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大美人》 1.第一章 林素美从桑树上掉下来了。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nbs-->> p;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2.第二章 宋姗也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释然了,做这个梦难道是在填补她曾缺少过的温情?会梦到桑葚,是因为她曾心心念念过,会梦到林安,也是因为她对林安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要误会,咳咳,宋姗对林安的幻想是渴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反正都得嫁给别人,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 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3.第三章 谢长萍自然没有真跟着谢长渝去找郭志强,就是表达下自己弟弟倒贴的不满,倒贴还没啥,关键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你的倒贴,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没好感也没恶感,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 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4.第四章 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 ,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5.第五章 宋姗迷迷糊糊睡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主要是发生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回到了二十年前,还是用的别人的身份。变成林素美,在她少女时的确是可望不可即的一件事,然而当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凭借自己的刻苦取得优异的成绩,凭借着自身能力拥有了好的工作,她在这些年的生活经历里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的起点并不代表着终点,哪怕起点再低,再落后,都可以凭着自己努力创造出一个不错的未来。 所以宋姗一点没感觉庆幸,也没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 她的过去,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 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6.第六章 林素美的房间干净清雅,房间虽不大,却是应有尽有,架子床柜子梳妆台,还有床头摆放着的一个小床头柜,上面可以摆放一些小玩意,下面还有两个抽屉。不用多说,这些都是林建业的杰作,他的木工手艺都在这些家具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因着这些家具,林素美的这屋子,没少受到村里同伴的羡慕。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n-->> bsp;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7.第七章 宋姗动动嘴角,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宋家明明是三个女儿,怎么就变成了有一个儿子了? 宋姗想问什么,难道又是从伯伯家过继来的?但也不对,不该是这样,这个时候,还没有过继,她还在念书。 陈冬梅见自己女儿有些感兴趣,撇撇嘴:“她那儿子,宝贝得很,平时家里油都舍不得放,她那儿子回来后,不仅炒菜舍得放油了,还能去谢家偷偷买点肉来吃,只给他儿子一个人吃。” 至于宋家的那些鸡蛋,全被两口子装给宋渊去学校,要么拿去换成钱当零花钱,要么就当菜就着饭吃。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 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陈冬梅皱着眉头数自家的玉米,看有没有少,她家种了,别人家可没有,村里孩子又多,少不得一些手长的人会来偷,所以她每天都来数一数个头,如果少了,就会站在这里破口大骂,让全村人都听到,也就没人敢来偷她家的嫩玉米了。 就在陈冬梅庆幸玉米没有少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正是有人家的玉米被偷了,那人气急了,说明年再也不种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还这么三天两头被偷,太欺负人了。 陈冬梅得意的笑了笑,决定今天煮玉米吃,但本来就没有多少,家里人又多,每人吃一个就要吃不少,当下又心情不好了。 最后陈冬梅还是摘了三个玉米下来,女儿吃一个,儿媳妇吃一个,至于她儿子,就两个人吃一个好了,反正他们胃口大,也吃不饱,尝个味就行了,她和老头子就不用吃了。 林平和林安:我们真的是亲生的吗? 就在这时,谢长渝和一群村里的男生们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一看他们把袖子卷起,裤腿卷高,就知道又是跑山里的河沟里摸螃蟹了。 林平看到谢长渝,立即招呼他:“今天又是大丰收啊!” “没摸多少。”谢长渝笑笑,在看到树下那抹倩影时,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林安撇嘴:“我才不信你,以前和你一起去捉泥鳅黄鳝,你总是能捉很多,我就可怜兮兮的一点。” 恰好这时陈冬梅走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冬梅生了这两个儿子,虽然样貌还算不错,但和陈思雪生的谢长渝一比,那就差距太多了,这让她心里不痛快了很久,还好林素美争气,比谢长玲谢长萍都漂亮,才让她心生了扬眉吐气之感。 这两傻小子,连捉泥鳅黄鳝都捉不赢人家,真是没用。 谢长渝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冬梅,立即笑道:“三婶,我今天捉了不少螃蟹,我爸妈也不爱吃,这么多我拿回家也没有办法,给你一桶吧!” 谢长渝是拿的两个小木桶,两个小桶里都装着螃蟹,此刻还在不停的爬动。 陈冬梅原本不想要,但想着家里好久都没有吃过这玩意了,最关键的是今天的螃蟹确实个大,也就接过了。 陈冬梅也不占对方便宜,把刚摘来的三个玉米一股脑儿的塞给了谢长渝,又冲着两个儿子吼:“摘了多少了,也不知道给长渝抓点。” 林平和林安委屈的对视一眼,这蚕蚕泡,平时他们也没有资格吃啊,谁知道自己母亲能这么大方。 宋姗听到陈冬梅的话,立即转身,把用桑叶包裹着的蚕蚕泡递给谢长渝:“给你。” 谢长渝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谢谢啊!” “不客气。” 谢长渝告别他们后,一步三回头的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夸自己做得真对,幸好刚才主动了一下。 8.第八章 林安看着谢长渝离开的方向:“谢长渝刚才脸好像红了。”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 >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9.第九章 宋姗走回家,刚走进屋内,就能闻到一阵香味,脑海里随即冒出一个念头,肯定是油炸螃蟹,那香味传来,让她也忍不住吞吞口水,随即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也是真的饿了。今天折腾了这么一通,身心都无比疲倦。 在宋家,她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油香。乡下里,能自己种植菜籽,虽然不至于每家分到多少油,也无需像城里那般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油,所以大家炒菜时虽然都是节约又节约的放油,也不至于一丁点油腥味都不沾,但宋家偏偏就是那个例外。对于宋奶奶来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儿子媳妇,连油都没有资格吃,分的那点油,直接拿走,算是二房的孝敬。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 ,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10.第十章 吃过饭,梁英回自己屋子里给孩子喂奶,林平和林安则一个收拾饭桌,一个拿着碗筷去厨房洗,他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这事给处理妥当了。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蚕房那边,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大家都非常乐意,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蝴蝶,蝴蝶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 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11.第十一章 夜深人静时,宋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才短短几个小时而已,她竟然就开始贪恋林家人的温情了。 这是不对的。 诚然,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 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12.第十二章 宋姗并不知晓她已经被陈冬梅猜测着是去同罗志帆会面了,她起得很早,天一亮就出发了,目的地是与第八生产大队和第七生产大队有些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寺庙,当然,寺庙里早已经无人,屋子在风吹雨打之下破破烂烂,好些屋子头顶都开了天窗,可奇怪的是寺庙里的那一尊石头打的佛像却好端端的立着,头顶的瓦也完好无缺。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n-->> bsp;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13.第十三章 宋姗回到家,陈冬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几眼,在看到她眉眼中的甜美笑意时,轻叹了一口气,只让她进屋去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 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14.第十四章 林海燕把东西放好,和同事说了一声,就带着宋姗去国营饭店。林海燕和同事的上班时间是周末全天,平时则是上下午轮流上班,这个时间都由她们自己安排,若谁遇到了棘手事,对方也会为对方顶班,到时候还回来就是了,因此两人相处很融洽,哪怕林海燕会晚一点回来上班,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林海燕带宋姗去国营饭店,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宋姗聊聊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除了血脉联系,还有互相倾诉加强亲密度,否则哪怕再亲的人,相处起来也不会那么融洽。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因此每次见面,都是说个不停,聊着彼此的各种事,因为聊得多了,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 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15.第十五章 宋姗和林海燕告别后,就背着空背篓揣着那张自行车票回家,出城的时候,她不时打量周围的人,过段距离,就下意识的看一眼裤兜里揣着的自行车票,也不全拿出来看,就抽出一点点角,知道它存在就好,这张自行车票对她来说无疑是抱着一块金子,生怕掉了或者被人偷抢了。 这个时候发生偷抢的事还是很少,前些年游街示众的事依旧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心里稍微安心了点,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那是自行车票,有一辆自行车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谁能有一辆自行车,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 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16.第十六章 林建业和陈冬梅虽说接受了这张自行车票,心里却是很忐忑不安,夫妻两一想,就决定给林海燕送点东西去。可农村能有什么好东西?家里那点东西,别说好不好了,稍微拿得出手的大房肯定都给林海燕送去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谢家了。 陈冬梅没有来,来的是林建业一个人。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17.第十七章 谢长渝把林家定的东西配齐了, 装在一个背篓里, 准备给林家送过去。他还多放了一只野鸽子在里面, 本来想放两只,但一只还好说,是定这么多东西的赠品,送多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就只放了一只。这鸽子是他和郭志强在追野鸡时心烦意乱的产物,拿着那弹弓不停的弹, 就掉下来好几只鸽子,那命中率,比平时专门弹鸽子时还高。 谢长渝用一点草把背篓四周和上面遮住, 这样就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了, 虽然林建业来定的时候没有说要保密, 但他还是谨慎点好,毕竟一次买这么多,让人知道了总会有非议。 谢长渝在准备的时候, 谢长萍就伸出脑袋来看:“哎呀呀, 我们的谢长渝同志竟然亲自去送这些东西, 这难道就是那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长渝压根不理会她,越理她只会越来劲。 谢长渝不答话,也不影响谢长萍的热情:“我告诉你哦, 你现在去正好, 林素美正在她家坝子上……” “谢长萍。” “没大没小。” “你再废话一个字, 过两天去阳市你别想我带任何东西回来,你不信可以试试看。” 谢长萍立即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她这个弟弟,平时揶揄两句没什么,要真把他给惹毛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说怎么就怎么,谁也别想他改变主意,哪怕被打也一样。 想当年,谢长渝把家里的粮食偷了出去,被谢明和陈思雪怎么说怎么打都是一声不吭,后来他们才知道,谢长渝是把粮食偷出去给郭志强了,那时候郭志强还小,他奶奶年纪又大了,家里困难得顿顿都是煮野菜,谢长渝看不下去,把家里的粮食送了过去,可谢长渝咬死都不肯说。 对谢长渝来说,他给郭志强送粮食,那是兄弟之间的互相帮助,但如果谢家送去,那就是怜悯了,会让兄弟感觉抬不起头来。 谢长萍气鼓鼓的,却到底不敢说什么。 谢长渝扯了扯嘴角,背着背篓。提着两条鱼就向林家那边去了。 此时天色渐晚,家家户户也开始做晚饭了,谢长渝背着背篓,没有多久就来到了林家这里。 宋姗正在打扫坝子,这坝子也很金贵了,是石头拼接而成,可以直接晒粮食。要知道农村的屋子外面,即使有坝子,也是土压平了而已,晒点柴还可以,要晒粮食就不行了,会和泥土粘在一起。 谢长渝右手捏成拳头,抵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一声让宋姗立即看了过来。 此刻宋姗刚洗完头不久,湿漉漉的头发披在双肩,一张小脸更显得白嫩嫩的,一双眼睛看过来,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清澈盈亮,仿佛会说话一般,在说着撩人心弦的美丽故事。 宋姗拿着长长的斑竹大扫把略带疑惑的看着谢长渝。 谢长渝把背篓从自己肩上取下来,脚踢了踢背篓:“这是你家定的野鸡和兔子。” 宋姗立即恍然大悟,随即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等等啊,我去喊我妈妈回来,让她给钱你。” “不用……”谢长渝抿抿唇,“我觉得三婶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我妈平时就是这个时间点回家的。” “哦。” “我给你端进屋去。” “啊?哦,好。” 说实话,这时候宋姗还真有点不知所措,看谢长渝把背篓端进屋子里后,才反应过来,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把背篓给谢长渝腾出来。 谢长渝看着她有点慌乱的忙碌,那湿漉漉的头发掉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有几缕头发和背篓边缘不停摩擦,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想将她的头发勾起来,手伸到一半,到底还是收了回来。 “那个……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谢长渝没话找话。 宋姗抬起头来,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谢长渝笑了笑,他的笑容十分阳光,透着干净凛冽的美好:“我姐不想现在结婚,所以打算卖点小玩意,你呢,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宋姗对谢长渝的观感一直不坏,甚至前一世还有朦胧的好感,于是也不隐瞒:“我打算继续念书。” “念书?”谢长渝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她高一读了一个学期自己退学了,不仅成绩不怎么样她自己也不爱学习。 谢长渝能想到的便是为了罗志帆呢,毕竟村里人都说罗志帆以前念书很厉害,是个才子,因此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宋姗却继续忙着手里的东西,看着背篓里一堆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念书的问题,这是宋姗一早就有的计划,她心里虽然有一种感觉林素美不可能回来了,但七天毕竟还没有过去,万一呢,可是哪怕林素美回来了,她也想劝林素美多念书,最好考一所大学,这个时候考上大学,对未来很有帮助。 &nb-->> sp;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再过几个月,恢复高考的消息就会下达,在十二月份就会迎来第一场高考,这一次高考,不知让多少知青兴奋得睡不着觉,甚至大喊大叫的哭泣。 宋姗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如今看的已经不是高考本身了,第一次高考和第二次高考时间隔得特别的近,时间就不提多匆忙了,光是复习资料很难找到就是一个问题,更让她在意的是这两次高考填报志愿时的专业都不多,选择很窄,所以她的打算是老老实实参加第三次高考。 这就是宋姗为何没有马上上学的原因,这时候回到课堂上,也会面临一个问题,平时学的东西和高考内容其实并不接轨。