对抗的资本都没有。 青溪县,踊跃参军的青壮极大地充实了太平军的队伍,只是一日,太平军就扩充了三千人马。 短暂的军纪训练之后,方腊将新卒补充到石宝、司行方、方杰的队伍之中,命令他们即刻开拨,拿下周边的庄子、乡镇,进一步扩大太平军的势力范围。 新卒刚刚入伍,正是需要提升信心、磨砺战技的时候,此时,用周边的豪强来练兵是最好的选择。 刚开始,新卒还有些胆怯,可渐渐地,在老卒的带领下他们获得了一场一场胜利,积少成多,愣是迅速成长起来。 于是,太平军锐气十足、所向披靡,所过之处,除了世家豪族之外秋毫无犯,此举极大地赢取了底层百姓的民心。 一时间,太平军成了深受百姓欢迎和期待的“王师”,甚至有不少乡民主动为太平军指路。 两天的时间,太平军势力向北深入到大鄣山歙州境内,向南抵达遂安县城,向东拓展五十里。 诺大的青溪县,除了东侧寥寥几个土堡、庄院之外,尽数落入太平军之手。 第三日,负责向东进军的司行方接到乡民密报:县令高勤纠集一千家丁正埋伏在新安江以北的山岭地带,随时准备伏击运兵的船队。 新安江两侧在新中国成立后蓄水拦坝,形成了举世闻名的千岛湖,而此时,千岛湖尚未诞生,江水两侧都是山脉。 在这种丘陵地带行军,最便捷的途径的就是水运。 自从俘获建德军的战船之后,但凡可以行船的地方,太平军都会用船来运输兵士、辎重。 江南水网密布,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太平军都将以水网为运输主力,此时提前锻炼一番也是应有之意。 倘若真被高勤袭击得逞,太平军船只受损之下,扩张步伐势必要受阻,到那时,一旦朝廷缓过神来,另调大军前来围剿,形势将陡然逆转。 必须彻底歼灭这伙豪绅武装! 在大军进抵睦州之前,青溪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想到这里,司行方正色道:“传令下去,船队寻找渡口靠岸,留下五百人马看护船只,其余人马随我攻打丁家堡。” 部将有些诧异,“将军,咱们不去对付高勤吗?怎么要打丁家堡?” 司行方并未斥骂,而是耐心解释起来:“眼下高勤在暗,我们在明,如果我们去寻他作战,只会让他占尽地利之便,到那时候,我们的军士长途跋涉,一定会折损精力,而高勤以逸待劳,甚至可能反咬我们一口!” 部将眼前一亮,“所以咱们此番就是围魏救赵,攻敌所必救?” 司行方拍了拍部将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也!正是如此,高勤不是想对付我们吗?那就让他来丁家堡吧!” 丁家堡正是县尉丁奉的老家,丁氏在青溪经营多年,有田地数千亩,家丁护院数百人,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豪强。 这一次,县令高勤纠集人手抵抗太平军,丁氏族长丁尹第一时间响应,并派出了三百青壮助威。 对于太平军而言,丁氏一日不除,青溪一日不稳! 司行方决定攻破丁家堡,向世人证明太平军的处事法则:顺者昌逆者亡。 这一招既可以剪除地方豪强的残余势力,还可以引蛇出洞,可谓一举两得! 丁家堡占地极大,四周依山傍水,围有石墙,墙外挖有壕沟,沟宽一丈,深两丈。 堡内有充足的钱粮和水源,即便面临围困,也足以支撑三个月以上时间。 正是有这样的依仗,面对太平军即将攻堡的消息,丁尹才没有陷入慌乱。 丁家堡有八百青壮,再加上还有地利之便,别说太平军只有千把人,就算再多上一倍,丁尹也不畏惧。 毕竟,高勤统领千余人马还在外头,真要是到了战事激烈的时候,这位高县令就会领军来援。 到时候,两面受敌的太平军定会败下阵来!。 有了这样的底气,丁尹对司行方的劝降不为所动,“老夫是大宋子民,绝不以身事贼。” 司行方不以为意,也懒得回应,之所以派人招降,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像这等死硬分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兄弟们,丁老贼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 太平军起事以来连战连胜,士气高涨、军心可用,别说一个小小的丁家堡,就算是睦州城他们都敢带头冲锋。 不过,司行方并非没有智谋的莽夫,此番攻打丁家堡,他早有准备。 大型的攻城器械不便携带,可还有床弩、云梯、盾车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组装运输的器具。 丁家堡虽有围墙,可无论厚度还是高度都远远不能与真正的城墙相比。 “盾车上前,弓手在后,床弩准备!” “拿下丁家堡,人人有赏!” 太平军士气正旺,他们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快速冲向了丁家堡。 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 在盾车的掩护下,太平军速度很快,他们稳稳地靠近了乡堡外的壕沟。 城头的丁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弓手呢?射他们!” 下方,密密麻麻的太平军将士身披铁甲,宛若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他们竭力将身体藏在盾车之后。 近了,越来越近了,太平军令行禁止,战意高昂的景象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 这太娘的还是贼军吗? 寒光闪烁的兵刃、武装到牙齿的甲胄,这他娘的纵使朝廷精锐也不过如此吧! 不少丁氏家丁未战先乱。 丁家堡有几十年未曾面临过这等危急情况了,紧张之下,不少护卫射出的箭矢根本没有准头。 “嗡嗡嗡!” 稀稀疏疏的箭矢落到太平军阵中,发出“铛铛铛”的声响。 多数太平军完好无损,只有一两个倒霉蛋发出中箭惨呼的声音。 太平军人人披甲,即便中箭也极少有人死亡。 “行!” “止!” 盾阵后的太平军卒步履坚定,他们按照固定的节奏,时而前进,时而停下休整。 “弓手准备!” “射!” 这一次轮到太平军的弓手发威了。 “噗噗噗!” 成群的箭矢宛若雨点一般落到了堡墙上。 三十步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弓手只需略微瞄准就能命中目标。 堡墙后的家丁可没有铁甲在身,即便他们举起竹盾,却还是有不少人中箭身亡。 丁尹又急又怒,“咱们的弓呢?射,往将旗的方向射!” 宋时对武器甲胄管控严格,即便丁尹有一个做县尉的儿子,也只敢用长枪、朴刀、弓箭来做武器,不敢挪用县衙库房里的床弩和投石机,否则的话一旦暴露,那就不是丢官去职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说不定还要株连家人。 堡外,司行方屏气凝神,仔细观察每一个方阵的表现。 在此之前,太平军没有过任何攻城经验,攻打丁家堡,正好可以演练攻城技巧。 第二十六章 纸上谈兵的高勤 秋风萧瑟,新安江北岸的丁家庄杀声震天。 太平军司行方所部人马进展迅速,他们在三轮箭雨的掩护下成功铺好了木板,接下来只要趁势冲锋就可以搭上云梯,进而冲上堡墙。 丁尹竭力指挥反击,然而,丁氏护卫毕竟没有上过战场,指望他们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在这种惨烈的攻城战中,指望他们来对抗太平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太平军越战越勇,他们生疏的攻城手段随着时间的流逝飞快地成长起来。 原本缺乏配合的盾阵也渐渐有些如臂指使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司行方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床弩准备妥当了吗?” “统领,床弩都上了弩箭,随时可以击发!” “那还等什么,对准堡门,齐射!” “得令!” “司统领有令,床弩瞄准堡门,齐射!” “嗡嗡嗡!” 儿臂粗细的床弩杀伤力巨大,每一支都给堡墙上的护卫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这样的弩箭,一共带了六十支! 间或有三两支弩箭射到堡门上,震得堡门颤动不已。 一个地方豪强的乡堡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城池。 司行方相信,不用将所有弩箭射完,堡门就会碎掉,而堡墙上的丁氏护卫也会彻底崩溃,他们毕竟只是护院,不是死士。 “快,堵死堡门!” 太平军的床弩威力太大了,堡门撑不了多久。 情况紧急,丁尹不敢再拖延时间了,他命人引燃了三声爆竹、同时升起了大股浓烟。 爆竹和浓烟就是通知高勤堡内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必须抓紧时间前来增援。 高勤当然看到了烟雾,也听到了爆竹声,可他却没有领着人马救援丁家堡,而是试图前往河口夺取船只。 这时,队伍中的丁氏护卫不乐意了:“高大人,方向错了,丁家堡在另外一个方向!” 高勤语气平淡:“不必担心,丁家堡守卫森严,又有丁员外这等豪杰坐镇指挥,一时半会贼人不会得逞,在此之前,咱们不如趁机夺了贼人的船队。” 丁氏护卫首领抽刀在手,“高县令,你在丁家堡可不是这么跟家主商量的,当时说好了,见到讯号即刻回援,现在你食言了!” 说罢,不等高勤下来,丁氏护卫便招呼同伴转身离去。 这一走,高勤又少了三百人。 只可惜刚才护卫首领太过小心,没给高勤下手的机会,不然的话,高勤一定将其杀死,夺取指挥权。 现在没法子了,只能用这七百人去抢船了。 想到这里,高勤骑在马上,大声说道:“诸位,此役无论成败,事后都可以到本官那里领取两千赏钱,如果胜了,另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聚拢来的家丁在钱财的刺激下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现在就杀入太平军阵中,大展拳脚。 听说太平军船上只有五百人马。 以多胜少,没什么好怕的。 这伙家丁往日里都是在村寨里横行霸道的人物,他们自持武力过人,根本没将太平军放到眼里。 七百人的队伍想要掩藏行踪很是困难,几乎在高勤刚刚出发没多久,附近的乡民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些时日,太平军一心为民的事迹已经深入人心,乡民们巴不得太平军能够一直胜下去。 如此以来,周围的乡民几乎全变成了太平军的眼线。 “官军来了?” 留守船队的统领名叫徐方,此人在息坑一役杀敌十人,因功升职为副统领。 这时闻听官军到来的消息,再结合哨探报来的情报,徐方没有大意,“传我军令,战船起锚,即刻离岸!” “得令!” 一支支战船离开河岸,却没有顺流而下,而是停在河道正中。 走又不走,战又不战! 这是何故? 高勤军前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毫无疑问,官军到来的消息泄露了,太平军早有打算。 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量间,一名护卫统领低声问道:“高大人,咱们没有战船,还要强攻吗?” 新安江水流急湍,虽说可以泅渡,但是泅渡攻船无疑于送死,这样的差事没有人会干。 强攻不成,退兵又不甘心。 忽而,高勤眼睛一亮,“急什么?我有一计,此计若成,一定让贼人有来无回!” “大人,什么计策啊?” 高勤一脸的高深莫测:“刚才我让你们带上的火油呢?快把箭矢在火油浸泡一番,咱们用火箭招呼他们!” 听上去比较靠谱,最起码要比泅渡强攻要好得多。 一个个家丁护卫顿时忙碌起来,他们将裹布的箭矢放到火油罐中浸泡,还有人负责撕碎布条衣物。 好家伙,挺热闹的呀。 只是这距离完全在太平军的箭矢打击范围之内! 好嘛,送上门的军功,徐方可不会推辞,“高勤这厮还想用火箭来招呼我们,兄弟们,咱们的弓呢?射它两轮,然后拔锚起航,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徐方之所以侯在原地,一方面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司行方争取破堡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想瞧瞧高勤这帮人马的成色。 现在看来,精锐的可能性不大,更像是绣花枕头! 须臾,近百支箭瞄准官军所在的方位破空而去。 “大人,快蹲下!” 高勤在第一时间就被手下用盾牌护住了,可其余的家丁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少人疏于战阵,根本就没来得及躲避。 “啊啊啊”,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贼人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贼人应该战船中箭,大败而逃才对。 为什么还会反击? 东南各地平安多年,就拿高勤来说,他上任以来便未经历过任何战事,谁曾想第一战就遭到当头棒喝。 两轮箭矢过后,家丁们死的死,逃的逃,停留在原地的连一半都不到。 所谓的火箭攻船完全成了笑话。 船上,太平军将士完全按捺不住了,“统领,官军溃散了,这就是一帮孬种,咱们上岸冲杀一阵吧!” 徐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派出一半的人马上岸,另外一半人马待在船上随时待命。 这样的话,即便官军有诈,起码也能保住船只不出问题。 “杀官军啊!” “杀狗官!” …… 甫一上岸,三百名太平军便像出笼的猛虎一半冲向了高勤,后者还想指挥人马抵抗,可家丁们都已经吓破了胆,没有人愿意留下送死。 大事去矣! 无奈之下,高勤落荒而逃。 赢了! 船上的徐方见状彻底稳住心神,这一次,司统领攻破丁家堡应该又多了几分把握! 第二十七章 这锅不让你背了 丁家堡外,三百名丁氏护卫匆匆而至,他们紧追慢赶,还是没能赶在太平军破堡之前回援。 如今,太平军鲜艳的旗帜在堡上迎风招展,丁氏护卫们略一迟疑,最终还是达成统一意见:杀进去! 堡内可是有着护卫的家眷老小,如今太平军破堡而入,不少护卫早已经心急如焚。 没法子,拼了! 一行人呐喊着径自发起了冲锋,然而,迎头便是一阵箭雨招呼过来。 如今,攻守之势易也。 司行方的一千多名人马完全控制了局面,哪里还怕这三百人马? 一番厮杀过后,太平军成功让丁氏护卫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护卫首领懊恼不已,早知道太平军如此难缠的话,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堡! 现在倒好,乡堡被太平军击破,这三百护卫成了丧家野犬。 怎么办? 就此离开的话,家中老小可怎么办? 一时间,护卫们进退维谷。 堡中的司行方很快便察觉出了这伙护卫战意不坚,“诸位,丁家堡已破,你们就不要做困兽之斗了,我乃太平军统领司行方,我可以在此承诺,堡中除了丁尹本人之外,太平军绝不会滥杀无辜,你们只要放下武器,随时可以和家人团聚!” 为了证实所言属实,司行方将堡内的不少家眷带上了堡墙。 一时间,呼喊认亲之声此起彼伏。 “将军,我们降了!” “我也降了!” …… 除了丁尹的死忠之外,其余家丁全都降了。 大事去矣。 护卫首领叹了口气,带着十多名亲信往余杭去了。 在余杭,还有丁尹的次子,护卫首领必须将这里的消息带到余杭。 此役,太平军的伤亡并不大,因此,司行方不打算大开杀戒。 只是,破堡之后丁尹不知所踪,此獠不死,始终是一个隐患。 “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丁尹!” 小半个时辰之后,太平军将士在堡中乡民的指引下找到了丁尹的尸首,他是自刎而死。 司行方听闻之后冷哼一声:“老贼狡狯,知道死了我便不会动他的尸体,也罢,扔到乱葬岗挖坑埋了吧。” “得令!” 司行方攻陷丁家堡,缴获大量钱粮! 副将徐方击溃高勤所部人马,杀敌两百一十,俘虏四百三十人! 两道捷报连同郑魔君突入衢州开化的消息一同报到了方腊身边。 可谓三喜临门! 只不过,随着地盘的扩大,方腊麾下的人手也显得捉襟见肘了。 太平军不是流寇,打到哪里破坏到哪里,他们需要维持当地的正常秩序,保障百姓的正常生活,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人! 治理地方可不是行军打仗,必须要有一定的知识储备,然而,能在这个时代读书的人,他们多半都是士绅! 方腊施行的种种政策,针对的就是豪强士绅。 试想,在这种情况下,哪个读书人会为其效命? 方腊暗下决心,看来,太平军夺取县城的消息还不够劲爆,想来只有攻下睦州城,兵锋直指余杭的时候,才会有人主动来投。 罢了,宁缺毋滥。 太平军目前以战养战,缴获了大量的钱粮辎重,有这些物资,短时间之内不需要地方补充人力之外的资源。 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太平军四处征战,作为主将的方腊坐立中枢,并未随军出战。 在衙门里,方腊也没有闲着,他从雉山的道观里请来了炼丹的道士,没日没夜的在调配火药配方。 大宋开国一百年间,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等武器一直轮番登场,频频在战场上立威,只不过,由于火药威力不足的原因,只能用燃烧产生的烟雾和火焰来恐吓敌人,并没有太大的破坏力。 方腊想要做的工作就是提纯,进一步提高火药的威力。 一硝二硫三木炭这可是大唐神医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黄法》留下的方子,后世的经验也证明这个方子的可靠的。 那么方腊要做的工作就是研究原料、调整配方。 硝石是从受潮的墙壁上刮下来的,硫是从兽医那里买的,木炭是用松木烧出来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不间断的实验,方腊试出了最满意的配方:拇指大小的药量可以炸碎一口醋坛子,这威力与之前相比何止提升了十倍! 有了合适的配方,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扩大生产。 如何扩大生产? 当然是成立火药坊,专门制作火药。 火药坊由方腊亲自掌管,方伍负责日常安全,所用人工都只负责单独的一套工序,彼此之间并无联系。 至于合成后的最终配方只有方腊自己知晓,就连道士都不清楚。 辛苦是辛苦了些,可火药这东西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真要是泄漏出去,方腊自己都有些害怕。 大宋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腊在帮源洞起事,十几天的时间,太平军控制了睦州州府以西所有的地盘。 由于太平军废除苛捐杂税、号召人人平等、实施人人有田种等有益于底层民心的措施,所到之处,百姓欢欣鼓舞,他们踊跃参军,要用自己的双手来保住胜利果实。 每到夜间,太平军都会举行诉苦大会,会上有军卒上台诉说官吏、豪绅对自己的压迫,同时会感慨如今生活的来之不易。 每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都是一场催人泪下的思想教育,为了达成预期效果,说书先生汪末泥重操就业,编出了方腊勇夺方氏漆园、司行方智取太平镇等等一系列的评书。 效果显而易见,无论是新卒还是老卒,他们在训练的时候都卯足了力气。 过去的苦难不堪回首,如今的生活必须珍惜。 太平将军说的没错,凭什么东南百姓要过的这么苦?凭什么达官显贵可以不劳而获!皇帝给不了说法,那就杀到东京去! 军心可用! 十月二十四,太平军出动两万兵马、一百艘战船,目标直指睦州州府建德。 建德地处要害,沿新安江往东便是钱塘江畔的余杭,沿着兰溪河溯源而上便是婺州的兰溪县,攻下此城,东南各地便向太平军敞开了怀抱。 建德城内,睦州知事张徽言、通判叶居正高居堂上,堂下跪着一人,正是兵败逃亡的青溪县令高勤。 “高勤,你可知罪!” 高勤叩首辩驳:“大人,青溪县失守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罪过,要不是县尉丁奉小瞧了方腊中埋伏在先,建德军都监蔡遵、颜坦大意中伏在后,正在万年镇劳军的我又怎么会遭受池鱼之灾?” 叶居正一拍桌案,“住口,好一张利嘴!任你巧言令色也改不了丢城失地的事实。” 这时,早已接到高勤重金贿赂的张徽言干咳一声,“叶大人,青溪县城丢失确实与高勤关系不大,他去万年镇劳军也是一番好意,哪里会料到建德军竟然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知州给高勤定了基调,叶居正顿时心领神会,转变了话题:“是呀,连我们都没想到建德军竟然会全军覆没,看来确实不是高大人只过。可如今,贼人兵锋直指建德,朝廷的援兵却迟迟不至,这该如何是好呀。” 张徽言看向叶居正,“叶大人,你我对方贼的了解都是通过道听途说,可信度寥寥,可面前这位高大人可是数次与方贼交手,不如听听他的意见吧。” 叶居正微微颌首,“高大人,说说看,方贼军势如何?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高勤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二位大人,方腊此獠原本是帮源洞一介草民,此人善于笼络人心,又拜了摩尼教,事情的起因是青溪县的方有常抓了与方腊有旧的石宝,这石宝公然袭击朱勄朱大人,可谓罪大恶极,方腊与之来往,一定脱不了干系,方有常本想抓了方腊问个清楚,谁曾想后者早有反意,事发突然,方有常、丁奉惨死,方腊此獠自号太平将军,麾下太平军,他们打着人人平等、人人有田种的口号,很是蛊惑人心,我听说,如今兵力五万有余!” 张徽言与叶居正面面相觑,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太平军凭什么可以在短短半旬的时间发展成这个模样。 数万兵马啊,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即便数字有虚数,那可过了万余。 如今建德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两千厢军,而且极有可能出现缺额不满员的情况。 “高大人,事已至此,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法子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快点说说看” 高勤得到想要的承诺,当即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如今咱们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征集城内所有的家丁护院,将他们打散了重新编队,在朝廷兵马抵达之前,我们要靠他们来守住城池。” 建德人杰地灵,出了不少高官,真要是强征家丁,只怕他们的家人多半要闹到汴京去。 若非迫不得已,张徽言不想采用这一招,“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高勤目视前方,正色道:“还真的有,不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张徽言大喜过望,“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招安!” 叶居正深吸一口气,“招安?” “没错,就是招安,只要方腊散去军队,咱们可以上报朝廷,许他个一官半职” 第二十八章 要不要干他一票 大宋开国以来,爆发了两百多次农民起义,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官府第一时间镇压,当然也有极少数被官府顺利招安。 眼下,高勤提出的这个计策值得考虑。 只是,招安一事事关重大,不是张徽言能够一言而决的事情。 如果方腊没有击败建德军,杀害朝廷命官,那么事情的阻力还小一些。 现在,建德军全军尽灭,就算张徽言想要招安,只怕也过不了宣抚司衙门这一关。 高勤心思灵透,哪里不明白张徽言的顾虑,“张大人不必担心,我们招安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无论方腊答应与否 ,都可以借机拖延时间,我相信,只要过一段时间,两浙兵马司一定不会对建德坐视不管,援兵一定会到!到那时候,方腊是否接受招安已经不重要了。” 是呀,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只要援兵一至,方腊这些泥腿子又能蹦达几天? 当年王小波、李顺聚众十万,更是占据多城,可后来还不是被朝廷挥师剿灭? 张徽言击掌叹道:“高旻之,你有大才呀,这样吧,我们两策并举,只不过将第一条计策折中一下,每户只出一半家丁即可,这样的话,如果士绅们有异议,自有本官去应付!” 叶居正大喜,张徽言是一州知府,只要他肯出面应对地方豪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张大人一心为民,朝廷上下一定会大为褒奖。” 吃水不忘打井人,张徽言得到高勤的好处,自然不吝啬称赞之词:“高旻之,你虽然丢城失地,但却非战之罪,依我之见,责任有大半都在蔡遵、颜坦身上,若不是他们轻敌冒进,青溪又怎么会失守?你放心,本官一定会如实禀报朝廷,绝不让有功之人心寒!” 高勤一揖到底:“张大人之恩,下官铭记于心!” 张徽言笑道:“无需多言,本官也只是秉公而谈罢了。” 