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离婚》 第 1 章 今年的初雪来势汹汹。 路宁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她把围巾又绕了一圈,腾出一只手把体检报告往包里胡乱一塞。 经期推迟了半个多月,她今早意识到的时候,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跟周承琛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如今在商讨离婚,如果突然冒出一个小孩,那可真是太乌龙。 好在不是,不然未免狗血。 早知道试纸测一下,免得跑这一趟。 电话响了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最后一次跟周承琛…… 那天有些荒唐失控,所以她才会有种强烈不安,直接来了医院。 她有些懊恼地扶了下额,哪怕是一桩相敬如宾的寡淡婚姻,也彼此渗透了太多,明明在家里的时候,两个人十天半个月也难见上一面,但搬出来才半个月,总觉得生活方方面面都逃不开他的笼罩。 好像哪儿哪儿都是他。 或许,三年的确还是很漫长的。 寒风丝丝缕缕钻进皮肤里,她把手机胡乱夹在耳朵和肩膀的位置接起来,一只手塞进包里翻找车钥匙。 就连这辆车,也是他买给她的。 一辆白色保时捷Tay,纯电动,买来被好友梁思悯那个内燃机控痛心疾首无数回,但她不敢骂周承琛,说周家这大哥冰雕成精,冻得人骨头缝疼,多说一句话都怕被冰封。 除却严肃冷峻,大约还有几分年长的缘故。 周承琛比路宁大七岁。 她犹豫了一下,分神思考要不要把车还给周承琛。 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周承琛看起来彬彬有礼,其实内里强势霸道又说一不二。 电话声音钻进耳朵,把她思绪拉了回来。 “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快饿死了,待会儿一起出去吃饭吧!我看公寓这边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徐诗夏昨晚通宵工作,睡到这会儿才醒,说话有气无力的,“哦,对了,刚刚有你快递过来,我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放着楼下送的礼物,他大概以为没人,没敲门,说是要装修两三天,提前准备的赔礼,还挺礼貌。” 路宁终于找到了车钥匙:“好啊,我还要去一趟店里,大概二十分钟到家,你换换衣服下楼,差不多就能看到我了。”说完又说了句,“那你最近休息怎么办。” 徐诗夏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没事,我已经忙完了,组长给我放了两天假,而且我那边房子好了,趁着这两天正好搬过去,之后就不打扰你啦。” “我没关系,房间很多,你可以一直住的。要不我们这几天住酒店。”路宁真心挽留,但突然想起来,“还是……你怕周承琛会过来啊?” 徐诗夏笑了声:“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说实话你这个装修风格真的让我有一种住在你老公家的错觉,我不行,我太别扭了。” 云庭水榭的公寓确实是周承琛的,但很早就过户到她名下了。 大概是有一天她无意说了句,她都没有一处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 然后周承琛一口气过户给了她四套。 这一处是最小的,不过离她的店比较近,所以她搬过来这边了。 公寓还是很久前的装修,路宁没有改动过,灰色调的性冷淡风,尽管她添置了些软装,但确实很有周承琛的风格。 路宁无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被周承琛标记了一样,到处是他的印记。 尤其两个人还没正式离婚,他说没有签署婚前协议,而且各方面需要有一个交代,需要一些时间,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五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三年都过去了,路宁并不差这几个月,也就每提异议,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决定,搬出来更好。 在正式离婚之前,她还是周太太,他们还是合法夫妻。 徐诗夏有顾虑是正常的。 她没有再强求,徐诗夏的公司总部在衍城,她刚调过来工作,公司安排的住处要跟人挤,她就另找了房子,前租客刚搬走,而且她的行李叫搬家公司跨省运送,还没从A市过来,但她的确是不缺住处的。 “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搬。”她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好嘞!”徐诗夏欢快应声。 挂了电话,路宁回了一趟店里,把客户要的方案拍照发过去。 入了冬,生意往往就淡下来,她早早给员工放了假,偶尔有事才会过来。 可这条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她小心把车子开出横四街,街道略窄,两边时常有行人和小车,她早些年刚来这边的时候根本不敢开,开久了也就如鱼得水了。 这会儿熟练地七拐八扭,出了街口汇入主干道,如鱼入海。 同往常一样,只是不回周承琛的西山别墅了,拐个弯,往云庭去。 - “太太今天去医院了。”秘书许默站在总裁的办公桌前汇报完工作,顺便汇报了太太的动向。 “妇产科。”他忍不住看了总裁一眼。 厚重的实木办公桌前,周承琛西装笔挺,戴一副金丝眼镜,侧脸冷峻,线条锋利,一副不苟言笑的森冷模样。 许默每次站到这儿,整个人都会绷起来。 也难怪他老婆完全受不了他。 俩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周承琛签文件的动作一滞,笔尖悬停,慢慢洇出一滩墨迹,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两个人最后一次是一个月前,他的生日会结束已经很晚了,两个人住在吴园老宅,他心情不大好,半阖双眼靠在那里休息,她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过来帮他解开领带和外套…… 那天他的确有些过火,恐怕没什么分寸。 眉头微蹙,他将笔收搁桌面,抬眸问:“结果?” 许默摇头,心道这我哪里知道,最近也没有什么借口可以让他联系太太的。 但面对周总,一问三不知是大忌,他忙又补充一句:“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挺平静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端看总裁怎么理解。 或许是无事发生。 也或许是太太并不在意孩子有或者没有。 路宁一个人搬出去住,周承琛心中含了点不悦,但总归是不放心,要人盯着,又不许靠近,也只能知道这么多。 周承琛抬手扯了下领口,温莎结微松,他蓦地吐出一句:“打电话给她。” 心浮气躁,想随她去,但想起来她这个人看似柔弱温顺,其实内里倔强又主意大,他要是不管,她真能干出来自己一个人解决的蠢事。 许默愣了下,也不知道谁说既然搬出去以后就跟他无关了的。 但不敢违逆,依言拨路宁电话,占线,提示稍后再拨。没等总裁发话,他自行重复两次,依旧没打进去。 周承琛脸色越来越沉,神情不耐,显出几分焦躁,最后身子后靠,半闭上眼:“你先出去吧!” 许默心下松口气,欠身:“总裁有事叫我。” 他退出去,轻手关上门,只觉得里头气压低得骇人。 手机扣在桌面,他拿起来,顶栏干干净净,她没联系他。 搬出去半个月,她只联系过家里保姆一次,提醒一株兰草娇贵,要看顾好,平常都是她在管,怕佣人不上心。 前几日店里遇到闹事,今日去医院。 从前什么事都告知他,如今倒是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 这证还没拿到,在她那里,倒像是已经离了。 周承琛薄唇微抿,眉眼低垂,手机重新扣下去,洇了墨的纸张撂一旁,拨了内线叫人重新打印一份,他捡起笔继续在文件上签字。 几分钟后,终究难压心头烦闷,笔蓦然掷向桌面,发出沉闷一声响。 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最顶端,拨了路宁的电话。 - 徐诗夏一个人闲不住,一边洗漱做准备,一边又忍不住拨路宁电话煲电话粥,聊些有的没的。 路宁塞着蓝牙耳机,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聊。 突然说起周承琛,徐诗夏忿忿不平:“他说结婚就结婚,他说离婚就离婚,你未免也太好说话了。” 路宁无奈一笑:“也不是……我俩真没矛盾,就是不合适,能分开挺好的。” 起因不过是他生日会,周家人故意损路宁的脸面,暗示她三年都没孩子,旁敲侧击是不是不能生育,路宁低着不语,搪塞过去了。 她对这件事想得很开,只要周承琛不强求她,别人说什么她笑笑就行了。 老太太却仍不甘心,挑无人的时候对周承琛说,若是外头有带回来,周家也是认的。 只当周承琛还在因着那段不被家里允许的恋情和家里赌气。 周承琛刚不在,这才知道有人故意羞辱她,蹙眉问:“为什么不说?” 路宁摇摇头,只说没必要。 他在晚宴时候发了火,说了几句难听话,闹得一场生日会不欢而散,最后是她拦着,没立刻从老宅离开,也算全了脸面。 他喝了点酒,半醉,问她是觉得没必要争吵,还是觉得本来就没感情不重要。 路宁犹豫片刻,说都有。 那夜里昏天暗地做了一回又一回,她似乎在发泄,而他似乎在较劲。 筋疲力尽的时候,路宁在想,明明这方面挺和谐的,虽然跟纪肖燃分手心碎身伤,她倒也不是非谁不可爱了就走不出来的人,既然已经结婚,完全割舍才是对纪肖燃的尊重。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却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婚姻不是她想要的,但当初联姻,是路家求着他,她不好主动叫停。 于是她软了声音,说:“现在也没人能怎么着你了,你也不用在我这里委屈,其实你可以去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联姻那会儿他腹背受敌,周老爷子病重,巨额的遗产等着瓜分,各方都铆足了劲,他结婚也不过是为了多瓜分些遗产,好让自己在周家站得更稳一些。 如今他也如愿了,这婚姻其实没有那么必要了。 周承琛不说话,许久才问一句:“宁宁,我对你怎么样?” 路宁垂眸,像个乖巧的学生,认真道:“你对我很好。” 她在他面前偶尔像个晚辈,偶尔像个听话认真的学生,只是唯独不太像妻子。 她年纪确实还小,或许从未对这段婚姻有过任何憧憬。 周承琛未尽之言全都咽回去,只是起身去了阳台,点根雪茄冷静稍许,回身说:“你要是实在不适应,我可以放你自由。” 她露出由衷一个笑容,好像三年里,就等着这一刻,如释重负:“那谢谢了。” 路宁想起那天,莫名觉得荒唐好笑,上一秒还做得你死我活,下一秒突然又是分手大戏,想到这儿,她不由失笑,突然想不起来这三年都发生过什么了。 红绿灯,她缓慢停下来,但刚停稳,突然身后一股巨力。 “砰——” 她身子往前,脑袋磕在方向盘上,突然的变故让她懵了一会儿,后视镜里看到后车下来人,她才惊醒。 被追尾了。 直行道,红绿灯,她没有任何违规操作。 对方全责。 她定了定心神,深呼吸。 刚刚被撞了一下,耳机和手机全都飞了出去,这会儿又响起来,她表面镇定,其实内心慌乱,胡乱接起来,说了句:“夏夏,我被追尾了,我处理一下,可能晚点回去,你饿了先点个外卖。” “地址给我。”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线钻进耳朵,低沉冷淡,冻得人耳朵发麻,路宁拉开一点距离,这才看清,接的是周承琛的电话。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待会儿打给你,不好意思我认错电话……那个……”她狠狠皱了下眉,最后认命地塌了肩膀,说:“亭南路和西宁大街交叉口的红绿灯前。” “等着。” 他一贯言简意赅。 第 2 章 后车追了她的尾,脾气却暴躁,一直喋喋不休。 他觉得路宁开着豪车在路上晃晃悠悠居心叵测,倒打一耙说她怕是故意碰瓷,过了会儿又说她车技差,开得那么慢,不该上路。 路宁报警后下车拍了照,固定证据后按照警察的提示把车挪到路边等交警过来,看后车毫不讲理,索性把自己关在车上,免起冲突。 说不郁闷是假的,倒也没有到害怕的程度。 尽管那人看起来五大三粗,胳膊比她的大腿还粗,膀大腰圆,估计得有一米八了,体重看着比身高更扎实,穿着厚实的棉服,仿佛一个相扑选手。 或许在周承琛身边久了,倒也养出点处变不惊的性子。 就连她人都有点像他了。 路宁微微叹气。 徐诗夏发消息问她怎么样,用不用过来帮忙。 她回一句:不用,周承琛要过来。 他解决事情一向简单粗暴,待会儿估计跟着他来的还有律师和保镖。 相扑选手站在车窗外,跟同伴骂骂咧咧,时不时敲一下车窗,想让她下来。 她的车屁股被撞得惨烈,他的车也没好到哪儿去。 或许是太心疼又太无力,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发泄情绪。 路宁分神的时候还想起周承琛。 刚毕业就跟他结婚了,一身学生气,实在不像周太太。 那时周家并不太平,争权夺利,几欲突破底线,最糟糕的时候,有人把她关在老宅的地下室里。 吴园的老宅建得跟迷宫似的,平常佣人领着她都认不准路,那天有人告诉她,老太太着急见她,带着她七拐八绕进了一间房,说让她在那儿等着。 她从小到大家庭环境简单,没见过风浪,长辈约见,她便老实等着,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门是锁着的。 那时候老爷子还没病逝,大约回光返照,精神头好了月许,从疗养院回来,想回老宅住几日,不想死在医院。 那夜里周母将她盛装打扮,就为了给老爷子看一眼。 周老爷子传统,就喜欢乖巧懂事的晚辈,她模样乖静,最容易讨老人家喜欢。 她穿着礼服裙,身上没口袋,也没拿手包,手机不在身上,被锁了进去,只能枯等。 敲着门,等路过的佣人或者谁救她出去。 可好久没人理她,感觉周围安静得一个人都不会经过。 在老宅里,倒也不至于出危险,但故意阻拦她去看老爷子,再给她安一个没礼貌没分寸不尊敬长辈的罪名,她怕是要把周承琛连带着和他利益相关的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 那时路家还指望他,路宁并不想得罪他。 心下慌神,她到处摸索,盼着找了一点出去的契机。 最后望了望墙壁上方的小窗,窄窄的小方框,她身型娇小,大约是能过去的。 于是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垫脚的东西,最后如愿爬上去,房子构造她不熟悉,往外一看,下头确切是通往外头的走廊,终于松口气。 但太高了,她试着往下跳,只觉得浑身发软,两眼一黑。 她趴在那里犹豫许久,走廊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她安慰自己,摔一下没事的。 闭着眼跳下去,还是崴了脚,强忍着疼痛,摸索着去宴会厅。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没费多少功夫。 周承琛正找她,蹙眉问道:“去哪儿了?” 路宁摇摇头,等没人的时候才附耳说一句,她被人带走关起来了。 偌大的周家,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周承琛并不希望她出事。 她是他的脸面。 周承琛看事向来一针见血,低头问她:“怎么出来的?” 她犹豫片刻,知道在他面前撒谎太愚蠢,老实回答:“跳下来的。” 他对吴园熟悉,她稍微描述他就猜到被关在哪儿了,就那么顶端一个小窗户,他蓦然沉声:“你不要命了?” 路宁生出些倔强,抿着唇不说话。 要不是怕把他的事搞砸,她至于做这种事。 直到宴会结束他也没跟她说话,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车后座,谁也不理谁。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周承琛对司机说:“辛苦,你可以下班了。” 司机离开,他攥住她的脚腕仔细查看。 她微微往回缩:“我没事。” 周承琛虎口卡着她的脚腕,抬眸看她:“路宁,许多事在你眼里是大事,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你把事情搞砸我可以给你兜底,但下次再做这种蠢事拿自己开玩笑,我不会再心疼你。” 她点点头,也觉得委屈,好像自己做的努力不值一提。 所以后来她习惯大大小小的事都丢给他。 他也确实什么都能帮她处理。 只是都要离婚了,追尾这种小事他都要管着,未免控制欲也太强了。 路宁吐出一口郁气,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是他的阴影了。 他这个人看似冷淡疏离,但其实手伸得特别长,大概脑子太好使的缘故,什么事分心关注一点,就能牢牢掌握在手里。 待会儿他来了,她一定要义正词严告诉他:“你越界了。” - 七八分钟后,周承琛的车就到了,一辆迈巴赫气势凌然地靠边停车,周承琛长腿迈下,眉心紧蹙,瞥了现场一眼,径直冲着路宁的车过去,轻敲车窗,声音低沉,倒是难得温和:“是我,下来。” 路宁刚还在思考怎么拒绝他,可抬头看到他的身影,莫名鼻子酸了下,也不是委屈,也不是惊喜,只是觉得这一幕好像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看到他是会觉得安心些的。 她其实心里把他当家人了的。 只是他毕竟不是家人。 离了婚,他们连朋友都不可能做。 那又何必再这样,早点划清界限,对谁都好。 “把你东西带上。” 路宁开了车门,或许是坐久了,腿有些麻,她下车的时候踉跄一下,被周承琛拉住胳膊扯进怀里护着,好像她还是他妻子似的。 他果然带着保镖和律师,后车司机上一秒还在骂骂咧咧,这会儿突然噤声了。 周承琛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路宁去他车上。 律师看了路宁一眼,想起自己刚路上问周总离婚协议的事,周总说的是:“不急,再说吧!” 周总一向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他按下疑虑,跟了周总这么久,第一次处理追尾这种小事,但还是敬业地上前交涉:“你好,我是路小姐的委托律师,接下来由我全权……” 路宁上了车,有些沉默。 周承琛还惦记医院的检查报告,说一句:“带你去吃饭。” 肯定句,连问她意愿都省了。 路宁回神,侧头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他车上了,她明明要告诉他,自己可以处理不需要他插手的。 或许是出于某种惯性。 有些事情养成习惯,一时是很难改过来的。 她已经失去了拒绝的先机,于是认命:“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她的意思是你送我去见朋友吧! 周承琛却直接替她决定:“那叫上她一起。” 他说什么都像是命令。 路宁又不想拆穿他的自作多情,委婉说一句:“那我问一下她愿不愿意。” 打电话的片刻功夫,周承琛让许默定的餐厅许默已经发过来了消息,于是在路宁电话询问的时候,侧头说了餐厅名。 徐诗夏本来已经不打算和她一起吃饭了,但闻言顿时来了劲:“好,不用来接我,我打车过去。” 周承琛不愧是总,定的餐厅贵得要死,就在公寓附近,走着都没多远,打车也就几分钟。 徐诗夏先到了,报了周承琛的名字,门童客客气气领着她去定好的座位,楼上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城市街景。 楼上这么大的空间,也就零星摆了几张桌子,到处是绿植和巨大的水晶吊灯,有乐手在拉小提琴。 徐诗夏拍了照,发朋友圈,感谢路总带自己见世面。 路宁也赚了不少钱,但很少舍得来这种地方消费,大概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和周承琛是两个迟早会分开的人,经历过家里事业溃败,有了钱都存起来,像只仓鼠一样囤积着食物,给自己铺足后路。 列表里不少大学同学至今还在联系,有人感慨一句:你们关系还是这么好。 然后夸了餐厅的布置。 突然有个略显陌生的蓝黑色头像冒出来:这家的鹅肝不错。 徐诗夏愣了下,感觉这个人好像消失了很多年似的,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沉寂到徐诗夏都以为他这个号弃用了。 他用的还是几年前的头像昵称和个签。 纪肖燃,大学四年跟路宁谈了两年半的恋爱,俩人感情好到认识的没有人会怀疑这俩毕业后会结婚。 但最后…… 徐诗夏心头一跳,愕然问了句:你来过这边? 她记得纪肖燃是桐城人,她们大学是在A市读的,他读的法学,来衍城干嘛? 其实那一瞬间她在想的是,不会是为了路宁吧! 虽然有点狗血,但以他的个性,真的能干出来。 很快,纪肖燃回复:嗯,我在附近住。 徐诗夏顿时瞪大眼,都没等路宁过来,直接截图发给她。 她在想的是,既然都要离婚了,那是不是…… 虽然还不知道纪肖燃是不是单身,也知道这么说可能对纪肖燃不公平,但对于他俩分手这件事,连徐诗夏都觉得遗憾,如果能重新在一起,那真的也算某种圆满吧! 路宁下车的时候看到徐诗夏消息,磨蹭了下,周承琛过来替她开车门,等她下车。 路宁看到那个头像的时候手就开始抖,看到纪肖燃说在附近住,整个人更是颤了下。 周承琛微微蹙眉:“宁宁?” 明明叫得那么亲切,声音却冷得没有半点温度。 路宁按下不安和惶恐,抬腿下了车,周承琛同往常一样绅士地扶她下来。 路宁觉得不合适,微微躲开了。 周承琛手悬在半空,等她走出去两步,倏忽抬步上前,牢牢抓住她的手攥在掌心。 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路宁侧头看他,眉毛狠狠皱起来。 周承琛脸色微沉,根本不等她质问,直接转了话题:“今天去医院,结果怎么样。” 路宁:“……” 原来是误会这个了。也猜到他大概是找人盯她了。 “没有怀孕,你可以放心。”路宁想要挣脱,但又觉得太刻意,最后作罢了,并不想闹得太僵。 周承琛如愿,眉眼却垂下来,听到没有怀孕,内心竟然隐隐有些失望,神情也变得寡淡。 如今最多也就牵个手的关系了。 想起这个,他顿时觉得烦闷,抬手松了松领口。 第 3 章 门童引路,路宁不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却是头回这么郁闷。 她不是矫情的人,结婚三年,自认兢兢业业,他替她家里解决了麻烦,她也心甘情愿陪他应付一切场合。 只是从他主动提离婚的时候起,她以为他们之间两清了的。 至少在他心里是认可两清的。 如今这算什么? 莫非他反悔,觉得亏了…… 周承琛和路宁牵手进来,徐诗夏看得一愣,连招呼都忘了打。 侍应生帮两个人收起厚外套,周承琛从公司直接过来,脱掉厚呢料的大衣,一身蓝灰色暗纹的戗驳领西装三件套,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晚宴,他替路宁拉开椅子,然后才落座,一坐下来,先颔首对徐诗夏说了句:“抱歉,定了餐厅之后才知道你们原本要去吃火锅。” 徐诗夏自认口齿还算伶俐,一刹那却有些词穷,眼前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上学时候看到严肃的班主任,大学时候那个不苟言笑的混血老教授,上班之后一直养病偶尔出来开会能吓死一大片的董事长…… 明明什么也没做,姿态也松弛,态度甚至谈得上温和,可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她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路宁说跟他在一起生活太拘束了。 “没……没事,哪里吃都一样。”她吞咽了口唾沫,终于回过神,莫名像回到了刚大学毕业那会儿,见了大领导说话都结巴,情商总是掉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打招呼,于是补一句,“你好。” 路宁路上已经介绍过了,也没有互相引荐的心思,于是这会儿没说话,其实她知道,就算周承琛早知道她们要去吃火锅,也依旧会定这里的餐厅。 他这个人看似礼貌周到绅士,可那张绅士表皮下,其实强势霸道不容分说。虽然他很少直白地去否认和反驳,但他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按照他预想的轨迹走。 这三年来,她深有体会。 一顿饭吃下来,徐诗夏的余光在两个人身上就没下来过。 早些年婚礼,她远远见过周承琛一次,对他的印象就是冷,数九天的北风那样刮骨的冷,凉意直接渗到骨头缝里。 他记得那时候一整个婚礼下来,好像也没见他一个笑脸,路宁倒是一直微笑,神情看起来轻松,但脸上却见不到几分幸福。 典礼一结束,徐诗夏就提前离开了。 心里应该是带着怒气的,替路宁委屈,且年少气盛,觉得周承琛多少带点乘虚而入趁火打劫的意味,还有着资本家特有的傲慢,跟强抢有什么分别。 也气路宁就这么放弃纪肖燃,她记得自己踏入婚礼现场的时候,就被震撼到了,满目繁华,现场的奢靡程度,徐诗夏觉得怕是一颗螺丝钉露出来都要镶上钻。 当时周家说,婚礼办得仓促,就简办了,徐诗夏天真地以为会很简陋,来之前甚至还在幻想,纪肖燃会像偶像剧男主一样突然金光闪闪出现,带路宁逃出这座富贵牢笼。 但现场一片浮华和热闹,婚礼盛大,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好像这是一桩两情相悦幸福美满的婚姻。 可作为路宁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她是知道的。 那时候路宁正经历着巨变,路家生意是一夕之间溃败的,父母焦头烂额,外婆恰逢重病,每日躺在icu里。 每天睁开眼就是巨额的亏损和医院雪片一样的账单。 当年考大学的时候,爸爸让她选金融或者管理,以后好接手公司,她很不情愿,觉得还有姐姐,她根本志不在此,只是也没有其他特别想报的,最后还是报了。 大一上学期刚结束就申请转了专业,去了隔壁法学院,因此认识了纪肖燃,那时她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人生好像一片光明。 只是她没料到,邻近毕业,路家的公司出现巨大的问题,爸爸费尽心力也无法力挽狂澜,姐姐也为了公司东奔西走,焦灼难眠,心理也出现问题,只能靠药物才能睡个好觉。 家里破产在即,前路一片黯淡,外婆又病重,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泥沙都汹涌而下。 爸妈终于瞒不住她,坦白了。她迷茫坐在家中客厅,得知这栋从小住到大的房子也要拿去抵押了。 她所有畅想的美好的未来,好像都是一场虚妄的梦。 痛恨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也是这时,周家递出橄榄枝,看中他们家手里的一块地,以及母亲这一脉的家族底蕴,愿意帮他们度过难关,但以联姻做条件。 彼时周承琛在家族站队的内部争斗里僵持,老爷子病重,大笔的遗产等着分割,他急需要一个体面的婚姻获得老爷子的支持,以分割到更多的遗产,好在家族里站稳脚跟。 他从小跟着姑奶奶长大,老人家年迈体弱,唯一一点心愿就是想看他早日结婚定下来。 姐姐精神一震,苍白的脸色浮现生机:“我去。” 当年路宁先斩后奏转了专业,姐姐为了安抚爸妈,也为了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继续攻读了MBA,为着以后接手家里的生意做准备,如今倾注无数心血也回天乏力之时,从前那么骄傲志得意满一个人,如今连婚姻都可以拿去做筹码。 路宁心中刺痛。 可周家递了话,要路宁。 不知是周家的意思,还是周承琛的。 父母姐姐看着她,坚决不同意,说她有男朋友,心思也单纯,不适合周家那种复杂的家庭。 尤其姐姐,坚决不同意。 周家也并不强求,态度温和而礼貌,说让他们考虑一下,如果不行便算了,那他们也爱莫能助了。 路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索一夜,第二天就做了决定。 一周后领证,婚礼在月底匆匆办了。 徐诗夏知道的时候,纪肖燃已经被分手了,她听纪肖燃的朋友说,路宁是连夜飞去A市的,守在纪肖燃实习的单位门口,熬了一夜,通红着双眼,整个人苍白单薄的像是一张纸,但却特意梳洗打扮过,对着纪肖燃笑了下:“我想着……至少分手应该当面说。” 她是个挺善良一个人,愧疚似乎要压垮她。 没有人逼她,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选择的天平,或许一切都会过去,但现在就是谁也过不去了,要么她妥协,让大家都好过一些,要么就这么痛苦地扛下去。 可是还抗得下去吗? 即便扛下去了,她还是能开心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其实路宁知道,在周家递出橄榄枝那一刻,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算家里人为了她选择拒绝周家的帮助,可往后的余生里,被生活压垮的每一刻,她都会处在对家人的愧疚里,尽管谁都没有错。 她知道,选择周承琛是最好的选择了。 纪肖燃当然不能接受,但路宁就那么站在那里,他就投降了,她看起来那么难过,像是快要被压垮了。 路宁也并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机会。 她回去就见了周承琛,然后一周后领证,月底结婚。 三年了,这是徐诗夏第二次见周承琛,和她脑海里想象的周承琛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顿饭结束,起身的时候路宁似乎是怕他继续牵她手,迅捷地站在徐诗夏旁边,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周承琛神色无异,表情四平八稳,只是礼貌开口说送他们回去。 没等路宁拒绝或者接受,他抬腕看表,又说了句:“顺路。” 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很短暂的路程,路宁一句话也没说,一下车,更是匆匆说了再见转头就拉着徐诗夏走,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态度。 周承琛却仿佛装作看不懂她的意图,车窗降到底,他侧头叫住她:“宁宁。” 路宁闭了闭眼,整张脸都变得皱巴巴的,回头的时候仿佛就要脱口而出: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可开口却是温和一句:“怎么了?” 她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周承琛伸出的那只援手,解决了路家大部分的问题,甚至称得上力挽狂澜,而那时路家的紧急程度,哪怕是她平白中一个亿的彩票恐怕都来不得解决,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这场婚姻的付出,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她没有资格叫屈。 周承琛清晰地看出她表情的变化,那种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应付的姿态。 其实这三年里,时时都能看见。 她是不是个合格的太太不知道,但绝对是个合格的演员。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是装的,这场婚姻他得到了他想得到,她也得到了她需要的。除此之外,情分上他也并不亏欠她什么,那天他说:“如果你实在不适应,我可以放你自由。” 现在看来,其实不过是一句带着试探的气话。 他不认为自己婚内三年的付出分毫不值。 可从那时到现在,她所有的反应,竟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分文不值四个字。 她迫不及待要逃开的样子,真是刺眼得很。 倏忽,他收回目光,侧脸冷峻异常,把多余的温情都收起来,免得释放出去也得不到半点青睐。 实在讽刺。 “车库里的车我明天让司机开过来一辆给你,或者你想要哪一辆,跟老孟交代一声。”他说完,车窗就缓慢升起。 确实,那辆保时捷被撞坏了,她确实需要一辆代步的车,只是连她自己都忽视了。 他一向做事周到。 路宁为自己一路上赌气般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 尽管她其实自己可以去买一辆车,但这种被关照的心情,让她想起刚结婚那会儿,那时全家人都对家里的状况感到万分揪心,每天睁开眼就是各种不幸的消息。 哪怕是好消息也会很快变成坏消息,脑子里的弦始终绷着。 直到周承琛接手,他说过最多的话大概就是:“我来解决。” 从那之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和对他由衷的感激,她始终记在心里。 即便是要分开,她也希望他们是体面分别的。 她不应该这么对他。 “好……谢谢。”车窗已经完全升起,但她还是说了句,“路上小心。” 车上周承琛闭着眼靠在那里,并没有觉得开心,脑海里反复回播她转身时眉眼从厌倦到伪装温和的变化。 然后倏忽仰头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片刻,一把扯掉了领带。 第 4 章 路宁和周承琛之间气氛太诡异。 回去各自忙完,洗漱完趴在床上,徐诗夏才盘问:“感觉他对你还不错,你对他也不排斥,刚看你俩手牵手我人都傻了。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早几天得知她要离婚,她恨不得拍手称快,满脑子都是豪门恩怨,龌龊龃龉,尽管她说没什么具体矛盾,只当她不想提伤心事,脑补她不知经历了多少心酸苦楚,满是心疼,只顾得上哄她开心,并不敢细问。 今天见了,又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于是好奇,是否有隐情。 路宁躺下来,安静地笑了一下,脸色称得上温柔恬淡,只眼神微微发虚,像是在回忆什么:“你记不记得我们最开始那个刑法学的教授,特别严肃古板那个,八字胡,嘴角向下撇,眉毛又黑又浓,眉骨很高,显得眼窝深邃,面相特别凶。” 徐诗夏刚看到周承琛的时候其实就想起来了,于是这会儿没忍住笑出声:“记得,胡老。” “我那会儿是班助,他经常叫我去办公室,每次见他都自觉乖乖立正站好。”路宁翻了个身,抱住徐诗夏,“其实胡教授人挺好的,我有回说我没来得及吃饭,他还给我塞小零食。但我还是怕他,又敬又怕。” “周承琛对我来说,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其实他有时候真的……还不错,但我就是一见到他就恨不得立正站好。” 徐诗夏也搂住她,她个子算不上矮,但骨架小,看起来娇小玲珑,尤其站在周承琛面前,徐诗夏莫名有一种周承琛一只手能把住她腰的错觉。 体型差太大了,压迫感确实强,别说路宁,吃饭的时候,她坐对面都觉得大气不敢出。 徐诗夏在她身上揉来揉去抱来抱去,跟玩玩偶似的,这么一个香香软软小可爱,老男人实在没品,她摸着摸着忍不住笑出声:“那你俩不会没上过床吧?” 路宁愣了下,突然拉着被子盖过头顶,闷声说:“当然不是。” 如果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的婚姻,现在可能也不用纠结了。 啧,大学时候都没见她这么害羞。徐诗夏把她被子拉下来,手撑着脑袋低头看她:“你一个已婚少妇,脸皮这么薄。”她也没有探听隐私的喜好,只是觉得这俩太匪夷所思了,想了解清楚。 路宁又拉了两下被子,没拉起来,索性放弃。 “我今天其实去医院了,早上突然想起来,姨妈推迟了半个月。”路宁没想瞒她,只是她跟周承琛,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但突然又觉得好像憋了很多话想说。 结婚后她没有说过周承琛任何不好,就连跟父母和姐姐都说的是,夫妻和睦,他也很护着她。 他确实如此,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怀了?”徐诗夏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她前几天还说,幸好没有孩子,离婚起来不用伤筋动骨。 “没,”路宁拍拍她的背,安抚她,“没有,别担心。可能周承琛也以为我怀了,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那时候正好被追尾,他就赶过来了。” “那他其实还不错嘛!挺关心你的。” “我从医院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公立医院,就我店附近那个医院。我没告诉他我去医院了。” 徐诗夏终于反应过来,“他找人盯着你,还是跟踪你?”不然这消息知道的也太快了吧! 路宁哭笑不得:“那倒也不至于,可能就是保镖之类的吧!他对我了如指掌,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我去某个餐厅多几次,他都会把厨师请到家里来,我跟他说我不喜欢这样,他会点点头说好,然后下次做得更隐蔽一些罢了。” 徐诗夏:“……” “他很少反驳我,但也只是换个方式让我接受。我……其实挺矛盾的,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太多了,我没法昧着良心去责怪他什么,但我真的有时候想跟他吵一架。” 徐诗夏:“那就吵啊!” 路宁吐出一口气:“吵不起来,胡教授也挺虚心的,每次都会问同学们对他课程有什么意见,你站胡老师面前能鼓起勇气说‘虽然你很厉害但你上课真的很无聊’吗?” 徐诗夏:“……我现在敢了,下次回学校我一定告诉他。” 路宁:“我跟他没什么,就是不合适而已。” 徐诗夏叹了口气,凑过去抱抱她:“我有点明白了,你跟他恩情和感情掺和在一起了,你一边不喜欢他对你的方式,一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强硬要求他。但我觉得你多虑了宁宁,你太善良了,太想要求全,但没有什么事是能够十全十美的,拒绝他某些事情,并不代表你否定他对你的好,否定这个人,有时候确立边界才是为了更好地相处。不过你俩确实也很难磨合,他愿意放开你,你们也算圆满了。” 路宁思忖片刻,其实还有别的问题,但不重要了。 她点点头。 但愿一切顺利。 - 雪下得更大了,周承琛拾阶而上,立在廊下,钟斯齐出来迎接,就着昏黄夜灯,看清他的面目,只觉得那神情冷淡得让人心惊,这人跟个冷血动物似的,就没见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简直了。 他说一句:“三催四请你才愿意来,怎么,刚吞了我一个项目,没脸来见我?” 俩人发小,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堂妹那件事后,联系变少了。钟斯齐对他一直有怨气,但想通了其实也并不怪他。 只是没想到,他主动联系,对方还在跟他摆架子,请了好几次才愿意过来。 周承琛抬眸,眉眼深邃,看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中带着几分鄙夷:“是你手底下的人太无能。” 钟斯齐愣了下,心里那点疙瘩顷刻消散,这毒舌的劲儿…… 知道他还是把他当朋友的,像从前一样笑骂了句:“我去你的。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我真的要生气了。” “年底,瞎忙。” 钟斯齐:“得了吧,再忙也不至于忙到你头上。结婚后我就没见你闲下来的时候有什么娱乐项目,不是陪老婆就是陪老婆。怎么,今天舍得抛下娇妻了?” 周承琛神色淡下来,浑身上下冷气森然。 像是被触了霉头。 钟斯齐把人领进茶室招待,观察他的反应,须臾,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好吧,其实我知道你和你老婆闹矛盾。她搬出去住了吧!” 周承琛捏着茶盏,压下去的烦躁重新翻涌上来,他没喝,搁在茶几上,沉闷一声响。 他双腿交叠,微微靠在椅背上,眼镜片在暖光灯下仿佛泛着冷光。 “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避而不谈。 “真没事,说了就是叙叙旧,这不是好久没见你,年底好不容易有空。” 周承琛看他几秒钟,终于“嗯”了声。 钟斯齐跟他聊上学时候的事,两个人都在MIT读书,毕业后却南辕北辙,钟斯齐不喜欢家里的事业,自己创业到现在,虽然小有成就,但父母眼里毕竟小打小闹。 倒是周承琛,看起来野心勃勃,走的路却是中规中矩,不过周家争斗激烈,他如今能做到一把手的位置,也很难得。 说一句年少有为丝毫不过分。 周承琛没想到他确实只是闲聊叙旧,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他起身告辞的时候,钟斯齐也没说别的事。 司机已经在外等候,他上了车,钟斯齐目送他的车离开视线,然后才转头说了句:“看到了,满意了?” 隔壁房间里推门而出一个女人,明艳照人,身段窈窕,脸和身材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路宁的店附近有一个巨大的广告位置,就贴着她的展示海报。 用娱乐圈的定义,她应该是一线女明星。 外貌自然没得说。 艳光四射的大明星,这会儿却眉眼黯淡,自嘲笑了笑:“想见他一面还要这么曲折迂回,真是挺可笑的。” “据可靠消息,他老婆从他别墅搬出去已经半个月了,而且没有隐情,就是各自得到了想要的,大概在计划分开了。不过你也知道,虽然现在周家他做主,但当初结婚的时候他是有点赌气的,没有签任何婚前协议,离婚估计要麻烦一点。” 谈嘉微微蹙眉:“他们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钟斯齐耸肩:“不知道,他那种人,想装什么装不出来,也可能俩人就是演戏。不过妹妹,你不会还对他有想法吧?我劝你不要,他这种冷心冷肺的人,你还没吃够苦?” 虽然是多年好友,但钟斯齐真的不觉得他会是个好丈夫。 谈嘉微微出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打住。我不想听,你去跟姑母说,看看她会不会骂你。” 谈嘉垂眸,深呼吸了一下:“不想跟你吵架,我跟他的事三两句也说不清,走了。” “这么晚你就哪儿?我送你。”钟斯齐蹙眉。 谈嘉挥挥手:“还有工作,少操心,我回家住。” 钟斯齐挑眉,姑母给她在西山别墅购置了房,只是她一直没有去住,这三年也几乎没有回过衍城,一直忙事业。 她到底知不知道周承琛的婚房在西山啊! 知道了估计都不愿意去住了。 算了,不说了,周承琛那深居简出的样子,估计也碰不上。 谈嘉开一辆白色兰博,经纪人觉得她这个车太招摇,平常不让她开,也就回衍城的时候可以开出来遛一遛,不过那天好像还是被拍到了。 她反骨上来,决定给它再改装一下。 本来她就觉得素。 助理打电话给她:“嘉嘉姐,你这辆车太壕了,没几个店敢接,我给你找了衍城最牛逼的店,别家不敢接的它家都改过,我去它店里的时候,仓库停了一排车,一辆比一辆牛,全在排队,我刷脸给我们插了个队,今天老板亲自给了方案,我待会儿发给你啊!” 谈嘉微微蹙眉:“好,不过靠谱吗?你打听好,我不方便出面。” “话说他们老板是个女的,特别娇小可爱那一款,我本来真的觉得不太靠谱,但我朋友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人,打包票说绝对专业,我也都调查过了,没问题的。” “嗯。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或者拉个群把我拉进去。问问能不能快一点,我可以加钱。” 第 5 章 路宁是被楼下装修声音吵醒的,云庭的公寓隔音效果比她预想要好一点,但她睡眠很浅。 楼下准时八点装修,真是够赶时间的。 徐诗夏常年昼夜颠倒,神经也衰弱,这会儿也醒了,垂头丧气从床上爬起来,尽管组长放了她两天假,她还是打开钉钉看了一眼。 很好,没有新任务。 搬家公司的App后台提示今天要送达,她在后台确认了地址和时间。 然后拍了拍还迷迷糊糊的路宁的脸:“我今天就搬吧!明天正好可以收拾一下,然后就要回去当社畜了。” “……好。” 路宁睁开眼,手指抓着她的手,有些舍不得,感觉她走了,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或许跟周承琛待久了,她有点不太适应独自生活了。 习惯真可怕。 徐诗夏看出了她的幽怨,笑了笑:“我还是会时常来你这里蹭饭的。” 路宁这才神色缓和一点,点点头。 路宁的手机响了,是店里员工大罗打来的语音电话,路宁手伸出被子摸索好久才找到被自己塞缝隙里的手机,接起来:“嗯?” 大罗愣了两秒钟,然后才“卧槽”了声:“老板你接电话这么利索,吓我一跳。” 路宁:“……” “主要这个点你能接电话实在太诡异了,哈哈哈。”大罗笑得有点浮夸,“我就是做做样子,就我一朋友,他不是给自己老板约改车,他老板特别急,想催催,说可以加钱。这不一大早来找我,我说你早上九点前不可能接电话,你这不诚心害我呢,搞得我跟个骗子似的。” 他们店里的规矩是不加塞,但年底没什么生意,老板不想做纯粹是想偷懒,以及年底一些配件不好定。 “楼下装修,被吵醒了。”她回了句,“方案给他看了吗?” 路宁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徐诗夏去卫生间洗漱了,她没事做,坐了不到三秒钟,又没骨头似地重新躺下来。 困,她一向睡不够。 其实跟周承琛结婚之前,她还是个早睡早起的好青年,结婚后他出差一周谈项目,再回来的时候赶着去参加晚宴,路宁临时被叫去,甚至来不及准备。 服装师和造型师在房车上替她做了整套的造型,一下车,他已经站在那里,两个人连寒暄都没有,她挽了他的手臂进场。 他婚后第一次携妻子出行,路宁全程跟着他,休息的片刻都没有,宛如吉祥物,手里握着香槟,每次浅浅抿一口,还是醉了。 车子开回家,路宁车上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了,倒是胆子大很多,被他抓住手,于是把脸贴在他的肩膀,觉得西装面料冷滑,可以让她舒服点。 她喝醉了也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眼神乍一看都是清明的。 他根本没意识到她喝醉,只当她主动。 一进门,周承琛就开始吻她,身上衣服被他生生扯下来的。 路宁纠结了一周两个人要怎么相处,喝醉了意识本来就模糊,瞧他主动,很努力地配合,倒像是一拍即合。 她只记得自己第二天醒过来口干舌燥,骨头酸软。 他已经去上班了,床头摆着水和外伤的药,外头下着雨,她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开了半扇窗,窗外滴滴答答,她就着雨水的声响继续睡,再醒过来终于意识到发烧了。 周承琛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还有会议,他临时叫别人去主持,但还是要远程旁听。 路宁说了好几次她自己去看医生就行,但他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带她去医院。 全程路宁跟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他旁边,他戴着蓝牙耳机,听会议内容,顺便抓住她的手。 路宁低着头无聊,在心里吐槽他强势。 看起来冷冷的,床上却像换了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某种过剩的责任心。 他的私人医生是个混血年轻男性,父亲是挪威人,长得人高马大,但还是比周承琛要矮一些,路宁意识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可以完全把自己遮挡起来,一堵墙似的,昨晚路宁难受的时候想推他,发现他纹丝不动,以至于她这会儿想起来还有些胸闷气短。 周承琛见了他,皱眉说:“找个女医生过来。” “周,你这样我很伤心。”医生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几分揶揄的意味。 女医生年纪不小了,不苟言笑,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全程也不问路宁,只问周承琛,几次,有受伤吗?有…… 周承琛坦然应答,路宁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木着一张脸,回去的时候带着怨气,并不理他。 但跟他冷战毫无意义,因为他比珠穆朗玛峰上的冰还冻得厚实,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冷战。 或许是第一回给他印象太深刻,后来路宁就有些怕他,他早上甚至比晚上更有精力,路宁刚开始还跟他同时间醒,后来索性装睡,装着装着把生物钟都扭转了。 好在周承琛是个工作狂,每天雷打不动七点去上班,路宁为了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八点前的太阳了,现在越来越过分,有时候能睡到九点。 不过就算醒了她也很少在早上处理工作,她的手机每天九点才会自动开启, 今天是个例外。 “那老板,我就应下来了?改天我请客,一起吃个饭。”大罗最后总结说。 他朋友应该也在听:“我请,这顿我请,路老板一定要赏脸。” 路宁刚在走神,但一心二用也没耽误听电话,那边的要求并不复杂,不是性能党,预算很高,追求个性的表达。 许多大人物都不愿意亲自露面,但对爱车的改动要求又高,这一块儿不懂装懂的又多,大多是有点钱就想烧一烧,所以每次定方案,都是一番暗潮涌动的拉扯。 路宁还是喜欢跟本人详谈,也好摸个底细,了解对方真正的需求。 能少走很多弯路。 “那不然把你老板也叫上吧!我觉得还是当面聊聊比较好,我们一块儿吃个饭。”路宁刚刚混混沌沌胡思乱想,这会儿又霎时清明,一边把平板拖过来,一边查看日期,确认员工的状态,“这三天都可以。” “放心,如果对隐私有顾虑,我会做好安排的。”路宁补充。 “那就明天,我们老板……也不是不见人,就是她身份稍微特殊,公众人物,不想被拍。” 路宁没表现得大惊小怪,温声说:“理解,我这边也经常有明星客人,可以相信我们的专业度,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个保密协议。” 那边助理听完松了口气,其实改个车倒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只是经纪人耳提面命,不要嘉姐太招摇。她现在稳定上升期,家庭背景一直瞒得挺好,这时候爆出来没什么好处。 谈嘉是艺名,她本名姓钟,但在钟家的身份又尴尬。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方语调轻松。 路宁挂了电话,摸到外面的洗手间洗漱,顺便看一眼后台消息,然后就看到周承琛司机老孟的信息。 四十分钟前问她醒了没有,要给她车钥匙。说车是周承琛亲自开过来的,直接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二十分钟前又问她醒了没有,说先生的文件落在车上,他要给周承琛送过去。但这边安保很严格,没有业主的授权他根本进不来。周承琛有录入信息,但他没有。 十八分钟前许默说周承琛亲自来了。 七分钟前又问她家里有没有胃药,能不能让他上来拿一下,周总待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但他最近熬夜,又没好好吃饭,胃疼犯了。 路宁眉毛忍不住皱起来,把牙膏沫吐出来,这个人的强势是刻在骨子里的,谁拿他都没办法,他对自己特别狠,什么事都不可能排在工作前,仿佛自己有副钢筋铁骨似的,以前许默动不动就来找她,说周总最听她的话,要她劝一劝。 路宁心想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只是他这个人守规矩,把婚姻也当成一项事业来经营,那张结婚证仿佛是某种契约,他想要要求她,就会先约束自己。 一种默认的交换。 路宁很少要求他什么,所以偶尔一点无伤大雅的请求,他都照单全收,但如果自己没有分寸,恐怕他早厌烦了。 沉默了片刻,路宁擦了擦脸,回拨了电话,问他走了没有。 许默回道:“还没,周总在停车场接电话,我看他疼得都冒虚汗了。” “等我几分钟。” 路宁是跑去客厅的,家庭药箱里都是新备的药,她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准备的最多的就是治胃病的。 她倒了杯温水装在保温杯里。 又去冰箱里找吃的,胃疼还是要吃东西的。 可是太凉了,也来不及准备热食。 仓促间她看到一些手工的西式小点心,装在一个个小小的保鲜袋里,贴了标签,手写着:无糖,请尽量在72h内食用。 字迹龙飞凤舞,倒是很飘逸,有点熟悉,又很陌生。 大脑混沌之间想起昨天跟徐诗夏打电话的时候,她说楼下要装修,送了赔礼。 应该就是这个。 竟然还是手工点心。她大学时候挺喜欢的,记得自己那会儿还试着自己做,可惜实在没天分。 算了,聊胜于无,路宁把它拎出来。 还好电梯及时,她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过去不到四分钟。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暗嘲自己这么起劲干什么,疼死他算了,自己都不上心,她真是同情心泛滥。 周承琛背对着她站在车旁接电话,许默立在电梯口,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做了个揖,拜托她亲自过去,低声说:“我去劝他肯定不会吃的。” 他又不是小学生,还要人监督吃药,路宁心下吐槽,但还是走了过去,拉了他一下。 周承琛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眉眼深浓,依旧气势迫人。 他把电话挂了,低着头看她,仿佛在问,你来干嘛? 路宁没说话,只是把药从小药瓶里抠出来,直接踮脚塞进他嘴里,然后拧开水杯递给他。 “温的。” 周承琛接过去,舌尖勾着药在口腔里赚了半圈,感觉到浓重的苦味在舌下蔓延开来,才像是回过神,仰头灌了两口水。 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顷刻间爆发,他喉结滚动,咽下那口水的同时,弯腰钳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许默适时转了身,抬腕看表,会议大概要迟到了,但他不敢催。 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老板会干出什么故意落东西掐着时间点让他给太太发消息的事。 怕人家不下来还用苦肉计。 甚至连楼下装修时间都计算到了,知道她一定会在这个点附近醒。 但恐怕连周承琛都没料到,路宁真的会下来,还是以一种关心的姿态。 许默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估计会议室那边在催,他走远一点接起来,心虚说:“马上。” 他觉得周总自己有分寸,但他突然又不确定了。他决定周末去拜拜,求求老板和老婆快和好吧!别折腾他了。 第 6 章 路宁回去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 呆呆地坐着,像个人偶娃娃。 上学时候她就喜欢发呆,眼睛大大的,五官又过分精致,眼神放空的时候,恍惚让人觉得是某种橱窗里摆放的仿真洋娃娃。 徐诗夏觉得真不怪自己总想捏捏她抱抱她,谁能拒绝一个人形手办呢? 徐诗夏刚刚洗漱的时候,觉得没睡好,脑子发懵,于是顺便冲了凉,这会儿精神好了许多,一边擦头发一边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你刚去哪儿了,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这冷笑话倒是挺冷的,路宁勉强笑了笑:“刚……周承琛来了。他助理说他胃疼,我去给他送药……” 路宁简单交代了一下。 “嚯,他怎么又来,这么舍不得你吗?”徐诗夏也就随口一说,毕竟路宁自己说的,没什么矛盾,突然离婚对俩人来说可能都需要一个过渡期吧!现在证还没领,严格来说其实还算夫妻。 嗯,两地分居的夫妻。 “都要离婚了你还这么操心,你心怎么这么软,他那么大一个总裁,需要你关心他?”徐诗夏捏着她的脸晃了晃,这孩子就是心肠太软。 只要周承琛想,多少人愿意为了他鞍前马后,他又不是什么刚创业的小老板,犯不着为了工作再拼命,再怎么胃疼也轮不到路宁再去献爱心。 除非那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别是给你下苦肉计呢!” 路宁迟疑摇头:“可是……没有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我看他压根儿就不想离婚。”徐诗夏昨晚就这么觉得了,她看路宁没什么反应就没提。 路宁心太软了,总是怀着最大的好意去揣测对方。也很珍惜别人对她的好。 说起来当年纪肖燃也是这么把她追到手的。 路宁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特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刚上大学那会儿她上了个新生采访被热转,班上的人都还没互相认识呢,她就在全校出名了。 那会儿许多学长学姐还有同年级的学生慕名来看她,甚至很多人直白地表达好感。 追她的人夸张点可以说能从西门排到东门。 纪肖燃是从四个最有力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那时候追她的人太多,甚至惊动系里的老师,上课的时候点到她的名字,特意看一眼,笑说:“确实挺漂亮,不过,这么漂亮离男人远一点。” 教室里哄笑,追求者之一的纪肖燃那天正好在,突然开了口:“别啊老师,怎么还手动给人增加难度的,好歹让男人接受一下考验。” 他这一接话,仿佛直接说:我就是那个想靠近她的。 教室里不少人,嘘声一片,要他矜持点。 路宁被调侃得面红耳赤。 纪肖燃那时候不是她们系的,他为了追路宁,特意来蹭课,但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后面一排。法学系的系草,长了一张可以同时谈八个女朋友的渣男脸,坐在教室里本来就显眼,这下连老师都记得他了。 老师指了指他,开玩笑道:“说的就是你这种。” 那会儿路宁想转专业,有绩点要求,平时特别用功,也很积极参与活动和班级事务赚学分,几个专业课老师都认得她,也很维护她,遇到一些没有礼貌的男生甚至会数落两句。 路宁最开始其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纪肖燃攻势猛烈。 第二年路宁转到法学系,他还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天赐的良缘? 但他其实又很懂进退,觉得路宁快要厌烦了就安静几天,觉得她心情好就拼命侵犯底线,搞得路宁没有脾气。 她并不讨厌他,所以对他宽容很多。 一次暴雨天,路宁被困在图书馆,纪肖燃一边发着烧一边还闻讯来接她。 她迟疑了几天,终于松口说:“我们……试试吧!” 那时候连续的下雨天,校园里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几分湿冷。 两个人走在梧桐树大道,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雨滴砸在伞面啪嗒啪嗒响着,那句试试轻得像是梦呓。 纪肖燃却清晰听见,骤然抓住她的手:“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不能反悔。” 路宁忍不住笑了下。 大学四年,他们谈了两年半,刚开始谁都不觉得纪肖燃会是个好男朋友,长得太显眼了,人也热情会哄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渣男相。 但他真的称得上二十四孝模范男友了,好到徐诗夏这种极度讨厌拽哥的人,最后看他们分手都觉得特别可惜。 …… 路宁突然蜷卧在沙发上,有些痛苦地缩紧身子:“他答应我了的……” 她小声呢喃。 不想离婚为什么主动提出可以放她自由。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 她其实也无所谓,甚至做好一辈子就这样的打算,但他提出来了,她会觉得很感激,因为这婚姻并不是她想要的。 而且周承琛应该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婚姻吧。 分开对谁都好。 所以她真的想不通周承琛到底要干什么。 脑子里乱乱的,刚刚那个吻……周承琛整个人笼罩下来,路宁甚至能从他的状态里感受到一丝怒气,但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就算他生气干嘛亲她。 结婚三年,他们在床上之外接吻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舔了下唇角,刺刺的,有点疼,嘴角破了点皮,不过她也咬了他一下,他还是坚持到接吻完才用指腹按了下她的下巴,沉声说了句:“抱歉。” 然后就走了。 路宁原地深呼吸好几下,都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干什么。 还是身边没有人,他觉得寂寞了? 但他并不是纵欲的人。 路宁这么想着,却无端想起提离婚前那个晚上,他大概心情不好,靠在那里假寐,她以为他睡着了,觉得他西装裹身上太束缚,就过去想替他脱掉,结果手刚伸过去,被他扣住腰拉进怀里,分开她两条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他问她:“你想做什么?” 声音冷淡,像是单纯问她刚刚那个行为的意图。 他这种从小就被爸妈严格管教的人,极度守规矩,防备心也很重,路宁只当自己冒犯到他的安全距离了,于是辩解一句:“给你脱衣服,我怕你这样睡太难受。” 他低声“嗯”一句,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 “我不知道你醒着。”她又说。 “嗯。” “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不碰你。” “没事。” 那你反应这么大,路宁腹诽,心道那我能下去了吗? 他真的个子高也健硕,自律到变态的人格,他并不热衷健身,但也架不住每天雷打不动地锻炼,每次路宁被他抱住,都觉得自己被一座山压住了。 而且她怕他难受,就是因为衬衣包裹着肌肉,真的有一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说:“那帮我脱了吧。” 你都醒了我还脱什么,你自己没长手? 但路宁也就在心里吐槽,她很少当面反驳他,大概有一种应付工作的感觉,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一份工作。 于是她帮他解了领带。 他仰头靠在那里,微微闭着眼,喉结上下滚动,胸腔微微起伏,喝醉后脖子有些泛红。 “衬衣也脱了吧!”路宁觉得自己看着都难受,于是问了句。 “嗯。”他含糊应了声。 路宁觉得他可能真的累了,于是手上动作也快了些。 “皮带。” 一排扣子解完,他闭着眼又低声说了句。 路宁已经有些不耐烦,这个人当自己是皇帝呢? 但懒得跟醉鬼计较,还是照做了,这次甚至抬手把他眼镜也摘了,手腕的表带抠下来,看他无动于衷,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脸:“去床上睡吧!” 下一秒却被他扣紧在怀里,湿热的吻落下来,呼吸又急又重。 路宁终于反应过来,他可能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故意让她脱衣服。 也不知道什么恶趣味。 …… 路宁回过神,忽然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他这个人看起来清冷寡欲,其实上了床特别不是人。 路宁有些痛苦地折起身,实在没人倾诉,她索性抬头跟徐诗夏说:“他突然吻我,我搞不懂他想干什么。” 徐诗夏擦头发的动作顿下来,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啊?刚刚?” 路宁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包括两个人从结婚到准备离婚的过程。 “当时联姻的时候,其实我姐姐年龄和他相仿,但他指明要我,我去找了他,问他为什么,他说没有为什么,合眼缘。从餐厅出来就遇见他前女友,谈嘉,那个明星……” 那时候刚红起来,出门一大堆狗仔跟拍,私下出行已经需要很注意了。所以那天出现在人流量并不算低的餐厅外,估计也不是单纯的路过。她就是故意出现的。 那是路宁第一次见她。 谈嘉是那种骨相大美人,其实跟他站一起真的挺般配,那天她和周承琛只是面对面站着,都让路宁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存在。 但周家人对长相倒不太在意,但很介意儿媳是娱乐圈的。 谈嘉那时候是不可能放弃事业的,而周承琛是一定要结婚的,老爷子病重,形势刻不容缓,所以根本没有给两个人缓冲的机会。 谈嘉说给她两年的时间,她事业起来会试着转幕后,到时候再考虑结婚的事。 周承琛说先结婚,他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拿到尽可能多的话语权,周家以后一定是他说了算,到时候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谈嘉赌不起,一旦结婚,周家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在娱乐圈再也混不下去,就算周承琛支持她又有什么用,他自己在周家都还如履薄冰。 谈嘉说:“那我们分手吧!” 周承琛只是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谈嘉以为他们只是互相赌气,可再得到消息的时候。 周承琛已经替自己找好了联姻对象。 路宁记得那天下着小雨,谈嘉撑着一把透明雨伞,从路边走过来的时候,美得像是从海报里走出来的。 她在荧幕里已经是大美人,但她其实并不上相,肉眼看还要美三分,看到会让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她捏着伞柄的手都捏得发白了,脸上虽然笑着,眼底却一片冷。 “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吗?”谈嘉打量路宁。 她站得笔直,高傲透骨而出,可莫名让人感觉她脆弱得快要碎掉了。 周承琛声音四平八稳:“目前还不是,我还在等她的答复。” 谈嘉冷笑了声:“你们拿人家公司危机做筹码,难道还给人选择的机会了吗?”她其实是在埋怨他,看似尊重她的选择,其实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也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太自我了,也太绝情了。 周承琛表情丝毫没变:“各取所需罢了。” “好,我就不虚伪地祝你们幸福了,希望我们不再见。”她伸出手,作出握手的姿势。 周承琛盯了她片刻,抬手虚握了一下她的指尖,颔首:“不见。” 路宁站在一边,安静地退开几步。 谈嘉走了之后,周承琛回头看她,她才上前两步,而且她似乎终于知道,周承琛为什么会选她了。 “我和她眼角都有一颗泪痣。”路宁提出来,“你在故意气她吗?” 周承琛蹙眉沉默,没有回答。 路宁停顿片刻,自顾自摇摇头:“没什么,我也不介意,我和男朋友也刚分手,我也还是很爱他。”她试图跟他找共鸣。 “恨我?”他突然说了句。 如果周承琛选了姐姐,或许就可以少一对儿伤心人了。 但偏偏他没有。 路宁也不会请求他网开一面,因为周承琛说不是她也不会是姐姐,现在是路家需要他,并不是互相挑选,以他对喜欢的前女友薄情的程度,她不觉得自己能跟他做谈判。 况且路绯目前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想结婚,路宁希望她是因为感到幸福。 她觉得谁都很重要,她只是觉得自己不重要。 “不恨,我自己的选择。” “合作愉快。” 三年了,她自认自己做得很好。 他愿意放她走她很感激,但不能这么耍着她玩吧? 路宁深深吐出一口气,对徐诗夏说:“现在周家确实是他说了算了,我看了采访,谈嘉也刚拿了第二个影后,她说打算转幕后,或者休息沉淀一阵。他们之间没有阻碍了。他一向对我不错,但也谈不上喜欢,互相磋磨也没有意思,分开对谁都好。而且他也的确亲口说如果我觉得不适应,可以放我自由,不是我跟他求来的,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徐诗夏突然说了句:“但……不是所有的破镜都可以重圆的,你怎么就知道周承琛愿意去选择前女友,而不是跟你培养出了感情呢?” 她是真的觉得周承琛不对劲。 路宁抿了下唇:“我俩除了上床,其实一个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一个月就见一次面。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他不回家去哪儿?”徐诗夏心里一咯噔,不会婚内劈腿了吧,虽然联姻没什么感情,但这样也太恶心,太委屈路宁了。 路宁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他有感情洁癖,婚后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互相不能出去找人。” “那他不回家,就自己待着?”怎么这么诡异。 “就自己待着吧!他有时候还会给我打视频,也不说话,就让我看他敲电脑,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醒过来他还在忙,我感觉他可能是有点怪癖。” 第 7 章 两个人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徐诗夏最后帮她脱离迷津:“你想离婚,他答应了,这不就够了,很多事不用知道的那么清楚。反正你俩也没正式离婚,接个吻而已,又不会怀孕。” 路宁烦闷的心情被抚平,她噗嗤笑出声。 也是,反正他一向也很难琢磨。 徐诗夏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催她帮自己搬家,这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装完了,路宁开车带她过去。 老孟送来的是一辆白色奔驰CLS级,她没有提自己要哪辆车,不过这辆确实是她以前开过多次的。 徐诗夏租了个三室一厅,她这人爱热闹,打算到时候招两个室友一起住,她在这边工作最多两年,还是会调回原公司的。 房东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等到快中午搬家公司的人才过来,师傅帮忙搬上来,两个人一起收拾。 路宁看起来娇小,但一点也不体弱。 徐诗夏留她在这里住。 “装修得两三天,你在这儿陪我住两天嘛~”徐诗夏晃她的胳膊。 路宁想了想,点点头。 - “太太去朋友那里住了,估计是躲装修。” 车子平稳行驶,许默一边观察老板的神色,一边说。 晚上周总的母亲叫周总回家,车子往南开,去平江别苑。 周承琛脸色很沉,嘴角破了,结出暗红色的痂。 他时不时舔一下,然后脑海浮现路宁的脸。 真可笑,有一天跟自己老婆接吻,还要说声抱歉。 她看起来那么生气,还是把吃的塞给他了。 明明这么关心他,为什么这么想离婚。 他想不通。 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吗? 到底有多好。 玻璃罩里的校园恋情,没有任何物质基础,也缺乏磨砺,早该忘了才对。 他闭上眼,深重地吐出一口气。 “我对她不好吗?”周承琛突然开口,音调冷而沉,“说实话。” 许默愣了下,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周总在说太太,看来今天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确实是因为太太。 只是从早上已经到晚上了,他竟然还在生气。 明明强吻人家的是他,太太都没生气,甚至到现在都没打电话过来质问什么的。 ——他一整天跟着周总,几乎可以确信没有。 许默跟周总的时间,比老板和太太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得多,在揣摩老板意图上,他几乎没有失过手。 这会儿却谨慎地思考了片刻。 能问出这句话,看来老板很在意太太想离婚这件事。 可据他所知,离婚是老板主动提的。 三年联姻,太太谈得上温柔小意,但客气疏离更多,即便最亲密的时候,也像是隔着一扇玻璃。 但要说两个人互相对彼此不好,那倒也不是。 只是更像是合作,不像是夫妻。 从老板的角度来看,或许他期望的就是这样的婚姻,一个骨子里冷情薄性的人,对人好的上限也就到这里了,让他像寻常男人一样嘘寒问暖大概很难。 他看起来也并不太看重婚姻,有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固然很好,没有好像也不在意的感觉。或者说他对妻子不错,但只是对于这个身份,至于这个身份下的是谁,应该也没多大关系。 所以太太想要离婚,他也会体面地尊重她。 如今老板的一系列反常,许默权当他占有欲作祟在进行最后的挽留。 但如果太太不给回应,他大概也不会强求。 周承琛一向是个理智过头的人,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 当然,这是许默多年观察的直觉。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直觉可能并不准确。 因为老板他竟然非常在意太太要和他离婚这件事。 于是许默开口说了句:“很好,太太也说过,您对她很好。”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许默都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当年路家出事,周总出手阔绰,但其实生意人最忌讳竹篮打水,路家当时的状况很差,哪怕解了燃眉之急,后续也很难有太大的回报,申请破产,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但人大概容易被情怀裹挟,亲手放弃掉自己一手创造的基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路家想要自救他非常理解。 周总愿意出手,却在他意料之外。因为看起来是个毫无回报的项目,这违背他的原则。 婚后三年,老板也称得上尽职尽责,周家并不是很和谐,太太在先生夫人和老董事长夫妇那里却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都是老板挡在前面。 周承琛闻言,神情更加冷沉一些,仿佛无声在问:那她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许默一向秉持少说少错,但他这次难得多嘴了句,只是依旧没有挑明,意味不明说了句:“太太一向心软。” 他的意思是,老板对太太是有恩情的,那么一些不满她就不会表达出来,忍让和顺从对她来说才是正确的事。 可恰恰因为心软,老板胃疼,哪怕已经在谈离婚,太太还是会跑着下楼来送药。 所以其实一切都看老板自己的选择。 车子在平江别苑的院子里停下来,隆冬的大雪天,雪堆了厚厚一层,姨妈家的两个小外孙在堆雪人,见到他,立马恭敬站好,乖巧叫一声:“舅舅。” 客厅里还有,几个学龄前儿童在开心地跑来跑去,遇见他都不约而同地止步,叫人。 今天仿佛幼儿园大聚会。 不用猜都知道什么意图。 周母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见了他,周母眉开眼笑:“阿琛你快来看,你表妹家的小女儿,是不是很可爱?” “嗯。”他冷淡应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 头痛欲裂,他半闭着眼,跟几位长辈问了声好,就缄默无声了。 像是在发呆。 许默等在车上,打开笔记本开始办公,等候差遣,毕竟老板开了他三倍的工资,几乎买断了他大部分休息的时间。 另一部分原因是,周总跟父母关系并不算太好,每次来都只是应付了事。 许默经常在外面等,因为通常不会太久。 “路宁呢?没跟你一块儿过来。”周母看他不说话,偏头问了句。 “在忙。”他没有提离婚的事。 不想提,也不愿意。 周母的声音带着点揶揄,“比你还忙?” 周承琛沉默,不答。 周母看出了他的不悦,便转移话题,笑道:“你要不要抱一抱?” 周承琛眼神撇过去,那小孩也扭头看他,刚满周岁的小婴儿,一看见他嘴角一撇就哇一声哭了起来。 