要知道在高考恢复那一两年,很多老师都得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并且努力提升能力,否则也跟不上高考的脚步。 宋姗上一辈子为了这个高考过得太苦了,她虽然参加的是第二次高考,但复习资料有限,时间有限,简直是没日没夜的苦读,因为还得做一些家务活,那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要不是有高考作为动力,她恐怕真的就放弃了。 “那个……你这么聪明,其实也可以选择去念书。”宋姗委婉的提醒他。 “我对念书没兴趣,就喜欢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谢长渝的想法很简单,念书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分配一份好一点的工作,赚钱养家,他现在一个月赚的钱可比那些洋洋得意一个月多少工资的工人强,所以他不觉得念书厉害的人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宋姗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不同人有不同的想法,最关键的是若谢长渝真听她的去念书了,她大概才会吓死。 谢长渝上辈子应该就是最早下海做生意的那一批人,也就是最早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以他的聪明才智,不说多成功,也比绝大多数人过得幸福。若是她一句话就改变了别人人生的发展方向,她大概会天天都睡不着,因为人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却无法承担别人的人生。 就在这时,陈冬梅等人回来了,现在的蚕全变成了亮蚕,都被捉到蚕笼上面了,只需要把掉地上的蚕从新放回蚕笼就行了,完全不必像之前那么麻烦,因此大家脸上都是笑融融的。 陈冬梅回到家,看到谢长渝时也愣了愣,随即就看到了地上的野鸡,反应过来:“哎,怎么麻烦你亲自送过来,说一声让我们去拿就行了。” “三婶,一点也不麻烦,我在家反正也没事。” “你等等,我进去拿钱。” 陈冬梅自然是私底下打听过需要多少钱,大概会有多少也心里有数,但谢长渝显然还给她家打了折,这让陈冬梅笑眯眯的,转身就去拿了一小包黄豆给谢长渝,让他拿回家做豆腐吃。 谢长渝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谢长渝背着空背篓回家,心情却不是很好,把背篓一放,里面的草掉出来了也不管。 “这是怎么了?没见到你心……”谢长萍一看自己弟弟的脸色,立即闭了嘴,谢长渝心情好的时候你揶揄揶揄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嗯,还是闭嘴保平安,“我去做饭了啊!” “嗯。” 陈思雪回家得比较晚,她是和谢明一起回来的。自从修路的事确定下来后,村里的男人一个个积极得很,全都跑去打石头去了,并且是天不黑不回家,全都被村长给洗脑了似的。按照林建国的说法,修路是他们生产队所提出来的,吃点亏没啥,毕竟他们离得最远,等以后路修好之后,大家进城就方便了,现在政策也逐渐放宽了,以后卖个东西什么的,肯定更方便。 因为林建国的呼吁,一个个都干劲儿十足,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路。谢明也是那些积极响应的人之一,但谢明这些年来身体不是特别好,陈思雪不放心他,所以去守着谢明然后把谢明拉回来了,还有些人现在都还在弄那些石头。 陈思雪一回家就看到自己儿子丧着一张脸:“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谢长渝把陈冬梅给的钱一股儿脑全给了陈思雪,“这是三婶给的钱。” 陈思雪没接:“你自己留着。你过几天就要去阳市那边了,路上肯定要花钱。” 谢长渝闻言嗯了一声,没有推辞。 陈思雪看了自己儿子几眼,示意丈夫和儿子说说话,随后便进厨房去和女儿一起做晚饭了。 陈思雪用锅铲搅拌着锅里的稀饭,压低了声音:“你弟弟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去林家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这个样子了。”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了一口气:“你们姐弟两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 “说他就说他,干嘛又说到我头上。” “谢长萍,你自己说,你现在多少岁了。”陈思雪难得的冷了脸色。 谢长萍撇撇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多少岁,十八岁,比你那宝贝儿子大一岁。 18.第十八章 林建业回来一起清理地上的东西时, 才发现多了一只鸽子:“这是谢家送的?” 林建业不把那只鸽子提出来, 陈冬梅还真没有发现, 毕竟鸽子体积小,被那野鸡的身体一挡,看不见也正常。 林建业笑着摇摇头:“这小子是干大事的料。” 虽然说只是一只鸽子,对谢家来说肯定算不了什么,林家也不会出不起这点钱, 但谢长渝用这样赠送的方式,就让林家人承了他的情, 以后要什么事要帮忙,林家就绝对没有二话,与此同时, 也是缓和了因为陈冬梅陈思雪之间闹出的那点不快。 陈冬梅联想到谢长渝给的便宜价格, 那都是切身好处, 撇撇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一转身就要吩咐两个字去把这些东西拿到圈里去, 当然了, 鸡和兔子腿上绑着的草绳是不能取下的, 结果她就看到自己那两个儿子正盯着这些禽兽流口水。 陈冬梅:…… 在很多家庭似乎都有一种共识,家里买了好东西,一定不是给自己吃的, 而是拿去送人的。 陈冬梅原本是准备把这鸽子也给林海燕提去, 看到两个儿子的表现, 把那只鸽子提起来,转身就向厨房走去。陈冬梅看到儿子的表现,心里也是难过,大家都说她家日子好,但再好也不过不怎么饿肚子,大米饭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几顿,更别说是吃肉了。 陈冬梅手脚麻利,让儿媳妇烧热水,把鸽子杀了后,丢进热水里一烫,那毛就很容易扯掉进行处理了,这毛也被她抓起来丢一边放着,等清洗过后晒干收集起来以后做个什么东西。 今天林家这顿晚餐相对来说就特别的丰盛了,陈冬梅把鸽子肉切成很小很小的小块,炒的时候很舍得放油,因此那香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吞口水。鸽子肉炒后的油被陈冬梅又用来炒了一盘菠菜。 鸽子肉一上桌,大家下意识的就都看了过去。按照这鸽子肉的分量,一个人吃都觉得不够,但一个桌上这么多人。陈冬梅摇摇头,把那碗鸽子肉端起来,给儿子儿媳还有女儿各自赶到晚里不少,剩下的那么一点,又赶进了丈夫的碗里,至于她自己,干脆就用这个碗去盛稀饭,这样也能有那么一点点油腥味。 宋姗看着自己碗里的鸽子肉,也是无比的感动,陈冬梅虽然平时对两个儿子一脸嫌弃,但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儿子女儿都一样,只是会亏待她自己。宋姗当然可以心疼陈冬梅,甚至是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陈冬梅,但如此一来,把两个哥哥和嫂子对比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慢慢的喝着稀饭。 陈冬梅端着稀饭落桌后,看了眼桌上的人:“想吃肉啊,那就得看林安的了。” 林平和梁英同时看向林安,表情是诧异和懵逼,宋姗也下意识的看过去,林安接受到这目光,眼神闪烁不定,难为情极了,连他碗里的肉都没有刚才那么吸引他注意力了。 林建业沉默的笑着,似乎因此心情很好。 陈冬梅撇撇嘴:“不就是去相人结婚,害羞个啥。” “妈……”林安抬头看了眼自己母亲,那意思是别说了,不要再说。 “你娶媳妇大家就能吃肉了,给你留两只兔子,你自己看着办。” 所以为了吃肉就得马上娶媳妇? 陈冬梅原本是打算留两只野鸡,把兔子给林海燕拿去,想了想自己家里做事,就用家里喂养的鸡就行了,于是换了过来。 宋姗喝着稀饭,也是一脸好奇:“妈妈,我未来二嫂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平闻言也加入进来:“对啊,我弟妹人如何,长得漂亮不?” 陈冬梅敲敲碗:“还想要漂亮的,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真找漂亮的自己看得住?现在可不是以前了,结婚了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们,一个不如意,自己跑了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林平立即不敢说话了,梁英看到自己丈夫这怂样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冬梅这才看着自己小儿子:“那个女孩子我打听过了,人勤快性格又好,我自己也跑去见过一次,我觉得还不错。你自己也去看看,觉得可以就把事情给定下来。” 林安立即红了脸,他虽然不是多聪明,也知道母亲这话透出来的意思。母亲私底下打听了那个女孩很久了,还亲自见过,她自己很满意,所以要是他不满意,必须给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等着被揍吧! 林安偷偷的看了嫂子梁英一眼,按照母亲找媳妇的标准,如果说是和嫂子差不多的女孩子,林安觉得他是愿意的,这样的女孩子不仅性格温柔听话懂事,还非常贴心,更重要的是家里也会平和。 村里不是没有一意孤行要娶自己喜欢女孩子的家庭,只是这行为就让母亲反感了,媳妇一进门就和婆婆娘闹起来,男人在中间帮自己妈也不是帮自己媳妇也不是,那日子别提多难熬,并且每次媳妇和婆婆娘吵架时,就有无数人围观看热闹,真心非常丢脸。 林安反正是不想遇到那样的事,真要那样,就不只是他自己的问题,还会影响父母和哥哥嫂子,他就是林家的千古罪人。 林安这么一想,也不排斥,反而对那个即将相看的女子抱有很大的期待。  -->> ; 一家人吃过饭,陈冬梅在被窝里和林建业压低了声音聊那个女孩子的事。陈冬梅托人打听了很多个,媒人们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陈冬梅当然不信这些,都自己亲自跑一趟看过,最终选择了第七生产队上的吴家。 这吴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虽说是这样,但并没有重男轻女的现象,三个女儿都是同样对待,前头两个女儿都出嫁了,还剩下一个小女儿吴华。陈冬梅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不说多能看明白一个人,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明白一点,这吴华大概是因为是小女儿的关系,性格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心眼,是个安分又乖巧的孩子。 陈冬梅已经和吴家通过风声了,对方对他们家也很满意,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什么彩礼这些都不要,就希望如果两家成亲家了,能对他们女儿好一点。吴家的态度很明显,吴家那儿子马上也要结婚了,吴家家底不多,肯定不能给女儿什么东西,所以也不求男方给啥东西,就希望孩子结婚过得好就行。 大概是因为这里民风如此,女儿出嫁的话,即使男方给什么东西,也是捏在女儿自己手里,所以一般情况下娘家反而会给女儿一些东西带去婆家,如果不能给女儿什么东西,当父母的也会因此愧疚。 若是哪家出现父母把女儿嫁出去的彩礼捏在手里补贴家用,不只是外面的人会对这样的人家指指点点,连女儿自己都会闹一闹,毕竟民风如此,很多习惯都被视为理所当然了。 林建业听得满意:“好好好,都你做主。” 陈冬梅叹一口气,又和林建业开始商量,吴家不要彩礼是一回事,他们家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得给一些,否则别人知道了,会觉得他们家不重视这个儿媳妇,让人家女孩子心里也会不舒服。 夫妻两这么一说话,说着说着就各自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林平林安兄弟就起床,赶着进城给林海燕送东西去,林建业也起得很早,不过他是赶着去谢家买了些鸽子,把这鸽子一起送给林海燕家去,野鸡和鱼黄鳝这些都是活的,林海燕可以自己安排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吃,那鸽子已经是死了,就可以让林海燕给家人补补身体。 林安在出门的时候,陈冬梅把他喊过来,给了他五毛钱:“到了城里机灵点,问问你姐姐哪里有卖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的地方,去选点好看的,别到时候送人都拿不出手。” 林安一听,脸又红了,捏着五毛钱羞涩极了。 “没出息,明天就看人了,你这样子,别人能看上你?” 林安挠挠头,转身和林平一起背着背篓就准备进城。 …… 林平林安走了,梁英要去喂猪,这喂猪的活虽说不难,但也很麻烦的,得把红苕用水清洗干净,再用刀宰成一坨一坨的,然后放锅里煮,煮好了,等不烫了后,才一大瓢一大瓢的盛给猪吃。当然了,有时候觉得饿了的话,也会从锅里捡两坨出来自己吃,反正不会有人说什么。 陈冬梅原本打算跟着林建业一起去弄那些石头,男人们现在做的是把石头从山上打下来,然后一部分人就负责把这些石头打散成碎石,女人们则自发的把打散的石头背到一个地方集体堆着,到时候需要的时候就直接来挑来背。但家里的鸡鸭都还没有放出去,想了想还是去放鸡鸭。 宋姗主动请缨:“妈,我去放鸡鸭。” 陈冬梅想了一下:“那行。” 宋姗把圈外的门打开,鸡直接就跳了出来,鸭子则在后面。她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竹竿,赶着鸭子去到那块专门供它们待的田里。 她听说这块地今年就要被弄成水田了,以前才开荒出来的水田产量太低,林建国就想了个办法,让大家都把鸭子赶到这里来,一年下来,这里就会肥沃些,等翻地做成水田后,种出来的稻子就没有那么悲惨了。 她不得不承认,林建国真的很聪明,第九生产队在他的带领下,成为一个富裕的村庄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宋姗把鸭子赶到鸭田里去了后,就提着小篮子准备进山了。家人都有事情忙活,就她一个人闲在家里,她得自己给自己找点活来干。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摘蘑菇和摘金银花。 这金银花以前她就常见,但并不认识,现在却知道这金银花可以用来泡茶喝,有清热解毒的作用。 山里的金银花很多,通常都是一簇一簇的,缠在某棵树的周围,一大片白色的长条形花朵。 她按照过去的记忆,走到一棵树旁,果然看到一大片金银花,于是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摘金银花。 此刻太阳初升,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偷偷掉落下来,与露珠结合,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少女身边闪闪发光,她仿佛从五彩的闪烁光耀中偷偷冒出,当光耀覆灭便会消失,让人渴望这光耀的时间能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 谢长渝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宋姗听到声响,回眸看他。 她身后是翠绿色的金银花藤蔓,围绕着一棵树围成球形,白色的金银花跳跃其中,微微摇曳,而她回眸,仿佛将漫天的美丽风景尽收进她的眼底,璀璨夺目,耀眼迷人。 19.第十九章 “你摘这野草干嘛?”谢长渝目光幽幽的在那金银花上打量了一圈, 这就是他们经常会见到的一种野草, 花开得既不好看也不香, 平时根本就没人理会,不知道林素美怎么就突然对它感兴趣了。 “这是金银花,是……”宋姗本就说这是一味中药,但这话似乎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可以晒干了当茶叶泡水喝, 能清热解毒。再过段时间不是就要收包谷了吗,那时候天气炎热, 用这个泡水喝,能预防中暑。” 谢长渝闻言皱了皱眉头,脚不自觉的在地上踢了踢:“你听谁说的?” “以前的同学提过, 我突然想起了, 闲在家里没事, 就来试试看。” 同学……不是罗志帆,谢长渝眉宇间的皱痕展平,不自觉的把身上的打猎工具放下:“既然是这样, 那我也来摘点回去。什么时候都能泡水喝吗” “啊?最好是夏天吧!” “嗯……”谢长渝嘴角翘了翘, 他动作比林素美快, 动作也大一些,很快就摘了不少,这时候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把手上的金银花捧着到了林素美身边, 遗憾的给她, “我忘了我身上都没有带可以装的东西,算了,都给你。” 宋姗噗嗤一声笑起来,还真是这样:“这样,我们一起摘,放在篮子里,回家后,我再分给你一些吧!” “算了。”谢长渝摇摇头,“这东西很常见,真要摘它也方便,不差这么一点半点。” 谢长渝围着这金银花转了转,把一些高处的藤蔓拉下来,动作快速的摘下,丢进林素美的篮子里。 宋姗看他这麻利的动作,有点不好意思:“你是出来打猎吗?” “嗯。”谢长渝看她一眼,“再过几天就要去阳市卖蚕茧了,正好多弄点小动物,一起送到那边去卖,阳市那边有钱人多,更能卖上价钱。” 宋姗微微睁大眼睛,这人才多大啊,只比自己大一岁,就开始琢磨这些并付诸于行动,而她那两个哥哥,林平和林安都只是按照父母要求做事,大部分时间都不得自己琢磨。 不一会儿,他们就摘完了这一簇的金银花,宋姗带来的篮子里也装了小半篮子。她转身去找谢长渝时,却发现他跑上面去了,不知道在找什么,因为好奇,她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谢长渝手里拿着几根枝丫,仔细一看,会发现枝条略有小刺,叶片也显得粗糙,可就是因此,它的果实如同红宝石一般闪烁在其中,透着诱人的正红色,莹润的水光在阳光下更为清透,透出果实的诱人气息,这是一种很常见的野果刺泡,果实像用红色的微小颗粒拼凑起来,和桑葚有一点像,但味道不同。 谢长渝干脆的把一小把刺泡递给宋姗,宋姗下意识的接过来,然后就看见谢长渝蹲在地上,向前前进了一下,手在草丛里摸了摸,然后他笑了起来:“我们运气不错。” 宋姗这时候哪怕是再笨也知道草丛里面有东西,十分好奇的凑过去:“那里有什么?” “蛋。” “咦?”宋姗也凑过去,发现草里面真的有一堆蛋,灰扑扑的,有点像鹅卵石,就是不如鹅卵石那么有光泽度,“这是什么蛋?” “野鸡蛋。” 宋姗仔细观察了半天,和自己家里的鸡下的蛋真对比起来差距不大,个儿头要小一点,颜色有点不同,其它的看起来差不多:“怎么这地方有野鸡蛋呢?” “不知道,大概那只鸡就喜欢在这里下蛋,可惜被我们发现了,就只好便宜我们了。” 我们? “是你发现的,和我没有关系。” “见者有份。反正都是白捡的。” 宋姗还是很不好意思,但谢长渝坚持对半平分,鸡窝里一共十个野鸡蛋,一人五个。 谢长渝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手:“我又忘记了我没有带装的东西了,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帮我把我的五个野鸡蛋带回家?” 宋姗点点头:“这野鸡蛋是你发现的,我给你带回家就行了,何况你还帮我摘了金银花。” “见者有份,我们都是这样的,你要是不收,我会被人笑话。” 还有这样的规矩?宋姗有点莫名。 谢长渝笑笑:“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你以后进山不要走太远,这段时间蛇也出洞了,万一碰上就不好了。” 宋姗一听到蛇,直接就抖了抖。 “也没那么容易碰到,就是以防万一。” 宋姗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嗯。我姐在家,你直接去找她就行。” 宋姗再次点点头,把野鸡蛋装好,这才往回家的小路走去。 “林素美。” “嗯?”宋姗转过身看她。 “我觉得那只野鸡还会继续在这里下蛋,嗯,你以后可以过几天就来这里捡一次。” “你不来捡?” “我家的鸡蛋很多。”谢长渝叹了一口气。 宋姗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谢长渝却在这时候跟了上去:“给你。” 是她刚才放在地上的刺泡。 “这……” “我不爱吃这个,我姐也不喜欢。” “哦……谢谢。” 谢长渝看着她走远,一直盯着她编成辫子的头发,两条辫子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的,活泼得厉害。 