上官如此对待,高勤自然要有所回报,“张大人,贼军将至,不知府库里钱粮是否充足?” 张徽言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哪里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钱粮虽有,却也不算宽裕!不知旻之有什么高见?” 钱粮这东西,就算堆积如山也可以说不充足。 高勤自然不会较真,他将方肥在青溪献出的计策据为己有,嘴里道:“大人,方腊这伙贼军来势汹汹,他们分田、抢粮,到处搅得民不聊生,下官认为,只要是我睦州子民,都有讨贼的责任,有钱的可以出钱,没钱的可以出力,咱们完全可以在贼人到来之前进一步加固城防、招募人手。” 张徽言眼前一亮,这可是一个刮地皮的好借口,“叶通判,旻之这主意不错,现在正好他也没什么差事,不如将这事交给他来做?” 叶居正自然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张大人慧眼如炬,下官并无异议。” “好,那就这么定了,叶通判,城防一事你还要多上上心,建德可是睦州州城,万万不能有闪失。” 叶居正自然应诺下来。 三人议定之后高勤很快行动起来,他带着张徽言的印信,对城内的士绅豪族逐户拜访。 自从太平军占据青溪县城,方圆百里之内的豪绅们四散而逃,他们中的一部分逃到了建德城。 如今听说贼人又要来,豪绅胆战心惊,当即带了金银细软急忙出城。 一时间,出城的车马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等到张徽言得到消息封闭了城门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多户、上千口人逃掉了。 也就是张徽言及时补救,否则的话,人人惶惶,个个逃窜,不用方腊攻打,城里的人就逃得差不多了。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建德军战船抵达建德城外的渡口。 负责驻守渡口的百余名厢军望风而逃,他们很快将太平军抵达的消息带到了建德城。 张徽言、叶居正第一时间登上城楼观看敌情。 此时天色渐晚,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间或有口哨声以及军将的大吼声顺着西风飘散而来。 叶居正吸了一口冷气:“贼人有多少人马?” 张徽言同样摸不着头脑:“昨日军报说有五万,不过,依本官之见,贼人只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这么多人马。” 叶居正闭上了嘴巴,就建德城这模样,别说五万了,就是三万人马都守不住,“大人,距离咱们最近的威武军王禀会派兵来吗?” 王禀是婺州观察使、威武军承宣使,手下也有五千兵马。 张徽言虽是睦州知事,从官职上讲要高于王禀,可人家是婺州的官儿,除非两浙兵马司下令,否则的话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叶通判,无论王禀来不来,咱们都必须固守待援,否则的话,城池一破,你我落到贼人手里只怕清誉不保呀” 叶居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可是进士出身,又投了蔡京门下,前途无量,哪肯死在这建德城! “张大人放心,城内粮秣充足、军辎宽裕,坚守半个月不在话下!” 张徽言又深深看了看远方的渡口,情绪低落:“叶通判,今日晚上你回府休息,我守在这里。” 叶居正有些迟疑:“大人,贼人初来乍到,应该不会贸然攻城。” 张徽言可不敢赌,“就这么定了,你我二人轮番值守,贼人退军之前,绝不能松懈大意。” 叶居正虽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没有出言辩驳,“既然如此,大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你回吧” 叶居正告辞离去,只留下张徽言一人立在城楼上登高远望。 这一夜,城内注定要渡过一个不眠之夜。 城外,方腊统领两万大军已经安营扎寨。 营寨外围设有拒马和铁蒺藜,可以阻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拒马内侧,一根根火把将营地映照的灯火通明。 方腊带着护卫绕营一周,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才返回中军大帐。 “将军,城中密谍来报,青溪县令高勤也在建德城,目前正在四处搜刮钱财,知州张徽言筹集五千人马打算固守待援。” 石宝不屑一顾:“怕个鸟!明日让我带头冲锋,一定斩了这群狗官!” 司行方也有些蠢蠢欲动:“将军,咱们大军初至,贼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连夜攻城,要不要趁夜干他一票?” 第二十九章 未战先乱(1000收藏加更章,求收藏追读) 夜袭作战,听上去倒是简单的很,可方腊知道,这需要挑选出夜能视物的军卒,再挑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甚至还要安排撤退的路线! 眼下太平军初来乍到,对建德城的情况不甚了解,再加上大军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之下很难确保十成的战斗力。 与其白白折腾一夜,倒不如养足力气,明日再战。 方腊一锤定音,让众人好生休息,“大家不用担心,如何破城我已有锦囊妙计,明日建德城必破无疑!” 石堡、司行方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方腊口中听到如此信心十足的论断。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休息了,将军也早些休息吧” 方腊送走了二人,对着舆图陷入了沉思。 根据时间推断,汴京应该已经得到了建德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这时候,只怕朝内正在讨论对策。 如果来的是谭稹,那方腊还能有一段时间发展,可如果来得是童贯,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众所周知,童贯是皇帝最信任的领兵太监,他要是来东南,一定会有西军同行。 西军可不是善茬,若非迫不得已,方腊不想这么早就跟西军对上! 还是要尽快扩充实力,如果实力壮大到一定地步,就算皇帝亲征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太平军便开始埋锅造饭,香浓的肉汤配上足量的炊饼,味道极佳。 阵阵秋风吹过,香喷喷的肉香味飘到了城头,诱得人馋虫大动。 守城的厢军看了看自己吃的干粮,再闻到空气中诱人的肉味,顿时胃口全无。 “这他娘的什么世道,贼人吃的比咱们还好,去哪儿说理去!” “噤声,要是被将官听到了,少不得一顿鞭子” “怕个鸟,贼人还在城下,谁要是抽我,我马上投了贼人” …… 睦州承平已久,厢军士卒良莠不齐,他们不但缺乏训练,还面临时常被将官无辜殴打,定期克扣钱粮的种种情况。 在这样的情况下,厢军的军心士气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有坚城做屏障,只怕多数厢军在太平军兵临城下的那一刻就溃逃了。 建德城高两丈,从上到下俱由硬石垒砌而成,巍峨的城楼十分雄伟,一杆硕大的宋字大旗迎风招展。 城门一共有五道,除了东南西北四门之外,还设有一道水门,水门由两道铁闸门守卫,太平时节,外头的船只可以由新安江径自入城,如今,太平军兵临城下,水门自然关闭了,在后头还有三百军士严阵以待。 一刻钟之后,三声号角响起。 太平军动了,他们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迈向了建德城。 城头上,一夜未眠的张徽言心惊肉跳,如果不是太平军在额头缠上红斤,他还真以为是大宋的官军! 都怪蔡遵、颜坦,要不是这二人葬送了建德军,方腊哪会获得这么多军辎? 现在好了,贼人批着朝廷的甲胄、拿着建德军的武器反过来攻打建德城。 真他娘的憋屈。 张徽言不擅战阵,城中唯一经历过战事的只有建德军监军乌有。 自打建德军全军覆没以来,乌有遭受了无数白眼。 堂堂建德军监军,除了留守睦州的五百兵马之外竟然再无一兵一卒,这是何等的笑话? 正思虑间,张徽言忍不住发问了:“乌监使,我看到方腊的大纛了,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将这厮击杀在城下,咱们这建德城可就保住了!” 乌有连连回绝:“大人,千万不可以出城作战啊,城内兵马不多,如果出城厮杀,岂不是正中贼人下怀?现在只有拒城而守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厮的胆子也太小了,就这样的混账也能坐上监军使的职位? 张徽言怒火中烧:“乌监使,本官是想问问你城中的床弩、投石机能不能打到方腊那个位置。” 乌有干笑了两声缓解了尴尬,“大人,只怕不行,方腊此獠太过狡猾,他应该停在了床弩的射程之外。” “那投石机呢?” “投石机精度不准,贸然投放过于浪费了” 张徽言耐心全无,“别废话了,快让投石机瞄准方腊的位置投上几弹,再等下去,咱们的军心可就垮了。” 张徽言固然不懂战事,可他懂人心。 很显然,许久未曾经历过战事的建德城守军已经被城下密密麻麻的太平军乱了心神。 人过一千,遮云蔽天,人过一万,无边无岸。 太平军在城下何止一万人马? 这阵势足以让人战意全无。 此时如果官军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不少青壮会吓的落荒而逃。 “投石机,准备!瞄准贼人大纛方向,发射!” “轰隆隆”,百十斤的巨石在空中飞翔了数百步,堪堪砸在了距离方腊五十步远的地方。 一时间,尘土四起,附近正在行进的太平军吓了一跳。 这要是被巨石砸一下,只怕连一块好肉都找不到。 领头的司行方不屑一顾,“兄弟们,城头的官军已经黔驴技穷了,他们连出城的胆子都没有,只能拿这屁大点的石头来吓唬我们!告诉老子,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不怕!” …… 震天的呐喊声直冲云霄,瞬间冲散了投石机带来的恐惧,反倒是城头的官军被这阵阵呐喊声吓了个激灵。 贼人士气正旺,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方腊倒是不动如山,大军锐气正盛,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他跟他的大纛要是动摇了,那岂不是正中官军下怀? “传令,石宝、方伍各领本部兵马围攻南北两门,司行方,你攻西门,咱们围三阙一,独留东门不攻,方七佛,你领一千兵马守在东门外三里处,若有官军逃窜,务必尽数拿下!” “诺!” 郑魔君虽然去了衢州,但却将方七佛留了下来,这让麾下缺乏大将的方腊喜上眉梢,此番攻城,也将查漏补缺的任务交给了方七佛。 虽说不能领军攻城,让方七佛颇为遗憾,但是只要能够上阵厮杀,就算不枉此行。 太平军的大纛一直行进到距离城池不过两箭之地的地方,期间,城头的投石机一直在疯狂投石,颇有些最后时刻疯狂一把的意思。 反倒是太平军一直按照既定方针在部署作战。 司行方所部人马经过丁家堡一役成功磨砺了战阵,此时指挥起来,颇有些如臂指使的感觉。 第三十章 新式火箭立新功 北风呼啸,吹得各色战旗呼呼作响。 太平军帅旗之下,方腊立在一辆高大的战车上。 战车是万年镇甲仗库缴获所得,驾车的两匹战马也是建德军的军马,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成全了方腊。 将为兵之胆,方腊面对官军的投石弹始终未曾后退,就连前进的路线都没有变更过,这样的胆气进一步提升了军心士气。 “咚咚咚”战鼓声声催人奋进。 军士们踏着鼓点,一往无前。 很快,最前端的刀盾手掩护着弓手来到了距离城池一箭之地的地方。 火箭早已准备妥当。 这是新式火药的初战,能否一战攻破建德城,就看火药的威力了。 饶是方腊心理素质过硬,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检查火箭是否妥当!” “遵令!” “三息之后,火箭齐射!” “得令!” 方腊一声令下,身边的小校便将手中的蓝色三角旗用力挥舞了三下,信号传出,统领箭手的军将顿时发号施令:“火箭准备,射!” 一人弯弓搭箭,一人负责引燃引信。 “嗖嗖嗖”,一支支带着硝烟的火箭蹿上了城头。 刚开始,张徽言等人还不以为意,城头缺乏引火之物,就算火箭射中也无妨。 然而,接二连三的爆炸式镇住了城头上的所有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威力怎么这么大? “轰轰轰”,每一次爆炸都宛如雷霆。 这时候,即便披甲也不能避免伤亡。 张徽言亲眼看到一名披甲的建德军士在火箭带来的爆炸下仆倒在此,血流了一地。 什么时候太平军有了这等神兵利器? 这他娘的还怎么打? 城上,原本就有些萎靡的军士彻底慌了,一时间,城头大乱。 这时候谁也顾不得守城了,所有人都想逃离火箭的打击范围。 “逃!快逃!” “贼人有了这等神兵,建德城根本守不住!” …… 兵败如山倒,兵溃如抽丝。 张徽言张大了嘴巴,头脑一片空白:“快,弓手反击,快射箭啊!” 叶居正也吓的脸色煞白,他快步躲到张徽言耳畔,低声说道:“大人,事不可为,不如离去!” 张徽言吓了一跳,贼人连城都没登,这就要弃城而走? 叶居正拿手一指城下,语气颤抖:“大人你看,贼人器械充足,斗志高昂,又有这等火箭在手,建德城守不住啊!” 张徽言犹豫间,第二轮火箭再度来袭。 第一轮火箭已然将城楼炸的尸横遍野,等到第二轮火箭腾空而起的时候,这一面城墙上的宋军旗帜几乎全部炸翻。 三轮火箭过后,指挥传令的小校将手中红色小旗挥舞起来。 这是进攻的信号,太平军各级军将顿时大声呼喊起来。 “攻城!” “杀” “杀!” “杀!” 霎时间,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扛着云梯、举着铁盾的太平军越过护城河,搭上云梯,一鼓作气冲上了城头。 这一段城墙上的官军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多少反抗。 睦州知州张徽言、通判叶居正不知所踪。 等到建德军监军乌有率军来援的时候,太平军已经夺取西门,正在进一步向城内进发。 “遭了,来迟一步!” 乌有拔剑在手,放声大吼:“建德军的兄弟们,国朝养兵一百载,今日到了为国尽忠的时候了,随我杀贼!” 话音刚落,乌有头也不回,径自冲向了太平军。 受此感染,间或有三五十名军卒紧跟乌有发起了冲锋。 然而,此举在太平军的大势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乌有被司行方当场斩杀,麾下或死或降。 西门告破,太平军长驱直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建德城,还在厮杀抵抗的其他厢军青壮顿时没了斗志,他们丢盔卸甲,径自逃窜。 同时望风而逃的还有城内没来得及逃跑的豪族大户,他们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试图逃往余杭。 真正穷苦的底层百姓反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家里没钱、没粮,只有一条烂命,便是乱军来了又能怎样? 再者,听说太平军一心为民,杀掉的都是大户、豪绅,对底层百姓一直秋毫无犯。 这样的“贼军”倒是稀奇的很,不少百姓透过门缝,往外窥视。 只见一队队头缠红巾、装备精良的军卒在街上四处巡视,他们并未入户杀人、抢劫,而是呼喊着“人人平等、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的口号。 每句口号都能喊道百姓心里。 不少人心内忍不住憧憬起来“如果真能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那便是这太平军夺了建德又何妨? 当方腊领军入城的时候,城内只剩下寥寥几处还在厮杀。 “陈泰,你领五百人马看护俘虏、收拢物资,不得有误!” 陈泰正是万年巡检,他归降之后表现出难得的后勤才能,这一战,方腊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得令!” 陈泰麾下原本有五十名军卒,重新遴选过后,又增加了二百人,如今也是一名统领。 方腊正打算四处巡视一番,谁曾想,城东南角突然冒出了几处火光,他不禁皱起眉头,“那里是什么地方?” 陈泰吸了口冷气,“好像是官府的粮仓!” 方腊怒火中烧:“该杀,谁敢纵火毁粮?” “应该是城内的厢军干的” 方腊顾不得发怒,他纵身上马,大声下令:“陈泰你就守在这里,老子亲自去救火。” “诺!” 当方腊统领中军一千兵马赶往城东的时候,沿途间不断遇到一队队押送俘虏的太平军士。 时间仓促,浓烟依旧冲天而起,这说明大火还没有灭。 方腊心急如焚,顾不得再去盘问,只是纵马狂奔。 没多久,终于看到了石宝麾下军校。 “着火的是粮仓吗?石宝呢?” “回将军,确实是粮仓被人纵火了,眼下石将军已经将贼人堵在了里面,正在往里强攻” 方腊喘着粗气,又过了几条街道。 这里到处都是仆倒在地的厢军,几十名太平军将士正在挨个检查尸首,发现还活着的便上去补一刀。 看来,就是这伙厢军拖住了太平军占据粮仓的脚步。 杀掉这帮家伙也好,哪有战争不流血的。 如果一味的放纵,反倒会让人小觑。 当方腊领军赶到粮仓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滔天的火焰借助风势越烧越大,滚滚热浪烫的人无法靠近。 第三十一章 有仇必报(求月票) “呼呼呼” “噗噗噗” 火借风势,越燃越烈。 一个个粮仓在烈火的摧毁下发出了巨大的噪音,到处都是烤焦、烧糊的味道。 这可是粮食啊,眼下太平军兵马数万,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秣。 现在倒好,一把火就烧掉了这么多。 方腊既心疼又愤怒。 “谁干的?我要宰了他!” 前方,石宝、司行方二人都在粮仓外头,他们浑身焦黑,看上去似乎尝试过灭火,只不过失败了。 “将军,是我们进展不利,让狗贼得逞了!” 石宝有些懊恼,早知道有人纵火的话就应该直奔这里,其他什么都不管。 现在倒好,让贼人钻了空子。 司行方倒是说了实话:“将军,纵火的是青溪县高勤,此獠早有预谋,听到城破的消息之后就守在这里,猛火油一泼,这火根本灭不掉。” 原来是这厮! 方腊握紧拳头,狠狠说道:“高勤在哪里?” 没了这些粮食,原本定下赈济百姓的策略便无法实施,甚至有可能影响大军出征。 “狗贼在这里!” 石宝扯着高勤拖到了方腊跟前。 火光的映射下,高勤的脸上一片黝黑,只是他虽然竭力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方腊有些想不通,“高大人,咱们是老相识了,你看看你做的这事,何必呢?何苦呢?” 高勤挺直腰身,咬牙说道:“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与贼子势不两立,你这厮莫要毁我清白!” 方腊叹了口气,“高大人,我看出来了,你想活,但又怕牵连到家人,你早说啊,说不定我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现在可好,你烧了粮仓,我只能杀了你,否则的话,便是这建德百姓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方腊便示意石宝将其杀死。 死亡将近,高勤再也装不下去,他瘫倒在地,大声喊道:“陛下,微臣高勤尽忠报国,纵死无悔!” 好家伙,这厮还想混个好名声。 这可不能成全他! 想到这里,方腊改变了主意,“刀下留人,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明日举行公审大会,让他颜面尽失,当众斩首!狗日的,敢烧粮食,我就毁了你的名声!” 死而不得的恐惧让高勤彻底失态,“方腊狗贼,你狠,你太狠了!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方腊不屑一顾,“你活着老子都不怕,死了又有什么本事?来人呐,拖出去,严加看管,不要给他自尽的机会! “得令!”” “石宝,安排人手在这里待着,粮仓是从中间着火的,等火势小一些,你们将粮仓下方的没被烧毁粮食救出来,粮食金贵,不要浪费了” “诺!”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平军彻底掌控了建德城。 此时,一队队军卒敲起金锣,四处宣传太平军人人平等以及募兵成功之后的相关待遇。 一个汉子想要开门问个明白,却被身后的妇人拦住了:“别出去,万一被贼人害了,你让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妇人怀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只是由于缺乏营养的缘故,孩子面黄肌瘦,看上去并不精神。 汉子叹了口气,“我听外头的人说过,这太平将军是来为我们老百姓出头的,他还要免除苛捐杂税,让咱们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 妇人扯着男人的衣袖,依旧不肯松手,“那也不能第一个出头,再观望观望。” 男子无奈,只能怏怏地蹲在门口,不发一言。 忽而,“哇”地一声哭喊打破了寂静,却是女人怀里的孩子哭出了声。 “你这婆娘,快看好孩子!” 女人急了:“孩子饿了,可我早上没吃东西,没有奶水,你抱着孩子,我去煮点粥给他吃。” 男子接过孩子,试图哄一哄,可孩子饿急了,哪会理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孩子是不是饿了?我这里还有早上吃剩下的烙饼,你们开门拿进去吧。” 男子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头缠红巾的太平军将士已经转身离去,而门口放着半张被油纸包裹的板板正正的烙饼。 孩子哭的厉害,可家里的存粮不多了,像这样的烙饼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想到这里,男子开门取饼,有心高声道谢,却又怕被庄邻看见,最终只是无声作了个揖。 孩子吃了饼很快便不哭了,男人与妇人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队太平军将士巡逻至此,“诸位建德城的兄弟们姐妹们,我们是青溪县的太平军,今天占据城池,为的是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明天要举行公审大会,审判烧毁粮仓的凶手青溪县令高勤,同时即日起招募短工,每天五十文,管一顿饭,想要做工的现在可以去州府衙门前报名!” 还有这好事? 男子原本便对太平军印象极佳,此时闻听之后再也按捺不住,他开门问道:“诸位军爷,不知道短工是去做什么。” 太平军将士笑道:“这位兄弟,咱们太平军不兴朝廷那一套,大家人人皆兄弟,你我兄弟相称就行。至于短工的工作嘛,就是帮助修缮城墙、整理道路什么的,绝不会让大家上阵厮杀,更不会短缺了工钱!” 男子听后放下了心,与妻子商议之后就跟着一名军卒前往知州衙门。 一路上,遇到不少贫民,他们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打算做短工。 与态度蛮横,强征劳役的官差相比,太平军显然更好说话,而他们入城以来的所作所为也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百姓的信任。 太平军夺城一役,虽然并未发生大战,可还是在城门口以及城内发生了几十次战斗。 有战斗就有伤亡。 米泉赶到的时候,军中的医官正在为军卒救治。 一名头领模样的男子连连招呼:“快来登记一下姓名籍贯,领个号牌到那里干活吧!” 依着吩咐,米泉分到了烧水这差事,同行的乡民有的在砍柴,有的在煮药,甚至还有人的洗刷伤布。 米泉松了口气,真的只是做一些短工,这样的话一天五十文,可要比往里日做苦力要舒服的多,只是,这些洗刷、烧水的活计应该是女人来干才对,现在来了群大老爷们,实在有些掉价。 想归想,米泉还是十分理解太平军的,真要是让一帮女人出来干活,只怕外面的风评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正思虑间,外头来了一队煞气十足的太平军将士,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身披鳞甲,看上去应该是众人之首,只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 第三十二章 失之桑榆 收之东隅(求各种票) 回到睦州知州衙门的方腊依旧觉得气愤不已,青溪县令高勤真是该死,坏了大事。 据说衙门库房里面有收上来的部分秋粮,足有十万石! 这可是足够三万人马用上半年的粮食,现在一把火起码烧掉了八成,就算底下没烧干净,也不能长久放置了,只能尽快吃掉。 狗日的高勤,该杀! 幸好,库房里的武器盔甲没被纵火烧掉,有了这些缴获,又可以在建德城内征召一批新卒了。 攻下睦州州府并不是结束,短暂的休整过后,必须趁机占据余杭! 有了杭州,太平军才算真正有了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 至于会不会引发朝廷的围剿,方腊并不担心。 从太平军占据县城、剿灭建德军开始,朝廷与方腊之间便必有一战。 