周母忙抱起来哄,埋怨道:“一天天板着个脸,小孩见了你都怕,也亏得路宁忍得了你。” 她的名字一遍一遍钻进耳朵,好像她还是他妻子,可那人现在却离他万丈远,他胸口郁气难平,脸色更差。 周母转了半圈,回过头看到他脸色,打量片刻,问:“不舒服?嘴唇怎么也破了。” 谁看了都不会往暧昧的方向想,因为他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人。 周承琛依旧没话,只说了句:“没事。” “好了好了,忙你的去吧!回来了也没有半句话,下次带上路宁,不带就别回来了。”说完看儿子寡淡的神色,又觉得自己这性子使得没趣,老婆生气了他大概还会上点心,老妈在他眼里估计什么也不是。 又是路宁。 好像全世界都被她塞满了。 但她却拍拍屁股走人了。 是他答应的没错,但他说的是“如果你实在不适应”,他心里更期望她提出哪里不适应,而不是一句如释重负的“谢谢”。 好像这三年来都是负累,是一点都无法适应的折磨。 周承琛抬手解掉颈前的一颗纽扣,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 周母见他表情始终寡淡,终于不再迂回,苦口婆心一句:“妈妈不是要催你和宁宁,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以前你顾忌她还小,但现在你们结婚三年了,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你不说话,宁宁也文静,你俩晚上回家了,不觉得冷清吗?” 她哪里是对路宁没意见,只是周承琛不喜欢谁说路宁的不是,都不敢提罢了。 冷清吗? 她好像挺乐于安静的,每次他说不回家,她都会明显松一口气,说话声音都会轻快一些。 她有些抗拒床事,他问过她是不是不喜欢。 她摇头,含糊说太累了。 他反思自己是否欲念太重。 后来他顾忌她身体,隔三差五就住在外面,她也从不过问,很少主动联系他。 他想她的时候会拨视频给她,说一句:“视频别挂,你忙你的。” 她会安静开着,但从不问为什么。 又走神。 周母气愤道:“好了好了,你走吧!懒得再跟你讲,随你们便好了。” 周承琛晚饭都没用,起身离开。 吵闹声隔绝身后,灯火辉煌的别苑离他越来越远,他好像始终是那个面朝昏暗之地的人。 上了车,周承琛没有立马让人开车,降下车窗,点燃一根雪茄,抽了半根,倏忽点开手机,发短信给她:我们谈谈。 - 路宁和徐诗夏下午一直在忙着收拾东西,还去了一趟超市购物,晚上徐诗夏请她吃饭犒劳她,这会儿回去的路上在压马路。 两个人走在大雪里,雪花从头顶降落,轻盈地落在头发、眉毛,路宁抬手接,落在掌心微微凉,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特别可爱。 徐诗夏退开两步,给她拍照,一边夸张地夸她这是仙女下凡吗?一边把她被逗得发笑的样子拍下来。 然后当场选了几张发朋友圈。 纪肖燃点赞了她,吓得徐诗夏差点骂出一句国粹。 于是她跟路宁提了一句。 “话说他来衍城,你真的不好奇吗?”徐诗夏突然问,那天说纪肖燃的时候路宁正跟周承琛在一块儿,或许是因为那会儿俩人手牵手给徐诗夏的冲击太大,后来她也没敢再提,现在得知路宁是真的对周承琛没有意思,难免心思又浮上来。 “他三年都没理我了,第一次理我是因为我来衍城了,第二次是因为我发了你的照片。”徐诗夏手都快被冻僵了,还是低着头坚持翻了翻纪肖燃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是完全开放的,除非这三年对自己定向屏蔽了,不然最近一条是他在衍城机场拍的落地照,再前面一条就是他跟路宁分手前的动态了。 “我觉得他还没忘了你。” 他的人生前二十年跟衍城毫无交集,但落地衍城特意发了朋友圈,像是某种纪念。 说着,一声猫咪的哼唧从路宁的羽绒服里传出来,路宁拉开一点拉链,把小猫的脑袋露出来。 是一只漂亮的长毛大橘。 刚刚她店里的员工大罗来了一趟跟她说新客户的事,约了明天晚上见面,大罗抱了只猫,那猫一见路宁就钻进她的羽绒服,死活不出来。 徐诗夏忍不住笑,回忆起她上学时候就很有猫缘,那时候A大校园里很多流浪猫,同学们路过都会喂一喂,平常也有协会的同学照看。 但都很高冷,平常都摸不到。 路宁却很有猫缘,那些小可爱动不动就主动往她身上蹭。 路宁和纪肖燃还一起养过一只布偶猫,是个仙女妹妹,后来被纪肖燃带走了。 大罗突然求她:“老板你收了它吧!我捡来的,送了半个月没送出去,我真的不会养猫,它现在特别讨厌我,一见我就哈我。” 路宁犹豫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会很愿意养猫呢!”徐诗夏说,“那会儿我看纪肖燃的猫你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抱过来玩。” 路宁笑了笑:“我很喜欢,我朋友有一只奶牛猫,我还抱过来养过一阵。” 徐诗夏:“那为什么不养,那个人不让你养?” 路宁摇摇头:“他……猫毛过敏。” 其实刚大罗塞给她的时候她就犹豫了下,但突然想到她都从西山搬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顾忌周承琛。 两个人路过宠物店置办了些东西,路宁本来想直接回云庭,但徐诗夏不让,于是还是回去了徐诗夏那里。 只是还没把宠物用品放下来,把猫咪安顿好,路宁就接到周承琛的消息。 “我们谈谈。” 路宁蹙眉,但还是问了句:什么时候? “现在。” 谈什么?路宁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一身猫毛。 “很着急吗,改天行吗?” “十分钟我到你楼下。” 路宁无力地垂下肩,她决定不告诉她自己在徐诗夏这里,也不告诉他自己刚刚抱过一只小猫。 人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但十分钟后,周承琛准时出现在徐诗夏家楼下的时候,路宁觉得傲慢的可能是自己。 她怎么会以为周承琛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上车。” 路宁照旧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默片刻就上了车。 很多时候在他面前反抗和不反抗都是同样的结果,她就懒得再挣扎了。 只是顾忌他的身体,路宁一上车就挤在角落里坐,避免挨着他。 他来得太快了,她没来得及换衣服。 但对周承琛来说,她这样躲着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样子,无异于火上浇油,他陡然抬手,把她拖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的虎口卡在她的腰上,她的腰那么细,一只手都可以握住大半,身体也弱,动不动就喊累,凶一点浑身的印记和伤痕,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明明是个毫无攻击力的柔软生物,他现在却觉得遍体鳞伤,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路宁仓惶抬头,不解看他,却先看到他唇角结出的血痂,不由想起早上那个深而重的吻。 他到底要干嘛? 司机适时把挡板升了起来。 尽管挡板能隔绝掉声音,许默还是默默把耳机也塞上了。 路宁很少问为什么,但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要干嘛?” 周承琛低头看她:“给我一个一定要离婚的理由。” 第 8 章 “不是……你先提的吗?”路宁仰着头看他,表情露出一点迷茫来,她真的不理解,甚至感觉到莫名其妙,“我没有一定要离婚的理由,但……” 但你愿意,我当然一百个高兴。 可明明都愿意了,现在为什么反而像是她在强迫他离婚。 周承琛却心梗,觉得既荒谬又荒唐又可笑。 “那就不离了。”他冷声说,手不自觉收紧一下,想要徒劳地抓住点什么,可却并不能让他安心,怀里的人不盈一握,一只手都可以控住,可他竟然有一种快要抓不住的错觉。 她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 “为什么?”路宁的声音起了一个调,身子都坐直了,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你说话不算数。” 周承琛想说什么,可突然鼻子开始痒,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他眉毛狠狠皱起来。 路宁心里有点幸灾乐祸,但还是忍住了嘲讽他:“我都离你远远的了,你非要抱我。我刚抱过猫。” 小猫还在她怀里爬来爬去,是只长毛小橘猫,超多毛毛。 路宁恶狠狠地想,恨不得摘下来几根毛塞他怀里。 周承琛:“……” 怪不得她恨不能缩到门缝里去,不过得知她不是为了躲他,甚至是怕他过敏,情绪终于缓和了一点。 不过今天他过敏反应好像没那么大。 路宁要从他身上下去,还被他继续拖回去。 “你这样真的很过分。”路宁严正警告他。 周承琛低着头,面色沉静地回一句:“嗯。” 态度嚣张至极。 路宁有些生气:“您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前脚觉得逗我逗够了,要放我走,后脚觉得没玩腻,又要把我拖回来,我不是你养的小狗。” “阿嚏——” 路宁:“……” 怒气被频频打散,她连生气都生不起来了,只是皱着眉,有些虚脱地坐在他的大腿上,腰被他的手臂揽着,整个人半靠在他怀里,很熟悉的感觉。 其实半个月前两个人还亲密无间,虽然情感上谈不上多亲密,但在肢体上却毫无距离感,他这个人很多怪癖,喜欢搂着她抱着她,甚至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是抱着。 路宁记得自己甚至在他怀里睡过午觉。 他从公司来找她,她上午在店里盘点仓库,一身的机油味道,刚洗过澡,浑身湿漉漉的,都没擦干,许默给两个人订了餐,吃过饭他还不走,店里几个员工看他来,一个个告辞离开,逃得比谁都快。 因为都怕他,说每次见他,都有种领导视察工作的感觉。 事实上周承琛也算是算这家店的幕后出资人。 路宁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给的,所以她也很少矫情,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路宁去找毛巾擦头发,却突然被他拉进怀里他让她躺在他的大腿,亲自给她擦,路宁摸不准头脑,但也没有说什么,躺下来开始胡思乱想,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只知道再醒过来,周承琛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耳朵上夹着蓝牙耳机,在听报告,看到她醒了说了一句暂停,然后手指插在她颈下,把她托起来。 然后他就走了。 路宁到最后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好像就为了去找她吃个饭,被她当做人肉坐垫睡个午觉。 后来问许默,许默笑了笑,说:“总裁想太太了。” 路宁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 就像这会儿,他突然发疯,她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占有欲作祟。 一件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每天放在手边,随时都可以拿起来,尽管不是很喜欢,突然消失也会让人难以习惯。 就像她自己都有短暂的不适应,好像突然之间有东西从身体里剥离了,要习惯从店里回家的时候不习惯性转弯去西山,要习惯没有司机,自己随时开车,要习惯自己吃饭、睡觉,家里只有自己…… 很多微小的改变堆叠在一起就会是一场漫长的不适应。 他大概只是还没有习惯,所以误把这些当做不舍。 毕竟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喜欢她,没道理短短几天就离不开她了。 “你对我有哪里不满,直接告诉我。”周承琛低头看她,眼神里的压迫感犹如实质,好像在审问他的下属。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路宁摇摇头:“没有,你很好,你对我们家很好,对我也很好,这三年来我一直特别感激你,也尽心尽力地当好周太太了,所以我也由衷地希望你过得更好。” 她抬头,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头的郁结,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和客观,她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也不想惹恼他。 “周家现在没有人能再插手你的事了,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不用枯耗在我身上了。” “你的意思是谁都行,就你不行,是吗?”周承琛声音低沉得骇人,低着头,咬住她的脖子,可到底没有下得去口,最后嘴唇上移,吻住她,手霸道地插进她的衣服里,粗粝的掌心紧贴她的肌肤,虎口卡在她的腰上,狠狠往上一托,让她完全卡在他的怀里。 路宁只觉得浑身都被攥住了,羞耻感和愤怒交织,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到底没打他的脸,掌心扇在他侧颈,“啪”一声响。 周承琛却浑然未觉,手上动作分毫不停,湿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和脖颈。 - 路宁第二天才回徐诗夏那里,她眼眶脖子都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样子,徐诗夏本来就没睡好,一下子怒气冲冲过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他欺负你了?” 身后站着一个人,是许默,西装笔挺,斯斯文文的,一见面先欠身:“徐小姐,太太让我来帮她拿东西。” “你要走?不陪我了?”徐诗夏问她。 路宁抱了抱徐诗夏,情绪有些低沉:“对不起啊夏夏!我……今天有点事。还是回去吧,还有小猫,我想带它回家适应一下,改天有空再来陪你。” 徐诗夏看出来她状态不太对,但许默在,她就没多问,让两个人进来。 路宁昨天就两件衣服,装进袋子里提着,然后把猫咪的所有用品打包,许默接过去拎在手里,路宁提上猫包,把小橘塞进去,跟徐诗夏说:“你别下去了,没事去找我玩。” 徐诗夏点点头:“嗯,到家记得给我个消息。” 然后路宁就跟许默一起走了。 电梯缓缓下行,小橘有些胆怯地在猫包里喵呜。 许默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周总今天有很多会要开,不然肯定是要陪太太的。” 路宁不理他,还转过头,一副不跟周承琛有关的任何人说话的态度。 “周总现在不怎么过敏了,去年您把猫带回去,他知道你特别喜欢猫,就去做了脱敏治疗。” 路宁的表情这才有了一点点松动,他为什么要去做这个。 “老板还是很在意您的。”许默苦口婆心,努力给老板挽回点形象。 狗屁! 路宁闻言又气愤起来,拧着眉,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移开两步,站在电梯离他最远的角落。 许默无奈地搓了搓手心,老板真的是个禽兽啊! 一手好牌怎么打成这样的。 电梯到了,出了单元楼,一辆迈巴赫停在那里,是周承琛的车,特意让许默来送她,大概是出于一种事后弥补的心态。 许默打开车门。 路宁深呼吸了一下,坐了上去,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许默也不敢吭声。 昨晚老板把太太带回西山别墅了,今天一大早……那个脖子上全是抓痕,太太一向很有分寸,从来不在裸露的皮肤上留痕,昨晚估计气急了。 许默一大早等在别墅了,却是支使来送太太,而且要求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跟着。 大概也知道昨晚太过分。 路宁不想待在徐诗夏那里,也是不想强颜欢笑,她今天心情很糟糕,身上也很糟糕。 下车的时候她拎着小猫,许默在后面追她,她觉得好烦,于是脚步越来越快,突然猫咪在手提猫包里转了个身,路宁没防备,重心有点不稳,微微趔趄了一下,许默魂儿都要吓飞了。 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快步进了公寓,像是着急干什么,背影挺高大帅气,此时正好走到路宁身边,看她差点拿不住,突然伸手扶了下:“小心。” 路宁身子却一僵,那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只短短两个字她就能认出来,僵硬地回过头,一句“谢谢”说出口,嗓子就像是堵住了。 太狼狈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太狼狈了。 身体狼狈,精神狼狈。 更狼狈的是偏偏这时候遇见被自己强硬分手伤害过的前男友。 那会儿分手分的,真的很不体面。 纪肖燃本来着急往前走,此刻却完全放缓了脚步,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猫包,好像还是好几年前,俩人谈恋爱那会儿,她其实一点也不娇气,什么都会学着自己处理,有一点笨拙的要强,但他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干了,不知道怎么爱她,只是觉得怎么付出都不够。 觉得再浓烈的爱都配不上她。 可是最后还是走到了分手那一步。 “好久不见。” 纪肖燃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早就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赤红着眼捧着她的脸求她能不能不分手。 路宁拢了拢衣领,锁骨火辣辣的刺痛,周承琛把她咬伤了。 她抿了抿唇,近乎呢喃地说:“好久不见。” 第 9 章 两个人一同进了电梯。 许默警惕拉满,快走两步,挤进了同一趟电梯。 因为纪肖燃在,路宁没再对他摆脸色,但依旧没理他。 纪肖燃按了18楼,然后扭头看路宁,路宁有微微的错愕,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为什么觉得点心上标签纸的字眼熟了,原来是他。 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19楼。”路宁有些沮丧地说。 大概觉得这巧合让人难过,在她的设想里,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了,各自消失在人群,这世界那么多人,淹没在茫茫人海里,谁也不要再碰上谁,或许那段过去,不体面的分手,就能彻底被埋葬。这是最体面的分离了。 但这世上事,总是事与愿违的。 就像她以为的再顺理成章不过的离婚,如今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走神片刻,想起周承琛的反常,然后感觉到心烦意乱,他突然又不想离婚了,她其实真的没太大所谓,在他提出可以放她自由之前,她甚至想过一辈子就这样下去的。 但他给了她希望,又生生掐断。他如果执意不想离婚,那她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人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而且……他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看不懂。 明明分开对两个人都好,明明没有她,他也有更想要的人。 他昨晚本来不是要带她回西山的,只是想跟她谈谈,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互相较劲起来,谁也不说话,只是让对方不痛快。 可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太熟悉,她知道如何做他会扫兴,但他也知道如果能调动她的欲望。 最后无疑是她败了。 那种近乎严丝合缝的合拍和对他形成的条件反射似的某些反应,让她既羞愤又无可奈何。 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路宁。 她在心里默默地痛恨自己,身上难受,心脏也难受,恨不得把周承琛抓过来揍一顿,可又根本不想见他。 纪肖燃替她拎着猫,这会儿透过猫包的小窗看了一眼,夸奖:“很漂亮的猫。” 路宁回过神,嗓音干涩:“谢谢。” “毛球也跟着我来了,你要是想……”他想说你可以来看它,但停顿片刻改了口,“我可以给你发照片看看它现在的样子。” “它还好吗?”路宁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突然期盼电梯快一点。 这场面她一刻也快待不下去了。 纪肖燃似乎是扯了下唇角,但声音里并没有笑意:“不太好……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声音有略微的停顿,显得意味深长,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在借猫说自己。 路宁咬了下嘴唇,微微垂下脑袋。 纪肖燃知道自己还是把情绪带出来了,三年了,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但只是一个照面,他所有的冷静、理智,全都碎得一塌糊涂,想问她为什么那么对他,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 可也知道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他连质问都没有立场。 “叮——”电梯到了,纪肖燃清醒,然后有片刻的解脱感,出了这个门,两个人就又是陌生人了。 但随即而来的是不甘。 他把猫包放下来,淡声说了再见,但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身,手把住电梯门,目光紧盯着她:“要看看毛球的照片吗?它很想你,刚开始见不到你,她每天都在屋子里叫,到处找人。” 他知道路宁心软,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打扰她,但他现在只是希望,单纯地希望,能和她有一丁点联系,哪怕只是给她传一张毛球的照片。 他没有等她回答,直接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自己的二维码递给她。 “加一下。” 路宁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扫了码。 - 周承琛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许默给他定了工作餐,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丢下了,坐在电脑前处理工作。 手边堆叠着如山的文件,都等着他过目。 许默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十分钟,周承琛忽然抬头看他一眼,言简意赅说了句:“说。” 许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做了几秒心里建设才开口:“太太今天遇到了熟人,我稍微……查了一下。” 其实都不用查,早几年许默就整理过这位的资料,法学系之光,毕业就进了知名的律所,做的是非诉律师,今年他带着一整个团队加入绯宁,直接把工作室也搬过来了。 绯宁是路宁姐姐路绯的公司。 如果说这一切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但种种迹象又表明,这俩事先应该都不知道。尤其路绯,路宁大学恋爱没跟家里交底,家里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并不知道。 “纪肖燃来衍城了,现在在太太楼下住。”许默还是说出来了口,然后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老板的神色。 那张脸素来没什么表情,可就算是这样,也能明显看出来整个人在一瞬间彻底冷下来了。 “应该是意外,太太应该是不知道的,那个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他房子是上个月租的。”许默忙补充了句。 那时候太太还在西山住,是突然之间搬出来的。 周承琛扯了下领口:“她今天情绪怎么样。” 许默在心里哀嚎,差,很差,特别差。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现在都已经迁怒到他身上了,也不知道您昨晚都干了什么缺德事。 “不太好,也不想理我。我送她回去后,她把猫咪安顿好就出门了,今天跟人有约,应该是客户。” 周承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了句:“下去吧。” 许默出去了。 周承琛摘了眼镜,掐了下眉心,然后发了消息给路宁。 “搬回来住吧,我去接你。” - “不!” 路宁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拒绝他,甚至如果他在面前,她还想要踹他一脚。 几个人约在一家叫“梧桐里”的火锅店,餐厅位置偏僻,绕了几个弯才能进来,二楼的包厢装成新中式的风格,路宁跟店老板是朋友,昨天就打过招呼,开了后院的门,路宁电话里让大罗的朋友把车开进去,先看下车,再去边吃边聊。 一辆白色兰博开进去,是辆大牛,原厂的外观,没有改动过,应该是第一次改。 车没开过几次,看起来很新。 上次没开过来,助理拍了视频,做了大致的描述,但路宁还是习惯实地看车。 大罗和林郁清都在,跟在路宁身后,俩人都一米八的壮汉,跟俩保镖似的。 大罗的朋友姓宋,单名一个岩字,宋岩个子不太高,不到一米七五的样子,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无框的近视镜,一见面先弯腰跟路宁握了手:“路老板。”不禁感慨这身体条件不出道可惜了,娇小精致,头小骨架小,皮肤白,还骨肉匀停,曲线很好,应该特别上镜。旋即又笑自己庸俗,人家自己都是老板,专做超级豪车的改车店,家底应该挺厚,估计对娱乐圈也没兴趣。 路宁觉得他眼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人,长腿迈下来,身子斜出,然后关车门,一气呵成。 大罗忍不住“哇”了一声。 林郁清却忍不住手虚搭在老板的肩膀,好像害怕她随时倒下去似的。 “大明星欸。”大罗拽着宋岩的胳膊,“你也没说你给明星当助理啊!” 谈嘉的助理长着一张很大众的脸,镜头里拍谈嘉常常能拍到他,但私下里看到,还是很难认出来。 如果早一点认出来,路宁大概不会接这一单的生意。 谈嘉一句“这地方可真不好找”刚说完,就愣住了,眼前的人并不算很熟悉,但那张脸绝对不陌生,她只见过几面,但在记忆里反复拿来回放过千万遍。 因为始终无法理解,周承琛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人。 她对路宁完全没有任何偏见,只是这种性格和长相的女生,应该不在周承琛的审美范围才对。 婚礼她没有去,但去参加的朋友给她发过视频和照片,她无论怎么看,站在周承琛身边的人都和他不太登对,反反复复地去想、琢磨,到最后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放不下,而生出了扭曲的恨意和偏见。 于是这些年连衍城都不敢回。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狭路相逢。 这城市还真是小。 但三年后的现在,再面对面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真不像周承琛的太太啊! “路宁,”谈嘉走上前,伸出手,“没想到是你,好巧。” 她尽量装得体和洒脱,好像早就忘记了从前,毫无芥蒂。 路宁抬手握住她的手,“好巧。” “看看车吧!”宋岩突兀地说了一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 他完全没有把这个路老板和路宁联系起来过,但路宁这个名字他却不止一次听到过。他做谈嘉的助理不久,但唯一从上任助理那里得来的忠告就是,不要提起周承琛,以及他太太。那是老板的初恋,从小一块儿青梅竹马长大,在钟家过得最不好的时候,都是周承琛护着的,长大了在一起虽然才半年,但感情深厚,婚房都看了,可惜被周夫人横插一脚。 林郁清和大罗对视一眼,然后各自轻微地摇了下头,还是不要插嘴了。 等几个人看完车进了包厢,火锅锅底摆上来,氤氲的热气升腾,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 谈嘉坐在路宁的右手边,菜早就点过了,她看了看菜单只象征性加了份黄喉,没有再加别的。 她合上菜单,侧头跟路宁说了句:“我好几年没见过周承琛了,所以竟然都不知道你开了家店,真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早点亲自来拜访你了。” 路宁刚摸了车,这会儿仔细擦着手,略微低头的时候露出侧颈,一片暗红从裸露的皮肤延伸进衣领,她特意把头发散下来了,但还是没遮住,谈嘉眼神微微偏过去,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 她有些高估自己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非常在意。 这句话是为了撇平和周承琛的关系,路宁听出来了,但她其实并不在意,周承琛跟谁相处,去见谁,她从不过问。 “就随便找点事做。”路宁的声音淡淡的,温柔礼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心情有点差。 大概是因为周承琛的信息。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方案没有大改,全车换包围,改色,内饰重新设计,闺蜜梁思悯有一辆兰博,她拿来玩过几次,并不算陌生,大牛夏天容易起热,另外再加装赛道水箱。 整体外观要大改,谈嘉还有点想重新做框架,但没定下来,回头估计要再磨。 路宁送走他们,大罗去送宋岩,林郁清开车送她回家,半道问了句:“老板你没事吧?” 路宁摇摇头:“没事。” 但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手机响了不知道第几遍,路宁还是挂断了。 她不想理周承琛,各自都冷静一下吧! 只是消停不到五分钟,林郁清还没把路宁送到家,她姐姐打来电话。 “过来把你老公领走,他来我公司当煞神呢,一整层楼都在议论他,没法干活儿了。”路绯正在忙,语速很快地说着。 绯宁挂靠在周承琛的盛和集团旗下,虽然是独立运营,但盛和控股,说起来也算是大老板下来视察。 但路绯知道,自己这个妹夫对绯宁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些年一直照看也就是看在路宁的面子上。 来这边也并不具体说干什么。 估计问题还是出在路宁身上。所以她给路宁打了电话。 路宁要和周承琛离婚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爸妈目前不在国内,姐姐也不太管她,她不想说出来惹得一团乱,更不想谁都来问她为什么。 尤其不想让姐姐知道。 当初答应结婚,她是一副轻松的姿态嫁过去的,她说周承琛挺不错的,模样家世都出挑,人品看起来也过得去,不是那种会在外面乱来的人。 结婚这些年回家她从来不说周承琛的任何不好,就是不想任何人感到愧疚。 周承琛明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路宁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攥紧拳头,最后却只是捶了下自己的腿,一边跟林郁清说靠边停车放她下去,一边给周承琛打电话,接通没等他说话就忍不住说:“周承琛你怎么这样!” 周承琛的声音四平八稳,带着一点阴郁和威胁的意味:“宁宁,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谈,我不介意用其他办法跟你谈。” 路宁咬着唇。 锁骨上方还是刺痛,后背的伤也隐隐作痛,昨晚他亲她的时候,她说了句:“别让我讨厌你。” 本来两个人好好的,离婚也可以很体面。 他却说:“如果你坚持要离婚,那我不介意你讨厌我或者恨我。” 周承琛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带着一点笃定她回去的坦然:“我让许默去接你,晚上和你姐姐一起吃饭。” 然后顺便带她回家。 第 10 章 谈嘉喝得酩酊大醉,酒吧五颜六额的灯光闪烁,音乐声震天,两个人就坐在吧台前,面前是一个外国面孔的调酒师,生意并不算好,但还是来来往往的人。 宋岩紧张得浑身发抖,又怕四处乱看更惹人注意,小声凑近了说:“嘉嘉姐,我们回去吧!” 要是让经纪人陈姐知道了,估计要骂死他。 谈嘉拉着宋岩的袖子,小声说:“你知道吗?我从小跟着姑姑长大的,我有爸妈,但他们不管我,因为钟家只有男丁才有继承权,我妈妈生了一对儿双胞胎,都是男孩,他们欢欢喜喜,没空管我,我太想要被喜欢了,就去照顾弟弟,我不是故意把弟弟摔了的,但……但就是摔了。” 爸妈跟她冷战,半个月都没跟她说一句话,看到她也像没有看到,听到她说话会故意转过头。 她觉得太难受了,就跑去姑姑那里住。 姑姑的丈夫去世好几年,膝下没有孩子,一直独居,人很温柔可亲,大概是吃过钟家的苦,对家里的女孩儿尤其好,所以谈嘉去找她,姑姑要她住下,每天照顾她,接送她去学校。 她在等爸妈带她回家,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始终没有人来接她,甚至是一通电话都没有。 后来她就莫名其妙在姑姑那里一直住下去了。 一直到成年,逢年过节在老宅相聚,见了爸妈依旧是叫着爸妈,可仿佛姑姑才是生母,他们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 姑姑的亡夫姓周,在周家行四,算起来是周承琛的四叔。 早些年因病没了。 姑姑住在周家的老宅吴园,陪着老太太。 谈嘉算是在周家长大的,那时候逢年过节周家的晚辈们都要回吴园相聚,周承琛也要跟着回来。 谈嘉比他小两个月,刚开始还会叫他哥哥。 俩人在一个学校上学,后来他去留学,她去戏剧学院学表演,她外形不错,可同班同学都有戏接,她没有,到了快毕业,终于有个好本子,结果制作团队不靠谱,努力几个月,全打水漂。 过年也不想回家,连姑姑那里都不想去,害怕别人的目光。 那时真的很沮丧,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周承琛开车去接她,深夜的西四环路,带她兜了好几圈风,她哭着问他,能不能和她在一起。 她太想要和他在一起了。 或者说她太孤独了。 后来他们就谈恋爱,异国恋,真的很辛苦,他读完硕士和博士才回国,他回国那一年,她事业才算有起色,在圈子里,算得上大器晚成了。 那时候真的志得意满,每天就幻想结婚后如何如何。 他冷漠寡言,回国了也很少陪她,但那时候真的觉得前路一片光明。 但分手也来得很轻易。 周家接受不了她在娱乐圈,提出条件,要她息影,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我那时是真的绝望,我觉得走投无路了,我不能再失败,我不想再被挑选,我有错吗?他说一切交给他,但我赌不起,他当时……状况真的也不太好。如果赌错了,我又什么也……没有了……”谈嘉晃着宋岩的胳膊,“你能明白吗?” 宋岩不明白,宋岩根本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只好哄着:“我明白,我明白嘉嘉姐,但你不能这样,被拍了陈姐会打死我的,我们回去吧!” 谈嘉推开他,摇摇头:“你不明白。” 如果她早红两年就好了,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执着想要证明自己了。 如果他能再等一等她就好。 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很漂亮……”谈嘉想起她脖子上的吻痕,无意识地呢喃几句,开始胡言乱语,“很特别。他们看起来……比我想的关系要好。” - 周承琛坐在绯宁的休息区,一片极大的下沉式开放区域,绿植做隔断,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影影绰绰,身边跟着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老板的秘书和几个高管也陪着。 法务部的部长是个老头,被叫去问上个月的一则并购案,部长一头雾水,小心应付着,最后把负责人孙总叫过来,孙总又打了电话,叫纪肖燃过来。 纪肖燃的工作室就在楼下,他刷卡上楼的时候,许默正带着路宁上来。 路宁问许默:“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许默讪笑,不敢乱说话,语气无比真诚道:“周总放不下您。” 路宁一向好脾气,从许默认识他开始,她就没有红过脸,不管什么情况,都是温柔和气的,周家那一堆人,周总常常都压不住火气,太太却每次都能圆融地应付过去。 但现在她很轻地冷笑一声,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许默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不怪他不给老板说好话,实在是最近老板的行为真的太反常了。 就拿今天来说,来绯宁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路绯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叫绯宁,足可见姐妹两个关系有多好。 当年提起联姻,周家其实更满意路绯,名校毕业,有野心有魄力,年龄也相仿,无论是样貌、能力,都跟周总更匹配。 但老板却点了路宁。 刚开始的半年,路绯常常去西山看太太,大概是不放心,总觉得她是为了路家为了她才会选择嫁给周承琛的。 但两个人相处还不错,路绯才慢慢放下心来。 之前说要离婚,太太唯一提的要求就是,离婚前不要告诉她姐姐。 结婚三年就离婚,没有太大的矛盾,没有任何预兆,而两个人之间恰好也没有了必须在一起的羁绊,很难不让人以为当年联姻,太太所谓的夫妻和睦,都是拿来骗家里的。 今天周总过来这边,看似只是约晚饭,但他这么大一个总,在盛和总部一些人想见都见不着,排队预约都预约不上,却在这儿耗了一个多小时了,真的很容易让太太误认为是威胁。 ——你不答应和我谈,那我就和你姐姐谈。 但以路绯对妹妹的疼爱程度,得知俩人矛盾,当然会义无反顾站在妹妹那边。 但盛和和绯宁的关系又匪浅,一旦撕破脸,损失的就不仅是情面。 路宁只是单纯,但并不傻,她不会不知道姐姐要是和周承琛正面撕破脸后果有多严重,她不愿意也不可能会让路绯走到那一步,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吧! 电梯到了,这里其实她没有来过几次。 远远的,就看到周承琛的背影了,就那么坐着,压迫感都很强。 路宁真的有点怕他,但这会儿大概是愤怒占了上风,也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她大步走过去,只想快点把他带走。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离周承琛很近了,周承琛也看到了她。 她脚步钉在原地,眼眶终于不可抑制地泛起了红,不愿意再上前一步。 纪肖燃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路宁,更没有料到,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森冷严肃的男人会是她丈夫。 两个人的眼睛此时都在路宁身上。 许默站在太太身后,都忍不住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老板这次玩大了。 像老板那种人,从小就把竞争意识刻在骨子里,遇到情敌只会想着全方位压制。 但他不会懂得初恋白月光,还是被迫分手的青涩校园恋情的杀伤力。 如果离婚这个潘多拉魔盒没打开之前,或许碰上了,还能用道德压死对方。 但如今关系正微妙,老板你这是在把老婆往情敌身边推吧! 许默很想急中生智一下,但他可悲地发现这竟然是个死局。 最后路宁受不了,转身走了,她的脑袋嗡地一下,一瞬间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涌上来,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么恨周承琛。 她不知道去哪里,她想直接离开绯宁。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姐姐,她怕周承琛在姐姐面前乱说。 她也好讨厌自己,怎么这么瞻前顾后,怎么什么都要担心。 怎么就是放不开手。 她慌不择路,凭着印象去卫生间,却不小心走到一个建筑的凹陷,是个短廊,死路,尽头是堵墙。她靠在墙壁上,终于忍不住,仰着头,任由眼泪掉下来。 周承琛起身追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掉的一滴泪。 他抬手替她擦眼泪,路宁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上去,她真的好恨他,用力咬着,恨不得把他咬成残疾。 周承琛只是低着头看她,手上的疼痛抵不过心底的愤怒和不解,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他不过只是把人叫过来看一眼,就已经这样了。 她在他面前从没有这么失态过,只在床上哭得狠,可被欺负狠了,都很少真的跟他生气。 除了昨晚。 路宁终于没了力气,虚脱般松开了他的手,他却手一翻,卡在她的下颌,把她脸微微抬起头,然后低头吻上去。 不远处实在不放心跟过来的纪肖燃突然止住脚步,静默了几秒钟,又缓慢退了回去。 周承琛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晦色。 “跟我回家。”他看着她。 路宁觉得难以理解,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她突然深呼吸了两下:“我其实特别喜欢猫,我想在家里养十只小猫。” “好。” “我喜欢跟猫咪睡,半夜把它塞被子里。” “好。” “它会喵喵叫,睡觉还会打呼,会跑来跑去,还会掉很多毛。” “好。” “你会过敏的,你根本没法忍受它……”路宁丧气,抬头,近乎祈求看着他,“不是说好放我走,你怎么这样。” 周承琛的唇瓣落在她耳后轻吻:“和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路宁微微躲了下,但终究是躲不过,感觉自己像是他手里的把件,被他随意揉捏。 “为什么?你又不喜欢我……”路宁真的费解,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是我不喜欢你,还是你不喜欢我?”周承琛突然蹙眉,捏着她的下颌,低声说,“你想跟他破镜重圆,绝不可能。” 他低头,在她后颈原本的印子上,又留下更深的印记。 路宁愤怒地推开他跑了。 周承琛终于清醒,扯了下领口,疲惫地闭上眼睛片刻,一边揉着被她咬得麻木的手,一边蹙眉失神,他这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吗? 他明明是来求和的。 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对着牙印又掐了两下,将破未破的皮,终于渗出血来。 他也不擦,任由它流出来,干涸。 第 11 章 刚结婚的时候,路宁不是没想过回头路,只结婚,不行夫妻之实。 等一切都解决,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 但这场不平等的婚姻里,自己好像没资格谈条件。 于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时候领完证,一切成定局之后,她记得自己又问过一次周承琛:“为什么是我。” 周承琛说:“没有为什么。”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好像只是去商场挑选了一件可有可无的商品。 路宁点点头,便没有再问。 后来知道,那时候他跟谈嘉说:“结婚,或者分手,你选一个。” 谈嘉选了分手,她姑母找上周承琛,说:“你再给她一点时间。” 周承琛说:“我不走回头路。” 路宁大概是那时候知道,自己也不太可能有回头路的。有些人真的很好,比如纪肖燃,可错过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就算纪肖燃在原地等她,她也回不到过去的心情了。 她会永远怀着愧疚,难以面对他。 就好像她可以把周承琛当丈夫,但永远也无法把他当做_爱人。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平等的。 虽然周承琛说他不走回头路,但还留着之前预备留给他和谈嘉的婚房。 在平南路的1号公馆,仿欧式的建筑风格,很大,有很漂亮的花园。 每年固定的时间,他会去那边住。 周家的老四去世很早,留下四太太一个人寡居,后来养了谈嘉长大,谈嘉长大后她依旧一个人寡居,大概去年,周承琛把她接去了平南路1号。家里一切开销,都是周承琛负担。 三太太挖苦路宁都会说:“你眼角那颗痣,长得真是漂亮。” 四太太深居简出,路宁统共就见过她两次,一次她说路宁身板单薄,要多吃点,阿琛喜欢丰腴的女孩子。路宁心道,我管他喜欢什么,恍惚想起来,谈嘉就是以美艳丰腴性感著称的。 她有时甚至晚上还会刻意少吃半碗饭,觉得周承琛最好不喜欢她,他折腾起人来,简直要命。 那时好奇他和谈嘉之间是如何相处,几经周折从周家晚辈那里找来几段录像,还很年轻的周承琛,站在谈嘉身后,因为谈嘉的一些举动而展露笑意。 他很少在路宁面前笑,好像天生没有什么笑容似的。 第二次见,四太太说:“你模样很好,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路宁摸了摸那颗泪痣,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嘴问像谁。 这些路宁一直都知道,但从来不过问。 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她和周承琛并不是什么多亲密的关系。 更谈不上情深意笃,表面过得去,他不在明面上下她的脸面,她也很愿意去维护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但他现在在做什么,路宁气得发抖。 对她来说,他过去三年的一切都是好的,是建立在两个人都没有感情的基础上的。 但他现在对她,已经完全超出应有的分寸了。 路宁终于找到卫生间,躲进去缓了好久的情绪,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脖子,深紫的吻痕,触目惊心,她就算用遮瑕都遮不住了。 她忍不住骂了一句周承琛。 “狗东西。” 她情绪一向稳定,性子也安静,很少去招惹是非,因而连骂人都一时想不起来更多词汇,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 晚饭是和姐姐一起吃的,路宁的情绪已经彻底恢复,她躲在姐姐办公室跟姐姐说了很久的话,路绯一边忙一边分心跟她聊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路绯提前下班,三个人一起去餐厅。 路宁一定要坐姐姐的车。 周承琛的迈巴赫跟在后面,每次她余光撇过去,都能从后视镜看见,眉头都忍不住蹙起来,觉得他阴魂不散。 到了餐厅,周承琛终于才找到机会靠近她,抬手不由分说握住她的手,并肩走了几步路,然后拉开凳子,让她坐下去。 路绯却突然看到周承琛的手,虎口处清晰的牙印,咬破了,都渗血了。 路宁余光也看见了,忍不住咬了下嘴唇。 她确信自己没有咬这么狠……但她突然又不太确定了。 路宁容易心软的毛病又犯,觉得他现在殷勤备至的样子有点说不上的别扭。 或许他只是没法接受婚姻的失败吧!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一辈子应该没有过几次失败的经历,几年前不得不靠联姻来稳固财权,可能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挫折了。 不得不跟爱人分别,和她这个陌生人结婚。 如今一切都顺风顺水,突然要离婚,或许他没办法接受? 他好像也很介意纪肖燃,不知道是不是占有欲作祟…… 路宁心下沮丧,她真的有点搞不懂他了。 或许是该好好谈谈。 吃饭中途,路宁去卫生间,路绯也跟过来,洗手台前问她:“跟周承琛吵架了?” 路宁不想提,但知道姐姐一向敏锐,模棱两可回了句:“你们公司那个法务部的新员工,是我大学时候的恋爱对象,他可能……是有点误会了,我抽空跟他谈谈。” 路绯不管招聘,但纪肖燃她还真的知道,当时听说他是A大的,还觉得亲切,没想到这么巧。 “这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见过。”路绯皱眉,“要不我去解释一下?” 路宁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别理他,一个总裁,心眼那么小,我刚刚已经咬了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赌气的小学生,很有点从前年少时候的神态,让路绯忍不住笑了下。 路绯听她语气,终于才有点放下心来,揉了揉她脑袋:“你也未免咬得太狠了,还咬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路宁有些心虚,也没法告诉她,自己当时真的已经气到没有理智了。 周承琛怎么对她都无所谓,但她已经够对不起纪肖燃了,她不想他因为她再遭受任何无妄之灾。 路绯印象里,周承琛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冒犯的人,但路宁这么对他,他好像也很好脾气,这让她有点相信两个人之间真的只是小矛盾。 说起来路宁跟他结婚这么久,路绯很少跟自己这位妹夫见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姐妹两个一起吃饭。 “你俩没事就好。”路绯说了句。 “没事,能有什么事。” 路宁的笑意只撑到饭局结束,然后她上了周承琛的车,脸色瞬间垮下来,显得有些严肃,跟司机说:“送我去云庭。” 在周承琛皱眉之前,她扣住他的手臂:“你可以跟我去云庭,我们谈谈。但我不会跟你回去。” “为什么?”周承琛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很不喜欢这三个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些无法理解并扰乱自己的东西,直接整个切割丢弃就行了。 但他突然发现他对路宁做不到。 所以他想知道为什么。 路宁的表情尽可能平和,她不想增加无用的沟通误解。 “当年的事,我很感谢你,也会一直铭记在心。虽然各取所需,但我知道是路家获益更多。我也没有把联姻当成一个玩笑过,这三年里,我自认我对你尽心了,也很努力当个合格的周太太。当然,你对我也很好。所以我很感激,也很高兴你能有今天的成就。现在周家已经没人能制衡你了,婚姻对你来说也不是必须品。我不明白你已经答应,为什么会突然出尔反尔,是我哪里没做好,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弥补,但不要……不要伤害无关的人。” 她的语气温柔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他不由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是初夏,淅淅沥沥的雨,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表情柔和,但是带着几分疏离。 她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情绪失控,她只是告诉他:“事实上我刚刚和男朋友分手,而且是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完完全全对不起他,所以我很难收起自己的愧疚和低落。请给一点调整的时间,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他那段时间很烦,所有人在他耳边吵吵嚷嚷,她的安静让他有了一丝好感。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最开始他根本就没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学生放在心里,甚至也没太在意她,眼前的女生年纪小他太多,他本来不大情愿,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看过照片,已经算得上有好感了,也就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心思。 年轻人的感情羁绊他也不感兴趣,她自己能处理好,那最好不过。 只是三年了,她还在惦记,还在愧疚,还在为他说话。 因为他见这一面而如临大敌。 现在呢,在埋怨他心性狭隘,本性卑鄙吗? 周承琛的神色一直冷冷的,这会儿抬眸看她,眼神里都像是淬着冰,冻得人骨头缝都是冷的。路宁突然想不起来,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后知后觉才觉得难过。 她不知道他跟前女友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漠,但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他跟谈嘉在一起,似乎才是正常情侣的样子。 周承琛攥住她的手腕:“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惹你这么厌烦。这么迫不及待跟我离婚,是我对你不够好……” 他倾身凝视她,“还是你始终忘不了他?” 路宁挣脱他的手,可怎么也挣脱不下来,就好像被一把铁钳牢牢箍住。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跟谁都没有关系,是你跟我之间,我们根本就没有感情,也不合适,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你理智一点,不要情绪化。” 周承琛不想听她说话,于是低头吻住她。 最近两个人接的吻,恐怕比任何时候都多,可每一个吻都酸涩疼痛,被她咬了很多回,可还是自虐一般想要吻她。 甚至有点后悔,这三年来他都在做什么。 可三年里,她什么都听他的,对他百依百顺,好像一切都和谐美满,原来都是她装的。 路宁从挣扎到放弃只用了几秒钟,她对他好像真的形成了条件反射,身体会自动适应他的靠近。 这让她感觉到很沮丧,眼眶都忍不住泛了红。 “周承琛,你就是个狗东西。” 周承琛吻掉她的眼泪,嗓音低哑:“随便你怎么说。我很理智,没有情绪化。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我不想离婚,你对我没有感情,不代表我对你没有感情。” 这些日子他的反常和躁怒,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明确的清晰的答案。 “我一直拿你当我太太,你拿我当什么?嗯?” 他突然觉得自己荒唐且狼狈。 他拼了命想攥紧她,可她拼了命想掰开他的手。 路宁觉得自己简直跟他鸡同鸭讲。 他对她有什么感情?睡出来的感情吗,觉得她特别好睡,换个人不习惯?平时连个笑脸都没有,倒是会送各种礼物,但一个比一个贵重,除了收藏她根本也没有场合去用。事务巨细管她的生活,但她又不是什么珍惜动物,不需要二十四小时盯着…… 这是什么感情,她实在是看不懂。 车子到了,周承琛让许默和司机都下班了。 然后跟着路宁上楼。 路宁已经彻底没有脾气,感觉跟他说再多俩人没有感情基础各方面也并不合适并不匹配,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话,都无济于事,她只能从最现实的问题告诉他:“家里有猫。” “嗯。” “我不跟你睡,你要再像昨晚那样,我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理你。”路宁强调。 单身公寓,就一个卧室,路宁说完又懊恼,其实根本不应该带他回来。 但他现在正抽风,她觉得放任他发疯问题更大。 事情总要解决的。 算了,她晚上睡沙发。 “嗯。”他虽然蹙了下眉,但还是应了。 路宁看他那张四平八稳的脸就来气,于是改口:“那你睡沙发。” “嗯。” 路宁:“……” 第 12 章 早上路宁把猫咪安置在卧室了,卧室外头有个大阳台,猫砂盆猫粮和水都放在那里,一进家门,路宁懒得去管周承琛,兀自进了卧室去看猫咪,它刚来家里还不适应,缩在角落的小垫子上睡觉。 去阳台看了看,猫粮吃了一小半。 被吵醒了,小橘坐起来呆呆看着她,仰头瞄了两声。 声音软软的,是个很腼腆秀气的小母猫。 路宁走过去,半跪在垫子上把它抱起来,观察一下它的小脸,呢喃道:“你还没有名字呢小橘。” 梁思悯家的猫咪叫奶茶,路绯的猫猫叫路易斯。 路宁突然笑了笑:“不然就叫小橘好了。” 小橘喵了一声,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好的,那你就叫小橘了。” 卧室门外,周承琛扶着门站在那里凝视,领带扯开了还攥在手心,他那一向一丝不苟的衣服和头发已经有些凌乱,显出一点疲倦。 他今天并不算轻松,从公司出来就去了绯宁,一直到这会儿,回到“家”,也没能放松片刻。 他看着跪坐在垫子上的路宁温柔的笑意,微微有些失神。 他对婚姻的要求不高,他不需要人照顾,也不要求另一半有多么伟大的志向和野心,更不在意她做什么职业。 这三年路宁对他来说,是非常合心意的妻子。 他一直以为是他们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他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只是她一直在迁就他。 但那种迁就跟爱无关,她在对待一位“恩人”,一个合心意的合作伙伴,但不是丈夫。 所以她什么都不在乎,也从不对他提要求。 路宁发现了他,笑容渐渐收敛,说了句:“就算让你睡卧室你恐怕也睡不了,或者你给司机打个电话,接你回西山吧。” 周承琛没搭话,转身离开了卧室门口。 路宁只顾着料理小橘,并不想管他。 这里虽然目前写着她的名字,但确实是他的房子,如果离婚了路宁可以当做自己的财产,但婚姻存续期间,这是他们共同的房子。 或许她应该搬出去,去一个跟两个人都没有关系的新的房子,或者去朋友那里住。 比如梁思悯,她结婚后空置了很多套房。 她也有很多办法彻底断了跟他的来往,但毕竟还没有到那一步。 路宁还是希望能够体面地分离。 就随便他吧!或许他自己觉得没趣,就不会再折腾了。她以前尊重他,是因为感激,但如果他要谈论爱,那她也不用用恩人的标准来对待他了。 所以她始终没理他,他那种习惯别人鞍前马后的性格,各种不方便之后,估计自己都待不下去了。 不过路宁照顾好小橘出去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客厅,开着笔记本可能在处理公务,身上裹着浴袍,头发微湿,显然刚洗过澡。 可能是刚刚让人给他送了洗漱用品。 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路宁回身去抱了被子出来放在沙发上,没跟他说话。 周承琛叫住她,声音有点哑,说了句:“最近是我失态,我不该逼你,感情的事确实强求不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毫无感觉,但三年的夫妻,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到感情支离破碎的地步。我不会再强迫你,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在离婚之前,你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路宁抿了抿唇,眼睛微微眨了几下,或许习惯了他强势的作风,他突然这么说,她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其实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矛盾,只是不合适。 又或者说,她并不觉得两个人可以磨合到做亲密爱人的地步,她对他算不上完全没有感觉,不然俩人也睡不到一张床上,只是那爱太过于微薄,她真的觉得互相都没有必要强求。 周承琛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又说了句:“或许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不甘心,那就考验一下我,或许我就知难而退了呢?” 路宁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 笔记本电脑里,并没有什么工作内容,是许默在告诉他:周总,我觉得你需要给太太一些空间。 许默:她心软,总是会顾忌很多人,但在必要的事上却极度心狠,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利落跟前男友分手。 许默:如果您一直逼她,等她不再顾忌家人心情和周家的恩情的时候,那就很难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许默:其实我一直想告诉您……您对太太她太过有压迫感了。 许默发出最后一句之后,对话框里就没有回复了。 于是他坐在电脑前有些焦虑,心道自己不会说得太直白了吧?但他看老板是真心想挽回,才说了些真心话的。 室友洗完澡过来找他,调侃道:“你们老板是什么法西斯吗?这么奴役你。” 许默笑了笑:“他不是法西斯,他是无情资本家,不过介于我拿的是三倍工资,只能甘愿做牛马了。” 室友“啧”了两声,“你这么抠门,我还以为你赚不到钱呢!” 许默奋斗多年买了个小两居,自己住次卧,还要再招个合租的。 许默手撑在下巴,继续无聊地滑动滚轮:“养着一只吞金兽呢,孩子马上要上大学了,再穷不能穷教育。” 室友震惊:“你都有孩子了?” 许默摇头:“我妹。” 室友记得他父母都没了,于是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许默想起自己的妹妹,就想起老板娘,温柔甜美可爱看起来很好养活,其实娇贵难养还难琢磨。 他给老板的建议,都是肺腑之言。 过了会儿,老板终于回他:“嗯。” 许默这才松了口气,这么久没回,如果是去实践了,可能效果还不错? 老板这种一看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感情有时候是越抓得紧越推得远的。 其实这三年里,他一直觉得老板对老板娘挺好,但过于强势和冷淡,只是老板娘又表现得格外坦然淡定,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 现在看来……老板娘大概是真的不在意。 如果是那样,老板大概要惨了。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完全没有要求,要么这个人所图大到超出常规,要么就是真的毫无所图。 不图钱,也不图感情。 那老板就不是在挽回,是在强求。 - 路宁脑子有点乱,觉得周承琛现在不止莫名其妙,还又添了几分喜怒无常。 不过他不再发疯的话,她还是愿意和他和平相处的。 她洗洗睡下了,小猫陪她一起睡,所以她连门都没有锁,他要是非要进来,过敏可就真的不怪她了。 刚躺下,手机里却突然弹出好几条消息。 有几个是周承琛对她半年前的朋友圈点赞,还有纪肖燃给她发的毛球照片。 路宁打开聊天框,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有点后悔添加他。 久别重逢的分手情侣,还能聊什么呢! 就连聊宠物都显得别扭奇怪。 聊天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却迟迟没有消息再过来。 路宁莫名觉得鼻子一酸。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声对不起,她和周承琛的矛盾,不应该牵连到他。 可她大概是最没有资格对他说这三个字的人了。 所以最后,她决定将恶人做到底,还是不回复了吧! 就连礼貌性的回复都不过是一把捅往过去的刀子。 三年还算不上漫长,不足以抹去愧疚,也没法掩埋记忆。 路宁还清楚地记起分手那天他捧着她脸,睫毛都在颤抖,一颗眼泪悬在眼底摇摇欲坠,映衬得那双赤红的眼睛更显脆弱,他带着祈求问她:“能不能不分手。” 他说他也可以想办法,问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幸福来为父母买单,她不应该这样。 路宁凄惶地笑了下:“什么叫幸福呢?我现在没法去定义我的幸福。” 她家里以前算不上富裕,爸爸为了打拼事业,很辛苦,她妈妈是个画家,但她的画卖不出去,她成宿成宿地画画,然后整夜失眠,但那些路宁都不知道,都是姐姐告诉她。 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已经很好了,她享受着最好的教育和优渥的物质条件,可以很任性地做很多事,父母和姐姐都爱她。 现在他们出事了,她只要领个结婚证就能把一切都很轻松地解决。 她知道那可能是不对的,但让她怎么选择呢? 她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 更谈不上对错,人生的选择总是艰难,是因为选哪个可能都是错的。 路宁天性心软,所以容易愧疚,她很少做坏事,也从不主动伤害任何人。这辈子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伤害的,就这么一个。 为什么还要再遇见呢! 或许是上天在惩罚她。 路宁被几声消息提示音震得回过神来,周承琛还在点赞她的朋友圈。 她平时没什么分享欲,十天半个月可能才发一次,他几乎要把所有的都点赞了一遍。 路宁终于忍无可忍,准备发微信告诉他别点了的时候,他却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Z]:你好,周承琛。 [路迢迢]:? [Z]:重新认识一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路宁都怀疑他被盗号的程度。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但她确信他真的不太会跟女生接触,也不知道当初谈嘉跟他谈恋爱是怎么谈的。 路宁思考了片刻,既然他想要考验,那她就让他感受一下挫折吧。 [路迢迢]:抱歉,你搭讪太老套了我不喜欢。 然后路宁把他删除了。 周承琛看着红色的感叹号,微微挑了下眉。 第 13 章 这还是路宁第一次这么对周承琛。 其实就算没有他对路家的帮助,单纯从这个人来说,路宁都有点怕他。 两个人差了整整七岁,周承琛跟她姐姐一样大。她依稀记得自己五岁还在上幼儿园,她姐就已经上初中了。 她跟周承琛结婚的时候,她刚刚大学毕业,而他已经在商场拼杀好几年了。 那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很难让她对他亲近得起来。 路宁把他删除后,微微忐忑了几秒钟。 他就在外面,随时都可以进来。 而且其实俩人也很少微信联系,拉黑了也并不影响什么,她就只是……一时上头而已。 他应该也的确没看过她朋友圈,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发奇想。 有时候路宁觉得她跟许默联系都比跟他多。俩人微信几乎没有闲聊过,大多时候都是他弹视频过来,两个人无声各做各的事,如果不是他对她本来就了如指掌,身边各种眼睛,路宁都要怀疑他其实对她很不放心,怀疑她在家里藏人了才会干这种事。 他在想什么呢?路宁很少能明白。 现在也不明白。 等了两分钟,他既没有冲进来质问她,也没有发短信打电话过来。 路宁裹起被子,默默想,如果这就受不了,那他也该认识到自己的爱有多浅薄和虚假。 当时纪肖燃追她追了一年多,各种招数都用尽,她才答应,松口了的时候甚至都带了几分无奈和不忍,那时候徐诗夏还问她,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心软。 大概都有吧! 路宁突然懊恼地把被子蒙过头顶,不应该再想起这些的。 睡着的时候,小橘偷偷跑出去了,卧室的衣帽间连着书房,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小橘偷偷溜出去探头探脑,然后跳上了沙发。 路宁什么都不知道,她一觉睡到天亮,楼下的装修再次把她吵醒,她终于忍不住,问了纪肖燃一句:你装修还要多久? 那边很快回过来:抱歉打扰,今天就好了。 路宁回了个好,就没有再多说了。 顶着怨气出卧室的时候,周承琛已经走了,沙发上被子叠起来放在一侧,小橘在上面卧着。 路宁惊了下,顿时清醒了,它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周承琛碰到它了没有? 她给许默发消息,许默说:周总不让我说。 路宁:那算了。 谁要管他,反正也死不了,正好以后别来了。 路宁兀自开了笔记本,照例去看一些国内外的改装案例找灵感。 她关注的几个汽车博主最近都很萧条,大概是市场不景气的缘故。 她这边接了谈嘉的单子,大致方案也定了,一边着手定配件,一边在琢磨定一下明年的计划。 小群里大罗和林郁清不停跟谈嘉沟通细节,但路宁始终没吭声。 谈嘉似乎也很少说话,从之前的着急,到现在路宁甚至都觉得她已经不想在这儿改了。 大罗不认识周承琛,昨天吃完饭才知道这位和周承琛的关系,偷偷问路宁,要不他跟宋岩说一声,这单拒了。 路宁说不用,开门都是客。 列表了有个老顾客介绍了个朋友,要给二代Rx7做整车改装,日系右舵车,当年国内并没有引进,挂的港粤牌。 知道路宁这边有做过一辆,才找过来,林郁清在对接,年后估计会把车拖过来。 路宁还记得自己刚开这个店的时候,是从别人手里接盘的,客源稀少得可怜,前期砸进去的钱全在交际上,那会儿她哪里有钱,好几次都想不干了,周承琛什么也没说,没多久林郁清找过来,带着资金加盟,成了合伙人。 只是过了几个月才知道,是周承琛的人。 那会儿觉得很生气,她长这么大,都过得自由散漫,爸妈都很少管她。周承琛却是什么都会管,她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监控下。 但林郁清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而且也懂技术,比她专业得多,她当年全凭一腔意气,业余得可以,后来跟着林郁清也学了不少东西。 经营一家店没那么容易。 说起来,周承琛的确也帮了她很多。 想到这里,路宁又有些心软,怕他真的过敏严重。 上回他出差,说要离家一个月左右,那会儿梁思悯从南城要回来,猫寄回来是她去接的,顺便带回来玩几天。 那只猫特别活泼,是只叫奶茶的长毛奶牛,神经兮兮的,总是满屋子乱窜。 但路宁真的很喜欢,管家提醒,先生要回来了,她还是卡着点,想多留几天。 但没想到他提前回来,也没有告诉她。 那天他过敏严重,没多久就去医院了。 她让梁思悯把猫接走,让佣人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然后特意洗了澡换了衣服去医院陪他,他在输液,身边围着一群人,都是公司的,临时要开个紧急会议,推不掉,也没人能代劳,最后竟然搬到医院去开。 许默说太紧急了,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来的,所以耽误不得,本来来医院想要打一针过敏针或者口服药物的,但过敏症状一直缓解不了,只能输液了。 路宁没想到他过敏这么严重。 当时因为愧疚,自责很久。 昨天小橘刚到家,除了卧室没去过别的地方,路宁才没太在意。 但竟然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碰没碰他。 路宁终于想起来,是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去书房拿东西,没关好门,书房门正好也没关。 她终究良心不安,又去问许默:你们在哪儿? 许默言简意赅:医院。 路宁心下一沉,虽然明知道他应该出不了大事,但之前就听说过敏严重是会休克的,所以无论她多喜欢猫,她从来都没有动过养的心思,在外面摸了猫回家都要赶紧把衣服换掉,把自己洗干净。 他有固定的私人医生,一般不会在别处就医,路宁坐立不安的一会儿,最终还是抓了车钥匙,直接去了医院。 私人医院的独栋vip病房楼,路宁走进大厅导诊台就已经认出来她:“周太太。” 路宁微微拧着眉,脸色带着几分担忧:“周承琛在这边吗?他情况怎么样?” 护士愣了愣,旋即点点头:“啊,周先生在二楼。” 路宁上楼直奔唐医生的办公室,许默在办公室门口等老板,看到老板娘来有些微的惊喜,看来太太还是关心老板的。 但他还是欲言又止拦住了路宁。 路宁皱眉:“你要拦我那我就走了,我本来也不想看他,要不是他因为我的猫出事,我才不会来。” 许默吞咽了口唾沫,想起老板早上低沉的气压和冷峻的神色,默默让开了。 周承琛却不是过敏,而是…… 他脖子上一道鲜红的爪印。从下颌一直延伸到锁骨,唐医生给他擦过药,手上的伤口昨天没处理,有点发炎,也处理了一下。 他背上脖子上全是前天抓痕,过了一晚上没消下去,反而有一点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什么体质。 大概刚涂过药,他□□着上半身,等药膏吸收。 路宁进去的时候,两个人在喝茶。唐医生正在调侃他:“哦,周,你是不是惹你老婆生气了,这么对你。”两天的伤堆叠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周承琛皱眉:“是猫。” 唐医生夸张地“哦”一声,“好吧!” 表情却写着:我才不会相信。 路宁:“……” 早知道不来了。 推门声惊动了两个人,路宁转身就走。周承琛却突然起了身,三两步过来,长臂伸展,一把把门按上,把她堵了回来,垂眸看她。 路宁闻到刺鼻的药水的味道,抬眸正好看到他锁骨处,她昨晚刚把猫带回来,没剪指甲,但小橘看起来不像是会伸爪子的人…… 而且她昨晚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你的猫半夜往我怀里钻,我想把它抓下去,它上来就挠我,我怕吵醒你,没吭声。”周承琛低头看她,说了这么一句。 两个人挨得很近,鼻子都快碰到鼻子了。 路宁莫名觉得憋闷,明明昨晚拉黑的是她,不想他去家里住懒得理他的是她,到头来却好像又是她上赶着凑过来。 路宁瞪着他:“那你是要我夸你?” 周承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把我加回来。” 路宁:“……” 所以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你骗我过来。”她闷声道。 从她去问许默的时候,恐怕他就吃准了她会心软。 就好像这三年里的每一件事,她感觉被他密不透风地管控着计算着,可他又非常懂得她的底线在哪里,让她恨不起来。 就像现在,她懊恼、生气,可更多的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心软,为什么要管他死活。 唐医生说了句“哦我想我应该回避”,然后就从侧门走了。 整个诊疗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承琛终于松开门,却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在赌你的心。” 路宁咬了下唇:“换任何人我都会这样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一点也不特别,这跟爱也没有关系,我不爱你,你也未必是真的爱我,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不好吗?” 她肩膀垮下来,整个人显出一些疲倦和颓丧来。 她早上没睡好,早饭也没有吃,心烦意乱,心浮气躁,害怕真的害他过敏严重,他却好整以暇在这儿守株待兔。 怪她是个蠢的笨的好了。 “周承琛,我讨厌你。”路宁眼眶发红,瞪着他。 周承琛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慌乱过后是理智的崩塌,他那张绅士的皮绷了一夜,连第二天中午都撑到,这会儿眼眸沉暗看着她,倏忽抬手插进她后颈的头发,控着她的脑袋拖过来吻她。 贪婪地,愤怒的,爱恨交织的。 他的唇舌搅进她的口腔,掠夺她的呼吸和注意力。 她开始挣扎,捶打他,却最终败下阵下来。 但他没有胜利的感觉,甚至没有感觉到愉快,只有一点占有后的安心,但更深重的是挫败感。 他松开她,他抵着她额头看她,她垂眸,拒绝和他对视。 两个人在低喘,谁也不说话,暗暗较着劲。 路宁忍不住开了口,说:“你对我没有爱,只是占有欲。” 周承琛眼神复杂,情绪却逐渐平稳,他手还搭在她后脑勺,这会儿轻轻抚摸片刻,说:“占有欲也好,爱也好。我都不想放你走。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可以去学,会一一照做。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不要再说分开的话,我不想听。” “你给不了……”路宁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你什么都不提,怎么知道我给不了。我给你的你不喜欢,那你就自己告诉我。”周承琛的手移过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路宁气愤又无力,觉得自己在跟一个野蛮人讲话。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野蛮人,他能爬到这个位置,能把周家人都训得服服帖帖,三年都不到就把大权总揽在手里,他情商不可能太低。 路宁没再说什么为难他的赌气话,诚恳说了句:“周承琛,我想要的很少,可你一样都满足不了。就像我想养一只猫陪着我,回家可以摸一摸抱一抱,甚至跟我睡。但你猫毛过敏严重,我每次在外面抱了谁家的小猫,走之前都要清理干净,回家也要赶紧换衣服去洗澡。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我可以一切都围着你转,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周承琛:“我做过系统的脱敏治疗,虽然还没有办法完全脱敏,但总有一天会的。” “你……”那天许默也说过,但路宁以为就只是一些抗过敏的措施。 但他这两天接触小猫过敏好像的确没有以前严重。 过了会儿,她才问:“什么时候。” “上次过敏,我看了监控,你和猫玩得很开心。”他说。 路宁觉得有些酸涩,微微撇过头去:“你为什么总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我是个犯人。” 周承琛蹙眉,他从来没想过她是这么想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你可以问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呢!”路宁觉得难过,“你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我好像没有隐瞒过你什么。” 周承琛看她快要站不住了,抬手把她拽去沙发上坐着,居高临下俯撑在她身前:“没有隐瞒过什么吗?开那家店纪念你和前男友的爱情,却告诉我只是机缘巧合,晚上怕见我,每次都躲着不回家,借口避开晚高峰,经常待到十点之后我休息了才回家,有时在店里睡着了干脆留着过夜。不想跟我上床,三番两次装病……宁宁,我不拆穿你,是因为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 路宁瑟缩着把自己往后缩起来,可他像一座大山压在上面,她忽然有一种自己逃无可逃的感觉。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她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 路宁吞咽了口唾沫,嗓音干涩地说:“你让我觉得喘不过气……” 周承琛起身把衣服穿了起来,腕表戴上,眼镜重新架上去,恢复他惯常的冷淡样子,可路宁却觉得他好像变了。 好像跟她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了。 但她还是有些害怕,想要逃离。 “原来你真的只是不爱我罢了,所以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周承琛过去,帮她理了理乱掉的衣服,又用手指帮她梳了头发,把她散落在鬓前的碎发别到耳朵,手指抚摸她的耳垂,低声说,“真伤人心啊。我还以为我做了很多,原来都是错的。” 路宁睫毛颤了颤,脑海里瞬间涌起很多画面,想起有一天深夜,狂风骤雨,她缩在店里睡觉,员工早就下班了,她磨磨蹭蹭不想走,等要走的时候就下了暴雨,于是心安理得又赖起来。 没多久,周承琛推门而入,门口的机器人雀跃叫着:“欢迎光临!” 他的面目隐在阴影里,身影高大,脸色冷峻,像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冻得路宁一哆嗦。 她有些拘谨地从软榻上坐起来,然后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到没有波澜:“接你回家。” 路宁以为他就是路过,甚至隐隐埋怨他阴魂不散。 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又莫名心脏被针刺了一样。 原来他知道她故意躲他。 她垂下眸,手指抓住他的手,他整个人都很高大,手也比她大好多,她两只手都抓不住他一只手,所以总觉得压迫感太重。 她一只手只能抓住他三分之一的手,这会儿攥住他的虎口,小声说:“我们都退一步好不好,你不要再做些奇怪的事,我……我试一试。” 试一试跟你能不能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 周承琛有些贪恋地低头亲了下她的唇角,却克制着没有再深入。 他说:“好。” 然后掏出手机:“把我加回来。” 14.第 14 章 上来 路宁离开医院后狠狠抓了几下头发, 每次跟周承琛在一起,都是一场身心考验。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 路宁懊恼地想,自己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微信里他的头像已经躺在了列表。 安静又嚣张, 像是在昭告某种胜利。 他一直困着她不让她走,最后还是许默催他。 待会儿要去见某个公司的老总, 下午还有会议, 晚上也没空闲,一个朋友回国,他要去露个面…… 他刚刚一字一句说给她的,路宁问他告诉她这些干什么, 他说:“报备,找不到我给许默打电话。” 路宁几乎确信, 他肯定是搜了什么恋爱小攻略。 但每对情侣又不一样。 他这样真的好奇怪。 三年都这么过来了, 路宁并不在意他工作忙不忙, 行程紧不紧, 他回来了就回来了, 不回来她心里还会更轻松一些。 可大概他刚刚的神情太黯淡,路宁总觉得说自己并不想听显得很薄情,于是她“嗯”了声。 周承琛大概是笑了一下。 她不确定,因为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严肃。 他也很少会笑。 他低头,作势要亲她,嘴唇都快要碰到她, 突然又顿住,低声问:“可以亲我一下吗?” 路宁心道,我进来这短短的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了,你都不知道亲多少回了,我也没扇你两巴掌不让你亲, 这会儿倒显得像是她晾着他了似的。 他手指摩挲她的手掌:“我想你主动一次。” 路宁抿着唇,并不动,她好像确实没有主动过,尽管她在想这没什么,但却也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于是僵持下来。 周承琛似乎有些失望,语调显出几分自嘲:“那就以后再说吧。” - 路宁坐上车,有些无奈地搓了搓脸。 把旁边一个巴掌大的小熊玩偶攥进手里,当做是周承琛,狠狠敲了他两拳。 微信响了,是周承琛,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昨晚小橘往他怀里钻的照片。 [Z]:它挺喜欢我的。 路宁实在看不出来,显然小橘是吓到了,大概客厅让它没有安全感,才会找温暖的角落钻。 不过这么近距离接触,他好像也没有事,至少刚刚看他的时候,是正常的。 隔着屏幕,她终于胆子大起来。 [路迢迢]:它不喜欢你。 她非常肯定地反驳他,但周承琛并没有辩解。 [Z]:嗯,那就多见几次。 仿佛在点她:感情培养一下就有了。 以及又找了一个可以见面的理由。 路宁把脑袋磕在方向盘上,怎么感觉一直往他的坑里跳。 明明那句“试试”是她主动说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憋闷。 她脑子里乱乱的,理不清头绪,她觉得问题都出在他身上,可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过于心软了。 现在怎么办?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于是沉默了会儿,决定先不想这些了。 徐诗夏今天去公司了,这会儿摸鱼时间,想起昨天许默带路宁走的时候的样子,还是不太放心,于是问她没事吧! “不是我说,你那个周总,真的过于强势了。” 路宁说了句没事,想了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太过于封闭自己了,怕家里人觉得愧疚,在周家遇到的一切很少倾诉,跟两个要好的闺蜜也很少说什么,那两家跟周家都有直接的利益关系,而且一个比一个脾气燥,真闹出来什么,也不好收场。 最后想来想去,如今倒只有徐诗夏是跟她关系最好,又没有任何牵扯的人了。 “改天见面再跟你细说。”路宁转而问她,“你呢,新公司还好吗,室友找到没?” 徐诗夏心情还不错:“还可以,而且昨天就联系了一个室友,不是我们公司的,但就在楼下,以后有事也可以互相照应。” 路宁笑了笑:“那就好。” “好什么呀,每次都操心别人,你也多考虑一下自己。”徐诗夏从小个性就强,独立得早,什么事儿都自己拿主意,在哪儿都很适应。 她太了解路宁了,看似淡定从容,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被教养得太好没什么城府的好孩子,偏又天生心软温善。 当年她极度心痛路宁跟纪肖燃分手嫁给一个大她七岁又在商场沉浮的老男人,就是因为她这种性格,八成被吃得死死的。 这小傻子自己什么都能将就,别人的事却事无巨细都关心。 “知道啦。”她脾气还是很好地应着。 徐诗夏无声叹了口气。 路宁回了家,抱着小橘亲了亲,路宁今天没有把它圈在卧室,让它自由活动,它大概把家里都熟悉了一遍,竟然适应良好,今天第二天就不怎么害怕了。 路宁还陪着它玩了会儿逗猫棒。 她决定也不想那么多了。 不过之后的几天,周承琛倒是很安静,除了偶尔发消息给她,也没再去骚扰她。 他这几天老实住在西山的别墅,许默说前几天其实挺忙,老板推了不少工作,这几天实在推不了,抽不开身。 今天一大早,周夫人那边又发了消息,说她已经很久没回家吃过饭了,有空回来坐坐。 周家小辈下周的订婚礼也来邀请她。 知道周承琛不会去,但如果她去了,周承琛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概率会去。 她一个都不想回,但不想配合也得配合,临近年底,就算没最近他的反常,路宁都会配合他把这个年过了。 只是没想到,贺老太太的保姆也来问她,最近有没有空,约她见见面。 当年老爷子结过三次婚,二婚的太太姓贺,俩人分手还闹得满城风雨,不过却在周家叔伯辈里颇有威望,都很敬着她。 这一代孙辈跟她搭不上话,唯独周承琛她小时候带过,因此很有感情,连带着对路宁也不错。 或许是她跟周家没什么牵扯,路宁对她的感情也不太一样,心下还是敬重的,于是满口应下。 她处理完这些消息,清掉脑子中的杂念,然后被大罗催着开车去了一趟店里。 - 周承琛接到贺老太太的电话,叫了声:“奶奶。” 他跟贺老太太并没有关系,只是小时候被她照看过几年,这么多年倒是一直很亲近,对老太太反倒没这么好脾气。 “和路宁约了时间,周末一起在家里吃饭。”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精神头却还不错,“跟宁宁闹矛盾了?” 是周承琛授意的,他知道路宁对周家人都有些抗拒,对这位却有几分感情。 周承琛眉眼垂下来,工整的温莎结被他扯松一点,他侧头看车窗外,十二月末的衍城冰冷肃杀。 今天没再下雪,但天气依旧阴沉沉的。 天空是大片的灰色,雾蒙蒙的。 家里少了个人,明明她在家的时候也很安静,可他却突然觉得家里冷清到了极点。 他最近失眠,焦躁涌上来,好几次半夜惊醒,想直接去找她。 忍耐着,反复告诉自己,太急切容易弄巧成拙。 给了她几天独处的空间。 “没有,我们很好。”他固执地说。 贺老太太沉默了会儿,估计是没信,倏忽叹了口气:“阿琛,有些事该放下了,也不要成为你讨厌的人。以前你妈妈……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宁宁是个好孩子,你和她并不合适,如果实在沟壑太深,就放过彼此吧!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攥在手里。” 他无声说:不可能。 周承琛双目放空,有些迷离地看着虚空,其实很早的时候路宁就提过一次分手。 大概是去年的冬天,她的父母彻底从公司退出来,打算去国外旅居一阵散散心,把一切都交给了路绯。 路宁去送爸妈,大概是他们的自由短暂刺激了她。 她突发奇想买了张机票,飞去南城找她的朋友。 跟着她的保镖在机场找了她几圈,最后确认了航班才发现走了有半个小时了。 周承琛在会议室,许默过来附耳交代,他阴沉着脸,问都是干什么吃的。 就算拦不住,至少也要跟住。 她第一次离开那么远的距离。 周承琛是搭专机过去的,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外,他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的时候,路宁接到消息,都没来得及拒绝,就得知他已经快要到了,抱着手臂,伶仃站在门口,像个霜打的茄子。 “我就是……出来玩,明天就回去了。”她看见他,闷声说。 他在生气,大概脸色也不善:“那你可以告诉我,而且也不应该甩开保镖。” 她睫毛扇动几下,欲言又止的几秒大概是在心里骂他,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下次不会了。” 他拉着她上车,直奔机场,飞机上有床,她睡着了,蜷缩着,心情不太好。 回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她赌气,不想回去,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这大概是她做过最严重的抵抗了,他陪着她坐,地库里灯渐次熄灭,车顶的灯也暗下来,只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路宁不说话,周承琛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她先抵抗不住,投降,但还是有些委屈:“什么都要你说了算。” “你有要求也可以提。” “提了也不过是换个方式,最终还是你说了算。” 她不喜欢保镖跟着,他就要求不在明面上跟。 她不喜欢他插手店里的事,那他就换个人插手,而他控制那个人就好。 他还没说话,她自己想通了。 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她不能一面占着他的好,又指责他管得宽。 毕竟一开始也不是奔着两情相悦来的。 她垂下脑袋,示了好,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他把人拖过来按在怀里。 那天从车上下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他用西装外套裹着她,她缩在他怀里,蜷成小小一团,恨不得把脑袋都塞到他胳膊里。 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那天宴会,许家的小女儿一直往你身边凑。” 他以为她吃醋,于是说了句:“我没理她。” 他跟女眷说不上什么话,顶多利益有牵扯,客套几句。更何况是年轻辈的小姑娘。 “我听说她很厉害,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创业开了一家新媒体公司,两年规模就很大了……” 他蹙眉,问她:“你想认识?” 倒也不是不能引荐,许家他还是认识些人的。 绕了半天,她却说:“感觉她们都很合适做你太太……” 那时他只当她被折腾狠了说气话,于是应了句:“你不喜欢,下次不在车上。” 她把脑袋蒙上,躲在被子里闷声说了句:“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隔了这么久,他似乎才懂她的意思。 不管是许家还是哪一家,培养的女儿都是精于计算的人,在她身上所有难以招架的一切,都她们来说都是很小的事情。 她那时候就在委婉告诉他:虽然我忍一忍也没什么,但我们一点都不合适。 周承琛攥了下指骨,婚戒咯到他的手,他抬起来看了一眼,一个很素的铂金戒圈,内侧贴皮肤的那一面刻着Luning几个字母。 他想起来,路宁几乎没有戴过婚戒。 - 路宁的店开在名园横四街,名园是一整片商业聚集区,横七竖八好几条长街纵横交错,各种商铺林立,囊括购物娱乐和休闲。 她的店门脸并不显眼,一整块白色门头,角落里打上一片凤凰纹图案,下面是一行字母VLONG,连个小标语都没有,看外观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店。 门脸旁边才是进车的一个向下的坡道入口,车子开到地下,绕过一个U型弯,再开上去。 里头空间极大,足足有个五百来平。 地上是展示区,二楼是办公室。 车间和喷漆间在地下。 员工有十来个,最近全在休假,店里管事的就她、大罗和林郁清。 她只做豪车和稀有车型,注定只能做熟人生意。 衍城那些富二代圈子里,认识路宁的比认识周承琛的恐怕都多。 她刚把车开进来,就有一辆法拉利绕着她的车转圈,路宁吓一跳,不用猜都知道是梁思悯,下车骂一句:“梁思悯!你别太过分了!” 梁思悯长腿迈下,路宁看她的样子,莫名就想起谈嘉,这些人怎么长的,腿比命都长。 梁思悯开的还是杜若枫的车,这俩凑一起,简直俩破坏大王,也就她们敢在她满是豪车的店里开着车绕圈了。 路宁过去抱住她,威胁:“你再在我店里乱跑我就咬你了。” 最近店里停的全是超跑,一辆黑色布加迪还是定制款。 倒也不是拿来改的,就是停这里给别人看,说自己也没时间开,放在车库里蒙尘,拿来给她充门面。那位四十岁的阿姨特喜欢她,知道她结婚了还很遗憾,说她儿子高大帅气一表人才,跟她很般配。 路宁很难应付这些顾客,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开店。 ——开那家店纪念你和前男友的爱情。 脑子里突然冒出前几天周承琛的话,当时被其他话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儿想起来才忍不住心梗一下。 说她因为纪肖燃才开这家店确实没错。 但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和纪肖燃爱好相同,刚结婚的时候她很愁闷,她当时各种事压着,并不想从事跟法律相关的任何工作,真的是机缘巧合才开了这家店。 要解释一下吗? 路宁犯愁,好像也很难解释得清。 走神的片刻,梁思悯把她抱了个满怀:“哎哟宝宝你可真可爱。” 然后对着她又揉又捏。 杜若枫最近忙,心情不太好,但也忍不住笑了:“梁思悯你够了。” 梁思悯最喜欢逗她,揉揉她脑袋:“你把周承琛踢了跟我吧!” 路宁很不喜欢跟俩人提周承琛,只是在心里默念,要是能踢掉就好了。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别再心软了,她斗不过他的,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你都答应他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至少相处过,让他自己知道两个人是不合适的。 这俩人就是路过,顺便来看她,没待多久就走了。 但跟朋友打闹一会儿,路宁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却得到了一个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 杜若枫临走前提醒她:“我今天去西山那边找人,看到谈嘉开车从那边出来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没再多说。 但意思很明显:你留意一下。 路宁抿了下唇,如果搁在几天前,她还会觉得随便他们,但周承琛那么逼她骗她卑微求和,如果转头却跟旧情人联系,那她真的会讨厌他。 路宁拿起手机几次,想问他,可打开聊天框,又不知道问什么。 问什么都好像很奇怪。 如果是了显得她像个小丑。 如果不是,显得她好像之前的抗拒都是在欲拒还迎,才会这么草木皆兵。 她又点开许默的聊天框,可闷了许久,也只是问一句:周末约了贺奶奶一起吃饭,我要去西山,你问问他方不方便。 许默大概根本就没有问,又或者就在周承琛旁边,几乎秒回:当然方便,周总说西山就是您的家,您想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 路宁放下手机,莫名觉得有些挫败。 - 宋岩把谈嘉的车送过来了,兰博以线条优美著称,外观其实已经很漂亮了,所以对外观的改动要尽可能了解主人的个性和需求,做个性化的改装。 虽然给员工放了假,但这些人都是不摸车就难受的,闲下来又无聊,今天都来了店里,路宁是最后一个到的,又跟梁思悯他们闹了会儿,下负一层的时候,一群人围在那儿讲谈嘉的喜好。 宋岩也泡在这里,扶着车门说:“我们嘉嘉姐其实私底下很随和的,但是吧,又有一点小小的叛逆……” 宋岩以前是谈嘉的粉丝,这会儿讲起来滔滔不绝。 路宁没有立马过去,倚靠在柱子上,听他们闲聊。 其实以路宁的直觉来看,谈嘉骨子里是很阴郁的性格,人前是明艳动人大美人,自信明媚,拿奖拿到手软。 私下的随和佛系,大概是因为内心的空缺无法用闪光灯填满,也没人能真的懂她。 那种压抑急需要一个突破口,只能通过一些隐秘的方式宣泄。 比如给爱车做个超出普通人审美的爆改。 她的需求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叛逆了,她有很强烈的对自我的表达,但根本没有人在意内在的她。 如果有,大概周承琛算一个,她曾经对人说,这世界只有一个人懂她。 是在说周承琛。 那种笃定好像在说:这世界也只有我懂他。 路宁在想,自己好像从来都看不透周承琛。 谈嘉原名其实叫钟行意,但从很小就不在钟家住了,倒是跟周家的渊源很深。 说起来周家的四叔姓谈,当时是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随了周家老太太的姓的人,临终前把妻子托付给了周老太太,因而四太太在周家过得一直不错。 谈嘉的艺名跟四叔有没有关系,路宁就不知道了。 四太太钟晚把谈嘉当亲生女儿,这些年谈嘉事业忙,偶尔跟家里联系,也只是跟四太太联系,跟钟家那边几个小辈偶尔还有来往,跟父母长辈算是彻底断绝关系了。 不过钟家这两年生意好了不少,人富裕了,总会念些情分,大概女儿也拿得出手了,很有几分修复关系的意思。 近年来逢年过节,钟家都会送礼物给四太太,走动也比往年频繁了不少。 周承琛却没少下钟家的脸面,上回钟家大夫人亲自来送请柬,她的车和周承琛的车同时抵达平南路,周承琛收了请柬,却把人拒之门外,说四太太病了,不见人。当场下了逐客令。 把钟家那位气得不轻,后来又去老太太那里上眼药水,说阿琛长大了,对长辈越发无礼了。 也是提醒周家,周承琛翅膀硬了,往后去指不定要怎么在周家作威作福。 他不敬长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从小就不是个温顺的,因而当年夺权的时候,他是被打压最狠的那一个,也没有人看好他,没人觉得他最后能在周家做绝对的话事人。 老爷子才走了两年多。 他成长的速度太快,手腕太强硬了。 眼下老太太说话,周承琛还听一二,对长辈谈不上热络,但应有的体面还保持着。但日后老太太百年后,家里这些从前打压欺辱过他的,指不定要被他怎么摆弄。 那之后,老太太没多久就摆了宴,吴园的老宅里最大的宴会厅腾出来,邀了亲朋好友,还有媒体,给周承琛办了场盛大的生日会。 然而从筹备到实施,全交给路宁一个人处理。 那时身边跟着十几个佣人和四个体格强壮的保镖,说是给她差遣,其实跟软禁也差不多了。 路宁倒是无所谓,或许人生中遇到过大坎,后来很多事她都看的很开,也觉得没太大所谓了。 其实刚结婚的时候,周承琛的处境并没有很好。 几个叔伯都压在他头上,堂叔伯更是把他当做眼中刺。 他处境不好,路宁自然跟着受欺压,尤其他在路家砸了太多钱,周家人难免在上面做文章,路宁便觉得这也有自己的责任,有时候不想他再费心,许多小事她都不提的。 那时公司的事他并不能完全说了算,有时为了达成某些目的,不得不低头。 或许是他太高傲了,外面把他也吹得天花乱坠,路宁有时候看他被人压得脊梁都要弯了,也会觉得难过。 但她帮不了他,甚至大多数时候还要靠他照看,有他在后面撑腰才不至于在周家步履维艰。 不过好在她跟周家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也没有那么懊恼。 只是大概陪着周承琛走过一段短暂的并不体面的时光,她后来对周家的态度就变得很坦然了,那些不堪和龃龉她都装看不见,只做自己能做的事。 那几天被软禁,也知道无非是磋磨周承琛的法子,拿他没办法,只好拿她开个涮。 路宁把这个当做自己的“工作”,工作哪有顺心的呢,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应该的。她的老板是周承琛,只要不是周承琛给她使绊子,她都觉得没那么难过。 但那几天,她还是久违地感觉到了委屈。 吴园的人圈着她,她的手机里没有一点信号。 整个吴园被屏蔽了,佣人统一口径,说无线网断了,找人去修了。吴园的房子建得厚重庞大,房间挨着房间,绵延没有尽头,所以没有信号也正常。 房子确实很大,路宁都时常在里头迷路,几个做工久的老佣人每次都要给她带路她才能顺利穿行。 但说地方偏僻,没信号是正常的,未免荒谬。 但就是这个荒谬一个理由,把她困住了。 周承琛人不在衍城,恰逢出差,所以疏于对她的监视,估计知道她在老宅,而老宅的房子除了老太太常住,其实已经很少人了,便没有多想。 她联系不上周承琛,心中微微焦急。 可生日会在即,诸多繁杂的事要她拿主意,老太太带着几个夫人,故意看她笑话似的,谁也不搭把手,只是拉着她的手说:“以后这偌大的家业,都是要交给阿琛的,你是他太太,这种小场合,对你来说肯定不算什么。” 路宁低垂着头,没有反驳,免得倒让她们笑话看得更欢畅。 她顶着压力熬了几天,虽然没人帮她,但也不会故意让生日会搞砸,到时候丢了周承琛的脸面,又不会怪她。 所以她除了联系不让她,从周家人那里得不到帮助,倒也不至于步履维艰,她硬着头皮做,最后虽有些瑕疵,但大体还是顺利的。 宴会当天,路宁捏着香槟杯,站在人群外,安静而沉默,周承琛是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来的,过往他生日,很厌恶这些觥筹交错的浮华场合,往往是个小型的家宴,并不知道今年的安排。 更不知道周家人竟然把所有的事都堆在路宁一个人身上。 一个生日会而已,知道了又如何,他翻了脸,搞砸生日会,她的心血白费,也未必会让她和他觉得出气。 周家人如今也只能从这种不太要紧的事上磋磨她了。 他是那晚的主角,所有人都在等着给他敬酒,他拨开人群去找她,气压低到骇人,路宁不想把事情弄得很僵,也确实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费。 费了那么大劲呢。 于是只是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你今天的衣服跟我不搭。” 见他不说话,又说一句:“宴厅我布置的,还可以吗?” 周承琛终究是没有发作,可周家人并没看出他压抑的怒火,偏偏要挑这个时候去点路宁。说三年了,怎么还不要孩子,让她去检查一下,是不是生育功能有问题。 像她们这种人,一年体检无数次,查的项目繁杂,怎么会有什么不知道的隐疾,无非就是膈应一下她。 路宁低着头笑笑,并不搭话。 这件事说白了跟路宁没有任何关系,无非就是周家和周承琛的矛盾。路宁夹在中间,是那个被殃及的池鱼,但她们费多大劲,如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路宁找了个偏厅躲清净,没想到却正好碰到老太太在隔壁劝说周承琛:当年不让你和钟家那孩子结婚,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些年,我也想开了,但你年纪不小了,你要是外面有孩子了,带回来,周家也是认的。 周承琛冷笑了一声,说了什么,路宁没有听,她默默退了出去,重新汇入人群。她大概猜到周承琛不屑于做这种事,但她也觉得,如今周家的状况,他若是执意再想和谁在一起,估计谁也没有办法阻拦他了。 那天周承琛一直不痛快,最后谁说了句长桌准备的酒不好,周承琛当场落了脸,讥讽道:“那下次三婶来做,她年纪小,本来就不顶事,三婶能耐,日后遇到什么就多上前,多担待。” 他声音太冷了,压着怒火,周围顿时鸦雀无声,他把酒杯重重砸在桌面,然后离了场。 于是才有了后面说离婚的事。 他半醉,在房间假寐,她以为他睡着了,心疼他明明是自己生日,却被搞得这么狼狈,于是过去替他把衣服脱掉好受些。 可没想到被他误认为某种邀约,他醉意上头,大概心情也不大好,比以往都凶一些。 路宁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她其实不适合他,也不适合周家,周承琛的需求她满足不了,她觉得很累,甚至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害怕他。 而且按周承琛的能耐,稍微寻个聪明伶俐能干些的太太,都能把周家管得服服帖帖,她在周家什么作用也发挥不了,时刻要等着他来收拾烂摊子。 他那时候去阳台抽烟,过了很久才问一句:“宁宁,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她说很好,非常好,她毕生都会感激。 他又沉默很久,才说了那句:“如果你还是没法适应,我可以放你自由。” …… 路宁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默默退出车间,回了楼上,拎了一件外套,走出去。 横四街白天也很热闹,沿着店铺往右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有四家酒吧。 路宁随便挑了个地方走进去,白天的酒吧冷清安静,显得秀气很多。 这家店的老板她很熟悉了,要一杯鸡尾酒,一点点啜饮。 老板亲自给她调酒,调完了趴在那里陪她说话:“你每次来,我都有一种带坏未成年的感觉,你换身校服坐在这儿,警察来都得把我抓走。” 大概是看出她不开心,故意逗她玩。 路宁笑了笑:“我二十五了。” 周承琛今年,三十二了。 路宁付了钱,起身离开的时候,在门口看到周承琛,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很郁闷。 他真的阴魂不散。 她站在台阶上,才勉强和他视线平齐,他真的太高大了,如果老板这会儿出来,估计会调侃一句这是她家长吧! 短短片刻的功夫,突然大片的雪花飘下来,落在两个人的头顶。 周承琛上前两步,抬手,把她外套的拉链拉上,皱着眉:“喝酒了?” 明知故问。 恐怕他会过来,也是知道她进酒吧。 他真的很像家长。 路宁不理他,郁闷一层一层叠加,却无处发作,沿着街道又往西走,走了很久,走到拐弯处,一扭头,差点撞他怀里,抬着头质问他:“你又路过?” 每次都是路过。 怕是每次都故意的。 只是知道她不喜欢被监视,找的拙劣的借口。 他对她的行程是真的了如指掌。 周承琛穿着呢料的大衣,大衣里头依旧是西装,估计刚从办公室里或者某个会议室里出来。 走在这条娱乐街,显得格格不入。 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她体质弱,再吹会儿冷风恐怕要感冒了。 酒量差,还去酒吧喝酒,被人欺负了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你又这样。”路宁不情不愿被他扯着,低声说。 周承琛放慢脚步,深呼吸了两下才压下心中的躁意,侧头跟她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可你又不说让我怎么样。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的所有诉求就是我离你远远的,路宁,如果是这样,那你这辈子都别想。” 路宁好想咬他,把他另一只手也咬破,最好咬在脸上,凶给谁看…… “那你背我,我不喜欢被你扯着,你走路太快步子太大,我跟不上。你的力气也很大,你扯得我很痛!”路宁觉得他这个人油盐不进,于是近乎赌气地说着。 提要求,行,她又不是不会。 周承琛顿下脚步,回头看她,她站在原地,仰着脸怒视他。 挺好,讨厌他也好,恨他也好,总比无动于衷要强。 他缓慢蹲下来:“上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5.第 15 章 你现在负十分 天气不好, 冷风打着呼哨,这会儿又下起了雪,路上没什么行人, 他弯腰蹲下身,手微微往后,等着她上来。 路宁却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婚戒,于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 以前只觉得他是为了维持一下自己已婚的形象。 现在突然又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不爱戴婚戒, 结婚后就一直收着,她记得他问过他,她说在店里不方便, 怕刮坏了。 路宁盯着他的背,她本来只是赌气,没想到他真的会听, 于是那口郁气又消散了。 在她印象里, 他强势霸道说一不二, 从来都是别人听他吩咐。 一瞬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有些恍惚。 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一直都不太懂他。 她并不想叫他背她, 可心念微动,还是俯身过去, 搂住了他的脖子。 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她想。 他的背好宽,路宁以前总是讨厌他的高大, 好像一堵墙,每次在他身边都觉得满满的压迫感, 好像被什么阴影笼罩着,有时候仰着头和他说话, 都害怕自己脖子酸。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和他接触,视线都广阔了不少,觉得他的压迫感没那么重了。 甚至觉得他这个人, 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周承琛挽着她的两条腿。 她很轻,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手臂圈在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颈侧,呼吸落在耳边。 他突然有些期望,这条路更长一点。 她说:“你为什么一直要盯着我。” 她其实一直都想问,但想想大概也没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害怕她出事,或许不习惯身边的人和事脱离掌控。 她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她既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也不愿意时时刻刻报备。 她好像始终处在这种选择里。 不喜欢,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拒绝,但拒绝的理由总是不够充分,也无法提供更多更好的解决方案。 于是最后总结下来,就是不合适。 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合,观念不合,也无法适应他的家庭……路宁能想到的每一条,两个人之间都横跨着深深的鸿沟。仔细想来,大概也算一种消极的对抗。 她以为,他就算对她还不错,还算满意,也不会多在意的。 一个听话懂事顺从的妻子,一个招招手就会缩在他怀里的存在,尽管可能因为短暂的占有欲而生出不舍,但以他的条件,只要他愿意,会有更合他心意的在排队等着他。 路宁从没想过,他会真的喜欢自己。 也不确定,这喜欢几分真几分假。 他指责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路宁想,大概是吧!她很少会去想解决方案,也不想为了他去努力适应,她总是在想,分开就一切都解决了。没出现一点矛盾,这观念就会加深一分。 路宁自认为自己这三年是个合格的妻子,但突然又觉得,好像也没有。 她喜欢他吗?路宁真的不知道,就算有一点,那喜欢掺杂了太多的杂质,也让人分辨不出来。她总觉得,他们不适合□□人,他就做她纯粹的恩人该多少,她可以为了他做很多事。 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所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顺从和乖巧,都像是在报恩。 路宁胡思乱想着,鼻子越来越酸,她觉得很难过。 或许是天气真的太冷了。 又或许是这段感情真的让她迷惘。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冽,淡淡的冷杉味道,夹杂着一点雪的味道。 “我也没有很讨厌,我就是觉得……你太强势了,而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连讨伐你的理由都找不出来。你对我很好了,我也没有埋怨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路宁小声说着,或许是他的示弱让她有了一点剖心置腹的意愿,但说出口又觉得她那点纠结显得无关紧要。 她自己都理不清头绪,逻辑也混乱,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沿街两侧是商铺,但这条街主做晚间生意,白天总是紧闭门户,只路过的行人因为寒风行色匆匆。 周承琛抬头看了一眼,他车停在街口,迈巴赫的车身太长,进来总是调不回头,要绕一大圈才能出去。 所以他总是让司机停在街口。 离得很远,只能看到雪中一点模糊的影子。 不知不觉,他竟然跟着她走了这么久,这对他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这么迁就过一个人。尤其工作后,他全身心扑在公司,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更不愿意为了谁去浪费这种无用的时间。 从她看到他转头就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生气了。 没有立马拦住她,是希望她消气完再说。 他不喜欢对一些无法更改的事做过多解释,因为真相可能会让人更难接受。 从见她第一眼,他就觉得很合心意,谈不上一见钟情,但绝对让他心生怜爱,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让人总是忍不住多照顾一点。 他后来其实有点失望,过于单纯了,很多时候要他费心太多。 但费心着费心着,也就习惯了。 到如今,面对她的质问,他才忍不住反思,到底是习惯了,还是上心了。 他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究竟是觉得不需要,还是害怕她因此畏惧和他在一起。 “保护你。但不想跟你争论这件事,因为到最后,无非你再得到一个分手更好的证据。” 路宁:“……” 她缄默不语,的确,她每琢磨一件事,到最后都得出分手更好的结论。 但那的确是事实。 “周承琛,逃避问题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永远也无法了解你,也无法具体判断我们的感情。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我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你喜欢你,你只想要一个听话乖巧摆着好玩的老婆。” 周承琛手臂微微收紧,这种事情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让他感觉到焦躁。 他发现自己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工作,却在她身上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他想起前几天徐时初回国,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说在忙弘泰的项目,年底要把那块儿地完全拿下。 徐时初抱着儿子,冷笑了声:“谁要听你讲生意经,我是问你不工作的时候在做什么。” 他沉默不语。 徐时初替他回答:“跟老婆一起,守着老婆,然后大眼瞪小眼,话也不说两句。你真的很无趣啊周承琛,你老婆竟然能受得了。” 他偏过头,沉默地在想,有吗? 他觉得很有趣,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他身边就很好。 可惜,她并不这样觉得,她巴不得立马从他身边逃离。 她离开他自己住,好像过得更开心了。他离开她,却像是被愤怒和焦躁灌满。 徐时初的儿子才三岁,离婚了,孩子判给他,他当年正准备求复合,老婆火速改嫁了,他崩溃得差点去抢婚,远走英国一年,最近才回衍城,得知前妻和新婚老公感情不合,又不死心去前妻的面前晃悠。 周承琛评价一句:无耻卑鄙。 当时看他要死要活,就觉得不能理解,既然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又为何还要强求。 到如今,他自己倒是也体会到了。 徐时初说:“怎么,机会是争取来的,都是俗人,谁又比谁高尚,我和她有孩子,这是天然的优势。就像你老婆有初恋白月光,别看那男生什么也没有,家世不够好,手腕不够硬,跟你比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可能毫无可以比的地方,但就单纯站在那儿,就能让人心脏疼十个来回。阿琛,你不在乎感情,不会懂的,有些人是不可取代的。” 周承琛那天又忍不住查了纪肖燃。 毕业多年,单身至今,依旧养着从前和她一起养的宠物,如今刚好住在她楼下。 他人生中很少有觉得自己不如人的时刻,也很少有不自信的时候。 但他真的不确定,把自己和纪肖燃放在一个天平上,路宁会选择谁。 因此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脏。 他在乎。 “我是我爸的前妻养大的,你应该没听说过,没人敢提。”周承琛自嘲笑了笑,“我十几岁时,她过世了。” 一个原配养着小三的孩子,又被小三给逼到绝路的烂俗故事。 - 周承琛背着她到店门口,才放她下来。 路宁有些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 周承琛立在台阶下,轻拥她的腰身,低着头看她:“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路宁微微抬头,眼神却并不直视他,因为有些慌乱,不知道说什么。 “求你。”他的声音响起,仿佛是被夺舍了一般。 只是语气的僵硬,让路宁才知道他还是他。 她在心里微微叹气,她想,就当是安慰他好了。 于是她微微抬头,触碰他的唇瓣,微凉,带着些寒意。 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准允,扣紧她后颈,狠狠侵入,加深这个吻,然后退开些许,轻声说:“替我保密。” 路宁突然就后悔听他讲故事了,像是平白偷听了一件惊天大新闻,没人知道,她也不能乱说,好像扒开了他的陈年旧疤,虽然看到了一点真实的他,但却让她更郁闷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路宁和他面对面站着,风雪绕身,周承琛替她挡住了大半,“又是苦肉计。” “是你要问我的。”周承琛攥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讲点道理。” 路宁低着头,踢他的鞋尖,像在无理取闹,但说起来的话却凉薄而冷静:“我真的挺烦你的,人又冷,又不说话,心思太深,又太周到,喜欢不起来,可连恨你的理由都没有。” 周承琛刚刚溢出来的片刻温存又被冰冷灌满,他抓着她手腕的手都有些发抖:“宁宁……” 路宁却突然抬头看他:“但今天你背我,我挺开心的。我给你记一分,只有一分……”她刻意强调最后一句。 “满分多少?”周承琛认真看她。 “一百吧!”路宁补充,“暂时一百。”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过这么低的分数,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能加分的地方。”他问。 路宁真的思考了片刻,却想到他刚刚扯她,于是拉开袖子给他看,手腕处一片红,她皮肤白,显得触目惊心。 她说:“你刚把我扯得很疼,扣一分。” 周承琛:“……” “你现在零分了。” 周承琛周身寒气缭绕,分不清他气质更冷,还是天气更冷。 路宁看他表情又冷下来,如果是以往,她大概会安静下来,给他个台阶,但现在她觉得既然答应他试试,就不应该再糊弄下去。 她拽着他的领带把他扯下来一点,说:“你本来就做得不好,你明明可以道歉,可以说下次争取更好,可以有一百种办法来弥补,你什么都不说,还给我脸色看……” 周承琛回过神,低头看她,露出一丝苦笑:“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在走神想该怎么办,抱歉……”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措,看着她的表情,恨不得剖心为证,但却无力辩解,于是说,“真的不是,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路宁深呼吸,抬手打了他一下:“现在你负十分了。” 说完推了他一下,“你去上班吧!我不去酒吧了,今天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店里,不要跟着我了。” 周承琛徒劳地伸了下手,她已经推开门进去了。 于是他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许默适时过来为他撑了伞。 周承琛直到上车都眉眼低沉,比丢了十个亿的大单子都郁闷。 “总裁……我们直接去公司吗?”许默内心吐槽一万句,这种直男是怎么有老婆的。 ……哦,对了,钱砸出来的。 周承琛抬头看了许默一眼,他觉得自己算不上情商低,也从来没认为自己情商低过,跟人打交道的生意场,哪里有不通人情的道理。 比如现在,他一眼就看出来许默有话要说。 但他确实匪夷所思自己到底哪里又说错话了,他大概的确长了一张不太良善的脸,但他真的从没故意给她脸色看过。 怎么就负十分了。 他长这么大考试几乎都是满分,零分他都接受不了,怎么还有负分的。 “说。” 许默扭头,轻声说了句:“周总,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这句话,可以列为情侣禁忌语录么,因为那代表你已经不耐烦解释,想要任由矛盾蔓延下去的,并且有对方无理取闹的暗示,甚至可以延伸为分手语录。” 周承琛:“……” 他低头,给路宁发消息:我错了。 他发出去,又忍不住皱眉,手机递给许默,焦躁道:“你来回。” 递到一半觉得不合适,路宁知道了估计又要给他扣分,他又拿回来:“算了,我自己回。” 但匆匆一撇,许默就又是两眼一黑。 幸好还有张结婚证,这要是结婚前,十个老婆也跑完了。 他非常委婉地提示:“千万不要说我哪里都错了,或者你说我哪里错我就哪里错。” 周承琛一句“哪里都错了”刚发出去。 “……” 他沉默地,倔强地,点了撤回。 挫败。 那边路宁刚把外套脱下来洗了把脸,然后下楼去找大罗他们。 手机叮咚叮咚响,她拎出来看了看。 第一句就是:我错了。 反复确认了几下这是不是周承琛,然后才回:哦,那你错哪儿了。 周承琛很快回他:哪里都错了。 路宁撇撇嘴,还没说什么,他却又撤回了。 她都想出去看看,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或许去审一审许默,屏幕后头到底是谁。 撤回后路宁就站在楼梯没有再下去,等着看他准备说什么,可是等了两分钟都没有等到,于是抬步下楼。 刚走到车前,大罗过来跟她说配件的事,手机才又响了。 她抬手看,满屏的文字。 一二三四五六……列了六条。 周承琛:错在这里。 大罗撇一眼:“嚯,谁啊,这年头发小作文的都该拉出去砍头。” 路宁微微扣了手机,敷衍笑了下:“……我也觉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6.第 16 章 我又说错话了? 路宁竟有些哭笑不得, 忙完了才坐下来仔细看。 他仿佛在写什么分析报告,层层递进还带升华,最后点明,不该因为有些事难以解释而放弃表达。 一看就经谁点化过。 他太习惯简洁高效的沟通方式了, 以往大概只有别人这么长篇大论跟他做汇报, 而他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只是避免了一个错误,又犯了个新错。 如果是恋爱期间, 路宁真的会给他打上一连串的负分。 而且根本就不会列入考虑做对象的范围。 这个人谈恋爱怎么这样。 也不知道当初谈嘉是怎么忍受他的。 谈嘉…… 路宁想起来, 神色微微有些淡了。 她看过一些视频,相处很自然, 至少比跟她在一起好得多。 不带主观色彩, 单纯从理智上分析,他们其实更合适,周承琛是个很靠得住的人,话少, 但说出来的都能做到,谈嘉说是寄养在姑母那里,其实可以算得上被遗弃了,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确定的事,她不止一次在采访里说过自己很不喜欢漂浮不定和模棱两可的东西, 所以周承琛这种稳若磐石的性格,反而会让他很有安全感吧。 路宁也一直以为, 周承琛是很喜欢她的。 不然也不会那么照顾四太太, 甚至一直留着平南路1号。 但如今, 周承琛却在陪她玩这种恋爱小游戏。 也不知道能玩多久。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把谈嘉和周承琛的关系搞清楚。 以前她的确不在意,但如果真的要试一试,路宁不希望自己付出真心后才发现, 自己只是个备用品。 路宁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泪痣。 …… 宋岩早就走了,大罗回家接老婆下班,林郁清留着,在楼梯口抽了根烟,走过来的时候掐灭了。 “在这儿看什么呢老板,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林郁清拖了张椅子坐下来,摆了茶盘,开始烧水泡茶。 他是南方人,在衍城安了家,今年三十多岁。 结婚早,孩子都已经上初中了。 那小孩她见过,很腼腆秀气,叫路宁姐姐。见过一次周承琛,张口叫叔叔。后来知道俩人是夫妻都不改口。 路宁确实和他不像同辈人。 “没什么。”路宁收了手机,往前凑了凑,等着喝茶。 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心情好像不错。 不管如何,她和周承琛总算各自往前迈了一步,至于能走到哪里,就看缘分吧! 路宁聊天的间隙,回了他一句。 [路迢迢]:加0.5分。 [路迢迢]:这年头跟人发一整屏的小作文,是要被拉出去砍头的。 周承琛大概在忙,没回。 其实他空闲的时候真的不多。 于是她分神在想,或许年轻的周承琛还有精力应付女朋友,现在的周承琛,只想要一个安静懂事不给他添乱的老婆。 他们遇见的时间也不对。 ……又在堆叠不合适的理由了,路宁垂眸,给自己也减一分。 天寒地冻的天气,围着茶炉别有一番温暖景象,有时候不一定能喝几口茶,坐着聊天也挺有意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但彼此都乐此不彼。 她跟店里所有人都聊得来,也喜欢说些没营养的废话,有些人待一起就觉得很舒适。 这也是她一直觉得和周承琛不合适的原因,她每次单独跟他待在一起,都忐忑不安且别扭。 跟周承琛也很少这样坐着聊过天。 她忍不住想。 林郁清不知道从哪里倒出来些坚果撒在陶瓷茶炉上,他还记得路宁爱吃,“我待到四点半,正好去接女儿放学。” 他看路宁,有时候都觉得像在看女儿,也不怪周承琛一直盯着她。 出来开店,每天要跟人打交道,她这个外貌和性格,很难让人放心。 路宁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三点多钟,怪不得忙完了一直留着,这会儿回家,待会儿还要开车出来,她老婆最近工作挺忙的,都是他接孩子。 她很少需要操心生活上的事,所以对这些总是很迟钝。 周承琛年底也总会格外忙一些。 “对了……你跟周承琛怎么认识的?”路宁突然想起来,她好像一直都没问过。 “小时候认识的,他以前在南方住过两年,我爸那时候是他奶奶家的职业经理人,经常往她家里去,我那时候淘,我爸走哪儿都带着,就也经常去他家。” 林郁清给路宁沏了茶,她口味淡,只喝白茶。 “现在也是,就是给贺老太太管公司那个。我老爸。” 路宁了然:“严叔叔。” 不过…… 林郁清看出了她的疑惑:“我跟我妈姓,没离婚,就只是随了我妈姓林。” 路宁想起周承琛刚刚讲的,点点头:“很小的时候?” “才七八岁吧。”林郁清也记不大清,“周老板那时候还挺可怜的,没人管。” 路宁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刚周承琛告诉她的很简略:“我是我爸前妻养大的,她抑郁自杀,刚死我妈就想进门,老爷子不允许她进家门,她把我藏起来半个月,想要挟我爸,但没成功,折腾挺久,闹得鸡飞狗跳。我对周家人,一个都不信任,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她实在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很难把人往多坏了想。周家那些人,她其实一个都不了解。 他虽然一直护着,但总有种不够周全的感觉,偶尔的失误让他格外愤怒,所以哪怕她不情愿,他也会让人盯着。 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她辩解。 路宁对周家的了解不深,但隐隐约约听过很多不太体面的私事,不过已经是明面上的了。 她只知道周承琛和父母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当时老爷子还没和贺老太太离婚,但已经分居两地了,住在南方,经营自己的生意,得知这件事觉得十分荒唐,大概也是心疼他,就把周承琛接过去了。 才让他得以避免之后两年直面父母的各种不堪。 - 周末,路宁答应贺老太太要一起吃饭,她一大早就开始梳洗打扮,换了一身新衣服。 刚跟大罗他们说今天谁抽空去店里,有个配件到了拆一下。 徐诗夏正好也约她出去吃饭,上次的火锅没吃上,还在念念不忘。 路宁只能遗憾表示:“抱歉啊夏夏,我今天得去跟贺奶奶一起吃饭。” “那好吧!”徐诗夏有些微失望,“你都要离婚了,还这么迁就他们家。” 路宁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释怀了,都想开了,既然逃不掉,那就试着磨合一下吧!于是笑了笑:“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广而告之,让周家人不要再来骚扰我,然后我和周承琛决裂。我姐会立马冲过来审我,问我周承琛是不是对不起我,我爸妈可能立马从瑞士飞回来……”她思考片刻,“好像也不是不行。” 最多也就这样了。 周承琛就算不想离婚,应该也不愿意强人所难,处理这么大的麻烦。 “你要是能这样,当初也不会嫁给周承琛了。”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心软的人总是更容易共情别人,尤其亲近的人。 她不会舍得父母难过的,周承琛对她也不错,她应该也不愿意收场得太不体面。 “算啦,不提了,我今天要回西山,祈祷周承琛不在家。” 他周末也很少闲下来过。 徐诗夏:“根据墨菲定律,你担心的事一定会发生。” “你是魔鬼吗?” “下周末一定要空出来给我,那几天周周和大梦会来,你也要来。我们好久没一起聚过了。” 周周和大梦也是以前的室友,路宁结婚后,不怎么爱社交了,确实也很少主动联系她们,不由心底有些愧疚。 以前她们都挺照顾自己的。 “嗯嗯,一定。”路宁应下来。 梁思悯也来约她,说周二有个私人车展,邀请梁思悯过去,问她去不去。 一个挺大的改装车展,梁思悯那满车库的跑车,甚至都要在私库里开个不对外开放的加油站,当然是各大豪车品牌的重点客户,什么车展活动都会邀请她。 路宁刷过她不少次脸。 “当然去,那你周二来接我,我想蹭你的车去。” “啧,使唤我使唤得顺手。”梁思悯调侃她。 “求求你啦~悯宝宝。”路宁撒娇。 梁思悯倒抽气,“再说一遍,我录个音让季旸学学。这谁听了不迷糊,真是便宜周承琛了。” 路宁:“……” 但她没对周承琛撒过娇。 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 路宁拎着准备的礼物一进门,就看到周承琛坐在客厅。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家居服,但也掩盖不住浑身的冷意,不过还是柔和了许多,没那么冰冷板正了。 她觉得徐诗夏有些乌鸦嘴了。 以前十个周末他能有一次在家都算多了。 “你……没去公司?”这里她再熟悉不过,这会儿却有些拘谨地换了鞋,把外套脱掉。 她走的时候吩咐佣人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了,但显然一切还保留着原样。 周承琛在这里等了她半个小时了,平均每隔三分钟看一次表,第一次体会这种焦灼等待一个人的感觉。 “然后等着你给我扣分?” 他起身,过来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放在一边,顺便俯身吻了下她的脸,自然得仿佛热恋期女友来家里探访。 于是路宁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吻。 他的唇微凉,这么清淡一个吻,路宁却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她不太自在说了句:“耽误工作不要赖我,我没让你这样,我跟贺奶奶约,又不是跟你约,你在不在家,我都不会给你扣分,也不会给你加分的。” 说完都不想去看他,免得他又露出什么让她困惑的表情,只是问了句:“奶奶什么时候来?” “司机去接了,飞机晚点,大概中午到。” 他轻握她手腕:“很不想见我?” 熟悉的压迫感又蔓延上来,每次这么站在他面前,她都很拘谨和忐忑,虽然知道他不吃人,还是会莫名浑身绷紧,想快点从他身边逃离,但又不能逃。 而他似乎有某种怪癖,很喜欢攥着她,不是控着她的手就是控着她的腰,好像她是什么放在手里随时可以把玩的人形玩偶。 路宁这会儿仰着头看他:“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挡着我的光了。” 她颇有些怨气。 周承琛迷惑不解,下意识后退半步:“嗯?” 什么光…… 他又听不懂了。 路宁看他的反应,莫名笑了下,收起那点埋怨,耐心解释:“我是说你太高了,站在我身边压迫感太强。我会觉得……很拘谨。” 她一笑,周承琛心底才微微松了口气,拉着她过去沙发,他坐下来,把她拉到身上坐着,分开她两条腿跨坐在他身上,扶着她的腰,将她控住,让她能居高临下看自己。 但其实即便这样她也只是和他视线平齐。 “那这样?”周承琛微微敛着眉,“身高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把腿砍去一截。”她真的很会为难他,其实翻来覆去就是在提醒他,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好像哪里都不喜欢。 说完,像是怕她又延伸,提前预判一句:“不许把身高也列入衡量标准,这些都不重要。” 路宁并没有觉得身高是个问题,只是如实陈述一下自己的感受罢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因为觉得这个姿势很怪异,但他表情又太淡定,她都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不自在。 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路宁有点想拒绝,但她一时也没想到拒绝的具体理由。 太亲密了?还是太怪异了? 又或者,只是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这样…… 从情侣变夫妻才是正常流程,两个人做惯了夫妻,做情侣是件容易让人混乱的事。 周承琛看她表情怪异,又不说话,扶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神色慢慢冷下来,眼神锁着她,有些不安问了句:“我又说错话了?” 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跟她有代沟了。 路宁抬眸看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么坐着很不舒服。” 于是周承琛不再撑着她,把她抱了个满怀,两个人胸腔贴着胸腔,路宁彻底跪坐,他几乎是以一种婴儿抱的姿态在抱她,下巴压在她的肩背,低声问了句:“身体上的不舒服,还是心理上的不舒服?这么抱着舒服吗?” 路宁:“……” 莫名觉得被挖了个坑,但以他谈恋爱的情商,这么快就学会调戏人了? 17.第 17 章 周承琛你在干嘛! 路宁一向耻于表达自己对两个人□□的正向感受, 因为觉得他有点凶,怕自己表达喜欢,会让他更过分。 但是…… 关系已经变得扭曲僵住了, 或许改变一下, 能有新的可能。 “你刚刚架着我我不舒服, 但我喜欢现在这样抱着。”路宁被他整个裹在怀里, 几乎没有空隙,她有些费劲地把手从他腰侧伸过去, 像考拉一样回抱住他。 身体贴着身体, 他穿了一身针织的家居服, 不只气质柔和, 抱起来似乎也温暖了几分。 就是他真的对她来说太大了,他能把她整个裹进怀里,路宁抱他却总是有些费劲。 周承琛的身子微微僵住了,她性格很软,身子也很软,抱着很舒服。 她很喜欢团着, 没骨头似的。也很爱睡, 冬天晒着太阳就在阳台睡着了,每次都能凹出奇怪的姿态。 他记得自己问过她:“你小时候学跳舞?” 路宁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也就学过几年,身体条件不好,跳舞不好看。” 跳舞要手长脚长柔韧度好。她比例还不错,但终究是娇小了点。 不过周承琛觉得, 她跳起舞来一定也很好看。 他很喜欢抱她,但她一向有些抗拒。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喜欢这样抱。 “今晚住下来吧!”周承琛低声在她耳边说。呼吸有点重,声音压抑着。 路宁不了解他的内心, 但太了解他的身体,他每次兴致来了就这样。 这下换她身子微微发僵。 他这个人怎么…… “周承琛。”路宁叫他的名字。 “嗯。” “你……” “嗯?” 他呼吸越发重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的背,她骨架小,人也瘦,脊骨凹进去,两侧的腰窝很深。 他喜欢从背后,一手控着她的腰。 但路宁受不住,偶尔才会配合他一次。 路宁被一些过往的记忆勾起,刚酝酿起的那一点点柔和的情绪,被彻底打散,她犹豫很久才说出口:“我以前害怕你抱我,就是我有时候只想抱一抱,但你总是……” 总是很快就抱到床上去了。 好像她在邀约。 虽然她有时候也挺享受,但不一样。 周承琛听明白了,“嗯”一声,“那就只抱一抱,忍一下就过去了。” 他语气平淡,让路宁心里放松几分。 “周承琛……”她又叫他。 “嗯?” “没事。”路宁觉得有点热了,大概是他身上太热了,她说,“就是觉得不说话怪怪的。” “哪里怪?”他很有耐心地问。 路宁说:“哪有人这样傻傻抱着。” 周围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周承琛认真思考了下:“嗯,确实很傻。如果你没有拦我,我应该会吻你。” 他声音低缓地落下来。 然后低声诉说亲吻的过程,细致而缓慢,像电影导演在对自己的演员讲解,冷静得客观,却又大胆得让人心惊肉跳。 路宁浑身的汗毛竖起来:“周承琛!!你在说什么。” 周承琛防止她逃脱,抱得更紧些,脸颊微微蹭她颈侧,手指摩挲她的腰背,来缓解越来越焦渴的情绪。 但他声音依旧是平稳的,好像在讲什么睡前故事一样,温和、耐心、又变态…… “然后……” 然后是触碰,周承琛闭了闭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他在条缕分析路宁的身体。 包含这三年里每一个观察发现的细节。 路宁都觉得自己灵魂要从身体里抽离了,忍不住在想:原来我是这样的吗。 原来他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两个人的床事。 他说有一个地方不能碰,她会特别悲伤,还会哭泣,那是一种叫做悲伤ru头综合征的反应。 他音调微微落下来,显得很遗憾的样子。 但她那样子很美,他说。 哪有人这么冷静客观地描述两个人的那种事地。 路宁咬牙切齿,压着声音悲痛吼他:“周承琛你在干嘛!” 周承琛亲吻了下她耳后,安抚她的情绪:“不碰你,但话也不让讲么,你不是说不说话怪怪的。而且既然你固执觉得我们不合适,那就摊开讲清楚。” 路宁:“……你故意的吧!” 她一张脸都皱起来,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很蛊人,连这种话题都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些信服,让她觉得好像的确应该讲清楚。 “你……”路宁今天只剩下语无伦次,没什么底气地说了句,“你不许说后面的。” 这算什么!!路宁像是涨满的热气球,快要爆炸了。 什么都没干,但却让她比干了还不自在,她想找个缝隙钻进去,但没处躲,只能把脸埋在他胸前,很有一种掩耳盗铃的姿态。 “后面什么?”周承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了下,笑她可爱惹人喜欢。 他并不打算听从,继续道:“衣服?如果在这里,最好留着衣服,不然你会放不开,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能自己咬着衣摆,因为真的很碍事,但你不太可能同意。” 路宁深呼吸,放弃挣扎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了点反应,咬着下唇克制自己揍他的冲动。 “进去前的准备措施,我最好自己动手,因为你不喜欢帮我。我应该问你去卧室还是在这里的,但你一定会说卧室,所以我选择不问。没有不在乎你的感受,因为发现在其他地方你并不是讨厌,所以我判断,你应该只是有些难为情。” 路宁听着听着,竟然听进去了。 她确实是有些害羞。 “也不只是那个,你……”路宁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酝酿好久才说出来,“换姿势我需要适应,我很害怕。” 体型差太多,有些时候一些动作真的不行,但他显然总是高估她。 周承琛认真思考了一下,鉴于第一次就让她留下阴影,他无法反驳这一条。尽管后面他每次都很注意,但有时确实会失了分寸。 而她总是太娇弱。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路宁这会儿终于清醒,趁他不注意,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爬到沙发上,伸腿下去,然后迅速挪到另一侧的沙发,隔着茶几和他对峙,“你还没合格呢,不要预支以后。” 怀里突然空了,周承琛克制自己把她抓回来按在胸前,然后撕开她衣服的冲动。 他微微后靠,眼睛却锁定她,她的脖子红红的,被他压出来的印子,眼睛也有点红,大概是气的,裸露出来的皮肤,到处都是粉色,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叫她:“宁宁……” 路宁拿抱枕丢他:“周承琛!”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都写在眼神里。 她以前只觉得他喜欢凝视她,像是猎人锁定猎物。 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多心。 听了他这些话,她更断定他真的是个变态了。 周承琛偏头,短促地笑了下。 他笑起来有些散漫,会冲淡他本身冷冽严肃高不可攀的气质,变得稍微有那么一点人气儿。 甚至带几分温柔。 路宁的怨气消了一点:“你笑一下。” 周承琛有些迷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扯了下嘴角。 但他刻意去笑的时候,就又恢复那种冷厉深沉不可侵犯的样子,那笑实在冷淡。 “算了,你笑起来有一种天凉王破的气质。” 周承琛听不懂:“嗯?” 路宁看他表情严肃认真,有些哭笑不得:“你有空也上上网,周老板。” 周承琛微微挑眉,这下听明白了,说他们有代沟。 - 虽然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让路宁灵魂升天,想原地消失,但难得这么认真聊次天,路宁冷静下来后,觉得还是挺开心的。 贺奶奶是被保姆和保镖带着来的,她一进家门连周承琛都没看,直接一把抱住路宁,叫了好几声乖乖。 贺奶奶不是周承琛的亲奶奶,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过她当时还没跟老爷子离婚,周承琛的爸爸就出生了,一直到周承琛都七八岁了,也没离成,她和周老爷子也是联姻,利益联结太深,盘根错节,离婚就要伤筋动骨。 她骨子里是讨厌周承琛的爸爸的,得知悲剧重演也只有看笑话的份儿,她本来就对周家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恶心。 可却莫名对这个小孩生出一点怜悯。 大概那时候她也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各种意气已经争过了,老了就能看开很多了,容易心慈。 因为亲手照顾过,这么多年周承琛为人做事也让她欣慰,所以一直待他挺好。 连带着对路宁也很照顾。 路宁不会煮饭,但还是亲自去厨房帮忙准备,怕家里厨师不太了解老太太口味。 难得周承琛也在旁边帮忙,陪她说了会儿话。 今天本应该是不错的一天,如果平南路没有打来电话,周承琛没有拿起车钥匙说出去一趟,她会给他加很多分的。 贺奶奶刚离开,她还要去拜访朋友。 客厅里欢声笑语散去,空旷的房间门突然显得冷寂,路宁站在客厅,看着他。 她在想,从理智上说,四太太是谈嘉的姑母,精神上的母亲,谈嘉和他刨除恋爱关系,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照顾过的朋友。 他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三年来,路宁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也没有越过界,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可突然之间门她觉得自己的不在意或许只是理智压倒情感的一种表现…… 就算不管以前在不在意,这一刻,就在这一秒,她非常非常在意。 “周承琛……”路宁叫住他,“你去哪儿。” “那边出了点急事,我很快处理完。”他微微皱眉,“等我回来,好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他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路宁暂时并不想探究。 但结果就是,他拒绝向她解释去看前女友姑母的原因。 “不要。”路宁拿起自己的外套,先他一路踏出玄关,“我不等你。” 周承琛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路宁把他甩开了。 她第一次力气这么大。 “我讨厌你。”路宁扭过头,两只眼睛红红的,“你逼我跟你再试试,非要留我,但你什么都做不好,我讨厌你。” 18.第 18 章 别不要我,行吗 谈嘉被叫去平南路的时候, 一路焦急,那边打电话来说,姑母晕倒了。 钟晚身体一向不太好, 深居简出,尤其丈夫去世后,她身体每况愈下了。 尽管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谈嘉的车直接开进院子里, 下车的时候车门都没关,跑着进了客厅。 进去的时候,钟晚正脸色苍白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贫血昏迷了几分钟,倒在浴室里,家庭医生来了后给她吸了氧,嘱咐她有空再去做个检查。 钟晚敷衍应着, 并不打算去。 她没什么大毛病,只是各种小毛病堆积起来了。 她从小就没在家庭里获得过什么爱,后来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可惜早早去世,她把一切爱都投射在自己的侄女身上,可到底隔着一层, 侄女年纪越大,她投射的爱也就慢慢淡了。 谈嘉原名钟行意, 钟晚看见她, 叫一声:“小意。” “妈妈,”谈嘉不叫她姑姑, 私下里一直叫妈妈, 看她没事了,扑过去跪坐在她腿边,“你怎么一点都照顾不好自己。” 在她看来, 钟晚如果爱惜一点自己,就不会这样了。 她这两年企图转幕后,就是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多陪陪钟晚,她看起来身体一年比一年差。 钟晚笑了笑,“我这身体就这样了,死了一了百了。” “说什么呢!”谈嘉低头蹭她的手心,“你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啊……太苦了,我等到你结婚生子就圆满了。” 谈嘉埋怨道:“怎么又提这个,我陪着你不好吗?” “一辈子那么长,很苦的,有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可以冲淡很多的苦。”钟晚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小意,你和阿琛多好啊……你也还放不下他。” 这话她不知说了多少回了,谈嘉每次都避而不谈,或许是想起了周承琛太太的样子,她突然有些心烦心乱,埋怨道:“别这么说了,人家都结婚这么多年了。” 钟晚突然道:“其实他们在闹离婚,他老婆从他家里搬出去,都半个多月了。” “我没听说这事。”谈嘉意外,“谁告诉你的?” 钟晚把毯子往膝盖上拢了拢,“这家里,是没多少秘密的。” 她抓住谈嘉的手,“你也要抓住机会,许多事是等不来的,虽然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可有些人就是不可取代的。” “我把他叫来了……”钟晚眨了下一边的眼睛,“早些年你姑父救过他,临终前他答应会好好照顾我,多好的机缘,你一点都不知道利用。你们刚分手那会儿,我就劝过你,周承琛不是个不念旧情的,你示弱,他未必不会妥协,何必要闹得这么僵。” “妈……”谈嘉郁闷,“别说了。” “去看看大少爷来了没有。”钟晚对佣人摆摆手。 周承琛在这一辈里行一,年纪大弟弟妹妹们好几岁,这个大哥当的得很有威严。 佣人打电话去问,也只能打给助理,周承琛的私人电话号,没几个人敢拨。 他的助理说快到了。 车子进门的时候,谈嘉心脏突地一跳,魂游般出去迎。 但来的是许默,他下车,微微躬身:“四夫人,周总他有事就不来了,让我带医生来看看您,这是给您的补品。” 四太太满心欢喜等着,这下瞬间挂了脸,“周总日理万机,没空来看我也是正常的。就是我这身体,指不定哪天躺在这儿了,恐怕见一面少一面了。” 她在提醒,就算来看她,也看不了几回了。 挟恩图报对周承琛这种人是没有用的。 许默微微笑了笑:“周总还是很关心您的身体的,我来替他看您是一样的,有什么可以尽管吩咐我。” 许默的意思是,你们并没有多少情分可言,以前看在周邵文的份儿上,后来看谈小姐的面子,如今……照看可以,就不必谈情分了。 