乡下姑娘就喜欢这样把头发编成辫子,可是充满了土气,让人只觉得果然是名副其实的-->> 土妞,但林素美不一样,她弄成这个发型,不仅没有土气,反而高雅清爽,透着圣洁的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林素美好像又漂亮了几分? 谢长渝咬咬唇,转过身去拿自己的工具,刚才耽搁了些时间,现在得赶紧去打猎。 ———————— 宋姗提着篮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向了谢家。 谢家的屋子单独成栋,位置绝佳,光是坝子旁那一池水就足够惹人羡慕了,谢家的人也十分珍惜这一池水,不管是洗衣服还是洗菜,都是把水盛出来,绝对不得在里面清洗,甚至在洗一些大物件时,都不在家里洗,而是拿出去到那专门洗衣服的池塘里去洗。 在坝子的边缘,搭着几根竹竿,种上几株丝瓜或者黄瓜,让它们顺着竹竿爬,然后结果。这里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做,在家门口种上点菜,菜成熟后,走几步就摘进屋内炒菜,这样既方便也不占用地方。 随着这个法子,还有人会种上桃子树李子树或者柚子树等等,但凡能种下就会种,绝对不让任何一丝地被空着。 宋姗经过那一池水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微微脸红。 那时候,村里的小姑娘们也有自己的乐趣和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在夏秋季节,天气炎热的时候,总喜欢从谢家外面不远的地方经过,因为那时候谢长渝会站在池子外边洗澡,用那木瓢舀上一瓢水,然后从头上直直灌下,那动作豪迈至极。女孩子们总是又羞涩又忍不住张望,你推我我推你,好不热闹。 宋姗咬咬唇,心情有一丝古怪,她竟然在回忆中找到了那么一丁点对于过往的回味和感慨,无关情爱和萌动的心思,单纯的因为那时候年少的美好。 宋姗提着篮子经过池子,走上谢家的坝子:“有人吗?” 二楼的窗户上很快伸出一个脑袋。 谢长萍诧异的看着林素美,她怎么来自己家了? 谢长萍二话没说,快步跑下楼,把大门打开,走了出去:“你找谁?” 宋姗看到谢长萍懵懵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对谢长萍蛮有好感的,谢长萍还曾帮她说话,那时候别人哪怕会对她同情,也不会在宋铁和葛红面前说是非,但谢长萍就敢,而宋铁和葛红也不敢斥责谢长萍。 只是谢长萍不会知道,她说了那些话,宋姗回到家后,只会被宋铁和葛红骂得更惨。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古怪,明明也是懦弱的人,却能做出疯狂和恶毒的事,去欺负更加弱小的人,似乎这样,就能够证明他们才不懦弱。 “我找你。” 谢长萍挑挑眉。 “你弟弟发现了一窝野鸡蛋,他说见者有份,所以我们一人五个。他没有东西装,我就帮他拿回来了。你去找个东西来装?” “哦……”谢长萍还没有从自己弟弟和林素美扯上关系中回过神,下意识的就进去拿了一个碗,然后出来把鸡蛋装着。 宋姗叹了一口气:“你再拿个东西来装点金银花吧!” “哦,好。” 宋姗把金银花分了一半给谢家:“你可以先晒一晒,然后储存起来,等天气热的时候拿出来泡热水喝,能清热解毒减少中暑的可能。” “你还懂这个?”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谢长萍看了看宋姗,心里也回过神来,没有想到自己弟弟动作那么快,这么快就让林素美改变了态度,看来要让林素美成为自己弟媳也不是很困难的事嘛。谢长萍把宋姗打量了许久,不时点点头,凭着自己弟弟的聪明和才能,大概就要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很多这种花,我们约时间一起去摘吧!” “嗯。好。” 宋姗当下就同意了。 当宋姗决定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你不爱吃刺泡吗?” “我没有不爱吃啊!” 果然如此。 宋姗早就猜到,却还是对谢长渝对“林素美”献殷勤的事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她好像在享受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那我分你一半吧!”宋姗把那刺泡也给了谢长萍一半。 “谢谢。” —————— 等谢长渝晚上提着兔子鸟以及一只野鸡回来时,就看到谢长萍满脸笑意的向自己走来,一看就不怀好意,于是谢长渝压根不打算理她。 “你看,这是什么。”谢长渝拿着几支刺泡在谢长渝面前摇了摇。 谢长渝原本没有打算理会她,就那么一扫,就看到了这刺泡,当下就皱了皱眉头,嘴唇抿得死紧。 “这可是林素美送给我的。”谢长萍眯着眼睛笑,“你要不要求求我,求我就给你吃。” “你走开。” “干嘛?” “我杀兔子,把它们处理了。” “咦……你……”谢长萍又摇了摇手上的刺泡,“你干嘛不高兴?” 这下谢长渝是真不理她了。 “喂,我可和林素美约好了,一起去摘那什么银花,到时候就可以和她说说话了,然后我就可以向她传达我有一个多么优秀能干的弟弟。” “谢长萍,你很吵。” “哼,原本还打算分点刺泡给你吃,现在没了,一颗都不给你。” 谢长渝扯扯嘴角,继续处理手中的兔子,当真把谢长萍当成空气了。 20.第二十章 却说林平和林安从城里回来, 他们给林海燕送那么多东西去, 把林海燕都吓了一跳, 问他们干嘛送这些来,兄弟两人也是一脸懵逼,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只好挠挠头只说是父母要求的,他们照做就行, 也没有问为什么。更甚至是他们都没有去猜测一下原因,主要是他们的父母对林海燕的确很好, 林海燕结婚后,当年回来,林建业和陈冬梅给的红包可不少。 林海燕听他们这样一说心里就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那张自行车票, 她想到三叔三婶的为人, 不免觉得心暖暖的,他们送了这些东西来,不只是改善生活那么简单, 还让林海燕在家里的地位更高在同事面前也是赚足了面子, 于是她就拉着两兄弟去国营饭店, 点了不少肉菜,让兄弟两人吃了个饱。 林安记得自己老妈的嘱咐,要打听哪里有卖小东西的地方。林海燕还真知道, 有那么个地方在偷偷的卖这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过去政策最严的时候都有人想方设计买卖点东西, 何况是现在政策有了些松动的时候,那些头脑活络的人,早就打起了主意了,从另一些地方拉来一些没见过的东西,总会有人找上门来买。 林安不仅要打听地方,还请林海燕帮忙弄些肉票。 林海燕刚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多肉票,一看林安那发红的耳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也不打趣林安了。 吃过饭后,林海燕带着两兄弟去买那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林安选了一对素雅的装饰镯子,林平想到上次妻子收到花环时惊喜的脸,也买了一条项链,而林海燕则出钱给林素美买了一个漂亮的发卡,让他们给林素美带回去。 林平林安的这一行原本算得上是顺顺利利,但意外通常都是在自认为顺利的时候发生,当他们快要走到第九生产大队的领域时,刘茵就那么突然出现了。 林平和林安当即就被吓了一跳。 刘茵气呼呼的站在林安面前:“林安,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平侧脸看了看自己弟弟,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棵树,意思是他在这里等他。林安下意识的点点头。 等林平走开后,刘茵气鼓鼓的看着林安,满脸都是怒气。 “你找我干啥?”林安也不看刘茵的脸,就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要出门,所以穿的是陈冬梅做的布鞋,为了不走路时咯脚,那鞋底是缝了一层又一层,平时都舍不得穿,都穿自家的草鞋,穿坏了也不心疼。 “你看地下干啥,地上有金子给你捡?” “真有金子你肯定捡得更快。” “你……”刘茵郁闷得伸出右手不停的指着林安,“算了……你马上要去相看人了?” 林安一愣,想到两个大队又不远,她能听到一些风声也不奇怪,也不瞒她,点了点头。 “你这样太过分了。”刘茵咬咬唇,“我……你竟然就……实在是过分。” 林安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啥,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他这态度,就更让刘茵生气了:“你说,我哪里不好?” “没哪里不好。”林安退后了两步,他们也就是一起出来过几次,聊了会儿天,连手都没有碰过,林安不觉得自己该为她负责,毕竟得牵手了才算那什么。 “既然我没哪里不好,你干嘛要去相看别人?是你父母的要求?那你现在就回家去告诉你父母,你不相看人了,来我家提亲。” 林安一脸的纠结:“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太凶了。” 刘茵狠狠的瞪他:“我凶吗?” 林安怕怕的后退了两步,点点头:“凶。” 刘茵咬牙切齿:“我也可以很温柔的。” 林安不信:“你再温柔也不可能有……有……她温柔。” 刘茵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难受得很。 林安见刘茵一直拦着自己,当下也有些着急了:“你很好,长得好,性格……也有个性,就是我们不合适,嗯,就是不合适。” “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他什么?刘茵还真被问着了,都说林家三房那房子好,背后还有一口井,不用挑水来喝,而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是勤劳的人,从不针对小辈,嫁进他家日子好过,再说林安,没啥想法的男人,和这种男人结婚的话,还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可以当家做主。 “你……很好。” 林安摇摇头:“我一点也不好,除了种庄稼砸石头啥也不会,你适合更好的人,真的……我妈很喜欢那个她,我爸也满意,我……我自己也挺满意的,所以你别缠着我了,我们真的不适合。” 刘茵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林安吐出一口气:“你……是在哭?” “哭?我会哭?我呸,哼,你还嫌弃我,你好样的,就你还敢嫌弃我,哼,我能看上你是你祖坟冒烟了……”刘茵狠狠踩了他一脚,骄傲的转身离开。 林安倒吸一口气,抱着自己的脚:“就是很凶的嘛!” 那么凶,还死不承认。 ———————— 林平和林安回到家,就一五一十的把去城里发生的事告诉陈冬梅。 “妈,你可真聪明,怎么就知道城里有悄悄卖那些小玩意的地方?”林安是真好奇,因为陈冬梅去城里的次数也不多,却能把这个都算着。 -->> 陈冬梅被儿子这么一夸,心里也觉得美:“平时让你们多想想再做事,你们都当成耳边风。去逛集市的时候就能发现比以前多了不少东西,那城里不比集市上的东西更多更好?要知道城里的那些人,聪明着呢,要不是政策在那里,日子肯定过得更滋润。如今政策放松了些,那些有钱有人脉的人,能不找点点子出来赚钱?” 林平和林安听得不停的点头。 不过陈冬梅在知道两个儿子被林海燕带去国营饭店吃饭后,把两个儿子各敲了一下头,那国营饭店的菜得多贵,这一顿不知道吃了林海燕多少钱,她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吃得。 林平和林安也不敢反驳,就老老实实听母亲教训,反正反驳也无用,还不如让母亲教训得满意,反正母亲教训够了就会知道放人。 果然,没多久陈冬梅就不提这事了,反而问林安买了个什么东西,林安老老实实拿出来,一对装饰品手镯,材料低劣,但表面做得精致,就这么看着也算可人。 林平下意识的去看自己妻子,果然看到梁英略带羡慕的看了眼那对镯子,反应不算多大,毕竟好看是一回事,这东西也不实用,对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实实在在的衣食住行更重要更好。 林平想到等会儿把他给媳妇买的东西交给她时,她有什么表情,心里也变得期待起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会儿,林建业照常是听着老婆和子女们说笑,一般不怎么插嘴,但看他神色就会知道他的心情很愉快。 陈冬梅有心想让林建业也和孩子们交谈,就问他打石头的情况,果然,林建业一提到这个,立即有兴致起来。现在第九生产大队做了表率,这么努力的打石头,别的生产队一看这劲头,当下也都做了决定,就不出去打工赚钱了,一门心思准备这石头,到时候一开工修路,把路挖出来,石头一铺,就节约很多时间,今年把路修好,明年想干嘛就干嘛,不差这点时间出去赚那点钱。 现在别的生产队也有那股子劲头后,第九生产大队的人自然就没有那么累了,所以林建业的心情很不错。 林建业说完后,又抽了两口烟,然后看着在侍弄着那野花的女儿:“小美,你这是在弄啥?” “这是金银花,晒干了放着用来泡水喝,能清热解毒,也可以当茶叶用。” 梁英抱着儿子走过去:“这叫金银花啊?” 宋姗点点头:“嗯啊。” 梁英想了想:“也是,这花开的时候是白色,谢的时候就变黄了,难怪叫金银花。” 宋姗一愣,倒没想过这个解释,因为她也不知道金银花的由来,当下就只好笑笑。 “其实不只是金银花,很多花都可以晒干了用来泡茶的,比如那个野菊花。” 他们说的野菊花是指秋天长在山坡上的一种黄色的小花,花朵不大,花蕊和花瓣都是黄色,但因为一般成片的生长,一眼看去,满山都是黄灿灿的一片,也是十分吸引人,就是太常见了,大家都不当回事。 林安一听就兴奋了:“那感情好,把这些晒干了我们就用来泡茶,不花钱就能喝上茶。” 陈冬梅瞥了一眼自己儿子:“就知道钱。” 林安嘿嘿的笑着。 他们是不懂喝茶,花钱买回来泡出一些苦水水,只觉得不划算,但有茶的话,肯定比白开水又强,所以对那茶心情也是矛盾,如今有了免费的替代物,当然就觉得好了。 林平也很感兴趣:“小美,那把你手中那什么花泡来试试看,看看是什么味道。” “嗯,好。” 于是宋姗挑了些金银花出来准备泡茶,梁英把怀里的孩子塞进林平怀里,就去厨房准备烧水了,大锅烧水快,一会儿热水就出炉了。用金银花泡进开水里,每人一小碗。 林平和林安只喝了一口就非常惊喜,就是这个味道,茶叶的味道,苦涩涩的,但大家也有一个意识,就是在夏秋两个最热的季节时,要多喝多吃苦的东西,身体才不容易被那剧热打败,所以很多人那时候还会去挖一些草来熬,熬成一锅苦水,捏着鼻子硬喝下去。 所以虽然味道苦,大家还是很开心。 …… 在一家人吃过饭后,没有别的活动,就坐在坝子上聊天。林建业照旧编织着箩筐或者背篓,林平林安则小声的说着在城里的见闻,中午那一顿饭吃得多好。 直到夜色完全降临,星子闪烁而出挂满夜空,大家才陆续回屋,关上房门准备入睡。 这房子不隔音。 宋姗能听到林建业和陈冬梅压低了声音谈话的声音,能够听到林平和梁英夫妻两在交谈什么,从那声音里的几个字可以判断出,林平送了梁英一条项链,可以想象夫妻两此刻多融洽,至于林安,躺下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宋姗轻轻笑着。 这一夜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对于她来说,却有着重大的意义,因为今天就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第七天了,然而那个真正的林素美依旧没有出现。 林素美出现,她就消失,把一切还给林素美,如果林素美消失不在,她永远只能够当林素美,那她就彻彻底底的把前程往事放一边,安安心心的成为林素美。 在0点到来的那一刻,她是有感觉的,虽然身上没有任何物品能证明时间,可她的心跳如此狂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同她彻底分离。 她只有下意识的一个念头——我会为你弥补所有遗憾。 失律的心跳重新恢复,而她也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21.第二十一章 宋姗, 不对, 是已经打算好彻彻底底当林素美的她, 连同那个名字一同彻底的舍弃掉,现在她看林平林安还有梁英小侄子以及陈冬梅林建业,心里的感觉已经不同了,之前是有些小忐忑的害怕他们发现自己的不同之处,如今却是把他们当成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 是不可割舍的人,同时也会是她永远的依靠, 而她也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他们的依靠。 他们都是她生命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林素美的反常并未被大家发现,因为今天大家都很兴奋,要去给林安相看人。林安自己是早早就起来了, 把鸡鸭放出去后, 就回屋换了身衣服和鞋子, 把衣服整理了又整理,看得出他是又紧张又兴奋,连梁英都难得的打趣了他两句, 把林安臊得不行。 除了坚定不移要支持自己大哥决策的林建业依旧要去打石头外, 林家的人可以算是全家总动员了, 梁英原本纠结和犹豫要不要一起去,但在陈冬梅的一声令下,就不再犹豫, 和同样喂猪的人打了声招呼, 把孩子送到大房易芳那里让她照看一下, 就换了身最好的没有补丁的衣服,大家一起出门了。 这第一次相看人,通常情况下既不在男方家里,也不在女方家里,那就采取中间办法去媒人家里。 林家人浩浩荡荡的向媒人家出发,一到媒人家里,陈冬梅就和对方打上招呼,然后坐下来聊起来。那媒人虽是在同陈冬梅说话,眼神却不时瞄向林安,这陈冬梅过去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生的儿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那吴家的小姑娘长得也是眉清目秀,这么一判断,心里就有了底,知道今天这事应该能成,当下笑得更加欢了。 至于林素美,她是和梁英坐在一起。只要外面有脚步声临近,林安就显得格外无措,想要向外面看,又不敢,这姿态让林素美和梁英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好在没有等多久,吴家的人也来了,也是全家总动员,就连嫁出去的大女儿吴双都专程赶来了。 两方人一会面,就开始互相打招呼,然后聊了起来。 而林安则偷偷看向吴华,只瞄了一眼,赶紧把目光收回。而吴华也偷偷的打量了林安一眼,脸色绯红的收回目光,然后咬着唇看着地面。 陈冬梅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介绍着林平梁英和林素美等人,在最后才介绍林安:“这就是我那小儿子,没啥大本事,但是做事很踏实,你交给他完成的事,绝对做得妥妥帖帖,绝不缺斤少两。” “这是做事细心,细心好,知道疼人。”媒人当即开口夸道。 吴华的母亲也笑着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吴华:“这是我女儿吴华,没怎么出过门,性格有点内向,在家就做点家务什么的……” 吴双一听自己母亲的话,赶紧接过话来:“我妹妹做饭可是一绝,我嫁出门后最挂念的就是她做的饭了,而且我妹妹还会一手刺绣,我出门时的枕套被套都是她亲自绣的,好些人看到了,都说特别好看。” 媒人照旧在中间夸奖了一番。 双方的长辈都聊得不错,算得上相谈甚欢,也能明白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林安和吴华全程坐着,一言不发,没有一句对话。 陈冬梅看了看自己儿子,转过头笑道:“我记得你们这附近有一口池塘,还种了藕,我们一起去看看?” 媒人当即道:“去走走也好,就这么坐着也没有意思。” 大家一起走到池塘后,媒人就让两个小年轻自己去说说话,双方长辈都在,林安和吴华又离得不远,也就不会有什么闲话可说,而且也应该让两人自己聊一聊。 就在大家都聊得不错的时候,林素美远远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当即吓了一跳,直到刘茵真的走近了他们。 “三婶。”刘茵冲着陈冬梅打招呼。 第八第九两个生产队离得近,因此大家多多少少都比较熟悉对方,而第七生产队相对来说离得比较远,很多人都不认识,因此刘茵并没有同吴家一家人打招呼。 “是刘茵啊,这是出来割猪草?”陈冬梅看了看刘茵背后的背篓。 “嗯。走到了附近,想到这里的荷花快开了,就来看看。” 陈冬梅点了点头。 而刘茵则大大方方的向林安和吴华那边走过去,她的动作太过随意和大方,一时之间,没人想到别处去,但这不包括林素美和林平。陈冬梅自己还没有什么反应,她的衣服就被人拉住,还是一左一右,林平和林素美都同时扯着她的衣服,陈冬梅一时间有点懵,然后就看到儿子和女儿脸上担心的表情。 