方腊之所以快马加鞭连续进军,为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他必须在朝廷兵马到达之前占据更多、更大的地盘,这样才能招募更多的人手来应对。 正思量间,外头护卫前来通秉:“将军,方七佛抓了条大鱼,睦州知州张徽言出城逃窜被他逮了个正着!” 方腊心情略微好转,“喔?人在哪里?” “就在门口!” 方腊迎出门外,正好看到一名身着锦袍、一脸沮丧的中年男子。 “张徽言?” 张徽言冷晒一声,“是本官!你便是贼首方十三吧?” 方腊气急反笑,刚才在高勤那里惹了一肚子气,现在又遇上这么个货色,他当即没了心情:“是我,张大人,明天你就跟高勤一起等着公审吧。” 张徽言第一次听说公审这个名词,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公审?” “公审就是当着百姓的面将你的罪行公布于众,让百姓为你定罪!” 张徽言吓了一跳,事到如今,他唯独放不下的就是身后名,这要是让百姓定罪,那岂不是毁了他一世清誉? “不可,万万不可!方腊,方十三,我拿一个秘密与你交换,只求速死,千万别让我上台公审!” 一个五品地方大员嘴里的秘密会是什么? 方腊来了兴致,“说说看,如果让我满意,甚至可以放了你!” 能够活下去,没有人想去死! 张徽言瞪大了眼,“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我方腊可不像你们官老爷逢场作戏,我说到做到!” 张徽言咬了咬牙,不再犹豫:“高勤烧掉的粮仓只是秋粮的一部分,真正的大头完好无损。” 方腊一惊而起,“你是说建德还有秋粮?” “不错,自从制造局朱勄掌事以来,睦州每年秋粮收缴过后,地方都会截留一部分,朱勄会用他们牟求高价” 方腊心情大好:“只怕你也有份吧,好了,现在说出所有粮食的藏匿地点,我饶你一命!” “粮仓就在建德城东三里处的马头坡下,那里有一处庄子,庄子下面建了地窖,窖里都是粮食 庄子里面都是粮仓” 方腊十分激动,如果消息属实,那太平军可就再也用不着为粮食发愁了。 “来人呐,速速派人去马头坡,核实一下庄子下面是否有地窖,窖里面是否有粮食” “得令!” 马头坡原本驻扎了朱勄的心腹护卫一百人,他们的任务就是看护粮仓,不被贼人劫掠。 然而,当太平军急冲冲赶到的时候,护卫们望风而逃,根本不敢抵抗。 差事没了还可以再换,命要是丢了可就完了。 很快,没有阻碍的太平军将士发现了一个个密封良好的粮仓,粗略估算,所有粮食足有六十万石! 真是太险了,马头坡没有多少居民,粮仓又藏在地下,如果没有人指点,太平军绝难发现。 张徽言立了大功。 方腊言出必践,他觉得像张徽言这样的人多多益善,“张大人,托你的福,粮食找到了,我这里便不留你做客了,请自便吧!” 张徽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要放我走?” 方腊微微颌首:“张大人,后会有期!” 张徽言有些尴尬,堂堂一州知州竟然被贼人俘虏,这让他觉得羞耻无比,只盼得快点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告辞!” 只是下一步要去哪里呢? 朱勄可是天子眼中的红人,张徽言丢了州城,又没了粮食,只怕一定会被朱勄恨之入骨。 那么,杭州是不能去了,去汴京! 张徽言打算直入京城,伺机以待! 太平军攻势迅猛,进展神速。 建德军兵败之后,两浙兵马司按兵不动,给了太平军拓地百里的机会。 这几天,东南两浙路每日一趟的八百里快马急报已经将沿途驿站里轮换的马匹使用殆尽,每一日都有新军情。 睦州距离东京足有三千多里,即便是马不停蹄也需要四天的时间。 此时,距离青溪县高勤上奏的第一封急报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然而,朝廷关注的重点依旧是与金议和、同伐大辽一事。 宋帝赵佶用朱勄从南方搜刮来的钱财在东京修建“艮岳”(园林,各地文惰武嬉,他们都觉得形势大好,没有人在意什么地方百姓的呼声。 当然了,即便有百姓的呼声,皇帝也不想听,一帮刁民而已,不听差遣那就剿了。 上有所好,臣下自当效劳,于是,方腊起事的消息到了汴梁便没了下文。 来自地方的文书按照流程首先要送抵门下省,由负责审阅的郎中审核,如果决定事情不大,地方官员可以处置,那就放入备查待内,以观后效,如果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就必须第一时间送交太宰王黼审核。 十日之前,来自青溪县告急的文书便到了门下省,负责审阅文书的郎中看罢不屑一顾:“小小蟊贼,地方自可处置!” 有了这样的评语,文书自然归到了备查一档。 然而,随着太平军攻城掠地的消息不断传来,八百里告急文书几乎一日一抵,当看到青溪县城陷落,建德军全军尽灭,蔡遵、颜坦两位都监战死的消息之后,审阅郎中再也不敢拖延,他选了最新的一封战报,在上面用朱笔画了圈,送到王太宰王黼手中。 谁知道王黼看完之后压根没放在心上,大宋疆域如此之大,即便是贼寇占据县城又如何? 两浙路还有威武军和广德军万余兵马,再加上地方厢军,这方腊蹦达不了几天! 于是,王太宰体察圣意,再度搁置急报,只是批发文书,催促两浙路兵马使钱玉尽快将贼寇剿灭。 第三十三章 梁山忽闻东南事 在朝廷重臣眼中,方腊不过癣疥之疾,甚至比不上东平府的梁山贼寇。 方腊远在东南,距离汴京足有数千里,而梁山群寇横行河朔,劫杀花石纲,堵塞河运,危害极大! 这一日,梁山泊的聚义厅里,大头领宋江手持邸报,环顾四周,“诸位兄弟,神行太保戴宗兄弟劫杀了东南信使,掳来了这份急报,里面是两浙兵马司钱玉的告急文书,在睦州,有一个叫方腊的好汉做出忒大的事情。” 小李广花荣笑道:“能让俺家哥哥称作好汉的人物应该绝非等闲之辈,却不知道他到底做下了什么事?” 宋江拍案而起,“方腊夺了县城,灭了三千朝廷禁军,还攻下了睦州州城建德,自立太平将军,麾下所部人马号太平军,眼下,整个睦州都归了方腊!” 武松听罢很是开心,“俺武松就佩服这样的好汉子,天下间如果再多几个这样的英雄人物,这鸟皇帝的江山早坐不下去了!” 军师吴用倒是若有所思,他撇了宋江一眼,“哥哥,咱们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在这世间也是独一无二的,眼下方腊既然能夺睦州,为何我们不能夺了大名府?救下卢员外和石秀兄弟?” 原来前几日宋江将卢俊义掳到山上,想让其入伙,卢俊义坚辞不授,吴用见状便使了个毒计,一方面放回卢俊义,一方面又四处宣扬卢员外已入梁山。 大名府梁中书梁士杰本是蔡太师之婿,此番从中书侍郎下放到地方做知府,为的就是剿灭梁山泊,增添功勋,听说城中大名鼎鼎的卢俊义卢员外竟然投奔了梁山,自然大惊失色将其擒拿归案。 宋江闻讯之后派出石秀打算接应卢俊义,却一并被官军抓获。 这几日梁山一直在商议是否需要劫法场救人,没想到东南又出了方腊这么个好汉。 宋江觉得袭击大名府水到渠成! “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俺们据梁山,替天行道也只是杀贪官,为民除害,日后皇上圣明,自会明白俺们苦心,现如今,奸党梁中书掳我兄弟,焉能不报此仇?” 李逵大声吼道:“哥哥说得对,报仇!斩了梁中书的狗头!” 宋江看向吴用,“军师,大名府是河中重镇,又有索超这等悍将,不知可有锦囊妙计?” 吴用笑道:“诸位兄弟别急,且听我仔细道来……” 梁山好汉摩拳擦掌,誓要攻下大名府,而睦州城内,应募上短工的米泉带着钱粮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妻子就低声质问:“你是不是参加了太平军?” 米泉自然矢口否认,“你这婆娘胡扯什么?太平军缺短工,城里有不少人都应募了,你看,我拿来的钱粮就是工钱!” “那左邻右舍怎么都说你投了太平军?” 米泉大怒,“定是那碎嘴的马婆子在坏我名声,你且等着,我去与她对质!” 妻子急忙劝阻,“罢了,罢了,由她说罢,只要你明日不再去做工,想必时间长了就没人记得这事了。” 米泉好不容易得了个差事,自然不肯就此放手,“那可不行,太平军管事的对咱们一视同仁,眼下城里正是用人之际,我可不能失了信义!再说了,咱们家只剩下半袋子米了,就算加上今天的钱粮,也顶多还能撑个十天半个月,再长的话,咱们一家三口可就要饿肚子了。” 妻子无奈,深深叹了口气:“这好端端的世道,怎么就让人过不了安生日子呢!” 米泉又宽慰了几句,“我听说太平军治下没有苛捐杂税,也不会强征劳役,需要用人就给钱给粮,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妻子低声说道:“当家的,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说,要是被人听见了,一准把咱们一家当成贼人。” 米泉看了看怀中的儿子,一脸的无奈,“要不是怕连累孩儿,老子早就参加太平军了,还用怕这个怕那个吗?” “睡吧,睡吧,明日你要去上工我也不拦你,总之一定要好生生地回来” “那是当然” 二人不再言语,搂着孩子逐渐睡去。 翌日一早,米泉又到了知州衙门,今日的差事是从潮湿的石墙边上搜集硝石,同样很简单。 然而,刚动手没多久,同条小巷的周七就向众人说道:“诸位,你们回家的时候有没有乡邻乱嚼舌根?” 米泉还没开口,其他几人便连连附和,“一群长舌妇听说咱们挣了钱粮,都说咱们从了贼。” 周七又道:“我周七孤身一人,无家无口,谁说什么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明天我就要参加遴选了,如果通过遴选,以后咱也是太平军了,可你们呢,万一太平军走了,朝廷重新回来了,你们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米泉吸了口冷气,是啊,周七提到的情况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形。 一旦太平军离开,朝廷重新掌控建德城,到时候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米泉这些“通贼”之人! 可恶、可恨! 米泉咬紧压根,狠声说道:“周七哥,明日我也去!” “你家婆娘能让你去?” “周七哥,你说得对,事到如今,咱们早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既然都说老子是贼,老子真就做贼给他们瞧瞧!” 周七干咳一声,“是太平军!为天下开太平的太平军!” 米泉连连颌首,“瞧我这笨嘴,没错,太平军为民除害,老子愿意跟他们干!” “还有我” “算我一个” “我也去” …… 受到周七、米泉的鼓舞,干活的几十个人纷纷表示要参加太平军。 眼瞧着同伴都跟自己一条心,周七心情不错,“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明天就让太平军的好汉们瞧瞧,咱建德人也不是孬种!” “七哥说得对,只可惜今天的公审咱们是瞧不见了,听说审的还是青溪县令高勤!” “就是那个纵火烧粮的狗贼?” “没错,就是他,此獠一把火烧掉了几十万石秋粮,咱们辛辛苦苦了几个月,到头来全让这家伙一把火烧掉了!” “该杀!” 决心参加太平军之后,务工的几人谈话也没了顾及,他们将数十年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第三十四章 故技重施(求追读) 公审高勤、召开诉苦大会,这是方腊用来收拢人心的两个方式。 之前在青溪县,方腊就是用这一招成功扩大了义军队伍,招揽到大量的人手。 现在,太平军的实力扩展到建德,要想拉拢底层百姓,顺利增强实力,还需要故技重施。 青溪县太小了,阖县人口不过六万,可睦州州府建德城就大的很了,这里地处要道,商贸发达,人丁众多,据说足有二十万! 倘若太平军在这里站稳脚跟,就等于拥有一个钱粮充足、后备兵力宽裕的大后方! 历史上,无数的血泪经验已经证明,流寇模式行不通,只有获得一个稳定的地盘才有可能成功。 大宋宣和二年十月二十五日,方腊亲自主持公审大会。 会前,为了提高底层百姓的参与热度,太平军依旧拿出上千石粮秣作为赏赐:但凡今日全城参会的百姓,散会后拿出户籍凭证每人可以领取一斤米粟! 建德城是大城,参会即可领粮的消息传出之后,校场上一时间人满为患。 方腊首先自我介绍:“诸位,我是青溪县帮源洞的方腊方十三,我也是睦州人氏,今天让大家到这里来,是为了让大家伙审一审青溪县令高勤!” 民审官? 听上去倒是稀奇的很,可是,长久以来官老爷高高在上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敢随便开腔。 幸好,方肥早有安排。 没多会,人群中便有人大声问道:“这高勤犯了什么过错?” 方腊拍案叫绝:“问的好!这高勤在青溪县纵容大户侵占百姓田地,收受豪强贿赂,草菅人命,可谓罪恶滔天,不过,这些罪恶原本不值得拿到今日的台上来,因为,他不是建德的县令,可昨天的一把火,让他跟建德城有了联系。” 提起昨日的大火,台下的百姓顿时有了谈资。 那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听说把秋粮都烧了干净,原来是高勤干的。 “几十万石粮食啊,高勤一把火就烧掉了,你们说,此獠可不可恨?”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劳作几个月交上的粮食就这样被浪费了,百姓们群情激奋:“可恨!” “该不该杀?” “该杀!” “好,今日就宰了高勤,为民除害!来人呐,砍了高勤!” “得令!” 早有军卒随时待命,他们一人摁住瘫倒在地的高勤,另外一人高高举起大刀。 只听得“噗哧”一声,高勤带血的头颅便滚出了老远。 台下百姓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不由得连抽冷气。 大宋朝皇帝可是与士大夫共享天下的,正所谓刑不上大夫,高勤是堂堂的进士出身,就算丢城失地,到了朝廷上也不会丧命,顶多发配边疆。 可现在,方腊一声令下便斩了县令,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行径简直令人畏惧。 原来太平军真敢杀人,而且还敢杀当官的! 长久以来,底层百姓深受欺压,从未有人为他们伸冤。 此时,看到高勤的下场,不少人甚至在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要是能再杀几个就好了! 似乎看破了百姓的心中想法,方腊再度说道:“诸位,接下来上台的是昨日试图逃离建德的几个大户,我们太平军刚刚入城,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曾了解,所以下面就交给诸位了,如果他们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反之,要是他们真的一心为民,从不欺压百姓,我也会将他们无罪释放,诸位,他们的命运就在你们的手中!” 士绅豪族之所以能够积累巨量的财富,是因为他们垄断了资源,挤压了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 现在,往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像待宰的猪羊一样等候发落,这情景进一步触动人心。 好家伙,斩了高勤还不罢手,竟然还要杀这些地方豪绅。 难道说,太平军念叨的讨伐不公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今日总算可以报仇雪恨了! “将军,是不是说,只要我们有证据指证这些人,你就会按律处置?” “正是如此!” “好,我指证黄三郎霸占我田产,我的邻居可以为我作证,那十亩良田是我祖传的,可却被黄三郎勾结官差将其霸占!请将军为我做主!” 方腊微微颌首,“好,来人呐,将黄三郎的这条罪状仔细记下,不得遗漏!” “得令!” “还有没有其他人需要指证?” “我也要举告黄三郎!” “我要举告朱有能!” …… 一个时辰之后,公审大会圆满结束,而台上的豪族家主没有一个冤枉的,他们或是霸占土地,或是强取豪夺,最终都被一刀砍了。 当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到地的时候,台下的乡民才逐渐缓过神来,他们竟然举告成功了。 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员外们就这么死了? 太平军真的是来铲除不公的! 趁着百姓心神不稳的时候,方腊使出的另一招杀手锏出现了:诉苦会。 今日上台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万年镇外险些被颜坦杀死的息坑百姓乔正,如今,乔正已经成为统领五百兵马的军校,他站在台上,将自身经历一一道出:“诸位乡亲,我本是乡间的一个猎户,却因为遇见了建德军的兵马,险些被他们杀了……” 乔正的自身经历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在他们过往的经历中,像这样的无妄之灾几乎都遭遇过。 只不过,乔正是幸运的,他参加了太平军,改变了命运! 既然乔正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有了这样的想法,不少人打算领完粮食就去新卒遴选处试一试,只要选上了,那就跟着太平军干到底! 方腊对台下百姓的反应很是满意,现在看来,杀手锏就是杀手锏,起码这建德城的人心稳住了。 诉苦大会依旧在继续,不少百姓说道动情之处潸然泪下,引起一片落泪之声。 眼瞧着一切步入正轨,方腊也就放心离开了。 谁曾想,刚回到府邸,就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三十五章 方百花来了(求追读) 方百花! 出现在州府门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腊的妹妹方百花。 十年前,方白花在六岁的时候便被家中父母送入道观。 那时候,方腊一家人经常饿肚子,只有道观才可以保证饿不死。 后来,方腊长大了,学会了打猎的手段,他一有空就去道观里给方白花送些猎物,直到六年前,方腊父母故去,而方白花连同道观里的人都失踪了。 方腊到处托人打听,却始终没了下文。 没想到,在今天方百花竟然出现了。 虽然蒙着面纱,但这模样绝不会错! 这一刻,方腊原身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你到了哪里?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方百花身材高挑、一副道士打扮,颇有几分出尘之意,“大兄,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这件事说来话长,容我给你仔细道来。” 方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方白花紧跟其后,嘴里道:“大兄,我饿了,快给我准备点吃的!” 方腊脚步微微停滞,这句话方百花在小时候曾经说了无数遍,没想到,今天竟然再一次听到了:“好,你等着,哥哥绝不让你饿着!” 这句话是方腊对方百花曾经的承诺,后者听罢,顿时流下了泪水,“大兄,你还好吗?” 方腊深吸一口气,“哥哥好的很,你没看到吗?我现在可是太平将军,麾下有数万兵马!” “但你好像有心事!” “好了,先把你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 “大兄,我之前待的道观其实是皇城司的据点” 方腊大吃一惊,“什么?竟然是这样!” “是呀,观里的道士都是皇城司的人手,爹娘将我送到那边之后,道士就开始训练我,她们传授我武艺、医术,但一直威胁我,让我不得告诉家人,否则的话他会把你们全部杀掉” 方腊握紧拳头,眼露凶光,“妹子放心,谁欺负你的,哥哥一定把他们挫骨扬灰!” 方百花摇了摇头,“这倒是不用,她们只是在训练的时候严厉了些,平时待我还好,没有短过我的吃食和用度,没必要伤她们性命。” 方腊并未深究,“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方百花得意一笑:“我可不是逃出来的,我是来查探情报的。” 方腊明白了,“朝廷并不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这是关心则乱了,如果朝廷知道方白花是方腊的亲妹妹,哪里还会让她自由出入?早就把她缉拿归案了! 果不其然,方百花继续说道:“朝廷只知道我是青溪人士,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帮源洞的,当然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兄长。” 方腊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方百花摇了摇头,“大兄,你现在做出忒大的事业,留在你身边我也帮不上忙,我想潜伏在皇城司,为你刺探机密。”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的理由说不定方腊也就答应了,可眼前这位是自己的亲妹子。 皇城司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现在无人察觉方百花的身份,但不代表以后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万一身份暴露了,等待方百花的只怕将是残酷的刑罚。 即便方腊是个穿越者,他也不愿一个女子去冒这种险。 “不成,你绝不能回去,万一被人认出了身份,到时候你就会有性命之忧!” 方百花还想多说什么,却被方腊打断了,“你不是想替我做事吗?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医护营里担任首领,另外一个就是为我执掌武德司!” 方百花瞪大了眼睛,“武德司我倒是知道,这是皇城司的前身,大兄你真是好大的志气,竟然要设武德司!可医护营是干什么的?” “医护营就是专门救治伤员的地方” 方百花饶有兴趣,“这不是巧了么,我会医术,又是从皇城司出来的,大兄,你这两个地方简直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方腊哑然失笑:“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着急给我答案,不过只能二选其一!” “大兄,没那么麻烦,我选武德司!” “为什么?” “医护营无关紧要,你随便找个人都能应付,可武德司就不同了,非心腹之人不可用!” 方腊没想到方百花竟然有这般见识,“不错,百花你真的是长大了!好,我就把武德司交给你了,所需钱粮你可以到方肥那里支取。” 方百花并没有询问方肥的情况,她相信如果方腊愿意解释,自然会解释清楚。 果不其然,方腊对自家妹子没有隐瞒的意思:“方肥本是方氏漆园的管事,后来投奔了我,此人博闻强记,是我手下为数不多的谋士!对了,方肥身边还有一个汪末泥,这人是摩尼教的汪公老佛,在摩尼教中很有威望,他之前劝我做摩尼教的圣公,我拒绝了。” 方百花在皇城司里耳闻目染之下对摩尼教有所了解,“大兄,你做得对,如果你只想偏安一隅,那么选择摩尼教可以节省很多力气,可如果你志在天下,那就不能跟摩尼教牵扯太深。” 方腊对方百花的评价再度提升了几分,“百花,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 “大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以后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是想招安议和,还是要自立一国?” 方腊深吸一口气,“这赵宋的天下已经烂掉了,王安石变法,肥了新党,蔡京执政,税赋翻倍,现在换了王黼,又来了花石纲,换来换去,苦的还是百姓。” 方腊没有明说,但方百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这天下,赵家做的,方家便做不得? “大兄,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鼎力相助!” 有了嫡亲的妹妹,方腊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了,原本沉甸甸压在心头的东西,一瞬间不翼而飞。 谭稹也好,童贯也罢,谁要来那便来! 现在的方腊已经比历史的方腊要好上数倍了,而大宋还是那个大宋。 既然这样,方腊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三十六章 忠心耿耿蔡太师 建德城,方腊用公审大会杀了高勤、砍了不少大户的头颅,而会后,汪末泥根据受害者提供的证据一一给予补偿,这番为民除害的行径,再加上诉苦大会的效果,一时间,太平军铲除世间不平等、要让人人有田种、有饭吃的口号也传的妇孺皆知。 建德城再度重现了青溪县人人参军、个个拥护的火热场景。 由于消息滞后的缘故,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汴京城,太宰王黼刚刚接到东南快马送来的又一封急报,急报是这样写的:方腊逆贼聚众五万,号召东南各地百姓举事相应,目前大军正往睦州州府建德而来,请朝廷速速派兵救援。 王黼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方腊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这盖子是怎么也捂不住了,只能上禀皇帝了,王黼在政事堂心乱如麻,自从执掌大权以来,他一直挖空心思要做出政绩超越蔡京,这与一心恢复燕云十六州的皇帝一拍即合,君臣二人合谋与金国联盟,共讨大辽,事后大宋将收回北地,重现盛唐荣光! 