许默转达另一件事,“对了,周总让我告诉您一声,说您可能误会了,这房子买来就是投资用的,空气不错,周总偶尔来小住,看您特别喜欢,就送给您养病了。从没打算做什么婚房。” 周承琛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婚房。 钟晚脸色微微一僵,“阿琛……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闲聊说起。”许默深深看了四夫人一眼,这么温柔的人,藏着的坏心思才更加恶毒。 “不知道最开始是谁造谣的,不过周总很生气,这很不尊重周总的太太。”许默看了一眼谈嘉,“也很侮辱谈小姐。” - 半个小时前。 西山别墅。 路宁说出“我讨厌你”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解脱,但旋即而来的是更大的难过。 她的内心圆融自洽,没有波澜,她不爱他,就可以过得很好,受苦了可以安慰自己,没有哪个工作是容易的。 他给路家投了那么多钱呢! 她终于可以走了。 可他偏偏要招惹她,强势霸道地逼迫她和他再试试,明明不想离婚的是他,却要把她搞得这么狼狈。 路宁骂完他,转身就走。 因为觉得只有她狼狈。 “宁宁……”周承琛焦急上前,看着她惊怒的眼神,第一次有一种无措的慌乱,他不敢再拽她,只是挪了下身体,固执地挡在她身前。 总觉得如果放任她从这里走出去,两个人真的要完了。 “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周承琛很少有这么挫败的时候,他低头逼视她,“路宁,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我绝不还手,但你也让我死得明白点。” “你什么都不知道……”路宁觉得他这样或许比故意让她难堪还让她难过,她绕开他,想离开这里,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在他身边待了三年,她觉得自己在很短的时间里,掐死了过去的自己,变得干瘪难堪又面目狰狞。 “你又是什么都不知道。”路宁想从他的笼罩里逃脱,“你什么都做不好,我不想跟你谈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周承琛还是没忍住去抓了她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除了禁锢强迫好像从来就没有很好的办法。 “我出去,你生气了。”周承琛的大脑在绝望后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他强迫自己去理出一个逻辑,不管对不对。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后,就会是正确的。 “你下午情绪还很好,从我说要出门开始的,然后从问我去哪儿开始爆发的。” 他的语气平淡,让路宁瞬间回到今天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他抱着她,也是这样的语气。 她那时羞涩气愤,但最后还是妥协了,甚至隐隐感觉到他比知道的更了解她的感受。 但短短片刻,她只感觉到愤怒。 她甩开他,大步走了几步,气不过,又回来,面对面站着看他,抬手拽他的领口,让他低下头。 “周承琛,没有人喜欢自己的老公和前女友牵扯不清,我不管你跟谈嘉有多深厚的情谊,和四太太有多大的情分,我不喜欢!” 路宁的眼睛都是红的,她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把积聚已久的怨气都吐出来,重复一句:“我不喜欢!” 周承琛低头凝视她:“好。” “我不喜欢你动不动去见她,你把四太太安排在你们的婚房里,你真的特别特别讨人厌。”路宁几乎要被愤怒冲毁了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句好,于是迷茫看他:“嗯?” 周承琛捧着她的脸,他的眼睛莫名也有点泛红,神色因为严肃和低气压显得冷厉,他说:“你不喜欢我就不联系,但婚房是什么我不知道,谁告诉你的。” 路宁睫毛颤了颤,想起过往很多场合,聚会、家庭宴会……很多人在一起,四太太深居简出,但每次露面,总是最先出现在路宁身边。 她人温柔,性格也好,在周家显得不争不抢格格不入。 但路宁这时才突然发现,她对所有人的话都保持警惕和十一分的怀疑,却对她始终是信了七八分的。 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但如果他能和前女友及她的家人保持足够的距离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那种无意识透露的半真半假的消息渗透进大脑里,她无形中自己联想出来了一个所谓的“真相”。 “很多人……”路宁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每个人都在暗示我,是我插足了你和谈嘉的美好姻缘,如果没有我你们就是神仙眷侣,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选,可明明是你自己的错。” “是,都是我的错。”周承琛捧她的脸,“别哭。” “我没哭,你走吧!”路宁别过脸,“反正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哪儿也不去。”周承琛仿佛是害怕她跑了,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把手机给她看。 “我五分前给许默打的电话,四太太在浴室晕倒了,我让他带医生去平南路。”他往下翻,“这是松林公寓的管家,我养了一只猫在那里,那边打电话说,它今天一直呕吐,我要去看它。” 那个电话刚挂,就接了另一个。 对路宁来说,那就是一个电话。 她只听见:我现在过去。 周承琛请求:“陪我去看看小猫,好不好?我刚刚没说只是脑子很乱,我怕你埋怨我养不好小猫还非要养。就像你埋怨我没办法做好一个丈夫还非要留你。” 他指腹按在她的脸颊,苦笑:“我很少强求什么,别不要我,行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路宁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微微别过眼,她真的很难受,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有觉得好受几分,因为那草木皆兵是过往一切堆积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电话引发的。 她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太深的鸿沟。 但她沉默很久,只是问一句:“小猫具体怎么样?” 19.第 19 章 路小白和周小橘 “因为我养的吗?”开车去松林的路上, 路宁问他。 其实结婚三年,他做了很多事。 只是对于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而他反应又总是过于平淡,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某种婚姻连带的责任, 并不带情感附加。 他很少赘述,路宁也默契地不问,她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也不适合自作多情, 有些事捅破了就变得尴尬了。 但路宁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冷淡,也并非毫无感情。他好像只是习惯了去做而并不擅长解释。 又或者说,他觉得解释是没有必要的事。 所以她还是问出了口。 这或许也是认知的差异,她不想因为这个让两个人陷进更深的误解里。 她觉得去做很重要,但解释为什么去做也很重要。 路宁坐在副驾驶上,眼前是挡风玻璃外的车水马龙, 余光却在观察他, 他神色依旧冷峻,隐在阴影里的时候,像是从某个严肃的杂志上拓下来的剪影。 沉默、严肃,和她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嗯。”周承琛回答。 旋即意识到自己又沉默了,于是清了下嗓子, “我知道你很喜欢猫,也知道过敏让你很愧疚。所以我去做了脱敏治疗……” 他过敏严重,医生其实不建议,也觉得最终效果可能并不会太理想。 但他还是说, 试试吧! 那时他还没有很确认对她的感情,只是莫名觉得如果有一天可以养,她一定很会开心。 只是直到现在,两个人面临离婚危机,他依旧没办法做到和小猫和谐相处。 过敏不是小事, 医生反复叮嘱他,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远离过敏源才是最高效和安全的。 但他最近总在强求。 他恍惚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站在阳台上抽了半根雪茄的时间,其实是在想她在周家遇到的种种不快。 周家绵延百年余,在衍城里始终有一席之地,即便他痛恨周家,却也不得不承认,家族带来的养分和束缚势必会伴随他的一生。 路宁是无害的真菌蘑菇,不适合生在在恶劣的环境里。他知道这并非来自于她的无能,一个人的教养和性格是从多年积累而成的,很多事让她去做,她也会做得很好,但她显然不喜欢也不快乐。 所以那短短的半根烟的时间,他是有认真想过放她走的。 可某一天他回家,看到家里空了,她已经搬出去住的时候,他的大脑像是有一根弦突然崩断了。 他让人佣人把她所有的东西全摆回去,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被莫名的情绪裹挟着。 烦躁、不安,甚至愤怒。 他记得失眠的夜晚,他在半梦半醒间,不知是真做了噩梦还是潜在心底的隐忧突然冒出来。 他想到她会重新挑选伴侣,甚至和另一个人结婚生子相伴一生,他就觉得理智处在垮塌的边缘。 他希望能留住她,如果最初可能是某种冲动和难化解的占有欲,但这么些天的煎熬和焦灼也该让他明白,他爱她爱得要疯了。 他没有爱过人,确切地说也没有被爱过。 他找不到参考,爱得狼狈且无措。 可现在绕来绕去,似乎又回到原点。 她不爱他,或许有一点,但应该不多。她只是太过心软和善良,尽管这三年的婚姻对她来说是一种不得已,但他的付出她依旧感恩在怀。 她现在大约是面对他的挽留生出心软,可就像她说的,他们各方面都不合适,所以无论他多努力,都无法很快填平那些沟壑。 周承琛自嘲一笑,握紧方向盘的手捏得青白。 红绿灯,车子停下来,他的手却依旧紧握着方向盘,小臂上青筋凸起,蜿蜒爬进袖口。 路宁沉默着抬了手,轻握了下他的手腕:“周承琛,很多事你不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不喜欢那种默默付出的人,我希望你告诉我你为我做了什么,我也会告诉你我喜欢不喜欢,需要不需要。我知道我也做得没那么好,但既然要试试,我们都认真一点,行不行。” 周承琛反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 他声音沙哑:“好。” 可明明她那么委屈,还是妥协了。 她总是最先心软的那一个。 周承琛垂下目光,眼底一片沉暗。 - 松林公寓坐落在恒悦国际中心,最高的那栋楼,总层数高达93层,顶楼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中心的建筑群。 周承琛的婚前常住的一个公寓,婚后偶尔也来住。 路宁没来过这里,但还算熟悉,因为周承琛每次打视频的时候,都是在这儿。 他之前认养过一只小猫,就是养在店里,他偶尔会带回家几个小时然后再送回去,以此来帮助自己测试脱敏的成效。 因为猫毛过敏,他精心挑选了一只孟加拉豹猫,皮毛顺滑,这个品种也不怎么容易掉毛。 后来他就把认养的那只小猫的孩子正式领养了。 是一只银色花纹的孟加拉豹猫,四个月大。 这只小猫领养没几天,大概是从路宁带回小橘的时候。之后它就住在公寓,有个喂养员一直待在那里照顾它。 周承琛开车带路宁过去的一家宠物医院,喂养员是个年轻的男性,斯斯文文戴一副眼镜,这会儿微微躬身,不停说抱歉。 路宁摆摆手,只问:“怎么样了?” 小猫在输液。 误舔了咖啡,它平常不爱喝水,但最近换猫粮和罐头,可能味道太重了,它口渴。 “幸好一位先生偶然发现,送来的还算及时。”宠物医院的护士小姐姐说。 喂养员是宠物店的,之前一直照顾小猫,所以周承琛把他聘请过去家里了。 他那边的工作也没辞,小猫很活泼,所以白天还是经常带猫回店里跟它的哥哥和妹妹一块儿玩。 有个客人寄养了猫咪在店里,他在看监控里查看猫咪状态进食状态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这只小猫一个小时前一直趴在柜子高处的咖啡杯前舔着喝。 他提醒了店员,而当时猫咪已经呕吐了有一阵了,咖啡是招待客人的,客人走的时候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店员没看到,也就没及时清理。 送到宠物医院做检查,的确是□□中毒。 这会儿在输液。 不过喝得应该不多,医生说不算严重。 路宁松了口气,过去看猫,她没见过这种猫,浑身豹子一样的花纹,四肢修长,跟小橘很不一样。 三角脸,长得一脸聪明相,跟小橘那种呆呆的猫都不像一个物种。 路宁摸摸它的脑袋,它倒是不认生,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只是有些有气无力。 路宁让他先去车上,他没去。 但即便待在这里,周承琛也始终不能碰它,他现在的身体还不允许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去碰猫。 还要避免来往的猫咪蹭到他。 他敛眉站了会儿,最后只是过去询问了帮忙的人。 喂养员说:“他正好也在这里,他来给猫咪做体检。这会儿应该在……”他扭头往检查室看,一扭头正好看到,“嘿,帅哥,我们老板想当面感谢你。” 纪肖燃周末休息,之前家里装修猫咪寄养在宠物店,之后工作又忙了几天,今天才来带毛球回家,顺便做个体检。 他怀里抱着一只布偶猫,已经六岁了。 毛球被医生吓到了,这会儿剧烈挣扎,突然看到路宁,音调都变了,喵了一声,声音拉长了足足五秒钟。整个医院大厅的人都扭过头来看。 路宁也扭头,正好看到纪肖燃抱着毛球站在检查室门口,周承琛站在旁边,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世界那么大,可偏偏就这么小。 喂养员不明状态,热情拉过纪肖燃介绍。 举手之劳而已,只是纪肖燃没想到会是他的猫咪,来之前听店员说过,猫的主人猫毛过敏,现在已经是脱敏后状态了,但依旧没办法跟猫长时间同处一室。 对于路宁来说,应该很痛苦吧! 她性子淡,本来就没有多少爱好,天生的猫缘,她本人又喜欢各种小动物,尤其猫。 纪肖燃记得,她以前还天马行空地畅想过,想养一只小羊,养两只小鸟,再养只小狗。但前提是,要先养很多很多猫。 纪肖燃那时候回她:“那我得准备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做婚房吧!” 说这话的时候,路宁认真思考着,好像真的在思考两个人将来准备什么样的婚房。 纪肖燃垂眸,抬手安抚毛球,然后对周承琛点了点头:“好巧。” 周承琛不愿意失了风度,伸手过去:“今天谢谢你。” “客气,”纪肖燃微微伸手握了一下,“举手之劳,猫咪没事就行。” 不然路宁该伤心了,她总是心软。 纪肖燃看了一眼路宁,眼神又挪开,全程不过几秒钟,但周承琛微微握了下掌心。 路宁只觉得自己大概运气不太好,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她觉得周承琛无法应对这种场面,也觉得纪肖燃不是很能藏得住情绪。 而她并不喜欢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她走过去,对纪肖燃说了谢谢,然后抬手摸了摸毛球的脑袋,毛球反应很大,挣扎着要往她怀里去。 这让她瞬间感觉到有些难过,脸色几乎绷不住。 她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后退了半步,声音都有些抖:“抱歉,我就不抱了,我先生对猫毛过敏。” 听到我先生三个字,纪肖燃再次垂下了目光,“嗯”了声,“没事,它可能只是吓着了。抱歉冒犯你了。” 其实不是,只是毛球更爱她罢了。 分手之后,毛球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吃不喝,他那时还试图以此做借口联系她,可惜没多久就看到了她的婚礼现场照片,也就彻底打消了念头。 三年过去了,他想起这个,竟然还是有点无法释怀。 很想告诉她,你走后,毛球差点抑郁,好久都缓不过来。 我也是。 短短几面,他对她老公的印象很差,冷漠、高傲,对她也看不出半分的体贴,她是个需要照顾和关爱的人,可惜周承琛不像是这种人。 纪肖燃很难不去埋怨命运。 “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先走了。”纪肖燃把毛球往怀里禁锢得更紧些,然后对路宁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可以联系我。” 他晃了下手机。 路宁表情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再见。” 他走了,周承琛始终没说话,路宁下意识去先洗手,洗完回来问护士输液需要多久。 医生说这里有人照顾,晚上会有护士守夜,等输液完了观察一晚,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不太好可能要连续输几天。 待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路宁给小猫喂了点吃的,然后就拉着周承琛走了。 这里猫来猫往,她怕他会过敏,不敢多待。 她拉住他的手,一路走到车上都没人说一句话,路宁有一种直觉,他好像很介意纪肖燃,于是上了车,主动提了句:“刚分手那会儿确实挺难受的,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放下了,也没什么可能了。就算跟你离婚,我应该也不会选他。” 是放下了,还是不得不放下。 不会选他,是因为不爱了,还是因为爱过所以无法抹去愧疚。 周承琛扯了下领口,只是问:“今晚跟我回家吗?” 路宁沉默片刻,摇摇头,“我要回去,小橘还在家里。” “那我跟你回去。”他语气近乎固执了。 路宁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严肃说,“还是别了,过敏不是开玩笑的。” 她看他一瞬间黯淡的神色,终究是有些不忍心,拽着他的袖子,缓慢吐出一口气:“你……想来可以随时来,但不用非要跟我住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各自冷静一下也挺好,你觉得呢?” 他觉得并不好。 周承琛看着她,最后只问一句:“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也没有结婚,我和他站在同一个天平,你会选择谁。” 虽然是个问句,可看到她的沉默,他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是那个首选。 两个人坐在车里,狭小的空间可以放大很多情绪。 或许是今天一天太累了,也或许是路宁被勾起了一些伤心事,她眼眶慢慢发红,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他:“可是一切都发生了,我们也结婚了,我如果选他,你会放我走吗?” 周承琛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倾身过去,声音沙哑:“不会。” 路宁抬手打他,声音都有些哽咽:“那你为什么要问我,为了让我难堪吗?” “不是……”周承琛有些慌乱地去擦她的眼泪,“我不是……我只是有点嫉妒他。” 路宁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可是都过去了。”她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周承琛酸胀的情绪愈发膨胀,他低头,亲吻她的眼泪和脸颊:“别回头看他,只看我。” 路宁抬眸,他的眼神隐在镜片后,看不清晰,但莫名让她心脏紧了一下。 “好不好?”他再次亲她,这次亲在鼻尖,缓缓下移,又吻在唇瓣,他的拇指按在她耳后那块儿,按久了微微发酸,路宁的眼睛也有些酸。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但好像每个人都不开心。 她很想跟他试试,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充满隔阂和悲伤。 路宁忍了又忍才没说出要不我们还是彼此放过的话。 但周承琛看出来了。 “给小猫取个名字吧!它还没有名字。”他近乎小心翼翼,抗拒再深入交流,害怕再说下去她已经控制不住想要丢下他了,他试图和她建立联系,哪怕只是拥有一只共同的小猫。 路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眨了眨眼:“要不叫……小白吧!” 周承琛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小橘,小白,听起来就像一家人。 “好,随你姓好不好,路小白。” 路宁终于破涕而笑,“好难听。” “我觉得很好听。”周承琛再次亲了她一下,“那小橘……可不可以跟我姓。” 周小橘和路小白。 20.第 20 章 我想再试试 亏他能想得出来。 不过路宁还是答应了。 “哦。”路宁点点头, “等小白好了,接去我那里养吧!你……你也不能长时间跟它待着。” 她甚至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想要养猫。 即便知道是因为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是为她养的, 那给她养也很合理吧。 或许两个人真的不够了解彼此。 他竟然会为了她专门做脱敏治疗, 而且从很早就开始了, 真的不可思议。 周承琛摇头:“不行,过敏反应很弱了, 我会控制接触时间, 但你不能把它带走。” 路宁抬头看他, 他表情严肃得仿佛即将离婚的夫妻在抢孩子。 周承琛抚摸了下她的脸:“你可以随时回来看它,你也可以随时回来。” 路宁听明白了,他这是撒了个饵在家里。 短短几天, 他已经会耍这种心机了。 “随便你。”路宁没跟他争辩。 本来也不是她的猫, 争来争去又会绕到让她回去上。 她并不抗拒跟他回家。 只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 贸然妥协, 可能会把很多以前掩盖的问题再次掩盖掉。 比如谈嘉和纪肖燃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出自两情相悦的本意, 只是不得已的结合,匆匆一面就定下来, 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 谁也没理由去计较对方的前任。 她那时和纪肖燃已经过了热恋期,但感情很稳定,分手的时候她要负全部责任,辜负和抛弃的罪责她背负了很久,她觉得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跟爱已经没太大关系了。 她没办法做到对纪肖燃绝情,但也不太可能跟他做朋友,更遑论复合。 但周承琛应该没办法理解这种情绪。 他一向是个强势自我的人, 信奉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对他来说往前走的道路上抛弃掉一些人和事是很正常的选择。 他和谈嘉的感情如何,路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之前有过猜测,但显然可能有些偏差。她只知道俩人的感情也深厚,分手只在结婚前没多久,如果只是情侣矛盾吵架,各自冷静之后未必没有复合的机会。 所以这些年路宁一直觉得,他和谈嘉只是差了一点契机。 路宁觉得自己和他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前任,她还没办法确定这个问题可以谈。 “周二我跟梁思悯去车展,结束后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吧!”路宁主动邀请他。 “好。”他求之不得。 - 时间还早,路宁没回云庭,要先去徐诗夏那里。 周承琛有急事,叫许默过来送她,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等许默的时候抓了她的手,问她待会儿要去哪儿,晚上要去哪儿,明天要做什么…… 路宁听出他实在不会闲聊,又觉得他这种认真找话题的样子有些好笑,偏过头,鬼使神差主动吻了下他。 车里暖气还没热,有些冷。 她靠近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好像很少主动过,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甚至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嘴唇刚碰到他的嘴唇,就被他搂住,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深吻下去。 他垂着眼睫观察她,隐没在眉骨下的眼神深邃而显得冰冷,像是蛇类动物,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路宁也睁着眼看他,接吻的时候互相看彼此,各怀心事,谁也谈不上享受。 但谁也没有推开彼此。 末了,周承琛放开她,指腹轻擦她唇角:“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也……没有吧!”路宁否认,“还是有过一些的。” “嗯,伺候舒服了才会偶尔赏赐我。”他低笑了声,声音温和得有点不像他。 “你不要乱说。”路宁拍了他一下,“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哦——”他拖长音调,“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你爱信不信。”路宁偏过身子,不理她,催他快走。 “让许默把我送去徐诗夏那里。”说完,怕他不记得,“就上次一起吃饭那个。” 周承琛点点头,“跟她关系很好?” 路宁“嗯”了声,意识到自己从来没主动介绍过自己身边的人给他。 总是带着几分赌气成分,觉得他密切监视她的一切,有时候他比她知道的还多些,就不想多嘴。 “大学室友,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很不适应宿舍生活,她很照顾我。人也很好,后来转专业但没有搬宿舍,我们也一直在一起。她学金融的,现在在天明资本上班,她很厉害的。”路宁说。 周承琛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呢,上学时候厉害吗?” 路宁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才组织好语言:“还可以,没有很厉害,但也不差,就是泯然众人的普通。” 周承琛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可能对自己的认知有些问题。 “你不普通。”周承琛神色平淡,但唇角微微勾起,“你是我一眼挑中的人。” 旋即想到被他挑中可能只是他的幸运,而是她的不幸,那笑容又淡下来。 转而问了一句:“学校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路宁听出了他转折的生硬,其实她早就想开了,这件事的根本矛盾不在他,没有他的帮助,路家那几年将面临的事路宁并不敢想,她和纪肖燃之间的问题也不在他,就算没有他,她和纪肖燃也很难走下去了。 她不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也容易心软愧疚,纪肖燃的父母对他的要求很高,恐怕不能接受一个家里有负债的女朋友,就算纪肖燃能克服,她都不一定有信心。 选择是她自己做的,她不怪任何人。 “我大学毕业之前想过很多自己会去做什么,我们老师建议我去考法官。”路宁没有回避被他挑中这个问题,“纪肖燃提早拿到了知名律所的offer,他要留在A市,但我恋家,不想留,我们都还没想好未来会怎么办。” “同学们一个个都找到了工作,我那段时间却想不明白。奇怪的是父母也并不给我意见了,他们变得好忙,每次联系的时候好像都很憔悴,总是笑得很勉强。” “我知道家里出事的时候是他们终于瞒不住了。其实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每天都是银行的催账信息,外婆又生病了……”路宁不想再赘述这种焦灼的痛苦。 她笑了笑,“如果那时候有人让我去死去挽救这一切,我大概也是愿意的。” 现在回头看看,好像也没有到必死之路,但人在遭受重大挫折的时候,是很难理智对待的。 那时真的觉得看不明天也看不到希望了。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坏事,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坏人过。这三年我也一直很感激你,不管你初衷是什么,但我想要的,你都给了,且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 周承琛手捏着她的下巴,端详她的脸,那张脸真是漂亮精致,柔和安静,毫无攻击力:“别这样,让我觉得我有点可怜。你对我毫无情感索求,所以只有感激。那些事都一笔勾销好不好!三年了,我和你都得到了各自要的利益。我们现在只谈感情。” 路宁微微喘了口气,勉强笑了下:“那你要惨了,我很麻烦的,我要求特别多,也很不好说话的。” 周承琛每次看她这样都忍不住会笑,他“嗯”了声,“放马过来。” 他只怕她没有要求。 - 周承琛去公司,许默过来送的她。 下车的时候,路宁问了句:“四太太怎么样?” 许默:“没事,谈小姐陪着她。” 路宁跟她当然没什么感情,只是怕真出了事周承琛不去心里会过意不去。 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凉薄的人。 不然也不会一直照顾四太太。 许默看太太露出犹豫的表情,以为她还在纠结老板和四太太的关系,于是替老板开脱一句:“总裁已经让我转告四太太,婚房的事是个误会,太太不用担心。而且……”许默忍不住多嘴一句,“您有任何不满其实可以和周总说的,您的事,他总是格外上心的。” 不然这显而易见的误会,怎么会埋这么久。 路宁有一瞬间的恍惚,没忍住问了句,“他和谈嘉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吗?” 许默表情有些尴尬。 路宁说完才觉得不合适,“抱歉,我没有打听你们老板隐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不太会谈恋爱。” 许默垂首,“的确,老板跟谈小姐也是聚少离多。” 许默没敢多说,其实那时候两个人的恋爱真的是十分儿戏了。不过周总一向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那会儿如果谈小姐愿意,恐怕俩人早就结婚了。 但命运这种事……实在是很难讲的。 只是许默一直以为老板就是个感情格外凉薄淡漠的人,对待伴侣也是责任心居多,但最近的表现实在让他叹为观止。 “您不在家,周总都睡不好,最近成宿失眠,只能靠药物才能睡一会儿。”许默再次多嘴。 路宁抿了抿唇,可耻地又心软。 但没说什么,下了车。 - 路宁去陪徐诗夏吃了个下午饭,暂时把周承琛抛在脑后,不去想他、 “最近在衍城还适应么。”火锅店,路宁和徐诗夏挨着坐。 路宁中午吃过饭,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偶尔才动一下筷子。 “别提了,找了个室友,人挺好的,但家里是人渣,昨天把我堵在楼道口一定要我把人交出来。” 路宁猜测:“你肯定正义上头,管了这个闲事。” 徐诗夏笑了笑,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我报警了,把他们吓得。” “我之前被高年级学长骚扰,也是你帮我。”路宁都记得。 徐诗夏就没放在心上过,“你就是太心软,只要对方稍微变换方式装个好人再对你死缠烂打,你就不忍心强硬拒绝。其实很简单的,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拒绝任何人任何事,就算全世界都是好人,但你也是最重要的,你是超级宝贝的宝贝。” 徐诗夏说着,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 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其实没碰到,路宁被逗得咯咯笑,“你把油都亲我脸上了。” “没有,只有我的爱。” 路宁和徐诗夏喝了点酒,有点醉,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徐诗夏不放心,坚持要先送她回去。 两个人酒鬼在车后座絮絮叨叨说话。 路宁说:“周承琛这个人特别讨厌,他……”他讨厌在哪儿,她说不明白。 徐诗夏觉得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于是斩钉截铁:“那就踹了他,你跟纪肖燃在一起。” 她喝醉了,不小心吐露心声,其实那天她私下里和纪肖燃联系了,问了问近况,发现他真的还是单身,还养着两个人一起养的猫,舍弃了A市的工作来了衍城,显然就是还没放下。 她真的觉得纪肖燃比周承琛更合适路宁。 路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应他要试试的。” 徐诗夏脑子被酒精麻痹,有些短路,反应不过来,她大概还停留在大学时候,那会儿纪肖燃追了一年多路宁都不松口,徐诗夏都觉得这俩人没戏了。 突然有一天,她说:“我答应跟他试试。” 试试这个词太温和了,退路太多了,就仿佛是一句:不行就算了。 于是那时候徐诗夏劝她:“你要想好,你究竟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被他追得没脾气了。”她太知道她的心软善良了。 路宁很认真地回答她:“应该都有一点。” 所以她当时是说:“别勉强自己。” 只是没想到,俩人倒是比那些干柴烈火的在一起更长久一点,直到毕业感情都很稳定。 徐诗夏抱了抱她:“真的啊?” 车子到了,代驾把徐诗夏的车停靠在路边,徐诗夏陪着她下了车。 追着她问:“真的吗?” 只是没想到抬眸又遇见纪肖燃,他在楼下大厅踯躅,一个人拖了很多东西,还抱着猫,有些吃力。 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人帮他。 路宁清醒了一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扯着徐诗夏帮他抱起了一个箱子,“我帮你吧!” 纪肖燃抬头看她一眼,“谢谢……” 他嗓音干涩,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语音功能,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把箱子接过来,把猫咪塞给她,但塞到一半突然又挪回来,有些尴尬:“抱歉忘了你不能抱猫。” 她说他老公对猫毛过敏。 路宁把毛球抱了过来,“没事,他不……”她想说周承琛不住这里,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于是改口,“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毛球终于如愿抱住了她,爪子紧紧扒住她的肩膀,脑袋狠狠地蹭她的脸,路宁觉得有些难过,只好一下一下抚摸它的背。 没有了猫束缚,纪肖燃很轻松把箱子摞起来抱在怀里,侧头说了句:“麻烦你了。” 徐诗夏在旁边不说话,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默默跟着两个人上了楼,他停在18层,路宁撑着电梯,等他把箱子搬出去,又等他抱过了猫,然后才离开。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毛球还在挣扎着叫,路宁趴在徐诗夏肩膀,难过得掉眼泪。 “我真的对不起它。” 毛球是纪肖燃的猫,俩人在一起之前就养着了,在一起后路宁照顾得更多,所以也跟她很亲。当时分手的时候,她辗转听说过毛球不吃不喝,但是那时候她已经跟周承琛结婚了,也已经知道他猫毛过敏,她既没有脸去问纪肖燃要猫,也没有办法把猫养在身边,那种无能为力在看到毛球的瞬间似乎又被勾起来。 她真的很愧疚。 徐诗夏以为她说纪肖燃,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背。 路宁这会儿才抬头:“你怎么上来了。” 徐诗夏“啊”一声,重复:“我怎么上来了……” 于是路宁又送徐诗夏下去,两个人站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依依惜别。 徐诗夏还是没搞懂,再次问她:“真的要再试试?还心动?” 路宁想起周承琛的脸,他总是很少表情,但长相其实很符合她的审美,不然俩人也不会那么契合。 毕竟性生活和谐,也很难没有一点感情。 但说不上心动不心动,她是个过于心软的人,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总是很愿意给别人机会,所以在感情问题上,她也会很在意是真的想再试试还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大概今天情绪波动太大,她在愤怒之余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她对周承琛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问她如果刨除一切前提条件,只是他和纪肖燃站在她面前,她会不会选择他。 她其实心里有答案了。 如果刨除一切前提条件,她还是会选纪肖燃。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经过这么多事,纠缠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如果现在让她选择,她是会选择周承琛的。 所以路宁抱了抱徐诗夏,笑了下,很认真告诉她:“我想再试试。”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周承琛缓慢合上车窗,身子往后靠,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几乎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走吧!” 许默一句话也不敢说,跟司机摆了下手,余光里看太太,只觉得心惊肉跳。 周总路过,看到太太从车上下来,本来想下车说句话的,但没想到紧接着就看到太太帮纪肖燃搬东西,最后抱住了猫。 幸好没多久太太跟朋友又下来了,不然他都不确定总裁会做出什么事。 许默余光里透过后视镜看老板,他闭着眼,整张脸都像是结了冰霜,额角青筋凸起,气压低得吓人。 21.第 21 章 亏他能想得出来。 不过路宁还是答应了。 “哦。”路宁点点头, “等小白好了,接去我那里养吧!你……你也不能长时间跟它待着。” 她甚至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想要养猫。 即便知道是因为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是为她养的, 那给她养也很合理吧。 或许两个人真的不够了解彼此。 他竟然会为了她专门做脱敏治疗, 而且从很早就开始了, 真的不可思议。 周承琛摇头:“不行,过敏反应很弱了, 我会控制接触时间, 但你不能把它带走。” 路宁抬头看他, 他表情严肃得仿佛即将离婚的夫妻在抢孩子。 周承琛抚摸了下她的脸:“你可以随时回来看它,你也可以随时回来。” 路宁听明白了,他这是撒了个饵在家里。 短短几天, 他已经会耍这种心机了。 “随便你。”路宁没跟他争辩。 本来也不是她的猫, 争来争去又会绕到让她回去上。 她并不抗拒跟他回家。 只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 贸然妥协, 可能会把很多以前掩盖的问题再次掩盖掉。 比如谈嘉和纪肖燃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出自两情相悦的本意, 只是不得已的结合,匆匆一面就定下来, 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 谁也没理由去计较对方的前任。 她那时和纪肖燃已经过了热恋期,但感情很稳定,分手的时候她要负全部责任,辜负和抛弃的罪责她背负了很久,她觉得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原谅自己, 但跟爱已经没太大关系了。 她没办法做到对纪肖燃绝情,但也不太可能跟他做朋友,更遑论复合。 但周承琛应该没办法理解这种情绪。 他一向是个强势自我的人, 信奉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对他来说往前走的道路上抛弃掉一些人和事是很正常的选择。 他和谈嘉的感情如何,路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之前有过猜测,但显然可能有些偏差。她只知道俩人的感情也深厚,分手只在结婚前没多久,如果只是情侣矛盾吵架,各自冷静之后未必没有复合的机会。 所以这些年路宁一直觉得,他和谈嘉只是差了一点契机。 路宁觉得自己和他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下,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前任,她还没办法确定这个问题可以谈。 “周二我跟梁思悯去车展,结束后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吧!”路宁主动邀请他。 “好。”他求之不得。 - 时间还早,路宁没回云庭,要先去徐诗夏那里。 周承琛有急事,叫许默过来送她,他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等许默的时候抓了她的手,问她待会儿要去哪儿,晚上要去哪儿,明天要做什么…… 路宁听出他实在不会闲聊,又觉得他这种认真找话题的样子有些好笑,偏过头,鬼使神差主动吻了下他。 车里暖气还没热,有些冷。 她靠近的时候明显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好像很少主动过,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甚至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嘴唇刚碰到他的嘴唇,就被他搂住,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深吻下去。 他垂着眼睫观察她,隐没在眉骨下的眼神深邃而显得冰冷,像是蛇类动物,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路宁也睁着眼看他,接吻的时候互相看彼此,各怀心事,谁也谈不上享受。 但谁也没有推开彼此。 末了,周承琛放开她,指腹轻擦她唇角:“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也……没有吧!”路宁否认,“还是有过一些的。” “嗯,伺候舒服了才会偶尔赏赐我。”他低笑了声,声音温和得有点不像他。 “你不要乱说。”路宁拍了他一下,“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哦——”他拖长音调,“那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你爱信不信。”路宁偏过身子,不理她,催他快走。 “让许默把我送去徐诗夏那里。”说完,怕他不记得,“就上次一起吃饭那个。” 周承琛点点头,“跟她关系很好?” 路宁“嗯”了声,意识到自己从来没主动介绍过自己身边的人给他。 总是带着几分赌气成分,觉得他密切监视她的一切,有时候他比她知道的还多些,就不想多嘴。 “大学室友,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很不适应宿舍生活,她很照顾我。人也很好,后来转专业但没有搬宿舍,我们也一直在一起。她学金融的,现在在天明资本上班,她很厉害的。”路宁说。 周承琛若有所思点点头:“你呢,上学时候厉害吗?” 路宁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才组织好语言:“还可以,没有很厉害,但也不差,就是泯然众人的普通。” 周承琛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可能对自己的认知有些问题。 “你不普通。”周承琛神色平淡,但唇角微微勾起,“你是我一眼挑中的人。” 旋即想到被他挑中可能只是他的幸运,而是她的不幸,那笑容又淡下来。 转而问了一句:“学校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路宁听出了他转折的生硬,其实她早就想开了,这件事的根本矛盾不在他,没有他的帮助,路家那几年将面临的事路宁并不敢想,她和纪肖燃之间的问题也不在他,就算没有他,她和纪肖燃也很难走下去了。 她不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也容易心软愧疚,纪肖燃的父母对他的要求很高,恐怕不能接受一个家里有负债的女朋友,就算纪肖燃能克服,她都不一定有信心。 选择是她自己做的,她不怪任何人。 “我大学毕业之前想过很多自己会去做什么,我们老师建议我去考法官。”路宁没有回避被他挑中这个问题,“纪肖燃提早拿到了知名律所的offer,他要留在A市,但我恋家,不想留,我们都还没想好未来会怎么办。” “同学们一个个都找到了工作,我那段时间却想不明白。奇怪的是父母也并不给我意见了,他们变得好忙,每次联系的时候好像都很憔悴,总是笑得很勉强。” “我知道家里出事的时候是他们终于瞒不住了。其实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每天都是银行的催账信息,外婆又生病了……”路宁不想再赘述这种焦灼的痛苦。 她笑了笑,“如果那时候有人让我去死去挽救这一切,我大概也是愿意的。” 现在回头看看,好像也没有到必死之路,但人在遭受重大挫折的时候,是很难理智对待的。 那时真的觉得看不明天也看不到希望了。 “你的出现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坏事,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坏人过。这三年我也一直很感激你,不管你初衷是什么,但我想要的,你都给了,且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 周承琛手捏着她的下巴,端详她的脸,那张脸真是漂亮精致,柔和安静,毫无攻击力:“别这样,让我觉得我有点可怜。你对我毫无情感索求,所以只有感激。那些事都一笔勾销好不好!三年了,我和你都得到了各自要的利益。我们现在只谈感情。” 路宁微微喘了口气,勉强笑了下:“那你要惨了,我很麻烦的,我要求特别多,也很不好说话的。” 周承琛每次看她这样都忍不住会笑,他“嗯”了声,“放马过来。” 他只怕她没有要求。 - 周承琛去公司,许默过来送的她。 下车的时候,路宁问了句:“四太太怎么样?” 许默:“没事,谈小姐陪着她。” 路宁跟她当然没什么感情,只是怕真出了事周承琛不去心里会过意不去。 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凉薄的人。 不然也不会一直照顾四太太。 许默看太太露出犹豫的表情,以为她还在纠结老板和四太太的关系,于是替老板开脱一句:“总裁已经让我转告四太太,婚房的事是个误会,太太不用担心。而且……”许默忍不住多嘴一句,“您有任何不满其实可以和周总说的,您的事,他总是格外上心的。” 不然这显而易见的误会,怎么会埋这么久。 路宁有一瞬间的恍惚,没忍住问了句,“他和谈嘉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吗?” 许默表情有些尴尬。 路宁说完才觉得不合适,“抱歉,我没有打听你们老板隐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他不太会谈恋爱。” 许默垂首,“的确,老板跟谈小姐也是聚少离多。” 许默没敢多说,其实那时候两个人的恋爱真的是十分儿戏了。不过周总一向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那会儿如果谈小姐愿意,恐怕俩人早就结婚了。 但命运这种事……实在是很难讲的。 只是许默一直以为老板就是个感情格外凉薄淡漠的人,对待伴侣也是责任心居多,但最近的表现实在让他叹为观止。 “您不在家,周总都睡不好,最近成宿失眠,只能靠药物才能睡一会儿。”许默再次多嘴。 路宁抿了抿唇,可耻地又心软。 但没说什么,下了车。 - 路宁去陪徐诗夏吃了个下午饭,暂时把周承琛抛在脑后,不去想他、 “最近在衍城还适应么。”火锅店,路宁和徐诗夏挨着坐。 路宁中午吃过饭,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偶尔才动一下筷子。 “别提了,找了个室友,人挺好的,但家里是人渣,昨天把我堵在楼道口一定要我把人交出来。” 路宁猜测:“你肯定正义上头,管了这个闲事。” 徐诗夏笑了笑,一副你懂我的表情。 “我报警了,把他们吓得。” “我之前被高年级学长骚扰,也是你帮我。”路宁都记得。 徐诗夏就没放在心上过,“你就是太心软,只要对方稍微变换方式装个好人再对你死缠烂打,你就不忍心强硬拒绝。其实很简单的,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拒绝任何人任何事,就算全世界都是好人,但你也是最重要的,你是超级宝贝的宝贝。” 徐诗夏说着,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 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其实没碰到,路宁被逗得咯咯笑,“你把油都亲我脸上了。” “没有,只有我的爱。” 路宁和徐诗夏喝了点酒,有点醉,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徐诗夏不放心,坚持要先送她回去。 两个人酒鬼在车后座絮絮叨叨说话。 路宁说:“周承琛这个人特别讨厌,他……”他讨厌在哪儿,她说不明白。 徐诗夏觉得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于是斩钉截铁:“那就踹了他,你跟纪肖燃在一起。” 她喝醉了,不小心吐露心声,其实那天她私下里和纪肖燃联系了,问了问近况,发现他真的还是单身,还养着两个人一起养的猫,舍弃了A市的工作来了衍城,显然就是还没放下。 她真的觉得纪肖燃比周承琛更合适路宁。 路宁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我答应他要试试的。” 徐诗夏脑子被酒精麻痹,有些短路,反应不过来,她大概还停留在大学时候,那会儿纪肖燃追了一年多路宁都不松口,徐诗夏都觉得这俩人没戏了。 突然有一天,她说:“我答应跟他试试。” 试试这个词太温和了,退路太多了,就仿佛是一句:不行就算了。 于是那时候徐诗夏劝她:“你要想好,你究竟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被他追得没脾气了。”她太知道她的心软善良了。 路宁很认真地回答她:“应该都有一点。” 所以她当时是说:“别勉强自己。” 只是没想到,俩人倒是比那些干柴烈火的在一起更长久一点,直到毕业感情都很稳定。 徐诗夏抱了抱她:“真的啊?” 车子到了,代驾把徐诗夏的车停靠在路边,徐诗夏陪着她下了车。 追着她问:“真的吗?” 只是没想到抬眸又遇见纪肖燃,他在楼下大厅踯躅,一个人拖了很多东西,还抱着猫,有些吃力。 这个时间点,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人帮他。 路宁清醒了一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扯着徐诗夏帮他抱起了一个箱子,“我帮你吧!” 纪肖燃抬头看她一眼,“谢谢……” 他嗓音干涩,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语音功能,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把箱子接过来,把猫咪塞给她,但塞到一半突然又挪回来,有些尴尬:“抱歉忘了你不能抱猫。” 她说他老公对猫毛过敏。 路宁把毛球抱了过来,“没事,他不……”她想说周承琛不住这里,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于是改口,“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毛球终于如愿抱住了她,爪子紧紧扒住她的肩膀,脑袋狠狠地蹭她的脸,路宁觉得有些难过,只好一下一下抚摸它的背。 没有了猫束缚,纪肖燃很轻松把箱子摞起来抱在怀里,侧头说了句:“麻烦你了。” 徐诗夏在旁边不说话,眼神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默默跟着两个人上了楼,他停在18层,路宁撑着电梯,等他把箱子搬出去,又等他抱过了猫,然后才离开。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毛球还在挣扎着叫,路宁趴在徐诗夏肩膀,难过得掉眼泪。 “我真的对不起它。” 毛球是纪肖燃的猫,俩人在一起之前就养着了,在一起后路宁照顾得更多,所以也跟她很亲。当时分手的时候,她辗转听说过毛球不吃不喝,但是那时候她已经跟周承琛结婚了,也已经知道他猫毛过敏,她既没有脸去问纪肖燃要猫,也没有办法把猫养在身边,那种无能为力在看到毛球的瞬间似乎又被勾起来。 她真的很愧疚。 徐诗夏以为她说纪肖燃,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背。 路宁这会儿才抬头:“你怎么上来了。” 徐诗夏“啊”一声,重复:“我怎么上来了……” 于是路宁又送徐诗夏下去,两个人站在公寓门口的台阶上依依惜别。 徐诗夏还是没搞懂,再次问她:“真的要再试试?还心动?” 路宁想起周承琛的脸,他总是很少表情,但长相其实很符合她的审美,不然俩人也不会那么契合。 毕竟性生活和谐,也很难没有一点感情。 但说不上心动不心动,她是个过于心软的人,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总是很愿意给别人机会,所以在感情问题上,她也会很在意是真的想再试试还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大概今天情绪波动太大,她在愤怒之余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她对周承琛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问她如果刨除一切前提条件,只是他和纪肖燃站在她面前,她会不会选择他。 她其实心里有答案了。 如果刨除一切前提条件,她还是会选纪肖燃。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经过这么多事,纠缠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如果现在让她选择,她是会选择周承琛的。 所以路宁抱了抱徐诗夏,笑了下,很认真告诉她:“我想再试试。”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周承琛缓慢合上车窗,身子往后靠,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几乎从胸腔里挤出一句:“走吧!” 许默一句话也不敢说,跟司机摆了下手,余光里看太太,只觉得心惊肉跳。 周总路过,看到太太从车上下来,本来想下车说句话的,但没想到紧接着就看到太太帮纪肖燃搬东西,最后抱住了猫。 幸好没多久太太跟朋友又下来了,不然他都不确定总裁会做出什么事。 许默余光里透过后视镜看老板,他闭着眼,整张脸都像是结了冰霜,额角青筋凸起,气压低得吓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2.第 22 章 好好,我会戴的 路宁抬手摸了摸他额头, 也没发烧。 看着也不像喝醉了。 “过敏了?”路宁只能得出这个猜测,扒着他的衣领想看看。 他看起来状态真的不太好。 “我提前吃过药了。”周承琛攥住了她的手,固执地抱紧她。 夜色催生暧昧, 他的声音低沉地刮在她耳膜,触觉清晰。 路宁觉得有些别扭。 客厅灯没开,只能看他半边轮廓, 她凑近了,想仔细看, 却又被他吻住。路宁不知道他怎么了, 无心回应他, 但竟然就这么要亲不亲地挨着。 她甚至觉得他不是在索吻, 好像就是要急于要占据她的注意力。 这感觉有些奇特。 小橘不知道从哪里出来, 蹲在一旁的廊道上喵呜叫着, 像是也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 路宁想去看,整个人却被他困在怀里。 她是想把小橘先关起来的。 “周承琛……”她试图叫他的名字, “出什么事了。”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周家很不快乐,跟父母关系都一般, 更别说其他人。 老爷子当年对他很苛刻, 大概存了一点培养的意思,但又并不太满意他的个性和脾气,叔伯们不希望他掌权, 自然也百般刁难,只他父母站在他这边, 但也不过是为了能为自身谋求更多利益。对他的感情是很淡薄的。 他们住在西山的别墅里三年,他几乎不允许周家的人过来,只他母亲上门过几次, 但每次她来家里,不管周承琛在干什么,只要是路宁单独在家,他都会很快回来。 除非是他不知情,否则他很少让她单独面对周家人。 结婚三年里,自然谈不上事事舒心,但他有意维护,即便偶尔委屈,也很少真的伤心。 她不想生孩子,也是他挡在前面。 坦白说,如果没有两个人不恰当的开始,或许她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伴侣。 路宁想起这些,便觉得自己对他关心的确不够。 他看起来冷漠薄情,好像所有的事都不在意,可是个人都是有感情的,连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压抑,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可他从没说过什么。 他那么强势霸道地替他安排一切,或许也只是害怕自己经历过的不愉快再发生在她身上。 上次他生日,她好像才第一次明显看出他的不快。 路宁忍不住回抱他,又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她都疑心刚刚是自己听岔了,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的。 但又害怕他真的很不开心。 到了他这个程度,如果真的遇到事,恐怕她也无能为力吧。 但她这会儿好像才惊觉,她也并不是对他毫不关心,至少现在,她很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周承琛不停用脸颊蹭她的脖子:“宁宁……我好想你。” 明明下午还见过…… 一天过去了,他的胡茬都冒出来一点,蹭起来有点痒,路宁想躲,最后也没躲,她鼓起勇气,抬手将他紧紧抱住,想给他一点安慰。 可他沉默了会儿,却说:“你也这么抱过他吗?他是不是比我好很多。” 路宁“嗯?”了声,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似乎在说纪肖燃。 路宁有些不高兴:“非要问这个吗?” 周承琛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抱歉。但我真的嫉妒他。” 嫉妒得要失去理智了。 路宁深呼吸了一下:“跟我领证的是你,现在对我又抱又亲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怎么这么说出这种话的。我们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如果你是觉得我今天对他没有恶语相向,那很抱歉,我做不到,我也没有要求你对你前女友怎么样。” “嗯,”周承琛疲倦地抱着她,“我知道你现在是周太太,但我想要的是你。” 路宁:“……” 男人矫情起来原来也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周承琛去叼她的衣服,牙齿撕开一颗扣子。 迫不及待想证明她的确是自己的。 路宁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很享受,有些别扭地拧着眉,“周承琛,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周承琛并不说话,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答非所问地说:“我刚刚去看小白了,它状态还不错,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明早带它回家。” 路宁“嗯”了声,捉住他的手腕,“你别碰那里……我没洗澡。” “我陪你去洗,好不好?”周承琛抱婴儿那样把她竖抱起来,两只手卡在她的大腿,手掌几乎能卡住大半的大腿围。 路宁有些无力地吐出一口气:“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周承琛把她放到洗手台,然后卷了袖子去给她放热水。 她喜欢泡澡,但这边浴缸没那么舒服,周承琛想说,跟我回去吧! 但清楚地明白,阻碍她回去的,是自己。 他人生中很少出现这么挫败的时候,感觉怎么做都是错的,不被爱,所以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尤其是今天,他好像终于透过她厚重的外壳窥探到了里面一点真实的她,于是更加清楚明白,她对他只有感激、顺从、将就,没有什么爱。 他在浴室就忍不住进去她身体,浴室不够大,他坐着,路宁坐在他怀里,她只能占据很小一块儿,整个人像是镶嵌在他身上的,那么娇小柔软一个人,连他自己都料想不到,自己会被她彻底击碎自信心,需要靠亲密接触来抚平不安和惶恐。 “看着我,”他说了好几次,“看看我。” “叫我的名字。” 他也附耳叫她:“宁宁……” 然后反复问她:“这样舒服吗?” 他好像只有这点讨好她的资本了。 - 路宁的意识在浴室里就有些混沌了,最后大口喘气,像是被捞上岸的鱼,整个人抓他很紧,又恨他,于是既要攀着他,又要抓他咬他。 他仿佛故意似的,每次她以为要结束了,他都会故意轻了或重了来折磨她。 路宁问他:“周承琛你到底要干嘛?” 他会低头吻她,带着谦卑的祈求,问她:“可以再重一点吗?” 这很不像他,但他语气虽谦卑,动作却并不那么温柔,几乎每一次都在她的底线边缘反复试探。 路宁最后觉得自己可能是昏过去了,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骂他:“周承琛你真的是个狗东西。” 还是只会这一句骂人的话。 周承琛低头吻她,带着些餍足和抽身后的惆怅:“嗯,我是。” 路宁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他,一些模糊的关于亲热的碎片。 身上很重,还有些疼,她睁开眼的时候,眼神虚焦,盯着遮光窗帘没关严的缝隙那一线白光看了许久,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 身上什么也没穿,两个人肌肤贴着肌肤。 她很不舒服,腰快要断了,路宁觉得腰窝那里也很疼,想起来大概是被他捏的。 他的手很重。 真的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还没醒,呼吸均匀地落在她耳畔,手从后面绕过来搭在她的腰上,将她严丝合缝搂进怀里。 真的好大一只。 路宁想推开他,都感觉找不到支点。 最后她有些恨地咬了下他的手臂。 周承琛醒了,亲吻她耳后:“早,宝贝。”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她都想回头看一眼这到底是谁。 路宁吞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的起床气蹭蹭往上窜,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垮着肩膀,有些无力地说:“周承琛,你不能这样。” 他真的把她算计得透透的。 他太聪明了,也太了解她了。 也真的很无耻,又是装可怜又是挑逗她,但两个人明明还没有完全和好。这让两个人的分居显得特别可笑。 路宁都不敢去卫生间照镜子,她不经碰,他又手重,平常就很难避免留印子,昨晚那状况,她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大概没什么能看的了。 周承琛“嗯”了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下巴蹭了蹭她:“不舒服吗?” 他的手在她腰上揉了两下。 这时候装什么体贴。 路宁忍无可忍,回过身,趴在他耳朵上:“舒服你个大头鬼,我真想跟你互换一下灵魂,让你感受一下。” 周承琛偏过头,低笑了几声:“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下次改进。” 他把她整个抱到自己身上,让她趴在他怀里,抬眸直视她:“姿势不好,还是技术不好,不够体贴,还是……” 路宁捂住他的嘴,拧着眉,小脸皱成一团,可还是漂亮可爱。 周承琛忍不住拨开她的手去亲她。 感觉怎么碰都不够。 可还没洗漱,她会嫌弃,于是克制地,亲了下她的脸。 路宁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倏忽起了身,从床上爬起来,可刚起身,腿一软又扑通跪下去,被他捞进怀里的时候她懵了好一会儿。 因为第一次做到腿发软站不起来,她又恼起来,抬手捶他,两个人突然像是幼稚园小朋友,她追着揍他,他一边抱着她一边挡她的攻击,最后他说了句:“我抱你去洗漱,好不好?” 路宁又踹他一脚,满脸写着我讨厌你。 但也没有拒绝。 周承琛抱着她去卫生间,给她挤了牙膏,隔着镜子看她身上暗红的印子,然后低头亲吻其中一个:“抱歉,把你弄疼了。” 路宁抬手又打他:“你别说了,你真的……” 真的无耻至极。 周承琛从身后抱着她,她在刷牙,他在盯着她看,目光一寸一寸地挪,细致而耐心,“你这样很美。” 路宁踩他,攥紧拳头:“周承琛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好……我不说了。”周承琛侧头吻她的脸,“别生气。” 他安静了几分钟,路宁刷完牙洗脸,他也挤在旁边刷牙。 买来就是做单人公寓用的,装修都没有考虑过双人的可能,洗手台不够大,两个人站着有些挤,尤其是他,站在这里感觉有她两个大。 路宁抬头从镜子里看她一眼,他吐出最后一口水,隔着镜子和她四目相对片刻。 他用毛巾擦了擦唇角,然后勾着她的下巴吻她的嘴唇。薄荷味的牙膏,清凉的吻,像是两个腻不完的热恋情侣,争分夺秒也要接吻,恨不得相贴到时间尽头。 他的呼吸又重了,往前两步将她挤在墙和洗手台中间,路宁手撑在后头,使不上一点劲,亲久了腿更软,快要倒下去之前被他捞进怀里。 周承琛眼神沉黯:“我想……” “你不想!”路宁终于找到机会,身子矮了一下,从他胳膊下边钻出去,还不忘回身踢他一脚,“周承琛你适可而止,从昨晚你就在发疯,什么你快死了让我救救你。”路宁当时真的心疼了他一下,现在只觉得匪夷所思,恨不得给他贴上个驱邪的符。 周承琛靠在那里看她,赤着上半身,比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样子多了点人气,没那么死板了。 他肌肉真的不错,就是他整个人对她来说过于高大,让路宁很难纯粹抱着欣赏的态度去看。 路宁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被睡,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认真看他:“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发什么疯,出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以后就不会再问了。” 那种害怕她离开或者被抢走的心情瞬间又涌回来,他抬手圈住她,像是怕她顷刻间飞走似的,低着头表情复杂地说了句:“昨天你跟纪肖燃在公寓大厅偶遇,我就在外头。” 亲眼目睹妻子和前男友和谐相处的画面,实在不怎么美妙。 路宁那会儿有点醉,但什么都记得,甚至他这么说的时候,她从脑海里搜刮出的记忆,还能模糊地记起路过确实有辆和他车一模一样的黑色的车。 只是公寓楼下总是停了很多车,她从来不会特意去注意。 但路宁不解:“你都说了是偶遇,我也没故意去见他,也没有什么过界行为,我只是帮了他一个小忙,而且徐诗夏也在……”路宁说着说着就有些恼,“那不然我从这里搬走也行,但如果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我们干脆不要……” 周承琛真是太害怕她说不要在一起的话了,一下子捂住她的嘴。 “我听见你说想再试试。”周承琛盯着她,眼神里都是悲哀,“我不知道你想跟他再试什么,但我害怕了。” 他捧住她的脸,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别回头看他,行不行?”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头看他。”路宁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那你说句爱我。”周承琛近乎虔诚地轻吻了她一下,“骗骗我也行。” 路宁咬着下唇,她说不出口。 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很别扭。 “你对他说过吗?”周承琛看她纠结的神色,苦笑出声,“你跟他撒过娇吗?” 还没等路宁开口,他自己别过头去,“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可还是忍不住会想。 他其实看过一些照片,许默收集资料的时候,整理过一些社团的照片,有一张是路宁踮着脚在他耳朵说话的照片,他微微弯腰迁就她的身高,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意。 周承琛转身出了卫生间,背对着她在客厅穿衣服。 小橘从书房出来,跳到沙发靠背上站着,似乎对他很好奇,抬起爪子勾了他一下。 周承琛把它抱了起来,圈在自己怀里,只是刚抱起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路宁不想理他了,但还是没忍住过去把猫抱了过来,退后两步,拧着眉训斥他:“你是小学生吗?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么,你非抱它干嘛。” 小橘是一只长毛大橘,他连小白都受不了,还要抱小橘。 周承琛再次打了个喷嚏,手指抵在鼻尖压了下,近乎赌气地说:“死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只是想跟女儿培养一下感情。” 路宁:“……” 周承琛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路宁把小橘暂时锁进了书房,给它放了猫粮、水和玩具,然后从书房进卧室,给自己简单清理一下才出来。 她又喂了他一片抗过敏的药,然后给许默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他。 然后进了厨房:“三明治,吃不吃?” 路宁在西山没进过厨房,家里的厨师很多,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是以这会儿周承琛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半晌才狐疑问了句:“你会煮饭?” 他当然查过她,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从小就没进过一次厨房,厨艺几乎为零,什么时候学的煮饭。 又或者是跟纪肖燃谈恋爱的时候学的? 周承琛的神色不自觉冷下来。 路宁卷了卷袖子:“不会,所以你凑合吃,要么等会儿让许默给你带。” 她其实没想做饭,只是觉得这么傻待着他指不定又发什么疯,她只是想在许默来之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厨艺不怎么样,但凑合也能吃,毒不死人。 周承琛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突然上前两步,拉住她放在自己身后,自顾自开了冰箱门去查看:“我来吧。” 这下换路宁愕然,“你……会煮饭?” 周承琛回头摸了下她的脸,“嗯,留学时候吃不惯当地的菜,只能自己学着煮。”他看着她,笑了下,“能不能加一分?” 路宁拨掉他的手:“你……你先做完再说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 周承琛手上还戴着婚戒,刻意摘下来,放在她口袋:“帮我保管一会儿。” 路宁:“……你也太刻意了。”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周承琛低头看她。 还没说话,路宁先打断他:“好好,我的也会戴的。” 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一直没戴过婚戒。 23.第 23 章 我谢谢你啊 周二, 又下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就没停过的,短暂的晴天后又是狂风骤雪。 路宁刚下楼,保安就提醒她,小心路滑。 她走出去的时候, 把围巾绕了一圈挡了挡寒风。 门口的粉色兰博滴滴响了两声。 梁思悯降下车窗, 趴在车窗上冲她吹口哨, 掐着嗓子喊她:“嗨,宝贝~” 路宁被她逗笑, 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一边拆围巾一边说:“好想报警把你抓走。” 梁思悯趁着她系安全带的间隙,抬手过去挠她的下巴:“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的滤镜有城墙那么厚。”路宁拿起手机,给大罗他们发消息, 让一起过来,她报销。 “谁见你不想贴贴呢,也就周承琛那个冰块, 暴殄天物。”她每次见面的时候, 都要把周承琛从头到尾吐槽个遍, 然后痛心疾首。 路宁这次却有些走神,周承琛昨天早上离开后,就没联系她了,只许默发来两次消息,说周总这周实在很忙。 以至于今天的晚宴, 路宁也没有再提醒他。 梁思悯的车子汇入主干道,今天下着雪,狂风呼啸,卷得漫天雪花飞舞,视线不太清晰, 路上的车都开得很慢。 梁思悯最讨厌开慢车,这会儿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接了个蓝牙电话,是她哥哥打来的,今年最大的展了,除了衍城,各地的车迷都有来。 今天梁家的中昇也有来参展,梁思谌作为CEO答应出席晚宴。 “我不可能当你女伴,你省省,我怕我当场给你甩脸子。”梁思悯还没等他说话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晚上的晚宴分好几场,外场都是车友,内场需要点人脉。 梁思谌要参加的必然是小型的私人晚宴,去的都是大老板,拘束,梁思悯才不想过去。 梁思谌不咸不淡“嗯”一声:“行,那我把季旸叫过来,今天现场不少名模和明星。” 名利场的陋习,喜欢把车和美女放在一起,连晚宴都要添些美人做点缀。 