陈冬梅当即回味过来,脸色微微一变,她一直都觉得林安那小子不开窍,结果哪里是不开窍,是都开过了。 只见刘茵快走近那一对扭扭捏捏的年轻男女了,他们也听到了动静,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林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在吴华的身前。 刘茵则完全无视林安,只淡淡的扫了眼吴华,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小家子气”,然后仰起头,傲娇的走开了。 林安和吴华都有点莫名。 “那个……我和她没什么关系。”林安挠挠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嗯。-->> ”吴华害羞的点点头。 吴华对林安的条件早就清楚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父母对他的满意,然后刚才见面时,她自己也挺满意,然而就在刚才他挡在她身前这个细微的动作,才让她真正的觉得这个人可以给她依靠,是随时随地都原意也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在快要分别的时候,林安把自己买的那一对镯子送给了吴华,吴华害羞的接过:“不好意思,我没有带什么东西来。” “不要紧,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嗯啊。” …… 两家人分开,陈冬梅不用问自家那傻儿子就知道他的态度了,瞧那傻笑的样子,不过她倒没有过问和刘茵那点事,主要是她自己的孩子,多少能了解不可能做出过分的事,另外林安能主动拒绝说明白了,也算得上做事果断,自然就当做这件事不存在了。 “镯子送出去了?” 林安点头。 陈冬梅心里也是一定,收了东西,就代表着人家姑娘心里也是乐意,那这件事就是彻底妥了。 ———————— 上午去相看人,下午的时候该干嘛还得继续干。 林素美就准备继续去采金银花,否则过段时间,就错过花期了,而她光待在家里也是无聊。 她没有进深山,就在山进口处的悬崖处找金银花,说是悬崖也不算,没有悬崖那么陡峭,也没有山坡那么平稳,介于两者之间,她也能很轻易的爬上去,然后采摘金银花。 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发现有若有似无的香味传来,顺着那香味去寻找,发现了一株不大的栀子花,这让她惊喜极了,冲着那花嗅了好一会儿,想着如何把它移植到自己家去,这样每天都能闻到这样浓郁的花香了。 林素美坐在栀子花旁边的石头上,双脚悬空一甩一甩的,把篮子放在身旁,然后拿出林平林安在城里买回来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 清风迎花香,独美人不知。 她竟然生出几分享受的味道。 当然了,如果不是远远就看到那个人向自己走过来,她觉得自己这美好的心情一定能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她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盯着罗志帆走过来。 “小美。” “别这么喊我,这是我家人才可以喊的小名。”林素美脸色不愉,说话也不客气。 “小美,你这是怎么了?一连好多天都不理我,我要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也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好改正。” “你别这么说话,说得我和你好像有什么关系似的,让人听见了会误会。” “小美,我们……”罗志帆咬咬唇,“是因为沈秋云?你不要听别人乱传,我和她之间真没有什么事,那些人,他们都不怀好意。” “你真的和沈秋云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什么事。” “可是我知道的却不是这样。” 罗志帆心里咯噔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小美,我和沈秋云过去是同学,她经常来找我问题,然后在别人眼里,就乱传我们是一对,她是女孩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后来到了这里,我没想到她也到了这里,还默认我和她之间是男女朋友,我怕你误会,也怕她深陷其中,就私底下把她喊出来说清楚了。现在她也想明白了,我也就没有当一回事,毕竟说出来的话,会影响到她的名声。而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 林素美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知晓罗志帆的为人,她大概就真信他了,这人说谎简直就是拈手就来,难怪沈秋云会替他隐瞒那么长时间。 “好吧,我相信你。” 罗志帆面上一喜。 林素美立即转了话题:“但我现在不想谈朋友,更不想结婚,所以我们就当做陌生人吧,就像你和沈秋云现在这样。” “小美,你这是还不肯相信我?” “我说了我相信你啊,只是我不想谈朋友,也不想这么快结婚。”林素美笑了笑,“我姐说了,我可以等两年,说不定就能遇到更好更优秀的男人,我决定试试看。”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罗志帆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仿佛难以接受自己心上人变得如此世俗。 林素美撇撇嘴:“我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女孩,要结婚的话,肯定得有一套单独的小屋子,三转一响也少不了,更得有不错的工作,工资还必须得高,否则怎么养得起我?罗志帆,你能给我什么?不对,是你现在有什么?” 罗志帆第一次被人如此嫌弃,手捏成拳头,怒意十足,许久后,他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小美,我知道你只是生气而已,并不是那样的人。” 林素美讽刺的一笑。 是啊,若是以前的林素美,早就被他几句话弄得晕头转向了,而现在的她,只觉得看到他就坏自己心情。 这个男人,是上辈子林素美悲剧一生的罪魁祸首。 22.第二十二章 林素美提着篮子回家, 她把金银花取出来摊着后, 就去找林安商量着要把那株栀子花挖回来。林安根本不懂妹妹说的那有香味的花是什么东西, 但妹妹说了要挖回家种植,那就扛着锄头去挖呗!一丝犹豫都不曾。 他们到了那地方,林安坚决不准林素美跟着他一起爬上那山去,他自己则手脚利落的就爬到了上面去,都不需要问她, 就知道她说的那花在什么地方,完全不会认错, 因为就那一株花传来香味。 林素美爬山的动作被林安阻止了:“哥,你也太小心了一点,你说, 我要是没有爬上去, 如何能发现这株栀子花?” “要是被妈知道了, 准得说你。”林安小心翼翼的挖着这株栀子花,唯恐伤了它的根,“你是不是忘记了, 去年王诚去扒野地瓜时从山崖上掉下来, 头撞到石头上, 流了好多的血。” 她想了想,记忆里似乎的确有这件事,不过她的重点在于, 下个月就可以去扒野地瓜吃了。扒野地瓜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野地瓜通常一大半在土里面被遮住, 很少一部分在露出来,想要扒到更多的野地瓜,那也是运气问题,而且很多野地瓜藤根本就不会结果子。不会结果的地瓜藤也不是真的不结果子,而是结的果子是很硬的那种,不能吃,里面甚至还会有一些小虫,大家都说这种母地瓜。这让她非常的费解,为什么公地瓜能吃,母地瓜反而不能吃,不是应该相反? “知道了,你别告诉妈妈就行了。” 林安笑了笑。 林安很快就把栀子花挖了出来,还保留了根上的部分泥巴。 “哥,让我拿吧!” “别,这上面都是泥土,别弄你身上去了。” “那我拿锄头。” 林安摇摇头:“你就走吧,这点东西你哥还是能拿得动。” 林素美吐了吐舌头。 回到家以后,林素美就开始侍弄着这株栀子花了,原本想着就种在屋子前面,早上一打开门就能看见,闻到香气一定会心情很好。但这坝子很快就会被派上用场,晒小麦杆,晒玉米梗玉米杆以及稻草,到时候到处都是灰尘,肯定会影响到这株栀子花,于是还是将栀子花种在屋后面的院子里。 林家的后院很干净,因为有一口井的关系,根本没有让鸡鸭留在这里,并不像别人家那样后院到处都是鸡鸭留下的痕迹。 林素美把栀子花种好后,突然看到旁边一点空地,立即感到意外,这地方专门用泥土铺了一层,上面还有一点腐烂的竹叶,和别的地方格格不入。 “哥,这是什么啊?”她好奇的蹲过去看。 林安原本想敲一下她,手上还有泥土,于是算了:“你忘记了?这是伞把菇啊!” 伞把菇?她一脸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泥土的什么东西。伞把菇是这里比较常见的一种菇,体积一般较大,所以哪怕是遇到一朵,也是运气好,可以用了做成汤。而这伞把菇有个特点,那就是今年在这里长出来了,只要不破坏它的泥土,它明年还会在这里生长起来,所以有些人就学聪明了,干脆把伞把菇出现地方的泥土挖回家,挖的泥土多了,就形成了这样的一小块土地。 林素美想到这一小块土地很快就会陆陆续续冒出伞把菇来,竟然非常的期待。 她过去很少吃到这种菇,因为即使她捡到了,也不会吃到,永远都是稀饭汤汤就着咸菜吃。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林素美”吃过这样一株伞把菇,似乎是才捡回来的,陈冬梅用冬瓜叶子把撕碎的伞把菇包起来,里面放一点盐,然后直接用火烤熟,“林素美”嫌弃很难吃,只吃了一口就扔掉了,并且还非常好心的提醒大家,一定不要这样吃伞把菇,味道太怪了。 “我就突然忘记了嘛!”她吐吐舌头。 “行了,快去洗手,看你手脏得。”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样的?” …… 兄妹二人互相打趣了一番对方,然后洗手后就准备吃饭了。今天晚餐的菜是林素美很喜欢的丝瓜,她特喜欢吃这道菜,丝瓜炒出来会有很多水,那油水甜滋滋的,泡饭吃特别好吃,当然了,现在都是稀饭,没法泡饭,但这也不影响丝瓜的美味。 吃过饭,陈冬梅会去水塘洗衣服,顺便会问一句家里谁的衣服需要洗,她一起去洗了。梁英带着孩子不方便,洗衣服一般都在家里用那口井里的水洗,时间多的时候就自己洗,若是忘记了,也会让陈冬梅抱着一起去洗。 而林平林安就会去找村里同龄的小伙子一起唠嗑。林建业这时候见陈冬梅不在,也会去找林建国他们聊天,通常情况下四兄弟都在,你一言我一语,一件事都能说上很久很久,在这种时候,林建业也会变得很健谈。 林素美今天也跟着陈冬梅一起去洗衣服,她平时脱下来的衣服都被梁英拿去一起洗了,这让她很不好意思,还是得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衣服洗了。 村里的那口专门洗衣服的水塘很大,也很深,还曾淹死过人的,也有一些关于它的故事流传着。比如谁在这里洗澡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脚,等起来的时候,发现小腿上有一个绿色的手印之类,故事真假不知道,但大家洗衣服的时候还是更倾向于呼朋唤友一起。 水塘的周围有一些石滩,每个石滩都容纳两到三个人洗衣服,所以很多时候洗衣服的时候也非常热闹,大家一边洗衣服一边聊村里的八卦,也是好不热闹。 这会儿就只有林素美和陈冬梅两人而已。 很快,就又有人来了,来人选择了去另外一个石滩。 林素美下意识的看过去,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生,她皱着眉头看对方,她并不记得村里有这号人,至于外村的人,也有属于他们洗衣服的地方,绝对不可能跑这么远来洗衣服,所以这个人-->> 是谁? 很快,林素美就知道了。 因为又有人来了。 “小渊,你来洗什么衣服?”葛红很显然是跑着来追的宋渊,一边说话一边喘气,“都让你把衣服放着了,你姐姐们会知道洗,你还非要自己来洗……算了,让妈妈洗,你放着。” “妈,我自己洗就行了,在学校还不是得自己洗衣服。” “学校是学校,家里是家里,你都在学校受苦了,怎么还回家来受苦。” 葛红把宋渊拉到一边去,她自己蹲在石滩上,一边洗衣服,一边告诉她儿子,洗衣服都是女人干的活,他不用干,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 林素美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原来那就是宋渊,宋家的宝贝儿子。 宋渊似乎察觉到了林素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次非常强烈的要求自己洗衣服,非得把葛红拉开,葛红不让,宋渊又坚持,母子两人好不热闹。 林素美低头扯了扯嘴角,看来宋渊也是知道村里人爱说他家的闲话。 林素美和陈冬梅很快就洗完了衣服,然后端着衣服回家,走出去了老远,陈冬梅撇撇嘴:“就他儿子金贵,洗个衣服都不行。” 虽然说村里大部分家庭都是女人洗衣服,但如果男人洗几次衣服,也属于正常,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有些人洗澡的时候就顺便把衣服也搓洗了,免得麻烦媳妇,这葛红说话,怎么都让陈冬梅听着不舒服。 林素美抿抿嘴唇,没有说话,在葛红心里,儿子就是比女儿高贵,儿子就该吃好穿好,而女儿这种反正要嫁人的赔钱货就该多做点事,甚至葛红认为这里的风气不行,女儿嫁人还要娘家贴补东西,这风俗很有问题。 陈冬梅轻轻的哼了一声:“以后谁要嫁进他家,就悲惨了。” “妈,那宋渊是在念书吧?” “是啊,怎么了?” “他家可能看不上农村的媳妇,要娶的话,也是城头的姑娘吧!” 陈冬梅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虽说城里的姑娘也有性格温柔柔和的,但大部分姑娘都绝对不可能容忍葛红这种婆婆,所以到时候是谁嫌弃谁还不一定呢! 陈冬梅想到那个画面,很神奇的心情就变好了。 而回到村里,她们竟然又看到了一场好戏,依旧和宋家有关系。 宋家和蒋家住得近,都在集体石坝子的对面,现在就是蒋家的小淑芳拿着大大的斑竹扫帚直接打到宋家大门去了,那扫帚打得那大门垮垮直响,让人都害怕门会掉落下来。 小淑芳打累了,双手插着腰,见有人在看热闹,也不怕,反而冲着大家喊:“都说我凶,但这事大家给评评理。我家鸡今天下蛋晚,关在屋子里一直不下蛋,我就把它放到屋门口,想着它下蛋后会叫,到时候出来捡鸡蛋。结果鸡叫了,我马上就跑出来,蛋却没了。我家鸡跑到宋家的柴里下蛋是我家不对,但他们宋家捡了我家的鸡蛋,就得给我还回来。” 屋里传出了声音:“没拿你家的蛋。” “你没拿我家的蛋,蛋长翅膀飞走了?”小淑芳生气的又去打了打门。 “反正我家没拿。” “少来了,当时就没有别人,我都找到了下蛋的窝,都还是热的,不是你家拿的是谁家拿的?” “或许你家的鸡压根就没有下蛋。” 小淑芳冷冷的笑着:“呵呵,鸡有没有下蛋,我会不知道?大家都知道鸡下蛋后会叫,没下蛋时不会那么叫,而且我捉了鸡摸过的,蛋已经没有了。” …… 旁边的人见小淑芳一副不罢休的样子,都开始劝说了:“拿了人家的蛋就还回去吧,一个蛋而已,就闹成这样。” 宋家人就一句话:“我们没拿他们家的蛋。” 小淑芳也和他们干上了,更用力的打门。 宋家人就跟缩头乌龟似的,就是不出来,小淑芳气急了,把宋家外面的柴全给推倒在地,让宋家门口看着乱七八糟的。 这时候葛红和宋渊也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葛红一脸懵,看到小淑芳拿着大扫帚的样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你家偷走了我家的鸡蛋。”小淑芳看到宋渊后,冷笑一声,“你家宋渊不是高中生吗,那你来评评理,这种偷人家鸡蛋的行为,该怎么处理?” 宋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时候宋家的门终于打开了,宋老太太跑出来:“你欺负我孙子,我和你拼了。” 宋老太太和小淑芳打在一起,众人赶紧去拉架,宋老太太趴在地上,根本就不起来,一把泪一把鼻涕的说着她有多可怜,远嫁到这里来,谁都来欺负她…… 这事闹大了,大家就去喊村长来处理了。 林素美下意识的看向宋渊,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不满和厌恶,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了。 既然早就决定和过去的生活告别,宋家过得好与不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素美和陈冬梅一起回家。 “大伯又得叹气了。” “你大伯肯定会处理好,他这村长可不是白当的。” “嗯。” 就是会在下次和兄弟们聊天时说起这事,然后不断的吐槽和表达不满。 23.第二十三章 林素美第二天就被谢长萍约着一起去摘金银花, 她想到和谢长萍之前的约定, 便拿着篮子同谢长萍一起出去了。 她们一路向进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能听到不少人在说着宋家和蒋家的那点事,笑宋老太太一把年纪还在地上打滚,说小淑芳越发凶恶了,当然了,更多的则是不屑宋刚和宋铁两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女人吓到。要知道不管是宋刚还是宋铁, 对老婆或者孩子都十分硬气,这样的家里家外巨大的不同, 就让人贴上了只会窝里横的标签,让人看不起。 男人嘛,在家里横在外面也横, 还能说是性格使然, 被高看两眼, 但只知道在家里横,自然就被人看不起了。 就昨天那情况,哪怕宋刚和宋铁家已经分家了, 可住的是一套房子, 只是分成了几部分, 宋刚和宋铁能站出来,不说和小淑芳对峙,稍微处理一下那情况也好, 但偏偏人家就是躲在家里怂着。村里除了他们家, 根本没人干出这种事来。 当然了, 也是了解宋家那样的个性,大家说的时候才那么肆无忌惮,反正宋家也不敢找上门来。 谢长萍也听到了别人说的闲话,这时候撇撇嘴:“我妈还说可怜宋渊生在那种家庭,他是个好的,但以后娶媳妇可能得被家里拖累。我才不这么觉得,他被开小灶的时候也没有拒绝过啊,便宜都占了,还要嫌弃家里拖累,哼。” 林素美笑笑,不想去评价宋家的那点事,宋渊和她过去的待遇完全相反,而宋铁和葛红的生活似乎也因为宋渊的关系有所改变,她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谢长萍看了林素美一眼,淡淡笑道:“要是我弟弟,肯定做不出那种自己吃干饭别人吃稀饭的事,就算不能改变父母大家一起吃干饭的想法,也肯定会主动要求一起吃稀饭,不来那种差别待遇。” “嗯。我们还要走多久才到你说的地方?” “很快了。”谢长萍见她并不接自己丢出去的话,但还是想替自己那弟弟说点好话,“我弟弟马上要去阳市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我让他也给你带回来。” 林素美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谢长萍挠挠头:“我弟弟那人别看有些不靠谱的样子,但做事可踏实认真了,否则你大伯也不可能把这事交给他去做,他可是他们那群人的领头人,别人都得听他的安排。而且啊,也不知道他那脑袋怎么长的,什么都能想到,要把打猎的肉也一起运到阳市那边去卖,还让他那些朋友,把我们这里的一些常见的特产弄到阳市那边去卖,他说在我们这里是没人在意的玩意,但阳市那边没有啊,人家就会想要想花大价钱买。” 林素美配合的点点头。 谢长萍继续道:“我家吧,我父母都特别通情达理,我弟弟靠那泥鳅黄鳝赚了不少钱,我爸妈都让他自己存着,也不要他的钱,说是让他自己放着以后交给媳妇管着。你说我爸妈是不是重男轻女?他赚的钱自己放着,以后他娶媳妇,我爸妈再自己出钱,什么好处都占着了。” 林素美听出了谢长萍的意思,这是在说谢长渝是有本事的,这些年存了不少钱,再加上谢家父母的帮衬,嫁给谢长渝的女孩子日子一定很好过:“我觉得你父母也会为你准备的,不需要嫉妒他。” 谢长萍吐出一口气,这不是重点啊! “别人都说从小可以看到老,我觉得凭着我弟弟那脑袋瓜子,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何况他在外面闯荡,认识了不少人,手里还能弄来各种票,上次他说漏嘴了,说路修通了,他就去买一辆自行车,我说他吹牛,他还和我生气。毕竟自行车票要是能弄到手,那缝纫机票等东西,不是更容易拿到手了?” 林素美这时候幽幽的看向谢长萍,目光似乎有些深意,让谢长萍也忍不住闭了嘴。这话是太直白了点,是在暗示谢长渝有本事弄来三转一响,和谢长渝在一起的话,真结婚一定非常风光,毕竟现在大家条件都不是很好,能弄来其中一样就非常了不得了,更别说弄齐一套。 更何况当地大部分人家对女儿都还不错,也没靠女儿结婚贴补家里的意思,所以对彩礼和这些东西并不看重,主要还是希望小两口自己日子过得幸福,毕竟女方父母要是下狠心去逼迫男方家里非弄到这些东西,男方家里肯定也不高兴,即使结婚了,以后心里也会因为这些事不舒坦,受苦的也只是女儿。 