现在倒好,大事将成之际出了方腊这个祸害。 这要是一发不可收拾,十万西军可就没法北伐了! 不成,绝不能就这么去面圣,否则的话甚至要承担个蒙蔽圣听的罪名。 思来想去,王黼别无选择,只能到太师府求见蔡京。 蔡京在朝堂左右逢源,执掌大权数十载,一定会有独到之见! 一炷香之后,王黼见到了蔡京,“老太师,东南出事了,逆贼聚众数万,睦州危急!” 蔡京看了睦州急报,眉头皱起,语气不善:“将明,你可是大宋宰相,出了这档子事,自当迅速处置,你倒好,方腊十月初九在帮源洞聚众以来,你做了什么?可曾调派一兵一卒?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五了,照这个势头,说不定局势又有所恶化,东南是大宋膏腴之地,绝不容有失。老夫清楚,你想收回燕云十六州,可是,万事须得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决不可操之过急,金国,虎狼之辈也,尔欲驱虎吞狼,却要小心老虎也会反咬一口啊!” 王黼心中腹诽不已,却不敢造次,眼前这个老狐狸三次告老致仕,三次起复,不但是前朝王荆公王安石姻亲,又与旧党来往密切,可谓左右逢源第一人,最为人叫绝的是,蔡京还是童贯的伯乐,正是蔡京力挺童贯掌握军权,才有后者立功的机会。 这样一只老狐狸,哪是王黼能够匹敌的? “老太师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 蔡京还要再训斥,却见王黼深深拜下:“学生铸下大错,如今无力回天,请老太师施以援手,学生必有厚报!” 蔡京眯缝着眼,如果借此机会发难,倒是可以让王黼吃上一次大亏。 可权力之争的幕后黑手是皇帝,只要皇帝不想撤换王黼,即便他犯下再大的过错,也不能伤其分毫、 与其吃力不讨好,倒不如顺水推舟,救他一次! 电光火石间,蔡京已然有了决断:“老夫在朝的时候,你们觉得老夫处事中庸,碍了你们的眼,现在老夫不在了,轮到你们当家作主了,可这篓子却捅了下来,如果老夫不管不顾,上愧皇恩浩荡,下负黎民百姓,罢了,罢了,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陪你们走一遭吧!” 王黼很是不爽,这不甘寂寞的老家伙口口声声都在教训人,如果换个时候,自己哪里还会忍,早就怼过去了。 可现在还需要蔡京出马,这口气就忍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跟老家伙一般见识了。 想到这里,幸臣出身的王黼再度吹捧起来:“老太师是国之栋梁,朝廷的定海神针,有了您出面,些许蟊贼不值一提!” 蔡京不置可否,“可惜童贯去了西北六路,否则的话,我们三人共同进宫面圣,把握应该要大一些。” 二人准备妥当之后便直奔皇城而去,一路畅行无阻,直到进了宫廷,来到延和宫前才吃了个闭门羹。 蔡京无所畏惧,他大声呵斥:“老夫与王太宰要进宫面圣,谁敢阻拦?” 门口的执金吾一脸难色,“老太师,圣上谕旨,今日这宫门不可开,更不可放一人进去!” 王黼没有蔡京那么大的底气,当下和颜瑞色道:“本官也不为难你们,劳烦二位请一个管事的公公过来,将这奏本递给圣人!” 执金吾面面相觑,他们有心拒绝,可面前这二位一个是当朝宰相,一个是当朝太师,真要是将他们得罪了,出了这个宫殿可没有人护着他们。 “二位官人稍等,我去通秉一番!” 最终还是一名执金吾接下了这差事。 没多久,一名身材圆胖的太监慢吞吞地推门而出,“二位大人请回吧,圣人正在闭关修行,咱家可不敢扰他清静。” 王黼捧着奏本笑道:“既然圣人有旨,本官跟太师就不进宫了,劳烦公公将这奏本递交给圣上,就说本官与太师静侯圣裁。” 这本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王黼不必见圣也可以递交奏本,而执金吾与黄门官也没有放人进去,不算违抗旨意。 可谁曾想,出门的黄门官竟然不屑一顾:“二位大人如果有奏本还是递交到朝房吧,小人只守宫门,怕是干不得信差。” 这阉狗好大的胆子!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蔡京哪里肯忍?他横眉倒竖,拿起手里的玉圭就向黄门官砸去,“老夫今日就除了你这等祸国殃民的阉狗!左右执金吾何在?速去禀报圣人,就说东南民变,乱贼方腊已经灭了建德军,东南之地不稳!” 执金吾听罢之后哪敢怠慢,他们也顾不得劝架,急忙入宫禀报去了。 “狗贼!” “老夫今日为国除害!” 蔡京打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偏偏黄门官不敢还手,只能抱头鼠窜。 最终还是王黼怕蔡京累出个好歹才出面劝住了愤怒的太师。 又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执金吾匆匆而返。 蔡京很是不快,“圣人有何旨意?” 执金吾不敢多言,“老太师,还是让杨总管给你说吧。” 原来,执金吾没带来入宫面圣的消息,却带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太监。 这个太监蔡京倒是认识,“杨球,圣上还不肯见老夫吗?” 杨球颇受皇帝信赖,在宫内的地位仅次于梁师成,然而,此时面对蔡京的质问,他不禁额头生汗,“太师,且近一步说话。” 蔡京冷哼一声,还是附耳过去。 第三十七章 皇帝出宫寻欢去了 什么? 皇帝竟然不在延和宫! 蔡京听罢变了脸色,“王黼,咱们走!” 王黼一头雾水,刚才杨球的窃窃私语他可没听见。 不过,此番入宫以蔡京为主,蔡京要出宫,那就出宫吧,“太师,这奏本?” 蔡京冷哼一声,杨球急忙应道:“太宰将奏本交给咱家,等圣上出关,一定及时转奏,绝不误事!” 王黼见蔡京没有反对,当即递出了烫手山芋。 不见皇帝有不见皇帝的好处,最起码不用面对皇帝的斥骂。 一路上,王黼始终在猜测杨球所说之言,究竟是什么话竟让蔡京这老狐狸知难而退? 好在蔡京没有让王黼等太久,待二人重回府邸,蔡京揭开了谜底:“圣人出宫了。” 王黼吸了口冷气,道君皇帝竟然不在皇宫,那他去了哪里? 对了,传闻圣人喜欢上一个名叫李师师的名妓,莫不是去了她那里吧? 王黼琢磨着要不要运用此事进一步为自己牟取利益,忽听蔡京说道:“既然奏本递上去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圣人裁断,将明不必忧虑。” 王黼当然不担心方腊,他担心的只是皇帝可能的责骂罢了,现在事情得以解决,自然要好生感谢一下蔡京,“若不是老太师忠贞为国,今日这奏本怕是难以进宫,学生在此谢过了。” 蔡京捋须笑道:“将明,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如此,老夫老了,这大宋还要靠你来辅佐呀!” 王黼正要谦辞,外头忽有人递来急报。 王黼看罢变了脸色,“太师,梁山贼有异动,他们俘了索超,抢了大名府!” 蔡京深吸一口气,大名府梁中书可是他的女婿。 现在大名府造贼劫掠,这梁中书逃不开一个失察无能之罪! “太师且看急报!” 蔡京没有拒绝,接过急报便看了过来。 原来梁山好汉兵分两路,一路人马以宋江为饵,诱使宋军大将索超出寨作战,另一路人手化整为零潜入大名府,杀散官军,劫走了城中金银辎重,可谓嚣张至极! 蔡京大怒,“索超该杀,梁中书该杀!” 王黼干咳一声,“梁中书固然有失察之责,却不是失地的罪魁祸首,依我看,若不是索超贪功冒进,大名府绝不会失守!” 蔡京微微颌首,他知道王黼这是在投桃报李,报答今日入宫一事,当下便说道:“睦州方腊虽然势大,但距离汴京足有数千里,可大名府却不同了,此地距离汴京不过四百里,一旦梁山贼人裹挟无知百姓,数日便可抵达汴京,将明,轻重缓急可要分清楚。” 王黼当然明白,“先灭梁山贼,再图方腊!” 蔡京皱眉片刻,有了主意:“老夫倒是有两计既可平宋江,又可剿方腊。” 王黼来了精神,“老太师有何高见?” “老夫听闻凌州有团练使单廷珪、魏定国,此二人练兵有方,何不让枢密院请旨差遣这支兵马?” 王黼击掌称赞,“太师高见,凌州距离大名府不过百十里,枢密院调令一下,便可星夜来援!此计可成!” “至于睦州方腊,可让内侍省同知谭稹驻节东南,加封两浙宣抚使,授以节制东南各路军事、开府建衙之权!” 王黼眼前一亮,谭稹此人虽是宦官出身,却跟童贯一般素有勇武,最重要的是此人深受皇帝信赖,有这人出马,那就不必动用西军了,要知道,那可是用来收服燕云十六州的精兵强将! “老太师深谋远虑,学生佩服!” 当天深夜,皇帝连夜宣召蔡京、王黼入宫见驾。 途中,蔡京一言不发,他将出风头的机会全部让给了王黼。 当然了,倘若单廷珪、魏定国剿不灭宋江,又或者谭稹对方腊无能为力,那就跟蔡京无关了,这都是王黼之策嘛! 半个时辰之后,枢密院的调令便送往凌州,而中书省的旨意也昭告天下。 王黼所言,道君皇帝全盘采纳,并无改动,此时,赵佶依旧把重点放在了北方的燕云十六州,至于宋江、方腊之流,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小小蟊贼,不值一提。 建德城内,方腊听取方肥的意见,决定大肆选拔人才为己所用,方式倒是很简单,文试一场、武试一场,文武两场只要有一场通过选拔即可录用! 这一日,一张盖有太平将军红色印章的告示张贴到了建德城四门。 短短几日的接触,太平军言出必践,公平待人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如今,告示刚刚张贴,附近就挤满了闻讯赶到的城中百姓。 “选贤令,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必有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今有睦州太平军欲为天下黎民求太平,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凡我大宋子民,不分南北,不分贵贱,不分性别,唯才是举,得而用之!” “有意者三日后可参加文试、武试,通过后,每月可享受六十贯俸禄,三石米粟!” 有宋一朝,科举门槛比后世更为严格,首先必须是为朝廷交过税赋的主户,其次必须身世清白,户籍清楚、祖孙三代无罪,未曾经商、出家、从艺等等,简单来说,只有士绅以及小有薄产的本地百姓才有应试的资格,当然了,应试前还需要本地大户作保,证明无作奸犯科之劣迹。 上述种种,在一定程度上锁死了底层百姓进入政权的可能性。 如今,方腊的宣贤令一出,当即轰动异常。 要知道,宋时的活字印刷术极大地降低了书籍的印刷成本,这就使得民间的识字率大为提升。 现在,太平军愿意不问出身,唯才是举,自然有人前来投靠。 反正无需花钱,试一试也没什么。 当然了,真正心怀朝廷、或者对太平军心存怀疑的人是不会参试的,他们担心朝廷秋后算账。 方腊从未想过可以拉拢所有人,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团结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拉拢一批可以拉拢的士子,再狠狠打击一批为非作歹的士绅大族。 这样以来,起码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十八章 包康来了(求追读收藏) 三日后,建德城北门口来了一名外乡客,此人胯下骑着良驹,腰间系着盘龙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虽是外乡人,但门口的军士也没有故意为难,“秀才也是来应试的吗?” 包康略微诧异:“什么应试?在下游历至此,并未得知应试的消息。” 军士手指告示,笑道:“那里有咱们太平将军的招贤令,秀才一看便知!” 包康看后眼前一亮,“太平将军真是好大的气魄。” “秀才有意应试的话现在赶往府衙还来得及” 包康抱拳致谢,“多谢指点。” 虽然相谈甚欢,但军士还是仔细查看了包康的行囊,确定并无利器之后便放行了。 过了城门洞,宽敞的石板路便映入眼帘。 在道路路两侧,正有不少人在忙着开挖沟渠。 包康过去攀谈一番,得知这是在疏浚水渠,防止涝害。 又往前行了没多久,只见路上行人如织,包康仔细打量,发现这些人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太平军真有如此魔力? 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竟然没有半点愁苦之意。 这跟包康在其他地方所看到的大为迥异。 大至杭州,小至泾县,包康走南闯北,四处游历,眼中见到的都是权贵嚣张、富人得意、穷人困苦之态。 像建德城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却是从未有过。 包康对方腊更好奇了,他忍不住想要见一见这位太平将军。 如果包康自曝包拯五世孙的身份,想必方腊不会拒绝接见,可那样的话,包康觉得有违初心。 要知道,出身官宦世家的包康看惯了世态炎凉,对朝廷的腐败,地方吏治的无能,捐税繁多的种种情况,极为愤慨。 现在,方腊明明提供了应试入仕的条件,那为什么还要抬出家世来拔高自己呢? 想到这里,包康决定参加应试。 很快,在热心乡民的指引下,包康来到了府衙门口。 门口的书吏很是热情:“这位秀才这便请,我在这里负责登记籍贯、名姓,登记完成之后你需要到里面查验一下行囊,确定无事之后即可进去等候了。” 与官府的科举相比,太平军这样的过程简直像是在走过场,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包康很聪慧,他轻易便看出了方腊的苦衷。 眼下太平军刚刚占据建德城,正是百废待兴,需要各色人才的时候,如果这时候设立种种繁琐的门槛,很有可能会让那些原本打算投靠的人望而生畏。 大道至简! 如果包康猜得没错,方腊肯定会录用此番应试的所有人,这样就可以起到千金买马骨的效果。 虽然猜透了结果,但包康还是认认真真完成了文武两场应试。 通过文试,包康对方腊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文试的题目很简单,一是以方腊的立场阐述如何应对朝廷;二是假如太平军夺得天下,该如何应对西夏、金国以及辽国。 这是一位锐意进取、不满足于现状的枭雄! 包康在试卷上挥洒着自己的抱负,书写着自己的理想。 文试结束后,方腊第一时间拿到了试卷。 应试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十六人,方腊逐字评阅,从中选出了一份上上卷,一份上卷,其他都是中卷。 上上卷上的名姓是包康,上卷的名姓是邓元觉。 听司行方说,邓元觉与包康的武力都是上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叫杜壆的,善使丈八蛇矛,武力精湛,很是不凡。 别的暂且不论,就算此次应试只收到这三名人才,方腊也觉得自己赚翻了。 历史上,这几位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有了他们的参与,太平军人才匮乏的情况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人逢喜事精神爽,方腊决定为这些新人召开“琼林宴”,以示重视。 在此之前,先将榜单公布。 包康猜的没错,所有参试者都通过了考核,太平军没有剔除任何一个人。 但令包康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位列状元,而榜眼是一个名叫邓元觉的人,至于探花名叫杜壆。 根据榜单公示的内容,位列三甲之人可以自行选择文官或者武官,而剩下三十三人也可以根据名次自行选择职位。 也就是说,成绩越高的人,选择的余地越大,而最后一名没有选择权,只能接受别人挑剩下的。 这法子倒是新颖的很。 包康选择了征北校尉一职,可以统领两千兵马,邓元觉选择了辎重校尉一职,负责后勤辎重,而杜壆选择了东征校尉,麾下一千兵马,其余人或是选择医护营、或是选择县尉、县丞。 将三十六人聚齐之后,方腊有言在先,“诸位既然相信我方腊,愿意为太平军效力,那方某有句丑话就要说在前头了,我太平军杀的是贪官污吏、为富不仁之人,救的是黎民百姓,水深火热之人,无论各位官居何职,负责何等事务,一定要秉公而行,决不可徇私枉法,如果真有人胡作非为,别怪我不念旧情。” 众人自然应允。 敢在今天应试的人,要么是无惧无畏的外乡客,要么便是图谋从龙之功的豪杰,他们更在意的是能否实现自己的抱负,至于其他的东西,目前来说吸引力不大。 酒是从张徽言府中搜出来的绍兴美酒,入口甘醇,味道极佳。 菜肴并不铺张,每人面前都有一份两荤两素的四菜一汤,就连方腊面前也是如此。 酒过三巡之后,包康问出了心中疑惑:“将军是想借今天的菜肴来提醒我们不得铺张浪费吗?” 方腊笑道:“有这个意图,但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在青溪县便定下了这个规矩,除了重大节日,官员、军将饮食一律按照这个标准,不得违制。” 包康略一思索,嘴里道:“敢问将军,什么人需要遵守这规矩?” “但凡我太平军上下军将、官员都需要遵守”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满足口舌之欲,说不定会有人想法设法钻空子。 不过,最起码方腊开了个好头。 如果连方腊都带头享乐,那上行下效之下,还不知道会浪费多少钱粮。 糖衣炮弹防不胜防,后世里太平天国用血淋淋的教训说明了享乐之风要不得。 方腊现在只能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后期人手宽裕了,还会成立相应的监管机构。 包康出身官宦世家,看惯了娇纵奢靡的士绅官员,对铺张浪费的风气深恶痛绝,如今,方腊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这行径让人眼前一亮,“将军如此行事,实乃百姓之福!” 第三十九章 汪末泥是梁山来的 宋朝的经济总量在此时约占整个世界的7%,经济的高度发达并未普惠到普通民众,大量的钱财集中到皇室、权贵、士绅手中,作为最顶级权贵的代表,王黼喜欢吃黄雀鲊,为了这道美食,家里专门开辟出三栋房子盛放黄雀鲊,而太师蔡京喜爱鹌鹑,一次宴席就要宰杀一千多只鹌鹑,至于尊贵的道君皇帝沉迷于寿山艮岳,耗费五年打造的华阳宫花费何止百万贯! 有这样的皇帝和权臣,底下的官员又有几人清廉? 正因为如此,包康明明有治世之才,却不愿出仕,而参加应试的这三十五名士子要么是落魄书生,要么便是身份低贱、亦或者家人有罪不能参加科举之人,这些人无一例外,对朝廷都没有多少好感。 眼下,方腊此举,顿时引起一片真心赞誉。 方腊倒是谦虚的很,“我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太平军想要改天换日,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成事,可如果有了你们的加入,我们齐心合力,再加上无数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别说区区大宋朝廷,就算西夏、北辽也算不得什么!” 邓元觉击掌称妙,“将军豪气冲天,我等自然舍命相随!” 杜壆更是拍的胸脯“砰砰”作响,“将军,我是个铁匠,之前活了几十年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应试做官,这都是太平军的功劳,我没别的想法,谁想让我们过回之前的日子,我就跟他干到底!” “没错,跟着太平将军,跟朝廷干到底!” “将军,什么时候出征杭州,一定要算我一个!” …… 众人斗志高昂,纷纷请战。 方腊笑道:“诸位放心,杭州是一定要打的,不过不是现在,咱们太平军刚刚占据建德城不过六日,还需要整军备战,磨刀不误砍柴工,做好准备才能有备无患!来来来,大家满饮此杯!” 酒过三巡过后,方腊环顾左右,嘴里道:“诸位,今日宴请的目的一来是让大家相互熟悉一番,二来是想听听大家对太平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提建议,包康当仁不让,他站起身来,正色道:“将军,还有诸位同仁,不才有几个建议,能否施行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方腊自然应允:“洗耳恭听!” “如今太平军为民除害,铲除不公,已经初步赢取了民心,但是,我认为这还远远不够,倘若朝廷大举进犯,重压之下百姓很难全力支持我们,将军,我们必须有所作为! 方腊皱起眉头,“莫非是土地?” 包康说的兴起,顿时起身而立,“不错,正是土地,王荆公的方田均税法清理出大量田地,但朝廷并不抑制土地兼并,这便使得穷者无立锥之地,富者有弥望之田,百姓们土地收获有限,承担不起赋税,于是无人愿意耕种,更愿意去城中务工,在下认为,将军可将收缴的大户田产一分为二,一者按照户籍分给所在村落的每一口人,二者留作太平军府自用,可以用来赏赐有功之臣!” 方腊眼睛一亮,这就是打土豪分田地啊。 钱粮、荣誉对于百姓来说只能获得一时之利,只有土地才是所有人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办法不错,只是分田必须要有一个持重之人主持,否则的话一定会有人中饱私囊” “乡民不是可以自行举告吗?将军只要公告四方,一旦发现有人处事不公,亦或者收受贿赂,乡民可以将其举告到将军府” 方肥抽不开身,汪末泥又出自摩尼教,方腊不敢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他,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包康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包康,不如暂时由你主持分田事宜?” 分田事务繁琐,不像统兵作战那样容易立下战功,而且一旦沾上身,再想抽身可就难了。 包康不屑名利,素以实干为处事原则,此时听到方腊征询之意,当即正色道:“将军放心,在下一定秉公行事,绝不贪赃枉法。” 方腊拍了拍包康的肩膀,嘴里道:“我给你五百兵马,如果遇到图谋不轨之辈,可以先斩后奏!” 包康没有推辞,径自应承下来。 有了包康的抛砖引玉,邓元觉也打开了话匣子:“将军可以成立一营军法营,专门负责督查军中不法事宜。” 方腊也有了思路,“准了,军法营负责宣传我军政策,还要随时做好军士的动员工作。” 杜壆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将军,咱们的船只数量不够,必须成立专门的水军,制造更多的船!” “听说将军在攻破建德城的时候,火箭大发神威,这等神兵利器一定要多多筹备” …… 有道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方腊这一场宴会所获颇丰,会上众人都提出了诸多可以实行的对策。 这些日子,方腊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的具体举措,现在有了这些补充,再结合后一世的经验,想必可以取得不错的效果。 散会之后,方百花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汪末泥是从梁山来的?” 方百花重重颌首,“不错,其实我在皇城司接到的任务就是查探汪末泥的行踪,他原本在青州梁山泊厮混,后来与石宝、陈箍桶一起意图行刺朱勄,我猜测此人是故意在东南掀起事端,为的就是响应青州的梁山寇。” 方腊一点就通,“这么说来,你发现汪末泥与梁山联络了?” “宋江派出了神行太保戴宗,眼下正与汪末泥密会,兄长何不将其一举擒拿?” 方腊摇了摇头,“宋江也好,其他人也罢,只要能够对抗朝廷,那就是我的同道,既然是同道,那就不必刀兵相见,再者,我看那汪末泥颇有谋略,想来他很快就会向我坦白一切。” 方百花不信,正想出言发驳,门外便有军士通传:汪末泥求见。 厉害! 方百花没想到自家兄长竟然还有这种未仆先知的本领,当即心服口服,“他来见你一定有事禀告,我还是先退下吧。” 方腊沉吟一番还是应承下来。 “来人呐,请汪公老佛进来把!” “得令!” 须臾,入门而来的汪末泥与方百花擦肩而过,虽然这女子头戴面纱,但汪末泥还是觉得对方倾城倾国,绝非寻常女子。 第四十章 火箭置换梁山好汉 眼下,方腊与方百花的关系还是机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嫡亲兄妹。 汪末泥虽然猜测过方百花的身份,但最终还是按捺住心头的疑问。 方腊行事一向有主见,如果他自己认为可以说,那就一定会说。 思虑间,方腊已经快步迎出,“汪公,这些时日你可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你,方肥一个人里里外外肯定忙得焦头烂额!” 汪末泥自然谦逊一番:“将军过誉了,我只不过是为方司马打打下手,具体的事情还是方司马为主。” 方腊笑道:“来,尝尝我这边的茶。” 汪末泥抿了一口,味道苦中有甜,比之前喝过的茶水要好喝无数辈,他忍不住说道:“将军,只是这一道茶就能为太平军凭添无数钱粮进账!” “赚钱的买卖先不急,在咱们攻入杭州之前,想必没有人敢跟咱们做生意” 汪末泥摇了摇头,“将军说错了,在青州就有人愿意跟你做生意。” 方腊故作不解,“喔?不知道是哪位豪商巨贾?” 汪末泥没有卖关子,“正是梁山呼保义宋江!实不相瞒,我本是梁山泊军师,这一次来东南,一方面是想看一看东南能否再举义旗,共同对抗朝廷,另一方面是想为梁山众寻找一个退路。” 方腊放下茶碗,十分诧异:“汪公竟然有如此来历,不过这也无妨,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纵是各为其主也无妨,不过,你说要为梁山寻找一个退路,这句话怎么讲?” 