梁思悯咬牙切齿:“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路宁在一旁笑:“你哥是怕被骚扰吧!到时候跟你小嫂子说不清。” 梁思悯的嫂子比梁思悯还要小两岁,现在还没毕业。 路宁分神想到周承琛,她很少过问他的事,他去参加晚宴,也会身边跟着一群美女作陪吗? 没印象,好像真的没有注意过。 但她想象出不来。结婚后她好像从来没担心过他会在外面乱来这个事。他这个人虽然冷,但在某些事上却很有原则。 但她知道梁思谌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极重名声,网上但凡有一点桃色沾边的,他必定是要追究的,就怕把人吓跑了。 因为梁思悯一直在耳朵说。 她和周承琛,到底还是太缺乏沟通了。 路宁抿了下唇。 梁思悯挂了电话,“哼”一声,“老男人枯木逢春,浪得很,孔雀开屏都没他花哨,我小嫂子不在,他整天就会折腾我。” 不过话虽这么说,梁思悯还是要去的,梁思谌毕竟年轻,一些应酬场合虽没什么必要,但该有的面子还是要过得去。亲妹妹在身边,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他这亲妹妹镶金边的,出门别人也要叫一声梁总的。 “不过晚上我就不能陪你了,我把杜若枫薅过来带你。”梁思悯说。 路宁摇摇头:“她怕是也要陪她哥。” 杜若枫的哥哥杜少霆是做娱乐行业的,但这场合总是少不了他,他如果在,估计杜若枫也更愿意陪她哥。 她这两个闺蜜,一个比一个厉害。 只她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咸鱼。 路宁做豪车改装车生意,今天是个好机会。 所以梁思悯才会想让她过来。 路宁的事业心其实不强,只是递到嘴边还不吃,就太过分了。 “没事,我叫大罗和林郁清他们陪我。” 店里这么多人,虽然比不上她们显贵,但大罗是富二代,林郁清家里也不普通,玩车这圈子里也都是有名字的。陪不陪的倒是也不重要。 只是梁思悯总是小题大做,把她当做珍惜动物一样仔细照顾。 路宁有时候觉得周承琛也有点这想法。 “叫周承琛过来,老公就是这个时候用的。”梁思悯对周承琛意见一直很大,联姻虽然各取所需,但不管利益交换再不对等,他愿意用百倍的利益去换这场婚姻,那么交换一旦成立就意味是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事。 婚后这么多年,如果没感情离婚就是了,不咸不淡冷着人干嘛,什么毛病。 也就是路宁心软善良,总是把人往好了想。 路宁沉默了会儿,想起昨天早上他下厨煮饭,她那会儿真的有一瞬间觉得两个人像夫妻。 都说了试试…… 路宁深吸一口气,打电话给许默。 “太太,周总这会儿在开会。”许默也在会议室,这会儿走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您是有急事吗?” 路宁的勇气在这一刻用完了:“没,我就问问,你忙。” “好的太太,总裁忙完我让他给您回电话。。” 挂了电话,梁思悯震惊地侧头看她:“就这样?” “那他在忙嘛!我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路宁情绪一向稳定,收了手机。 “他忙不忙是他的事,宁宁,你这样不对。”梁思悯难得表情认真,忍不住数落她一句,“你不用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你至少要告诉他你需要他啊,你是他老婆,你想他来陪你参加活动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要不要过来陪你是他要考虑的,但你也要给他选择的机会。你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 路宁其实骨子里根本没有把自己和她当做对等的人。 路宁咬了下下唇,想到他自嘲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错的,她从来不给他方向。 似乎也意识到有时候过于客气生分了。 但一时也很难调整,所以她没有立马回答。 “其实我觉得周承琛对你……还是挺上心的。你冲他撒个娇,我觉得他能把天上星星摘给你。”梁思悯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起来。 路宁笑了声,用撒娇的语气附和她:“你讨厌~” “哎哟,”梁思悯一副被击中的样子。 两个人幼稚起来,演戏投入得都能去拿个奥斯卡大奖。 但路宁还是没联系他,因为觉得他年末确实很忙,晚宴也不是很重要。 等下次…… 她默默想。 - 周承琛不住看表,秘书今天忙到起飞,会议挨着会议,他连替总裁打包一份甜品或者水果的时间都没有。 各部门都到了最忙的时候。 这会儿终于可以喘息片刻,他一句“boss我替您叫份饭上来”还没说出口,老板就起了身,一边系西装的扣子,一边敛着眉说:“把晚上的会议取消,跟弘泰的沈总另外约时间,把五点的会开完,我要出去一趟。” “好的,”许默去忙别的,这会儿终于回来,接替秘书的位置,跟在老板后面,“造型师和服装师在外面候着了,前几天给太太定制的礼物我刚刚取回来,周总要过目一下吗?” 周承琛侧头,微微抬了一下手。 许默展开首饰盒,一块儿海水一样的蓝宝石,做了项链和戒指。 其实每年里他准备的礼物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节日他都有准备,车子房子他能想到的都给了。 她每次收到也不见得多开心,礼貌说一声谢谢,然后郑重收起来。 每次参加重要场合,她才会找出来戴一次。 让人挫败。 “你觉得我送的礼物可以吗?”周承琛忽然侧头,问许默。 许默垂眸,掩盖掉自己内心的剧烈起伏,他心想这一套都能买下来一栋楼了,这还不行,还送什么,把天上星星摘下来? “很漂亮,也很衬太太的气质。”许默礼貌回答。 周承琛神色却恹恹的,低声说了句:“她不喜欢我,连我送的东西都显得多余。” 许默心思微动,说了句:“礼物不在贵重,合心意才是最好的,太太心思细腻,应该会更喜欢用心的礼物。” 周承琛表情严肃得仿佛这种事比高数题还要难。 “她最近有缺什么?” 许默摇摇头。 “有什么喜欢却没买的吗?” 许默继续摇头。 他负责盯着太太,这些他很了解,每天都要汇报的,真的没有。 他突然有些心疼周总了,太太实在是个很难取悦的人。 许默有个馊主意,但他欲言又止了片刻,没敢说。 可惜周承琛太了解他,只余光一撇就知道他有话说。 “说。” 许默“嗯”了声,“不如冷几天……” 周承琛眉头一下子皱起来,“闭嘴吧。” 许默低头,“抱歉周总,我失言了。” 说着,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今天GM展会结束后有个私人晚宴,几个车企的大老板都在,给您的请柬我放在办公桌上了。” 周承琛并没有忘记跟路宁的约定,只是路宁去参加晚宴,顶多去内场打个晃,应该不会愿意跟他去。 “推了吧,我今晚陪我太太。” 许默应了声好,也就没再提谈嘉今晚也会去的事。 - “其实你有点害怕吧……”路宁把最近跟周承琛的事跟梁思悯讲了一遍后,梁思悯这么问她。 路宁跟在她旁边,身后跟了三个保镖,展子逛了一半,人实在太多了。 展厅的负责人看见梁思悯,特意给两个人在二楼找了个单独的休息室。这会儿两个人坐下来,隔着玻璃墙,看下面热闹的人群。 “有点,”路宁没否认,“我一直都怕他。” 这点梁思悯倒是很难反驳,路家刚出事的时候,梁思悯也不过是学生,两家做毫不沾边的生意,投点钱进去她不是做不到,但只能救急不能解决问题。 路宁不太了解生意上的事,都知道周承琛付出了特别多,梁思悯这种自己就在商场摸爬的,更了解周承琛为了路宁做了什么。 生意无非就是钱,但那不仅仅是钱的事。 梁思悯一直吐槽周承琛,倒也没有怀疑过他的人品,只是觉得两个人性格不合,太委屈路宁。 连梁思悯这种性格都有点怕他,更别说路宁。 年龄大她七岁,控制欲强,性格冷淡疏离,强势霸道说一不二,路宁说怕他,梁思悯是真的相信。 “我……”梁思悯侧头想跟她说悄悄话,一低头看她脖领,忍不住拉开她领口仔细看,顿时倒抽气,“周承琛是变态吗?” 路宁拢了拢衣领,气急败坏去捂梁思悯的嘴,“你喊,喊得全世界都听到。” 梁思悯用气声骂:“他是变态吗?我真想揍他。” 仅仅过去一天,身上的印子没消,反而更清晰了,路宁出来的时候拿遮瑕遮过,但衣领里面,她真的懒得遮。 只是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她皮肤薄,容易留印子。 “他……”路宁下意识想替他说话,但其实有时候那种潜意识只不过是为了粉饰太平。 她不是在替他说话,她只是不想让周围人发现两个人暗藏的矛盾,不想让亲戚朋友知道她其实很多时候很难和周承琛磨合,不想坦诚她始终无法适应婚姻生活。 路宁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坦诚一点,她垮着肩膀说:“是的,他是……”她抱着梁思悯的胳膊,把脸贴在她的肩头,“我昨天早上起来,直直跪下去了,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我的了。” 梁思悯挑眉:“哇哦。” “他简直不可理喻,大晚上跑去找我,说他快死了,让我救救他。我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路宁都恨自己没给他录下来,早知道录下来给他当来电铃声。 “结果他就是看到我帮纪肖燃抱了下猫,我把猫送上楼连电梯都没出就下楼了,全程可能三分钟都不到,他连这个都要嫉妒,他心眼怎么这么小,那他跟前女友还青梅竹马,到现在逢年过节都可能出现在一张餐桌上,我说什么了吗,我应该哭,大哭特哭,他最怕我哭了。” 梁思悯继续:“哇哦。”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好劲爆,吃醋了就要狠狠do,你们周总竟然是这种人吗?下次能不能给我开个直播,我付费观看。” 路宁捶了她一下,“你正经一点。” “那你不喜欢他跟你睡?”梁思悯低着头看她,如果她不喜欢这程度都称得上虐待了吧,但看她表情除了觉得无语,也没有太多别的不满。 路宁摇摇头,跟梁思悯在一块儿,她总是坦诚得多,这会儿甚至附耳轻声说了句,“我其实……喜欢。” 两个人在这方面还是契合的。 路宁是个脸皮薄的,也羞于表达这方面的喜好,但她能鼓起勇气特意说一句喜欢,梁思悯已经在脑海里换算了一下:特别爽。 “哇哦。”梁思悯再次挑眉。 路宁拧着眉,说了句:“但……” 但他太凶了,真的有时候很过分。 而且她确实有点害怕他,从身到心本能的畏惧。 虽然最近两个人感情似乎有了点变化,但处在特定的氛围里她可以短暂释放自己,而他最近只是一两天没联系她,她就又觉得他陌生了起来,她甚至都不太好意思让他过来陪她。 她知道这不是一对儿正常夫妻的相处氛围。 但她有时候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害怕。 或许是他太高大了吧!梁思悯身高一七八,路宁在她身边都显得娇小,周承琛接近一米九了,两个人身高差了二十多公分,他又不是那种瘦弱的身形,常年健身,肩宽体阔,杵在她旁边真的很有压迫感。 “但他压迫感太强你害怕?那多简单,下次让他在下面你在上面,你睡他。”这个梁思悯很有经验,“不行我让程叙给你送点手铐什么的,你把他绑起来,狠狠欺负他,他不愿意你就哭,也不让他碰你。” 路宁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我谢谢你啊!” 24.第 24 章 你带我走 晚宴开始的时候, 谈嘉一席红裙出场,经纪人特意飞过来陪她,挽着她的胳膊, 小声说:“如果你今天挽着周总的胳膊出场, 该有多引人注目, 他今天也来。而且他的助理来打招呼, 是来内场。” 没去私人的宴会。 谈嘉最近不太舒服,好不容易休年假, 没什么事, 她每日里除了去探望姑母, 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 她对游戏并不热衷, 但明年有部戏的人设需要,她是个做什么都会全身心投入的人, 虽然还没确切定下来她,她已经沉浸进去了。 大概太入戏,她把自己作息也搞得乱糟糟的, 把自己折腾生病了, 今天一大早就有些头疼。 但今天的宴会她逃不开。 她身上有车代言。 大老板特意邀请她过来,经纪人也很高兴, 因为代言快到期了,网传要换代言人,他们虽然没接到消息, 但也会担心掉代言。 所以陈姐耳提面命,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 别说生病,就是打着吊瓶也要过来。 谈嘉心情欠佳,表情却维持着温柔和善。 短短几年,她就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了, 每天都在被推着往前走,尽管她多次表示想要退居幕后,但根本没有办法停下来。 “最近都怎么回事,”谈嘉表情虽没有变化,但压低的声线让她显出几分冷意,“周承琛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我又不是非他不可,他都结婚了,不要再提这些,好像我很廉价似的。” 陈姐不以为意,顿了下:“你还是这么天真。” 名利场里,谁不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联姻而已,名义夫妻多了去了,坚持三五年已经是顶天了,他太太能为他提供的毕竟有限。但你不一样。” 影后,在同咖位里,能拿的奖都拿了,有口碑也有人气,实在是很难得的了。 但她起步太高,又没有到独一无一的地步,更高的资源她拿不到,低一点的接了也损形象,再往下走就很难了。 谈嘉自己想退居幕后,但她早两年就脱出公司自己单独成立公司了,签了几个艺人全不争气,还得靠她带,她想转幕后,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别人都削尖了脑袋嫁豪门,你这现成的,也不知道好好把握。”陈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她其实早些年想要给她炒豪门千金的人设,但她坚决不同意,根本不想和钟家扯上任何关系。 陈迈觉得她骨子里还是有些被父母抛弃的自卑的,所以总是在某些事上很执着也很要强。 当年她毅然决定跟周承琛断开关系,她就劝说过,很多事并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不要那么悲观,总是把事情搞得那么决绝。 周承琛既然承诺能解决一切,作为女朋友,有什么不好争取的。 可惜,分手后根本就没有给她反悔的余地,没多久就联姻结婚了。 如今三年过去了,陈迈看着周承琛越来越风头无两,就越是替谈嘉遗憾。 谈嘉始终没有说什么。 她从来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她也不敢保证他能够实现承诺,只是如今他在周家说一不一,倒显得像是她不识珠玉了,但如果他败了呢,到时候谁会来可怜她。 至少现在她自己就是资本,没了这个男人还有下个男人,男人多得是,但女明星的花期,可能就那几年,她耽误不起。 但人或许总是有些劣根性,她有时候也难免会想,如果她当初他们没有分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宴会厅里都是人,今天展会很成功,也很热闹,来了许多人,单是内场都足够惹眼。 陈迈兴高采烈,低着头跟她耳语,跟她说周围那些都是谁,最好跟谁去结识一下。 陈迈说:“其实最开始是安排你去跟胡总在一起的,但我觉得那老东西看你的眼神不干不净的,还是少跟他打交道吧!” 谈嘉郁闷的心情稍稍散开些,陈迈虽然有时候过于利益至上,但大多数时候对她还是不错的。 “谢了,陈姐。”她并不擅长这些,陈迈是能做到替她规避风险还不得罪人的。 “跟我客气什么,你好我就好,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她眼神微微往后撇,她没告诉谈嘉,她其实还是想安排她和周总见一面。 她太倔了,就算不再续前缘,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该利用还是可以利用的。 - 周承琛的穿着向来以沉稳为主,中规中矩的西装三件套,全靠气势撑着。 今天他特意换了身,暗蓝的条纹西装,没打领带,衬衣微敞,整个人显得年轻许多,但许默从背后看着,还是忍不住感慨,都说衣服衬人,但有时候人也衬衣服。 老板这气场,穿着再年轻,也很难有那种朝气蓬勃的感觉,整个人把衣服压得很冷肃,依旧压迫感十足。 他这个人有着极其变态的掌控欲,在公司就是说一不一的性格,生活上……他没有生活,唯一可以称得上生活的,也就是太太了。 尽管他极力收敛,也很难做到和蔼可亲。 不过老板最近变了很多,竟然都开始妆点自己了。 今天的领针、袖扣、腕表,全都精心搭配过。 许默一直没联系上路宁,保镖说她手机换衣服的时候落在保姆车上了。 周承琛进门就被绊住了脚,原本约了沈总一起吃晚饭,但没想到推了晚饭后,沈总也出现在这儿,这会儿上前伸手:“周总早说来这儿啊!我陪您转转。” 周承琛有些不耐,心思全不在这里,但毕竟正在合作期,于是耐着性子握了下手。 两个人寒暄几句。 突然。 “唉哟,沈总,好久不见……”陈迈拉着谈嘉,举着香槟杯走过来,装作无意,抬眸看向周承琛,“周总也在,您今天真是年轻帅气,我差点不敢认。” 她把不情不愿的谈嘉拉上前,“久仰。嘉嘉以前总跟我说,上学时候您很照顾她。有您这个大哥,是她的福气。” 周承琛侧头看了谈嘉一眼,对方抬头,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下:“大哥。” 周承琛在这一辈里行一,谈嘉刚去周家的时候,也跟着小辈们喊大哥。 陈迈不动声色抬步挤了谈嘉一下,好让两个人挨近些。 但谈嘉穿着细高跟,没站稳,一杯酒尽数泼在周承琛身上。 “抱歉……对不起我……”谈嘉有些无措,从旁边侍应生那里拿了一条干毛巾试图给他擦。 周承琛不动声色后退半步,余光里却看到两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谈嘉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住,整个人差点跌在他身上,一席红裙,她个子高,快要和梁思悯差不多高了,站在他面前显得纤细,但很有美感。 真相衬啊!不远处的路宁想。 身边纪肖燃推了下眼镜,有些尴尬:“要不……我回避一下。” 同为男人,他太熟悉周承琛的眼神,满满都是占有欲和对周围一切雄性的敌视。 路宁垂眸,莫名有些慌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突然之间像是燃烧着一簇火焰。 她竟有些不敢去看那边。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许是害怕发觉两个人更般配,又或者是害怕周承琛的目光。 太过于巧合。 她突然转了身,对纪肖燃说:“走吧,我答应要陪你去找人的。” 她不想和周承琛碰上,只想快速逃离现场,等他这边应酬完再过来找他。 她跟纪肖燃碰到一切也是意外,但这个时候就显得很怪异。 大概晚宴开始前半个小时,她接到了林郁清的电话,说他们到了,还带了个客人来,路宁去展厅门口迎接,就看到纪肖燃。 原来那天线上聊的客人就是他,要改一辆马自达Rx-7,右舵车,性能爆改,想法十分的大胆。 这车当年没引进,这是辆右舵,不知道从哪里运来的,估计手续都挺麻烦,改了也上不了路,纯粹是个收藏品。 路宁当年有多喜欢头文字D,就有多喜欢这辆车。 而那时,陪她一起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就是纪肖燃。 那时候纪肖燃还在玩车,梦想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改装车店,只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路宁一个不善经营的人开了店,纪肖燃一个野性难驯的人成了个正儿八经的律师。 一瞬间,路宁有些失神,甚至于有些失态。 她并非还念旧情,反而是放弃得太过于彻底,于是发现他还停留在原地,生出更多的愧疚。 她无意伤害任何人,但伤害就这么造成了。 而她也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林郁清没想到两个人认识,只说他今天来店里参观,就顺便一起过来了。 路宁说没事,几个人一起逛了会儿。 晚宴开始的时候,纪肖燃着急去找绯宁的于总,于珊路宁认识,就说我带你进去吧! 晚宴是邀请制,路宁给他弄了张邀请函,她没想到会遇见周承琛,她就算料到他会来,也不会料到他会来内场这种人员杂乱的地方。 周承琛突然拨开谈嘉,朝着路宁走过来,抬手攥住她手腕:“宁宁……” 他的声音温和,但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仿佛在审视她:你去哪儿? 路宁终于抬了头直视他:“我以为你不来了。” 周承琛蹙眉:“我答应过你。”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陌生人,哪像夫妻。 路宁甚至有些后悔没能早点听梁思悯的,问他一句。 宴会很热闹,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头顶的水晶吊灯把每个人都照耀得光彩夺目。 余光里那一抹红,尤其耀眼。 路宁没想来应酬,随意穿了条礼服裙,也是红色,身上的珠宝配饰极尽简约,只耳朵上的珍珠耳坠看起来显眼些。 路宁很想走,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可周承琛每次攥住她,她是逃不开的。 周承琛的冷戾大概是误会她跟纪肖燃的关系了。 纪肖燃的脸色也很差,他向来维护她,估计是觉得周承琛作为丈夫却和女明星当众拉拉扯扯不太体面,这会儿对她又粗鲁。 而大庭广众之下,她没办法解释。 路宁现在特别害怕。 她害怕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好像是偷情被发现了似的。 在场的所有人,她谁也控制不住。 路宁吞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根针,她微微抿了下唇,刚想开口,纪肖燃却先一步:“我来找绯宁的于总,偶遇路小姐,拜托她带我去找一下,既然周总来了,那就不打扰你们相聚了。”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这种场面,他多待一秒都难受,他看出来周承琛似乎有些敌视他,不想留在这儿让路宁为难。 他其实很想把周承琛抓开,斥责他:没看她不高兴了吗? 可他显然没有立场。 所以不如眼不见为净。 路宁闭了闭眼,纪肖燃撒的这个谎可能是为了她好,但周承琛对她太了解了,周围保镖至少跟了四个,虽然没有直接跟在她屁股后头,但距离她不会超过三米远。偶遇这个词恐怕是为了避嫌,但周承琛恐怕会想更多。 周承琛低着头看她,倏忽和她十指相握,他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也不过问她为什么会和纪肖燃在一块儿。 他只是想带她去跟沈总告个辞,然后陪她去转转。 但路宁却突然固执地不走,小声说:“我不过去。” 周围人忍不住往这边看,盛和的周总拉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的手,而对方微微挣扎,不愿意跟他走。 有人群试图往这边凑。 几个保镖不明所以,默默往前站了一下,把两个人跟周围隔绝开。 不远处谈嘉还有些愣,这会儿觉得气氛诡异,想过来劝一下,可身子刚动,路宁突然往前一步贴着周承琛站,努力仰头看他,声若蚊呐,却带着委屈的颤音:“周承琛,我胃疼,快疼死了,你带我走。” 她不想在这里,一秒都不想多待。 周承琛脸色微沉,几乎是瞬间单手把她抱起来,大步往一旁的安全通道去,对着跟过来的许默冷声说:“备车。” 25.第 25 章 太太的朋友说 路宁什么事也没有, 她只是不想在那边待着。 但她也没想到周承琛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把她抱出来。 “周承琛,你把我放下来。”她的手勾着他的脖颈, 有些难堪地把脸埋在他锁骨, “我没事,我骗你的。” 两个人进了电梯, 周承琛听到她说话, 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把她放下来,然后脱了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 两手扶着她的手臂,沉声问她:“为什么。” 路宁扭头, “没有为什么。” 不想说,因为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大概也有点气愤他过分的占有欲和不信任。 她自认这么多年没干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也说得很明白, 自己和纪肖燃已经不可能了。 他看到她和纪肖燃站在一起,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出轨被他抓到了似的。 可他自己明明就和前女友站在一起。 周承琛看着她:“你不高兴。” 他身上还残留着酒渍, 但顾不得去管,只是低着头,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他很想抓住她,太想了, 反而感觉抓不住,然后总是失态。 总是惹她不高兴。 那种总把事情搞砸的感觉真的很陌生,长这么大, 从没有过的挫败感,但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手。 当初那句放她离开,好像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理智和分寸。 路宁觉得酸涩, 抬头看他,带着点赌气和埋怨,好像在说,是的,所以呢? “我不能不高兴?”路宁的声音都带着点哽咽。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周承琛眉头微蹙,“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我不还手,别这样,我很心疼。” 路宁恍惚了一下,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额头抵在他的锁骨,呢喃了一句:“我以为你不来了,你昨天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我一个人安排好了一切,结果看到了你,没有惊喜,只觉得难过,因为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对不起了似的。” “我……”周承琛突然有些词穷,许默说不能说忙,对于女生来说,忙就是个借口,是敷衍。 “我记得的,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放在心上过,这些年你要求我做的,我哪一次敷衍过你,就是因为记得,我需要尽快把之前的工作提前完成,然后把时间空出来。你不能这么给我定罪。” 路宁心情平缓了一点,她知道问题不在这里,她只是胸口总觉得堵着一口气,她觉得她和周承琛确实缺乏一点深入的了解。 于是她缓慢开口:“那你给我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有……”但周承琛并没有这个意识,“但前天才答应你,我觉得这么短的时间,我不用再特意告知你一声。我记性没那么差。” “谁管你记性好不好……”路宁拿额头磕了几下他,“但我又不是你下属,我不想看你冷冰冰地执行,我喜欢你时刻告诉我你的安排,我想知道你在干什么,虽然你做的事我也听不懂,但我会知道你在忙的时候还惦记我。” 路宁或许是压抑太久了,又或许这场婚姻让她快要忘记正常的恋人是什么样的状况了,她那些憋闷和无法诉说的委屈,好像这会儿终于慢慢浮出水面了。 “你总怪我看不到你的付出,可我本来就没有看到。因为我知道,钱对你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你送我很多房子和车子,送我名贵的珠宝,对我来说你是送给周太太的,不是送给路宁的。因为路宁她根本对那些只有特定场合才能戴的珠宝毫无兴趣。” 周承琛的眉毛拧起来。 路宁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捂住他的嘴,仰着头,两只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显得无辜又可怜,“我知道金钱的付出已经很难得了,你再有钱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了,所以我也一直很感激你。但我只能确定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还不错的丈夫,但我没办法确认你爱我。” 周承琛安静听着,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他无法从自己现有的经验里去获得任何参考,他的父母的爱是基于偷情产生的,他从记事起,他们就在争夺财产和利益,他的母亲歇斯底里嘶吼过,她就是爱慕虚荣,就是想要很多很多钱,钱是这世上最不会欺骗人的东西,胜过一切的爱、尊严,因为没有钱,就没有爱,也没有尊严。 周承琛并不怎么认同,但他后来发现,自己对人好的方式,也变成了给钱,给很多很多的钱,来代表很多很多的爱。 周承琛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一句我爱你,但意识到,自己的爱从来没传递给她,于是喉结上下滚动,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你就对不起。”路宁继续拿额头砸他,一下一下,不疼不痒,但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周承琛抬手,把手垫在她的额头下,低头亲了下,“别这样,过会儿该疼了。” 他说:“我爱你,不然不会在你身上费心,也不会送你很多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对周太太都会这么好,是不是我都无所谓,如果换成谈嘉,你也会对她这么好。”路宁觉得他可能听不懂,咬了下唇,“这是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付出的原因,我不是看不到,我只是觉得我不该逾矩,但你说爱我,我觉得我可以要求你。” 周承琛低着头看她:“你当然可以。” “我没有不喜欢你的礼物,但我更希望你是惦记我,而不是觉得马上要过节了,需要去给太太送个礼物。” “什么叫惦记?”周承琛锁着眉头,“我时刻都在惦记你。” “比如你看到一条手链,想到路宁戴上会很好看,这就叫惦记。”路宁觉得冷,把自己缩在他怀里,她搂住他的腰,发觉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想到他把衣服给她了,忍不住又有些自责,她有时候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也不够好,“但你要告诉我,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能总怪我感受不到。” “抱歉。”他再次说。 “你话太少了。”路宁鼻子有些酸,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情绪低落,就觉得闷闷的,“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明明跟谈嘉在一起,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他徒劳地解释着,但想到她上次生气,就是因为他觉得太难解释而放弃解释。 于是他深呼吸了一下,“宁宁,你刚刚生气,是因为谈嘉,是吗?我不想在你面前提她,是尊重你,许默说没有人喜欢前任,但你第二次表现出过激的情绪了。我刚才是在天星的沈总说话,她的经纪人认识沈煜,过来跟沈煜在打招呼,碰到我是意外,我刚刚拉着你也是想拉你去跟沈总告别,我没那么蠢,要拉你去跟谈嘉见面。” 路宁手臂因为紧张而收紧,她呼吸都重了一些,“我没有过激……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合适,我像个插足者。” “你在胡扯什么。”周承琛声音有些沉,“已经过去的事了,我跟她确确实实有一段,但早就结束了。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不见她。但你如果说我跟她更合适,我觉得你有些过分。” “那这个呢。”路宁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痣,“他们都说,我很像她。” 路宁声音突然哽咽,说到这里她终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什么失态。 她不想站在谈嘉面前,不想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她从始至终都非常讨厌被当做谁的影子。 周承琛终于有点慌了,这个问题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她就说过,当时他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后来告诉她,是意外。 她表现得一直很不在意,他就没放在心上过。 电梯门开了又关了好几次,周承琛终于裹着她把她带离了电梯,地下二层的停车场,许默已经在一旁等了很久了。 周承琛突然摆了手,“钥匙留下,你们都走吧。” 司机保镖和许默,全都欠了下身,然后默默离开了。 周承琛给路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待会儿要感冒了。” 这里很冷。 路宁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太宽大了,几乎能遮住她的屁股,袖子也长一大截,她觉得自己总在被他摆布,倔强地不愿意上车,过了会儿,又说:“我想开车。” 她害怕他又把她带回家,她不想回西山,大概已经成了某种执念,总觉得自己如果轻易妥协了,很多事就再也分不清楚了。 她其实早就妥协了,她从来都心软,总是对他狠不下心,大概也仅剩这点坚持了。 周承琛无奈地过来抱了她一下:“听话,我不强迫你去任何地方,你说去哪儿我就开车带你去,我车上没你的能换的鞋。” 她穿着高跟鞋下来的,闻言只好“嗯”了声,上了车。 路宁系上安全带就把脑袋歪到一边,所有的愤怒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消耗殆尽了。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提这个,当时就说得很明白,他们并不是两情相悦才结的婚,过往的事不应该计较。 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再追究起来不过是让两个人都难堪。 所以路宁最后头抵着玻璃,轻声说了句:“我要把痣去掉,我不想像任何人,路宁就是路宁。” 周承琛没有立马启动车子,开了暖风,等温度稍微上来点,才用手勾了下她的脸,托着她转头来看他:“我知道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信,但真的是意外,你就是你,我没有把你当成过任何人,我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路宁这个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路宁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没有必要骗她。 可为什么……还是没有开心的感觉呢? “我送你去云庭,还是你跟我去松林,看看小白?”周承琛带着些恳求看她,“松林的公寓你还没去过,去看看,好不好?” 他又要留她过夜,路宁觉得自己跟他之间,好像全靠床事维系感情。 她鼻子有些堵,可能还是受了凉,她小声埋怨一句:“其实你早就安排好了,我去不去,你都会想办法让我去的,你总是这样。” “你又不高兴。”周承琛握紧方向盘,“我在你这里,怕是负一万分了。可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也可以安排我,但你从来都不。” 路宁吸了吸鼻子:“没有不高兴。” 周承琛依旧锁着眉,似乎在辨别这句没有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总是摸不透她。 也搞不懂感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在这方面简直像个弱智。 路宁突然凑过去,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脸,然后凑过去咬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趴在他胸前喘了好几口气,才说一句:“我安排你什么,我想跟你去度蜜月,你能吗?你走得了吗?你也根本就不喜欢玩乐。我想跟你通宵看恐怖片,然后让你白天熬成熊猫去上班?我……”路宁卡壳了,“别跟我说你可以,你想当昏君我还不想做妲己呢!” 周承琛扶住她的腰:“你觉得我做不到,做到了也会牺牲其他为代价,然后这会让你产生负担。所以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是不是?” 他看东西一向透彻,唯独感情这点事,把他搞得晕头转向。 但她只要袒露一点点内心,他就可以捕捉到一些问题。 路宁无奈地点点头:“嗯。” “那今晚陪你看电影,明天陪你睡一整天,一天不去上班天塌不下来。而且明天安排本来就不多。”周承琛低头亲她额头,“不要把事情想得很严重,你是我老婆,工作是做不完的,你对我也很重要。牺牲掉一些东西去换取另一种更重要的东西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将来我们有了宝宝,你也不要求我留在家里么,难不成我每天长在公司?” 谁要跟你有宝宝…… 路宁叹了一口气,或许她确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她希望一切都顺其自然,不喜欢强求,但他们之间必然是需要磨合的,两个人身份、性格,各方面都天差地别。 她点点头:“好啦,我知道了。” 周承琛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回落了一点。 但还是无法真的放松。 松林的公寓一直有人打扫,小白被安置在单独的卧室,路宁进去看了一圈,觉得周承琛这个人真的很无趣,满目冷调的黑白灰,软装很少,看起来就很没有人气。 她今天很累,去看完小白,挨个儿跟朋友和店员回完消息说自己没事,就抱了衣服去洗漱了。 周承琛让人送日用品和衣服过来,依旧不放心,站在门口把今晚陪同的保镖叫上来,事无巨细地问今晚发生的一切。 保镖对老板的习惯已经很适应了,但今晚的汇报却有些支支吾吾。 “任何事……都要说过吗?”保镖有些扭捏。 周承琛的眼神扫过去,露出一点冷色。 保镖了然,低下头,小声说:“太太的朋友说……” 当时梁思悯和路宁坐在休息室闲聊,保镖就在门口,谁也没避讳,梁思悯比路宁更习惯保镖跟随,她是觉得周承琛不会闲的无聊让保镖回复什么闺蜜悄悄话。而且她那话明显逗路宁玩的,她那种脸皮薄的,干不出来这种事。 但偏偏今天周承琛觉得很不安,任何细节都不想放过。 保镖几乎是硬着头皮把所有的话转述了一遍。 梁思悯说:但他压迫感太强你害怕?那多简单,下次让他在下面你在上面,你睡他。不行我让程叙给你送点手铐什么的,你把他绑起来。他不让你就哭,也不让他碰你。 周承琛:“……” 他微微拧了下眉,今天的眉头似乎都没松开过。 他在想,她喜欢这种姿势? 但她那懒劲儿,能不能坚持五分钟都是个问题。 他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坐在客厅沉默许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路宁洗漱完出来,穿着他的衬衣,又去看小白。 小白这会儿醒了,她把它抱在怀里,出去的时候看到周承琛跟楞在沙发上了似的,忍不住过去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周承琛摇摇头,上下打量她一眼,突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坐上来。” 26.第 26 章 路宁被他吓一跳, 手不自觉抓紧小猫,小白呜咽一声,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去了。 她没再去抱它, 只是站在那儿, 看着周承琛。 这里没她的衣服,她穿了他的衬衣当睡衣,宽宽大大罩在身上,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腿。被他这么审视着, 她甚至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是不是扣子没系上。 过了会儿,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你又发什么疯。” 周承琛顺势抓住她的手, “过来坐。” 他怕她不自在, 于是又说了句,“我们说说话。” 路宁想起来,上次她跟林郁清坐在一起喝茶, 还想过, 没跟周承琛那样毫无目的地闲聊过。 只是这个姿势…… 怎么这么怪异。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但看他表情那么认真严肃, 又觉得可能自己想多了。 她侧坐在他腿上, 没什么安全感, 下意识抱着他脖子, 他分开她两条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两个人一下子挨得很近,路宁几乎趴在他怀里了。 周承琛微微后仰,身子松垮地塌下来, 难得显得随性懒散,让路宁能高出一点坐在他身上。 “你觉得我有压迫感?”他问。 路宁不舒服,微微挪动着身子,凝眸看他一眼,意思是:这难道不明显吗? “我们是夫妻。”周承琛抬手,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她到底在怕什么。 路宁手搭在他肩上:“你又想起什么了。还是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 周承琛微微张了下嘴,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她一眼:“你可以试着掌握主动权。” 她总说他太强势,可她也从没有试图反抗过,更没有反过来去对他做要求。 他习惯替她安排一切,是因为他真的不放心。 在某些问题上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让步,但他总觉得她对他的不满并不在强势。 她只是在他面前放不开,总觉得被他压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压迫她,甚至她骑在他头上他也觉得未尝不可。但如果她自己不作出改变,他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一粒一粒解自己的扣子。 路宁:“……” “摸我。”他说。 路宁感觉自己一瞬间打了个激灵,眼睛眨了好几下才平复心情:“你……你干嘛。” “摸。”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扯了扯。 - 今天晚宴热闹非凡。 谈嘉一个晚上没再见过周承琛,也没有再见过路宁。 只是偶遇杜少霆的妹妹杜若枫。 路宁算得上闺蜜的,也就梁思悯和杜若枫两个。 梁思悯从小是个混世魔王,杜若枫看似温柔沉静,却跟她哥哥一个样子,全是表面默不作声,但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杜若枫端了杯酒,走过来敬她一杯。 “钟小姐。”她微微颔首。 谈嘉抬头看她一眼,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钟小姐了,杜若枫自然不会是为了表示亲近。 倒更像是警告:我对你很了解。 谈嘉跟杜家兄妹没什么交集,一瞬间便想起路宁来。 这是来给她下马威吗? 她轻声笑了下:“我已经很久不回钟家了,杜小姐叫我谈嘉就行。” 杜若枫没回应,另起了话头:“我刚刚看见你的经纪人了。陈姐真是业内标杆。” 陈迈出了名的会交际,人脉资源广,刚出道那会儿就替谈嘉强势谈下了不少合作,这也是她能快速冒头的原因。 当然,谈嘉自己也争气,是个双赢的合作。 “陈姐的确是个出色的经纪人。”谈嘉淡声说。 杜若枫点点头:“她似乎对盛和的周总很感兴趣,一直在打听周总的行踪。” 陈迈自然是不甘心,这个碰面别说是拉近关系了,反而把关系弄得更僵了。 那会儿那场面,实在是惹眼,很多人都看到了。 小声议论的不少。 盛和的周总早些年和路家联姻闹得也挺大。 因为怎么看周路两家都是门不当户不对。 不过那会儿周承琛在周家还不显眼,手里没什么实权,在同辈里头也是被压着的份儿。 他几个弟弟有叔伯撑腰,他的父母却没什么话语权。 但即便是那种状况下,周承琛都能很轻松解决掉路家的麻烦。 这显然是一场并不对等的联姻。 都说是事态紧急周承琛饥不择食,但也有说是为了跟谈嘉赌气。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周承琛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稳当,三年不到就成了盛和彻底的掌舵人。 也就没人把他当初的行为看作是风月儿戏,只当他另有谋算。 但这一幕却又勾起了不少人的回忆。 “周总看起来有些失态。”有人说。 “好像是他要拉她太太,但她太太挣扎。” “是因为拉她太太去见谈嘉吧。” “而且他太太身边站着的男人,看起来也不一般。” …… 话都说得隐晦,便更显得四个人关系暧昧。 陈迈人堆里混出来的,比别人都看得透彻些。 周太太显然很忌惮谈嘉,周总跟她太太看起来关系也实在一般。 至于路宁身边那位,周承琛看起来很忌讳。 她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梳理好了一切,周总恐怕对谈嘉还有情分,以至于他太太对谈嘉抱有敌意。 而他太太很可能已经另外有了相好的人,周总那个样子,多半是对他太太也很不满。 这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倒是很适合做文章。 她当然也不鼓励插足别人的感情,但如果本身就摇摇欲坠,那推波助澜,也是为了让一切尽快回归正位。 她打听过,路宁开一家豪车改装车店,生意不愁,但勉强收支平衡罢了。这种极吃人脉的生意,是不会愿意错过今天这种场合的。所以她一直以为路宁会返回场地。 周承琛说不定也会回来。 但可惜她一直没打听到具体的消息。 倒是杜若枫都看在眼里,不免生出些猜忌。 她是个制片,自己也开了家娱乐公司,这个圈子里的人她多多少少都了解,太明白陈迈是个什么人。 梁思悯说路宁和周承琛闹离婚,她其实挺意外的,印象里俩人关系虽然不是特别亲密无间,但也算和谐美满。 但旋即又想明白,周承琛那种强势霸道说一不二的性子,路宁很难适应是显然的。俩人还需要磨合。 但如果有人从外面想要钻空子,那就实在是让人膈应了。 就算两个人支离破碎,也得等离婚了才有旁人表演的份儿。 她这个人护短,本来就因为路宁受周承琛的委屈来气,陈迈那边蠢蠢欲动,她看谈嘉更觉得不顺眼。 语气自然谈不上和善。 谈嘉微微蹙眉,她太知道陈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刚陈迈打听周承琛的事,但稍微听一耳朵就明白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了。 她知道这事是陈迈跟自己理亏,但无端被人贴脸明里暗里警示,她的无名火也被激起,扯着唇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她做什么我一向是不过问的,杜小姐好奇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她。” 杜若枫微微挑眉:“或许钟小姐毫不知情,但毕竟是你的经纪人,说出去难免会让人以为是你授意,未免也不太好听。” “那杜小姐在怕什么?”谈嘉对陈迈的行为也并不喜欢,但更讨厌有人贴着脸嘲讽,“我跟周总也很多少年的情分了,如果真的有可能,他也不会结婚了。既然当时没有,现在也够不上什么威胁吧!” 她也懒得打哑谜,索性挑明了说:“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想知道,但还是请他们自己解决,可不要推到我头上来。毕竟这些年我为了避嫌已经不见他了。今天遇见实在是意外,但这么多人,我又能干什么。而且,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 她最后一句话说完,抬头直视杜若枫,带着点挑衅。 意思是:我跟周承琛没缘分,也强求不来。但周承琛和路宁本身就有问题,强求不来也不要怪在我头上。 杜若枫晃着酒杯,微微笑了下,“钟小姐不用这么如临大敌,我只是提醒一下你的经纪人所作所为容易让人误解。你这么大的怨气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来。” 谈嘉听出来她在讥讽她反应过激此地无银,这下连装也懒得装了,冷冷看她:“跟我无关。” 杜若枫突然从身后随行手里拿过手机,说:“那既然陈姐这么想知道周总在哪儿,不如我帮你们问问。” 她当着谈嘉的面拨了路宁的电话。 也看看你们揣测的夫妻不合到底是不是真的。 - 手机响了的时候,路宁正被周承琛抓着手,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带着点引诱意味,让她摸他。 路宁一句你是不是有病憋在喉咙,闷声说了句:“我不,你是招财猫吗摸摸有福气?” 她是太尴尬了,试图化解那种古怪的氛围。 周承琛却丝毫没打算放过她:“摸哪里都行,过来。” “我不……” 路宁快要崩溃了,“我不摸,周承琛你……” 你变态吗。 电话突然响了,路宁如释重负,抬手从他身上撑着起来,然后去摸手机。 周承琛却不放过她,两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身上,路宁只能伸长了手去够手机,好不容易才摸到,一只手去接电话,另一只手突然被周承琛攥住掌心,眼神直直盯着她看。 “若若。”路宁气息不稳,只叫了她的名字,没再多寒暄。 “宝贝,你怎么样,还好吗?” 路宁还没来得及跟梁思悯和杜若枫说,这会儿有些愧疚地说:“我没事,我就是突然觉得宴会厅很闷,这会儿已经回家了。” 杜若枫猜到了,也就没再细问,只是问了句:“你老公陪着你吗?” 周承琛清了下嗓子,故意似地,说了句:“好了没有?” 路宁抬手捂住他的嘴,跟杜若枫说:“嗯,是啊,我跟他来松林的公寓里,来看看小猫。” 周承琛突然含了下她尾指。 路宁顿时炸毛,也顾不得自己打着电话,压着声音说一句:“周承琛我生气了。” 周承琛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看着她微微挑眉,意思是:可以,我不闹你,那你摸。 路宁掐了下他,但被他攥着手根本也挣脱不开,最后一边敷衍地摸了两下,一边对着电话说:“若若我这里有点事,没事我挂了啊!” 杜若枫问了句:“那你们不来了是吧?” 路宁“嗯”一声,“不……不去了,我都洗完澡准备睡了。” 杜若枫拉长声音“哦”了声,“那你们休息,我没事,不打扰你们了。” 挂了电话,路宁差点一头砸在他身上:“周承琛你到底要干嘛?” 周承琛挪了下身子,横着躺在沙发上,让她骑坐在他腰上,攥着她两只手:“既然你觉得我对你来说压迫感太重,那就你压我,来。” 路宁表情都扭曲了:“我不……” 她挣扎了几下没挣扎掉,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让她主动,但这她上他下的姿势让她莫名想起梁思悯的话。 于是她脑子转了一下,突然问了句:“你问保镖话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周承琛看着她,没有吭声。 沉默已经是回答。 路宁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埋怨道:“这人怎么什么都说啊……” 说完都结巴了,“梁思悯开……开玩笑的,你放我下去。” 周承琛就算躺着也是气势压人,这会儿眼神锁着她:“我觉得她说得不错,真的不试试?” 哪有人这么热情等着别人上自己的。 路宁义正辞严拒绝:“不,你根本不会老老实实躺着,除非你让我把你铐起来。” “好。”他说,“我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 路宁:“……” 27.第 27 章 你是不是有病 路宁和杜若枫约在VLONG附近的酒吧。 白天, 酒吧清净,音乐舒缓,吧台前只她们两个, 老板给两个人调完酒就去后台了。 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只是路宁和老板熟了, 把两个人放进来的。 几个服务生在角落里玩狼人杀,都是很年轻的男孩女孩, 笑声清脆爽朗,青春洋溢。 路宁仰头灌了小半杯,有些懒懒地趴在吧台上, 她酒量差,只喝了半杯整张脸都变成粉色, 眼波流转, 很有一种清纯的妩媚劲儿。 只是眼底带着浓浓的倦意, 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你仿佛被八个大汉吸干了精气。”杜若枫也爱逗她玩,这会儿掐着她的脸蛋晃了晃, “周总人不可貌相啊。” 看起来克制禁欲, 其实是个变态吧。 尤其最近, 杜若枫都觉得夸张。 她知道她跟周承琛的事了,但这种事她也很难给出什么意见。她内心里其实也是觉得周承琛不适合路宁的, 但三年婚姻,不说感情, 路家从周家那里分走的项目都说不清。 路宁是个太知恩图报的人,恩情和感情彻底搅合在一起, 不是她想分开就能分得开的。 尤其周承琛并不是个恶人。 而路宁太容易心软。 况且感情的事,向来复杂难辨,当局人迷是常态,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有些纠结了。 路宁喝太着急了,酒精一下子涌上来,她觉得好热,抱着杜若枫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哼哼唧唧:“我要去揍梁思悯。” 真的太会给周承琛找灵感了。 “又关她什么事?”杜若枫挠着她的下巴,低头笑,“她又干什么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 路宁气得拍她的手心。 杜若枫笑着摸她的脑袋:“怪不得周承琛欺负你,我都想。” 路宁很爱炸毛,但大多时候只是难为情,就很难让人忍住不去逗她。 不过说完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淡了,“如果真的受不了,不要逞强,一辈子很长的,不要在任何人身上将就。” 周承琛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想得到路宁,真的是太容易了。 可他再厉害,感情是算计不来的。 路宁只是心软,但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她只要想清楚了,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路宁微微出神,认真点了下头:“我知道。” 所以她一直不愿意回西山。 她觉得她和周承琛都需要想清楚。 路宁突然扑到杜若枫身上趴着:“我也不知道……我感觉……我有点喜欢他……又感觉……” 杜若枫捏她的鼻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但我知道你一定不讨厌他。真的开始放弃一个人是不断做减分的,你会看到他越来越多的缺点。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缺点,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连缺点都是美好的。就像你喜欢小猫,它会觉得它的缺点也是可爱的。” 路宁点点头:“我没有给他一直减分。” 她抬起头,“但我觉得他最近有点变态。” 杜若枫侧耳,十分八卦地说:“愿闻其详。” 她哥哥跟周承琛打过不少次交道,说这个人心思极深,而且性情阴郁,心狠手黑。 那会儿杜若枫就担心过路宁。 但后来发现他对路宁还不错,也就没再打听过了。 路宁有些不好意思讲,但她憋得太难受了,还是告诉了杜若枫。 她打算跟周承琛试试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想好,只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觉得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给个台阶走下去。 他也真的不太适合谈恋爱,有时候路宁都觉得他其实根本不需要伴侣。 强势、蛮横,没多少生活情趣,大部分精力都投给工作了。 结婚三年,路宁都没敢相信他是喜欢她才会对她好。 他对她太过于程式化了,就好像结婚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逢年过节的礼物也只是一种程序。 但他说他爱她,不能没有她。 路宁简直感到迷茫和不可思议。 她觉得他压迫感太强了,梁思悯给她出什么她上他下的体位馊主意,周承琛听了就算了,还真的要实验。 路宁昨晚睡着了都在做噩梦,周承琛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摸我。” 杜若枫听她说完,趴在吧台上狂笑不止,“哈哈哈他怎么这样。” 有毛病啊! 路宁苦着一张脸,“真的不可理喻。” 倒也不是她不敢,只是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谁下得去手。 “所以你满足他了?”杜若枫已经笑得不行了,她实在很难想象周承琛那个样子要求路宁摸他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路宁抱头,趴在桌面上:“没有,我说我需要个手铐把他铐起来,他都说行。我哪里还敢说话,我都吓懵了。” 她当时觉得根本不靠谱,后来才想明白问题在哪里,“他是为了让我尝试一下掌握主动权,但我把他按在那儿,都有一种他在强迫我的感觉。” “那就那么算了?”杜若枫还挺遗憾。 路宁深呼吸:“没,我让他陪我看电影了。” 看着看着还是做了。 - 周总今天心情不错,许默感觉得到。 但旋即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变得恶劣了。 钟斯齐带着陈迈一起来的,约在楼下咖啡厅。 “我来卖个人情。陈迈,小意的经纪人。”刚落座,钟斯齐就介绍。 陈迈忙站起来,郑重欠了下身,没敢伸手,只是扶了下衣襟:“周总。” 周承琛的眼神隐在镜片后,显得更凉薄了几分。 钟斯齐看他表情不善,笑着打圆场:“真没别的意思,听说你们昨天闹了点不愉快,我带她来给你解释一下。免得误会。毕竟小意跟你一块儿长大的,一直拿你当大哥。” 周承琛一直没说话。 这种人的情绪,一向难以揣测,饶是陈迈这种人精,一张巧舌如簧的嘴,这会儿也不敢多话,还要等着能插嘴的时机。 昨晚杜若枫的所作所为,谈嘉的助理都转述了,陈迈忍不住骂了句:“什么东西。” 路宁的闺蜜未免也太心急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倒急着上门示威,这是有多害怕谈嘉把人抢走啊。 不过也是,就像钟斯齐说的,俩人毕竟从小长大的情分,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割舍不干净的。 于是陈迈鼓起勇气说了句:“我早就听小意挺起过周总,说您小时候很照顾她,我昨晚第一次见您,本来想着好好感谢一下您的,没想到发生……点意外。后来我就想着您可能还会回宴会,就稍微问了几个熟人,没想到正好被杜小姐撞见,她可能是误会是小意要找您了,特意还去找小意……”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毕竟是周太太的朋友,有所担心也是无可厚非……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意要强,又不善辩解,我怕杜小姐和周太太误会,也怕伤了各自的感情。昨天的一切都怪我,我来给您赔罪。” 周承琛沉吟片刻,抬眸说了句:“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和谈嘉的事很多年前彼此就已经说清楚了,至于年少情分,也轮不到外人来感谢,下次不用来找我了。我对娱乐圈不了解,也帮不了你和她什么。” 他起了身,慢条斯理系上西装扣子,看了钟斯齐一眼:“下次约我不要带外人,我不喜欢。” 尽管言语称得上不客气了,但他还是朝着陈迈颔了下首:“我太太不太关心这些,你有什么误解,还是和杜小姐当面说清楚吧,你找错人了。” 许默一直站在一旁,这会儿跟着离开。 钟斯齐若有所思坐在原位,没有起身,也没有试图解释,他太了解周承琛的为人了。 周承琛前些年过得如履薄冰,养成了极度谨慎周全的性子,什么事心里都要有数。他只顾得上听陈迈替谈嘉诉苦,以为路宁的闺蜜关心则乱失了分寸,就想着卖个人情。 周承琛虽然跟小意不太可能了,但到底从小到大的情分,他应该就算更偏袒他太太,也会给谈嘉一点补偿。 但他忽略了,人都是向着自己人的,陈迈说的话几分真假他根本没有去深究,但周承琛一语就点破了她的心思。 周承琛和谈嘉无论什么样的情分,都轮不到陈迈去多嘴,这种仗着关系的攀交,应该是周承琛最讨厌的事。 陈迈冠冕堂皇的说辞根本打动不了周承琛,他只会清楚地明白,谈嘉身边的人还试图把他和谈嘉绑在一块儿。 而杜若枫的示威,怕是示对了。 陈迈第一次碰这么大的钉子,有些迷茫地看向钟斯齐:“钟少爷?” 钟斯齐的眉毛狠狠蹙起,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你跟他这种人耍心眼,未免太蠢了点。你如果够聪明,就应该让谈嘉离他远点。” 谈嘉根本玩不过他。 几年前勉强算好聚好散,就停留在那里还能彼此留个体面,但他这种薄情的人,再交手怕是不会留任何情面了。 许默跟着周总出去,抬眸看了周总一眼,不是很理解周总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但以他最近对老板的了解,他这种情绪并不会挂在脸上的人,明显的情绪变化大多是因为太太。 于是他忙联系保镖,问了句太太在干嘛,今天状况怎么样。 保镖说,跟杜小姐在喝酒,这会儿已经醉了。 许默便提了一句:“太太今天去见了杜小姐,这会儿喝醉了。” 周承琛脚步微顿,情绪变得有些焦躁。 他抬腕看表,离下午的会议还有一个小时,他说:“去开车。” …… 路宁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喝多了格外头疼,她送杜若枫离开,一转身就看见周承琛。 他站在车前,微微垂眸看她,整个人冷得比大理石雕塑还冷。 路宁走过去,喝多了胆子也大,拽着他的领带,皱着眉说:“你最近倒是不忙了,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诚实道:“一个小时后有个会,过来陪你一会儿。” “你是个骗子,我不想理你。”他昨晚说昨天陪她通宵看电影,第二天休息的,说一天不去上班也不会怎么样。 但他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路宁莫名有点认床,他一走,她也睡不着了,索性来店里盯进度,顺便跟杜若枫见了个面。 “昨晚没通宵。”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暖着。 路宁昨晚被他闹得无可奈何,只好求饶,说:“不要,我今晚不想,你答应我要陪我通宵看电影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周承琛这才放过她,松林那边正好有个小的影音室,关了灯,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是那种老式的放映机,用的碟片。 抽屉里码了几抽屉的碟片,路宁蹲在那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部自己能看懂封面的。 是部外国片。 但路宁真不知道那是带着点情-色意味的电影,开场就是长达一分半的床戏,路宁觉得尴尬,微微低头,脑袋抵在他肩上。 好不容易熬过去,结果没过五分钟,又是长达三分钟的吻戏。 他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只路宁自己觉得尴尬难言,想借口关掉,又开不了口。 过了会儿,她拉了下他的胳膊,想让他去换一个,但刚一伸手,就被他反手握过来,十指紧扣,他把手搁在他的大腿,侧头,吻住她。 或许电影气氛太好,路宁仰头回应了他的吻,两个接吻时间比电影还久,吻得路宁缺氧大脑混沌,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在他身上坐着。 “你试试,”他揉着她的腰,低声引诱道,“自己来,会舒服的。” 路宁没再抗拒,但很累,她没多会儿就不干了。 以至于结束得比任何一次都早。 周承琛还没结束,但又不忍心再折腾她,借着一个绵长的吻和强迫她一遍一遍叫他名字才到了最后。 两个人其实睡得挺早。 只是路宁大概被他吓到了,又或者有点认床,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路宁这会儿看他,都还很无语。 低着头,脚尖一下一下踢他的鞋子,踢了两下,被他整个人拎起来抱着,转身塞进他的车里。 路宁酒都醒了点:“你干嘛?” “陪我去上班。” “我不要。”路宁挣扎。 周承琛一只手攥住她的两只手,将她半压在车后座,低着头看她:“办公室有休息室,你去睡觉。” 路宁欲哭无泪:“周承琛你是不是有病。” 谁特意去办公室睡觉,她回家睡觉不好吗。 周承琛抬手抚了下她的脸,表情平静,但莫名压着一股疯劲儿:“嗯。” 他大概得了一种想把人时时刻刻安在身边的病。 28.第 28 章 记得拿出来哟 路宁喝多了就想睡, 也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只是让他把她包拿过来,她今天就不回那边了。 他没下车, 直接让司机开走了,打电话让保镖去拿。 路宁头抵在车窗玻璃,只是还没安分几秒,又被他揽过去把她脑袋按在腿上。 让她躺着睡。 “这样睡舒服点。”停顿了几秒,他才说。 搁在以前,他大概是不会解释的。 路宁旋即便明白, 他也是努力了的。 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排斥。 大多时候她只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安排她的大小事宜, 会觉得他太自我,完全不在意她的想法。 但最近发现,他也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好而已。 就像路绯, 他们的脑袋里大概有无数套方案同时呈现,大脑可以精密地计算出最好的那一套, 他会觉得自己替她遮风挡雨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在路宁眼里,她自己可以解决大部分事,她不希望被人当小孩看待。 “你……应该是, 是有点强迫症。”路宁含糊说着,闭着眼, 思维断断续续,“什么都要管,你以后当爸爸……肯定不讨人喜欢。” 周承琛低头轻吻了下她的头发:“不是还有你呢。” 周承琛一直知道, 她会是很好的妈妈。 不过他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她不想要,那就不生。 没有人可以强迫她, 他不能,别人就更不能。 这些年家里一直催,他全当耳旁风。 他好像在意她,胜过一切。只要她还在身边,那他什么都可以妥协。 路宁张了张嘴,才意识到她丝毫没有想过两个人会生孩子,只是单纯在感慨将来他有个孩子,小孩一定很讨厌他。 但那孩子,她没想过是自己的。 或许她潜意识里,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他过一生。 这大概就是矛盾所在。 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路宁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周承琛抱了个小女孩,长得跟路宁小时候一模一样。 路宁都快忘记自己小时候什么样了,这下忽然又想起来。 只记得妈妈说她很爱笑,心软善良,让他们很发愁,小女孩乖巧些,总是容易吃亏的。 梦里的小孩跟她小时候也一样,笑起来眉眼弯弯,轻手轻脚地在野地里扑蝴蝶,一个没看路,绊到了石头,路宁心脏都要停跳了,下一秒周承琛在她摔地前,稳稳地把她捞了起来。 他拧着眉,表情很凶,小女孩却并不怕他,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好痛。 周承琛把她放到椅子上坐着,自己半跪在她面前,先是把她手上的污渍擦干净,又换掉了她被露水打湿的鞋袜,然后换上新的鞋子,下一秒,有人把蝴蝶抓来了,放在罐子里,他拿给小女孩。 小朋友看到罐子里挣扎的蝴蝶哇哇大哭,骂着爸爸坏。 他这样冷漠强势,显得太残忍。 周承琛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波动,闻言把罐子打开,放飞了蝴蝶,把女儿抱起来哄道:“好了好了,爸爸错了,那你也不能再去扑蝴蝶。” 小女孩哽咽着“嗯”了声。 周承琛低头:“拉钩。” 大手小手互相勾起尾指。 杜若枫给路宁发消息,消息提醒吵醒了路宁,路宁一个惊颤,下一秒周承琛的手护在她的脑袋一侧。 路宁睁开眼,看到他掌心粗粝的纹路,还有虎口处被她咬过至今未消退干净的齿痕。指甲修剪整齐,手型是很好看的,但触感并不好。 有时候手重了,路宁都觉得很疼。 他其实并不是个养尊处优所以傲慢不近人情的人,也并非心思阴沉歹毒,但他的控制欲从哪里来,路宁从来没有试图深究过。 路宁抓了下他的手,半握着,摩挲了下虎口的齿痕。 周承琛以为她心软的毛病又犯了,沉声说了句:“不疼。” 路宁只是无意识触摸了一下,听到他这么说,睫毛才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太强势了,好像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谁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工作是,生活也是。 她从没想过,他会疼。 他在她眼里跟一个冰冷的程序严格正确的机器人差不多。 路宁攥紧他的拇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突然很好奇。 周承琛低头看着她:“跟现在差不多。” 上次他讲过他的出身,但路宁没有细问,总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也或许只是害怕,害怕卷进他的世界,然后就真的彻底无法抽身了。 “你妈妈对你好吗?”路宁轻声问他,“就是……宋夫人。” 他爸爸的前妻。 “谈不上好不好,但她是个好人。” 那就是不好。 但或许对于周承琛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温情了。 路宁记得,每逢忌日,他还会去祭拜。 周家整个家族的亲情是很淡薄的,小家里或许还温暖点,大家庭里全是利益纠缠和互相算计。 但周承琛亲生的父母,是没什么温情可言的。 他其实有个妹妹,很小就送出国了,之后没再回来。是宋夫人唯一的亲生女儿,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这些年唯一会联系的,倒是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车子到了地下停车场,司机提前下车,给两个人留了空间。 周承琛抚摸着她的头发,难得感觉到轻松,一时没有动。 路宁缓慢折起身,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然后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凑过去,轻抱了他一下。 像是安慰。 周承琛微微垂眸,反手将她狠狠压进自己怀里,抱了个满怀。 路宁被勒得喘不过气,皱着一张脸推他:“你总是很用力,很疼。” 他这才松开了手,小声说了句:“抱歉。” 那种胸口无法填满的空虚时常让他生出一些戾气,好像用力就能抓住了,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路宁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我也不会跑的话,最后只回应了一句:“我喜欢你轻一点抱我。”她学着他抱人的姿势,抱住他示范。 周承琛忍不住笑了下,她满怀抱他是有些吃力的,但她认真的样子有点可爱。 他忍不住学着她抱一遍:“这样?” 路宁脑袋埋在他胸前,仰着头才找到一点呼吸,喉咙里挤出一句:“嗯,你别蹭我脖子,痒。” “那亲一下可以吗?”他的唇贴在她耳后的位置,呼吸也落上去,她觉得更痒了。 感觉他是故意的。 她锤了下他的肩,他果然低声笑起来,然后自顾自吻了她一下。 路宁好像找到了一点和他相处之道。 他这个人跟个机器人也没差别,好像程序里必须要做的事他是不会让步的。你说不喜欢也没有用。 但如果你给他另一种解决方案,哪怕他觉得并不是优解,也会采纳。 比如去他办公室前,路宁提了三条要求:“你不许当着别人的面抱我亲我强迫我跟你走,不然我再也不会跟你来了。” 周承琛瞬间拧起眉头,让路宁觉得自己的担心真是不无道理。 路宁给他提供了选项:“只可以牵手,你想让我干什么先问我。” 周承琛紧蹙的眉毛这下舒展开,抬手握住她的手。 “好。” 路宁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拽了拽衣领,揉了下僵硬的脸,这才跟紧他。 两个人竟然第一次这么正常手牵手走在一起。 许默没有跟着来,但这会儿站在总裁专用电梯前等。 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轻握着太太手的老板。 这么温馨的画面,他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周总,太太。”许默颔首。 路宁“嗯”了声。 会议还有半个多小时,周承琛还没吃饭,但还是先带路宁去了办公室。 周承琛的办公室很大,偏现代的装修风格,跟他人一样,冷硬、严肃,坐进来感觉都不需要空调制冷了。 倒是比较意外的是,他的桌子一角摆着两个人的合照,周承琛和路宁很少拍过照,照片是有次媒体来家里采访,走的时候,摄影师突然问了句:“可以给你周总和太太拍张合照吗?” 周承琛从来不让媒体贴照片,更何况是夫妻的合照。 但那天他还是答应了。 路宁没见过照片,后来的报道好像也没让放。 没想到他会洗了放在这里。 她有些不自在地评价一句:“你放这个干嘛。” 周承琛没吭声,表情不大愉快,大概是对她避讳两个人的关系感到不满。 路宁在外面很少提他的名字,也不会自称是周承琛的太太,哪怕跟他在一起,没人问,她都不会说。跟人介绍都只介绍自己名字。 她本意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她并不是一个做豪门太太的料子,给他带来不了什么助益。 路宁沉吟片刻,好歹还是照顾了他的情绪:“显得我好矮,下次放我单人的照片。” 周承琛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好。” 他拉住她的手,“带你去休息。” 路宁真的很困,而且待在这儿她也很尴尬,于是没拒绝,办公室的套间,推开里侧厚重的门,里头是一间他平时午睡和偶尔休息的房间,床和柜子都有,还放了盆半人高的绿植。 周承琛开了灯,掀开被子一角:“有事打床头的内线电话,通向总裁办的。打给我也行,但我待会儿有个会。” 路宁没跟他客气,脱了外套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脖子,把手伸出来摆了摆,话都懒得说,意思是:快走吧走吧! 周承琛不太放心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才俯身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我忙完来陪你。” 路宁半阖闭双眼,敷衍地“嗯嗯”两声。 周承琛争分夺秒去签了两份文件,然后吃了两口东西,就去开会了。 休息室的灯关了,门也关上了。 路宁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原本困顿得不行,这下莫名清醒起来,觉得有些烦躁,把手机拿起来看杜若枫的消息。 