在这种大环境下面,谁要是村里第一个弄齐全这些东西的人,那得来的羡慕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谢长萍性子比较直,看林素美这样,脸上也有点热,一开口就很想直接问林素美对自己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或者说要么就是觉得自己弟弟哪里不好,她回家去按着谢长渝的头让他改。 林素美并没有说话,谢长渝很好,她知道,更知道谢长渝未来一定有一番天地。 如果她现在放聪明点,就可以把他给抓牢,这一辈子似乎就可以享福了,不需要面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上辈子也的确很喜欢谢长渝,很欣赏他,他是她心中某种温暖的力量。但她如今变成了林素美,虽然她决定了要一直当林素美,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属于别人的红利,所以她没有打算接受谢长渝,谢长渝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至于她,会选择念书,第一次高考来得太突然,虽然被无数人被当做希望和救赎,但也有很多考虑不到位的地方,哪怕是第二次高考,从时间上来说也很仓促。她打算老老实实念书,享受正常的学习,当然了,这样的决-->> 定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候的复习资料更多更有用,学校也逐渐形成了针对高考的系统性教学,而不像之前那样东拼西凑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她肯定会念大学,到时候会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生活,想法和打算也会有所不同,所以她怎么可能在此刻就轻易的决定自己的婚姻? 谢长萍忍了忍,到底没有问她对自己弟弟的看法,否则被拒绝的话,她都不知道如何同谢长渝开口。 “那个……我听说你和罗……你和罗志帆究竟是什么关系?”谢长萍选择委婉的问她,这样就可以对谢长渝旁敲侧击让他放弃了。 林素美摇摇头:“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谢长萍睁大了眼睛,有点不能相信,看向林素美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林素美倒没有多的想法,笑了笑:“现在没有关系。至于以前,哎呀,总有眼光不好的时候嘛,现在我视力恢复了。” 谢长萍一听,直接就兴奋了,拍了拍林素美的肩膀:“没有关系就好,没有关系就好。” 林素美反倒疑惑了。 “既然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怕在你面前说他坏话,那罗志帆,我是看不上的。你说说吧,他一知青,到这里来也得自己挣工分养活自己,弄得那高高在上的劲是什么意思?一开始还能理解成不适应,都这么久了还是不适应?不就是另一种偷懒么,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晒不黑……” 林素美:…… “还有啊,那罗志帆,和那些男知青关系都不怎么好,偏偏和女知青们关系不错,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林素美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么多人都能看出那罗志帆有问题。 谢长萍还在继续说她知道的关于罗志帆的八卦,只求让林素美对罗志帆的印象差到底底去,拉都拉不回来那种,而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用说,林素美对罗志帆的印象已经拉不回来了。 …… 到了地方,林素美和谢长萍就开始摘金银花了。 谢长萍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酒,继续和林素美扯八卦,然后随意的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现在还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三婶也该给你相看人了吧?别害羞啊,反正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去。” 林素美想了想,决定和谢长萍说实话:“我决定回学校念书。” “念书?” “嗯,所以我一时半会不会考虑结婚的事。” 这理由还真把谢长萍唬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机械的摘着金银花。 林素美松了一口气,念书真的改变命运,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念书后,认识的人不同了,见识也不同后,连婚姻都可以有更多自主的可能,婚姻也很大可能有更高质量。 而另一边,当蚕茧彻底结好后,大家就开始摘茧。今年的茧子结得不错,病害少,蚕果也相对比较硬,算是养蚕的大丰收。茧摘了后,谢长渝等半大的年轻人就背着这些蚕茧出门了。 而林素美则在和谢长萍出去摘了一次金银花后,两人的关系相对过去热络了不少,主要是谢长萍觉得林素美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也没有选中的人啊,她弟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而她们摘金银花的动静虽说不大,也被村里的人看在眼里,于是村里的女孩们都开始跟着她们一起出来摘金银花,一群女孩子游走在山间,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大家在摘金银花的途中,遇到了野菜和蘑菇也会一起挖起来,看到了野果,也会摘下来大家一起分享,虽说吃得不多,但因为大家都在一起说说笑笑,因此氛围特别的好。 “你们有没有觉得林素美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看我们就是这样……下巴微微抬起,有点看不起人。” “嗯,以前是很高傲,现在是不一样了,竟然还和我们一起挖野菜,她以前不做这种事。” “嗯,以前她还因为衣服沾上了泥巴就和她二哥闹起来。” “不过现在这样挺好的。” “嗯嗯嗯,我也觉得挺好。” …… 谢长萍听了一耳朵,转过身去看在那边摘刺泡的林素美。林素美正爬到山壁去,把折断的刺泡枝丫扔下来,让下面的人接着。有人没有接到,就被另外的人笑了,林素美反而安慰都是正常的,下次一定能够接到。 谢长萍皱皱眉头,是好像不太一样了,但这样的林素美,似乎的确更好相处? 谢长萍回忆了一下,以前她是不爱和林素美说话的,因为林素美总是透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和眼神,让她下意识的烦躁和窝火,但现在她却能和林素美说很多话了。 谢长萍觉得林素美的改变肯定和罗志帆有关系,大概是罗志帆做了什么伤了林素美心的事,才让林素美有了这样的改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罗志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24.第二十四章 林素美这些天都和谢长萍杨春妮她们一起出去摘金银花捡蘑菇和挖野菜, 让陈冬梅都略有耳闻, 毕竟村里人都知晓陈冬梅和陈思雪之间有点不愉快, 因此林素美也是不和谢长萍玩的,虽然是一个生产队里的人,也算同龄,却属于两个圈子,因此当林素美和谢长萍走在一起后, 看到的人都在心里嘀咕几句,并在看到陈冬梅后, 委婉的告诉她她女儿和谢长萍在一起做了什么。 林素美把晒干的金银花装起来,陈冬梅看着蹲在自家坝子上的女儿,心情复杂。 以前陈冬梅不喜欢谢家那家人, 林素美也是知晓的, 因此林素美也是和谢家的人没有一丁点联络, 如今得知林素美竟然和谢长萍走近,陈冬梅心里感觉怪怪的。 “小美,听说你最近和谢长萍走得很近?”陈冬梅试探着口气问。 林素美“嗯”了一声, 随即道:“不止有她, 还有春妮她们, 大家一起的。” 陈冬梅点了点头,她一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自然不可能去禁止女儿交朋友。只是对那故意给她传话的人在心里骂了一声, 绝对没安好心, 这种事情, 她要是直接一句话让小美别和谢长萍一起玩,村里风言风语多得很,到时候谢家知道了,两家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陈冬梅也不是要和谢家搞好关系,而是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就行了,不能放在明面上。 “嗯,你和她们一起时也注意一下别爬山,走路时也小心脚下,不要磕着碰着了。” “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冬梅噗嗤一声笑起来,能说这种话的多半都还是个小孩子。 这时候林安回来了,林素美赶紧向他走过去:“今天二嫂又送东西给你了?” “别乱说。”林安赶紧阻止林素美那称呼,都还没有过门,这样喊对吴华不好。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林素美捂着嘴偷笑。 林安瞪了林素美一眼,把一块帕子递给她,不用说,这就是吴华绣的帕子。之前吴华已经让林安分别送给陈冬梅和梁英各一条帕子了。 吴华绣的三条帕子,都是按照不同年龄层审美绣的花,符合她们各自的审美,而林素美的这一条相当的秀雅,没有绣花啊草什么的,反而绣了柳条迎风摆动,甚至还绣了隐隐的湖水,可以看得出相当的花心思。 林素美很喜欢,不过喜欢归喜欢,她还是一把拉住要走的林安:“哥,你不要总是往家里拿礼物回来,也劝劝吴华姐,不要绣这些东西了,绣这些很伤眼睛,尤其是她这么快就绣完了,一定是白天夜里都不停绣赶出来的。” 家里女人们得的是绣好的帕子,男人们得的是鞋垫,都是实用的东西。 “你以为我不心疼……我说过她了,她也答应我不再绣了。” 林素美满意的点点头。 陈冬梅站在一边听着儿女的对话,也是笑眯眯的,林安和吴华私底下也接触着,看起来状况不错,不出意外,事情就定下来了。 …… 谢长渝他们回来的当天,林建国接到买蚕茧的钱后,当即就让每户的代表去领钱,钱在林建国手中并不过夜。林建国也会把账单公布出来,蚕茧收购价多少钱一斤,称重称出来多少,一共卖了多少钱。这一笔钱因为数目不大,林建国都是按照户数分钱,而不是像过年分肥猪肉那样按照公分来分,主要是原本钱都不多,按照一户一户来分比较方便,同时也当做稍微救济一下村里生活比较困难的人家。 这种分钱方式,也多亏了林建国名声好,大家都听他的,否则少不了闹出矛盾来。 钱分好后,各回各家。 林建业拿着钱回家,感慨不已,说村里的那些少年都有大出息,这一趟趟出去,见识广了不说,个个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想方设法的开始赚钱。 而且这一辈的孩子不像老一辈那么扣扣索索,除了第一年林建国给了跑路费,这一两年他们都不要,然后私底下告诉林建国,他们跑这一趟,其实卖出了不少东西,所以就是给自己卖东西,顺便卖蚕茧而已。 …… 在林安和吴华关系稳定后,林家和吴家就正式坐在一起正式见面,然后一起吃一顿饭,这一顿饭通常情况下是在男方这边吃。 在早上的时候,林家三房就忙活开了。 陈冬梅怕家里的锅忙不开,还专门到大房家去借了个铁锅来用,就安在坝子边,用石头搭了个简单的灶,把铁锅放上去就行了。此刻铁锅里烧了一锅水,林素美负责看火,易芳则用瓢来把锅里的水舀到木盆里,这一盆水用来清洗碗。 林家三房没有那么多碗,所以这些碗都是另外三房的人端来的,连筷子也一同拿来。 易芳清洗碗筷,陈霞和刘芸则清洗出中午要准备的菜,首先就得要把兔子给处理出来,然后计划做什么菜。 而其余的几个堂哥也是各忙各的,算计着要坐多少桌,需要多少凳子,先去哪家扛桌子端凳子,不够的话又去下一家。 林家这四房,哪家有事,另外几家都会去帮忙,哪怕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都这样。若是两家人之间有不快,作为大哥的林建国会亲自去做思想工作,闹矛盾是一回事,但不能把弟兄之间的感情闹没了,不能因为你一家人,让大家都不愉快,有事也得等办的大事过去了再继续处理。 林素美一抬头就见大堂哥林勇扛着桌子过来,这扛桌子的姿势通常都是人钻进桌子下,从一端露出头来,双手各拉住一只桌腿,后背扛着桌子面底端,像乌龟的造型,背后背着重重的壳。 林勇是这一辈的老大,和林素美的年龄差得有点远,见烧火的林素美对着自己笑,把桌子放在坝子上就走过去:“你笑啥笑?” “我笑你像一只大乌龟。” “说谁像乌龟?没大没小。”林勇故意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林素美赶紧喊:“大婶,大哥他欺负我。” 易芳立即瞪过来:“你没事逗小美干嘛,这么空闲去看你儿子在哪里,一转眼就又不见人了,别又跑出去在泥坑滚一身泥回来。” 林勇指了指林素美,林素美就是笑。 -->> 林猛则赶紧跑过来:“小美,我哥欺负你了啊,我替你揍他。” 林素美点点头。 林勇一脸受伤的表情:“这个妹妹太没良心了,我心痛。” 在一边洗菜的陈霞刘芸也跟着笑起来。 人多,事情也处理得快,很快大家就完成了。 就是刘芸看不惯林建民什么都不做,一来这里就跑去坐着同林建国林建党林建业吹起聊斋去了,林建民一听刘芸嚷嚷,一下子站起来:“你这女人,说吧说吧,有啥要我做的,我去做还不行?” “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才说这种话。”刘芸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那对了哦,那你嚷个啥?” “刚才事多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帮忙?” “你又没有喊?” “这种事还需要喊啊,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到大家都在忙?” …… 眼见两口子要吵起来,林祥赶紧去拉住自己父母,他是刘芸和林建民的小儿子,刘芸和林建民也格外疼他些,两口子吵架都是他在劝,至于大儿子林富和林贵从来不理会这些,主要是习惯了父母三天两头就吵架,反正吵来吵去都是那些话,也没意思。 一群女人在厨房里忙活,前所未有的团结,纷纷吐槽各自的男人在家里有多懒,有多爱说大话。 直到林安去把吴家的人接了过来,一群人的目标才开始转移,纷纷看热闹似的来看吴家的人,主要是看吴华。 林安向吴华介绍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人:“这是我大伯,这是二伯……” 先介绍几个伯伯,随后介绍婶婶,然后是堂兄弟堂嫂,最后是侄子。 易芳陈霞和刘芸则对着吴华夸她长得好,一看就温柔,嘱咐林安千万不要欺负人家,否则她们几个婶婶可不同意。 人多,就特别的热闹。 寒暄过后,易芳她们同陈冬梅一起进厨房做饭,其余人则留在堂屋陪着吴家的人说话聊天,这时候林素美摘来晒干的金银花就派上了作用,被用来当茶泡给大家喝。 堂屋里很热闹,林素美则依旧负责坝子上的那一个灶。 林素美烧着柴,然后就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两个小不点。 林泽和林浩蹲在林素美的面前,两双大眼睛盯着林素美:“小姑,你在干嘛?” 这两个小家伙分别是林勇和林猛的儿子,五六岁的年龄,正是可爱又有点熊的年龄,不过面对着林素美,都比较乖巧听话,因为小姑总会给他们吃一些平时吃不到的小零食。 “烧火做饭啊,今天我们吃南瓜饭,好不好?” 林泽和林浩同时点点头。 这年头哪家都是稀饭水水,很少吃得到干饭,能吃一顿南瓜饭,也是很幸福的事。 这南瓜饭也简单,就是把米煮得半熟的时候,用筲箕盛起来,把米汤漏进盆子里。然后把锅洗干净,放油,把切好的南瓜放进去,放盐,用锅铲翻转,然后把盛起来的米倒进锅里,正好把南瓜全都覆盖住,用盖子把锅盖住,用小火烧火,当南瓜熟了后,饭就差不多好了,这时候再把锅里的饭和南瓜混合在一起,这样的饭不仅很香,味道也特别好。 做这种饭南瓜换成别的菜也行,但一般是用南瓜或者四季豆做。 林素美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做这一顿饭,厨房那边则忙着做菜。 在饭好的时候,菜也差不多好了,然后就把桌子整理出来,准备吃饭。 这时候盛饭的盛饭,拿筷子的拿筷子,忙碌又有序。 因为人多,十分的热闹,其实光是招待吴家肯定不需要这个阵势,主要是林家这一大家子人自己人太多了,光是自己这些人都得坐几桌。 吴家的人坐的主桌那边,林建国几兄弟也坐那里,其余人则随便坐。 林素美坐在旁边那桌,听到林建国他们用过来人的语气说,两个人能在一起都是缘分,要和和睦睦,不要斤斤计较,与此同时,小辈们的事,长辈们就少掺和,随他们去,这样一个家才能少点矛盾。 林建国的这话,林建党就不同意了,随孩子去,也得看是什么事,具体事具体对待。 这话林建业同意,林建民只顾吃饭不管他们。 这还是林素美第一次看到几个伯伯们在一起时候聊天的场景,然后总结规律,在他们探讨“大事”时,乖乖听着就好了,反正他们自己都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 吃过饭,女人们收拾桌子和碗筷,吴家人要帮忙,陈冬梅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动手,让他们坐着休息。 而林建国四兄弟继续陪着吴家人聊天,准确来说,是吴家人听他们说话。 一直到聊差不多后,人才逐渐散去,热闹随着凳子桌子一同散场,易芳陈霞和刘芸则去认自家的碗筷,然后抱回自己家里去。 当只剩下林家三房自家人和吴家的人后,就开始讨论林安和吴华之间的事了。 林家三房的意思是婚事尽快定下来,因为今年一整年都会比较忙,原本年前是做事的最好时间,但今年得修路,就只能把时间提前了。 吴家的人也同意,两家人便一起挑日子,商量着给彩礼,吴家人虽然说对彩礼没有要求,但林家人主动提出要给,他们也很满意,主动说林家给的彩礼他们一分都不得拿,全给吴华自己拿着。 …… 长辈们商量事,林素美就带着吴华出去走走。 “吴华姐,你紧张吗?” “紧张什么?” “你快要当新娘子了啊!” 吴华羞红了脸,但对于嫁给林安,嫁到这里来,她心里是期待的,就凭今天吃饭就知道林家这一大家子人很团结,气氛也非常好,她对未来的生活十分向往。 25.第二十五章 林素美和吴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满眼尽是长势茂盛的禾苗和玉米杆, 深绿和浅绿连接,像一大片绿色的海洋,颜色深深浅浅,充满了层次感。 吴华走了一会儿,拉了拉林素美的手:“那是谁啊?” 林素美从吴华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罗志帆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见她们看过去, 也不回避目光,从他那毫无遮掩的目光透出来的信息就是——他在如此深情的看着自己心上人。 那眼神让林素美越加的反感,她深呼吸一口气才没有在吴华面前说他的坏话:“那是我们村里的知青。” “知青啊!”吴华又看了罗志帆两眼, “他很中意你?” 林素美咬咬唇, 正想反驳, 就听吴华揶揄的笑道:“小美,你这么漂亮,你们村里中意你的人肯定很多, 他只是其中一个吧?” 不知道为何,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谢长渝的名字,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想法便是原来大家都认为男子喜欢上漂亮女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她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可心里总归有点不是滋味。 紧接着她就笑了, 觉得这种念头有点幼稚, 就像有钱人总希望别人喜欢的不是他的钱而是他这个人, 漂亮的男女希望别人看中的不是他们的容貌而是他们的内涵。 “你别乱说。”这话说出来就没有真实度,更像是因为害羞无奈的托词。 吴华也忍不住笑道:“那小美你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林素美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摇摇头。 “那就得让好些人伤心了。” “你就打趣我吧!” “才不是打趣,就是说的实话。”吴华又看了看罗志帆站立的方向,她总觉得那男子和自己这未来小姑子有些什么。 “吴华姐,你看什么呀,不许看。我哥不在这里,我要帮着他盯着你,不许看别的异性。” 吴华再次脸红:“我只是觉得他有点不对,才多看了两眼,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哪里不对了,他比一般男子都白。” “嗯,大概干活的时候偷懒了。” “啊?”