汪末泥没想到方腊竟然如此大度,一点也没有猜疑之态,当即心中畅快,说话再无顾及,“将军,梁山三千兵马纵横河朔,看上去威风的很,可青州是四战之地,除了水泊之外处处都是朝廷重镇,倘若朝廷真的腾出手来,只怕第一个灭掉的就是梁山!” 方腊深以为然,别看梁山闹的欢,实际上要不是有一个水泊作为藏身之地,早就被官府剿灭了。 只是没想到汪末泥竟然考虑的这么长远,以此来看,此人有大才呀。 不成,不能让他离开! 想到这里,方腊正色道:“如今太平军连下睦州多城,声势浩大,定会引起朝廷围剿,汪公是要功成身退了吗?” 这句话就有些反讽的味道了,如果汪末泥抽身而退,那就是过河拆桥了。 虽说戴宗前来确实也有护送汪末泥回梁山的意图,可主动权毕竟掌握在汪末泥自己手中,“将军,我汪末泥虽然出身草芥,但却不是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辈,眼下太平军正值用人之际,纵使将军赶我走,我也愿做帐下一小卒!” 方腊十分感动,“有汪公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汪末泥倒是没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将军,宋头领听说太平军研制的火箭在攻下建德城时立下了莫大的功勋,他想置换一些,不知将军是否同意?” 火箭倒是制作简单,难的还是其中的火药配方。 方腊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下来,“梁山泊在北,我在南,若是两军呼应,倒是可以让朝廷顾此失彼,如此一来置换一些倒是没问题,只是,不知宋头领要拿什么东西与我置换?” 火箭可是太平军的杀手锏,方腊连这样的物事都愿意置换,可见其诚意十足。 汪末泥再不犹豫,将梁山给出的筹码和盘托出:“宋头领知道太平军粮秣充足,只缺人手,想提供一些人手帮衬一些。” “喔?不知都有哪些人手?” “豹子头林冲、阮氏三兄弟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以及神医安道全!”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可是梁山的第六头领,宋江把他也派来了? 再者,阮氏三兄弟正是方腊急缺的水军统领,还有那神医安道全,有了他,太平军医患的治愈率一定可以极大提升! 难道是因为林冲、阮氏三兄弟都是晁盖的嫡系?那安道全自身无派无系,所以将他们遣来? 方腊并不顾及,将疑惑问出声来:“这五人都是人中龙凤,宋头领将他们派来,可见是诚意十足,只是我听说那林冲是被逼无奈上的梁山,如今他竟然愿意为我太平军效力?” 提及此事,汪末泥叹了口气,“就在前些时日,林冲的妻子张氏被高太尉高勤威逼亲事,自缢身死,就连他的岳父张教头也染病身亡,如今林冲无牵无挂,一心只想报仇雪恨,实不相瞒,这一次南下,是林教头毛遂自荐!” 方腊双手抱拳,正色道:“林教头如此高义,方某记下了!” “将军,那这火箭……” “当然可以置换,火箭毕竟是死物,哪有这五位好汉贵重?这样吧,军中还有一千支火箭,全部调配给梁山,汪公,你觉得如何?” 汪末泥一惊而起,“将军,这如何使得?眼下太平军大战在即,正是火箭大展神威的时候,你这时候把库存全给了粮食,军中怎么办?” 方腊笑道:“无妨,昨日有匠工来报,在雉山发现了大量硝石洞,有了硝石,再抓紧配置一些来得及。” 方腊如此仗义,倒是让汪末泥有些受之有愧,“将军如此高风亮节,汪末代宋头领在此谢过。” 方腊朗声笑道:“汪公,梁山朝廷腹地,我在东南膏腴之地,我们共举大旗,为的是替天行道,讨伐不公,现在置换些火药算什么,以后只要我军中有的,梁山但有所需,必有所应!” 这沉甸甸的承诺让汪末泥对方腊的心胸气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太平军有这样的头领,何愁大事不成? 梁山山头对立,彼此之间颇有矛盾,此番宋江借机支走了晁盖嫡系林冲以及阮氏三兄弟,就有些大权独揽的意味。 要知道,晁盖的人马可都是梁山的元老人物,如今还剩下的刘唐、朱贵等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如果能用这些富余的人手置换到绝无仅有的火箭,那定是梁山赚了! 宋江是这么看的,但方腊却恰恰相反。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眼下太平军最缺的就是人才,随着太平军在睦州的各项宣传政策,以及分田事宜的事实,基层军卒一直快速增加,而相应的,统军将军却一直有不小的缺口。 之前,郑魔君暂借了方七佛,也算解了方腊燃眉之急。 可现在,就算再多三个方七佛也不够用。 水军、步军、马军这都需要将领。 就算方腊想要“三顾茅庐”,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眼下,宋江这一神来之笔,倒是让方腊有了思路。 太平军缺将领,梁山不缺呀! 到时候如果来得人手是林冲这类的大将,方腊自然倚重到底,可如果来得是母夜叉孙二娘这类祸害,那他可就要借刀杀人了。 东南是缺人,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回收站。 第四十一章 分地 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初一,东南急报:建德城失陷,知州张徽言、通判叶居正不知所踪,建德军监军乌有战死,青溪县县令高徽被贼人当众斩杀,当日被处死的豪族家主足有十六人! 王黼看了军报,不敢怠慢,急忙签押上奏。 道君皇帝看罢之后皱起眉头,“算算日子,谭稹应该到了杭州了,王太宰,你觉得他能剿灭方腊吗?” 谭稹是王黼举荐的,此时只能力挺到底:“圣人宽心,两浙路以及江南东路合计有九州二军,从舆图上看,这九州二军恰恰将睦州包围在中间,只要谭稹指挥得当,方腊覆没应该在月旬之间。” 道君皇帝不置可否,“就这么着吧,赵良嗣可有消息传来?” 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赵良嗣以卖马名义来犯与金、宋两国,试图缔结联金攻辽的盟约。 然而,由于联金之策属于机密,无法使用国书,为了取信于人,道君皇帝通过书写亲笔信的方式传达了自己的意图,信里是这样说的“据燕京并所管州城,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 比较尴尬的是,由于道君皇帝没有写明燕云十六州,只提了燕京所属州县,这让金人抓住了空子。 你宋人皇帝明明只取一州,怎么又成了十六州? 天子自然是没有错的,赵良嗣只能据理力争,要求将西京和平州、营州都包括进去,即恢复长城以南一切汉地,却被金人以不属燕京管辖为由断然驳回。 因为此事,联金会盟一直未能尘埃落地。 相较于方腊、宋江之流,联金会盟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道君皇帝关注的重点。 毕竟,道君皇帝可是自诩仅次于宋太祖赵匡胤的皇帝,要是没有燕云十六州,只怕这含金量就低上很多了。 王黼作为太宰,更是其中的参与者,对此自然知之甚祥,“圣人明鉴,赵良嗣取道海路,消息传递不便,只怕还要多等一些时日。” 道君皇帝微微颌首,“跪安吧!” 汴京城里的贵人自然不知道梁山泊的宋江与方腊达成了某项协议,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大宋还有禁军五十万(实际缺额二十万,更有地方无数的厢军、乡兵,在权贵的眼中,区区宋江、方腊之流根本算不得什么。 其实要不是梁山寇劫了花石纲,地方官府根本不想剿匪。 有这样一支兵马在水泊祸害,地方豪族的孝敬多了许多,这样的生意谁不想长久下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官员喜欢养寇自重了,因为真的是坐地生财! 建德城,方腊在交给箭矢的时候提出一个建议:应该将药筒和箭杆分开运送的办法,这样以来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确保货物的安全。 汪末泥觉得主意不错,戴宗也觉得可行。 就这样,戴宗化作行商,护着药筒一路北上。 至于林冲、安道全几人还需要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才会从梁山南下。 根据路程计算,起码还需要八天的时间。 八天,差不多也就是方腊将要攻打杭州的日子了。 在此期间,太平军当然也不能闲着,西路由司行方统领,八千精锐沿着新安江逆流而上,伺机攻取歙州,南路由方七佛统领,五千兵马南下衢州,支援郑魔君,试图拿下西安城,剩下还有一万七千兵马就是方腊准备用来攻打杭州的兵力。 这一日,在包康的主导下,睦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分田行动。 每到一处,包康先取户籍名册以及收缴到的大户田亩明细,再将上田、下田分开罗列。 利用发放米粮的由头将人聚齐之后,包康朗声喝道:“诸位,咱们为什么太平军揭竿而起?这些年,青苗法、方田法变着法子来坑害我们!蔡京说什么丰亨豫大,诸位,你们的日子可曾有过丰亨豫大?没有,一次也没有!皇帝宠信奸臣朱勄,在我东南各地搜刮奇珍异石,各层官吏趁机层层加码,所有的税赋都转移到我们身上,有的时候,我们甚至吃不饱肚子!这样日子,你们还想过下去吗?” “没有!” 刚开始只有一人应答。 等到包康再次发问的时候,顿时应和着不知凡几。 这位太平军的将军说得实在是太对了,凭什么权贵们的享受荣华富贵,到头来却让咱们过苦日子?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一时间,乡民们群情激奋。 包康走南闯北,四处游历,对民间疾苦知之甚祥,正因为如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深入人心。 眼下,百姓们对官府的愤怒已然攀升到了极致。 包康这时候正色道:“今日召集诸位,为的就是将不法大户的土地分给你们!” “将军,怎么个分法?” …… 包康示意军士敲响铜锣,“诸位别急,听我仔细道来。本村有一百四十二户,丁口四百一十三人,其中男丁二百二十一,女口一百九十二,另有孩童八十一人,从不法大户手中收缴田地两千四百亩,赵大栓、王有举等参加太平军之人,每人分田五亩,赵黑牛、赵八全等应募短工者,每人分田三亩,其余乡民每人分田三亩。” 原来参加太平军还有这等好处,每人可以多分一倍的田地! 就算不参加太平军,为太平军做事也还能多分田。 一时间,不少乡民懊恼不已,早知道有今天这样的好事,当初就算入不了太平军,也得想法子应募差事。 现在倒好,只能每人分地二亩了。 不对,当初为了躲避丁口税,少报了一口,这要是能补上,马上又多二亩田! 想到这里,这位乡民急忙呼喊:“这位将军,我家当初少订了一口,现在能补上吗?” 这一次分田到户,就是有排查隐户,统计丁口的任务。 现在有人主动投报,包康自然不会拒绝:“可以补报,不过如果后期核查不通过,我们会罚没此番分发的田地。” 男子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个核查法?” “简单,只要补报的丁口确实一直在你家生活即可!” 男人松了口气,“那没问题,俺报了!” “好,你到右手边登记,还有需要补报丁口的都到右手边” 一时间,村里又多出三十一口人。 第四十一章 谭稹会出手 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初一,东南急报:建德城失陷,知州张徽言、通判叶居正不知所踪,建德军监军乌有战死,青溪县县令高徽被贼人当众斩杀,当日被处死的豪族家主足有十六人! 王黼看了军报,不敢怠慢,急忙签押上奏。 道君皇帝看罢之后皱起眉头,“算算日子,谭稹应该到了杭州了,王太宰,你觉得他能剿灭方腊吗?” 谭稹是王黼举荐的,此时只能力挺到底:“圣人宽心,两浙路以及江南东路合计有九州二军,从舆图上看,这九州二军恰恰将睦州包围在中间,只要谭稹指挥得当,方腊覆没应该在月旬之间。” 道君皇帝不置可否,“就这么着吧,赵良嗣可有消息传来?” 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赵良嗣以卖马名义来返与金、宋两国,试图缔结联金攻辽的盟约。 然而,由于联金之策属于机密,无法使用国书,为了取信于人,道君皇帝通过书写亲笔信的方式传达了自己的意图,信里是这样说的“据燕京并所管州城,原是汉地,若许复旧,将自来与契丹银绢转交,可往计议,虽无国信,谅不妄言。” 比较尴尬的是,由于道君皇帝没有写明燕云十六州,只提了燕京所属州县,这让金人抓住了空子。 你宋人皇帝明明只取一州,怎么又成了十六州? 天子自然是没有错的,赵良嗣只能据理力争,要求将西京和平州、营州都包括进去,即恢复长城以南一切汉地,却被金人以不属燕京管辖为由断然驳回。 因为此事,联金会盟一直未能尘埃落地。 相较于方腊、宋江之流,联金会盟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道君皇帝关注的重点。 毕竟,道君皇帝可是自诩仅次于宋太祖赵匡胤的皇帝,要是没有燕云十六州,只怕这含金量就低上很多了。 王黼作为太宰,更是其中的参与者,对此自然知之甚祥,“圣人明鉴,赵良嗣取道海路,消息传递不便,只怕还要多等一些时日。” 道君皇帝微微颌首,“好了,暂且这样吧!” 汴京城里的贵人自然不知道梁山泊的宋江与方腊达成了某项协议,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大宋还有禁军五十万(实际缺额二十万,更有地方无数的厢军、乡兵,在权贵的眼中,区区宋江、方腊之流根本算不得什么。 其实要不是梁山寇劫了花石纲,地方官府根本不想剿匪。 有这样一支兵马在水泊祸害,地方豪族的孝敬多了许多,这样的生意谁不想长久下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官员喜欢养寇自重了,因为真的是坐地生财! 建德城,方腊见到了神行太保戴宗,此人双腿修长有力,目光炯炯,态度不卑不亢,确实是一条好汉子! “戴兄弟,日后太平军与梁山之间还要多麻烦你了!” 戴宗抱拳笑道:“方公客气了,戴某别无所长,只能做做这跑腿的差事,倒是方公能够想出这种威力极大的火箭,确实厉害。” 方腊摆了摆手,以示谦逊,“戴兄弟,说到这个火箭,我有一个建议,为了确保稳妥,不如将药筒和箭杆分开运送,这样的话,即不惹眼,也提升了安全系数!” 汪末泥觉得主意不错,戴宗也觉得可行。 就这样,戴宗化作行商,护着药筒一路北上。 至于林冲、安道全几人还需要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才会从梁山南下。 根据路程计算,起码还需要八天的时间。 八天,差不多也就是方腊将要攻打杭州的日子了。 在此期间,太平军当然也不能闲着,方腊召集部将商议之后决定派出两路大军。 其中,西路由司行方统领,八千精锐沿着新安江逆流而上,伺机攻取歙州,南路由方七佛统领,五千兵马南下衢州,支援郑魔君,试图拿下西安城。 这两路兵马一旦大获成功,太平军的生存空间将一步扩大,甚至会带动周边饱受压迫的穷苦百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万七千名正兵,他们是方腊准备用来攻打杭州的兵力。 这部兵马虽未出征,但是每日的训练丝毫不曾落下。 为了争夺训练的奖励,军士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不过是吃些苦,流些汗罢了,如果这样就能得到米粟、钱粮,那就是再累一些又有何妨? 能够通过遴选的军士多半都是吃过苦、受过累的贫苦百姓,读书的事情他们不在行,但是论起吃苦耐劳,他们是响当当的! 这一日,在包康的主导下,睦州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分田行动。 每到一处,包康先取户籍名册以及收缴到的大户田亩明细,再将上田、下田分开罗列。 等乡民到齐之后,包康将花石纲之害以及朝廷官吏之毒一一细说。 根据相应政策,参加太平军每人可以分田五亩,应募短工之人可以分得三亩,其余百姓只能分三亩。 原来参加太平军还有这等好处,每人可以多分一倍的田地! 就算不参加太平军,为太平军做事也还能多分田。 一时间,不少乡民懊恼不已,早知道有今天这样的好事,当初就算入不了太平军,也得想法子应募差事。 现在倒好,只能每人分地二亩了。 不对,当初为了躲避丁口税,少报了一口,这要是能补上,马上又多二亩田! 想到这里,这位乡民急忙呼喊:“这位将军,我家当初少订了一口,现在能补上吗?” 这一次分田到户,就是有排查隐户,统计丁口的任务。 现在有人主动投报,包康自然不会拒绝:“可以补报,不过如果后期核查不通过,我们会罚没此番分发的田地。” 男子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个核查法?” “简单,只要补报的丁口确实一直在你家生活即可!” 男人松了口气,“那没问题,俺报了!” “好,你到右手边登记,还有需要补报丁口的都到右手边” 一时间,村里又多出三十一口人。 第四十二章 谭稹的下马威 事后,包康在赵家洞共分出田地一千三百亩,还剩下一千一百亩,这些土地留作备用地,临时租赁给百姓耕种,后期将作为资产赏赐给有功军士。 热热闹闹的分田一事持续了两个时辰,参加的百姓不但领取了太平军承诺的粮食,还分到了田。 消息传出之后,邻近村落的百姓们沸腾了,他们每天都在打听太平军分田的队伍什么时候能到自己的村寨。 当然了,也有百姓将信将疑,自古以来只有官府搜刮钱财、兼并土地的例子,哪曾有过免费分田的例子? 直到他们自身也享受到分田的好处之后,所有的疑虑一扫而空。 原来太平军真的是为了天下百姓,真的是要打下一个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的世道! 别的暂且不说,这地现在不就有了吗? 通过入村分田,太平军将治下百姓的利益与他们的利益紧密地结合起来。 下一次,如果官军来犯,这些百姓们自己就会拿起武器保卫他们的田地! 人人平等太过遥远,人人有田才有奔头。 百姓有了田,不用缴纳额外的税赋,自然对太平军极为拥护。 消息传出,甚至有的乡民聚集起来将地主豪绅杀死,只为了分取他们的田地。 对于带头闹事的乡民,包康从他们每人应得的地亩中扣除了一亩,以示惩罚,而这一亩地恰恰奖给了服从安排,不争不抢的乡民。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谁还拿自己的田地去冒险? 太平军的威严也彻底在乡间立了下来。 又过了四天,也就是宣和二年十一月初五,杭州保康军承宣使、两浙兵马使、内侍省同知、两浙宣抚使谭稹此时刚刚抵达杭州的两浙兵马司衙门。 从汴京到杭州,行程数千里,谭稹轻骑简行,为的就是快点赴任。 到任前,谭稹便得到了方腊已经攻破睦州州府建德城的消息,为了尽快尽快破局,谭稹在路上就用上官印,通知九州两军的管事之人前往杭州商讨对策。 谁曾想,谭稹到任之后,还有不少州官没有到。 无奈之下,谭稹只能令人快马催促。 又过了四日,天章阁待制、知歙州军事曾孝蕴,威武军承宣使、婺州观察使王禀,宝文阁待制、知秀州军士宋昭年,龙图阁直学士、知衢州军事彭汝方,徽猷阁待制、知杭州军事赵霖,秉义郎、权知州军事齐茂,朝散大夫、知湖州军士王倚,武功大夫、广德军渐渐韩柄,中散大夫、权知州军事强项,述古殿直学士、知越州军事刘贺,齐至宣抚司衙门。 人员到齐之后,谭稹环顾左右冷哼一声,正色道:“诸位,方腊造反至今不过二十日,刚开始时候只有百十人,可现在发展到兵马过万,甚至还攻陷了睦州建德城,这是谁的过错?” 这可是口大黑锅,谁也不想背上。 谭稹寒着脸:“首犯高勤已死,然而睦州知州张徽言、通判叶居正罪责难逃,如今张徽言不知所踪,来人呐,将罪臣叶居正带来。” 须臾,两名军士将瘫倒在地的叶居正拖到了正厅。 “谭相公,饶命啊,叶某愿戴罪立功!” 谭稹哪会轻易饶过此人? 东南膏腴之地,地方官员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不能杀鸡儆猴,指望他们令行禁止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见谭稹拍案而起,“叶居正,你身为睦州通判,理应与建德共存亡,可本官听闻贼人未破城你便出城逃窜,弃满城子民于不顾,这是丢城失地的大罪,来人呐,请圣旨!” “请圣旨”三字落地,叶居正已然尿湿了裤子,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只是大声哭嚎:“睦州只有建德军一支禁军,却让蔡遵、颜坦葬送殆尽,贼人没到建德城,我与张徽言便四处求援,两浙兵马司、婺州、歙州、衢州的求援文书何止一张?可却没有一支兵马助我守城!” 这话一出,王禀、曾孝蕴、彭汝方都坐不住了,他们急声辩解:“谭相公明鉴,贼人方腊四处纵兵劫掠,摩尼教郑魔君至今仍在衢州,不是我不愿出兵,实在是火烧眉毛,自顾不暇呀。” 王禀、曾孝蕴连连附和,“帮源洞距离歙州不过一百六十里,距离婺州也不到百里,我等有心相助,却又怕贼人攻我州城!” 谭稹冷哼一声,“好了,此事圣人已有定论,来人呐,宣圣旨!” 众人不敢再座,齐齐肃立。 当内侍中官念到“斩”字的时候,谭稹陡然发作,“左右何在?” “在!” “将叶居正拖出去砍了!” 须臾,只听得“滚咚咚”头颅落地的声音。 众人心中骇然。 没多久,一颗狰狞的头颅便放在托盘上呈到了堂上。 叶居正可是蔡京一党,眼下竟然落得此等境地,一时间,人人自危。 谭稹眯缝着眼,心中畅快,这帮文武官员娇纵惯了,如果不能给他们个下马威,自己这个宣抚使定然有名无实,“左右,请圣旨!” 话音刚落,堂中众人都吓破了胆,叶居正可是与他们身份一般,可一道圣旨下来说斩也就斩了。 现在谭稹又要请出圣旨,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再者,谭稹手中还有几道圣旨? 一时间,人人自危,原本有些瞧不上谭稹的官员们顿时肃然而立,静听圣旨内容。 这一次,倒霉的是原两浙兵马使钱玉。 当听到“革去钱玉职务,流放万年军处置”的时候,一众官员方才松了口气。 有了叶居正的前车之鉴,侥幸保住性命的钱玉涕泪交加,连连叩谢圣恩,直到被两名甲士拖走之后,余音依旧在厅内徘徊。 谭稹干咳一声,“诸位坐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 “诸位不要觉得是本官与你们为难,这都是圣上的旨意,而且,旨意下达的时候,建德城尚在,如今连建德城都丢了,如果圣上知道了,只怕又要雷霆大怒,说不定连钱玉都保不住性命” 杭州知州赵霖知道谭稹没有危言耸听,当下打了个圆场,“谭相公,如今方腊势大,我等食朝廷俸禄,自当齐心协力共同讨贼,只是,究竟该如何行事还请谭相公示下。” 第四十三章 信心十足的谭稹 诺大的议事堂内静可落针,地方官员也好,禁军将领也罢,在这一刻全都正襟危坐,不复适才懒散的模样。 谭稹很满意,如果人人都像赵霖这么懂事,哪里还需要什么下马威? “本官听说那方腊攻陷建德之后并未肆意享乐,而是在招兵买马,更口口声声说要夺取杭州,诸位是不是认为这是不是他在危言耸听?” 歙州知州曾孝蕴微微颌首,“谭相公所言极是,在下认为帮源洞距离歙州更近,贼人下一步很可能进逼歙州。” 衢州知州彭汝方也有话说:“眼下摩尼教郑魔君正在衢州北部山区活动,这方腊本是摩尼教众,此獠很可能出兵相助,希望宣抚司能够发兵来援呀。” 谭稹笑着:“曾大人,歙州我已抽调郭师中统领三千禁军助你一臂之力,至于衢州嘛,区区摩尼教而已,只要彭大人多募厢兵,应该可以将其剿灭,本官认为,真正需要关注的地方是杭州!从建德城顺流而下的话,一个时辰即可进入杭州境内,所以,王大人,你的威武军就不要驻防婺州了,北上新城,与我一道夹击方腊。” 王禀是威武军承宣使、婺州观察使,如果没有叶居正以及钱玉的前车之鉴,这时候他一定据理力争。 婺州北临睦州,也可能是太平军的进犯之地,真要是将威武军调走,婺州空虚之下万一被贼人所趁,这罪责该由谁来承担? 可是,偏偏这该死的谭稹手握圣旨,万一被他寻个由头斩了头颅,那就真是死的冤枉了。 想到这里,王禀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得令!” “其余诸位大人各安其位,随时待命,本官将亲领三万大军围剿方腊!” “得令!” 随着东南宣抚使谭稹的一声令下,刚刚从长江以北抽调而来的各地禁军便拔营启程。 大军行进期间,统兵军将向谭稹提出应该拒城而守,以逸待劳。 谁曾想,谭稹一口回绝:“笑话,方腊不过一乡间土贼,纵是纠集一群乌合之众也挡不住天兵一击!” “谭相公明鉴,各部兵马跋涉而来,尚未休整完毕,此时开拨,将士们疲惫不堪” 谭稹冷哼一声,“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圣上将剿灭方腊的重任交到你我手中,这是对我们莫大的信任,可如果贻误战机,任由贼人将战火引燃到杭州,只怕圣上盛怒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威胁,也是事实。 军将听罢之后无言以对,只能回到军中,再三宽慰军士。 杭州朝廷调拨大军的消息很快被太平军的武德司查探到,他们快马报于方腊:内侍省谭稹已就任两浙宣抚使,目前统御三万大军正往睦州而来。 方腊闻讯之后不惊反喜,此时他也到了濒临杭州的桐庐,麾下一万八千名太平军士战意高昂。 如果官军拒城而守的话,太平军很可能被困住手脚,可现在谭稹竟然领兵出击。 这岂不是正中下怀? 这些时日,武德司根据方腊的吩咐早已经将睦州、杭州境内的地形绘制成图,只等着随时调用。 可以说,方腊要比谭稹更熟悉地形。 只不过,纠集该如何行事,方腊觉得有必要商议一番。 如今,方腊帐下有石宝、杜壆、邓元觉,还有梁山来的林冲、以及阮氏三兄弟。 “诸位,刚才收到谍报,谭稹统领三万大军正往睦州而来,是战是守,诸位有何意见?” 石宝性子最直,当下咧嘴大笑:“将军,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主动出击了,谭稹也好,王八也罢,咱太平军不怵他们!” 