杜若枫:我刚出横四街去了横六,正巧碰上程叙,这神经病随身带手铐和皮鞭,真是开了眼了,我替你搜刮了一套,本来想给你,但回店里你竟然走了,塞你包包里了,记得拿出来哟~ 路宁这下彻底清醒了,顿时折起身,欲哭无泪。 程叙做情-趣用品公司的。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她吞咽了口唾沫,给许默发消息,问周承琛让谁去拿包了,拿去哪里了。 路宁今天拎的包包不大,塞那么点东西肯定塞不进去的,多半露着…… 杜若枫应该也想不到她会跟周承琛去公司,又落了包让他找人去拿。 许默回她:让昨天跟您那位去拿的,已经给周总了,这会儿应该放在办公室了。 路宁安详地把被子盖过头顶。 她决定短期内坚决不要跟周承琛睡在一张床上。 29.第 29 章 你不准下来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又喝了点酒,路宁实在太困了。 尽管懊恼不已,但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还格外沉, 连梦都没做, 醒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周承琛下午四个会议, 全都忙完了,路宁还在睡。 到了饭点, 许默问要不要叫太太起来。 周承琛抬腕看表, 她也不过才睡了几个小时,他知道她昨晚没睡踏实, 本来以为他走了她可以安分睡一会儿, 但跟着她的随行,说她早上八点就出门了。 “不用,你去定个餐厅,让他们把位置留到晚上。然后你可以下班了,叫外面的人也下班吧。”他说。 许默点头:“是,周总。” 他精心挑选了一家法餐厅,总裁不喜欢吃法餐这种消磨时间的,但他觉得周总和太太最近难得关系融洽,今天甚至还手牵手进公司,正好可以趁机聊聊天, 增进一下感情。 人在吃饭的时候,情绪总是会放松些的。 他把餐厅介绍和位置发过去的时候,周总果然没有说什么。 他通知总裁办的人可以走了。 几个相熟的秘书过来小声问他:“不用留人?一个不留?” 许默笑了笑:“周总让都下班,没事,都走吧,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太太还没醒, 周总还在办公,不知道会待多久。 许默上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秘书也忍不住笑了下:“老板今天吓我一跳,我都快忘记他已婚了。”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是哪个和他们老板长得很像的妖孽,认清是老板后又觉得冷酷薄情但洁身自好的周总终于也堕落了。 然后才意识到,这是老板娘。 毕竟周总结婚三年,他太太从来没有露过面,有一年公司年会,所有的高管都带着家属,总裁寂冷地坐在那里,让人觉得他天生就是孤家寡人的命格。 这么温情的一面,实在是让人惊讶。 许默扯了下唇角,他最近也是频频开眼。 这一整层只有周承琛的办公室和总裁办,外面下班了,整层楼都安静下来。 周承琛推开休息室门看了无数次,她都在睡。 后来周承琛干脆在她旁边躺下来,她敛眉,似乎觉得不舒服,挪动了两下,但也没醒,很快又安静下来,微微侧着身子,睡得很乖巧。 她的呼吸很轻,睡着了也不乱动。 但不喜欢被抱着,总要挣扎。 这会儿却把头抵在他胸口,连手也塞到他胳膊下。 周承琛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生怕她收回去,一动不动躺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承琛都浅眠了二十分钟,路宁还在睡。 她一向爱睡,最近可能真的没休息好。 周承琛忍不住有些自责,但时间过了九点,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叫醒她:“宁宁。” 他轻拍她的脸,看她缓慢睁开眼,像是怕吓到她,把人揽在怀里,轻拍了两下背:“不睡了,起来去吃点东西,回家再睡。” 路宁睁开眼的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 她只是本能地“嗯”了声,然后迷茫地坐起来,一动不动,跟没睡醒似的。 周承琛过去给她穿鞋子和衣服,路宁才缓过来:“我……自己来。” 一抬头,看到他把她的包包拎到休息室里了,一款铂金包,不大,也不小,杜若枫给她塞进去的东西堪堪露出巴掌宽的长度,用革带缠绕着,以至于锁扣都合不上,路宁本来还祈祷他看不到,但可惜杜若枫根本没管她的死活,那东西连个包装都没有,就那么塞进她包里。 路宁按了下自己胸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动声色地挪回目光,动作和声音都放得很小,生怕让他也注意到。 一直到出办公室,他没提,她也没有说要去拿包,她在想,就让包包安静地死在那里吧! 总好过她生不如死。 好在周承琛一直没有想起来。 太好了,她想。 - 钟斯齐是在一家法餐厅看到周承琛的,他觉得这真是千年难遇的缘分。 似乎冥冥之中也在提醒他,中午的事应该给周承琛一个说法。 过了旋转门,钟斯齐叫住正牵着路宁手上楼梯的周承琛,“阿琛。” 路宁先扭了头,钟斯齐带了一个女伴,对方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举止亲密。 钟斯齐是钟家的准接班人,哪里都好,唯独在感情上令人头疼。 他厌恶婚姻,崇尚自由和开放的两性关系,身边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始终没定下来。 路宁认识他身边这位,杜若枫公司新签约的小花旦,年初拍了一个小成本的网剧,但意外口碑和播放量都不错,她也趁机小火了一把。 模样自然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不过路宁记得杜若枫公司的合约,合约前两年恋爱是受限制的。 公然和富家少爷出席餐厅,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大概这也是他们这么晚出来的原因。 女生看到路宁,也是微微愣了下,旋即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躁。 路宁没少和杜若枫在一起,有时候还去她公司,对方应该是认出她了。 周承琛对钟斯齐的态度很淡,中午的事让他很不愉快。 钟斯齐从小就认识他,自然也了解他的脾性,这会儿舔着脸笑着上前:“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真是缘分。这是嫂子吧!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真是般配。”他大概也是今天才意识到周承琛对他老婆的感情,于是这会儿故意恭维道。 路宁不认识他,事实上周承琛的朋友路宁都不认识,他们从不往家里来,路宁当然也不会主动去凑周承琛跟朋友的聚会。 以至于这会儿她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原来轻松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有些凝重。 她感觉彼此都很难融入对方的生活里。 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主动介绍过自己的朋友跟他认识。 徐诗夏还意外跟他吃了顿饭。 梁思悯和杜若枫甚至都没有跟他坐下来说过话。 周承琛难得跟路宁单独出来吃饭,被打扰让他很不悦,甚至都表现在脸上了。 钟斯齐看出来了,但只当还是因为中午的事,于是更殷勤地上前两步,手搭在他的肩膀,说:“今天的事搞得我一个下午心里都不痛快,想着要当面跟你道个歉的。你也知道,我跟小意是亲堂兄妹,我难免更偏向她一点,她经纪人说什么我就没深究,只是想着你们不要生出嫌隙才好,但你一开口我就明白了,我真的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和嫂子恩恩爱爱的,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纵着她经纪人乱来,小意也只当你是大哥。改天我单独约你吃饭,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周承琛淡声说了句:“不必了。时间不早了,我和太太要去吃饭,失陪。” 他拉着路宁的手,跟着侍应生上了楼。 落座后路宁才问了句:“怎么了?” 钟斯齐话说得含糊,但路宁还是听明白,谈嘉的经纪人今天私下里找过周承琛。 杜若枫今天来找她,就是为了昨晚的事,当然一五一十说清楚了。 杜若枫那会儿笑说:“你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谈嘉那经纪人正好过来,听到你和周承琛在闹了,脸都绿了。谈嘉有没有那个意思不知道,她那个经纪人心思绝对不纯。” 路宁趴在吧台说:“我以前真的觉得,他跟谈嘉感情深厚,也很般配,只要我腾地方,他们很快就能复合。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那天听到周承琛要去见谈嘉,我就……特别生气。” 杜若枫捏捏她的脸:“笨蛋,是个人都有占有欲的。周承琛有,你就没有吗。你以前不是没有,只是不敢。” 是吗? 是的,就好像现在,路宁只是听到她的经纪人私下找他,就觉得很烦躁。 周承琛拧着眉,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谈论任何不愉快的事,但他不想瞒着她,于是言简意赅解释了句:“为了昨晚的事来的,如果不是钟斯齐照头,我不会见她的。” 路宁抿了口果汁,之后一直心事重重,一直到吃完饭,她都没有说几句话,周承琛本就话少,几次努力起话头,路宁都不配合,于是一顿饭吃得沉默安静,气氛算不上融洽。 上了车,路宁说:“送我回云庭。” 车上周承琛又问了她几句小橘的事,路宁句句有回答,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他问什么,她答什么,小心谨慎,不多说一句话。 要下车的时候,她似乎怕他跟她回家似的,突然强硬说了句:“你不用下来,我自己回去。” 周承琛却倏忽攥住她的手腕,皱着眉:“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他的绅士和礼貌只在她愿意配合的时候展现,她稍稍往后退,他又恢复那张强势冷硬的面孔,将她拉进怀里,勾着她的下巴:“看着我。” 路宁带着几分祈求说:“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你让我自己安静一下就行了。” 周承琛的眼神隔着镜片被染上几分冰冷,警告似地叫她的名字:“宁宁。” 那么亲昵的称呼,路宁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亲密,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抬眸,突然抬手打他,一下一下,越打越难过:“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感情好,你们更合适,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能有嫌隙。我能说什么,我让你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但我就是不高兴,我不高兴!不高兴你还非要问,你怎么那么讨厌,你很了不起吗?我不高兴的权利都没有,你还瞪我,你凭什么!” 周承琛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我错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路宁被勒得喘不过来气,继续推他打他,耳环不小心勾到他衣服,扯得耳朵疼,她好像终于找到借口似的,顿时掉起眼泪。 周承琛有些无措地面对她,给她擦眼泪的手似乎都有些发抖,他不会哄人,沉默了好几秒似乎才搜肠刮肚出一个解决方案:“要不把你的刑具拿回来,你把我绑起来打一顿出气?” 路宁的哭声戛然而止,情绪一下子有些收不回来,脸不可抑制地变得通红,她咬了下嘴唇,气恼又无力,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我不要!” 说着,她手忙脚乱推开车门钻出去,然后一边回头指他:“你不准下来。” 然后一边关车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承琛怀里空了,身边空了,连心脏都像是空了,他徒劳地伸了一下手,车窗外,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了。 他沉默地把头靠在后背闭了闭眼,攥了下拳头。 但不敢上楼去找她,怕又惹她烦。 他人生第一回,遇到这么挫败的事。 30.第 30 章 老婆 周承琛不明白路宁为什么这么在意谈嘉。 或者说他知道问题不在谈嘉身上, 但他不知道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已经划清界限了,他没再去过平南路,对四太太的照顾也转移到了许默身上。 他和谈嘉并没有过任何私下的联系。 今天陈迈来找, 他也明确拒绝了。 周承琛想不通,于是只好一条一条解释。 低着头发消息, 因为找不到症结所在而头脑风暴,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阐述一遍。 他没办法抹掉和谈嘉的过去, 但他可以做到今后不再有私情。 如果这是他的员工,他这时候应该会让对方提要求了。但她不是。 他也不敢把问题抛给她。 周承琛很难去定义她,他很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也并没有意识到她有多重要,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就仿佛已经变成了长在身体上的血肉。 现在她想离开,无异于从他身上割下点什么。 但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留不住她。 她不缺钱, 至少对钱没有很大的欲望,他给她的副卡额度提到了无限制, 但他很少刷过。 她也不缺爱, 从小到大,爱她的人太多了, 亲人爱她, 朋友爱她, 就连……纪肖燃也深爱着她。 所以他那并不完美的爱显得多余且惹人烦吧。 周承琛急火攻心,偏头咳了声, 嗓子突然失声了似的发紧,他试图开口,发现说不出话,缓了好久, 张口却是哑了。 她还是没回。 - 路宁其实没看见,云庭的公寓是酒店式前台,大厅里永远坐着物业的服务人员,路宁推门进大厅的时候,纪肖燃穿着拖鞋站在前台那儿等人,一抬头,四目相对。 他本来是要到门外等人的,可手握上门把手,隔着玻璃门先看到路宁气愤下车,于是收回手,退了回去。 这会儿看见她,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 他在绯宁工作,跟于总比较熟悉,于珊是路绯的左膀右臂,知道的也多些。 偶尔能听到两句路宁的名字。 说起她丈夫,虽然没具体说过什么,但字里行间能听出隐忧,说盛和的周总太冷了,宁宁跟着他都变得没以前活泼了。 路宁以前还是很爱笑的,她自由散漫,但却天真可爱,怡然自得。 他自己也见过几次,每一次都不是很愉快的场景。 而且根据他的观察,他们大概已经分居了。 这一刻纪肖燃突然有些鄙夷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哪怕她现在是别人的太太。 “路宁……”他叫住她。 路宁很怕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她其实希望彼此默契地做个陌生人的。 但他叫住她的这一刻,路宁做不到忽视他。 她大概也是这一刻觉得自己对周承琛的态度有些奇怪。 她不是个幼稚任性的人,也并不觉得他和谈嘉的感情是错的不应该的,无论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了,甚至很可能是一件时过境迁的悲剧。 就像她跟纪肖燃一样,他们有过很美好的一段记忆,只是有些感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路宁停下来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看他:“你这是……?” 纪肖燃没有给她拉开距离的机会,他上前两步,和她面对面站着,低着头,仔细端详她的脸。 她哭过,这让他很难守住分寸。 “我在等人。你……”纪肖燃的脸色都忍不住沉下来,“还好吗。” 路宁沉默拉开一步的距离:“我没事,我先走了。” 纪肖燃连人也不等了,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你跟他吵架了?”纪肖燃拧着眉,问道。 路宁无声叹了口气,不想再装傻了,她侧头看了眼纪肖燃,认真说了句:“抱歉,但我们真的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以后你见我,就把我当陌生人就好了。” 纪肖燃似乎这会儿也才卸掉那些伪装,苦笑了声,近乎自言自语说了句:“你说得轻松。” 谁又能明白他那日夜难消解的惊痛,他追了一年多谈了两年半的女朋友,突然就要说分手。 没有出轨,没有谁对不起谁,甚至他们不久前还畅想过未来,连将来的家都有了模糊的轮廓,他们甚至还讨论了婴儿房。 但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她那时回衍城,他在实习,三番五次去研究通往衍城的航班,心想以后会常去的。 突然有一天,她飞来A市,来他实习律所的门口等他,他没有等来喜,只等来了惊。 她表情平和地说:“我们分手吧!”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惊怒,她预估了他所有的反应。 她平和地帮他请了一天假,然后约他去吃饭,她说:“我们谈谈。” 她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目的只有一个,分手。 那天夜里,他亲自送她上了飞机,他在闸机前还拉住她的手,无望地问了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噙着泪,最后抱了他一下:“纪肖燃,我没有任性的资本了,以后不会有人在背后托住我,我没有选择了。” 她那么悲伤,整个人快要碎掉了一样。 他不知道她面临着什么样的抉择,他只知道他不能再逼她了。 他松开了手,亲眼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幻想不久之后可能就有转机。 可不过短短半个月,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结婚了。 婚礼盛大而隆重,他很难想象她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知道,对方能给的,他给不了。 三年过去了,他以为她会获得幸福,可那个人对她根本就不好。 路宁低着头,感觉特别难过,她很想劝他往前看,但她知道自己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可19楼怎么变得这么漫长。 他根本没按楼层,出电梯的时候,路宁径直踏出去,他看着电梯门缓慢合上,她的身影彻底消息,他才按了下发紧的太阳穴,重新按了一层。 朋友来给他送东西,这会儿发消息说快到了。 他下楼,推门出去等着。 却发现路宁她老公的车还在外面停着。 一辆黑色迈巴赫,里头的人影隐没在一片黑暗里,从外头看什么也看不见,但纪肖燃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到那个人。 冷漠、高傲、强势,他在工作上遇到这种人会由衷地感到一丝敬佩。 三十岁出头就能在一个偌大的集团站稳脚跟,并且接连创造不菲的业绩,任谁看了都不会小觑。 但一想到他是路宁的丈夫,他就感到莫名的烦躁不安。 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对路宁来说是致命的。 她太善良了,在一段不平等的婚姻里,她很难找到平衡的。 朋友的车到了,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于是跑着过来把文件递给他:“燃哥,你记得看完拿给于总就行了。” 他着急忙慌,手机响了怕是上司在催,赶紧去接,却是告诉他不用加班了,可以回家了。他长舒一口气,顿时笑起来:“看哥们儿这运气。” 纪肖燃有些心不在焉,余光一直在那辆车上,甚至有种莫名的直觉,对方也在打量他。 他对朋友说:“上去坐坐?” 朋友抬腕看了看表:“不了吧!挺晚了,你早点休息。你这房子是真不错啊!改天我多叫几个人,正式替你暖房。” 这一片的公寓价格高到令人咋舌,出入都是豪车。 “我去,迈巴赫62s,你们这片真是卧虎藏龙,不会住着什么大老板吧。”朋友扭头看到周承琛的车,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纪肖燃兴致缺缺,敷衍应道:“或许吧。” 朋友见他兴致不高,拍了拍他的背:“东西我送到了,那我就走了啊!快回去吧,别感冒了。” 跟朋友挥别,纪肖燃突然直视那辆车,眼神里露出不加掩饰的冷意,然后才转身,回了公寓。 回身的那一刹那,就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纪肖燃,你算什么啊。 - 车里,周承琛收回目光,低着头看手机。 路宁依旧没回消息。 他在想,她是不是后悔了。 她刚刚跟纪肖燃见面了吗? 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纪肖燃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竞争对手。 那种不加掩饰的敌视,作为男人他太熟悉,那是雄性争夺所有物时试图撕咬的杀气。 那一刻嫉妒如潮水淹没他的每一寸理智,他甚至想要走过去给他一拳,警告他离路宁远一点,不要再动任何不该动的心思。 纠缠别人的老婆算什么男人。 可旋即又生出几分自卑。 如果没有这张结婚证,或许路宁早就选择他了。 周承琛闭上眼,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天路宁维护纪肖燃的样子。 她害怕周承琛会伤害纪肖燃,因为他见了对方一面而如临大敌。 尽管她说那只是愧疚,可他却深知,他连愧疚都得不到。 路宁其实在心里已经和他划清界限了,她能坦然说出离婚,是由衷觉得两个人可以扯平谁也不欠谁了。 周承琛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打她的电话。 路宁吃饭的时候把手机按了静音键,刚回家先喂了小橘,又去洗漱了,等她开始看手机的时候,就看到了几十条消息和几十个未接电话。 路宁心里一咯噔,一条一条翻他的消息。 他反反复复在解释谈嘉的事。 甚至把自己日程表贴给她,告诉她他很忙,每天去见她都是挤时间,把所有休息的时间都拿出来陪她了,除了她他没有任何在意的人了,也没有精力。 路宁其实并不介意这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在车上的反应有点恃宠而骄。 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烦他咄咄逼人。 她被纪肖燃乱了心,于是错过了他的解释,她在想自己或许对他也不够好,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求他全部做到。 她并不是要他和谈嘉老死不相往来,她只是不高兴,想一个人静静,被他反复逼问变得焦躁难堪,所以才生气的。 路宁轻叹了口气,心想他今天都这样了,竟然没有追到家里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拨回了他的电话。 “周承琛……” “嗯。”他低声呢喃,”你终于肯理我了。“ 他的嗓子彻底哑了,嗓音低沉,像是含了砂砾。 “你嗓子怎么了?”路宁问他。 他声音疲倦:“你不理我,着急。” 路宁张了张嘴,垂着脖颈,小声说:“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我去喂了周小橘,又去洗了个澡。”她连名带姓叫小橘,希望能给他一点信号,他真的很笨。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哑了,像是大病初愈或者命不久矣,透着股消沉和无力:“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路宁攥了攥手指,抵在唇边咬了一下,她莫名有点愧疚,于是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家里有没有人,让他们去给你拿点药。” 周承琛轻咳了声:“回公司了。” “大半夜回公司干嘛?”路宁有些无奈地骂他,“你又发什么疯。” 周承琛:“给自己找点事做。” 闲下来,他会疯的。 路宁真的已经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认命地垮下肩膀:“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和药。”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他说。 路宁没跟他纠缠,直接挂了电话。打电话让附近的酒店熬了碗养生粥,想了想,一边打电话给他的私人医生,一边去药箱翻了翻,医生报了两种药,她这边正好有,于是挑出来装到袋子里。 她下午睡太久了,这会儿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再睡,于是干脆叫司机来接她,她亲自过去一趟,免得他又不知道作什么妖。 周承琛坐在办公室里,只开了头顶一盏灯,整个人被笼罩在光下,却显得格外孤独。 路宁隔着半开的门看他一眼,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她咬了下唇,有些气愤地说:“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周承琛愕然抬头,像是有些回不过神。 半晌才哑着声音叫了句:“老婆。” 31.第 31 章 你走了我睡不着 路宁愣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而且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好像真的挺受伤的。 明明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嗓子怎么突然哑成这样。 她拎了个两个包,一个里头装着药和保温杯, 另一个是酒店的保温盒, 里头是粥。 路宁站在办公桌前, 先把粥打开摆在他面前,拆了一个勺子,递给他:“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没吃什么, 喝点粥再吃药。” 周承琛睫毛颤了颤,低着头,没了平日里的严肃冷硬,多了点颓丧。 路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很听话的样子。 “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像是我迫害你……”路宁挪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怀里抱着抱枕, 表情有些愁闷。 她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 周承琛眉头又皱起来:“我不是。” 不是故意用感情来胁迫她, 他只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路宁声音放软了点:“我意思是我就算真的生气也不会不理你, 我不喜欢遇到事就拒绝沟通, 打不通电话只可能是我没看见,你……”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联系她, 她当时真的有点烦, 不想跟他再纠缠, 甚至厉声告诉他不要下车。但周承琛强硬惯了,是不会把矛盾搁置的,也不理解有些感情上的矛盾就是无法化解的, 只能冷置。 “我知道,”周承琛轻声说,“所以我害怕,你不要我了。” 他甚至到现在都还在恍惚,不敢相信她会来找他。 她不是那种遇到事就拒绝沟通的人,但却是说放弃就会彻底斩断的。 他没她想的那么不了解她,有时反而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感觉到更深的不安。 路宁失语,过了好久才说:“那我们扯平好不好,我今天真的不高兴,但不接你电话不是故意的。” 周承琛抬眸看她一眼,哑声说:“我不需要你妥协,我只是想哄你高兴。是我没做好,你不需要心软。” 一时的心软不是爱,他或许会贪恋那片刻的温存,但他现在好像已经无法从她的心软中获得满足了,他想要得到她的爱。 但感情是强迫不来的,所以他才会慌乱无措。 周承琛把药吃了,起身走过来挨着她坐。 他很少和她肩并肩坐着,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沙发上,她只可能在他腿上,大部分时间是他把她捞上来,她有时候会不自在,但却很少强硬拒绝他,所以他也很少会觉得自己一直在把她往外推。 他喜欢这种亲密的接触,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上,会由衷感到满足。 但他很少去深究为什么。 是他错失很多良机,不怪她想要离开。 周承琛伸出手:“到我腿上坐一会儿好吗?我喜欢抱着你。” 他不太习惯解释动机,说话声音都有些紧绷,仿佛眼前的不是他老婆,而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暧昧对象,但如果是恋爱的时候,路宁觉得她转头可能就会发给梁思悯和杜若枫,说遇到个变态。 路宁想起昨晚他发疯,其实有点抗拒,但这会儿忍不住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其实有时候显得有点纯情。 办公室只开了一盏灯,休息区这边暗着,夜色凸显暧昧,也容易让人陷进情绪里。 路宁确实是有点心软。 他说不需要,但有些事并不是可以自控的。 路宁因为心软吃过很多亏,吃一堑长一智都长不过来。 从小养成的脾性,哪有那么容易纠正。 所以结婚的那天,姐姐抱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大概也是心疼她。父母从小就说,不盼望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健康快乐。 他们总是畅想着,她将来能遇到一个正直善良温柔绅士的丈夫,这样生活可以幸福一点。 可惜这世上事,总是事与愿违的。 但好在,周承琛不是个坏人。 路宁主动挪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把脑袋搭在他胸前,小声说:“我爸妈从小就希望我能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对象,害怕我被欺负。” 周承琛抱着她的动作僵了下。 他不是。 路宁继续道:“我也这么以为,但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并没有特别遗憾。因为我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选择你,其实是对父母家人心软,我的朋友也在劝我,破产并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我父母奋斗一生的心血都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就是天要塌下来了。你给了我一个保全所有人和事的选择。而我觉得跟你结婚也没有很糟糕。” 周承琛安静地听着,他们很少有机会这样聊天。 “我其实有时候挺喜欢你的,那种敬佩的喜欢。”路宁抿了下唇,“我小时候也幻想过自己能心硬冷漠,所以有时候感觉你就像是一个我想象中的我完全不可能成为的自己。我不讨厌你的强势和说一不二,我只是害怕,因为我不确定你对我的忍耐力有多少,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靠什么维系。” 周承琛垂眸:“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路宁笑了笑,“周承琛,心软用错了地方,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但我在你这里没有吃过什么亏,所以我还是会对你心软,我跟你说过,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你答应放我走又反悔的时候,我其实很讨厌这种行为,但看你那么难过,我就心软了,所以答应再跟你试试。” “谢谢你心软了一下。”周承琛由衷地说道。 “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我其实第一反应是生气,我那会儿去找药的时候,手都在抖。” “抱歉。” “但我为什么生气?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我就来了,因为我想看看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保安拦着我,他不认识我,说要给你打个电话确认,我打给许默让他帮我沟通,他才放我上来,我不想你知道我来了。因为我害怕你躲我。” 周承琛突然很想看看她的脸,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凝视她:“为什么?” 路宁看了他一会儿,却突然凑上去,吻了下他的唇。 周承琛瞳孔震颤了几下,抚摸她脸的手顿时都有些微颤,像是不知所措,继而更紧地困住她,仿佛害怕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黑暗降临前最后一点温存。 路宁看他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下:“如果是以前,我知道你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接,然后你声音急哑了,我大概第一反应是害怕,也或许会愧疚,但不会生气。我在路上想了很久……” 周承琛看着她,一动不敢动,像是在等待宣判。 路宁想了很多,这些天的相处,其实谈不上愉快轻松,周承琛真的不是个会谈恋爱的人,但她心态好像真的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今天在车上骂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很多,但后来大概也明白,她只是笃定他是安全的,是可以宣泄情绪的。 所以那会儿接到他电话,听到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感到莫名的气愤。 大概只是在气他太笨,明明那么聪明的人,谈个恋爱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丢失了。 “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喜欢你的。心软有时候也不是妥协……”路宁凑近,再次亲了他一下,“是心疼。” 周承琛的吻凶猛地落下来,吻得急躁且不满足,像是要她整个拆吃入腹才安心。 路宁被她抱得紧,又是熟悉的压迫感,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喘息的间隙,路宁才找到一点气口,把他推倒在沙发靠背上,一下一下捶他:“我后悔了,早知道不说了,你真的很过分。” 周承琛一只手攥住她两个手腕,还能腾出来一只手抚摸她的脸,他的手真的很大,路宁偏头躲了一下没躲掉。 他说:“可我真的很喜欢亲你抱你抚摸你,跟你上床。有时候甚至跟性无关,我觉得这样好像就能拥有你了,你也就在床上坦诚一点,会哭会笑会闹,生气了会骂我,想要了会贴近我,恍惚让我觉得,你是爱我的。我长这么大,其实拥有的东西很少……” 路宁突然抽出一只手,去捂他的嘴:“梁思悯说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说这句话是要天打雷劈的。” 周承琛被她突然的小表情逗笑,拇指摩挲她的脸,眼神近乎迷恋地看着她:“你真的很可爱。” 路宁很少从他嘴里听过什么形容词,这会儿甚至感觉自己幻听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却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你正常点。” “从结婚起我就喜欢你,或许一开始谈不上爱,但好感是有的,我感觉我经常在观察你,但就像在观察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物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说我拥有的很少,不是为了惹你心疼,我只是想说,我的家庭很富裕,但我并不富裕,我从小到大想要的一切都需要用成绩和能力作交换,我也几乎没有娱乐的时间,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学习和进修上,说我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当然不可能,只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人都在向我索求,我没有遇到过你这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无所求,他所理解的爱也不过是索取和掠夺。 “我把我认为珍贵的,都给你了。” 周承琛俯身,近乎虔诚地吻了下她的额头:“金钱,陪伴,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得无所谓的东西,只是因为我爱你。宁宁。” 路宁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本能地有些害怕这种沉重的表白。 周承琛像是看穿了她,身子后靠,隔着一段距离看她,手撑在她的身上,低声说:“爱你是我的事,爱不爱我是你的事,一点点的喜欢,我已经很满足了。” 路宁却微微偏过头,觉得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他的身体很烫,路宁有些警惕地看他一眼,手抵在他胸口,严词拒绝:“今晚真的不行,更不可以在这里,哪有人天天……”路宁说不下去了,“你今晚怎么休息?要不你回松林吧。” 路宁还是没松口让他回自己那里。 周承琛垂眸,表情隐约有点失望:“很晚了,明天一早就有个会,我在休息室对付一晚。” 路宁想说那我回家了。 下一秒周承琛轻轻抱住她:“能不能不走,陪我躺一会儿,你走了我睡不着。” 路宁莫名想起那天许默说她搬出后周承琛在西山睡不着,甚至需要靠药物催眠。 偏偏他最近事情很多。 沉默了好一会儿,路宁还是点了点头。 他还一身西装,路宁伸手想把他的领带解了,周承琛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笑说:“不让我碰你,就别考验我,上次你也是这样,你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自知。” 没有人能抵抗她的主动。 路宁:“……” 亏她以为那天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 32.第 32 章 我去接她 以前忙起来的时候周承琛也没少睡休息室, 后来结婚后,倒是很少怕折腾,无论忙到多晚, 都会回家。 只是他没想过有一天会跟路宁一块儿躺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床上过夜。 两个人简单洗漱了一下。 路宁怕他乱来,躺得远远的。 周承琛都有些无奈:“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 路宁看他看起来挺正经, 才慢慢挪了过去,倒是很认真回答了:“喜怒无常, 阴晴不定, 不说话, 也不知道每天在想什么, 明明看起来很冷淡, 突然就开始……了。” 路宁说完好像才意识到, 自己并不抗拒跟他亲热, 为什么会有很害怕的感觉, 大概只是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每次的开始都好像是没有准备的。 猝不及防,所以会有短暂的慌乱。 周承琛不说话。 灯关了, 路宁看不见他的表情,黑暗里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两个人离得很近,她几乎是在他怀里。她伸手,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上, 微微摩挲了下:“你生气了?” 她疑心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直白了。 虽然他今天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被批评。 “我没有要怪你,我以前也没说过我不喜欢。”她说。 路宁的手被他按住,钳着手腕搁在胸前,他低声说:“抱歉。” 在这方面,他的确不够细心。 “你又道歉。”路宁的声音轻轻的, 像是耳语,“我说了我不怪你,感情是需要磨合的,我以前对你没有任何期待,所以觉得你怎么都可以。” 她把婚姻当做必须忍受的代价,所以遇到问题只调整自己,从来没有表达过自己的需求,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也就无所谓对与错了。 “那现在呢?”周承琛的声音带着一点希冀,“有期待了吗?” 路宁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希望你想明白,是爱我,还是需要我。” “这冲突吗?”周承琛并不太满意她的答案,攥她的手更紧些,“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从他嘴里听到我爱你三个字,让人感觉恍惚,他像个冷冰冰的机器,就像她店里摆的那个机器人的特定模式。 那个机器人是梁思悯之前投资失败的产品,送给了她一台,现在放在她店门口当迎宾。 它会兴高采烈地说:“欢迎光临!” 可无论它多高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只是个冰冷的机器人。 路宁没有再挣扎,反而靠近他一些,她不再抗拒他,也不再回避内心真实的感受。 她说:“你是周承琛,你想要什么别人都会眼巴巴地送到你手上,你想要我,我爸妈再挣扎,也有我亲自送上门。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我不想跟你探讨爱情,这世界上本来也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情,但我如果爱你,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所以我没办法像你那样,很轻易地说我想你怎么样。” “你还是在怪我。”黑暗里,周承琛偏头去看她,模糊能看到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得到她在慢慢向他敞开内心,他感激,又惶恐。 “本来就怪你。”路宁的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她有些忿忿不平地说,“你把我搅乱了,把我搞得一团糟,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就……” “就什么?”他忍不住轻笑。 路宁其实也不能怎么着他,其实她已经想开了,人生苦短,总是瞻前顾后就会错失很多东西。 人生本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冒险。 “就让周小橘咬你。” 周承琛拉了她的手到心脏的位置,让她触摸他的心跳:“骗你我就不得好死,辜负你我就立刻暴毙。” 真不像他会说的话。 路宁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别乱说。” “那你也别乱想。”周承琛声音沙哑而严肃,“宁宁,我今年三十一了,我不至于连自己喜欢谁都需要再去想清楚。” 路宁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说:“那你……那你要按我的来,就定三个月吧!我们谈三个月恋爱,我就搬回家去住。” 她也需要适应一下,和他像爱人一样相处。 周承琛拧眉:“这么久?” 三天他都觉得漫长。 “谈恋爱三个月就在一起已经算闪婚了,这已经是我跟你结婚生活三年为前提打过折了。” 他不情不愿:“好吧。” - “阿嚏——”路宁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梁思悯和杜若枫看了她三次,最后终于没忍住,问她:“你一大早不睡觉把我们两个约出来陪你看猴儿?” 已经不早了,不过她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起的,起来也要磨磨蹭蹭去干点正经事,这个时间能看见她已经很稀奇了。 三个人抱臂站在动物园,路宁掏出纸巾擤鼻涕,嗡着声音说:“都怪你俩,今天定为我的黑暗日,所以你们今天要陪我。” 梁思悯搂着她的肩膀,笑眯眯:“你干了什么,说出来让姐姐开心一下。” 杜若枫作神棍状:“我掐指一算,应该又是周承琛,怎么,我给你手铐不会被用在你自己手上了吧?” 路宁一言难尽地张嘴又闭嘴,反复好几次才憋出一句:“我想死。” 她昨晚睡在办公室本来就很忐忑,想着卡着点,在他员工上班之间离开的。 结果昨晚聊得太晚,而且她生物钟本来就错后,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钟了。 周承琛早就走了,在她手机界面上留了便签,说去开会了,让她醒了打给许默,让许默带她去吃饭。 路宁没打,她不太饿,而且有点害怕碰到人,工作的场合,她多少有点懊恼,为什么昨晚答应要留下,太尴尬了。 余光里又看到昨天落在这里的包,还原封不动放在床旁的柜子上,但革带松开了,估计是周承琛拆开看过。 路宁也好奇,拿出来看了一下。 这个手铐倒不是正经场合常用的那种,更纤细精巧一些,而且中间的链条很长,大概有六七十公分,杜若枫给她装了两副,路宁当时在想,如果那种栅栏式的床头,两只手都铐在床头,活动受限又不完全受限,好像的确还挺适合玩情-趣的,但鞭子就算了,她和周承琛都没有那种癖好,不过做工挺精巧的,皮料柔软,很轻,她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有点像蚂蚁爬过那种痛感。 她抬头看到床头的柱子,于是把手铐铐上去试了下,然后悲剧了。 钥匙放在床的那一头,她自己铐上解不开了。 路宁拼尽全力用尽办法也没能把自己解救下来,只好给周承琛打电话。 路宁这边还没讲完,梁思悯和杜若枫已经笑疯了,两个人一人抓她一只手,企图看看有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发觉白白净净的,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调侃她,“可以,人生就是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我今天已经在看机票了,我想出国消失半个月,没脸见人了。”路宁麻木道。 “所以后来周承琛没来,别人进来了?” 没周承琛的允许当然不会有人进来。 路宁打周承琛的电话打不通,他回她一句:在开会。 她挣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打给许默,想着等他开完会过来解救她。 她那会儿甚至都想把他床拆了,可惜她就是有那个想法也没那个实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应该不久,只是路宁又困又饿,周承琛还是没开完会,饥饿冲淡了她的羞耻心和底线,她终于打给许默了,让他进来一下。 她本来是在想,许默好歹嘴巴严一点。 结果那会儿许默去医院给周承琛拿药了,觉得找个女生过去更方便,就把总裁办一个生活秘书叫进去了。 那小姑娘大概刚毕业的年纪,进门整个人直接瞳孔地震,看路宁的眼神都带着震惊、心疼、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 大概以为他们老板是个变态吧! 路宁也很想原地去世,故作镇定地让她把钥匙拿给她,然后揉了下手腕,温声说:“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秘书点点头:“太太您放心。” 路宁连个借口都编不出来,感觉说自己试着玩也很奇葩,于是收拾完东西落荒而逃,这次把包带走了,带回家塞到床头柜最底层,找了很多东西压着才舒心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懊悔和崩溃,去店里巡视一圈,最近没什么生意,路宁只出方案,具体动手都是别人,所以也没她什么事了。 然后就把梁思悯和杜若枫叫出来陪她消遣。 折腾这么久,现在也不过才十点多钟。 梁思悯大手一挥:“很好,有趣的经历,今天请我们闯入成人世界的宁宝宝吃大餐。” 杜若枫安慰她:“没事儿,多大点事,玩点玩具不犯法,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就算传出去也是周承琛的事,但我觉得他肯定不介意背这个锅。” 路宁面如苦瓜。 - 许默欲言又止地站在办公桌旁,一边把老板签过的文件一份一份接到手里,一边挣扎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 “不说就出去。”周承琛面无表情,看起来冷漠严肃。 其实他在公司大部分人眼里都是冰冷禁欲大魔头类型的人,尤其总裁办的人,面对他一张帅脸都起不了一点旖旎心思,每天被他折磨的苦不堪言,背后吐槽他大概率没有性-生活,所以才这么变态。 但今天,他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他变成了玩得花的纯变态。 许默习惯性地会去了解关于太太的一切,早上叫于晴去休息室听差遣,但于晴得了叮嘱,出去便没敢汇报,许默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三两句便把话套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犹豫要不要告诉老板。 毕竟是一件太私人的事,他是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才去追问的,感觉像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许默深呼吸了一下,言简意赅道:“早上太太不小心把自己铐在床头了。” 周承琛心理素质良好也不免震颤了一下,悬笔,凝眸思索片刻,抬头:“受伤了吗?” 她早上一直给他打电话,他那会儿实在走不开,后来问她她又说没事。 老板这么坦然,许默却甚至不敢看他,垂眸说道:“应该没有,不过今天一直在看机票,检查了护照,问了签证,还和梁小姐杜小姐一块儿出去玩了一天。” 周承琛拧眉:“现在在哪儿?” 昨晚还好好的,别一晚上过去又后悔了。 他现在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默查了一下保镖的位置,突然表情愕然:“杜家的会所,说是今天叫了十几个人在包厢……” 杜若枫的哥哥做娱乐生意,衍城大部分的娱乐会所都是他的,寻欢作乐的好去处,里头男招待挑选的严苛标准堪比娱乐圈选秀,全是一八零以上的帅哥,一度是他家的招牌生意。 路宁性格内敛,又不太放得开,尽管是朋友家的生意,也很少过去。 周承琛搁笔,忽然起了身,一边系着西装扣子,一边往外走。 “我去接她,你下班吧。” 33.第 33 章 路宁靠在杜若枫怀里看热闹。 梁思悯上次跟杜若枫一起来过一次, 被梁思悯他老公抓个正着,她俩就是来找人的,有个以前的同学在这儿就职了, 梁思悯想问问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最后搞得跟捉奸现场似的。 后来才发现是杜若枫的哥哥告的状,所以这次梁思悯讹了杜若枫一次,今晚的消费由杜小姐买单。 来Everglow本来也不不需要买单,但今晚三个人偷偷来的, 没惊动店里的经理, 他们不知道杜小姐来了。 杜若枫戴了个大大的墨镜,到了包房才摘下来,结果不出五分钟还是被认出来了, 经理亲自过来招待,杜若枫只好故作淡定地让他们忙自己的, 不需要操心这边。 等人走了才一脸崩溃:“我哥肯定下一秒就知道了。” 梁思悯说风凉话:“你哥哥未免也管太宽, 你都几岁了, 跟他吵,不行我帮你骂他,来电话给我。” 杜若枫拍了她一巴掌, 嗤笑:“不是季旸来捉你的时候, 而且说得好像你哥梁思谌不管你似的。” 这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哥哥都管得严。 梁思悯挑眉,一摊手:“今天他们两个都不在。” 一个外地出差,一个国外出差。 路宁坐在角落里当透明人,一边看热闹一边嗑瓜子。 直到杜若枫拍拍手, 叫来十几个男人。 路宁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都结巴了:“别别……不合适吧!”她出门身边保镖就没断过,不跟在屁股后头也在附近, 事无巨细跟周承琛讲。 杜若枫搂住她,一脸看热闹的景象:“我买单,你怕什么。我哥知道我不会在他场子里乱来,但梁思悯可就不一定了。” 路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俩是小学生吗?” 不过会所的这些男人才艺还挺多的,杜若枫要他们留下来陪着玩,又不让坐过来,全蹲在桌子对面。 有个男生隔着过道拉了拉路宁的袖子:“姐姐你好可爱啊!” 路宁吓得差点叫出声,抓着杜若枫说:“你跟他们说别摸我。” 给杜若枫笑得喘不过气。 梁思悯把她拉去身边坐着,语重心长道:“你放心,人家是正经生意,你想让人家干点什么人家还不干呢!” 有个男生在唱歌,剩下的就是没话找话陪着聊天,也陪三个人玩玩纸牌什么的,跟个气氛组也差不多。 路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面一个男生开啤酒不小心晃得太厉害,喷出来的啤酒沫正好甩路宁胳膊上。 今儿个来的是老板的妹妹和朋友,得罪不起,男生忙拿了纸巾过来帮忙擦,为表虔诚半跪在她脚边,路宁头皮发麻,忙说了句:“没事,我自己来。” 包厢门开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十几个男生有不少跟杜若枫相熟,就是来烘托个气氛,谁也不敢靠太近,被老板知道了是会死的。 但乌泱泱塞一屋子,突然被推门,看起来还是挺刺眼的。 尤其路宁脚边还蹲一个。 梁思悯和杜若枫其实谁也不怵,这会儿不管是梁思悯的哥哥或者老公还是杜若枫的哥哥来了,她俩都不会在意。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周承琛会来。 接近一米九的身形,身后跟着许默和两个同样身形高大的保镖,一进门,保镖就自觉分站两侧把着门,许默眉头直跳,对屋子里十几个男生摆了摆手。 会所的男生见惯了大风大浪,顿时了然,贴着墙边鱼贯而出,场景变得更诡异了。 后头背景乐突然切换到一首抒情曲,女声略微沙哑的嗓音将包房烘托得格外紧张。 梁思悯和杜若枫谁也不敢说话,她俩这种谁也不怵的,对路宁的老公却始终保持了几分畏惧,年纪比她们大了七岁,比两个人的哥哥年纪都大不少,他人又严肃冷漠,感觉都差了辈,根本不敢乱说话。 这会儿更有一种带坏人家白纸一般的老婆的心虚。 到最后还是杜若枫端了几分地主的架子,直起身说了句:“周总怎么来了。” “来接宁宁。” 周承琛只是看着路宁,表情晦暗不明,一点笑容都没有,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深邃压抑。 路宁脚边的男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轻手把纸巾塞进路宁掌心,说了句:“对不住了姐姐。” 然后才起身走了,走前甚至对着周承琛颔了下首。 路宁忍不住手向下抓了下,却只抓到梁思悯的衣摆。 梁思悯感觉到了,这才回过神,起身跨过路宁,拉了下杜若枫,俩人从另一边走出去,说了句:“那我跟若若先出去一下,你俩先说会儿话。” 俩人给了路宁一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然后就那么撇下她走了。 其实俩人最近一直知道,路宁跟周承琛的关系处在了一个节点上,路宁今天说得搞笑,但俩人都能听出来,她其实还是很在意周承琛的,所以会害怕在他公司丢脸,会担心给他添乱,然后又害怕面对他。 周承琛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当然不会是真的要来接路宁。 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闯门,大概率是真的担心害怕了。 季旸会担心梁思悯出格是因为梁思悯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杜少霆根本不担心杜若枫会在会所乱来,但他会担心传出去名声不好,杜少霆自己在外头名声并不好,不少人怀疑他做脏生意,会所刚开业就停业整顿,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检查,这些男招待也不过是个噱头,每个包厢都是无死角摄像头,一个比一个谨慎着呢!自己名声不好,所以格外在意妹妹的名声。 而路宁根本就不是这种人,找十个帅哥扔她床上她恐怕也会闭着眼自己离开。 而且哪有人找乐子来自己家店里找的。 这些周承琛不会不知道,他这种不动声色的老狐狸,商场上算计一切,什么尺度摸不准,这会儿会担心,要么是过分紧张乱了分寸,要么是担心的不是这个是别的。 无论哪一个,都是需要两个人自己聊的。 所以梁思悯和杜若枫默契地出去,给俩人留了空间。 许默也带着保镖出去了,走的时候顺便关上了门。 周承琛走过来,安静的落坐在她身边。 他的阴影笼罩过来,路宁感觉到熟悉的压迫感。她呼吸都有些发紧,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梁思悯和杜若枫已经走了,她应该站起来缓和气氛的,但她刚刚大脑一片空白。 周承琛抓住了她的手,侧头看她:“他碰你了?” 他的声音沉如水,冷得像是放在冰箱里冻过,压迫感便更重了些,那种熟悉的惴惴不安又回来,路宁感觉自己神经都绷着。 其实印象里他从没有骂过她强迫过她做任何事,但每次看到他沉下脸,她还是会感觉到由衷的害怕。 大概还是那个原因,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本能地会把他在这种场景下对待别人的样子移情到自己身上。 他对人对事,从来都不会太客气。 路宁觉得这不对。 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自然反应,也深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一度觉得俩人不合适。 但或许他也害怕,因为她没有介绍过梁思悯和杜若枫给他认识,也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自己的朋友,他就算调查过,也只能了解到别人眼里的她们,不会知道她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会知道她们本身是很好很有分寸的人,根本不会乱来,也不会带着她乱来。 于是路宁拍了下他的手:“你来这里吓唬人。” 周承琛拧着眉,从桌子上抽出湿巾仔细擦着她两只手,好像要把别人碰过的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 “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他低着头,声音又沉又冷,但又莫名带着点卑微和祈求,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反悔了。 “你早上打电话,我真的在开会,而且很紧急,我抽不开身。”他试图解释。 他是真的忙,偌大的公司,他没法放着不管。 他也有自己的商业抱负,他只能努力平衡工作和她,做不到全然围着她转,但一想到她恐怕又要列出一条两个人不合适的证据,就只剩下沉默。 “下次这种突发状况,你可以告诉我实情的,我就算不能过去,也能帮你妥善处理。” 他最后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想告诉她,一切都可以解决,不要离开我。 路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眉眼,格外的冷峻疏离。 就好像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但你不能……就这么报复我。”如果不是顾忌她在朋友面前的脸面,他真的很想一脚把那个男人从她身边踹开。周承琛的眉心狠狠皱着,给她擦手的手微微发颤。 路宁手都快要被他擦红了,抬手又拍了他一下:“你在瞎琢磨什么。” 周承琛听她语气不像是抗拒他,悬着的心脏似乎才稍稍回落,抬起头看他,喉结滚动,却一言不发。 “他把酒甩我身上了过来帮我擦,我不让他擦来着,但毕竟我是他们老板亲妹妹的朋友,可能怕得罪我,就很紧张。我还能来找鸭子吗?” 路宁不喜欢这种压迫感,干脆站起来,走过去站在他两腿之间,膝盖半跪在他胯间的沙发上,搂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看他:“你在害怕什么?” 周承琛搂住她的腰,仰着头:“怕你走,不是看了机票吗?” “那个……我就是觉得没脸见你,想出去玩,又不是想离家出走,只是觉得太尴尬了。”路宁表情皱起来,连机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为什么尴尬?”周承琛并不能理解,“该尴尬的是我才对,他们以为是我把你铐起来的。” 路宁张了张嘴,整个人没什么力气,挂在他身上,生闷气:“她答应帮我保密的。” 周承琛笑了下,大概笑她天真:“给他们发工资的是我,他们怎么可能对我隐瞒。” 路宁小声说:“那我以后再也不要去你公司了。” “不行。”他说,双手搂紧她的腰。 “我又不是你员工,我干嘛去你公司。”路宁觉得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民主可言。 周承琛压下她的脑袋,偏头亲了她一下:“你要是觉得实在过不去,下次你把我铐起来。但你不能不再去。”他不希望她对他任何领地产生抵触。 路宁决定不跟他争这个了。 “你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跟我朋友一块儿去吃饭。”路宁有些拘谨地戳了下他的脸,“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周承琛攥住她的手指,目光灼灼看她:“好,我安排。晚上能顺便把我带回家吗?” 路宁顿时从他怀里下来,想说你这个人怎么得寸进尺的,但最后只是闷声说:“小橘要跟我睡。” 意思是你会过敏,跟我回去也只能睡沙发。 周承琛轻拉她手腕:“它那么大一点,我又不跟它抢被子。” 路宁:“……” 问题是这个吗。 34.第 34 章 我可能离开一段时间 路宁没有立马答应他, 说:“那我……考虑一下。” “好。”他倒是也没有逼迫她。 他让许默定了餐厅,路宁没提前跟梁思悯和杜若枫说,这会儿出去问了声, 俩人就爱凑这种热闹, 都没犹豫。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只是一坐下来, 梁思悯手撑在桌子上, 就开始盘问周承琛:“周总觉得我们宁宁怎么样?” “叫我周承琛就行。”周承琛抬眸,微微扯了下唇角:“为什么这么问?” 梁思悯:“有点好奇。” 杜若枫附和:“随便聊聊嘛,你这么严肃, 我们吃饭会紧张。” 两个人一唱一和, 看起来表情都温和, 只是眼神跟狼一样,侵略性十足,满满的审判意味。 路宁觉得三个人之间气氛如绷紧的弦,她根本都插不上嘴。 俩人第一次正经坐下来跟周承琛一块儿吃饭,觉得路宁本来就善良心软, 她们当然要好好问问, 也算替她把把关了。以前利益纠缠, 她们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俩人谈感情, 那就不一样了。 恩情是恩情, 感情是感情。 “我很难用一两句话去概括她, 但她在我心里无可取代。”周承琛甚至搁下了筷子, 整个人显得郑重其事。 杜若枫和梁思悯对视一眼, 根本不吃他这套,反而开始聊起路宁上高中时候的事儿,然后话题又跳到今天行程,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跳跃。 甚至连路宁都不知道俩人想干嘛,只好低着头默默吃饭,偶尔开口过渡一下。 结束的时候,梁思悯陪路宁去洗手间,靠在洗手台端详着她说了句:“你家周总人还是不错的,看起来冷漠,对你挺细心。就是他城府太深了,你玩不过他。” 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喜欢路宁那当然一切都好,但如果他想玩弄她,跟逗只鸟也差不多。 换个人梁思悯根本不会说出这种忧虑,但这是路宁,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她太喜欢她也太了解她。 善良本无罪,但也看是对谁。 俩人的意图路宁都看不出来,但对于周承琛来说不过是儿戏,他应对得游刃有余。 他非常清楚明白她们在担心什么,给出的信息永远不多不少刚刚好。 但因为应对得太得体,反而让梁思悯和杜若枫都有些问不下去。 如果在商场上,这大概是梁思悯最讨厌的一类人,永远比别人多考虑一一三四步,所以永远也找不到破绽。 游刃有余来源于自信。 即便是如今他对自己和路宁的关系如此谨慎的情况下,梁思悯都问不出什么。 杜若枫开娱乐公司的,兼任制片,这些年没少跟老板们打交道,周承琛这种的确是最难沟通的,你永远算不出他求名还是求利,但他却对你的意图了若指掌。 聊高中时候的事儿是想试探他对路宁的态度,提今天的行程是显然是想提醒他监控太严密了就真有点变态了。 周承琛却不轻不重堵了回来,路宁性格温善,他不放心。 “有些事我并不觉得对,但什么都不做更错。两权相害,我只能选择最让我心安的那个,我不希望她因为变成我太太而感觉到太多压力。” 意思是如果他不时刻盯着她,成为周太太的压力就会落在她身上,出了事再后悔就无济于事了。 梁思悯和杜若枫都心知肚明,就像路宁说的,俩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对谁都好。 但两个人竟然一字都不敢提。 这种压迫感并不在于体型,而是从内到外的感觉。 - 夜灯璀璨,车窗外光怪陆离。 加上临近年关,到处张灯结彩,比平时多了几分热闹。 司机把车开到云庭的楼下,隔着一个绿化带,旁边就是公寓的大门。 司机下了车,站在垃圾桶前抽了根烟,知道先生和太太大概是有话要说的。 “她们对我是不是不太满意。”周承琛攥着她的手,低声询问。 路宁摇摇头:“没有。”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我。”周承琛的声线依旧沙哑,只是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了,这种低沉嘶哑的质感,反而更添了几分冷峻。 路宁不甘示弱,抬眸直视他,好像为了告诉他,我没有撒谎。 周承琛凝视她,微表情有几分压抑的忧虑,像是焦躁不安。 他攥着路宁的手有些用力,瞬间让路宁生出一种被禁锢的感觉。 她忍不住觉得有点恼怒,好像在被他质问一样,于是她微微直起身子:“那你就不能表现得好一点。” 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冰面被打破,周承琛紧抿的唇微微开合,最后无奈地抱住她:“好,对不起,没有要凶你,我就是太害怕了。” 路宁被他抱着,委屈也慢慢挥发,她吸了下鼻子:“我今晚不想带你回家了。” “你……”周承琛皱眉。 路宁闷声说:“你什么都不听我的,你不能不监视我,姑且算你怕我出事。连这种小事你都不听我的,我会觉得我是被你豢养的鸟,只能被你摆布。而且你都没有好好陪小白,你对路小白一点都不好。” 路宁一紧张就结巴,一结巴听起来就像是哽咽。 周承琛几乎瞬间投降:“别哭,我……我听。” 然后路宁犹豫了一下,主动亲了下他的脸:“那再见,让司机开慢点,到家告诉我一声。” - “好……” 周承琛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妖精蛊惑的凡人,无知无觉就说出了这个字。 车子开往回西山的路上,许默打电话问他问明早是不是去云庭接他上班,他似乎才回过神,皱着眉说了句:“西山。” 然后心情非常不佳地挂了电话。 扭头看向车窗外,只觉得冬夜萧瑟,家里冷冰冰的,还不如待在她那个随时都会过敏的房间。 路宁的消息正好发过来,是周小橘在沙发上翻肚皮打滚的卖萌照,和一张周小橘乖巧坐的照片。 她发语音给他:可不可爱? 周承琛将语音条反复听了好几遍,回她:可爱。 但你更可爱。 想掉头回去的心越发强烈,但知道自己反悔她又该不高兴了。 这种对着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真的感觉很陌生。但既然是这样让他揪心,他还是丁点放弃的念头都没有。只害怕她不愿意给他尝试的机会。 西山的别墅灯火通明,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管家迎出来,小声说:“老太太来了,听说您和夫人闹矛盾,没打招呼突然上门的,我正准备联系您。” 周承琛眉头紧蹙,一脚踏进家门的时候,四太太坐在轮椅上,正在喂老太太吃水果。 除此之外,周承琛的父亲和母亲都在。 只是他没料到,贺老太太也坐在一旁,她一直觉得这俩人不太对劲,但没想到已经到了闹离婚的地步。 “今天可真是热闹。”周承琛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讥讽。 “路宁呢?”老太太抬手拂开四太太的手,表情严肃,“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也不管着点。” 她知道路宁搬出去住了,只是开口试探。 “她今晚住外面。”周承琛有些不耐烦,“很晚了,我让人送您回去。” 老太太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你还想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周承琛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我和她的事,跟你们无关。” “既然你们也没孩子,分开也不麻烦,她想离婚就离吧!抓紧时间把手续办了,我本来就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我已经跟她爸妈联系过了,他们很快就回国了。”老太太自顾自说道。 四太太似乎怕他发火,柔声道:“感情的事本也强求不来,宁宁在家里也受委屈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她还小,既然不想生,你换个人才是要紧的,放过彼此也是另一种成全。”说着,看了一眼贺老太太,继续道,“当初你进集团,是奶奶力保你,她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这些年也从来没有管过你什么,但也不能眼见你在火坑里出不来。” “阿琛,你太固执了,你这样对宁宁也是一种伤害。”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周承琛只留下一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一定要强求。谁要从中作梗,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然后起身离开了,“自便。” - 路宁一大早看到的昨晚的新闻,谈嘉疑似秘密男友曝光,经纪人连夜澄清只是认识的朋友。 拍到的是谈嘉和钟斯齐吃饭和车前搂腰的照片。 钟斯齐在男女关系上一向名声不好,舆论发酵愈演愈烈,谈嘉那边只好承认,是亲人。 娱记当然不甘心止步于此,往深处挖了又挖,于是谈嘉的本名钟行意连带着她跟钟家的关系也一并跟着曝光了。 昨晚发酵的时候是深夜,许多人都睡了,一大早连续霸占了几个头条,讨论度呈几何倍增长。 什么钟家千金小姐,巨富之家,她的姑姑嫁给了周家最受宠的小儿子,那小儿子跟着母亲姓谈,钟行意从小跟着姑姑长大的,丈夫早逝,她依旧在周家过得滋润,手里握着周家百分之七的股份,是周家所有太太们中待遇最好的一个了。 周钟两家是世家,钟行意跟周家现任的掌门人是青梅竹马,年少相恋、定亲,简直人生赢家。 网上搜不到周承琛太太的消息,他们当初的婚礼仓促且低调,她没有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倒是钟行意和周承琛当初的婚约沸沸扬扬。 于是这会儿误会,周太太是谈嘉,以为他们秘密结婚多年。 路宁翻看了会儿,莫名觉得心头堵得慌。 但又不自觉去看。 她没有特意关注过谈嘉和周承琛之间的关系,甚至刻意回避两个人交往的细节,毕竟他们才是两情相悦,有些事不知道还好,知道就难免比较,她单是看过两个人一些视频都觉得难以接受。 以前倒是跟爱不爱无关,只是无法接受用别人的幸福来衬托自己的不幸。 而现在,她承认她有些介意,害怕知道,周承琛其实并不是不会谈恋爱,只是不会跟她谈。 突然,一条新闻吸引了她。 大概是说,周承琛出过一次意外,是钟行意把他从深林中拖出来的,途中还被野兽咬了腿,她到现在腿上都有两个明显的疤,所以几乎从没有过任何腿部特写。 从那之后,他一直很照顾她。 而这件事,是谈嘉自己分享的,只是一直没有人能对上号,今天因为这些新闻莫名把周承琛和那个从小照顾她的竹马对上了。 路宁看过谈嘉不少采访,但会刻意回避两个人交往时期的采访。 而这一篇恰好是。 路宁蓦然合上了手机,小橘在她怀里拱了拱,很安分地窝在她臂弯,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它那么大一点,我又不跟它抢被子。” 路宁并不怕他抢被子,她昨晚没留他也不是真的因为梁思悯的话。 她只是觉得他这个人一向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想跟她一起睡床,根本不在乎小橘是不是也睡在床上,也不在乎自己过敏与否。 他的偏执和控制欲是伴生的。 许默偷偷告诉她,昨晚老太太和几个夫人都去了西山的别墅,知道两个人闹离婚的事了,吵起来了,不欢而散。老太太跟路宁的爸妈也联系过了。 但路宁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于父母的消息。 这让她很不安。 所有事都堆在一起的时候,人反而格外平静,因为根本反应不过来,大脑是一片茫然的空白。路宁甚至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去煮早饭,然后出去的时候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一份礼盒。 是烤的西式小饼干,用很可爱的袋子分装,然后装在盒子里,还打了蝴蝶结。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的,卡片上是熟悉的字体:昨晚冒犯了,抱歉,一点赔礼。 盒子上还有U盘,是毛球的视频和照片。 纪肖燃大概知道她不会收,于是直接放在了门口。她当时在想,幸好周承琛没跟着回来。旋即又自嘲,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路宁这会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但好像所有人都不高兴。 路宁吃完饭,大罗打来电话,问她今天去不去店里。 路宁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最近都不去了,我可能离开一段时间。” 