吴华愣了愣,也没有办法反驳,村里的男人常年干活,也没有防晒意识,一个个都晒成泥土色了,所以看到这么白的男子反倒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小姑子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对人家没有什么想法? 林素美带吴华去了自家的自留地,介绍了一下长得好的蔬菜,就这么走走停停,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一同又回到林家。 ———————— 谢长渝从阳市回来,直接给谢长萍拿了一背篓的女孩子的各种小玩意,比如头绳发卡压发圈还有耳夹式耳环项链手链等等,让谢长萍看到时直接傻了眼,完全没有想到谢长渝一买就买回来这么多。 谢长萍看到这么多的饰品,心口都在哆嗦,这得花多少钱啊,万一要是卖不出去,她一定会哭死。 “你怎么买这么多回来?”谢长萍说话都在抖。 谢长渝看着自己这个二姐,真难得,她也会被吓着,于是笑了笑:“那老板说多买些可以打折,别看这么多,才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 谢长萍都跳了起来,一百块钱,能用那个“才”字吗?要知道,男女结婚时,若是要一百钱当彩礼,都会让人咂舌,说明男方家庭条件非常非常好,反正最近这两年结婚的人,最高的彩礼才58块钱,普普通通的人家38块钱的彩礼也在给,甚至家庭稍差的就给28块钱,这样一百块钱在谢长萍眼里那就是可以娶好多媳妇的钱了,这就是天价。 “你……你……你……”谢长萍都快哭了,真想骂他是个败家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他们家卖点肉,日子也只是看起来好过一点,家里一年到头存的钱也不过一两百而已,他竟然一出去就花了一百块钱。 谢长渝皱着眉头敲桌子:“小声点,别让爸妈听见了。还有,你给我坐下。” 谢长萍这才老老实实的坐下,主要是被钱的数额给吓到了,要让她这种平时手里只有几分钱零花钱的人知道自己花了一百块钱,那滋味别提多忐忑了。就连这些漂亮的饰品,也没有办法安慰她受到惊吓的心灵。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这些都是在阳市那边卖得不错的小玩意,在那边生意还不错,已经形成某种暗地里的产业链了,云市市里头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城里边应该还没有这种最新的式样,卖的都是老式样。所以要卖这些东西,就得打这个时间差,成为第一个卖的人,因为大家都没有见过,所以才会稀罕,然后想买。” 谢长萍听得眼睛发亮,却是忍了忍,没有出声。 谢长渝看她这个样子,起了坏心:“去,给我倒一杯水,嗓子干。” 谢长萍双目一瞪,却拿他没有办法,对他做了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乖乖去倒水了。 谢长渝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这才继续道:“阳市那边向来走在流行的前端,我们这边的人也喜欢追赶他们那边的流行,这些饰品在那边卖得很火,很快就会流传到我们这边来。再加上你若是开始卖这些饰品后,被有心人看到了,自然会琢磨你是从哪里进的货,若是在城里没有看到,自然就会是从阳市那边流过来。那时候,就会有很多人去阳市那边进货了,去进货的人越多,做这生意的老板,自然会提高价格。” “可是……这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我只打算去进这么一次货。现在还觉得我买得太多了吗?” “为什么?” “这种非生活必需品的东西,卖就是卖个新鲜,等以后都不新鲜了,还继续卖它干什么?” 谢长萍到现在还没有回味过来。 谢长渝已经继续道:“我算过了,你要是全部卖出去了,大概能有两百块钱,去除成本,纯赚一百,到时候你五十我五十。” “凭什么?”谢长萍又跳了起来。 谢长渝哼了一声:“成本是我出的,路也是我跑的,我收一半钱难道不应该?” -->> “你简直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谢长渝摇摇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是承担了风险的好不好,万一你一点都卖不出去,这一百块钱亏了还不是亏的我,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你说这种无本生意,若不是你是我亲姐,轮得到你吗,不感激我就够了,竟然还骂我资本家。” 谢长萍竟然觉得这人说得好有道理。 等谢长萍离开了谢长渝的房间后,才反应回来,就凭谢长渝那脑袋瓜子,若不是很看好这门生意,怎么可能一次性就拿这么多货回来,她才是被他拉着当免费打工仔了。她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就不该被他说服,否则还可以和他讲讲价,不要五五分,三七分,哪怕是四六分也好啊! …… 谢长萍决定要卖这饰品了,在卖之前,她从其中选了几个发卡出来,给村里的小伙伴都送了一个,林素美也得到了一个仿蝴蝶的发卡,这发卡夹在头发上时,走路时,蝴蝶的翅膀还会轻轻的抖动。 谢长萍也是有点私心,送这个发卡给林素美,倒和谢长渝没有关系,主要是觉得美物配美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哪怕女生本身也更倾向于更漂亮的同性。 结果村里的几个女生把发卡夹在头发上,竟形成了一种效应,让别的同伴羡慕得不行,得知是从谢长萍这里得到,竟然都跑来找谢长萍了。想要白得让谢长萍送的,她直接把人打发了,是愿意花钱来买的人,谢长萍则给了十分优惠的价格卖了出去,并且还让对方随意选。 村里的女孩子的反应,让谢长萍心里也有了底,知道这些饰品一旦拿出去卖,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谢长萍在家把这些饰品全都分类出来,整理得整整齐齐,还找到了几个残次品,她心疼得不行。 整理好这些饰品后,她便想着如何卖了,去附近的集市出售这些饰品自然不可能放在地上,那就拿一块布,到时候把这些东西摆在布上面。她翻找出一块白色的布,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洗一洗,于是干脆的也把被套枕套和被单一起换下来,准备拿去水塘清洗。 谢长萍将这些物件放到盆子里,拿着肥皂,向水塘走去。 林素美看到了谢长萍,和谢长萍打过招呼后,自己回了家。 只是林素美心里一直都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就是从看到谢长萍开始,她刚才竟然有一种冲动,把谢长萍端着的盆子给抢回来。 是哪里不对呢? 林素美坐在自己堂屋,喝了两杯水,也没有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 谢长萍么?谢长萍上辈子怎么了呢?结婚去哪里了呢? 她放下杯子,因为发现记忆里竟然没有,属于谢长萍的记忆是空白的,这是怎么回事? “谢家就是那么麻烦,又要给他家送东西去,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要给别人送东西……”葛红烦躁的声音回响在她耳朵里,她脑袋也因此嗡嗡直响。 在村里别人家做红白事时,村里的人也通常都会去,提点东西或者送钱。 葛红吐槽谢家…… 林素美脸色白了白。 她想起来了,那是谢长萍出事了,洗衣服的时候,衣服飘在水塘里,她去捡时,整个人摔进水塘里了,那时候旁边也没有人,然后淹死在了水塘中。 那时候她正在学校学习,回家也是被葛红吩咐做这做那,对谢长萍出事并没有多少感觉,一是她的注意力全在学习中,二则是她和谢长萍也不一起玩,因此谢长萍出事,让她没有多大的感觉。 林素美赶紧从屋子里跑出去,跑到一半,赶紧跑到谢家去:“有人没得?” 谢长渝赶紧走了出来:“你喊我?什么事?” “谢长渝,你赶紧跟我走,去水塘……”林素美脸色惨白,一脸紧张。 谢长渝见她这样,赶紧同她一起跑向水塘,林素美也不管了,直接说谢长萍出事了,掉水塘了,谢长渝更是加快了速度,直接飞奔向水塘。 林素美慌忙跑过去时,谢长渝已经跳进水塘里了,他一只手游着泳,一只手则半抱着谢长萍。 林素美赶紧到处找东西,在看到一根竹竿后,捡起来,向水里伸过去。 谢长渝游过来后,一手拉住竹竿,把谢长萍带到岸上。 谢长渝也是慌了,因为这时候谢长萍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意识了。 林素美大脑持续嗡嗡的,也没有多大想法,直接把谢长渝推到一边,她则跪在地上,双手按在谢长萍胸口,不停的按压,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只是不停的按压。 突然,谢长萍吐出一大口水,林素美也不介意自己被吐到了,反而惊喜的笑了:“谢长萍,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谢长萍这时候才有了点意识,睁眼看到人,也看不清是谁,直接就哭了:“我……我以为我快死了……我还活着吗?” “你当然活着,你还好好的。” 谢长渝这时也松了一口气,和林素美合力,把谢长萍背在背上。谢长渝走了两步,发现林素美没有跟上去,于是转过头,看到林素美竟然在装谢长萍的东西,把那些全都装进盆子里,然后端起盆子跟上来。 林素美跟上谢长渝,见他是要去卫生所的方向,于是道:“先回你家,把湿衣服换了,否则一直湿衣服容易生病。” 谢长渝闻言,直接回了家。 结果,谢长萍刚回到家,被谢长渝放下来后,她就跟反应过来了似的:“我的布呢?” 谢长渝和林素美都愣了愣。 谢长萍恶狠狠的:“我都为那块布差点溺死了,布呢,你们没有给我把布拿回来?” 林素美赶紧把盆子里的布拿出来:“布在这里呢!” 谢长萍接过布,就把布往地上一丢,整个人踩上去,那动作,要多狠有多狠。 林素美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谢长渝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笑了笑,这么厉害,连卫生所都不用去了。 26.第二十六章 谢长萍进房间换衣服, 林素美和谢长渝坐在堂屋里等待, 林素美打量着谢家屋子, 很大,东西也很多,但收拾得很整齐干净。 “你不需要去换衣服吗?”林素美主动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等会儿。” “哦。” 谢长渝抿抿唇,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似乎想了想, 才又开口:“你并不是和我姐一起洗衣服,更不是看到她掉进水塘里了才回来喊我的。” 林素美心里咯噔了一声, 就知道这样会引来麻烦。 她迎上谢长渝不解的眼神:“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姐会掉进水塘里,会出事。” 谢长渝沉默, 这代表着默认。 这事真探究起来, 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若是林素美看到了再来喊谢长渝这才说得通,但真要是那样,恐怕谢长渝就来不及去救下谢长萍了, 看谢长萍的样子, 就知道刚溺水而已, 谢长渝去得非常及时。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你姐去水塘洗衣服之类的, 有一块布在水里飘远了, 她去拉布, 结果自己也掉进了水里,然后就出事了。早上醒来时,很奇怪的,这个梦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在我看到你姐端着盆子去水塘时,我心里就很不安,甚至有抢过她盆子的冲动。我回了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然后,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我不知道真假,可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我自己不会游泳,去了也没用,就来你家找你了……” “这是真的吗?”谢长萍换好衣服走了下楼来。 林素美点点头:“真的。” 谢长萍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松了一大口气:“看来我谢长萍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长渝,我觉得你真得靠我发财了。怎么样,分成的事我们再商量一下?” “人长得不美,倒是想得很美。” 谢长萍气愤的直接给了谢长渝一脚,谢长渝挑了下眉,倒是没有躲,反而让谢长萍愣了愣。 谢长渝咳嗽一声,看向林素美:“你这个梦的事……我们三个人知道就好,就不要说出去了,免得别人传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对外就说你看到了她掉下水,吓到了,就来喊我,恰好救了她。” 封建迷信不好,什么梦之类也属于玄了又玄的东西,传出去都不太好。 林素美和谢长萍同时点头。 谢长渝上楼回房间换衣服,谢长萍则抓着林素美的手:“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绝对没有二话。” 林素美噗嗤一笑:“救你的是你弟弟,可不是我。” “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就淹死了。” “但救你的真的就是你弟弟呀。” “就是你,才不是他。” …… 林素美扶额,这救命恩人,还有被迫当的…… 谢长渝刚换好衣服下楼来,谢明和陈思雪也急匆匆的回来了,原来村里的人看到了谢长渝背着谢长萍回来,两人还一身水,就告诉了谢明和陈思雪,他们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回来了。 林素美也在这时候告辞回家,她想到谢明和陈思雪着急的模样,上辈子她对谢长萍的事印象不深,但对这个家庭来说,那一定是灭顶之灾,不知道这一家人会因为谢长萍的事多伤心难过。 而这一事件,对她而言印象最深的竟然只是葛红那一句吐槽,谢长萍出事,谢家要做白事,宋家也得提点东西去。 …… 林素美回到家,逗着小晨晨玩,让梁英方便做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似乎都笃定了,那种脏活累活都不适合她去做,除非大家真的忙得走不开,否则都是让她走远点,就连梁英也被洗脑了,她要去烧火,梁英下意识的就说烧火会有很多灰让她去一边等着吃饭就可以了。 林素美就只好抱着小晨晨玩耍了。 一家人吃完饭,原本准备休息,结果谢家的人就来了。 陈冬梅和林建业是一脸的懵,完全不懂得谢家这是干嘛,来就来,手里还提了鸡蛋和兔子。 谢明不善言辞,陈思雪三两句话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清楚了,她现在都还在后怕,若不是林善美喊了长渝,都不知道长萍会怎么样。 陈思雪直接说:“这些东西你们必须收,这是我们送给小美的,今天真的谢谢她了,要不是她……我真不知道我要怎么活……” 陈思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就让我们表达一下感激吧!” “叔叔婶婶,你们真不用这样。那都是我该做的,何况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林素美觉得难为情得紧。 谢明也开了口:“我不会说话,但也知道,今天这事,我们全家人都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家长萍。” …… 陈冬梅叹了一口气:“我家小美一直都这么善良,她会做出这种事,可不是因为你家,换做别人,她也会这样。” “那是那是。”陈思雪开口。 陈冬梅撇撇嘴:“知道就好,我也不期望别人夸我家小美有多好,只要别在背后说我家小美娇生惯养就差不多了。” 林建业拉了拉陈冬梅,那意思是现在就不要说这个了。 陈思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是觉得林素美被养得有点娇气,哪里能真的什么都不让女儿做,疼女儿不是这么个疼法,毕竟在家时父母哥哥可以如此对她,但嫁人了呢,别人不一定会这么对自己像公主一样对待的孩子。 陈思雪和谢明离开后,林平林安看着那两只兔子,都笑开了眉眼。 陈冬梅眼睛一瞪:“这两只兔子养起来,留给林安结婚用。” 林安有点难为情,林平则一脸的失望。 陈冬梅看自己那儿子摇摇头:“嗯,晚上吃上次剩下的那点兔子肉。” 林平和林安立即笑起来。 陈冬梅:“你们都是托小美的福。” 林平立即夸张的冲林素美行礼:“多谢我的好妹妹了,让哥哥能吃肉。” > /> 林安也赶紧学着林安的样子行礼,动作慢了一拍,让全家人都笑了起来,林安却不明白,为何哥哥做这动作没人笑,而他做了就笑了,殊不知这懵逼的眼神更是让大家都笑得停不下来。 ———————— 下午的时候,陈思雪和谢明还是把谢长萍送到了卫生所去检查,否则他们都不放心,然后那医生没有好气的讽刺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事都没有就知道瞎送卫生所,耽搁人时间,把陈思雪气急了,和那医生大吵了一架。 林素美去谢家看谢长萍时,谢长萍就和她说着这事。 “我就说不去卫生所吧,他们非拉着我去,这下好了,得罪了那医生,以后真有事的时候他不用心可怎么办。” “不会的,那是他的职责,真要是那样,那就去举报他。” “嗯,说得对。” 林素美笑笑,大概是活过了一世了,她倒是能够理解那医生。一个卫生所,每天去的人都络绎不绝,大事小事不断,身体累,心也累,当然,这不代表他就该那么说话。而陈思雪本就因为孩子的事吓着了,一听那样的话,自然受不了了。 看得多,经历得多,就是能从不同角度去理解别人吗?林素美反而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失去了某种果敢的坚定。 谢长萍把谢长渝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拿出来:“我们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你来看看这个,这些都是谢长渝拿回来的,你觉得我拿到集市上去卖,能赚钱吗?” 这么多的饰品摆放在一起,不同材料不同颜色,光看着就觉得震撼。 林素美下意识的点点头:“我觉得能呢,一看就很吸引人。” “哈哈,我也觉得。就是谢长渝那小混蛋,竟然让我赚了钱后和他平分,说什么是他跑路去拿的货,也是他出的成本,我这是无本生意。” 林素美琢磨了一下:“我觉得他说得好像也对。” 现在这时候,做生意的想法才初初萌芽,过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全面爆发,而那一批最早发财的人,除了把握了时机,不可缺少的还有金钱,如果没有钱,再多的想法和能力也都是空,本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谢长萍歪着头看她:“哎,你怎么帮着那小混蛋说话?” 林素美捂着嘴笑了笑,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是小混蛋,那你是什么?大混蛋么?” 谢长萍作势要打她的模样,轻轻拍在她身上:“你怎么帮着那小子说话?” “我是就事论事。去阳市那边,走路得走□□个小时,还得在那边住一两天,他们这么多人,未必舍得住招待所,指不定在哪里熬一夜的。走那么远的路,到了也不能休息,得打听卖蚕茧的地方,然后找渠道卖手中的东西。最后还得到处跑路,打听哪里有这些小玩意出售,就这样还不行,还得有勇有谋的判断什么能赚钱。说实话,能这样果断的花钱进这么多的货,我觉得光凭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试想一下,有多少人舍得花这么多钱进货?即使是做生意,大概也会小心谨慎,再看好也不敢投入过多,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 谢长萍一听,竟然也觉得谢长渝那小子不是很容易了,决定对那小子好一点。 “突然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好大,要是不能赚钱,我自己瞎忙活还没啥,但不能让那小子因此亏大。” “你放心好了,肯定能赚钱的。” …… 林素美和谢长萍聊了一会儿后,离开的时候硬是被谢长萍塞了一对耳环和项链,她推脱不过,只好问谢长萍,介不介意她把这些送给别人。谢长萍大手一挥,既然东西已经是她的了,自然随便她怎么处理。 林素美决定把这对耳环和项链送给吴华当结婚礼物,毕竟吴华都送她礼物了,她却没有表示一下。 林素美回到家,原本以为家里会只有大嫂梁英在,结果是全家人都在,而且个个脸色不是很好。 她正一脸懵,陈冬梅就彻底爆发了。 “林老三,你看看你那好二哥,人家活得多精明,就你傻你蠢。