邓元觉性子沉稳,“将军,官军究竟从哪一路来,一共有几路兵马,这些消息如果不掌握的话,就算是主动出击,也必须留下兵马守住要害!” 方腊微微颌首,“林兄弟、阮兄弟,你们有什么想法?” 林冲气质儒雅,一身锦袍,若不是额头刺字,看上去就是一个富家员外,此时,听到方腊所言,他摇了摇头,正色道:“林冲刚到东南,不知地形,不明敌情,不敢妄言对策,不过,只要将军有用得着我林冲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也已不容易!” 方腊击掌赞道:“好,林兄弟果真是爽快,阮兄弟你们可有什么对敌妙计?” 阮小二笑道:“将军你就莫要为难俺们了,俺们兄弟三人大字都不识几个,上阵厮杀俺们擅长,可要是让俺们出主意,这俺们可不行。” 阮小五也点头应道:“俺们跟林兄弟一样,这次来东南就是来杀官贼的,只要能够上阵厮杀,干什么都成!” 方腊放下心来,目前看来梁山这几位真是来杀敌的。 那么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留守人选了,“桐庐是新安江要道,也是扼守睦州的门户,必须择一重将驻守,谁愿守之?” 石宝一心厮杀,自然不愿留守,而杜壆有心留守,却又怕误了大事。 最终还是邓元觉毛遂自荐,“将军,我愿领三千兵马留守。” 在之前的历史里,邓元觉可是方腊帐下四大元帅之一。 眼下只是留守桐庐,自当不再话下。 想到这里,方腊正色道:“可!如此桐庐便交给你来驻守,同时授你临机应变之权!” 桐庐可是太平军的后路,能够得此重任,邓元觉涨红了脸,激动异常,“将军放心,末将定保桐庐不失!” “好!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半个时辰之后拔寨启程” “得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平军迎敌而上,定然要携带大量粮秣。 在建德城的这些日子里,方腊使人准备了大量炒面,炒面是用油脂、盐粒、面粉、肉末等物事炒制而成。 刚开始,没有觉得这种东西可以入口,然而,真正尝过之后,连方肥都赞不绝口,直言有了此物,起码可以节省三成以上的辎重运力。 辎重营用节省下来的运力运送更多的甲胄器械,进一步增强战力。 第四十四章 破敌之策 先秦施行军功制的时候,秦军将士们闻战则喜,最终始皇帝凭借百万虎狼之师成功统一天下,而眼下的太平军虽然精锐程度远不如秦军,但他们的精气神却在伯仲之间。 这些日,方腊通过入户分地的行径,彻底将军士们的利益与太平军绑定到了一起。 为了保护自己分到手的几十亩田地,军士们每天都在玩命训练。 眼下,官军竟然又要来睦州围剿,这不是要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日子吗? 无需方腊动员,军将们便士气高昂,他们摩拳擦掌,誓要给官军一点颜色瞧瞧。 大军离开桐庐之后,一路人马走水路顺流而下,另一路人马走陆路,水陆并举,相互照应。 为了准确查探敌情,哨探们每隔一个时辰都需要回报一次。 桐庐至杭州原本是商运要道,不过,自从太平军占据睦州之后,商贾断绝,只有少许本地乡民在附近活动。 这些乡民看到太平军之后并不慌乱,反而很是热情,因为,这些太平军之中也有他们的亲人。 “米泉,好好杀敌!” “廉明,家中万事有我,尽管放心上阵,保住咱们家的田地!” …… 间或有阵阵呼喊传入阵中,摄于军律,太平军将士们并不敢出言回答,但是,他们还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中暗暗承诺,绝不让家人失望。 因为这一次,太平军是为自己而战! 梁山来的林冲、阮氏兄弟等人相顾骇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方腊的太平军在东南竟然有如此威望。 要知道,在东平府,梁山众可是贼寇的代名词,虽然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头,但从没有遇到过如此热情相待的百姓们。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宋江统领兵马偷袭得手,也不敢在东平府久留。 林冲心头释然,也许这一趟东南之行自己来对了! 一日行军不过三十里,等到日落西山之际,方腊便指挥兵马在一处避风的地方驻扎下来。 虽是临时驻扎,官军也远在睦州之外,但方腊还是要求各部兵马多加防备,不得大意。 历史上,营地被袭击引发溃营的事例发生过很多次,方腊可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反面案例。 负责执掌辎重营的军将已经换成了汪末泥,自从他向方腊坦白身份之后,方腊投桃报李,将此番辎重运转的重任交给了他! 汪末泥自然十分感动,此时,他与林冲一道来回巡视着营地。 方腊的中军大营设在了营地正中,左侧是石宝的营寨,右侧是徐方的水师。 辎重营设在中军后方,处在营地最核心的位置。 趁着天色未晚,军士们都在卖力劳作,他们布置鹿角、挖置壕沟,并在外围设有铁蒺藜。 内侧堆着一辆辆木车、厚木板,同时,五步设有一火把、十步设立一个哨探。 汪末泥忍不住对林冲说道:“太平军虽然成军不过一个月,但是令行禁止,军将一心,颇有强军之资。” 林冲深以为然,“不错,单打独斗他们也许比不得我们梁山兵马,但是,真要是列阵厮杀,只怕还是太平军更胜一筹。” “这一次如果太平军击退谭稹,方腊大势已成,势必将在东南割据一方,到那时,林头领想必可以大展拳脚” 林冲久久未言,“林某窝囊了一辈子,最终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现在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汪末泥忍不住说道:“林头领,人来这世间走要遭,终归是要留下点什么,摩尼教不适合你,但是,我觉得留在方腊身边,你会有所收获的。” 林冲不置可否。 此时,营帐内已经开始埋锅造饭,阵阵烟雾随风飘来,将林冲、汪末泥笼罩在其中,“回吧,该用膳了。” 半个时辰之后,待一众军将吃过饭,方腊便召开会议,部署相关作战方案。 谭稹的兵马现在何处?太平军该开拨至何处?是正面硬碰硬,还是提前设伏? 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真正阵前交战的时刻可能不过几个时辰,可是,战前的谋划却需要持续很长时间。 方腊在地上摊开舆图,示意众人围上来,“诸位且看,我们在这个位置,湖洑山在三十里开外,此山险峻、高耸,我打算在山下设伏,诸位有何高见?” 石宝曾经去过湖洑山,山脚下的新安江水流急湍,船只很难靠岸,他不禁赞道:“这地方不错,可以将官军的陆军和水军分开!” 汪末泥深谙人心,此次参与议事,他忍不住出谋划策:“谭稹的兵马应该都是江北来的,那里地方穷弊,是否可以用商队做诱饵,诱敌深入?” 方腊眼前一亮,如果官军在睦州境内遇上商队,那肯定要劫掠一番。 大军出征,只能靠犒赏、劫掠来增长士气。 现在有机会大肆劫掠,谁能忍得住? 只不过仔细想来还是有些疏漏的。 想到这里,方腊笑着补充道:“主意很不错,只是这里商队罕至,如果突然出现一支,只怕有些突兀,我觉得如果换成一伙逃难的大族,会不会更有说服力?” 汪末泥击掌赞叹:“这法子妥当,到时候车队显露点财货,官军定会上当!” 方腊环顾四周,“诸位觉得怎么样?” 水军将领徐方颌首附和,“我觉得挺不错的,只要将官军的水陆兵马分开,我们在上游布置火船,可以将他们的战船一举焚毁!” 林冲轻易不发表意见,只是微微颌首。 倒是石宝挠了挠头,“诱敌这事情我可做不来。” 方腊笑道:“放心吧,杜壆,明日你乔装成逃难的大户,车马三十辆,护卫四百人,一旦发现官军的踪迹,你们要故作慌乱,适当丢弃几辆装载金银的车马。” 杜壆自然抱拳应诺。 “石宝” “在” “你领本部五千兵马潜伏在新安江以南,湖洑山脚,随时待命!” “得令!” “汪末泥、林冲” “在” “你们统领辎重营守在后阵,无令不得擅动!” “喏!” “好了,大家回去养精蓄锐,明日好好战他一场!” 第四十五章 武状元徐衡 汪末泥在摩尼教中是负责传教的核心骨干,他擅长揣摩人心,更是见过无数的朝廷官军。 了解敌人,才能消灭敌人。 北地的官军承平已久,他们懒散惯了,多半不会把什么军纪放在心头。 一旦发现大量钱财,最大的可能就是杀人夺财! 可以说,汪末泥这一招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天一早,大军吃过早饭之后便再度拔营启程。 为了引诱官军,杜壆换上了一身锦袍,带着人马先行出发了。 参加诱敌的军士都在甲胄外头套了一身寻常衣物,他们的任务是装扮成家丁护卫,看见官军就望风而逃。 这样既可以避免短兵交战出现人员伤亡,也可以最大程度上确保不露馅。 四百人的数量不多不少,不会引起官军的怀疑,又恰恰可以勾起他们追击的欲望。 众所周知,睦州已经是太平军占据的地方,在这里,即便是围杀一支大户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官军可以将他们推诿到太平军身上。 两个时辰之后,太平军抵达目的地,除了杜壆的诱敌人马之外,方腊将麾下兵马分成三个部分,一部由徐方、阮氏三兄弟统领,他们的任务是牵制住河上的水军,尽可能的制造杀伤,另外一部由石宝带领,他们的任务是断掉官军后路,而方腊将亲领中军埋伏在山谷,直面官军。 谭稹的三万大军不可能齐头并进,此处官道狭窄,定然也要分前军后军。 石宝的任务就是堵住官军逃窜的后路,同时还可能面对后方增援官军的攻势。 凭心而论,石宝的任务最为凶险,可是,他不仅不害怕,反而很是兴奋,“将军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兄弟们也早就手痒了!” 方腊重重拍了拍石宝的肩膀,正色道:“告诉将士们,击败官军之后,我会重重有赏!” “哈哈,那感情好!” 须臾,石宝领命而去。 初冬时节,寒风萧瑟。 在这个没有钟表的时间里,计时只能依靠太阳来推断。 万余兵马静悄悄的,一直在耐心等待。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哨探快马来报:官军来了,水路两侧旌旗招展,看上去足有数万人马。 又过了没多久,新安江以北突然出现了大股尘土。 是杜壆回来了。 方腊当机立断:“传令下去,敌军将至,各营戒备,无令不得妄动,更不得喧哗,若有违令者,立斩不饶!” “得令!” 远处,杜壆正护卫着车队一路狂奔,在他们身后,大股官军紧追不舍。 间或有几名快骑大声恐吓,示意杜壆停下,而后者因为顾及车辆的原因,始终不愿弃车逃离。 这般舍命不舍财的行径,更是坚定了官军追截的念头。 如果是普通的车马,官军自然不会这么疯狂,可刚才一辆侧翻丢弃的马车中竟然载满了金银! 见到金银的第一瞬间,军将们就控制不住手下的军士了,他们被裹挟着一路疾冲。 “快追上去,杀光他们!” “杀,车里一定还有钱财!” “都是咱们的,快抢!” …… 大宋官军虽是朝廷兵马,但烧杀劫掠的手段却一点也不生疏。 从江北到杭州,从杭州到这个鬼地方,大军一路行军,连个休整的时间都没有,所谓劳军犒赏更是没见到一份,现在,别说劫掠一支大户了,就算劫杀一个村子都算不了什么! 事后只要将财货中的一部分及时上缴,想必就会得到谅解。 这么多的钱财,谁会跟他们过不去? 一直以来,官军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杀良冒功,栽赃嫁祸,杀人灭口。 前头,带队狂奔的杜壆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每每官军将要接近车队,他都会砍开木箱,从中挑出一部分金银。 金银落地,官军自然会停步抢夺。 就这样一路洒、一路逃,杜壆以六车金银为代价,成功将官军从新安江以南诱过了江北。 崇宁二年的武状元徐衡此时官至江东提刑,正是这伙宋军的统兵大将,闻听事情的经过之后,他不禁勃然大怒:“一帮蠢材,连几百人的车队都留不住,竟然还让他们逃这么远,骑队呢?追上去,一个不留!” “徐大人,骑队正在前头,此时是不是该鸣金收兵了?” 徐衡破口大骂:“收个屁的兵!你没看到这帮蠢材全都昏了头一样在玩命吗?这时候收兵,我怕他们要闹事!” “将军,那也不该任由他们破坏行军阵列,万一让谭相公知道了,这是一条大罪” “谭相公那里事成之后分润他一笔就是” “可我总觉得这支车队来得奇怪,万一是贼军可如何是好?” 徐衡不因哑然失笑:“贼军?他们就是一帮土里刨食的乡巴佬!他们懂得诱敌?别说那方腊方十三不来,他便是来了,老子也不惧他!”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了,你休要乱我军心,须知我麾下这三千先锋军个个俱是虎狼之辈,就算是方腊的阴谋,难道我们还撑不到中军来援?” 五车金银,这就是上千斤的重量,这笔豪财彻底迷住了徐衡的双眼,他一声令下,麾下兵马全军出动,依序过河,誓要将车队一举拿下。 同时,为了确保不被谭稹苛责,徐衡派人前往中军通秉:前军发现贼军踪迹,正在追杀。 徐衡脑子转的很快,管他是真贼人还是假贼人,拥有这么多的钱财,不是贼人也必须坐实贼人的身份! 杜壆且战且退,成功将官军诱入河谷。 身后的官军彻底红了眼,“快,追上去,他们的驭马撑不了多久!” 已经追了这么久,眼瞅着车辆就要到手,官军哪能容忍他们就此逃窜? 为了到手的钱财,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轰隆隆!” 车队与官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哒哒哒”,杜壆也逐渐靠近了潜伏的方腊中军。 后方,负责掩护的太平军士与官军正在厮杀作一团。。 杜壆故技重施,试图丢弃金银,可有了前车之鉴,官军竟然不再上当,反而打算从前围堵,彻底断了车队逃窜的道路。 演戏就演全套,杜壆果断抛下三辆车马,带着其余的车辆趁机逃窜。 三辆马车起码有数百斤钱财! 官军顿时一分为二,一部分抢夺金银,另一部分穷追不舍! 第四十六章 中伏(求追读及各类支持)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住了,两侧潜伏的太平军将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官军的猖狂看得人怒火中烧,可是,没有军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官军的骑队彻底进入了河谷。 两侧的太平军跃跃欲试,可方腊却按兵不动,他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可不是为了围剿这百十骑! 等,再等等! 没多久,徐衡来了,还未靠近,就听他大呼小叫:“都他娘的看仔细了,不要露过一块金银,这他娘的丢了一块,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方腊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一个视财如命的家伙,此獠貌不惊人,若非一身鲜亮的甲胄,看上去就是个乡下农夫! 主将一马当先,冲得飞快,后头的官军自然不会怠慢,这可是抢夺金银的时候,真要跑的慢了,说不定好处全被骑队得了! 这时候也没有人在乎什么阵列不阵列了,能够抄着手里的武器不松手已经算是对得起朝廷发的那份钱粮了。 六百步、二百步、八十步,近了,更近了! 杜壆将官军彻底诱入了河谷,打前头的骑队甚至可以看到眼前豁然开朗的河岸。 方腊深吸一口气,“就是现在!” “传我军令!杀贼!” 方腊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军将们顿时齐声大喝:“杀贼!” 第一轮射出的是三十支火箭,陡然响起的爆炸让官军一时慌了手脚。 官军虽然也有火器,可是却罕有这般威力。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官军被炸的哭爹喊娘,很是凄惨。 趁他病要他命! 伴着滔天的呐喊声,养精蓄锐的太平军冲了出去。 前头的军卒用石块,车辆堵住了河谷的出口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袭,官军一时间惊惶失措。 即便是徐衡也被那轰然炸响的火箭骇的惊惶失措,这要是再来几轮,只怕麾下兵马彻底要崩溃掉。 “别慌,保持阵型!” “镇定,向本官靠拢!” 徐衡竭力指挥军将,可此时在死亡的威胁下,谁也顾不上谁。 前方的官军们吓破了胆,只顾着往后逃窜,而后方的官军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试图往前冲,两方人马纠集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徐衡麾下五千兵马除了还有一千人尚在河谷之外,其余兵马彻底陷在了谷中。 尚未入谷的的这般人马眼瞧着前军遇袭,顿时试图入谷救援。 可这时,石宝的五千兵马出现了,“杀官贼!” “杀官贼!” …… 太平军士气高昂,完全没将这伙官军放在眼里。 为首的裨将竭力指挥,“都别慌,徐大人还在谷里,等他出谷,这些贼人一个都逃不掉!”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危急关头,谁也不想跟贼人舍命搏杀。 大宋承平日久,即便是北地的官军也难有上阵的机会,此番遇敌,很多人都慌了手脚,甚至忘记了何为战阵。 扯着官军慌乱的时候,石宝麾下兵马以扇形阵列将其围住。 等官军试图试图逃窜的时候,太平军阵势已成,而官军原本人数就少,此时慌乱之下更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稳住!护盾!” 前头的大盾牢牢嵌入泥土,冲阵的官军撞在上头一无所获,而盾阵后的长枪兵时不时抽冷子刺杀一记,每一次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河谷中央的徐衡没料到自己的后军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此时,他额头已被流矢擦伤,脸上流下股股血迹,他却无心擦拭。 贼人出现的太突然了。 徐衡没想到车队竟然真的是贼人的陷阱。 太可恶了,这帮贼子! 只可惜,今日一战之后,这五千兵马不知道要折损多少! 徐衡心在滴血,他不认为自己会死在此处,虽然自己作为前军已经跟中军脱节,但河道上还有五千水军,只要水军来援,自己就可以统领兵马冲杀出去! 身旁,军中幕僚大声提醒:“大人,号令军将向将旗靠拢,不从者斩!我们不能乱啊,只要乱不起来,贼军便奈何不得我们!” 徐衡虽然十分贪财,但他能够成为武状元,自然有其不凡之处,“来人呐,竖将旗,向我靠拢,随我冲阵!不从者斩!” “杀无赦!” 徐衡是前军大将,自然有心腹将士守在身旁,这些心腹往日里享受最高的待遇,眼下到了卖命的时候,倒也无人慌乱。 一杆“徐”字大旗迎风招展,百十名心腹军士紧紧跟随徐衡的脚步,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不分敌我,拦路者,杀无赦! “大人有令,全军后转,不服军令者,斩!” 这一支精悍的队伍很快镇住了周围慌乱的军士,有的反应过来,急忙回归军阵,有的慌了手脚,却也不敢挡在路上。 徐衡的将旗不断前进,他身后的人马也越来越多。 乱哄哄的队伍终于有了主心骨,他们不再慌乱,逐渐稳住心神。 然而,这一幕落到了方腊的眼里,他当即下令:“看见那杆大旗没有?随我冲过去,斩将夺旗之人,记首功,赏百贯!” 身旁的传令小校顿时朗声大喝:“将军有令,斩敌人大将、夺敌军战旗者记首功,赏钱百贯!” 太平军中的首功早已经成为至高无上的荣誉,无论谁得到,必将会成为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人活一世,在吃饱肚子的前提下,谁不想多挣一份前程? “杀官贼啊!” 在方腊的鼓舞下,太平军将士们人人奋勇,个个敢战,他们宛若出笼的猛虎一般,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方腊冲的最快,两侧负责守护的军士卯足了力气才堪堪追上。 将为军之胆,方腊的将旗快速往前移动着。 大旗下,官军一触即溃。 从发现杜壆到现在,官军一口气追了六七里,他们身着甲胄,手拿武器,早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河谷中央,徐衡正带着兵马往来的方向冲杀,而方腊统领大军从南往北快速追击着。 每当徐衡聚集的人数超过三五百人,方腊在后方总能够及时给与打击。 等到后来,官军学聪明了,任凭前头的徐衡如何呐喊呼喝,他们就是不肯上前。 太平军的目标是徐衡徐大人,何必要替他受死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不少官军竟然瞧瞧让出了河谷中的道路。 方腊对战局的把握极为敏锐,第一时间他便大声喝道:“不想死的缴械投降,顽抗者,杀无赦!” 第四十七章 落败 河谷是贼军选中的战场,在这里厮杀,只会让贼人得逞。 绝不能坐以待毙,老子在外头还有兵马,中军谭相公那里还有数万大军! 徐衡战意高昂,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杀出河谷,会合后方兵马,等待大军来援。 只要大军抵达,方腊这点贼军又算得了什么? 此獠不过是凭借阴谋诡计小胜一阵罢了! 徐衡骨子里依旧瞧不上方腊,为此,哪怕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他依旧充耳不闻。 谁也别想拦我冲出河谷! “诸位,河谷就在百步开外,外头还有咱们的兵马,只要冲出去,这帮贼军奈何不得我们!” 徐衡试图进一步收拢兵马,然而,看到同伴们的惨状之后,谁还肯靠过去? 明白人都看清楚,主将徐衡才是太平军的首要目标! 这时候又不是争抢功劳的时候,傻子才去送死! 徐衡只顾着埋头冲锋,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兵马越来越少。 此时,方腊距离徐衡还有六十步。 试试手里这家伙吧! 方腊人在马上,长矛闪电般投掷而出。 前头的徐衡颇有些心神不宁,来回冲杀了这么久,他早已经接近了极限,而他身旁的护卫更是不堪,连掌旗的人手都已经换了三波。 明明逃出生天的谷口就在不远处,可不知道为什么,徐衡心中却越来越慌乱。 “大人当心!” 危机关头,左右传来一声呐喊,徐衡当即滚落马鞍,而这一滚,正巧救了他的性命,一抹雪亮的长矛从马匹上方腾空而过,“砰!”狠狠地钉在了将旗上。 突如起来的巨力使得掌旗的官军再也坚持不住,将旗轰然倒下。 方腊本以为这一下子凭白浪费了力气,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官军没了将旗,人心便再也聚拢不住。 这时,不知是谁已然在放声大喝,“官军大将已死,兄弟们,杀官贼!” “杀!” “杀!” …… 太平军纷纷暴喝,他们喊出的声浪在河谷内来回震动,直骇得官军大惊失色。 “什么?徐衡徐大人死了?” “你看,将旗已经倒了,徐衡不在马上!” “这可如何是好!贼军势众,今日只怕要交代了……” 不远处,侥幸未死的徐衡已然翻身上马,他试图让护卫们告诉同伴,自己没死。 可是慌乱间,急速迫近的太平军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这时候,就算徐衡没死又能改变什么? “来人呐,快快竖立将旗!” 徐衡堪堪聚拢起三百多人,此时将旗一倒,不远处的官军已然没了斗志。 “完了,全完了!” 徐衡咬牙切齿,依旧舍命往前冲杀。 然而,前头并没有见到接应的人马,反而看到太平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散。 怎么回事? 不是还有后军一千人吗? 徐衡慌乱间,方腊已经拍马赶到。 “狗贼,受死!” 眼瞅着逃生无望,徐衡大口喘着粗气,“你便是方腊?” “正是我!” 徐衡不惊反喜,“老子可是堂堂武状元,今日虽然中了你的圈套,但只要宰了你,老子还是大功一件!” 话音刚落,徐衡长枪一扫而过。 枪尖直奔方腊喉咙,关键时刻,方腊腾身策马,避开这一击,同时挥刀反杀,“口气大可不行,还是各凭本事吧!” “砰砰砰”,眨眼间,二人已然交战了数个回合。 刚开始,徐衡凭借一身武艺尚能与方腊战个有来又回。 可时间越久,气力衰竭之下,面对越战越勇,以逸待劳的方腊,徐衡只剩下招架之力,连一丝反击的力量都没了。 徐衡的几名卫士试图过来助战,却被太平军死死缠住。 明眼人都看得出,徐衡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这时候如果让别人坏了方腊的好事,那岂不是蠢到家了? 又战了十多个回合,终于,方腊看了个空档,一刀砍出。 “噗哧”,巴掌大的肉片腾空而起。 徐衡惨呼出声。 四周的官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徐衡可是武状元出身,在官军当中本领数一数二,可现在竟然这么快就败了! 这方腊的本事也太可怕了吧? 一击得手,方腊当即冷声暴喝:“徐衡,可愿降我?” 徐衡啐了,“老子是崇宁五年的武状元,深受国恩,纵是今日身死,也绝不降贼!” 方腊冷冷一笑,单手舞刀,再度刺进了徐衡的胸膛。 这名大宋的武状元就此落幕。 此时,谷外的石宝解决了外头的千余兵马正率军合围。 一时之间,谷内的残存官军成了瓮中之鳖。 太平军的数量是官军的数倍,再加上徐衡已死,官军们再无斗志。 “缴械不杀,顽抗者死!” 当太平军的口号在谷中回荡的时候,官军纷纷投降。 此役,方腊以自身伤亡不过三百人的代价,击杀官军八百七十人,俘虏四千,阵斩大宋武状元徐衡,可谓大获全胜! 一时间,太平军的军心士气更上一个台阶。 消息传到后军的辎重营,汪末泥面露喜色,林冲一脸震惊。 