她去收拾了东西,搬过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她现在想离开,一个行李箱也装完了。只是要另外把小橘的东西带上。 它对这里刚熟悉,换个环境又需要重新熟悉,路宁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它。 她收拾好一切搬去了车上,这辆车送来的那天,周承琛借病卖惨,路宁衣服都没多穿一件,跑着下楼给他送药,那时路宁还根本料想不到,他只是不想离婚。 35.第 35 章 别喊了 周承琛找不到路宁了。 他在老宅大发雷霆,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盛和的公关部直接给陈迈发了律师函,并且强势抹掉了网上所有关键词,同时公开了路宁的名字。这种强硬其实并不合适, 因为矛头又集中到了谈嘉身上, 网上一片嘲讽她倒贴惹怒大佬的。 谈嘉把周承琛堵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吓了一跳, 周承琛面容憔悴,胡子都没刮,整个人显出几分颓丧和戾气,冷着眼看她:“管好你的人。” “她没有恶意……”谈嘉徒劳解释着, “你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这这么做对你自己也不好。这一行抢热度,她只是觉得曝光都曝光了顺便搞点噱头,之后再澄清就好了, 不会影响你的。”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于是垮下肩膀:“抱歉,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承琛现在谁也不想理, 并不想跟她说太多:“以后别见面了, 见了我绕路走, 你如果还想赚钱, 就别让你的团队再往上我这边贴。” “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谈嘉面露苦涩,“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就是这种在感情上寡淡的人,原来只是对我。”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对谁都好。”周承琛拉开车门, 上了车。 谈嘉深呼吸,突然弯腰敲了敲他的车窗,她对他早就没什么感情了,但确实一直还有执念,只是一种缺憾下的不甘心,所以这会儿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你对她穷追不舍也同样可怜,有没有想过没有你她会过得很幸福。周承琛,你根本就不会爱人。” 周承琛整个人冷得骇人:“滚开。” 谈嘉不自觉后退半步,然后眨了下眼睛,眼泪瞬间掉下来,目睹他的车轰鸣而去。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周承琛打了无数的电话,发了很多很多的消息,他去了云庭,房子里常用的东西都拿走了,以至于整个房子都像是瞬间黯然失色。 桌子上还放着一盒饼干,仿佛人还会回来。 梁思悯和杜若枫他也联系了,俩人都说没见过路宁,尝试去联系,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她常去的几个地方都不在。 保镖把人跟丢了,说太太开车离开的时候,去了一趟4s店,她把之前送去修的车开走了,留下这个做保养,这几个保镖不知道车送修的事,根本没注意车开走,只当太太还在店里,等反应过来车早就开走一个多小时了。 周承琛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第二次回云庭的时候,都遇到了纪肖燃。 纪肖燃终于忍不住皱着眉拍了一下周承琛的肩膀,“我不知道你跟路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还是给她一点空间,你不能这么逼她……” 下一秒周承琛的拳头直接朝着他的面门而去。 “轮不到你来说道四。”周承琛看他不爽很久了。 纪肖燃看他不爽更久,他被一拳砸倒在地,也一拳回击过去,周承琛体型优势更大,纪肖燃两下就被制住,这会儿背靠着墙被人掐脖子,冷笑出声:“周总不会照顾不如让给我,以前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让她皱过眉,你也不过仗着她心软,根本就配不上她。” 周承琛双目赤红,额头青筋凸起,可愤怒到顶峰,也不过说了句:“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你把她当什么?” 纪肖燃愤怒地瞪着他。 “知道她心软你一个外人就应该离她远一点。” - 路宁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是因为老公跟别人打架,她进去看到周承琛的时候,真的想扒开他脑子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纪肖燃和周承琛脸上都是伤。 许默带了律师来做担保,准备把人领走。 路宁是跟着来的。 周承琛看到路宁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甚至很害怕她走向纪肖燃。 直到路宁朝着他走过来,他悬着的心才稍微回落,抬手攥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地问:“你去哪儿了?” 路宁没顾得上回答。 签字,走程序,挨了警察一顿批评,她再保证以后不会了。 几个人出警察局的时候,许默递过来药,周承琛却给纪肖燃了。 纪肖燃偏过头,声音冷硬:“不需要。” 周承琛却还是塞给他了,顺便给了他私人医院的vip卡,也道了歉:“抱歉,但你多嘴我跟我太太的关系,我很难冷静。” 再来十次他也会揍他,但他现在必须道歉。 他不希望纪肖燃从路宁这里得到一丁点愧疚和同情。 纪肖燃快走几步拉开了距离,路边拦了辆车钻了进去,隔着车窗玻璃看了一眼路宁,忍不住闭了眼,后脑勺砸向车后座。 他的确多管闲事了。 - 车子一路往南,开到松林公寓,百平的复式公寓,离他的公司也很近,他其实结婚前住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 密码锁,上次来录过信息,路宁按了指纹,拉着周承琛进去。 “我就挪个地方,你至于吗?我都说了我不会故意不接你电话,永远都不会,我从4s店里出来去路边给小橘买鱼,结果手机被摸走了。” 大约临近年关,小偷小摸猖獗。 路宁转过身,看着他的脸都觉得疼,抬手轻碰了一下,周承琛忍不住偏了下头去躲。 “真的不去一下医院?”路宁拧着眉看他。 周承琛低头凝视她,摇头。 “不去算了,那我给你擦点药吧!”路宁就来过这边一次,走了两步扭头问他,“药箱在哪儿放?” “电视柜旁边第二个抽屉。”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路宁抱了药箱过来,又去扯他,“你坐下来,我够不着。” 周承琛老实坐下来,似乎还是不能相信她在身边,抬了几次手,都不敢去碰她。 他轻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走去哪儿?”路宁觉得好笑,“你根本不听我说话,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冷处理,就算离开我也会认认真真告别的。” “我没有不听你说话,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周承琛疼得闭上眼,抬手扶住她的腰,“家里出了点事,你又不告而别,我才乱了。” “我听说了。”路宁感觉到些微的沉重,“周承琛,其实昨天梁思悯跟我说,你城府太深,我玩不过你。” 周承琛攥着她腰的手忍不住用力。 “我不会。” 路宁继续给他涂药,声音平静,“但她其实还提醒了我一句,我太喜欢求全了,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也得不到。昨晚我回去,纪肖燃给我送了饼干,还有毛球的视频和照片,我一直对他心存愧疚,也觉得自己坦荡,不需要在你这边掩饰,但我早上看到谈嘉的新闻,就觉得我好像做错了。” “我已经处理了……”周承琛忍不住插话。 “我知道,我看到了。”路宁按住他脑袋,“你别乱动,我不走。” 周承琛努力按捺自己的暴躁和不安。 “我搬出去是不想和纪肖燃再碰到,无论我多坦荡,保持距离才是对的。”路宁把药揉开,等它吸收片刻,又涂了一遍,然后才松开他,和他面对面站着,“分居也并不利于磨合,毕竟我们再想重新开始也做了年夫妻,所以我要求你搬过来这边跟我一起住,西山空出来,我也不想你跟谈嘉做邻居,你愿意吗?” 周承琛:“我不可能不愿意。” 路宁点点头:“但先分房睡,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小橘跟你睡,你过敏几率太大了,你跟小白先适应一阵。” 她已经不再强调所谓的磨合距离感了,她去放药箱,只是回头说了句,“你昨晚回去没有给我报平安,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周承琛张了张嘴,想说昨晚场景太混乱,而且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全世界都觉得他跟她不合适,只他自己在无谓强求。 他不敢联系她。 没有办法面对那种强烈的沮丧。 “抱歉,不会有下次。”他保证。 路宁放好药箱,看了他一眼,“好,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打算在我爸妈回国之前,去找他们,把这件事解决,等他们回国,容易解释不清。你呢,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沉默片刻,“宁宁,我不是个无能的人。只要你相信我,我有能力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并且不让任何人把手伸到你这里。我只怕你因为觉得我麻烦缠身就对这段感情判死刑。” 路宁走过去,盯着他看了会儿,却是突然弯腰抱了他一下,轻声说:“你也很累吧。” 永远都是自己在扛,周家人对他真的不好,谁都想趴在他身上吸一口血,却又不愿意真心待他。 确实,结婚年,周承琛一直在前面拦着,所以她和周家接触的机会其实很少。 但他自己呢。 周承琛把脸埋在她颈侧,感受到身上的柔软和馨香,像是卸下了所有包袱,疲惫而沙哑地说:“还好,但你这么问,我突然觉得我变得脆弱了。” 路宁:“你也可以脆弱的,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老婆,”周承琛呢喃一句。 路宁轻“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我今天找了你好久。”他说。 路宁被她抱得太紧,声音都变形了,“那是你太笨了。” “嗯,”周承琛用脸蹭她的脖子,“我太笨了。” 过了许久,两个人才松开,路宁拽着他衣襟,小声问:“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不想说,我说他坏话,你大概是不信的吧,我不确信你更偏向我。”周承琛的声音带着点幽怨。 路宁只是不解,他俩的性格都不是会动手的人,尤其周承琛,怎么会这么冲动。 “那算了,我也不想听。” “老婆。” “嗯。” “老婆……” 路宁拍了他一下:“别喊了。” 36.第 36 章 你不想也行 小白和小橘第一次见面, 炸着毛互相嗅一嗅,路宁都怕俩猫打起来,紧张地蹲在旁边, 但没有去干预,她在观察要不要先隔离。 小白之前一直在这里住,小橘是第一次来,而且它在云庭本来也没有多熟悉, 频繁换环境可能会受影响。 而且其实如果周承琛真的没办法适应, 她还是会把两只猫咪单独养, 和他隔开, 她一直在给周承琛出难题, 无非就是想告诉他我们不合适。 但感情哪里有那么多的合适, 他可以为了她去做脱敏治疗, 她也可以为了他放弃一点坚持。 今天他的过度反应,让她也想开了一些事。感情有时候像互动游戏, 她一直被动着不回应,这场游戏是进行不下去的。 既然要试试,就不能怕受伤害而一直躲避,那样还不如干脆拒绝。 不过小白看起来凶凶的,竟然还挺友好, 俩猫咪很快就开始贴贴了。 路宁蹲在那里观察了很久,拍了八百张照片发群里。 梁思悯说周承琛的猫跟周承琛的气质都很像。 路宁说:“它姓路。” 杜若枫“啧”了声:“好好好, 不知道还以为你俩的孩子。” 周承琛今天闹那么大, 她们隐约也听说了, 梁思悯问她今天干嘛离家出走。 路宁扶额:“没有,我就是换了个房子住。” 她哪里知道出了一点小意外,周承琛能闹成这样, 全程她消失也不过几个小时。 几个人闲聊了会儿,才说起谈嘉,觉得她这回怕是摊上事儿了。 盛和一直在给她经纪公司施压,那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她这些年积攒的好口碑,一夕崩塌了,公关却迟迟不敢行动。 谈嘉去找周承琛碰了钉子,陈迈才真的有些怕了,一直试图联系周承琛,但她连盛和公关部的经理都联系不到。 可能是因为一直走的高贵冷艳大美人路线,被贴上倒贴的标签,实在是不好看。 舆论很不友好。 杜若枫是圈内,大概了解一点:“她经纪人一直都想贴着钟家炒作,尤其钟家这两年又起势了,富家千金人设还是很有噱头的,不过这是谈嘉的底线,陈迈也不敢碰。” 陈迈这两年一心扑在谈嘉身上,结果这位看着有野心,其实有点清高劲儿,事业卡在一个瓶颈,现在咖位提上去了,但不上不下很尴尬,太好的本子递不到她手上,一般的本子请不起她她也不会去,挑挑拣拣能拍的也都没多大助力,说起来算是有走下坡路的迹象了。 所以陈迈才特别想给她搞点噱头再炒一下。 只是被父母半抛弃的人,当初和周承琛分手都要保住事业,无非就是争年少时候那一口气,陈迈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去触碰谈嘉这个底线。 但周承琛不一样,一个优质的前男友,青梅竹马的情意,并无过错方的恋情,炒作一下绯闻,谈嘉再出面澄清一下说几句不打扰的冠冕堂皇话,两下翻炒,谈嘉的身价能再翻一番。 陈迈是觉得,周承琛的脾性,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且两个人毕竟多年的情意,就算不念旧情,那当初的救命之恩却也是真的。 路宁若有所思片刻。 杜若枫似乎猜到她怎么想,忙说:“别插手啊宁宝宝,周承琛的态度摆出来了,你照单全收就是了,有些事是不能心软的。” “我知道。”路宁应着。 - 周承琛今天推了半天的行程,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已经不得不去公司了,顺便吩咐西山那边,把他东西收拾一下,挪去松林公寓。 以及强调,要快。 生怕慢一步,路宁又反悔。 许默跟在周总身后,陪着开会听方案,时不时分神注意一下手机。 老宅那边已经炸锅了,发现无法用亲情打动周承琛,开始仗着股东身份拿乔,尤其老太太,手里还捏着不小实权,之前一直暗示百年之后都会交到周承琛手里,但她也总是有意扶持个后辈出来跟周承琛打擂台。 家族企业的弊端,太容易被人情裹挟,这也是周承琛这几年一直努力摆脱的东西。 周总发这一通火,代价可谓不小。 盛和公关部那边,一直在给谈小姐的经纪公司施压,这得罪的不仅仅是谈小姐,还有钟家。 虽然谈小姐早就算得上脱离钟家了,但钟家最近有意修好,钟家现任的继承人钟斯齐,跟谈嘉关系又一向好,钟家和周家合作的项目是不少的,生意人不会跟钱过不去,但关键节点上有意为难的话,会给盛和添不少麻烦。到时候股东再闹一闹,也够周总头疼的。 好在今年业绩不错,股东的分红应该很可观。不过生意场如战场,输赢有时候不过是一瞬间,周总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会给人这么明显的把柄猜对。 从许默的角度来看,太太也算得上红颜祸水了。 周家对太太其实算不上苛刻,因为她实在是太弱小了,家世除了外婆外公那边身份显贵些,其余不值一提,她本身更没有什么野心和魄力,开一家店的利润,比不上周家给她的百分之一的股份带来的分红利润。 但现在周总对太太过于在意,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周总给几个高管单独开了个会,中途休息的几分钟,又忍不住去拨太太的电话。 许默不用看都知道,因为每次跟太太的通话,周总的反应总是不一样的。 陈副总也忍不住附耳问许默:“很重要的客户?” 因为很少见周承琛态度如此谨慎,甚至都带了一点谦卑。 许默笑了笑,装傻应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没多久,周承琛回了小会客室,突然说了句:“家里有点急事,我回去一趟。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嵩青的方案不行,晚上来家里吃饭,我们详谈。” 小会客室总共就四个人,全是周总的心腹,陈嵩青跟周总在大学里是同学,那会儿留学时候俩人还同居过一阵,一回国就被周总挖来盛和,关系很亲近,但他也没有去过周承琛家里啊。 他边界感很重,所以陈嵩靑一向不介意,反而突然被邀请而感觉到惶恐。 陈嵩靑扭头问许默:“他受什么刺激了?” 许默摊手,表示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周总昨天见了太太的朋友,不会是想要介绍自己的朋友给太太认识吧。 许默有时候觉得周总像那种死脑筋的学生,他所有被爱的经历都来自太太,所以会学着她爱人的样子去爱。 - 路宁正在收拾东西,她虽然嘴上说着分房睡,但还是怕周承琛不顾自己死活作妖,暂时把小橘和小白单独留在一个大房间了。 她出来的时候甚至先去换衣服洗了澡。 她确认过父母的行程了,俩人从瑞士回国,落地在海城,路宁打算过去接机,顺便在海城玩几天,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她没跟周承琛多说,他或许是没有办法理解的,当时路家出事,虽然路宁是主动站出来的,但父母怎么会不知道她委屈,只是那时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路宁过得好他们会减少点愧疚,过得不好,当初那件事,对他们来说跟卖女儿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明天一早的飞机,路宁从衍城到海城。 她也不知道会待几天,直觉不会待太久,于是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 忍不住想起刚刚周承琛在电话里问能不能带人来家里做客。 路宁觉得莫名其妙:“你……想带就带嘛,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法西斯,对你实行□□主义一样。” “怕打扰你清净,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带的。”周承琛笑了下,“在干什么?” 路宁惊诧于他竟然学会闲聊了,于是说:“就收拾一下东西去见我爸妈,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周承琛的语气淡下来:“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么。” “周承琛,你正常一点。”路宁觉得他卖惨上瘾,“我不回来能去哪儿,我爸妈对你一向挺满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怕他们误解,提前见一见,我跟他们沟通容易点。” 回来跟周承琛或者周家人先碰上,指不定越来越乱。 毕竟她不知道周家那些人说了什么,父母反常的安静让她有点不安。 而且她也有点自尊心,不想父母的忧虑捅到周承琛那里。 “我给爸妈准备了礼物,你到时候帮我带过去,我知道当面给更好,但我觉得先表个态更好,回来我会另外备礼,我在海城有朋友,你落地会陪着你,不要怕麻烦就不让人跟,你在外面我不放心。中途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虽然不在,也能替你想办法,如果实在搞不定,也告诉我,我来想办法。但不要私自给我判死刑,好吗?”他不厌其烦地逐条叮嘱。 路宁低着头,轻声说了句:“好啦,我知道了。” “我总有种你并没有接受我,现在只是想稳住我,然后趁机逃跑的感觉。”周承琛的声音波澜不惊,但却压抑着浓稠的不安。他总是忍不住幻想很多不好的结局。 长这么大,他的人生好像没有特别顺遂过,想要的一直得不到,珍惜的总在失去,讨厌的却总是如影随形。他这么害怕,无非事因为路宁对他来说不可失去。 他现在非常确信,他爱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路宁忍不住笑出声:“我有种你看多了的感觉,你清醒一点。” “是吗?”周承琛的声音很轻,“那你不能把小橘和小白带走。” 在他眼里,小橘和小白都比他更重要。 “我带它们干嘛,它们又不是社会化特别好的猫咪,带出去会应激的。”路宁无奈,“我真不走。” 路宁挂掉电话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有动静,她以为是西山那边送东西过来,走出卧室趴在二楼的栏杆往下看,竟然看到周承琛。 “你不上班了?”路宁拧着眉,“许默说你推了好多工作,你又跑,他安排不过来肯定在心里偷偷骂我。” 周承琛沿着扶梯上楼,抬眸看着她,她穿着一条真丝睡裙,大概是洗了澡,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颈。 她在他面前这么随意的画面,好像一直都没有过,她以前每次见他都很郑重,会反复跟司机或者许默确认他回家的时间,他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已经故意提早睡了,就是一本正经等着,好像他是个客人。 “我给他开那么高工资,就是要他在关键时候起作用的。”周承琛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抱起来。 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但却仿佛把他整个人和整颗心填满了。 所有的不安落了地,变得踏实了一点。 路宁虽然洗过澡了,但还是手抵在他胸前,吓唬他:“我刚抱了小橘和小白。” “没事,医生说我几乎不过敏了。”周承琛抱着她,踢开卧室的门,又踢上。 “你干嘛啊。”路宁拍他。 他把路宁放到床上,跪在她身前,俯身吻她,声音低沉,呢喃:“想你,想见你,想抱你。” 想确认你是真的想要接受我了。 路宁觉得他特意回来就是干这个事非常不可思议,喘息的片刻,忍不住吐槽:“你这样迟早破产。” 下一秒嘴巴又被堵上,汹涌的吻像是浪潮,一点一点掠夺她的呼吸。 “我觉得我现在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路宁小声抱怨。 其实是有些害怕,总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怪怪的。 周承琛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他身上,但双臂紧拥,她还是动弹不得。 “我破产了也养得起你。”他说。 路宁没什么力气,脖颈弯折着耷拉在他颈侧,像两个交颈的鸳鸯。 “我也养得起我自己,或许还可以接济一下你,毕竟你看起来真的很容易破产。” 其实不是,他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只是最近变得很不像他。 周承琛笑出声,笑得胸腔震颤,路宁都忍不住抬头,觉得好像没见过他这样笑过。 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像那种心思深沉一肚子坏水的大反派,就是一笑就有人要遭殃的那种感觉。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突然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怕他了。 路宁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感觉他也像是假的:“你不会真的回来就为了接个吻吧。” “是我表现得不够热情么。”他将她衣服整个推上去,贴着她耳朵呢喃,“想要这个。” 路宁:“……大白天你……” 她欲言又止。 “爱我一下,不然你走几天,我可能要一直失眠了。” 路宁:“……” 顿了一下,他手微微松开,显得情绪有点低落:“我不是在强迫你,你不想也行,我就抱你一会儿。” 37.第 37 章 再问拉黑 路宁飞机提前到了, 来接她的是个女生和她的秘书,盛和分部的总经理,看起来和周承琛差不多大, 笑眯眯一双眼, 长相甜美, 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总经理。 “周总说太太要来, 我说这一定得我亲自来接您。”女生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叫林轲, 您叫我小林就行。” 路宁还是叫了句:“林总。” 父母大概中午才到,路宁先去了酒店。 一路上林轲都在给她介绍海城可以游玩的地方, 显然是知道她要带父母四处转转。 秘书插了几句嘴, 路宁才听出来,林轲当初是做电商平台的,去年被并购后,就纳入盛和旗下了,帮盛和搭建了整个电商系统。林轲还有个龙凤胎的哥哥, 得了罕见病要治疗,不得已才卖公司的,当时几家竞价,盛和的并购合同并不算条件最好最有优势的,唯独一条,保留了她在公司的话语权。 所以她一直对周承琛很感激, 得知周总的太太要来,她自请作陪的。 当年周承琛来海城, 她心气傲,哥哥又生着病,看周承琛宛如看一个拐自己孩子的人贩子, 各种不顺眼,谈判进行了好几轮,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选择盛和。 “周总看起来冷漠,但却难得很有人情味。”林轲感慨道。 路宁想起自己,其实当时联姻周承琛当然不是非她不可,只是大概也存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扯了下唇角:“他不是个凉薄的人。” 到了酒店,林轲把路宁安顿好,路宁就让她离开了。 周承琛安排的保镖和随行助理都到了,住在隔壁。 林轲留了电话和微信,嘱咐她有事请随时联系。 路宁应了下来,但能有什么事,她以前大学在A市读,那时候虽然父母娇惯,但她家里并没有那种随便在学校附近买房,还要配保姆保镖的条件,她就住宿舍,日常出行也都自己安排,那会儿跟纪肖燃谈恋爱的时候,他甚至一开始觉得她家境清贫,因为她日常娱乐活动很少,而且都不烧钱。 那时候最喜欢的是看电影,再然后就是泡在图书馆看书,偶尔去看一两场话剧,节假日旅游,拍拍照片,用的相机也不贵,甚至镜头都不舍得多配一个。 和大多数的大学生一样。 毕业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嫁给周承琛这种人。 所以她一直很难消受他这种事无巨细替她安排的风格。 但其实自己对于他来说,大概真的是过于单纯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吧。 路宁很少跟周承琛说自己的近况,因为总觉得反正他什么都知道,总会有人告诉他的。 但今天她尝试给他发了个消息:我到酒店了,周不是人。 过了几分钟,他才回了电话,声音喊着笑意:“到了?” 路宁太累了,主要是昨晚太累了,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然后就窝在沙发上靠着,接他的电话:“嗯,你怎么让人总经理来接我。” 她又不是出差,也没有什么急事,简直大材小用。 她都惶恐。 “她自己想去接你的,”周承琛解释,“大概是想还人情,我帮过她。她那时候哥哥生病,我帮她联系了专家。” 路宁其实一直对周承琛的印象很模糊,他好像每天都很忙,但具体在忙什么,做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也不关心,但从昨晚开始,她好像莫名就知道了好多。 昨晚他的副总来家里吃饭,路宁本来想回避,但他说:“没事,也是我大学同学,一起吃?” 然后路宁有点好奇,就下楼了。 陈嵩靑长得还是很板正的,就是头发白了,为人很开朗,见了她不知道叫什么,犹豫半天叫了句:“小嫂子。” 他比周承琛要小一点,但显然比路宁大很多。 路宁本来长得就显小。 “叫名字就行,路宁,我太太,你见过。”周承琛介绍,顺便给她介绍,“我的副总,协助我工作的,最近弘泰的项目他在负责,也是我大学的同学,那会儿我跟他一起住过一学期……嗯,他煮饭真的很难吃。” 陈嵩靑“欸”了声,“你这人怎么这样。” 路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被他叫小嫂子叫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这会儿看陈嵩靑已经没那么拘谨了。 一顿晚饭俩人都在商量工作的事,结束后还又去茶室聊了很久。 路宁第一次有一种真的参与到他生活的感觉。 今早许默没跟周承琛去公司,特意来送她去机场,路上闲聊说:“周总本来要亲自来送您,但他这会儿走不开。” 路宁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但也没吭声。 许默自顾自道:“主要昨晚陈总喝醉了,他这个人酒量特别差,周总知道他肯定爬不起来。弘泰那边的老总亲自来了,周总之前推了几次,再推就真不合适了。” 路宁调侃一句:“我以为你们这种谈生意的,都是千杯不醉呢。” 许默被她的冷笑话冷到了,呵呵笑了声,“没有,我们公司不靠酒桌文化,周总为人正派,手底下的人风格跟他也很像。”怕路宁不理解,言简意赅解释了句,“就是……埋头苦干的人。” 路宁走神想歪了,顿时不自在地咳了声。 他在床上也是那种风格,结婚三年,周承琛在床上说的话也没比平常多,路宁都习惯了,但昨天他突然风格突变,路宁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是下午那会儿,两个人在床上,他满脸失落地说不做也行,抱一会儿。 路宁就说了句:“……也不是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再次按在身下。 “那就是行?” 虽然是句问句,但他动作却已经先行。 他眼睛和下颌都有伤,路宁想说别折腾了,你消停点,但看他实在不安到了极点,又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床头的按钮可以控制房间所有的灯具和窗帘,他把厚重的遮光窗帘全合上,灯也都关了,冬日天短,本就近黄昏,这下彻底暗下来,路宁嘲笑一声:“你也知道白天不合适啊。” 周承琛轻笑:“不是,丑,怕你不喜欢。” 路宁:“……” 他在说她脸上有伤。 “你本来也不好看。”路宁嘴硬道。 “是吗?”周承琛钳着她的下巴,无声吻她,路宁看不见,索性闭着眼,感官越发清晰,松林公寓的床是他经常来睡的,尽管寝具阿姨新换过,但路宁总觉得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冷杉味,加一点雪的味道,一种冷冷的幽香。 心跳得很快,意识都有些模糊,浑身不自觉地发烫。 她知道,其实她的身体很喜欢他,所以每次碰到就很难拒绝。 “但你很好看,眼睛很圆,很大,很灵动,睫毛很长,瞳仁是偏淡的琥珀色,鼻子秀挺,嘴巴也很好看,亲起来很柔软,颜色是粉色,亲久了会变得很红,像是樱桃,咬一口就要破了……” 路宁狠狠捂住他的嘴:“很肉麻,不要讲了。” 所有人都说她长得讨人喜欢,惹人怜惜,但她第一次从周承琛嘴里听到夸她好看。 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觉得自己怎么样,是觉得他像中邪。 比上次他在西山抱着她说俩人上床的小习惯还让她震撼。 “好想看看你,”周承琛亲她的脸,“把灯打开,我把你眼睛蒙上好不好。” 看不见,就会更依赖他。 路宁气愤踢他:“不好。” “哦,不开也行,”周承琛看她不说话,小声逗她,“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路宁习惯性咬下唇,一张口就暴露了压抑的喘息,偏过头,紧攀着他的背,“你别说话。” “我想跟你说话,”他用牙齿叼她的耳垂,迫使她回过头正面看他。 路宁被他闹得躲无可躲,只好把脸埋在他颈间,“你快点。” 时间过得特别慢,又特别快,晚饭时间要到了,他订了餐,说是七点左右送过来。 现在……路宁不知道几点了,只是脑子里好像绷了根弦,心脏咚咚直跳。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跟他做,但却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到羞耻窘迫慌乱又被生理反应胁迫,好像整个人被悬在钢丝上,只能抱着他来寻求一点安稳。 周承琛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温柔一点。” 那语气分明在说:看来我错估了,抱歉。 路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但他的行动却告诉她了。 像是一道急浪打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路宁觉得自己快死了,像是快要溺亡了,她声音都连不成句子,被迫仰着头,腰背狠狠反折,差点死过去。 过了很久她才说完一句:“我让你快点结束。”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像是在呢喃,他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放她喘息片刻就又换个姿势继续。 路宁最后已经不想说话了,只评价一句:“你不是人。” …… 路宁回过神,回答他:“周承琛,你为什么喜欢我。” 周承琛停顿片刻:“那你为什么喜欢小猫。”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生来就喜欢小动物,看见就会觉得开心。 “我也不知道,我可能生来就是要爱你的。”周承琛声音很轻,“老婆,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漂亮,可爱,哪里都好。但或者你不善良不可爱我也爱你,因为你是路宁。” 因为她身上有这些特征,所以他喜欢这些特征。 但换个人,他未必喜欢。 有时候喜欢真的是件没有道理的事。她在恰好的时间恰好出现,于是成了他心中的标准。 唯一的标准。 路宁张了张嘴,觉得周承琛最近变了,于是闷声说一句:“你偷偷学什么恋爱秘籍了。” 周承琛笑了笑。 他最近的笑容都变多了。 “去睡一觉,昨天你没休息好,到时候我让人去叫你。” “你还好意思说。” 昨天下午她被折腾狠了,晚饭都有点吃不下,等客人走了,她倒头就睡,结果凌晨三点就醒了,睡不着偷偷下楼找东西吃,吃到一半他也下楼,陪她看了十分钟电影,然后又做。 结束后两个人一起去洗澡,洗完澡他去上班,她去赶飞机。 周承琛心满意足,这会儿心情也格外好,“昨晚和今早我都很开心,谢谢你爱我。” 路宁想把自己耳朵捂上,真的觉得他大概从哪里学什么歪门邪道。 “你闭嘴。”路宁气闷。 “不舒服吗?”他好脾气地问着,“怨气这么深。” 路宁不说话。 他追问:“哪里不舒服?” 然后路宁把他电话挂了,然后发消息:“再问拉黑。” 38.第 38 章 让我看看你 路宁去问许默, 最近周承琛到底又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默说没有,想了想又说,大概是看了些网上的恶评。 周承琛不太关注网络, 但谈嘉和他的新闻出来的时候, 网上吵得沸反盈天。 他不太在公众面前露面,但也偶有采访流出去, 关于他和太太的结合,尽管他控制得很严格, 但还是挡不住媒体八卦的渗透, 以前没有契机, 也就很少会出现在公众面前,如今一挑头,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豪门联姻, 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意。” 当时大概是有个宴会的录像流了出去, 有人说,周承琛一看就不爱他太太。 爱这种东西太抽象,周承琛所理解的爱无非就是给予。 给予金钱、安全感、尊重, 以及对方想要的一切。 但路宁从不提要求,所以他只能给自己以为的好的东西。 他们缺乏沟通,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沟通, 而路宁因为对他没有要求,也根本不和他沟通。 公关把相关材料整理了几大本备份, 然后递过来给他查阅,那些网友无聊的评论,他几乎逐字逐句在看。 他从中了解大众对爱的定义,觉得路宁想要的大概和他们有共性,然后逐条反思。 许默把几张废纸拍给路宁看, 偷偷说:太太您千万别出卖我。 几张揉皱了的空白打印纸,许默处理垃圾的时候看到的,大概是一些草稿,钢笔字凌厉张扬,一看就是周承琛的字。 第一句是:要反复说喜欢,尽管它显然易见。 第二句:就算知道她的想法,也要问出口,听听她怎么说。 …… 最后一句:要珍惜她每一次主动分享琐事。 路宁有些沉默。 大概知道他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高兴了,大概是在高兴她主动给他报平安。 怎么还有人做这种无聊的总结,还写下来。 真的很像个老古板。 路宁第一次对俩人的年龄差有了实感。 - 接到爸妈的时候,路宁身边站着许多人,她的保镖,随行,以及林轲叫来的两个海城本地人,见了他们,亲切叫着叔叔阿姨。 “周承琛公司的员工。”路宁看父母疑惑,简单介绍了一句,然后挽住父母的手臂,“十几个小时呢,很累吧!先吃饭还是先回去休息?不然回酒店吧,送到房间吃,你们先休息一晚。” 大概跟周承琛待久了,她很少会自己安排日常事宜。 但也恰好是跟他待久了,她好像也变得有点耳濡目染了,做事跟他越来越像了。 母亲摸着她的脑袋,笑吟吟:“我的宝宝长大了。” 路宁抱了抱妈妈,有些委屈地说:“我都25岁了……你们从年初走到年尾,一直都不回来,我好想你们。” 路铭泽看着女儿,忍不住哎呦了声:“25了也是个哭包。” 路宁又破涕而笑。 路母捏捏女儿的脸:“哪儿像个结了婚的。” 端详了片刻,“应该是没孩子,显年轻。” 听父母的语气,路宁悬着的心忍不住稍稍回落,看起来不像很生气的样子。 三个人先回酒店,路上周承琛就打了电话给岳父和岳母,问候了平安。 他说:“我本来想陪着宁宁一起去,但她太久没见你们了,怕我去打扰你们相聚,等回衍城,我再给爸妈接风。” 尽管没有来,他也没有置之事外,还是礼貌周到地把一切都考虑齐全了。 路宁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一直都很周到,只是路宁以前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就觉得他本来什么都会,感觉他做什么都是不稀奇的,应该的。 只是最近才发现,周承琛并非是无所不能,她一直都太理所当然了。 - 今天公司很忙,周总除了时不时回一下太太的消息,基本都在工作,公司员工都下班了,周总还在办公室,总裁办的人走了一大半,只留了几个人候着。 许默坐在工位上处理几份文件,再抬头的时候,发觉都九点钟了。 他去泡咖啡,想了想还是泡了牛奶,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周总正在听海外分部的电话会议。 许默把牛奶放下,顺便帮周总整理了一下办公桌。 桌面上其实挺干净,周总这个人有些轻微的强迫症,并不允许桌面变得乱七八糟的。 只是角落相框里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从双人照变成了太太的单人照,照片上路宁抱着书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睡着了,阳光柔和,洒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宁静美好,只是太过生活化的照片,没想到会被总裁摆在桌面上。 很简短的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许默轻声提醒:“周总,很晚了。” 周承琛轻掐眉心:“知道了。” 大概是因为路宁不在,连回家都没有什么动力了。 其实婚前他都是这样的状态,把一切精力都压在工作上,仿佛不知疲倦。 婚后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很多时候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已婚了。 只是在路宁要离开的时候,他回想这三年,才惊觉早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会渴望下班回到家看到她,因此会很在意工作安排,会留意她每天的行踪,会关注她的喜好,越来越围着她转。 他总是在观察她,也以为自己越来越了解她。 直到她因为提出离婚而由衷松了一口气,他才慢慢意识到,婚姻不是各司其职的工作,是需要相互纠缠的。 他的确是了解她照顾她爱她,但却没有把她拉进来。 这真的是极大的失误。 周承琛下班,也让许默下班了。 “你也早点回去吧。”他说。 然后自己开车回了松林。 等红绿灯的时候,周承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晚上九点十七分,路宁从上午那个抵达的消息之后,再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忍不住有点失落,好像路宁短暂的热情只是一场梦。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负二楼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立马下车,引擎熄灭后,车厢的顶灯很快也暗下去,他闭上眼,身子后靠,微微缓了下紧绷的神经。 这辆车不是常开的那辆,是路宁开来松林那辆,早上他开去公司了。 车上还有路宁的香水味,淡淡的花果香,她这个人其实很懒散,喜欢的东西总是一成不变,结婚时候她就用这一款香水,到现在还在用,找调香师调过好几次,每次都大差不差,以至于他的鼻子都有了记忆。 闭上眼,好像路宁就在身边。 她要是在,大概也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并不会问周承琛为什么不下车,她好像有一种包容一切的能力,认可所有古怪的行为。 最后大约会是他受不了,把她拉进怀里抱着。 她太安静了,只有抓在身边才有存在感。 才觉得是真实的。 路宁也不会挣扎,但眉头总要皱一皱的,问她不高兴吗,她也会说没有,顶多说一句不痛不痒的:“有点不舒服。” 以前周承琛会觉得她性格如此,现在甚至有点后知后觉的委屈,她心里不喜欢,也从不拒绝,以至于他总是误判。 但想到她说,她拿他当恩人,所以觉得什么都是该忍受的,又觉得还是自己考虑不够周全。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那种郁闷和焦灼竟撕扯出一点扭曲的欲望来。 他呼吸变得粗重,忍不住抬手扯了下领带。 他们其实在车里有过几次,有一次是喝多了,她一直在他身上蹭,他没控制好情绪,那会儿在西山的别墅,地下车库不大,回音很重,她咬着牙不敢吭声,气息喘得像是快要溺亡了,喉咙深处溢出几声轻哼,他差点当场投降。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但可惜她不愿意出声。 周承琛的脑子里被路宁塞满,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手机突兀地响了,他偏头看到屏幕上路宁打过来的视频,心头微微一跳。 - 路宁晚上陪父母去吃海鲜大餐,他们在国外待的地方,吃不惯当地食物,中餐馆很少,回来就睡了几个小时,就迫不及待去找吃的。 折腾到现在才回酒店,林轲的人陪他们到现在,路宁挺不好意思,亲自送他们出酒店,上楼本来很累了,但想了想,还是给周承琛打个视频。 他这会儿是不太可能睡的。 但视频响了十几秒,都没人接,路宁指尖微微摩挲着屏幕,屏幕里倒映出她略显纠结的脸。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会错意,周承琛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她。 那些热情和肉麻,其实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哄她上床罢了。 等待让人胡思乱想,路宁越来越焦躁,甚至都想挂了,然后把他拉黑,再也不理他。 不接算了。 她也并没有很想跟他视频。 “宁宁……” 视频突然接通,只是屏幕黑乎乎一片,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路宁忍不住凑近了看,但什么也看不见,他那边大概灯关了:“你……睡了?我把你吵醒了啊。” “没有,”他回答,然后清了下沙哑的嗓子,“回酒店了?” 路宁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了一眼,然后靠在床头,揪着自己的睡衣的带子无聊地扯着:“那你在哪儿,在干什么不能让我看。” “车上。”他言简意赅。 一次一两个字地蹦,而且他声音听起来好疲惫,路宁有些不高兴地说:“哦,你不想理我就算了,挂了吧。” “没……”周承琛问她,“你想看我?” 路宁觉得他莫名其妙,还莫名觉得自己被冷落,低着头,闷声说:“没有。” 谁要看你,好像你很好看似的。 周承琛抬手开了车顶灯,然后垂眸看镜头:“看到了吗。” 路宁装作不在意地瞥一眼,他领口微敞,脸颊有些潮红,眼神微眯着,感觉呼吸也有些重,显得有那么点浪荡。 “你这个很像偷情被抓包,衣服都没穿好就慌里慌张接老婆视频的样子。”路宁觉得他眼神盯得她有些别扭,忍不住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周承琛却笑了笑,移了下镜头给她看:“什么也没有,就我自己,不信你回来调行车记录仪看。” 路宁觉得他没有一点幽默细胞:“我没有不信,就是看你很不正常。”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看他一眼:“你不会酒驾了吧?司机呢?都下班了?” “没有,我没喝酒。”周承琛无奈,只好坦诚,“在想你,起反应了,我缓一缓。” 路宁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手机一下子丢出去,咬牙切齿道:“周承琛!” 天天这样,你精力过剩啊! “让我看看你。”周承琛哄着叫她,“宝宝。” 39.第 39 章 他怎么这样 路宁失眠了, 她干了件极其羞耻的事。 “都怪周承琛。”她把被子蒙过头,呢喃了句。 视频的时候,他说:“离这么远, 我又碰不到你,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他的声音温和,好像是在安慰她,“总不至于在害羞?” 结婚三年了,俩人那方面算得上频繁了, 她虽然安静内向, 但却也并不是放不开的人。路宁有时候自己都承认, 感情全靠床事维系,她脸皮再薄, 也不至于看他动个手害羞。 仔细想一想, 大概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以及,心态变了。 在她印象里, 除却在床上, 他一直都是克制的。也很少开口撩拨,俩人有时候做起来路宁都会匪夷所思到底怎么开始的。 ——在想你,起反应了,我缓一下。 哪怕这种简单的解释, 也从来没有过。 况且以前她根本也不会好奇他在干什么, 好奇也不会多嘴问。 以至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以前周承琛在她眼里就是个机器人, 现在机器人突然成精了, 他进化了, 他突然长出了血肉和心脏。 连带着路宁的心态也跟着变了。 “没害羞,”路宁嘴硬道,“就是觉得你……精力挺旺盛的。” 他都不害臊, 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许默说临近年底,公司忙到老板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他还能天天有兴致,路宁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路宁半揶揄地说道:“你身体挺好。” 周承琛轻笑出声:“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让我看看你,宝宝。”他再次说。 路宁摆正了手机,沉默地看着他。 他那边的灯光晦暗,但模糊地能看到他眼底氤氲着笑意,倒是很罕见的。 “想你,”他说,“你不在,我总是失眠。” 路宁听许默说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忍不住撇撇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安眠的功效。” 结婚三年,他也没有表现得特别喜欢跟她睡的样子,甚至常常单独在外面过夜。 不过他在家的时候,两个人确实很少睡个素觉。 “你不会……”路宁突然想到,“是把自己做累了然后好睡吧。” 时间长,强度大,倒是……嗯。 路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承琛偏头笑起来:“怎么这么可爱。” 她好像总是不懂,她对他真的很重要。 “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很多我没有的特性,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特别安心。” 她像一条安静的河流,永恒、静谧、不紧不慢。 她没有很大的野心,但她的内心是自洽的,温柔,善良,安静,但却并不胆怯和畏缩。 她就站在那里,就能让他忘掉很多烦恼,眼神只专注在她身上。 “你呢?除了觉得我冷漠、霸道、说一不二,有没有一点你喜欢的优点。”他忍不住问。 路宁抿着唇好久没说话。 周承琛的声音逐渐变得苦涩:“一点都没有吗?” 路宁突然笑了下:“你不要这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也没有不喜欢你,甚至有时候觉得你太周全了,让我觉得和你很有距离感。” 像大哥,像长辈,像……就是不太像老公。 “宁宁……”周承琛无奈,“不要诛我的心。” 这和发好人卡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还没缓好吗?”路宁转了话题。 “没有,”周承琛坦诚,“下不去了。” 所有的担忧不安和焦躁都化成欲望凝结,急需要一个出口,原本还好,看到她情绪便更躁动起来。 周承琛已经做好她会气急败坏的准备了,她一向不太能接受这种直白的欲望。 可停顿了片刻,路宁却突然把视频转了语音通话,轻声说:“那我帮你吧!你把灯关了。” “关了。” “闭上眼。” “嗯。然后呢?” “你想我用手还是……” “都行。” “那手吧,驾驶位太窄了,你太高了,活动很受限,上次我头撞车顶,撞得很疼。” “我用手替你垫着呢。” “那也疼,你多用力你不知道。” “抱歉。” …… 他真的太烦人了,很久都不能结束,路宁羞耻得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后悔了:“还没好?” “快了,再帮帮我。” 这句话他不知道说了几遍,全是骗人的。 结束后,路宁一秒挂了通话,只觉得筋疲力尽,口干舌燥,爬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大杯冰水。 然后就彻底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 周承琛下车的时候被冷风灌了满襟,顿觉荒唐,但却异常满足。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她愿意主动向他靠近一点点,那就意味着未来有无限种可能。 以至于徐时初用信息轰炸他,他也难得没有生气。 “我前妻在相亲,我好崩溃。”徐时初颓丧道。 周承琛“嗯”了声,“但我老婆刚主动关心我,我还想维持一会儿好心情。挂了。” 电话挂断,徐时初在聊天框里骂他没人性。 以及问他是不是惦记老婆人都疯了,人家客气一下你别自作多情了。 周承琛很像告诉全世界…… 哦,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周承琛回家的时候,先去看了小橘和小白,两只猫睡在二楼空置的大房间,他安排人定制了猫爬架和玩具,白天装了一半,这会儿小橘和小白互相搂着趴在树枝状的架子上,睡得香甜。 虽然房间有全景摄像头可以供她随时看,但周承琛还是过去拍了照片给她。 路宁没回,可能是睡了。 她睡眠多,容易困,刚刚大概是累到了。 周承琛有些索然无味地回了卧室,她说分房睡,他根本就接受不了,但他不能说。这会儿洗漱完,躺在主卧两个人睡过的床上,有些失神。 或许是刚刚太高兴了,这会儿又有些失落。 像是一下子从梦境拉回现实。 梦里的她很主动,现实里的房间空荡荡。 他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于是成功地把自己又调动起来,转身吐出一口郁气,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可理喻了。 公司的事快忙完了,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随行说她爸妈看起来都很和善,跟她说话也如常,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不能放心。 路铭泽和于媛都是很正派的人,当初以联姻的方式接受周家的资助,已经是五味杂陈,当时打消他们顾虑的,无非就是路宁一句:“周家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如果不想,都不需要我亲自拒绝,稍微表现得惹人厌烦,可能婚事也就黄掉了。” 但她不会的,她太善良了。 而那时,其实如果她不答应,周承琛短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两个人的确是阴差阳错才在一起的。 路宁的视频再次打过来的时候,他还没睡着,她知道他睡觉有关闭社交软件的习惯,手机只保留通话功能,但她却拨了微信,大概是怕打扰他睡觉。 周承琛接起来的时候,她显然也的确吓了一跳。 “你还没睡啊!”她小声问。 周承琛移近镜头,“嗯”一声,“你怎么也没睡?” 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大而灵动。 路宁闷声说:“睡不着。” “吓到你了?”周承琛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我觉得你刚刚挺凶的。” 命令他,控制他,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在发号施令。 路宁把镜头挡住,发出悲愤压抑的低吼,“周承琛!” 哪里是她指挥他,全程都是他在语言调戏她,顺便给她表演。 “要不要我哄你睡。”他问。 路宁好奇地问一句:“怎么哄?别说你要给我讲睡前故事,这不符合你的人设,我听了会更睡不着。” 而且很有可能把童话讲成鬼故事的风格,他这个人说话哪怕很刻意放柔和,都有一种冰冷严肃的压迫感。 “那给你唱首歌?”周承琛的声音略带沙哑的笑意,在这宁静的夜里,倒是平添几分别样的温柔。 路宁却隔着屏幕发了几秒钟呆,他靠在床头,拉过平板随意翻着,似乎在找能唱的歌,从侧边看他的脸,发觉他骨相真的很优越,线条极具美感。 她突然很想摸一下,但指尖微动,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相隔几百公里。 又疑心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这个角度看过他,不然怎么就没有伸手摸一下过。 “骗你的,我不太会唱歌。”周承琛回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要不我唱首儿歌给你听。” 每次在这种事上,他都忍不住焦灼自己的乏善可陈。 很努力想要给她点什么,可偏偏自己什么都不擅长。 路宁觉得好笑,拥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半圈,露出鼻子来,一张脸透着粉色,在酒店的暖光灯下显得更加漂亮生动。 “那我要听春天在哪里。”路宁十分怀疑,他连童年都没有,给他哼了一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周承琛噙着笑意,出神看她,无意识叫她一句:“宝宝……” 路宁察觉到了,一下子停住了哼唱,“盯着我干什么,你想说什么?” “真的要听吗?”周承琛垂眸看她,“不太干净。” “那你闭嘴。”路宁恨不得举双手表示拒绝,“别说,憋回去。” 周承琛偏过头笑了好一会儿。 “好。” 她逗起来真的很好玩。 但他刚刚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突然希望时间能多停留一会儿。 “你别一直去看小橘和小白。”路宁似乎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打视频给他是干嘛的,“许默说你最近忙得很,别又过敏了,不要折腾自己。” 她确实很喜欢宠物,但也没有到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一定能接受和宠物在一起的程度,之前那么说,只是想告诉他两个人的确不合适。 而且她其实已经后悔了。 “在担心我?”周承琛问。 路宁裹了裹被子:“我困了,我要睡了。” 周承琛微微愣了下,听出她不想回答,于是垂眸说了句:“好,晚安。” 他叫她:“宝贝。” 路宁也听出了他的失落,挂了视频又回了他一条消息。 [路迢迢]:不然呢?我闲得无聊么,你真的很笨。 还值得失落。 周承琛发了个特别可爱又夸张的亲亲的表情包,路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怎么这样。 而且那个表情包是她很久之前发在朋友圈里的,是梁思悯怂恿杜若枫专门画给她的组图表情包。 她以为他从来不看朋友圈来着。 朋友圈仅半年可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保存的。 40.第 40 章 那我可以提要求了吗 路宁挂了视频, 倒是莫名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九点,连个梦都没做,只是起床的时候忍不住摸了一下, 却摸了空, 愣了好一会儿, 才清醒过来自己在海城,发觉自己竟然下意识在摸周承琛。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刷牙洗脸的时候瞥了好几次手机, 总怀疑昨晚是不是在做梦。 他竟然会那样, 她也…… 简直荒唐。 翻了下手机, 周承琛没再给她发消息。 总感觉他早上估计也难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许默就发来消息, 说总裁破天荒迟了一个小时,好在今早没有重要的行程。 路宁心道, 恰恰是因为没有重要行程,所以他才会放纵, 如果有正事,他照样还是可以精神饱满去工作,他脑子里好像有个发条, 永远准确且不知疲倦。 那种高度自律型人格才会诱发强迫症和控制欲。 “记得让他好好吃饭。”路宁回了条语音。 别到时候胃病又犯了。 他最近为了她频繁打乱计划,这很不像他,虽然没有人会因为被重视不开心,但她还是觉得恋爱是该让彼此变得更好更愉悦的事,一时荷尔蒙上头的迁就是不足以支撑余生的琐碎的。 她以前固执地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就是觉得两个人天差地别,谁为了谁让步都不是一件好事。 许默很高兴:“我一定转告周总。” 路宁想说别说我说的,想了想又觉得算了。以前是怕他觉得自己另有所图,但现在两个人……说实话路宁也有点搞不懂两个人关系。 但她觉得, 应该是不一样了的。 而且周承琛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片刻后,周承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大概是许默迫不及待就转告了她的关心。 路宁正在涂抹护肤品,吓得瓶子差点扔出去,接通开了免提放在一边,问他:“你不忙?” “还好。”周承琛的声音带着笑意,“起了?就知道你要睡很晚。” 所以才没发消息打扰她。 而事实上他想她想得快要疯掉了,醒了梦了都是她,恍惚都觉得自己精神都要错乱了。 路宁尴尬了一下,含糊“嗯”一声,外头天光大亮,晴朗朗的白日,她一点都不想回忆昨晚的事,“你自己都起不来,还笑话我。” “没笑话你,只是心情有点好。”他声音还是有些微的沙哑,但已经快要听不出来了,只是比平时低沉一点点,显得有点蛊惑人。 “因为什么?”路宁明知故问。 有些时候亲耳听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感觉到你在接受我,所以很开心。”周承琛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玻璃上模糊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在笑,这感觉有点陌生,“昨晚很满足,谢谢老婆。” “周承琛!”她又气急败坏,“你闭嘴。大白天你又开始了……” 他笑出声来,“这怎么了,你是我老婆。不然下次我还给你。” “不要!”虽然他语气真诚,语调也和平常没什么分别,但路宁就是知道他是故意在调戏她。 他这个人心眼太多,哪怕在感情上几乎不开窍,但学起来却也很快。 路宁大概有点了解他的转变从何而来了。 从她开始给他回应的时候,他就迅速摸清了她的底线和喜好。 梁思悯说得很对,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但是……说讨厌的话,好像也谈不上。 她从小就不是个主意特别大的,以前姐姐总替她做主,她长这么大除了结婚,唯一称得上自己拿主意的甚至只有转专业,但也没有什么阻隔,父母姐姐总是很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她已经很幸运了,得到了很多的爱和保护。 结婚这三年,但凡周承琛有一点坏心思,她的生活都会过得很艰难。 梁思悯说她太喜欢求全,也没错。 越是求全,越是害怕未知的变故。 周承琛并不完美,也不见得很适合她,但他身上也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优点。 也有让她很心动的地方。 “宝贝,我很想你。”周承琛突然说。 路宁回过神,有一搭没一搭给自己涂抹着护肤品,已经忘了自己都涂过什么了,有些僵硬回了句:“我也有点……想你。” 就突然有那么一刻,很想见他。 对面发出一声巨响,路宁被震得清醒,忍不住把手机拿远点了点,咬着唇懊恼自己在说什么。 隔了片刻对面的声音才又响起:“抱歉,手机掉了。” 路宁忍不住愣了下,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你被吓到了?” “嗯。”周承琛似乎到现在还没平复好心情,声音有些紧绷,“怕自己梦还没醒。” 路宁竟然不知道回什么,对面又说:“再说一遍。” “不,”路宁小声说,“没听清算了。” “下次见面,我想听你当面说。”他的声音又恢复那种带着说一不一气质的压迫感。 路宁脑补了一下,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说:“那我不回去了。我打算死在外面,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他回了条消息给她:你可以试试,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你挖回来。 别人说这个可能是放狠话,但周承琛说这个,路宁真的相信他干得出来。 - 爸妈已经吃过早饭,知道她爱睡懒觉,就没叫她。 路宁一直想找机会跟爸妈谈论一下周承琛的事,可他们竟然闭口不提,路宁一时也找不到话头,于是只好暂时搁下,她打算专心陪父母游玩几天。 之后几天周承琛忙,路宁陪爸妈也总是不能及时接电话回消息,两个人阴差阳错一直没再直接联系。 倒是路绯最近一直和她有联系,问他们都在玩什么。 她今天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发点旅游照,路绯犀利点评她:“六一儿童节出游照。” 妈妈一米六七,爸爸一米八一,路绯一米七零,而路宁,一米六.四,一家四口最矮的那一个。 路宁觉得自己不算矮,她上大学的时候,一个班级里她身高都能排中间偏上了,但可惜身边人一个比一个高。 尤其周承琛,差一厘米就一米九了,两个人足足差了一十五公分,路宁只到他肩膀,说起来合眼缘,她真的都不能理解她合了周承琛哪门子眼缘。 如果不是路宁长得和外婆年轻时候特别像,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抱错了。 “什么时候回来?”路绯问。 路宁随口问了句爸妈。 于媛拨弄着相机,问林轲的助理这个怎么用,闻言眼神微变,但旋即又恢复如常,“我们顺道去探望你外公吧,你这些年都没怎么和外公见面了,他肯定很想你。今年在你外公那里过年,过几天你姐姐忙完了也一起过去。” 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在通知她。 路宁心头一跳,觉得担心的大概还是来了。 外婆还在医院的时候,路宁就已经嫁给周承琛了,当时父母和姐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外公特别反对,大概怕父母心里不好受,没有发作,私下里跟她谈了好几次,见她态度坚决,并没有松动,反而一次比一次生气。 外婆最后还是去世了,并发脑梗,回天乏力。 之后外公就一直避居在桐溪的祖宅,路宁几次去探望,都没见到外公身影,不是在外写生,就是出门会友,路宁最后也知道,应该是外公不想见她,再后来就有点害怕去见外公了。 她隐约也能猜到外公生气的原因。 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爸爸虽然不至于一穷一白,但也实在是配不上妈妈的,后来打拼出来了,过了几年风光日子。 那时外公依旧不高兴,他不喜欢商人,觉得一身铜臭气。 爸爸为了证明自己值得,总是大把地给外公花钱,拍卖行里的古董字画,总是眼睛不眨地拍下来,外公却很难讨好,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都不待见他。 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外公总是叮嘱他做人做事要踏实,不可冒进。 爸爸濒临破产的时候,外公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变卖了一部分家产,但爸妈太明白如今的场面就是无底洞,怎么都不肯接受。 但转头路宁就要跟周家联姻,外公恐怕是觉得,爸爸是个软弱无能但又贪心不足,只会连累妻儿的人。 外公何止是不愿意路宁为父母的错误买单,他甚至连带着一起讨厌周承琛这种在商场摸爬滚打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才觉得这个联姻错上加错。 “我今年……可能要去外公那里过年。”路宁躲在海边,跟周承琛打电话,努力跟他解释,“外婆去世后,外公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很少和家里人在一起,爸妈正好回来,所以可能我们一起去一趟桐溪。” 周承琛不说话,路宁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平稳,沉静,但莫名让她有点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一点底气:“你不高兴可以一起来,但我外公不喜欢你,我没邀请你是为你好,你不要一副我故意躲你的样子。”说着,莫名觉得委屈,好像能隔着屏幕看到他的脸,闷声说,“你不许对着我冷脸。” “我没有,宁宁。”周承琛的声音先是无奈,继而变得冷峻而严肃,“我希望你永远能记得,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愿不愿意为你去趟是我的选择,但你不能剥夺我站在你身边的权利,预设我不能做你的良配。” 路宁被海风吹得发丝乱飞,她眯着眼,把衣服拢了拢,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低着头,用手指戳地上硕大的蚂蚁。 她确实不太信任他,但究其根本,其实是她不太相信自己,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他着魔的魅力。 但或许他说得对,虽然趋利避害是本能,但预设不可能就拒绝相信,人生就会少很多奇迹的瞬间。 她小声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把外公搞定,我真的很爱他,但总是惹他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问题出在你身上,那你去下刀山趟火海吧。不过你做到了,我可以答应你任意一件事。” 周承琛微微松了口气:“好,交给我。” 路宁撇撇嘴:“我很爱我外公,他骂你你不许生气。” “好。” “他打你你不许还手。” “……好。” “那我可以提要求了吗?”周承琛问。 路宁闷声说:“你别太自信了,我外公很难搞的。” “我对你外公有点了解,虽然不多,但我能确认一件事就足够了。” “嗯?” “我和他一样爱你,基于这个共识,没有不可解决的事。” 海风太大,路宁把手机贴紧耳朵,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钻进耳朵。 “哦。”路宁含糊应着。 “以后永远不分房睡,好不好?”这是周承琛唯一的请求。 路宁已经预料到很多不干净的挑战她底线的内容,但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会只是这个。 41.第 41 章 今年盛和的公司年会, 大老板没有露面,陈迈特意过来堵周承琛,也扑了个空。 她在酒店外拦下一辆周承琛坐过的奔驰, 车窗降下来,里头却只有许默。 许默都快忘记陈迈的脸了, 分辨了片刻才想起来,扯了下唇角, 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 “陈经纪,您还是不要从周总这里费劲了。”他好心提醒她,“我们周总向来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做出的决定从不轻易更改。” 意思是, 人已经惹恼了, 再来求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陈迈脸色苍白,她最近实在焦头烂额,觉得周承琛度量未免太小, 总觉得谈嘉去求求情,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怎么就这么点事, 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 “您帮帮忙,我想跟周总见一面, 通个电话也行。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但我真的没有恶意。周总想要我做什么, 我都可以去做,怎么惩罚我都行,求他再给嘉嘉一次机会,这对她的事业影响真的很大……” 她这话说得真诚,如果不是许默一直在跟进这件事, 怕是都要相信了。 陈迈前几天还试图引导舆论,攻击盛和仗势欺人心胸狭隘。 从财经报道里截取点信息开始断章取义,想给盛和泼脏水,来达到混淆舆论的目的。 公关那边已经交给法务部去处理了。 “陈经纪,我们周总去陪太太和太太家里人一起过年了,走前叮嘱我,这段时间门就是天塌下来,也等年后再说。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不顾陈迈的继续纠缠,车窗升起,许默扶了扶眼镜,也不知道陈迈能不能听懂,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有没有恶意。周总一向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但对于细枝末节的东西却并不太在意。 他这次之所以这么坚持,当然是因为太太。 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是感情的大忌,无论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根本不在意谈嘉如何,他现在只是在意太太会不会伤心,是不是会受影响。 快刀斩乱麻也是为了表态,他不是那样的人。 既是给太太表态,也是给周围人立威,不管谁有什么心思,最好都不要打在他身上。 如果她聪明她应该学会把谈嘉和周总彻底分开,她愿意尊重太太,这件事才有谈的余地。 又或者她明白,只是不相信资本家的真心。 不过她们都笃定周总对谈嘉有情义,为什么就敢揣测,三年的婚姻,周总对太太没有深厚的感情呢? - 这件事路宁也反复思考过,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婚姻,自己连退出都做不到完全抽身,她对周承琛到底是依赖,还是爱,又或者只是某种妥协?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做吊桥效应,是说一个人在吊桥上提心吊胆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而这时候如果遇见一个人,会把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速,当做是心动信号,从而对这个人产生别样的情愫。 而事实上,这只是一种心理骗局。 路宁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误把周承琛的强势和自己的难以挣脱,当成是爱了。 但突然有一天,路宁就不再纠结这个事了,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周承琛已经提前去了桐溪。 备了厚礼,几辆车开过去,显得郑重其事。 路宁在电话里愁眉苦脸:“外公不喜欢这样。” 她虽然感情上相信他的能力,但理智上实在觉得这不靠谱。 于家世代都是搞文艺的,外公虽然谈不上一身文化人的清高,但总归是讲情怀更多,他不太喜欢爸爸,就是觉得爸爸这个人一心扑在生意上,物欲太重,感情又太薄,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周承琛耐心解释:“外公只是不喜欢我这种生意人,但我已经是了,我这个身份摆在这里,礼太薄会显得我不够重视。” 路宁点点头:“哦。”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能搞定外公的样子。 “你为什么喜欢我?”路宁问他。 周承琛记得自己以前回答过这个问题,于是没有重复给答案,他忍不住笑了下:“在担心什么,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假的?” 不是,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大概是自己也看不太清两个人的关系,她害怕…… 怕什么呢? 路宁思索片刻,却是咬着唇沉默。 她怕外公戳破两个人并不稳固的婚姻表面。 外公那个人,说话做事一向都很坦率,并不会委婉半分。 知道她劝说不动,去咄咄逼他也是有可能的。 周承琛一向骄傲自负,掌控欲很强,不一定能扛得住外公故意的刻薄。 “我跟你结婚的时候,并没有做婚前财产保全,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即便是这样,如果将来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也从你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路宁从没在这件事上自恋过。 而且她也没想过从他身上大捞一笔。 “确实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周承琛说,“但另外是觉得,我虽然对你算不上一见钟情,但见你第一面确实是觉得合眼缘的。我以前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要分开,我并不介意你从我这里分走什么。