林老幺一说借钱,你立马就承认,你看看你二哥怎么说的,他家要建新房子,可能拿不出钱来,不是他不给,而是他建新房子都差钱,那意思谁不知道,他还想来找我们借钱呢!” “二哥没那意思。”林建业闷声闷气的反驳了一句。 “你就是这样,每次都被欺负,还帮他家说话。我给你说,我把话摆在这里了,林建党家不出一分钱,我们家也不得借一分钱出去。他家要建新房子要花钱,我儿子还要结婚要花钱呢!” “你冷静一点。二哥说得也没有错,刘芸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得明天进城检查了才知道。老幺那个人性子就那样,一点小事喜欢瞎嚷嚷,若是刘芸真有什么事,他家不会袖手旁观。” 陈冬梅怒了:“你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那二哥心眼子多得很,你怎么就是不知道长记性?谁不知道他去外面打工赚了钱,你看他和你们几个兄弟开口说过怎么赚钱的吗,嘴闭得比谁都紧。让你爸妈去照看孩子,还要替代你们轮流的顺序,就知道欺负我家,闹得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都在看笑话,还说是我们不对……” “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干嘛不说,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被欺负得多厉害,让他们也知道,人善被人欺……” 陈冬梅絮絮叨叨的说着年轻时候的遭遇,每一件事说得清清楚楚,委屈之处,眼眶也微红。 有些委屈,哪怕过去了几十年,再次回想起来也觉得如鲠在喉。 …… 林素美被这情况吓到,好一会儿后才把林安拉到外面,小声的问他:“二哥,究竟怎么回事?” 林安就大致说了一下。 事情也很简单,幺婶鼻子出了什么问题,去卫生所检查,医生说很严重,弄进城里去检查才行,幺伯就紧张了,张口就说家里困难,要去检查的话,就要向另外几房借钱。 林建国和林建业当然没有二话,当下既许诺了,轮到二房的时候,林建党的意思就是他家要建房子,这几年也没存多少钱,反正那意思就是放出一个风声,之后哪怕能借钱,恐怕也不多。 陈冬梅本来就对二房有意见,一看林建党这态度,当下就爆了。 27.第二十七章 陈冬梅的这些话, 哪怕是梁英都已经听过不只是一遍了, 林平和林安听到的次数更多, 不是他们不心疼自己母亲,而是听过的次数太多,那种悲愤委屈伤心的感觉就少了,更何况很多都是他们小时候所发生的事,他们都已然不记得了。更何况陈冬梅觉得委屈, 主要也是因为爷爷奶奶的关系,和二伯家关系不大。 现在爷爷奶奶已经过世, 这样的委屈记在心里,也没有多大意义,总不可能因为那些事去找二伯家算账吧! 林平和林安其实也觉得很糊涂, 按照自己母亲所言, 他们是相信的, 毕竟二伯家条件的确很好,爷爷奶奶偏疼他们一些,的确很可能发生这种事, 他们三房受到委屈了, 爷爷奶奶有问题。可按照堂哥林勇和林猛的说法, 奶奶人最好了,尤其是对小辈,只要有点什么吃的, 都喜欢塞给小辈们吃, 而且奶奶的品性那是真没话说, 老年人都喜欢凑在一起讲东家八卦西家事,奶奶从来不说这种闲话,顶多听听而已。 至于爷爷,那没话说,公认的脾气差人不咋地。 林平和林安自己私下的猜测是当年几个伯伯之间关系都不太好,爷爷奶奶又跟着二伯,帮二伯家带孩子,若是那个时候对其它几房的人态度好了,怕惹来二伯家的不快,毕竟自己家粮食都不多,二伯家多养两个老人心里就不舒服了,更何况是还对兄弟家的孩子施予援手。 而从后来二伯非要把那段时间当做兄弟之间赡养父母轮流时间来看,二伯的确有那样的心思,虽然是让父母带孩子,可的确是住在他家吃他家穿他家的。 但在陈冬梅眼里,那婆婆和那公公都是个狠心的,就知道针对三房,占三房的便宜。 林平和林安不说话,就连林建业也沉默下来。 陈冬梅则越说越委屈,想到分家的时候,连柴火都没有烧的,她怀着孕去和另外几房的人争那点木头柴,那日子,光想起了都觉得心酸。 林素美也是皱着眉头叹气。 在她的记忆里,其实最早年的时候,陈冬梅并不爱说这些,随着年老,反而更加喜欢提这些了。她觉得这是因为那些委屈的确让母亲记忆深刻,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母亲的生活经历不多,这一辈子除了儿女和生活琐事也就那些年轻时候的经历了。 林素美走到陈冬梅身边,拉了拉她手臂:“妈妈,你不是说今晚上吃兔子肉吗,我都饿了,什么时候做啊?” 陈冬梅一听,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当做啥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直接向厨房走去。 林平和林安都松了一口气,对着林素美笑,还是妹妹面子最大。 林素美耸耸肩膀,也很无奈。 林建业叹了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坝子上,把砍回来的竹子划破,继续编织背篓或者箩筐,但能看出来,陈冬梅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对他有些影响。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了,上次剩的那点兔子肉也只有一点而已,勉强做了个菜,谁都不敢多夹,让林素美竟然想到了某个关于吃苹果的故事,所有人都舍不得吃,都吃极小的一口,结果最后剩了一大半。 陈冬梅都看笑了,照常把最后那点肉赶进儿女碗里去。 ———————— 第二天,林建民送刘芸进城里的医院看病,其余三房也都派了代表随行,主要是如果真的问题很严重,也有个商量,要是要住院什么的,也能有人回来通知另外的人。 林素美没去,她记得上辈子四婶人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心里也就不是很担心,估计是虚惊一场。而他们去的人多了,只会更麻烦林海燕,他们一群人进城,林海燕必须得负责吃喝,还得带他们去医院。 林素美想到这些都觉得头大,亲戚多,的确可以当靠山,但很多时候也的确麻烦,因为不可能不管。 林素美没进城,被谢长萍拉着去集市了。 第九生产大队附近的集市有三个,恰好每天赶一场,逢十就休息。 谢长萍背着个背篓,满脸都是意气风发和雄心壮志,她的赚钱之旅就从今天开始。只是谢长萍也不是不担心,会担心没人喜欢,怕别人嫌弃价格太高,自己给自己设想了无数种一个都卖不出的下场,让林素美听着都觉得好笑。 “哎,如果你真的一个都卖不出去,那我就大方的来买一个,不至于让你那么可怜。这样可以了吧,至少不至于有最坏的可能。”林素美笑着道。 “那就说定了啊,这才是我的好朋友。” “不这样做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了?” “也是也是……” …… 她们到的时候集市已经很热闹了,只得赶紧找地方,把东西都摆出来。她们找到的位置有点偏,好位置早就被人占领了。 林素美帮着谢长萍把饰品摆出来,发卡类放一排,头绳放一排,耳环项链手链等放一排,因为这些东西颜色艳丽,非常抓人眼球,再加上摆在一起,更是吸引人,可惜就是位置不是很好,但这也没有办法,别人的位置,长时间都在那里,即使来得早,也不可能去抢占,这是某种约定俗成的事。 集市不大,大多都是卖一些小玩意的,像卖布这样的摊子就已经算是很大了,哪怕大多数都是残次品,依然很多人光顾,然后是一些卖吃的东西,有各种糕点和瓜果。最热闹的就是卖鸡鸭和鸡蛋鸭蛋的地方了,讲价问价的人很多,还有一些人明显是二道贩子,在这里收购这些东西,大概是准备拿到城里去卖。 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活法,没有城里人那么多票,又缺各种东西,就诞生了这样的集市,到如今已经发展成某种规模了,一些有门道的人也因此稍微赚了一笔,有些城里人还跑到这里来买东西呢,因为不要票。 林素美和谢长萍你看我我看你,这个究竟怎么卖啊,都没有经验。 “豆腐豆芽,便宜卖便宜卖,卖完就回家,只剩最后一点了,大家快来啊……”只听豆腐摊子的老板大着嗓门吼道。 林素美眼睛亮了一下,谢长萍也灵机一动:“得吆喝起来。” 林素美点头同意。 “那吆喝呀。” “嗯,你喊。” “你喊吧!” “不要。” 两漂亮姑娘蹲在一起,倒是引起了不少关注,谢长萍长吐出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漂亮的发卡头绳耳环项链手链,姑娘们快看过来,保证是你们没有见过的-->> 样式……” 谢长萍吼了这么一嗓子,倒是引来了不少关注,有女孩子拉着母亲一起过来看,一看到这些东西就非常喜欢,但一问到价格,女孩就被母亲拉着走开了。 但谢长萍也不妥协:“漂亮的夹子头绳耳环项链手链哦,漂亮的妹子赶紧看过来,能让你们变得更漂亮……” 三三两两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哇,真的好漂亮。”一个女孩走过来一看就非常开心的蹲下来看。 和女孩一起过来的另外两个女孩脸上也是惊喜不已。 “这个多少钱?”女孩拿起一对耳环。 “八毛钱。” 女孩脸色立即变了:“这么贵啊!” “那这个呢?” “两块钱。” “这个呢?” “一块钱。” “这个呢?” “五块钱。” …… 别说那几个女孩了,就连林素美都忍不住诧异的看向谢长萍,一两块就很贵了,更别说五块钱了,有这个钱,相信大家都宁愿去买肉吃,谁会愿意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最开始走过来的女孩到底没舍得买,反倒是她的一个朋友,买了个五毛钱的夹子。 等她们走了后,谢长萍才忍不住笑起来,终于开张了,哪怕是五毛钱,心里也甜蜜蜜的。 “你真打算卖这么贵啊?”林素美拉了拉谢长萍的衣服。 谢长萍摇摇头:“你别问我,我也不懂,这是谢长渝那小子定的价格,说什么定这么高的价格并不是为了卖出去。” “那是为什么?” “他说是为了对比什么的……就是假如说一个东西卖八毛钱,就有人嫌贵,要讨价还价,但还有一块钱两块钱甚至五块钱的东西,是不是立即觉得八毛钱很便宜了?他是这么说的,我就照做了。” 林素美想到刚才五毛钱买下夹子的女孩,在经过其它价格后,花钱的时候的确非常的果断,大概谢长渝说的很有道理? 谢长萍继续吆喝,引来的人不少,因为有人一直在这里看,所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她们也是找出了规律,若是和母亲一起的女孩子,多半没戏,单独来看的女孩子更容易买下来。 还有一个女孩和母亲一起来,等走远了后,又跑回来,说她看中了某个夹子,问她们能不能帮她放着,她下一场一个人来悄悄买,因为她这次没带零花钱,谢长萍笑着答应了。 “好贵呀,能不能便宜点?” “一分钱一分货,这可是从阳市那边拿回来的,在那边可流行了,现在县城里面都没有这样的样式,都是些老款,你们现在买了,可是我们这里的独一份哦!” “真的吗?阳市那边来的啊,那这个夹子我买了。” “好的。” …… “能不能试一试啊?” “可以。” …… 随着人越来越多,林素美和谢长萍也都忙碌了起来,都是些问价格的,问的人多,买的人少,不过相对来说,生意也算是可以了。 快临近中午的时候,集市就开始散场了,林素美看着摊子,谢长萍跑去买豆浆去了,一上午她们两都渴得不行。 卖豆浆的是卖豆腐摊的老板,此刻豆浆和豆腐都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小姑娘,你看也快散场了,这豆腐我便宜卖给你,豆浆就送你了,你看怎么样?” 谢长萍稀奇极了:“早上我们来的时候,你就说豆腐只剩最后一点了呀?” 那老板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摊位的老板笑了:“小姑娘,你还好,只听了一上午,我啊,听了差不多一年了。” 谢长萍忍俊不禁,但因为今天心情好,到底还是把最后的那点豆腐给买了,还让老板分成两份,她打算给一份给林素美。 …… 林素美继续蹲在地上,这时有一个人站在她前面,让她落入了一片阴影中,她抬头,就对上谢长渝审视的目光。 谢长渝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姐她去买豆浆了。” “哦。她倒是会做人,自己跑去喝豆浆,让你看摊子。” 谢长萍走过来就听到了这句污蔑:“谢长渝。” 谢长渝退后两步。 谢长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把手中的碗递给林素美:“你快喝,我还得赶紧把碗端回去,那老板要收摊了。” “嗯,好。”林素美也是真口渴了,因为种植大豆不多,所以大家一年到头吃豆腐的次数也不多,像林家,也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磨一锅豆腐出来吃。 等谢长萍把碗端给老板,把豆腐也一同拿回来后,他们也开始准备收摊了。 “今天卖的情况如何?”谢长渝随意的开口问。 “还可以。接近十块钱呢!果然喜欢这些的女孩子多。”谢长萍提起这个就非常高兴。 “你怎么卖的?” “吆喝啊,漂亮的发卡项链之类,让女孩子们赶紧过来买。” “你就这样卖?” 林素美也看向谢长渝,不这样卖,那该怎么卖? 谢长渝对上林素美的目光,目光凝滞了一下,随即开口:“女孩子可以买给自己,也够可以送朋友家人。男孩子也可以买来送心仪的女孩子,送给家里的亲人。” 谢长萍和林素美对视了两秒,额……她们只知道是女孩子用的玩意儿,却忘记了,男孩子也可以买来送给女孩子啊! 林素美咬咬唇,人和人的脑袋,有时候真的不同,或许她们之后会想到,却不像谢长渝这样,随便一点东西都能琢磨出不同来。 而谢长萍此刻觉得无比心痛,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好多的生意。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谢长萍再心痛也得蹲着收拾这些饰品, 齐齐整整的收拾好,然后放进背篓里。等她准备背背篓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的看向谢长渝,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谢长渝这厮竟然都不知道主动帮自己收拾主动背这背篓! 谢长萍狠狠的瞪着谢长渝。 谢长渝接受到这目光, 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今天穿的新衣服。” 林素美也听到了这话, 不解的看向谢长渝,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虽然吧,认真打量谢长渝的话, 的确能看出他穿了新衣服, 样式似乎也挺新,让他整个人显得英气又精神。 可惜的是不管他穿的衣服在这个时候多新式,在她接触了后来新时代的衣服后, 怎么看都充满了这个时代浓郁的风味,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这“新”和“好”。 谢长渝接着道:“背东西会让衣服起褶皱。” 林素美:…… 谢长萍:…… 三人一起往第九生产大队走回, 谢长萍背着背篓,真不怎么重, 都比不上挖红苕时背的重量,可看到谢长渝这厮空着手手走在前面,那感觉要多不是滋味就多不是滋味。 谢长萍撇撇嘴:“还是芳芳家好, 她弟弟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知道记着她, 更别说遇到力气活了, 都让芳芳自己一边玩, 他自己干。” 谢长渝:“我觉得隔壁村的李家比较好,姐姐都知道心疼弟弟,打工的钱全拿回家给弟弟娶媳妇。” “陈家好,弟弟用零花钱给姐姐买新衣服……” “宋家才好,姐姐都喝汤,弟弟自己吃干饭……” …… 谢长萍瞪着谢长渝,就差说出——你看看人家弟弟是怎么当的,再看看你自己,羞愧不羞愧? 但谢长萍也得承认,谢长渝这厮穿上这套衣服后,的确有那么点不同,多了点英俊潇洒的意味,要真背上这背篓,肯定会感觉不同。这种念头更让谢长萍不爽了,谢长渝自己那么认为就罢了,自己还去认可,这像什么话? 林素美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忍不住低低一笑,若是她和林平林安一起出来,他们绝对不会让她做体力活。她倒不认为谢长渝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不同人的相处方式本就不同,她反而有些羡慕谢长渝和谢长萍这样的插科打诨,哪怕是在争吵,也能感觉出姐弟之间的感情其实很不错。 谢长萍都没有吐槽谢长渝,谢长渝倒是摇头无奈的叹气:“谢长萍,我觉得你应该多学学别人如何当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姐姐。” 谢长萍咬牙切齿:“谢长渝。” “别生气,一是生气容易老得快,二是实话都会让人不舒服,但你必须得习惯,因为我就是一个诚实会说实话的人。” 谢长萍正准备发飙,林素美就噗嗤笑了起来,这下好了,谢长萍和谢长渝都同时看向她,林素美无辜的看向这对姐弟,很想对他们说——别看我,你们继续,继续呀…… 谢长萍对谢长渝哼了一声,心里觉得谢长渝笨,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好好表现,活该小美不把他看在眼里。 谢长萍不再理会谢长渝,反而是和林素美说着闲话,一直走回村里。 谢长渝远远就看到村口那里站着一个人,眼睛微微眯了眯,唇轻轻抿着。 谢长萍和林素美走近时,也发现了,知青罗志帆站在那里。罗志帆离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走近时就能发现,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林素美身上。 林素美也看到了罗志帆,当下脸色就不是很好了,罗志帆也不靠近,更不喊她,就那么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就凭这样的眼神,加上他那专一深情的姿态,一言不发,就能感觉出他同林素美之间那萦绕着的情愫,若是再加上两人那暧昧的绯闻,更是让他们之间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素美心里一阵抑郁,因为她感觉出来了,罗志帆就是故意的。 “小美……”谢长渝偷偷看了林素美一眼,虽然说林素美之前说和罗志帆没有关系,但以罗志帆的表现来看,绝对不是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走。”林素美吐出一口郁气,她自认和罗志帆早就说清楚了,罗志帆这表现,只让她觉得别有目的。 谢长渝也听到了这话,下意识的看了林素美一眼,发现她脸上有些烦躁,于是摸了摸自己鼻子,陷入深思当中。 谢长萍见林素美没有理会罗志帆的意思,也就假装没有看到罗志帆的样子。 从这条路进村,会先到宋家,所以谢长萍赶紧把豆腐给林素美,林素美不肯要,两个女孩子在那里推来推去。 “谢长萍,磨蹭什么?”谢长渝不耐烦的催促谢长萍。 谢长萍怒:“这臭小子。” 林素美看到把豆腐塞到自己手里就急急跑了的谢长萍,有点懵,好一会儿才走回家。 谢长萍追上谢长渝:“你这人,给你表现机会都不知道抓住……” “呵。” “你瞧瞧罗志帆,多知情识趣,看到我和小美在说话,就不来打扰了。” “谢长萍。” “啊?” 谢长渝认真的看向她:“姐明天会回家来。” “姐要回来?”谢长萍一脸兴奋,随即不解的看向他,为什么故意对自己提这个? 谢长渝扯了扯嘴角:“让你多学习别人的温柔善良,你不信,现在还嫁不出去,还得让爸妈拜托嫁出去的大女儿给你找婆家,自己说,羞愧不羞愧?” “谢长渝。” 谢长萍大怒,谢长渝早逃之夭夭了,等回了家,谢长萍还想继续发怒,还没有出声,自己老妈和老爹都不认同的看过来,只好郁闷的去厨房帮陈思雪做饭了。 …… 林素美回到家,挨批了。 林素美向陈冬梅再-->> 三保证,以后都绝对不收别人东西了,其实她今天也不想接这豆腐,实在是没有推脱过。 陈冬梅这才放过了她。 照常是梁英忙活灶下,陈冬梅忙活灶上的活,林素美在知道二哥进城还没有回来后,就抱着小晨晨在屋前玩耍,小晨晨正是闹腾的时候,嘴里咿咿呀呀的想说话,也想在地上走路。 “小美,在陪晨晨啊?”小淑芳笑盈盈的走过来,“吃了中饭没有?” “还没呢!婶婶有什么事吗?” “你妈呢,在家吗?” 林素美点点头,抱着小晨晨去喊陈冬梅了。 陈冬梅也很纳闷,不知道这小淑芳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两女人一见面,互相寒暄了一下后,小淑芳就说了自己的目的,小淑芳的大女儿蒋春花也快结婚了,蒋春花争气,考了高中出去的,分配了一个不错的工作,让小淑芳在村里也是扬眉吐气,现在蒋春花有一个很不错的对象,对方家底殷实,所以办结婚时,蒋家的意思就是会办好一点。 小淑芳这么些年来,只生了两个女儿,坚决不生第三胎,就守着两个女儿和老实巴交的蒋大强过日子,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是嘲笑我只生两个女儿吗,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女儿有多有出息。 抱着这种心思,蒋春花的婚礼,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了。 