本以为太平军会取得一场小胜,没想到却胜得如此酣快淋漓。 现在来看,太平军的实力可能逼想象中的还要高。 徐衡中伏落败,全程落到了江上的官军水师眼里,期间,水军统领试图靠岸增援。 可一来此处江水急湍,不便靠岸,二来附近的太平军正在虎视眈眈,这时候靠岸,很可能遭遇当头一击。 思来想去,水军头领只能继续往前寻找合适的停靠地点。 然而,在前头示警的小船蓦然挥起了红色小旗。 有敌情! “警戒!” 数十艘战船轰隆隆敲响了战鼓声,岸上的忙他们帮不上,那现在就让他们水师发力吧,也好让这帮贼子瞧瞧,什么才是大宋官军! 水师军将没将太平军放在眼中,大有为徐衡一雪前耻的意图。 很快,上游冲来了十多艘冒火的小船。 此处水流很快,船速也很快。 前头示警的官军小船甚至来不及回转便被火船引燃,为了逃命,船上的官军只能跳入水中。 第四十八章 安道全驳章综(求追读、月票) 凛冽的西风将火船的速度推升到了极致,火借风势,更是燃起了高大的火头。 船上,宋军水师统领章综并未慌乱,火船对敌在水师交战时并不罕见,只要应对得当,完全可以当火船距离战船不过百步的时候,他一声暴喝:“发射铁爪!” “噌噌噌”,铁爪飞射而出,六只铁爪有一半落空,其余三支将火船牢牢控制在三十步开外。 这个距离即便火势再旺也不可能烧到战船,而且,小船受阻还可以起到堵塞航道的作用。 所谓的铁爪是由三十米长的狼牙棒或者长戬制成,他们的作用是锁住敌船,方便己方弩箭攻击。 然而,还是有三两只火船从河道两侧疾冲而来。 章综镇定自若,“投石机、铁爪同时发射!” “得令!” 此番战船上载着的小型投石机发力了,它们在军卒的控制下投掷出一块块铜镜大小的石头。 石头击到火船上,砸起一片火苗。 然而,太平军的火船全都浇制了猛火油,火油入水都能飘在上层继续燃烧,何况现在? 有三只火船依旧快速靠近了官军旗舰。 这时,章综使出了最后的招数:“小船迎敌!” 既然控制不住对方的火船,那就派出己方的小船,用他们来阻挡。 五艘小船在水卒的快桨下很快挡住了火船的道路,没多久,铁爪再次建功,他们牢牢控制住己方的船只,这样只要等待火油燃尽即可。 “忽忽”的大火带来了极高的温度,即便隔着老远,依旧能够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一艘船只轰然解体的时候,章综连同麾下的士卒全都松了口气。 贼人的计策太毒了,如果章综的反应稍微慢一点,很可能就被对方得手。 还好,有惊无险。 章综自以为侥幸过关,不曾想,有军士惊慌来报:通判大人,水下有水鬼,我们的船被凿破了! “什么?竟有此事!” 要知道战船在底部包裹了铁皮,而且,章综脚下的大船都有水密舱,贼人在水下怎么会轻易得手? “贼人含着芦苇潜入水下,不知道凿了多久” “废物!贼人靠的这么近都没有发现,快,往水中投掷石块,弓手待命!” 眼下,密封舱进水,船只的机动性大大减弱,这时候就算想要起锚逃离也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 “噗通、噗通”,石块纷纷落水,“噗噗”,强弓劲弩也接连射入水中。 然而,自始至终水面上都没有露出半点血色。 贼人去哪里了? 战船上的官军胆战心惊,不敢有片刻大意。 万一这帮水鬼还在水下呢? 这船要是被凿沉了,那可就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火船零散的木板刚刚冲走,新安江上游便出现了大量船只。 是太平军的战船! 章综咬紧牙关,“全军戒备,准备作战!” 太平军的船只速度极快,在极短的时间便进入了射程。 此时无需多言,各种远程武器轮番招呼起来。 火箭、弓弩、投石机、床弩,你来我往,很是热闹。 刚开始官军还能跟太平军有来有往,然而,几轮齐射过后,官军的伤亡要远远大于太平军。 毕竟,太平军船只未曾受损,而官军的战船都被水鬼砸穿,移动缓慢。 两相比较,自然是太平军的命中率要高一些。 “通判大人,咱们躲一躲吧?” 章综脸色铁青,他知道今日这一战怕是要败。 “岸上都是太平军,能躲到哪里?想逃命的就逃命去吧,本官要与战船共存亡!” 副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对生的渴望大过一切,他抱拳作揖,“大人保重!” 章综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嘴里喃喃自语:“家父章质夫征西夏、定川蜀,一世英名,家兄章縡提点淮东刑狱,三弟章綡户部员外郎、四弟章绾丹徒县知县、五弟章綖签判西安州、六弟章縯签判苏州,我章综通判常州,一门六学士,誓死报国恩,今日,就让我以我血报答圣君的知遇之恩。” 没多久,太平军将士已然登上了船舷,其中,阮氏三兄弟速度最快。 适才阮小二在船上观察敌情,而阮小五、阮小六带领水鬼亲自潜入水中凿穿船只。 章综此番一共带了五十艘战船,水鬼凿穿前后十几只大船之后,轻易便堵塞了巷道。 绝大多数官军已经换了轻便的小船逃离了,只有不到一千名军士留在船上不愿离开。 章综武艺非凡,接连击退了太平军将士的数次进攻,然而,等阮小五过来之后,远远掷来的一支鱼叉便将他顺势带入水中。 章综不会水,落入水中呛了几口就昏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综睁开了眼,只见一名山羊胡老者正在为自己医治,“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正是梁山来的安道全,只见他笑道:“这里是湖洑山下,老夫安道全。” 安道全原本是健康人氏,一手神针施的出神入化,有神医之名。 章综之前在常州做官,自然听说过此人名头,“你便是安道全?传言你去了梁山,怎么又回了东南?” 安道全干咳一声,用以掩饰内心的尴尬,他生平幸好渔色,在梁山可没有多少选择,但是这东南就不同了,这里可是大宋繁华至极的所在。 “老夫听闻方腊在这东南为民请命,深受百姓爱戴,便来助他一臂之力” 章综原本敬佩安道全的医术,可没想到他却如此不堪,当即冷哼一声:“助纣为虐!” 安道全医术高明,平日里都是众人好言好语奉着的,哪肯受这气! “章通判,你家世代权贵,自然缺不了吃穿用度,但是,你可曾见过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曾见过被花石纲逼得家破人亡的情景?” 章综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见过,“本官已经上奏朝廷禀明花石纲之害,想必圣君定会逐奸臣,亲贤臣!” 安道全冷晒一声,“章通判,如果有机会你还是多到睦州走一走吧,那里想必可以让你大开眼界。” 第四十九章 攻守之势易也 章综落水之后,残存的官军很快便在太平军的围攻下败下阵来。 主将生死不明,四处俱是绝地,官军斗志不坚定,纷纷投降乞活。 此役,太平军收缴大小战船五十艘、俘获官军一千五百名,斩杀三百三十六名。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场酣快淋漓的大胜,这一战过后,太平军水军将在新安江畅行无阻,沿途再也没有朝廷的战船可以与之对抗。 这时,谭稹在中军接连闻听噩耗,当即勃然大怒:“蠢材,废物,猪狗不如!” 半个时辰之前,谭稹听说徐衡不顾军令,私自追击车队的消息之后已经怒火中烧了,他第一时间派人制止徐衡。 谁曾想,带来的不是徐衡认罪的消息,而是徐衡落败身亡的消息。 五千名先锋精锐不到一个时辰便一败涂地,这让谭稹简直不敢相信。 徐衡可是大宋武状元,麾下兵马更是江北禁军,连他都败的这么惨,这说明方腊麾下的贼军绝非等闲之辈。 然而,不等谭稹想出应对之策,章综的水军落败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章综一门六子,都在朝廷任职,他对朝廷的忠心毋容置疑。 那么,值得惊惧的只能是太平军的战斗力了。 路上,设伏袭杀徐衡,水上杀得章综生死不知。 谭稹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小看了方腊,小看了太平军。 早知道太平军如此凶悍,大军抵达杭州时就应该多做准备,而不是如此仓促进发。 如今战事接连不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谭稹召集军将,将军情通报过后,嘴里道:“如今方贼来势汹汹,我军远道而来,又小挫两阵,诸位可有破敌之策?” 振威校尉张禾摩拳擦掌:“相公,方腊蟊贼不值一提,待俺提军与他厮杀,一定取他项上头颅!” 这厮就是个莽夫,不过这股子锐气还是值得褒奖,谭稹皱起眉头,“张将军稍安勿躁,两军交战在即,一定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张禾还要多言,却听一人说道:“相公,贼人连胜两阵,锐气正盛,我军需暂避其锋芒,为今之计只有扼守要道,拒城而守,同时催促王禀尽快向此处靠拢,形成两军合击之势,才可能击败方腊逆贼。” 谭稹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微微颌首,采取了稳妥之见,“可,来人呐,传我军令,大军在新城驻防,无令不得妄动;令王禀即刻来援,不得有误!” “得令!” 从湖洑山到新城还有十多里的路程,这个距离对于全副武装的官军而言,起码需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精疲力尽的官军终于回到了杭州府新城县。 新城县规模不大,大军不能全部入驻,而且为了更好的起到抵御贼军的效果,谭稹将兵马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入城,一部驻扎在新安江边,两部互为犄角。 谭稹麾下总共有三万兵马,如今两战就去了三成,虽说水师的残兵败将在陆续归营,但没了战船的水师早已经没了斗志。 为了防止败兵影响军心士气,谭稹将他们安置在了后军,也就是堆放粮秣辎重的地方。 谭稹并未入城,亲自在城外留守。 冬日,白天的时间很短,日头很快落山了。 赶了一天的路,四周巡视的官军不停打着哈欠,在营帐中,残存的水师兵将与徐衡麾下的兵马混在一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师的兵丁与徐衡的兵马争吵起来。 “若不是你部贪功冒进,中了贼人陷阱,我水师又怎会孤立无援,连章通判都战死了!” 徐衡的兵马自然不肯承担这败兵的骂名:“明明是你们水师无用,连一帮上了船的贼人都打不过,实在是无能至极!” “厚颜无耻!” “无能至极!” 三言两语间,两个人便掐了起来,而四周的军卒见状自然血气上涌。 他娘的,收拾不了贼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你? 水师也好,徐衡麾下也罢,白天打了败仗,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火。 这时候有了发泄的渠道,谁还管你是不是同僚? 干就完了! 几百人的营帐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殴打、喝骂的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几十名手臂缠着红巾的军士悄然摸到了营外,他们趁着巡营人手正在赶来的空档,快步来到辎重营。 辎重营位处后军,虽然也有营哨,但疲惫之下早已经昏昏欲睡。 这支兵马摸出火种,很快引燃了一堆堆辎重。 当灼热的火苗腾空而起的时候,军士蓦然惊醒:“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凄厉的喊叫声直冲云霄,在寂静的夜晚传的老远。 营帐内轰然炸响。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难道贼人来了?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接着便是箭矢入帐的声音。 一时间,官军惊惶失措,很多人甚至连甲胄都没穿戴就狂奔出营。 “贼人来了,快逃啊!” “走水了,快救火!” …… 到处都是狼奔犬突的官军,他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顾着亡命逃窜。 等到谭稹在护卫的带领下试图稳住军心的时候,起码有数千名乱军已经不知所踪。 “来人呐,燃起火把,传我军令,各归各营,无令擅动者,斩!” “得令!” 身旁的护卫急忙大声重复谭稹所言,而此时营中的军将也纷纷出面,试图稳住军心。 然而,营啸一旦发生,绝非顷刻就可平定。 饶是谭稹会同军将四处杀人稳军心,却还是只稳住了小小的一块营地。 乱兵太多了,其中尤以水师和徐衡麾下的兵马为甚。 白日间,两部兵马已然被太平军杀破了胆子,如今再度遇袭,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这时,营外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杀官贼!” 接着,铺天盖地的火箭腾空而来。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若雷霆。 谭稹统领的中军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箭的威力,一时之间,营地内惨呼连连。 刚刚好不容易稳住的军心有再度崩溃的迹象。 谭稹又惊又怒,贼人竟然还有这般武器! 是了,徐衡麾下的残兵败将曾经提过可这一茬,可谭稹以为是他们乱找的借口,并没有当一回事。 现在,谭稹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第五十章 夜袭敌营 徐衡、章综大败之后,谭稹虽然派出人手负责查探敌情,但是,哨探的兵丁畏惧太平军声势,根本不敢过于靠近,只是为了应付差事,随便将情况胡扯了一通。 谁曾想,太平军连胜两场之后犹不收手,竟然真的尾随而来。 如今太平军先以内应潜入辎重营引燃大火,再以火箭击溃官军士气,彻底占据了上风。 这时候不打他个落花流水,岂不是浪费天赐良机? 方腊当即立断,“石宝,你领军直冲官军营地,拦路者斩!” 早已按捺不住的石宝大声应诺:“得令!” “林冲给你一千兵马,自右侧攻入官军大营,可战否?” 林冲双手抱拳,“林冲此来东南,不为其他,为的就是战官贼!” “好,你且去,杜壆,给你一千兵马,可能扼守要道,切断新城与官军营寨之间的联络?” 杜壆连受重用,正是备受鼓舞之际,自然慨然应诺:“将军放心,在下必不辱使命!” “好,请功宴上,我定会与诸君痛饮!” 石宝领命之后没有丝毫耽搁,第一时间便向官军营寨杀去。 沿途间,遇有不少逃窜的官军。 石宝一概杀掉,“拦路者死!” 将军如此勇猛,麾下兵将自然不肯落后,他们斗志高昂,势如猛虎。 “拦路者死!” 一根根火把连接成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一干干寒光闪烁的枪尖烨烨生辉,似要择人而噬。 “贼人来了,快,射箭!” 营中,刚刚聚集起来的官军在谭稹的带领下试图射箭反击。 然而,太平军夺了官军的甲仗库,如今人人披甲,即便身中箭矢,往往也无关痛痒。 石宝性子急,眼瞅着官军竟然还敢反击,顿时一马当先来到了营寨之外。 此处,官军设立的拒马还在,然而,带着破寨器械的军卒一时间还没有赶到。 石宝不愿再等,他脚下生风,几步来到了拒马前,然后,在官军惊恐的目光中将拒马高高举起,蓦然掷出。 “砰!” 这一下,顿时砸得官军心惊肉跳。 如此猛将,非人哉! “杀官贼!” 此时,后续太平军终于赶到,他们从缺口一拥而上,“杀呀!” “拦路者死!” 石宝放声大笑,“官贼,老子来也!” 说罢,石宝便挥刀冲进敌营。 营中的官军早已两股战战,之所以没有逃窜,完全是因为军将正在后头压阵的缘故。 “铿铿铿”,阵阵金铁交鸣声响起,士气正旺的太平军奋勇争先,他们熟练地挺枪刺出,几个回合便刺死一名名对手。 石宝在阵中更是如入无人之境,然而,此处是谭稹重点布防的所在,即便太平军悍勇无匹,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打开局面。 好在右路攻击的林冲也已经就位,他没有过多的语言,一杆丈八蛇矛挥舞的宛若惊龙,官军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这一手高超的武艺慑服了麾下的太平军将,看到梁山来的这位林头领如此悍勇,他们顿时士气大振。 火把的映射下,刀枪反射出的光芒分外骇人。 夜色深沉,营地外外头仿佛都是太平军。 谭稹目龇欲裂,“快,挡住贼人!城中还有万余兵马,坚持住,贼人奈何不得我们!” 话虽如此,谭稹的脚步还是忍不住往后移动了一番。 太平军的攻势太猛了,再不走的话,很有可能真的走不掉。 此时,振威校尉张禾站了出来,“谭相公,速速撤离城内,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谭稹还有些抹不开颜面,“本官乃大军主帅,岂能弃军于不顾?” “相公,还请你速速入城调兵来援,我等威望不足,调不动城内大军!此处就交给我吧!” 谭稹深深看了张禾一眼,没想到这个莽夫在关键时刻竟然还给他找了个台阶,“张将军之忠义,本官一定禀明朝廷!” “快走吧相公!” 谭稹重重颌首,在百余名亲卫的护送下落荒而逃。 主帅一逃,官军更是一溃千里。 夜色中,太平军各部斗志高昂,他们越战越勇,而官军只能四散而逃。 一炷香过后,石宝、林冲已经杀透敌营,成功会师。 “谭稹呢?” “听说此獠逃了!” 石宝惋惜不已,若是让谭稹成功入城,只怕新城还会有一场恶战。 只希望杜壆能够将其拦住。 半个时辰之后,太平军彻底占据了官军大营。 “将军,要不要趁机杀入新城?” 方腊抬起头,看到石宝一脸的跃跃欲试。 “不急,将士们追了一路,又厮杀了一阵,体力难免不支,还是休整一番明日再战吧!” 石宝固然精力旺盛,可转头四顾,发现麾下不少军士正在大口喘着粗气,他不禁拍了拍脑袋,“将军说得对,弟兄们确实需要好好休整,倒是便宜城中这帮混账了,让他们躲过一宿。” 方腊笑道:“石宝、林冲,你们统领麾下兵马好生休整一番,汪末泥,你领一千辅兵打扫战场。” “得令!” 相对于战争厮杀,打扫战场同样是一个辛苦的工作,辅兵首先要检查官军的生死情况,没死的补上一刀,死透的还要将财物、衣盔剥下,一一归拢。 根据方腊定下的政策,一切缴获要归公,战后将根据立功情况给予相应的赏赐。 如果有人不知好歹,私藏钱财,轻则开革,重责斩首。 好在方腊一向不吝钱财,在他麾下,正兵、辅兵都觉得有奔头,倒是没有人敢冒险藏私。 相对于私下藏匿的这点钱财,还是留在太平军中更有奔头! 战后盘点,杀伤官军一千三百余人,俘虏四千六百七十人,缴获未焚毁的辎重五十车,战马八百匹! 太平军为此仅仅付出了不到六百多人的伤亡,撇开辎重不提,单是这八百匹战马就让方腊乐开了花。 东南钱粮宽裕、物资充足,唯独缺乏战马。 今夜这缴获,倒是可以装备一支骑军出来。 只是,太平军都是庄稼汉出身,能骑马的少之又少。 看来,是得从官军身上想想法子了。 第五十一章 各有谋划(感谢各位的月票及推荐票) 谭稹十分狡诈,即便杜壆在城外设下埋伏,却还是被其蹿入城内。 为此,杜壆自领军法。 当杜壆褪去衣盔,承受杖责的时候,军将们为之肃然。 接连大胜官军,太平军中的很多军将、士卒都有些志得意满,他们认为官军不堪一击。 然而,杜壆的受罚还是让不少人清醒过来。 现在太平军虽然占据了整个睦州,但是与庞大的宋廷相比,这点胜利根本算不得什么。 必须戒骄戒躁! 事后,方腊亲自为杜壆送去了伤药,并未过多苛责。 不过,杜壆是个直爽的汉子,他觉得自己未能堵住谭稹,致使后者重新掌握军权,罪莫大焉。 “方公,我还是大意了,中了谭稹的声东击西之策!” 方腊倒是看得开,“无妨,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谭稹进了新城,就等于进了瓮,咱们早晚能抓住他!” 杜壆挥舞着拳头,“方公,什么时候攻打新城?我想做先登!” 方腊摇了摇头,笑道:“不着急,先让谭稹紧张一些日子吧,咱们另选对手!” 隔壁的新城内,谭稹自然不清楚方腊的谋划,他与麾下军将坐镇城楼,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太平军战力非凡,不容小觑,万一趁夜来攻可就危险了。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一个太平军,反倒是溃逃的官军来了不少。 “城上的兄弟,快开门让我们进城吧!” “我们不是贼人,你听听我们的口音,我们是张禾张将军麾下” …… “相公,好像真的是我们的人马,要不要用吊篮将他们吊入城?” 谭稹心硬如铁,“不可,贼人奸猾狡诈,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可放一人入城。” “那城下这些人马该如何处置?” “让他们在门外待着,天亮之后再用吊篮接他们入城!” “得令!” 翌日一早,数百名又冷又饿的溃兵乘坐吊篮进了新城。 本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谁曾想,等待他们的不是热汤热水,而是形同关押的软禁! 为了消除隐患,谭稹将所以溃兵看管起来,并不给他们活动的机会。 此情此景,使得不少溃兵破口大骂。 然而,谭稹早有军令在先:不从者,斩! 当血淋淋的溃兵头颅高高悬挂的时候,无论城外还是城内,都是一片肃然。 谁也没想到谭稹竟然这么狠,连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将溃兵看管起来之后,谭稹又挑起了城墙的毛病,“这一处城墙有破损,速速修缮!” “诺!” “还有城门洞必须进一步加固,方腊手中的火箭威力极大,绝不能让他得逞!” “遵令!” 谭稹在城内四处巡视,查缺补漏, 不过,这一过程很快被一个消息打乱了:“报,谭相公,城外的贼军出动了!” 谭稹故作镇定,“来人呐,传我将令,严闭四门,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诺!” “征调民夫,熬煮金汁,随时待命!” “得令!” 自从昨日官军大部进入城池之后,各种守城器械便相继运上了城头。 “铛铛铛!” 清脆的锣声在城内响起,有军士在街道上四处巡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新城内人心惶惶,如果不是谭稹强力压制,城内早已经乱了起来。 城外,方腊倒是有条不紊,他召集军将,正在排兵布阵,“杜壆,给你一千兵马,于五里处拦水筑坝,可有把握?” “可有时限?” “并无时限,筑坝完成后必须积蓄足够的水量,这件事急不来” 杜壆重重颌首,“将军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出错了。” 汪末泥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将军是要用水攻?” 新城毗邻新安江支流,若是夏秋涨水时节,确实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现在是冬季,枯水期,即便拦坝蓄水又要花费多久? 方腊笑道:“水攻只是一条备用的选择,我的目的是逼迫谭稹出城,如果他坚守不出,那便围点打援,先掉头对付王禀,再来破城!” 汪末泥松了口气,既然方腊谋划周全,那就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石宝你领五千兵马假意攻城,声势越大越好,务必要装成数万兵马的模样” “得令!” “林冲、徐方何在?” “在!” “你二人一人巡视水路,一人巡视陆路,务必断绝城内消息,不可使其与外联络” “诺!” “其余人等随我一道为石宝压阵!” “遵命!” 石宝领命之后使人多砍树木,多立旗帜,大造声势,远远看去起码有数万人马。 这还是谭稹第一次亲眼目睹太平军之阵势,原本以为方腊麾下都是一帮乌合之众。 现在看来,太平军甲胄齐全、令行禁止,丝毫不逊于朝廷兵马! 正思量间,城下传来阵阵喝骂声。 这是贼人的奸计,想逼守军出城。 对此,城头的官军自然也有回应。 一时之间,污言秽语声不绝于耳。 许是看到叫骂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城下的太平军士在石宝的提醒下,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谭稹是个没鸟的阉人,城里都是没鸟的阉货! 谭稹是宦官出身,断势的过去一直被其视为奇耻大辱,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这帮贼人指着鼻子骂。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左右,弓手、弩手何在?” “在!” “瞄准城下那厮,我要他性命!” “诺!” 城下叫骂的太平军一直在仔细观察城头的动静,当他看到一支支弓箭露出锋芒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举起盾牌遮护起来。 城头的官军卯足了力气,想要瞄准,可城下那厮躲在射程之外,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碰运气了。 “贼子,看箭!” 太平军士吓了一跳,可等了半晌也没有一箭射中,他不禁得意大笑起来:“一帮阉狗,是不是没力气了,老子在这里呢!” 谭稹从未受过如此折辱,派兵出城他是不敢的,可这不妨碍他用别的方式出气:“传将令,射杀城外骂将者,赏十贯!” 十贯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即便对于官军来说同样如此。 如今,重赏诱惑之下,官军都想宰了这厮,获得赏金。 然而,城下的太平军狡诈无比,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而是持盾忽左忽右,愣是让人捉摸不定。 