但还有另一层意思,我这个人做事喜欢预设最坏的结果,但我那时并不觉得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路宁下意识捏紧了手机。 “另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路家状况不好,虽然确实是各取所需利益交换,但我不希望你抱着献祭的精神跟我结婚,还是希望能最大限度维持平衡。”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到,单方面将人划进自己的人生是不够的。感情需要双向的努力,他没能把自己的真心传递出去,从一开始就走了弯路。 路宁张了张嘴:“你都没有说过。” “你也没有问过。” 对路宁来说,结婚是件仓促的糊里糊涂的事。 但对周承琛来说,和她见的第一面,他的人生里已经自动规划出有关于她的一切。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爱,可以试着相信我的钱、时间门,和精力。我年纪比你大很多,或许考虑问题也比你更实际,但我不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有任何虚假敷衍的成分。” “没有不信,我只是觉得外公会这么问你,但你这么跟外公回答,他肯定得拿拐杖敲你。”路宁心情有些复杂,很多事她都看在眼里,但总是用消极的一面去揣测他,觉得他无所不能,很多事在他这里都轻而易举,所以常常低估他的付出和真心。 路宁不愿意将这些看作是爱,是不想自作多情,可过度的自我保护,对身边人来说却是伤害吧。如果她能早点正视两个人的关系,或许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 那几辆车在路上,周承琛提前坐飞机过来,下了飞机,两个人在通电话。远远的,周承琛就已经看到路宁等在vip通道口,他快走两步,然后张开双臂,一把把人抱了个满怀。 终于见到了。 见到她,一颗心才像真的被安抚了,不然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抚平思念带来的焦躁。 周承琛的确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非常讨厌失控的感觉,两个人还没彻底和好,这几天路宁不在,他觉得自己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难得没穿西装,但依旧是一身严肃而深沉的黑色大衣,路宁被厚重的呢料大衣蹭得脸痒,但也没动,任由他抱了会儿。 她没觉得自己多想他,可突然看到他,却莫名鼻子发酸。 路宁缓慢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我很想你。”他说。 路宁“嗯”了声,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努力回应了他:“我也……想你。” “有多想?”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 “就……一点点吧。”路宁嘴硬,“也没有很想。” “是吗?”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连唇角的笑容都带着几分苦涩,“只有一点点?” 路宁抬手戳了下他下拉的唇角,突然笑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周承琛看着她,眼眸深沉,镜片后的目光很有侵略性。 路宁一向害怕直视他目光,这会儿却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想第一时间门看到你,你真的很笨。” 第 54 章 日常 办公区里寂静无声,工位上的人时不时看向老板的办公室。 “路总的老公看起来好可怕啊。” “仿佛终极大bss进新手村,都不用虐菜就能吓死一大片。” 不知道谁打破了寂静,大家才像是终于喘过来气,从屏气息声中回过神,小声议论:“虽然他来之后一句废话也没说,但我总有一种他满脸写着‘就你们欺负我老婆么’的感觉,仿佛用脸日了全世界。” “两个产品经理被底下人折磨得暴躁,对着老板都敢拍桌子,我还以为他们会继续闹,不满外人插手业务,结果见了路总的老公,一个比一个鹌鹑。” “手续齐全,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啊。” 周承琛是拿着委任书来的。 全权代理路宁对公司进行监管。 “盛和的周总欸,当时整个集团内斗,他一个人操控全局,管我们这个小公司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上来就是一手敲山震虎,直接带了一个财务团队把财务那边俩月没理清的账全都捋清了。仿佛在说,你们这群废物。” 这是路宁的公司,她事业刚起步,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前几l天去产检,查出来有先兆流产的迹象,估计是太累了。 她责任心太强,前一阵其实在家里休息,但依旧挂心工作,以至于在家也很难休息得好。 于是周承琛就代替她来了。 他来第一天整个办公室就沸腾了。 周承琛出来在这里实在是让人震撼的一件事。 大概是路宁平时太低调,开一辆奔驰g63,穿着以休闲和舒适为主,身上的衣服也很少看得出牌子,只举手投足能看出一点养尊处优的散漫和从容。 公司的员工只当是富家千金来体验生活,但衍城有名有姓的人家,找不出一个姓路的,也就看不出来她的来路。 公司对面就是盛和的摩天大厦,气势恢宏,压迫感十足,就好像周承琛给人的感觉。 他这种财经新闻的常客,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况且他有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容。 美人在哪个行业都是引人注目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看起来脾气很好性格有点软以至于不像个老板的老板,老公竟然是个气场两米八的冷面霸总。 公司那几l个仗着资历或者能力隐隐约约想爬到老板头上的人,瞬间也变身鹌鹑,屁话都不敢说了。 路宁身上缺乏一点威严,磨砺一下就好了。 周承琛毕竟在商场时间久了,原本只打算提点她两句,但最后还是坐不住了。 - 路宁一下子无所事事了,这会儿在家里逗猫, 自从周承琛去她公司,她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 大概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让他去管理她的公司,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唐医生每天都过来,做一些基础的检查,今天来带了一个妇产科的医 生指导她孕期养护,以及告诉她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她听得认真,却忍不住有一点恍惚,好像怀孕的不是自己似的。 ?本作者北途川提醒您最全的《今日不宜离婚》尽在[],域名[( 实在是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临走的时候,路宁忍不住问了句:“我这个很严重吗?” 她是说先兆流产征兆,她修养了几l天,说是情况已经稳定了,但唐医生还是天天来。 “不严重,情况也已经稳定了。”看着她疑惑的神色,唐医生忍不住耸了下肩,笑道,“只是某人神经过敏,你要体谅一下他。” 第一次当爸爸,而且他对路宁过分紧张。 路宁:“……” 她嘟囔一句,“不然下次你给他看算了,我觉得他病情更严重点。” 唐医生哈哈大笑。 周承琛怕她无聊,会请珠宝店或者服装品牌的人来家里给她挑选,解解闷。 但路宁其实更想见他。 他终于下班了,路宁提前洗了澡,换了衣服,他一进门,路宁就扑过去,周承琛疲倦的眉眼终于舒展开,将她稳稳竖着托抱在怀里,带着她往客厅走。 她身上还沾着点潮湿的水汽,整个人透着粉色,气质柔软干净,很有凝神静气的效果,周承琛每次抱着她,都会觉得心脏都忍不住柔软几l分。 “周承琛,小玉说你在公司里吓倒一大片。” 小玉是她的助理,路宁其实还看了照片和偷拍的视频。 周承琛冷着脸的时候,实在是很吓人的。 况且他去她公司还带着一点情绪。 “没有,我一个人都没骂。”周承琛说。 路宁忍不住笑了下,“你不骂人更吓人吧。” 那种不动声色的压迫感,是一种无形的全方位的压力,因为琢磨不透,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骂人的时候至少还能知道他在因为什么生气。 “他们把工作做好,我又不会吃人。”周承琛不以为意,“回家不要提工作,宝宝。” 他坐在客厅沙发,将她捋顺放在自己腿上。 他一身西装还没脱,路宁坐在他的西装裤上,隔着薄薄一层睡衣面料,能感受到西裤面料的冷滑。 她微微动了动,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拽着他的领带保持平衡,故意道:“你好凶,回家了也不笑。” 周承琛愣了下,忙调整了一下表情,“没有,宝贝,我就是长这么一张脸。” 他表情有些无奈,带着细微的慌乱,大概是无法证明自己见到她其实很愉悦。 “没有凶你。”他抓住她的手,连解释都显得笨拙。 路宁忍不住笑起来,凑过去亲他的嘴巴:“我逗你的。” 两个人在沙发上接吻,但很快周承琛就用手隔开了她的唇,微微偏过头,浑身绷紧,额角青筋都凸起来,“我不行了,让我缓缓。” 路宁没亲够,但又不想惹他,于是只好作罢,自己翻身下去,去厨房找吃的。 她最近很馋,但其实又吃不下,每次只能吃一点点,所以有食欲的时候都会尽量多吃点。 周承琛缓了半分钟,就起身去找她,阿姨烤的蓝莓西饼,她捏了一片,顺便塞给他一个。他不爱吃甜食,但还是低头叼进嘴里,联想到纪肖燃一直给她送西点,整个人都透着不爽。 “你要是喜欢,我请个甜点师在家里。”他从背后抱住她。 路宁回身捂住他的嘴:“打住,你别这么浮夸。” “那我去学。”他低头,细细密密地吻她的脸颊和嘴唇。 路宁被亲得乱七八糟,突然听出了那么一点醋味儿,他是个能用钱解决的绝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人,他厨艺还不错,但下厨的次数寥寥,家里有阿姨和厨师就够了,他偶尔也会叫餐厅的厨师来家里,除非路宁点名想吃他做的,不然他是不会下厨的。 她突然仰头看他:“比起那个,我更想你多抱我一会儿。” 她安抚的意味太明显,让他忍不住愣了片刻。 然后周承琛单手把她抱起来,上楼去换衣服,顺便把她当挂件挂在身上。 “好。” - 路宁怀孕后非常黏人,那种黏人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每次她手一伸,眼睛微微勾着,亦或者哼唧两声,周承琛毫无招架之力。 他对她的心疼和紧张化解了焦渴的欲望,但偶尔也会又难以忍耐的情况,路宁会说我帮你,但每次他都不让。 路宁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他每隔一周去看次心理医生,路宁也会陪同,他对她有一种病态的控制欲,怀孕后变得更加明显。 但他的控制欲表现在—— 他想要亲力亲为为她解决所有的事,无法接受她遇到一丁点的挫折和坎坷,哪怕只是剪指甲不小心把手剪流血。 “太离谱了,我剪指甲剪到手他那表情跟我拿刀自残一样,然后问我,能不能以后他给我剪。” 路宁跟梁思悯和杜若枫控诉的时候,梁思悯叹为观止地一拊掌:“能不能把你老公借我研究一下,给我超级智能机器人管家的研究做个模板。” 杜若枫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可能是之前你在周家遇到的事儿,让他有了应激反应?” 路宁被软禁过好几l次。 对于周承琛来说,就连家里人都是危险的,不可信的,他从小到大过于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以至于对自己的东西都有一种霸道偏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无法接受喜欢的人和事失控。 “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讨厌他。”唐医生有一次忍不住为周承琛辩解了一下,“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对他多一点耐心,我相信他能很好地自控。” 他委婉地透露了一下。 说其实一开始周承琛对路宁就有一种非比寻常的迷恋,只是他这个人高度自律和冷静,精神的压抑导致欲望无法正常渠道发泄,以至于误把那种迷恋和爱只当做是身体的欲望。 他第一次就伤了她,后来也经常失控,他对她的渴望到达了一种非正常的地步,想要占据她,获得她全部的注意力,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如何表达爱,而她又很难将这理解为爱,于是他迷恋床事。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全身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所以后来他不得不物理控制距离来确保自己不会伤她。 路宁之前听他说过,但没想过会是真的,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他不会伤害你的,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唐医生笃定道。 路宁点点头:“我知道。” 周承琛这个人如果放纵起来,其实没有人是对手。他喜欢对她卖惨大概也是因为不想动任何手段,一旦他想要完全握住主动权,那路宁永远会被他压着,但同样她也会离他越来越远。 路宁之前一直怕他,就是因为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她惹不起她只能逃。 周承琛来接他,站在医院的台阶下,正准备拾阶而上。 路宁突然抬手制止他:“你别动。” 他表情茫然,但依言站定,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路宁朝他跑过去,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他:“滴,你的宝贝已开启自动回收模式,请查收。” 周承琛偏过头,眼底笑意弥漫:“嗯,宝贝收到了。” 路宁牵住他的手,轻笑。 你不用一直朝我走来,我也可以奔向你的。! 北途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5 章 小朋友 许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跟小孩儿斗智斗勇。 老板这孩子心眼子太多,他险些招架不住,好不容易才把人连哄带吓得抱过来。 这小孩原本在隔壁楼,跟着妈妈,结果闹脾气,正好被老板发现,就让他过去带过来了。 小孩好像有点怕他爸爸,死活不肯过来,先是试图跟妈妈打感情牌,然后又装病,最后还跟许默用苦肉计,苦肉计不成还想忽悠他把他送去给姨姨。 如果不是许默谨记老板的吩咐:不要管他说什么,只管把他带过来。 可能就被他忽悠过去了。 这会儿看他无计可施后乖顺的样子,才确定自己没有怀疑错,他就是故意的。 “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谁拼过命?有,我老板。”许默自言自语,他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从总裁专用电梯里走出来。 “这是谁啊!”黄经理上楼办事,路过他身边,捏了下小孩的脸。 三岁的小男生,拧着眉不悦地偏过脸,抱住许默的脖子。 许默看他乖巧下来,又忍不住心生柔软,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抚,对着黄经理挑了挑眉,意思是:这你都看不出来? 这傲娇劲儿,这又冷又拽的表情,简直是一比一复刻。 黄经理瞪大眼:“周总的儿子啊!” 嗯,虽然跟周总长得一点都不像。 乍一看确实很难联想到一起,但父子俩是越看越像那种。 气质一模一样。 许默把他抱去办公室,周总在办公桌前坐着,抬头看了一眼,拧着眉问:“为什么对你妈妈发脾气,你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 周总对自己儿子未免过于严厉了,冷着脸质问的样子,许默都冒冷汗。 这小孩小名叫周周,大名叫路柏杨。 “路柏杨,说话。” 小孩眼见逃无可逃,突然红了眼眶,从许默身上下去,奔向周承琛,爬到爸爸的腿上,然后抱住他脖子,表情傲娇但服软,亲了亲爹地的脸,乖巧说:“爸爸我错了,我跟妈妈道歉了,妈妈也原谅我了。” 意思是妈妈都原谅我了,你不能再凶我。 周承琛沉默了许久,许默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只见老板他有些僵硬地抱住儿子,“下不为例。不要让我知道有第二次。” 许默微微松了一口气,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隔着打开的百叶窗,总裁办的人忍不住往里瞥了两眼,小声问许助:“周总的儿子啊?” 许默“嗯”一声,“如假包换,刚从隔壁人工搬运过来。” 老板并不喜欢带孩子来工作场合,这还是第一次。 家里常带他的阿姨请假了,他秩序敏感期,别人管不住他,周承琛本来要带他来盛和,他闹着跟妈妈,结果去了之后因为妈妈去开会,小玉给他系鞋带没按他常用的方式来,他拒绝对方再碰他一下,各种抗拒。 路 宁回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生气,“哼”了他妈妈,当时路宁正在跟周承琛通电话,正好被他爸听见。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小孩长得和他妈妈几乎是一张脸,男生女相,柔和、精致,漂亮得雌雄莫辨。 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睫毛长还卷翘,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起来单纯无害。 “看出来了,长得挺像妈妈的。”公司里的人还是挺经常见路宁的。 许默笑了笑:“幸好像妈,不然早被他爹揍死了。” “很不乖吗?” “也……不是,就是难搞。” 周承琛拖了个凳子在旁边,把路柏杨放在上边,就让他坐在边儿上,小孩自知理亏,就倔强地待着,一声也不吭,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爸爸,仿佛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半个小时后,周承琛把文件处理完,揉了下脖子,侧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尽管有些颓丧,还是看着爸爸,表情带着点忧郁。 他长得跟路宁太像了,尤其眉眼,看人的时候非常单纯无辜,毫无攻击性,盯久了容易心软和愧疚。 周承琛有些无奈地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你有任何不满可以冲我来,下次再惹你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路柏杨微微偏过头,有些赌气地扁着嘴:“我想去找妈妈。” “不可以,就在这儿待着。”周承琛把他抱下去,指了指办公室和休息区和里边的休息室,“自己去玩。” 他抬腕看了下表,“四十分钟后带你去吃晚饭。” 小孩沉默了会儿,认命地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了。 他想偷偷用电话手表跟妈妈发消息。 周承琛似乎不用猜都知道他的企图,头也没抬说了句,“如果你跟你妈告状,未来一个月我都会亲自送你上下学。” 那太可怕了,路柏杨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非常倔强而不屈地躺在那里,但一动不动,看起来乖得不像样。 躺着躺着,自己就睡着了。 周承琛准备带他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他的睡颜,忍不住有些失神,拍了张照发给路宁:睡着了倒是挺讨人喜欢。 路宁收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下,她下午其实没事,开完会就闲下来了,但周承琛把孩子接走了,她就去跟梁思悯约下午茶了。 路柏杨是个人精,也就周承琛能控得住他。 梁思悯家的小姑娘比路柏杨大八个月,四舍五入差一岁,但看起来更像个妹妹,很乖。 梁思悯瞥到她手机屏幕,忍不住说了句,“我有点可怜周周了,整天被迫屈服在你老公的淫威之下。” 想了想,又说:“不,我已经不知道该心疼谁了。” 周周长得跟路宁太像了,周承琛经常凶不起来,那孩子心眼又多,他有点拿他没办法。 “这俩人半斤八两。”路宁笑了声,“性格简直一模一样,但周周比他会撒娇,能屈能伸得多。” 周承琛其实 就是看着凶,很容易心软。 路宁睡眠浅㈡_[(,又贪睡,容易睡不好,周周从出生几乎是周承琛独自带大的,虽然有几个保姆帮衬,但大多时候他都尽力亲力亲为。 周周骨子里很依赖他,但俩人大概脾性太像了,有点互相排斥,彼此都是又爱又恨的状态。 “话说长得真得跟你很像啊,你跟你姐都没这么像。”梁思悯忍不住感慨一句,“周周这长相太有欺骗性了,而且我总感觉他很会利用自己的无害,上次把我女儿骗得一愣一愣的,吓得季旸紧急教育半小时。” 路宁想起来,是俩人在一起玩,他不满自己比珍珠小,装哥哥,不知道跟珍珠说了什么,小姑娘深信不疑,追着叫哥哥,还把自己零花钱全给他。 那天双方父母都不在,只保姆和保镖跟着,他带珍珠去逛商场,用珍珠的钱给珍珠买东西,到处跟人说这是我妹妹,一天结束,“兄友妹恭”,十分和谐,就是季旸有点脑仁疼。 “那天回去周承琛也教训他了,但他泪眼汪汪看着周承琛,周承琛就有点骂不下去了。” 最后周承琛让周周去跟姐姐道歉,俩小孩煲电话粥煲了十几分钟,他们约定下辈子周周当哥哥,保护妹妹。 珍珠问:“弟弟就不能保护姐姐吗?” 周周点点头:“也可以。但大家都认为哥哥保护妹妹更天经地义。” 珍珠像个小大人:“我爸爸说,大家都那么以为的,也未必就是正确的。” 周周思考片刻,“那为什么年纪小的就一定是弟弟。” 珍珠想了想,不知道。 “我想做你哥哥。”他说。 于是珍珠最后还是同意:“那我叫你哥哥。” 季旸愁得半宿没睡,觉得周承琛家的小崽子很会忽悠人,又觉得珍珠很容易被骗。 周周乍一看跟路宁一模一样,长着一张天使面孔,但其实挖开心是莲藕状的,全是心眼子。 冷酷、内敛、固执,自我要求极高,以至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点冷酷无情平等地看不起世界的意味,跟周承琛的脾性很像,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周承琛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周周的固执更迂回一点,他确实比周承琛更能屈能伸,拗不过就开始撒娇服软,很识时务,也就比周承琛更难缠。 路宁和梁思悯就在公司楼下,路宁这会儿看了下手机,思忖片刻说:“我上去带俩人下来吧!周周没睡够就特别黏人,那撒娇劲儿周承琛受不了,他为了避免看他撒娇,估计会等他自然醒,或者直接抱他下楼。” 梁思悯“啧”了声,既姓路,又跟路宁长得像,周承琛拿他没办法也是显而易见的。 路宁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周承琛果然给周周搭了衣服,把他打横抱了出来。 周周留长发,这么乖顺趴在爸爸怀里,跟个小姑娘似的。但固执起来,那脾气实在不敢恭维。 小孩长得快,三岁的路柏杨虽然看起来像女生,但发育得很快,比同龄男生都要高和壮 ,看起来像四五岁似的,体重实在不适合再抱来抱去了。 周承琛还没来得及问路宁怎么过来了。 路宁已经伸手拽周周了:“宝贝,醒醒。” 周周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路宁,有点委屈地伸手过去讨抱抱:“妈妈~” 路宁把他抱过来,她已经不太能抱得动他了,把他放在地上,半蹲着抱了抱他。 他说:“对不起妈咪,我今天不是故意要凶你,虽然我已经道过歉了,可我还是很难过,你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 路宁亲亲他的脸:“可以,妈妈原谅你了。” 周周也亲了亲妈妈的脸:“那我晚上可以陪你睡吗?” 路宁还没说话,被周承琛拎着后衣领提溜到一边,抬脚踹他一下:“报复我呢?” 周周害怕地躲进妈妈怀里:“妈妈你看他……爸爸怎么这样!” 路宁忍不住笑起来,捏他脸:“别闹了,你俩烦不烦。” 周周撇撇嘴,他还没有使劲呢。 - 周承琛生怕他又想起来找妈妈睡,回家又是监督功课又是督促他练琴,消耗完他的精力,早早给他读故事书哄着骗着睡了。 他把房间门关上,嘱咐守夜的保姆盯着,然后松了松领口。 他回来到现在,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衬衣裹在身上,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肌肉饱满的小臂,凸起的青筋和血管半隐半现。 路宁刚洗完澡,趴在床上看平板,看他进来,忍不住挑了下眉,他又累又倦,还带着点不耐烦的时候,其实最性感。 “周承琛。”路宁看他往浴室去,伸手拽了他一下。 他回过头看她:“嗯?” “没事,”路宁摇摇头。 在一起生活久了,周承琛当然也了解她,她性格偏内敛,很多事情是不会主动表达的,但她也不是害羞怯弱的人,很尊重自己的欲望。 她的眼神不干净。 他弯腰摸了下她的脸:“我洗个澡就来。” 路宁本来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多看他两眼,闻言脸热了一下,但也没否认。 不过她今天有点累,他洗完澡她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抱住他,想说要不今天算了,但到底没说出口。 周承琛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钳着她的下巴,将她扣在怀里吻着,问她:“明天休息?” 她那个公司,周末加班是常事,她作为老板常常身先士卒,所以周末能不能休看运气。 路宁点头:“明天休息。” 周承琛“嗯”一声,原本克制的情绪顷刻间释放,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路宁感觉到他的重量,微微睁开眼看他,他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肩背肌肉绷紧,微微俯身,什么还没干呢,额角已经沁出一丝汗意。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路宁索性主动抱住他,“又在琢磨什么。” 周承琛探身,把床头柜上他的领带扯过来 ,绑住她的手腕?_[(,然后又用她的发带蒙住她的眼睛,他低头亲她的脸和锁骨,最后贴在她耳朵:“看你累了,不折腾你了,今天我伺候你。” 路宁看不见,手也被绑着,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周承琛,你别闹。” “没闹,放松,别乱使劲,我的脑袋没那么结实。” 纯粹地取悦也是一种极致的愉悦,这并不是第一次,但她一向放不开,所以他很少太过分,他才想到蒙上她的眼睛,绑住她的手,不给她抗拒和逃避的机会的。 路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灵魂出离身体了,从高空中俯视自己,觉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周承琛,你不是人。”路宁最后哭着说。 周承琛在笑:“这么多年,你还是就会这一句。” 路宁偏过头,决定不理他了。 周承琛把人逗恼了,又去抱她,学路柏杨撒娇,“宝贝我错了。” 路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被他软磨硬泡松了口,他还要继续贱一下:“对不起宝宝,我今天不是故意要惹你,虽然我已经道过歉了,可我还是很难过,你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 路宁掐他的脖子:“周承琛你要不要脸?” 周承琛偏着头笑:“你都原谅他了,凭什么不能原谅我。” …… 周承琛起了个大早,甚至还去跑了个步。 路柏杨的幼儿园周末有社会实践活动,他开车送他去集合的地方,老师清点着小朋友,周承琛放他去找老师前,屈膝蹲下身给他整理仪容。 路柏杨看了看爸爸,不满道:“你总是霸占妈妈,我都见不到她了。” 周承琛瞥他一眼,最后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路柏杨,男子汉要学会独立,不要太黏人。” 路柏杨撇撇嘴,埋怨道:“明明是你更黏人,妈妈根本不想理你。” “小孩子懂什么。”周承琛把他领带打好结,捋顺拍了拍,“去找老师吧。” 路柏杨虽然很不情愿,最后还是抱了抱爸爸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爹地再见。” 妈妈说要表达爱,亲人就是哪怕吵架,也不耽误互相爱对方的存在。 周承琛一大早的起床气被安抚,捏了捏他的脸:“宝贝再见。” 回家的时候,路宁还没醒,他脱了外套,去洗了洗手,然后抱着她又睡了个回笼觉。 路宁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意识不清,缓了好久才清醒,动了动,浑身酸软,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就起过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顿时清醒,骤然折起身,“周周有社会实践,已经迟到了。” 她要求不能把教育和陪伴孩子的机会请人代劳。 周承琛拉住她手腕把他扯进怀里,好笑道:“真不知道我起了?睡得这么香。” 她睡眠浅,昨晚是有多累,昏睡成这样。 他手掌摩挲着他的腰,眼神上下打量她一下:“体力还是不行,要不以后起来跟我锻炼吧。” 路宁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他衣服换过了,大概率是已经送周周走了。 她缓慢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才没好气说:“不要,我体力好得很,明明是你不知节制,荒淫无度,还是你去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一下吧。” 哪有人锻炼身体为了那事的。 而且昨晚他真的有点毛病。 “周周今天情绪怎么样?他太小了,其实可以晚一两年入学的。”路宁一边问他,一边感慨。 周承琛抱住她,“宝宝,我在你旁边,你只关心他。你的注意力都被路柏杨霸占了,我都很久没从你嘴里听过关心了。” 路宁:“……你这个语气很像路柏杨。” 周承琛笑了笑:“有吗?” “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嫌。”路宁评价一句。 “那谁更讨人嫌?”周承琛逼问,“你更喜欢他还是我。” “周承琛你是不是有毛病?”路宁想掐死他。 “嗯,”他应,情绪并无波动,“喜欢我吧,喜欢我更有性价比,更喜欢他他会一直黏着你,你还要操心学业,关爱他身心,更喜欢我他就会认清现实老实被我管着,我可以包揽一切,是不是很值?” 路宁被他的逻辑气笑:“神经。” “好不好?”周承琛嘴唇贴在她耳后,不停地手臂收紧去抱她,好像在说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好,爱你。”路宁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最爱你,全世界摆在我面前,我也最爱你。” 或许是一下子表达得太满了,他反而有些不敢应,凝视她许久才说了句,“真的吗?” 路宁看他这么认真,有些哭笑不得,捧着他脸问:“我也没有因为他忽略你吧!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你受什么刺激了?” 周承琛摇摇头:“没有,路柏杨一直控诉我霸占你,我怕他跟我争,他太会哄人了,我怕你被他迷惑,所以我先来占个位置。” 路宁:“……” 她已经分不清谁更离谱,谁更幼稚了。 “所以你让他跟我姓其实是因为你真的很不想要他?” “当然不是,”周承琛看着她,“我是想时刻提醒自己,这孩子是你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生气的时候别打坏了。” 路宁点点头,“行。” “他应该庆幸顶着你那张脸,少挨了很多打。” 这小鬼长了那么乖一张脸,但一点都不乖。! 第 56 章 日常2 周承琛的过敏突然有一天莫名自愈了,于是过上了每天被猫踩醒的生活。 一开始倒也不是路宁要求他要猫咪共处,反而她特别体贴。 她觉得周承琛的身体还是不适宜长时间和猫咪待在一起,所以周到地计划了两个卧室,卧室打通,只隔一扇内门,一三五她自己睡,二四六和他睡。 她图纸都画好了,但周承琛不同意。 “不分房。”他表情冷肃。 “没分啊,”路宁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的周全,“还是一个房间,只是隔扇门,而且偶尔分开睡有利于家庭和谐,你天天看我都没有新鲜感了。距离产生美。” 她趴在他怀里,捏他的脸,晃他的肩膀。 然后叫他的名字,“周承琛~” 很明显的撒娇意味,换往常他大概已经妥协了。 但很多事他都由着她,只要她提出来,他很少说不,唯独这件事,他一点也不让步,好像半句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分开睡。”他垂眸,固执道。 “你……”路宁气恼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理由?”路宁有点沮丧,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要和猫睡,只是她有点吃不消他,也想抱着猫睡,两相折中一下,不就都可以得到解决了。 仔细算他也没有损失什么,而且虽然这么计划,他不想分开睡的时候她也不会真的就非要出去睡的。 “没有理由。”周承琛偏过头,拒绝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固执敏感又脆弱的……”路宁想说老男人,最后咽回去了,“男人。” 周承琛把她困在怀里索吻,鼻尖摩擦着她的脸颊和脖颈:“嗯,那你疼疼我。” 路宁瞬间捂住他的嘴,小声说:“你是怎么想出这种烫嘴的台词的。” “你晚上看的里就这么写的。” 路宁和他作息不匹配,他晚上睡得早,路宁一个年轻人十二点前是不会去睡觉的,所以她偶尔会看会儿手机或者电视剧催眠。 “你偷看我手机。”路宁气愤,“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总是默不作声观察她。 周承琛笑了下,“你把字调那么大,我想装看不见都很难。” 说得好像她是什么老年人。 路宁:“……我爱护眼睛。” “好,乖宝宝。”周承琛看着她笑,目光温和,身上那点冷厉消散许多,多了点人情味。 结婚这么多年,如果说他身上有变化,大概就这么点了。 就是显得有点欠揍,路宁没忍住揍他两下。 “真不能偶尔分床睡吗?”路宁搂住他脖子,额头磕他的额头,见他不为所动,整个人爬到他身上跪着,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周承琛垂眸觑她,一言不发,也不回应她。 路宁跟他较劲,像个吸血鬼一样 偏头咬上他的脖子,然后由重到轻,最后用近乎舔吻的力度,咬上他的喉结。 周承琛微微仰头,倒抽了半口气,无奈道:“宝贝。” “嗯……”她哼哼唧唧应着,“你真的不理我吗?” 声音带着点倔强和可怜。 “周承琛,”路宁两手掐住他的脸,挤出奇怪的形状,敛着眉控诉他,“理我。” 周承琛将她扣在床上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衣服已经被褪了个干净。 “你偷偷练了什么流氓技呢。”路宁吐槽他。 “宝贝,你真的很黏人。”他含糊说着。 路宁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他又说,“但我很喜欢。” 甚至因此感到十二分的愉悦和满足。 如果不是再不理她,真要气跑了,他真的很想再忍会儿,看看她还能黏人到什么程度。 “喜欢你主动,”他说,“但看不得你不开心。” - 两个人就这么问题并没有达成共识,莫名滚了个床单,她就把这事忘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班了,她也没处发挥。 路宁和梁思悯杜若枫她们约周末小聚,几个人坐在顶楼露天餐厅里喝茶,路宁问梁思悯:“你跟你老公每天睡在一起吗?” 梁思悯挑眉:“不然呢?” “我以为以你俩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程度,偶尔分开睡能有利于身心健康和安全。”路宁也知道牵强,她只是无法自然地引出她想跟周承琛分床睡这个事。 梁思悯撩了下头发,“哼”道:“这不就不懂了,互相添堵和适当的危机感是婚姻保鲜的秘诀。” 她神秘兮兮道:“你和周承琛闹矛盾了?” “没有。”路宁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觉得……又不会天天……一起睡我俩作息也不一样,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跟我睡。” 提都不能提。 她觉得杜少霆和周承琛在某些方面有点像,于是问杜若枫:“你跟杜少霆每晚一起睡吗?” 杜若枫愣了愣:“我们一定要聊这么敏感的话题吗?” 梁思悯本来对这个问题不感冒,她不能理解周承琛为什么非要一起睡,也不能理解路宁为什么执着要跟周承琛协调这件事,但看杜若枫害羞,倒是来劲,凑过去问:“又没问你俩多久上次床,你害羞个什么劲,莫非你俩晚上不睡一起?” 那倒也真的有可能。 这俩能在一起实在是经历了曲折的心路历程。 杜少霆和杜若枫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亲兄妹,哪怕前几年,也只有极少数家里人知道这俩人毫无血缘关系。 父母离世的时候两个人还太小,杜少霆那会儿大学还没毕业,叔伯抢占家里遗产的戏码并不新鲜,但发生到自己身上依旧沉重。 杜少霆休学回来帮她争家产,后来为了稳住公司局势,吃过不少苦,但到底还是把家业紧紧攥在手里了。 那些年 日子并不好过,群狼环饲,杜少霆手段不可谓不激进,很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味,名声一直不好。 什么心狠手辣凉薄无情,甚至都有人怀疑他手里生意不干净。 杜若枫被他保护得很好,但没想到她会生出兄妹外的感情,她先挑破的,步步紧逼,要他袒露感情。 杜少霆一直回避,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抵挡住,越界了。 这俩因着一层兄妹身份,各种酸甜苦辣都吃了,俩人互通了心意后,外头又是重重阻隔,单是杜家的亲戚都接受不了,尽管俩人毫无血缘关系,在法律上也没有亲属关系,但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媒体,都知道这俩人是亲兄妹,就算没血缘关系,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传出去太难听了。 但杜若枫不在乎,她这个人看似乖顺,内里实在是有点疯劲儿的。 杜少霆在她这儿又当哥又当爹的,还要兼职个老公,这两年感觉越发深沉变态了。 梁思悯一度无法想象这俩人怎么谈恋爱,所以这会儿很好奇。 杜若枫轻咳了声,“就……一起睡啊,他看不见我是不会睡的。” 路宁像是无法理解周承琛一样,也无法理解杜少霆:“为什么?” 她以为杜少霆那种性格,会更喜欢清净一些。 就像她以为周承琛会接受她的提议。 杜若枫耸耸肩:“谁知道,可能焦虑吧。我感觉他有点分离焦虑。” 她工作性质的原因,经常出差,但杜少霆虽然工作忙,作息却非常稳定,有时候她半夜回家,会想着在外面酒店对付一下,或者去客房躺了一会儿,怕打扰他睡觉,但每次都会被他捉回卧室,如果他不知道她晚上回去,他是没有办法安心睡觉的,必须要把她放在身边才会安稳下来。 哪怕俩人什么也不做,就只是一起睡。 路宁突然“啊……”了声,周承琛也有过分离焦虑的症状,但那是很久之前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又不是特别明白。 晚上她洗完澡问周承琛:“我不和你睡你睡不着吗?” 周承琛靠在床头看杂志,顺便抱了抱她,敛眉道:“也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就是问一问,我说分床睡让你不高兴了的话,你可以告诉我的,你有顾虑我们可以谈。” “没顾虑,就是不想分。”周承琛低头,亲她额头,“不许再提。” 路宁又想问为什么,但他不想说,问了也白问,于是撇撇嘴:“你就是自己睡睡不着吧。” 周承琛看她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会罢休了,无奈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你这么说就莫名焦躁,或许以前的事留下的后遗症,也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害怕你离开我,又或者都有,总之我没有办法接受。” 路宁愣了片刻,凑过去亲了亲他额头:“好了,那就不分开,你比路柏杨还黏人。” 周承琛不满道:“都要跟我抢你,真想把他们都扔了。” 他抚摸她的脸:“看看我。” 路宁凑近,瞪大眼看他:“嗯,看着呢。” “亲亲我。” 路宁亲他。 “抱抱。” 路宁抱他。 他躺平,张开双臂:“上来。” 路宁依言。 周承琛扣住她两个手腕,突然笑了:“宝贝你好像听指令机器人。” 路宁给了他两巴掌:“你逗我玩。” - 路宁没再提分床睡,只是虽然她有点不喜欢西山,为了小猫有院子可以活动,她又提出搬回了西山的别墅。 周承琛的别墅也不止这一处,但路宁对这边布局比较适应了,而且毕竟结婚后一直住在这儿,多少有点感情了。 三只小猫开始逐渐扩大活动范围,晚上从在卧室待半个小时,逐渐时间延长,到最后不限制来去的自由,大约用了半年时间。 周承琛的过敏症状没有再发生过。 但三只小猫上床的时候,路宁还是会有些紧张,尽量不让它们挨着他睡,抱到自己这边。 小猫也喜欢挨着她睡,经常钻进她怀里。 有时候睡到半夜,周承琛还要把几只猫全都抱走,自己揽着她睡。 路宁觉得他可太幼稚了。 刚开始还觉得不习惯,后来莫名也适应了。 直到有一天,他身边多了个女助理。 许默在他身边七年,周承琛直接把分公司总裁的位置给他了,并分了他一部分原始股。许助变许总了。 总助的位置空缺,hr那边招了几个,周承琛都不太满意,从新入职的员工里调来一个履历非常优秀的,暂时在他身边历练。 是她的校友,留学回来直接进了盛和,漂亮,聪明,精明干练,性格也十分和他合得来。 她工作能力很强,比许默少了点机灵劲儿,但却多了几分魄力,做事非常果断,效率很高。 周承琛很喜欢她,什么事都会很放心交给她做。 她在生活上也跟他很匹配,强迫症,洁癖,不喜欢猫狗等各种小动物,作息规律,口味清淡。 但不到两个月,就直接开除让她走人了。 她走那天,路宁正好过来给他送午饭。 他胃不好,自己又作得很,路宁本来也懒得管他,但以前有许默照看,新助理管不了他,路宁觉得自己还是要盯着他。 上楼的时候,新助理却抱着纸箱正离开工位。 看到路宁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微微颔首,然后就离开了。 路宁进了办公室,问他:“辞职了?” 周承琛掐着眉心,他习惯许默在身边了,新助理本来能顶半个许默,可现在半个许默也没了。 “开除了。”周承琛有些困倦地应了声。 “为什么?不是说挺合你心意吗?”路宁不解看他。 她眼神清明,毫无丁点 想多的意思,周承琛表情却有些微的不满,副总老黄招了个女秘书,他老婆恼得不行,跟他吵了好几回。路宁倒好,他开除个趁手助理,她比他还遗憾。 “心思不纯。”周承琛没多说,怕她心里不痛快。 他性子冷,手腕强硬,他除了不亏待人,跟在手底下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遇到这种事的概率极低。 路宁张了张嘴巴,大概没遇到过这种事,半晌才“啊”了声,“是有多想不开啊!” 周承琛这种看起来能止小儿夜啼的冷脸,多看两眼都得消化不良的气质,还有人敢上前,实在是勇气可嘉。 她有点佩服对方了。 路宁这幸灾乐祸的嘴脸,周承琛眯着眼钳住她下巴:“怎么,我是很拿不出手吗?” “嗯。”路宁郑重点头,看他眉头紧皱,倏忽又笑起来,踮起脚摸他的脑袋,“骗你的,我只是觉得除非你主动,不然喜欢你是件挺痛苦的事。” 周承琛较起真来,垂眸凝视她:“所以你痛苦过?” 路宁摇摇头:“也算不上,就是刚结婚那会儿,看见你就想逃。” 身边杵个教导主任似的,谁能受得了。 隔了这么久,路宁都还记得那种感觉,她拽他领带,低声说,“你那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我。” “喜欢。”他强调。 这么多年,路宁也早就释怀了。 其实她那时候大概也是喜欢他的,不然后来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只是潜意识告诉她两个人并不匹配也并不合适,所以她一直谨守本分,从不逾越,也不想给自己无畏的幻想,拒绝相信他是喜欢她的。 “其实你喜欢那个助理会轻松很多,她不喜欢宠物也不会养,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能跟你合得来,你俩才是步调一致的那种人。”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周承琛喜欢她,很多两个人之间存在的矛盾,换个人就都迎刃而解了。 “但她不是你。”周承琛有些恨她做这种假设,“我只喜欢你。” 路宁当然也不是无所谓,只是大概就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喜欢。 这天半夜里,一向害怕他的毛球,突然钻进他怀里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周承琛有点烦躁,但还是忍着没吭声,第二天没睡好眼底青黑一片,路宁才知道毛球昨晚黏它。 “你怎么不把它塞给我,或者扔下床也行啊。”路宁忍不住说了句,有些埋怨地说,“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虽然喜欢宠物,但也没有到事事迁就的地步,更不会强求他也喜欢,或者说不会因为他不喜欢就不喜欢他了。 周承琛掐着眉心,却笑了:“但我贪心,关于你的,我什么都想要。” 哪怕是前男友的猫,只要变成她的,他就想打上自己的印记,或者覆盖掉过往的一切。 路宁听明白了,忍不住白他一眼:“果然路柏杨是你儿子。” 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们的。”周承琛纠正,语气十分骄傲。! 第 57 章 小朋友2 又是一年新年,梁思悯在家待得无聊,举家去拜访路宁,带上季旸和珍珠就算了,还要带上猫。 说猫也需要社交,带它来见小橘小白和毛球。 梁思悯的猫叫奶茶,她女儿小名叫珍珠,先有的奶茶,后有的珍珠。 季旸说梁思悯给女儿取名的灵感来源于珍珠奶茶。 当然,梁思悯是坚决不承认的。 她说珍珠是取自掌上明珠的意思,然后又说,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可以有很多含义的,全看你怎么去解读。 路宁深以为然,解读别人的过程,其实也是解读自己的过程。 你选择相信什么,你就会得到什么。 “你给周周取小名,说是周到圆满的周,但我怎么看都是周承琛的周。”梁思悯偏头看路宁,“大家都不拆穿你,大概只有周承琛真的信你的鬼话。” 路宁被戳穿,也没再否认,半晌理直气壮道:“怎么,不可以?” 周承琛给她养的那只猫取名叫周小橘,给自己养的那只取名叫路小白。 他好像很在意这种牵绊。 他们没打算要二胎,就生了周周这么一个,他取的大名路柏杨,路宁就想小名和他有点关系。 但她没好意思说,就说周这个字寓意好。 确实和珍珠一样,怎么解释都是很好的。 周承琛没有怀疑,只是他不觉得路宁会特意选个和他有关的。 所以这会儿听了梁思悯的话,忍不住抬眸看了路宁一眼。 被深爱着的人爱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周周和珍珠和四只小猫排排坐。 周周和珍珠坐中间,小白和小橘坐周周旁边,毛球和奶茶坐珍珠旁边,六小只占据了一个三人位的沙发。 小白是只银色孟加拉豹猫,小橘是只长毛大橘,毛球是只布偶,奶茶是只长毛奶牛猫,周周是个中长发的漂亮弟弟,珍珠是个明媚可爱的姐姐。 但弟弟已经长得比姐姐还要稍微高一点点了。 梁思悯掏出相机拍了张照片,捧着脸说我:“要么我们十口人一起过吧。” 这画面太美好了。 季旸撇撇嘴:“梁思悯你少给我天马行空。” 梁思悯抱住路宁:“男人都这个德性,宝宝,你把你老公踹了,我今晚就把季旸埋了,咱俩一起过。” 路宁回抱梁思悯:“好的悯宝。” 周承琛不懂这种年轻人的冷幽默,拧着眉,沉默地把路宁拉开,按在身边坐着。 他是真的怕路宁走,去哪儿都不行。 梁思悯固执地抓着路宁的手,瞪周承琛,一副你干嘛抢我宝贝的样子。 她觉得周承琛这个人真的占有欲过分强烈了。 或许是梁思悯身上那股子劲儿太认真了,连季旸都有点坐不住,伸手攥住梁思悯的手,扯过来,压低声音道:“梁思悯,我还没埋呢。” 周周和珍珠在喝牛奶,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嫌弃。 “哥哥,我们私奔吧。”珍珠说。 ——她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决定以后都叫他哥哥。 周周皱了皱眉,隐约觉得私奔不是这么用的,但他也受不了自己爸妈这种幼稚鬼了,他决定和珍珠私奔。 “好。”周周轻声应着,然后牵住珍珠的手。 两小只悄无声息地走下沙发,然后无声无响地离开了客厅,走到了院子。 “想不想去看烟花?”周周问。 珍珠狠狠点头,眼神透着雀跃。 她今天穿一身可爱的公主裙,扎了双马尾,妈妈给她编了喜气的红发带,衬得她越发唇红齿白活泼可爱,周周凑过去,“珍珠,我可以亲你吗?” 珍珠眨巴两下眼睛,轻轻摇头,“哥哥,我爸爸说不可以给男生亲哦。” “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女生呢?”周周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是要捐给患癌小朋友的,留了有二十公分长了,再留十公分,就可以捐掉了。 “我也有长头发,我长得也很漂亮。” 他对自己的美很自知。 珍珠张了张嘴,她隐隐觉得不对,但她还没学过男女的生理差异,于是在这一刻还是被说服了。 “那……不可以亲嘴巴,你可以亲我的脸,或者额头。”珍珠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爸爸说的,可以让喜欢的人亲自己的脸,这是友好的表现,但不可以亲嘴巴。 周周笑了下,凑过去亲了珍珠的脸,然后停顿片刻,又亲她的额头。 珍珠皱着眉,“你亲了我两下。” 这个叫做得寸进尺,形容人贪得无厌,但可惜她还没学过这个词汇,于是只能生闷气,认真说了句,“不可以。” 周周真诚地看着她:“可是你说可以亲脸颊和额头的。” 珍珠:“那我说可以亲脸颊或者额头。” 她着重强调了“或者”。 周周点头,若有所思:“可是我已经亲了。” “那你下次……下次不能这样了。” “嗯。”周周表示赞同,但又疑问,“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珍珠:“……”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中文老师,周周的话总让她答不上来。 “下次就是……下次。”她说。 “现在可以是下次吗?”周周扶住她的肩膀,微微倾身,看她不说话,又亲了下她的额头。 珍珠是在思考,还没想明白,又被亲了,她有点难为情,可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被气哭了,红着眼跑了回去,然后一头扎进了季旸怀里。 四个人其实发现小孩儿跑了,但在家里也就没管,随他们去玩了。 季旸这会儿心疼地拍拍女儿的背,“怎么了宝贝?” 珍珠闷声说:“周周很坏,他不停亲我,亲……亲很多次,我不要跟他私奔了。” 亲、私奔…… 季旸一瞬间眯起眼,故作冷静地说:他亲你哪儿了? ?想看北途川的《今日不宜离婚》吗?请记住[]的域名[( 珍珠指了指自己的脸和额头。 季旸这才松了一口气。 “爸爸有没有教过你,只可以给喜欢的人亲,而且要经过你的同意。” 珍珠点头:“他问我,我同意了。但他亲了两次,我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他问我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他又问我那现在可不可以是下次,我还没有想好,他就又亲了我一下……” 珍珠性子慢腾腾的,说话也慢慢的,实在招架不住周周这种步步紧逼型的。 季旸狠狠掐自己眉心。 梁思悯扭过头去掐路宁的脖子,警告道:“你管管你儿子!”这小鬼心眼子怎么这么多,也不知道随了谁。 路宁心虚,一边跟周周招手,一边踢周承琛,意思是你快管管。 周承琛表情严肃,把路柏杨叫到脸前来:“路柏杨。” 路柏杨顿时垂头:“爸爸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 “我错在太喜欢珍珠了。外婆说超过的喜欢就会失去分寸,我亲她前征求了她的同意,但还是把她弄哭了,肯定是我的喜欢像水一样漫出来,淹到她了。” 周承琛一下子有些卡壳,这小鬼确实不知道随了谁,长着一张过分乖巧纯净的脸,脑子里弯弯绕绕却特别多,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诡辩达人。 “你是男孩子,跟姐姐表达亲近要保持绅士和礼貌。去跟姐姐道歉。”半晌,周承琛才寒着脸说出这么一句。 路柏杨纠正他:“是妹妹。” 周承琛觉得自己血压都要升高了,抬手却舍不得打他,最后只朝着他屁股踹一脚,“不要给我诡辩。” 路柏杨扁扁嘴,有些委屈,但还是据理力争:“我和珍珠约定了,我们达成了共识,她愿意叫我哥哥,我也喜欢她做我妹妹。” 他满脸写着:你是□□法西斯,是破坏自由民主的反派。 周承琛掐了下眉心,急需要一粒速效救心丸。 梁思悯突然把路柏杨揪过来:“哎小鬼,你过来,来,咱俩比划一下。” 路柏杨却扑进梁思悯怀里,抱住她脖子:“悯悯阿姨。” 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意味,比路宁那撒娇劲儿都招人。 梁思悯又好气又觉得好笑,揪他耳朵:“你想要做哥哥是为什么?” 梁思悯已经打算听“保护妹妹”“爱护妹妹”之类的话然后教育她爱护妹妹就不能把妹妹亲哭。 但路柏杨思考了片刻说:“我想娶珍珠。” 在他还很淳朴的世界观里,哥哥可以娶妹妹,弟弟娶姐姐比较困难,所以他决定从精神上降低难度。 梁思悯顿住捂住他的嘴:“你不想。” 她故意吓他,“你太笨了宝贝,这种事就是要徐徐图之,不动声色,然后一击必中,现在我和季旸叔叔还有你爸爸妈妈都知道 了,以后都会防着你⑤_[(,懂不懂?” 路柏杨小声说:“那样珍珠就更加知道我的决心了。” 说完还给她念了一句古诗:“虽千万人吾往矣。” 梁思悯气笑了,揍他屁股:“那来尝尝阿姨的铁拳。” 珍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在爸爸怀里,这下子突然钻出来,拉了拉妈妈:“妈妈,你别打……别打哥哥。” 路柏杨抓住珍珠的小手,诚恳道:“珍珠,我没有事,就是有一点点疼,你亲亲我我就好了。”说着,他抬手指自己的脸,“你如果不想我亲你,那你可以亲我的。” 这下路宁都听不下去了,一把把路柏杨拽回来,塞进周承琛怀里,顺便拿个盖毯盖在他头上:“你还是亲你爸爸吧,你叔叔阿姨待会儿就要把你剁吧剁吧扔海里了。” 但没多会儿,两小只就又凑一起玩了。 梁思悯扭头问路宁:“你给周周选好学校了吗?” 周周马上要上小学了,路宁摇头:“还没,我跟周承琛还在看。你给珍珠选好了?” 珍珠上学晚,和路柏杨是一届。 梁思悯挑眉:“嗯,但我要确保你儿子离我女儿远一点。” 路宁忍不住笑:“那你防得可要多了,杜若枫的儿子,也很喜欢珍珠呢。” 杜若枫生了对儿龙凤胎,兄妹俩都是冷酷小孩,对同龄人保持一种平等地视而不见,但都很喜欢珍珠。 珍珠是个团宠小可爱。 梁思悯气恼,半晌说:“那要不定个娃娃亲吧。”她搂住路宁的脖子,“我把我在南城的四个厂,十几条生产线给你,你把你儿子的教育权分给我,我调教自己女婿,不过分吧!” 路宁立马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路柏杨真的会当真的。” 这孩子看着哪儿哪儿都跟路宁像,但骨子里的侵略性一点都不比他爸少,很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固执。 而此时的路柏杨,正在给珍珠擦手擦脸。 珍珠说:“我自己也可以的。” 路柏杨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擦,你不喜欢我给你擦吗?” 珍珠摇摇头:“喜欢的。” 路柏杨微微挑眉,小大人似地勾起一侧唇角:“那你喜欢我也喜欢,我们就是天作之合。” 珍珠思索片刻,“噢。” 擦完了,路柏杨还没忘记,“天黑了,我们可以去看烟火了。” 但是珍珠已经累了,她打了个哈欠,“可是哥哥,我累了,我的脚,很痛。” 路柏杨把她按在凳子上,脱了她的鞋子,问她:“哪里痛?” 珍珠缩了下小脚丫子,指了指自己的脚后跟。 俩人一直跑闹,她累了。 路柏杨把她带到浴室,说了声等着,然后去打了盆热水,把她按在凳子上,裤管推上去:“泡一泡就舒服了。” 珍珠把脚泡进去,十分担忧地说:“哥哥,我觉得不好。” 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让别人给自己洗脚,是不礼貌的。 路柏杨甚至把手伸进水盆里给她撩水洗脚腕,闻言抬头:“水不够热?” 他自己摸了摸,觉得挺合适。 珍珠摇头,“不是……” 她还没想好措辞,路柏杨又问她:“那是冷?” 珍珠还是摇头,路柏杨低着头继续给她洗,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就已经给她洗好了,拿了准备好的毛巾:“脚抬起来,踩在我膝盖上。” 他坐在她对面,很矮的小圆凳,膝盖并拢,她抬脚可以正好搁上去。 每次都这样,珍珠总是反应慢半拍,这个事情还没讨论清楚,路柏杨已经开始下一轮了。珍珠虽然不理解,但每次都还是会乖乖配合,抬脚搁上去,路柏杨用毛巾包住她的脚丫子擦了擦,然后把她的拖鞋放过去,顺便把她裤管拉下来,做好这一切,上下打量她一眼,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两对儿父母上楼去找孩子,就看到这一幕。 梁思悯:“……你儿子到底什么毛病。” 路宁扶额:“可能……随他爹吧。”! 北途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8 章 if线(1) 路宁第三次偶遇周承琛了,她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男人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三件套,眉眼冷峻,气质凛冽,浑身上下压迫感十足,他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看起来和周围格格不入,以至于不少目光隐约往这边看。 他浑然未觉,又或者并不在意,看见她,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路……?” 他仿佛不太确定道。 “我叫路宁,你还记得我啊。”她笑了笑,“好巧,又见到你了。” 周承琛点了点头,重复她的名字:“路宁。” 路宁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暴雨夜,路边打车打了好久都没打到,他的迈巴赫恰巧路过,她和室友试探性地拦了一下,没想过他会把车停下。 那会儿雨越来越大了,时间也越来越晚,天快黑了,她着急回学校才病急乱投医。 车上有淡淡的冷杉和雪松混合的味道,司机戴着白手套,穿着整齐的西装制度,整个人显得十分专业且严肃。 室友坐在了副驾驶,路宁拉开后座的门,弯腰先说了几声抱歉打扰,男人只是瞥了她一眼,招了下手,意思是不要在外面淋雨了,进来再说。 他的温和让她放松了一点,为自己弄湿了他的内饰感到抱歉,而他只是沉默地递了一包纸巾给她。 那天他并没有说几句话,她以为对方不想搭理陌生人,于是礼貌地保持了安静。 室友坐在前排也难得安静,一句话都没说。我 司机把她们送到学校里面,她道了谢,顺便把自己的蛋糕分给了他一份做谢礼。 第二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图书馆剪彩仪式上,盛和集团捐赠的新图书馆,而他是代表盛和来参加剪彩仪式的。 那天路宁是迎宾礼仪,她个子最矮,站在最外侧,因为脸长得好看,负责人犹豫几次,最后还是坚持想用她。 那天他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看起来冷酷薄情,是个很符合想象的霸总脸,学校男男女女隔着很远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他,因为他不仅长相优越,身高更是逼近一米九,监肩宽体阔,看起来十分显眼醒目。 他从路宁身边路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认出了她,轻点了下头。 他身后许多人,包括公司的人,和学校的领导,一时全都忍不住打量她。 但没人敢询问他们是否认识,他这个人看起来特别不好接近。 学校领导以为她和他认识,特意叫了她陪他参观图书馆,之后又让她带他去食堂吃饭,路宁有心解释,但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她也没想到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特意停在她面前打招呼。 两个人坐在三食堂二楼的大厅,他的助理和员工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路宁莫名拘谨,又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就一面之缘,怎么突然就一起坐下吃饭了。 他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不自在,甚至凝视她片刻,突然说了句:“上次谢谢你的蛋糕,味道很不错。” 他不爱吃甜食,但她的蛋糕甜味刚好合适。 果然?_[(,她笑了笑:“是我自己做的,你喜欢就好。”她最近在学烘焙。 也算是一次圆满的感谢礼。 第二次见面,他们也没什么话,只记得午饭结束,她终于找到借口离开,他们互相交换了名字,所以他这次才会问出“路”这个字。 不过并不巧合,周承琛是特意等在这里。 他心血来潮,想见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开一个无聊的汇报会,他分神看到外面下雨了,想起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生。 于是让许默查了她的行踪。 所以算不上偶遇。 这里是A大附近的咖啡店,室友在这里兼职,所以路宁没事会在这里看书或者闲坐。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今天下着雨,店里没什么人,有很多空位,周承琛却顺势坐在她对面,他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本来冷峻的一张脸显得更加压迫感十足,甚至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不过语气却是温和礼貌的:“介意我坐这里吗?” 坐都坐下了,她还能把人赶走吗? 路宁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从进来就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她看,那眼神让人有些不安。 但坐下后,似乎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低着头,平板放在桌面,服务生送来一杯意式浓缩,他也没有动,只是专注看着屏幕。 路宁有心想寒暄几句,可俩人实在谈不上认识,他这个人看起来又严肃冷酷,她找不到话题。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话做开头,索性放弃,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周承琛的余光其实一直在观察她,期待她能开口说些什么,因为他实在不太擅长和小姑娘交谈,可她欲言又止一会儿,似乎就放弃了,之后低着头,专注在看书。 她在看一本推理,专注而认真,秀气的眉毛时不时拧起来,似乎是看得不仔细,露出点迷茫来,倒回去翻了好几页。 她的指骨修长,皮肤白皙清透,仿佛橱窗里漂亮的洋娃娃,漂亮得都有些失真,以至于他很好奇,她那双手握起来,是否是人类的触感。 片刻,他垂目,唇角忍不住压下来,露出几分烦躁来,为自己孟浪和唐突感到抱歉。 他的注意力总是在她身上,发丝飘动都能引起他的观察,到最后他不得不把头转向窗外。 从这里能看到银杏大道另一侧的街景,沿途开满鲜花,是个拍照的好地方,这会儿有几对儿情侣在,其中一对儿正在热情拥吻,毫不在意会被人看见,女生比男生矮一个头,身形也娇小些,男生背对着街这边,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前,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路宁的身形也娇小些,尤其在他面前,显得小小一只。 周承琛不由烦躁起来,这种情绪非常陌生,他从来没有过,以至于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明明很想见她,可真的坐在这里,又想要远离。 片 刻后,周承琛起了身:“我要走了,再见。” 路宁正看到紧张处,停顿两秒才反应过来对面还有个人,而且似乎在跟她说话,她忙抬头,露出和善的微笑:“再见周先生,外面下雨,路上小心。” 她笑起来也很好看,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像雨后的茉莉。 “谢谢。”他微微颔首,又说了一句,“再见。” 路宁冲他挥手,仿佛两个人是好朋友。 室友忙完了一阵,端了一份提拉米苏过来给她,好奇问一句:“大佬特意来找你?” 路宁摇摇头:“应该是路过?或者有其他事吧,我跟他又不熟。” 徐诗夏微微敛眉,思索片刻,“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路宁觉得好笑,“那不然呢?” “我觉得他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所以这会儿迫不及待来找你,但找到你又怕唐突你,只好默默陪你一会儿就离开了,点了一杯咖啡,一口也没喝。”她抬手指过去,仿佛在说:这就是证据。 路宁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忍不住竖了根大拇指:“很有想象力,但还是少看点,我又不是人民币,看一眼就能喜欢上。” “你超美的好吗?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你这种美丽善良可爱温柔甜美集聚一身的人,我一个女生见了你都走不动路。” 她这张脸长得清淡又秾丽,美得都有点超过了,从开学到现在,本系的加外系的,要联系方式的多如过江之鲫,追求者也络绎不绝。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纪肖燃收了伞走进来,徐诗夏扭头正好看到,于是嘀咕道:“这不,另一个神魂颠倒的来了。” 路宁生怕她乱说话,隔着桌子踩了下她的脚,“徐诗夏你正经一点,虽然我也很欣赏我自己,但我们还是要讲一下基本法的。主要原因难道不是我们这一届阳盛阴衰吗?” 徐诗夏懒得和她争辩,抬手挥了挥,“嗨,帅哥,下午好啊。” 纪肖燃提了两个牛皮纸袋,这会儿径直走过来,一份给徐诗夏,一份给路宁:“新品甜品,给你带了一份尝一尝。” 路宁犹豫了一下,那边徐诗夏已经接了过去,“虽然是沾了我们宁宁的光,但我可吃人的也不嘴软的,沉没成本太高了,到时候我们宁宁誓死不从,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太执着。” 纪肖燃在路宁对面坐下来,闻言笑了笑,“吃吧,我心甘情愿,不帮我说话我也不会埋怨的。” 纪肖燃追她已经很久了,每次都能找到各种借口和她偶遇,送她各种礼物和点心,分寸却总是拿捏得很好,从不会让她尴尬,也不会让她身边人感觉到讨厌。 所以她这会儿对他还算客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下了,因为她知道他是不吃甜品的,她当场拆开了,轻声说了句:“谢谢,待会儿我把钱转给你,下次不要帮我买了。” “你可真伤人啊宁宁。”纪肖燃无奈地笑,“一份甜品而已,就当是朋友送的不行吗?你放心,我绝对不 会因为你收了我的东西而觉得你是同意考虑的意思。” 路宁笑了笑:“我的朋友都和我AA的,所以你也不要给我买了。下次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说完补充一句,“AA。” 纪肖燃总觉得她有一种认真的幽默,忍不住被逗笑,看着她,“你的有空恐怕是遥遥无期的意思,周末可以吗?一起去吃饭。” 说完,为了附和她似的,也说了句,“AA。” 路宁确实只是客套一下表个态,闻言有些尴尬地抿了下唇,纪肖燃“啧”一声,露出一点受伤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徐诗夏借口要去后台操作间,顿时溜了,远离战场。 直到纪肖燃离开了,徐诗夏才收拾好下班,过来找她:“所以你最后答应他一起吃饭了吗。” 路宁摇摇头。 “真狠心啊。”徐诗夏为纪肖燃点根蜡。 路宁这种温和软性子的人,看起来似乎很好接近,但其实很难撬开她心房的。 路宁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就不要耽误人家了。” 她已经不知道拒绝多少个人了,也不知道拒绝过纪肖燃多少次了,但其他人要么知难而退,要么过于没有分寸被路宁单方面拉黑了,说起来纪肖燃倒是比其他人跟她走得更近些,更长久一些。 徐诗夏一直觉得他俩还是有可能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 “我觉得霸总比较带感一点,他长得帅,很狼性的帅气。”徐诗夏说了一句。 路宁沉默片刻,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周承琛,顿时哭笑不得:“我俩之间的差距,大概隔着一个马里亚纳海沟。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清醒一点。” 徐诗夏撇撇嘴,也觉得自己似乎联想过度了。 这俩人身高、年龄、家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次元的人。 但路宁也没想到,之后的一周,她只要过来,几乎每次都能在这里看到周承琛,而且她跟徐诗夏确认了一下,他真的只在她在的时候过来。 每次过来都只点一份意式,有时候是在看平板,有时候支着笔记本,有时候在翻阅书籍或者资料,他似乎很忙,每次待不到半个小时,准有电话过来,不是公司的人,就是合作方的人。 然后他就会起身离开。 大概第五次的时候,路宁终于有点困惑,他这次待到她要离开,也没有其他事。 这天的暴雨比第一天还大,徐诗夏晚上还有顶个班,所以路宁准备先走了,学校就隔着一条街,她打开叫车软件一直发布着用车请求,虽然一直没有车响应,但她并不着急。 大约五分钟后,周承琛抬头看她一眼,“我送你回去。” 她刚想说不用了,周承琛就又说了一句,“我的车可以开进去。” 毕竟是捐赠人,也给学校其他项目捐过不少钱,他的车确实是可以随意进出校园的。 路宁有点心动, 隔了几秒钟,她点了点头。 他今天没带司机,亲自开车,路宁坐在副驾驶,一路上他都看着前路,一言不发,路宁也不说一句话。 她总觉得这样不好,也一直疑虑他最近反常的行为,于是问了句:“周先生最近一直在这边是有事要处理吗?” 红绿灯,车子停下,周承琛侧头看她一眼,冷峻深邃的眉眼显出几分深沉捉摸不透的情愫:“没有。” 那你一直来是因为我吗? 这话问出口未免显得太傻,路宁抿了下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子停在她宿舍楼下,路宁说了句谢谢,又说了句再见。 “周末有空吗?”他突然问,“请你吃饭。” 路宁整个人险些石化当地,因为她意识到徐诗夏可能说得是对的,周承琛不会是真的看上她了吧? 尽管这怎么看都很奇怪。 “不……还是不了,我周末还要去图书馆,马上就期末了。”路宁勉强找了个借口,但又莫名有一种愧疚,于是说了声,“抱歉。” 周承琛并没有强求,只是说了句,“不需要道歉,是我唐突了。加个微信可以吗?” 路宁点点头,掏出手机:“那我……扫你吧。” 路宁刚回到宿舍,趴在窗户边往楼下看的时候,他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车子依旧停在那里没有动,与此同时,路宁的手机突然冒出来很多朋友圈消息提醒,她发现是他在点赞她的朋友圈,在她那天感谢他的朋友圈下面还回复了一条:不客气。 隔了几天,周末,路宁本来确实是打算去图书馆复习的,但纪肖燃前天刚替她完成了一个社团任务,提的唯一请求就是跟她出去吃顿饭,甚至让她觉得不自在可以带上室友,路宁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没和徐诗夏一块儿,因为对方今天去参与社会实践了。 纪肖燃约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一天只接待两桌。 很不巧,这边是她和纪肖燃,隔壁就是周承琛,没有包厢,庭院是开阔的,两边隔着不远的距离,只有一条走廊隔着。 而且他今天是一个人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路宁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孤独和与世隔绝的气质,所以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路宁想起上次说周末去图书馆的托词,顿时有种伤害了他的错觉。 一顿饭吃得很不自在,她中途去卫生间,倚靠在后院的栏杆上透气,还给他发了条消息,解释:我那天没有骗你…… 话刚发完,周承琛突然出现,跟她并肩站在一起,沉声问:“那个是你男朋友?” 他承认他刚在看到那个男生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态,萌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比如想要把他从她身边赶走之类的。 他一直不太确定自己对这个几面之缘就挂念的人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直到这一刻他才能确认,他对她有莫大的好感,强烈到不过短短几次见面,已经生出强烈的占有的欲望。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这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不……不是。”路宁有点怕他,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威压,或许是年龄又或许是身份带来的,总之让她有点拘谨。 周承琛点点头:“那我还有机会是吗?” 路宁沉默几秒,突然错愕看他:“周、周先生您别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周承琛低头看她,“我工作还行,学历也不错,虽然比你大一些,但没有过感情史,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我觉得我会是个不错的伴侣,如果你愿意指点,我学东西也很快,不会让你失望,麻烦考虑一下我?”! 北途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