方腊看罢之后很是惊奇,“这军士好胆量,姓甚名谁?” “此人名叫廉明,是在建德城投军的” 能够这激起敌人的怒火同时稳妥的保护好自己,这是智勇之人! “当赏!” 身后,有传令小校阵前大声唱喏:“太平将军有令,小校廉明赏钱二十贯!” 廉明闻听之后更是来劲了。 也不知道是廉明运气好,还是官军的射术太差,又过了半晌,愣是没有半点伤势。 这一下,谭稹的脸面彻底挂不住了,“都住手吧,此獠不过是想诱我等出城罢了,只要坚守不出,他便无计可施了。” 城头顿时传来一阵马屁声。 谭稹瞧着外头的太平军,试图转移一下这个尴尬的话题:“方贼没有攻城器械,只能逞口舌之利,我等城高池深,只要王禀来援,里应外合之下,方贼必退!” “相公所言极是,城内粮秣充足,而方贼远道来攻,不利久战” 谭稹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新城是扼守在新安江上的要道。 如果不下新城,直往杭州,太平军就可能面临后路被截的绝境。 以方腊的狡诈,想必是不会冒险的。 立在高大的城楼上,可以看到不远处太平军正在砍伐树木、制造器械。 这时候如果有一支兵马冲上去驱逐一番,想必可以起到迟滞贼人的目的。 只可惜,连番损兵折将之下,谭稹手中只有万余兵马,根本不敢冒险。 只能任凭太平军肆意妄为。 第五十二章 王禀的决断 第一日,太平军在骂阵、打造器械;第二日,太平军还在完善攻城器具,未曾攻城;第三日,太平军依旧没有攻打城池。 刚开始,官军还能打起精神,全神应对,然而,持续三天过后,守军都有些身心疲惫。 这种时刻面对危险,但却不知道危险何时降临的情况实在是太难熬了。 “相公,贼人究竟意欲何为?我们在城中粮秣充足,物资宽裕,而他们劳师远征,物资消耗极大,长久下去,优势在我,可为何他们没有急着攻城?” 谭稹其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就算方腊需要准备攻城器械,贼人也不应该这么安静。 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 方腊这贼子阴险狡诈,必须慎之又慎。 联想到太平军有过内应赚城的先例,谭稹当即下令:“将城内无人作保的外地人尽数杀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们是贼人奸细!” 官军封闭四门之前,城内滞留了不少城外之人,他们有的是行商、有的是附近的乡民。 谭稹这一声令下,起码有数百人会死于非命。 不过对于谭稹而言,只要能够力保新城不失,就是再杀一千人又算得了什么? 谭稹本是内侍出身,在宫中便见惯了人命如草芥的场面,如今大权在握之下,更是不在乎是否错杀好人。 如何拒城而守? 《墨子·备城门》中是如此记载的:“城池修,守器具,推粟足,上下相亲,又得四邻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 谭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条条符合,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呢? 当下最普遍的攻城方式无外乎三种:火攻、水攻、土攻。 为了防备贼人钻土入城,谭稹令人在城内布置下倒扣的大缸,一旦贼人有掘土攻城的迹象,守在大缸旁的军士便可第一时间发觉。 至于火攻,谭稹仔细看了看城墙附近的建筑,觉得有必要再拆除一部分民宅,“来人呐,将城墙附近三百步的建筑尽数拆除!” 新城县令试图劝阻,“谭相公,这寒冬腊月,一旦拆除房屋,只怕不少百姓便要无家可归啊。” 谭稹眯缝着眼,“那也好过贼人大火焚城!” “可是这三百步范围太广,能否缩至百步?” 谭稹冷冷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拆几栋民宅,你便推三阻四,究竟是何居心?” 新城县令也是进士出身,当下怒气冲冲,摘下乌纱帽就此下城。 这是撂挑子不干了。 拆除民宅,摆明了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借此机会撂挑子是新城县令急切之间想出来的法子。 谭稹虽是两浙宣抚使,可他损兵折将,摆明了待不长远。 这样的话,又有什么好怕的? 谭稹大怒,有心将其制住,却又怕彻底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能阴沉着脸,狠狠说道:“就是尔等满口仁义道德之辈坐视方腊做大,待此间事了,本官一定上奏朝廷,治你个临阵脱逃之罪!” 新城令抽身离去,给谭稹带来很不好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忽然,谭稹看到了城外的护城河。 难道是水? “来人呐,将县尉唤来!” “得令!” 须臾,一名面色黝黑、身材圆胖的男子出现在谭稹面前,“小人曹兴见过谭相公。” “免礼,城外的护城河是从哪里引来的水源?” 曹兴手指西北,嘴里道:“相公容禀,城外的护城河确实是活水,是从临安山下的临安溪引来的水源。” 谭稹深吸一口气,“速速出城查探溪水可曾下降!” “相公,此时出城只怕有死无生,能否到夜间出城?” 谭稹刚刚逼得县令挂印离去,自然不好再对县尉逼迫过甚,当下只得微微颌首,“也好,务必查探仔细,如果水面下降,必须第一时间报我!” “遵命!” 此时,二十里外的三河镇,王禀统领的五千威武军正在安营扎寨。 从婺州到杭州,一路上跋山涉水,十分辛苦。 本以为听到的会是官军大胜,太平军一溃千里的消息。 谁曾想,哨探带来的却是徐衡兵败、章综兵败、谭稹兵败的消息! 王禀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信誓旦旦的哨探带来了一名谭稹帐下的溃兵,从他嘴里,王禀才确信官军是真的败了。 如此一来,谭稹很可能将失利的责任推卸到威武军身上! 谁让王禀确实失期了呢? 怎么办? 是进还是退? 犹豫不决间,前哨来报:抓了两个头缠红巾、行迹可疑的男子。 王禀早就听说过太平军会头裹红布,以示决心,没想到今日终于见到了,“押过来了!捆在树上!” 这两名方腊乱党一高一矮,俱是寻常百姓打扮,也不知道方腊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跟朝廷造反。 当然了,现在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寻常百姓!” “来人呐,这两个贼人奸猾可恶,留下一个就够了,另外一个扒皮抽筋!” 高的那个顿时急了,“且慢,我们是方公帐下太平军!” “为何到此?” “新城战事吃紧,我们奉将军之令前来遴选青壮的” 王禀将信将疑,此时早有官军上前搜身,果然看到一封证明身份的印信,以及另外一封征召青壮的文书。 贼人缺兵了? “方腊大军何在?” “方公在新城留下疑兵,统领大军顺流而下,准备直取富阳” 这个消息倒是跟王禀探明的消息对应上了。 据说太平军围城三日,可方腊却始终未曾露面。 现在来看,方腊真有可能弃城不攻,直取富阳! 王禀是军中宿将,他更相信自己的经验以及智谋,“传我军令,即刻改道睦州桐庐,某要断了方贼的后路!” 这一招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谭稹既然没有危险,那王禀没有必要再去凑热闹,他认为太平军倾巢而出,桐庐所留兵马一定不多。 这就是威武军扭转战局,保全东南的关键一击! 太平军的主力何在? 第五十三章 战王禀 方腊真的去了富阳?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威武军远道而来,正是疲惫之师,这时候正是剿灭他们的最佳时机。 为了达成目的,三日前,方腊便派出死士试图误导王禀,而自己统领一千兵马潜伏在芦苇荡中,另有三千兵马伺机待命。 整整三日,不敢起火生烟,不敢大张旗鼓,数千兵马就这样一直潜伏着。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威武军的哨探果然没有现异常,他们捉了“死士”便向王禀邀功去了。 殊不知威武军的底细全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王禀帐下总计有步军三千四百,马军一千,这个数量对于关于吃空饷的禁军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 威武军装备精良,人人披甲,其中有长弓八百,弩手五百。 倘若两军对阵,威武军绝对是块硬骨头。 绝不能任由威武军会合谭稹,否则两军合流之后,对太平军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此时日头西落,天色渐晚。 威武军开始埋锅造饭,长途跋涉了六七日,军粮所剩不多,为了省下口粮,他们在王禀的默许下劫掠了附近的村落。 鸡鸭鹅、米粟、面食,只要是可以食用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 然而,村里的粮食毕竟有限,堪堪可以填饱众人的肚子。 这让王禀更加坚定了走出山道,袭击桐庐的决心。 官军走后,村落里一片愁云惨淡。 没了粮食,这个冬天该怎么熬? 这时候有人想到了睦州的太平军,百姓们忍不住想着:要是太平军来这里就好了! 半个时辰之后,噪杂的威武军营地逐渐安静下来。 劳累了一整日,好不容易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军将们都早早地睡下了,只有负责巡视的两名军卒懒散地应付着差事。 就是现在! 方腊、杜壆带着兵马趁黑摸了上来。 此时,军寨内灯火通明,寨外却漆黑一片。 为了不发出声响,太平军一人拽着一人的后衣,这样既可以保证方向不错,也可以确保不会有人迷路掉队。 三百步、二百步、五十步! 近了,更近了。 这时候官军只要拿火把一照,轻易就能发现外头的太平军。 若是夜袭变强攻,那这一仗可就不好打了。 一时之间,不少太平军心中忐忑,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然而,方腊坚定的身影依旧在最前端,精挑细选出的精锐自然不能落后,他们紧紧跟着自家将军的脚步,目光发狠。 威武军,老子来了! 突然间,方腊直立而起,竟然发足狂奔,向威武军的军寨发起了冲锋。 身后的杜壆急忙跟上,这时候也顾不得遮掩身形了,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止。 很快,方腊出其不意斩杀了哨探,在威武军反应过来之前挪动了拒马。 一时之间,太平军鱼贯而入。 只不过,威武军毕竟有四五千人马,刚开始方腊带着太平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王禀毕竟是宿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自然统领亲卫誓死反击。 临阵对敌,有什么手段全都要施展出来。 此时,一百名始终引弓未发的火箭手发威了,在火光的映射下,哪里有大部官军,他们就会往哪里射伤一箭。 “砰砰!”火箭爆炸的威力镇得威武军人心惶惶,而太平军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他们士气高昂,刀枪挥舞的铿锵有力。 每一个回合,都会溅出大股鲜血。 太平军披着甲胄,在此时占据了上风,而威武军虽未卸甲,但精气神却远远不如前者。 杜壆将一杆丈八蛇矛挥舞的密不透风,身后两旁的亲卫举着盾牌紧紧护着他的两翼。 “噗噗噗!” 蛇矛或刺、或挑,挡者披靡。 后头的官军试图冷箭偷袭,却被身旁的盾牌挡了下来。 杜壆杀得性起,未能捉住谭稹的郁闷遗憾在此役完全爆发,从营南杀到营北,从这端,杀到那一端。 无论面前的是谁,杜壆都能将其斩杀。 方腊虽然同样勇猛,但今夜,杜壆成了主角。 王禀目龇欲裂,他知道必须干掉杜壆,否则的话,威武军在今夜必然要损失惨重,“贼子,王禀来也!” 杜壆眼皮一跳,只见官军发出阵阵欢呼:“王统制来了!” 只见一个手持长刀的军汉纵马越来,所过之处无一合之众。 这是一个劲敌! 杜壆以步对骑,高度上就差了一截,几个回合过后,王禀大占上风。 “贼子,看刀!” 对敌人,王禀可不会心慈手软,他一招力劈华山,径自向杜壆砍来。 谁曾想,斜拉里伸出一杆巨斧,完全挡住了这一击。 好大的力气! 王禀这一击何止数百斤? 可持斧的汉子却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是何人?” “方腊是也!” 王禀心头狂跳,擒下此獠,东南定矣! 然而,不等王禀有所动作,恼羞成怒的杜壆已然刺杀了王禀的坐骑。 没了战马,杜壆与王禀并没有太大的差距,一时间,双方越战越快,王禀根本没机会对付方腊。 此时,隐藏在各处的太平军蜂拥而至,他们高举着火把,大声聒噪着,“杀官贼!擒王禀” 王禀心头一跳:完了,贼人还有伏兵,大事去矣! 同样战意全无的还有营内的威武军士,他们一个人往往要面对两个、甚至三个敌人。 现在,太平军又来了援兵,营寨铁定是守不住的。 “将军,快撤吧!” 十多名亲卫誓死拼杀,为王禀挡住了杜壆和方腊。 每一息都有一名朝夕相伴的亲卫倒下,王禀知道自己不能耽搁,必须尽快决断,“威武军听令,撤回婺州!” “王禀,哪里逃!” 杜壆已然错过了谭稹,誓死也要拿下王禀。 这一刻,心存去意的王禀只顾着逃窜,完全不敢与杜壆对战。 营中,到处都是太平军“缴械不杀,顽抗者死”的呼喊。 间或有人放下武器,只有少数人跟着王禀试图蹿出营外。 方腊试图收降这位宋廷大将,“王禀,休走,谭稹已成瓮中之鳖,歙州、衢州我已派大军攻取,你能逃到哪里去?” 第五十四章 火烧芦苇 王禀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出身名门,是王抟七世孙、东晋丞相王导二十七世孙,他的族兄王黼更是当朝宰相,今日若是降了,岂不是要连累到族兄? 再者,王禀官至婺州观察使、步军都虞候,深受朝廷重用,岂有兵败就降的道理。 “方贼,你是痴心妄想,待老子收拾兵马,一定杀你个片甲不留!” 话虽如此,王禀却溜的更快了。 方腊心知劝降无望,当即不再犹豫,“擒杀王禀者,赏田五十亩,钱百贯!” 五十亩田地,这等于给子孙积攒了一份不小的家业! 太平军一众将士顿时打了鸡血一般奋勇追击,其中,尤以杜壆的速度最快,“王禀,有胆别跑!” 开玩笑! 不跑等着被抓嘛? 王禀出了营寨,一路往南,试图避开太平军的追捕。 然而,杜壆却紧追不舍,黑暗中视线不佳,但是,王禀的一身盔甲在夜晚却有些亮眼。 “前头穿着山文甲的便是王禀!” 随同王禀逃出营寨的官军只剩下三五百人,多数人早已丢掉了甲胄,只为了跑的更快。 眼下,王禀这一身时不时反光的山文甲顿时成了最明显的标识。 这时候再去卸掉盔甲已经来不及了,王禀一边逃窜,一边寻找合适的藏匿地点。 忽而,耳畔传令阵阵风吹芦苇的声音。 有救了! 王禀大喜,“天不亡我!” 后头一路狂奔的杜壆同样听到了芦苇的声音,他心知不妙,当下顾不得其他,对着王禀便将手中的长矛投掷而出。 “咻!” 王禀刚刚进入芦苇荡,身后便传来破空声,不等他有所反应,左臂已被长矛破甲而伤。 “痛煞我也!” 王禀惨呼一声,当即逃入芦苇丛中,再也不见身影。 将军如此,四周的威武军卒顿时有样学样,也纷纷躲进了芦苇丛。 杜壆惋惜不已,又一次错过了手刃大将的功劳! “穷寇莫追!” 虽然十分遗憾,但面对黑漆漆的芦苇荡,杜壆还是喝止了麾下军卒试图追击的行动。 有道是逢林莫入,眼下这芦苇荡比树林还难以琢磨。 杜壆不愿拿麾下军卒的性命冒险,“今夜是什么风向?” “统领,是西北风!” “烧了芦苇荡!” “啊?” 杜壆夺过一支火把,狠狠掷入芦苇荡中。 寒冬时节,草木枯萎,星星之火都可能引燃,更何况现在掷出的是火把? 大火很快燃烧起来,风助火势,越烧越旺。 有几十个威武军卒受不了烟熏火燎,痛哭流涕地冲了出来,也有不少人不知去向。 杜壆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最终还是没见到王禀。 看来这厮宁愿死也不愿落到太平军手里。 留下一百人看顾火场之后,杜壆还是急匆匆返回营寨。 刚才只顾着追击王禀,连营地里的战事是否结束都不清楚。 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行至半途,遇到了方腊,“方公,又让王禀逃了!” 方腊并不意外,“夜色太深了,王禀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起来,如今我们已经拿下营寨,斩敌六百二十,俘虏三千一百有余,就算王禀逃出去也不影响大局了!” 话虽如此,杜壆还是觉得惋惜不已。 先是谭稹,现在又是王禀,为什么总是棋差一招,太可惜了! “对了,那里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回禀方公,王禀带着人马逃到了芦苇荡,为了逼他出来,我烧了芦苇,逼出了几十名官军,可王禀却始终不见踪影” 方腊微微颌首,“烧了也好,王禀害人不浅呀,我听说威武军将附近的村落抢了个精光,一粒粮食都没有放过,明天一早,你带人分发粮食,让百姓有粮食过冬!” 杜壆出身贫寒,对方腊此举感同身受,“方公心系百姓,必有福报!” 方腊不置可否,“好了,今晚咱们就在威武军的营寨里休整一番,明日再去会会谭稹!” “得令!” 翌日一早,太平军兵分两路,一路带着威武军的粮秣为百姓分发粮秣,另一路随着方腊回到了新城外。 与此同时,新城县尉曹兴为谭稹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相公,城外的水流下降的很快,一天的时间就降了两尺,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日就会断流。” 果不其然,贼子可能真要水攻新城! 谭稹深吸一口气,“好了,你且退下吧,告诉他们,出城之事不可多言,如若多嘴,斩之!” 曹兴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关窍,只得连连颌首应诺。 谭稹毕竟是两浙宣抚使,他要杀几个人说不定比杀只鸡还简单。 待县尉离去之后,谭稹唤来心腹,正色道:“方贼这几日正在筑坝拦水,他要水淹新城!” 众人闻听之后俱都变了脸色,“相公,绝不能让其得手,否则的话新城危矣!” “还是多备些船只吧,若是大水攻城,起码也有反击之力” …… 出主意的人虽然多,但没有一个靠谱。 谭稹心烦意乱,自从官军连败三场之后,军将们的精神气似乎也没了。 对方腊的太平军更是畏之如虎。 要不是临阵之际还需要这些人卖命,谭稹真想将他们全部赶出去。 如今,只能强忍着不耐,“诸位,当务之急是与王禀取得联络,唯有如此才能扭转战局,不知谁能担此重任?” 这几日城内已经派出了几十名哨探、信使,然而,无论水路还是陆路,至今都没有成功。 太平军在城外布置了天罗地网,此时出城无疑于送死。 谭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尔等可是国朝栋梁,如今也怕了方贼?” 一名裨将受不得激将,当下抱拳施礼:“相公,“在下愿往!” “善!此番出城,本官赐你金令一枚,手书一封,再给你三百军士,若王禀听令施为,你且不动他,若王禀罔顾大局,贪生怕死,务必夺了王禀兵权!事后本官定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裨将没想到还有此重任,当即抱拳应诺:“得令!” 第五十五章 震天雷发威 翌日,“咚咚”的战鼓声在城外响起。 不好,这是贼人要攻城了! 谭稹在闻听鼓声的第一时间便奔向城楼,只见铺天盖地的太平军席卷而来 这短短三天的时间,太平军竟然打造出不少攻城器械。 云梯、巢车、木幔、临冲…… 样式众多的攻城杀器给官军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贼子好手段! 谭稹双手紧握城墙,冰凉的石砖在这一刻仿佛要将他浑身的血液冻住。 “来人呐,擂鼓助威!” 直到鼓声响起,城头上才响起一片吁气的声音。 几个胆大的官军聒噪着,试图喝骂太平军,可除了“贼子、乱匪”之类的词汇之外再也找不到新鲜词,喊了几遍之后,城下根本没人接茬。 这就没意思了,骂人的官军气势不再。 “相公,可要出城杀杀贼军的锐气?” 这厮是谭稹帐下幕僚,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等谭稹搭话,便有军将干咳一声,正色道:“贼军士气正锐,我部当坚守城池,待其粮草殆尽,气势衰竭,自会退去。” 正常情况下,守军在敌人围城之际都会遣一勇将出城厮杀,一来搓敌锐气,二来提振军心士气。 可太平军已经胜了三阵了,三万官军只剩下城内这万余兵马,这时候,谁还敢出城送命? 谭稹自然知道军将的担忧,为了稳定军心,他进一步强调:“诸位,黄将军所言极是,贼人已经虚耗了三日光阴,只要我等守住城池,待与王禀会合之后自然扭转乾坤,一扫颓气!” 话音刚落,城外的太平军便挥起了一面面旗帜。 一面旗帜上写着“大宋威武军”,另一面旗帜上写着“婺州观察使,步军都虞候王”。 谭稹看罢之后只觉得一股寒意冷入心脾,王禀也败了? “诸位莫慌,定是贼人乱我军心的把戏,威武军能征善战,王禀更是首屈一指的大将,岂会不声不响地就败下阵来” 这时,城下的太平军招来了百十名威武军降卒,他们自报家门,对官军开始了劝降,“城上的兄弟们,我们是威武军的,昨夜我军大败,王将军兵败不知所踪,降了太平军吧,我听说只要立下功勋还可以分田地!” “新城已成孤城,没有援军了,再打下去你们也守不住” …… 听上去倒像是真的,一时间,城头哗然。 谭稹大怒,急忙让弓弩手射死这群不知羞的蠢货。 然而,太平军早有防备,很快用护盾遮掩住来袭的箭矢。 “滚木、垒石快快备好!” “诺!” “各部人马各守其责,不得有误!” “诺!” 已经到了搏命厮杀的时候了,谭稹不敢有丝毫大意。 东南局势糜烂至此,新城如果再败,杭州无兵、无险,定会失守,到那时,丢土失地的可就是谭稹了! “轰轰轰!” 蓦然,城头响起了一声声惊雷。 雷声响过,城头顿时传来阵阵绝望的呼号。 厚重的城头上,一个个正在冒烟的黑坑无言诉说着雷声的威力,在坑旁,几名官军扑倒在地,血流如柱。 “是震天雷” “贼人的震天雷怎么有这么大的威力!” 谭稹也好、军将也罢,在这一刻全都愣住了。 若是贼人震天雷的数量足够多,这城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了。 为求活命,官军再也顾不得守城,他们只想逃离此处。 裨将黄永临危之际显胆色,“床弩何在?看见前面的土坡了吗?他们的投石机就在那里,射过去!” 床弩手浑身颤抖着,根本拉不动弦。 黄永破口大骂,亲自上弦射出了弩箭。 然而,弩箭虽然射出,但却缺乏准头,对城外的投石机根本构不成威胁。 “你们来,再敢贻误战机,老子砍了你们的脑袋!” 在黄永的威胁下,弩手们终于缓过神来,他们有的拉弦,有的瞄准。 矫正过后的床弩顿时有了准头,有几支顺利射到了太平军垒成的土坡上、 粗大的弩箭威力无穷,一支射到了投石机上,顿时将木臂破坏殆尽。 方永负责火药相关事宜,此时正守在投石机旁,见状急忙吩咐军士用盾牌护住这些宝贝。 震天雷的威力再大,没有投石机也射不远。 自从方腊改进火药配方,增加火药威力之后,火箭、震天雷之类的远射武器威力倍增。 攻打新城,也正是震天雷的第一战,为了一举破城,方腊决定掏出库存的三成! “方永,如何了?” 刚才震天雷的准头不错,为了进一步掌握情况,方腊在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土坡上。 “方公,六架投石车坏了一架,不过角度都校正好了,随时可以炸他们个屁滚尿流!” 城头,谭稹已经缓过神来,他在军士的拉扯下躲到了城墙后头,“别慌,贼人黔驴技穷矣!” “轰轰轰!” 回应谭稹的是又一轮狂轰乱炸,这一次,五辆投石车将这一段城墙炸的黑烟滚滚,砖石乱溅。 “不要停!继续炸!” 在方腊的命令下,投石车又投掷出三轮震天雷。 雷声仿佛没有尽头,到处都是爆炸声、哭嚎声。 谭稹爬在地上,彻底呆住了。 等到硝烟飘散,震天雷的成果显现在方腊眼前。 原本在城头操控床弩、持枪、持盾的官军全都没了,只有巨弩在冒着火苗,城楼在冒着浓烟,城头不见一个人影。 朝廷也有火药窑子作,制造出的霹雳炮威力也很可观,但是,像太平军这般威力的震天雷却是从未有过。 由于未曾防备,城墙上的官军伤亡惨重。 不过,眼下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方腊必须以雷霆手段攻下新城,再去富阳、杭州。 只有赢跑时间,太平军才能进一步站稳脚跟,否则的话,太平军这点人马根本不会是十万西军的对手。 “方永,不要停,继续投掷震天雷,炸到他们投降,亦或者弃城逃命!” “得令!” 方腊下达命令之后便回到了阵前,而身后的投石车再度发威了。 城头冒出了更多的硝烟、雷鸣。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汪末泥忍不住来到方腊身前:“方公,要不要派人劝降?” 方腊微微颌首,“可以试试。” 在汪末泥的指挥下,已经升作伍长的廉明扯旗战旗,对着城头挥舞起来:“城头可愿请降?” 连喊三声之后,没有一人应答,倒是有一支羽箭歪歪斜斜落到了廉明身前。 “不知死活!” 廉明回禀之后,投石车再度发威,将城头又炸了几个回合。 城头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影。 其实谭稹早在投石机停歇的第一个回合便溜走了,剩下的军将死的死,逃的逃。 这处城墙已是修罗场,待在这里有死无生! 黄永竭力控制军卒,却始终难以如愿,往城下抛射几箭泄愤之后也只能退下城楼,试图组织军将守城。 然而,官军们早已经被震天雷吓破了胆,他们逃命还来不及,谁还敢上城头? “轰轰轰!” 这一轮震天雷终于炸毁了城门,露出门后瑟瑟发抖的大宋官军! 屏神静气的石宝终于长出一口气,“诸位,大宋气数尽矣,今日随我入城杀敌,立功分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