但大家都在同一个村里,小淑芳得来和陈冬梅通一下气,主要是蒋春花和林安的婚事离得很近,这种情况大家肯定有所对比,若是差得太远的话,别人会说闲话,彩礼家具这些东西没有办法比,家庭条件不同,但菜色上,大家就会有话说了。 陈冬梅知晓了小淑芳的目的后,心里到底不是滋味,他们原本的准备也不差了,但和小淑芳准备的相比,她就能够想象别人吃过饭后在背地里会说些什么话。 林平和林建业回来,恰好看到小淑芳离去,不由得都很好奇,小淑芳跑来家里做什么。 陈冬梅没有理会这对父子,心不在焉的去厨房继续炒菜。 中午的饭菜倒是很丰盛,陈冬梅把豆腐也做了,煎豆腐,两面都煎得焦黄,看一眼就格外有食欲,不过陈冬梅倒是有点后悔,应该把豆腐留着晚上吃,林安不在,中午吃了林安都尝不到。 林建业吃着饭,却有些心事重重:“你也不知道林安那边情况怎么样。” 早上一群人进城,现在都没有回来,家里这边也得不到消息,到底是有些担心。 陈冬梅撇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陈冬梅经过一天的冷静,到底也明白过来,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了。如果刘芸真有什么事,二房怎么可能真当甩手掌柜?只是二房的态度一向如此,总是给人一种“我家的钱很难借”的意思,但实际上,几房人做事,二房并没有缺斤少两的做法,可那种念头就是很深刻,这大概就是二房的聪明之处了,让人很自觉的若不是遇到特别紧急的事,绝对不去找二房的人借钱。 而四房的林建民,确实又是一个不太靠谱的人。 林建民这人,向来吃不了苦,做事一点不踏实,而刘芸那人,表面上看也没什么,大家都和和气气,可遇到了什么事,若是她没有占到便宜,一准甩脸色,并且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 想当年,两老还健在的时候,为了林建民,还专门弄了酒回来。相看的那个姑娘,听说漂亮又能干,结果林建民喝酒后,又是说大话又是拍桌子,喝得醉醺醺的,人家姑娘父亲一看,立马回绝了这门亲,后来林建民才又和刘芸在一起结婚了,若是林建民靠谱点,和之前那姑娘在一起,日子肯定不会过成现在这样。 这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也从这件事就知道林建民这人既不聪明也不靠谱。 “爸你别担心,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林素美想了想,接过了话,“如果幺婶真有事的话,他们一定会立即赶回来通知的,现在都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大家一起回来的意思了。” 陈冬梅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也不知道你二哥有没有吃午饭,要不要给他留饭……” 林素美这下笑了起来:“有姐姐在那里,肯定不会让他们饿肚子,妈妈你就放心吧!” 陈冬梅也觉得是这个理:“就是又麻烦你姐了。” …… 下午的时候,一群人回来了,大家也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动手术,医生让刘芸养着,少做累的辛苦活。 林素美听到这样的结论,也松了一口气,不用住院不用动手术,就单纯的养着,这样就不必借钱了,她真的害怕因为钱的事,大家会闹得不愉快。 林素美自己回顾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想当年,几房人闹起来时,就不是吵架那么简单,拿着扁担要冲进对方家里打人。 而去年,在林建国的号召下,几家人却是在林建国家过的年,大家都欢欢喜喜,一起做饭一起聊天,气氛很热闹。尤其是林建国说,现在爹妈都不在了,就只剩下他们几兄弟,过去的事不管,但从现在开始,大家就得互帮互助,因为以后啊,人只会越来越少,要珍惜现在。 林素美对比了一下这些画面,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家一起和和美美的样子。 林安回来就坐在堂屋,喝了一大口水。 “这次多亏了谢长玲,医院里有人就是好办事。”林安忍不住笑了笑,“如果不是有她的话,现在肯定回不来,可能还得等到明天才行,那检查,太磨人了。” 陈冬梅愣了一下:“谢长玲在医院工作?” “不是,她男人是医生……” 林安就说了在医院里的人,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少排了队,提前把检查做完了,而且啊,人家还指点了他们能在哪里买到不要票的饭,大家都吃了个饱,没去麻烦林海燕,否则一群人去林海燕那里,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妥。 “谢长玲也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好像是因为她妹妹的事……” …… 林素美听到自己家人在商讨谢长萍的婚事,并且他们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她有些难为情的离开家:“妈妈,我出去走走。”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林家的屋子算是在村边边,这种后来修建的房屋, 多半不得在原本的地基上修建房屋, 因为原本的屋子, 大多都几家人连在一起,没有办法毁了重建,只能另外找地方,于是多半在村子周边位置, 因此就可以看到一个现象,村子周边的房屋都会“豪华”一些,村子中心的房屋反而更为陈旧。 林家的屋子, 出门从左边的阶梯走下去, 多半就是进村里的路, 往右边的阶梯走下去,多半就是“上坡”(去田里或者土里干活)的路。 林素美走的就是右边的道路。 她比谢长萍小两岁, 谢家准备安排谢长萍的婚事, 而她父母和哥哥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没有觉得不对,甚至林安还下意识的看向她,这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一想又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事,她既没有一份工作, 也没有继续念书, 天天在家里待着,他们自然会下意识的想到关于婚姻的事。 所以现在就告诉他们自己想念书的事吗? 林素美的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不管是谢长萍还是谢长渝,面对她想念书的话, 都是一脸震惊甚至觉得她有些儿戏的意味,仿佛她只是随便升起了一个念头而已,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别人尚且如此认为,她的家人又会如何看待? 好,当初是“她”自己不肯好好学习好好念书,上了一学期高中,就不肯继续念书了。 那时候她可是林家的重点,林家人所有人都来劝她,现在上学虽然不能考大学,但也能有分配,会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林建国也前所未有的和“她”谈心,结果“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说就算读出来了,还不是辛辛苦苦的去打工,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林素美想到这些,还有点牙疼。 因为回顾这些记忆,“她”之前不只是让大伯失望了,还得罪了二伯林建党。 林建党当时也劝了“她”,林建党那人看问题其实更深,觉得念书不是找一份好工作那么简单,而是认识了不同环境的人,和另一个圈子里有了关系,以后不管是做点什么都可以找人帮忙,甚至有可能连结婚对象也给介绍了。 “她”当时心里满满都是罗志帆,觉得二伯这人太俗太功利,没有好气的只回了林建党一句——念书既然那么好,四哥高中念完了怎么还是跑回家当农民? 这句话把林建党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林谋是林建党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村里比较出名的那一类人,上学的时候,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把村里别的同龄人远远甩开了,谁都觉得他有远大前途,结果林谋在学校的时候喜欢打架斗殴,工作了也是这么干,被领导反复警告多次,结果领导还没有不耐烦,他自己先是不耐烦,不干了,直接走人,这事没把领导气死,差点把林建党给气死了。 林素美越想越觉得尴尬,当初死活不肯继续念书,如今又莫名其妙的要念书,这算怎么回事? 更加可怕的是,如果她现在提出了要好好念书,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为了罗志帆才如此?这更让她同罗志帆无形的联系上了。 她一阵头疼,竟然走了不短的距离,前面是一条岔路,往左边是进山的那个方向,右边则是进湾,这湾只是一个地理位置远远低于村里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下了一个深坑,但里面的面积却很大,种植了很多的竹子,形成一大片竹林,村里需要用竹子,都得到这里来砍。 她向进湾那个方向走了进去。 其实这事也好解决,她也是这么想的。等高考的消息出来后,她再要求念书,那理由就摆在那里,她完全不用动心思。甚至是罗志帆,也能在那个时候一并解决了,罗志帆在现在装深情,她其实觉得有点好笑,因为等高考的消息一出,以罗志帆的性格,绝对天天死抱着书看,怎么可能还来理会她。 再忍几个月,她心里这么想着。 竹林很大,里面不只有竹子,竹子周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扁竹根,一眼看去,就是一大片的花海,很是震撼。 她坐在一颗石头上,默默的欣赏这片花海。 她一直不懂,自己重生的意义,改变生活,成为人上人?她没有打算走那样一条路,她更希望享受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学习,都一步一个脚印的稳定向前,完全不用着急去做什么。 对于学习,以前那么点时间她都能考上大学,如今回来,时间多了好几倍,她当然不用着急。对于家人,她则希望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们,弥补一些她自己的遗憾,甚至是“她”的遗憾。 她想明白后,心里一松。 她并没有待多久,离开的时候,手里扯了两把野小蒜,这东西可以算是满山满坡都是,用来炒菜特别的香,她想拿回家炒土豆片。 农村家里最多的就是红苕和土豆,因为这两样东西最好储存,堆在墙角都是一大堆,红苕一般煮稀饭,土豆一般做菜,因为太多的关系,一般大家不怎么想吃,她倒挺喜欢这个菜,把野小蒜加进去,应该会很不错。 她拿着两把野小蒜准备回家了,这时候他们聊别人的婚事也应该聊完了才是。 她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了谢长玲和陈思雪,母女两似乎一起出来摘菜。 谢长玲是陈思雪的第一个孩子,那看重程度完全不同,陈思雪就会下意识的把谢长萍谢长渝当成小孩,把谢长玲则当成遇到事可以商量对策的对象。 “婶婶,玲玲姐。”林素美主动和她们打招呼。 “小美这是去哪里了?”谢长玲温柔的笑看着她。 “随便走走,顺便扯了把野小蒜。”她拿起手中的野小蒜晃了晃。 “这个炒菜不错,我们等会儿也去扯两把。” “对啊,我也觉得用来炒菜好吃,特别香。” …… 林素美走远两步后,转过头看了看谢长玲,她总觉得谢长玲的眼神不太对劲,里面多了些别的意味,就好像那双眼睛能够看透别人似的。 林素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谢家以及林家二房,他们的日子能过得那么红火,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些人天生就比较聪明,于是能够选择不同的道路,从而过上另一种人生。 至于她自己,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并且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 林素美不知道,在她走开没有多久,罗志帆也从那条小路走了上来,罗志帆也笑着同陈思雪和谢长玲打了招呼。 谢长玲一看到罗志帆,立即就明了了某些事。 ———————————— 谢家。 谢长玲回来了,谢家显得很热闹,晚上的菜色更是十分丰富。 谢长萍念念叨叨的,她果然最倒霉,因为是第二个孩子,既得不到父母的重视,也得不到父母的偏疼,她实在是太可怜了。 谢长玲笑眯眯的给谢长萍夹菜:“来,赶紧把嘴给堵着。” 谢长萍撇撇嘴:“姐,你回来干嘛?” “我嫁出去了,这就不是我的家了,连回家就不行?” “行行行。”谢长萍吃着菜,“你随便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但要是是为了我的婚事的话,那就免了。” 谢长玲脸色沉了沉。 谢明和陈思雪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怎么和你姐说话的?” “连话都不准我说了?”谢长萍一脸的委屈,但倔强的看着谢长玲,“姐,我知道你对我和长渝都好,而你也聪明,知道怎么做日子才能过好,而你也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聪明和眼光。但不管你的眼光多么好,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我和长渝都不需要你大包大揽的把一切事都安排好。” 谢长玲脸色发红:“你这是什么话?” “你一嫁出去的人,就别对着我和长渝的婚事指手画脚了。” 谢长玲猛的站了起来:“萍萍,你竟然这么想我……你简直太伤我心了。” 谢明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小女儿:“你还不给你姐道歉。” 谢长萍抿抿唇:“姐,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想我和长渝都好好的,以后日子能过得轻快。但姐姐,你所认为的好,未必就是我们想要的啊……” 谢长萍扯了扯嘴角:“你以前介绍你们领导的儿子给我认识,我不愿意,姐,你有没有照过镜子,在我拒绝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那副我蠢得不行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厌烦。你领导儿子是有钱有势,但我就没有拒绝的资格了吗?我嫌弃他一副猪相还不行……哦,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想,若是他不是那个样子,轮得到我吗……” 谢长玲竟然被谢长萍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谢长萍冷冷一笑,把碗筷一丢,转身走人了。 一家人只有谢长渝仍旧好好的吃饭,之前大家都在吃饭,显示不出什么,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吃饭了,谢长渝这闷不做声的吃饭就显得怪异了。 谢长渝安静的吃完一碗饭,发现自己父母和姐姐都看着自己,于是笑了笑:“姐,回来住一住,陪陪爸妈就行了。” “连你也这么想我?觉得我多管闲事了?长渝,我若不是你们姐姐,我犯得着为你们考虑吗?为了你们的事,我拜托了一个又一个人……我……” “姐,猪肉好吃吗?” “什么?” 谢长渝深呼吸一口气:“二姐她不吃肥肉,一丁点肥的都不行,连皮她都得丢了。你对她再好,把你所有的肉票全换成肥肉,全都留给她,都不是她想要的啊。这只是你以为的好,并不是她要的好。” 谢长玲咬咬唇。 ———————— 吃过饭,谢家的气氛很诡异,谢明坐在堂屋抽着叶子烟,谢长玲则陪着陈思雪收拾厨房。 谢长玲和谢长萍一来就不合,想想也能理解,有谢长玲这么个事事都无比优秀的姐姐在那里,谢长萍被对比之下,当然不可能扮演姐妹情深了。 谢长玲把厨房收拾后,就走出大门,走向坐在坝子边的谢长渝。 此刻他歪坐在坝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那悠闲潇洒的味道,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多了点不羁和痞气。 “长渝。” “姐。” 谢长玲坐在他身边:“长渝,你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 “指的是什么?” “进城。”谢长玲沉默了一下,“我总觉得以后的政策会有变化,以前那些卖东西的只能偷偷躲着,还可能被抓,但现在似乎松了很多很多了,以后很可能就可以直接卖东西。到时候你买个门面或者租个门面,随便卖点小东西,就可以在城里立足。你钱不够也没有关系,我和你姐夫手里还有点钱。” 谢长渝揉揉自己额头,转过头,认真的看向谢长玲。 谢长玲被这目光看得心慌:“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有没有觉得二姐她很不可理喻?明明你都是为了她好,她却一点不领情。” “她就是这样,以后懂事了才会明白我的苦心,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谢长渝点点头:“我都明白。姐,你真的是为了二姐回来的?” “你有进城的想法吗?” 谢长渝想了想:“看,如果以后的政策像你说的那样,那就进城,总不能真的天天刨土。” 谢长玲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再娶一个城里姑娘,日子保准过得和和美美。” “哦,姐你这是有人选了?” “就你聪明,你上次去我那里,就有不少人向我打听你了。我可不敢帮你应声,还是得你自己去看……” 谢长渝再次幽幽的看向她。 “长渝,你……” 谢长渝叹一口气:“姐,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进城,也不会娶城里的姑娘,你怎么想?” 谢长玲脸色变了变:“长渝,按照以后的政策,进城随便卖点东西都比在农村强,你又聪明,肯定能在城里立足。你也不要觉得你是农村户口,别人就会嫌弃你,只要你在城里立足了,以你的能力和相貌,多的是女孩子喜欢你,她们不会挑剔你。” “要是我就喜欢待这破地方呢?” “长渝,你犯什么傻……” “姐姐,难受不?”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计划着我的人生我的未来甚至是我的婚姻,我反驳你,不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你难受不?” “……” “不舒服?那姐姐你想一想,我和谢长萍,我们对自己的人生未来婚姻也有自己的计划,但如果我们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的去做,你说,我们难受不?”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若不是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干嘛管你?” 谢长渝摇摇头:“姐,你真的不觉得你变了吗?从你念高中开始,见识不同了,接触的人不同了,从那以后,你做事,最先考虑的都是利益,而不是别的。是,你给二姐介绍的人家家庭条件都不错,你也的确是想她过得好。但你问问你自己,你给二姐挑选人家的时候,首先想的是人家家庭条件好,还是人家家里人性格和善二姐嫁给这样的家庭日子会和和美美。” “长渝,你还小,还不懂……” “所以呢,都该按照你要求的那么去做?” 谢长玲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长渝,你这次反应这么大,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原因?” 谢长渝皱皱眉头。 谢长玲却仍旧笑了笑:“今天我和妈一起出去摘菜的时候,看到了林素美,哦,不只是林素美,还有罗志帆。” 谢长渝冷漠的看着她。 谢长玲摇摇头:“长渝,你甘心待在这个地方?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你会有不同的人生,也没人会把你套在这里。” “姐,以后少回家!” 谢长玲脸色一僵。 谢长渝:“爸妈还在,你不用扮演长姐为母的角色。另外,二姐有些话说得挺好的,只有按照你的要求去做,才是聪明人,否则就愚不可及,这样的态度,真的很让人反感。” “你们……” 谢长渝继续道:“姐,你的想法很好,也很不错,但你就没有想过,我们不按照你那么做,并不是因为叛逆,而是嫌弃你的安排还不够好,因为我和二姐,以后的人生会比你安排打算的更好。你现在的眼光打算和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和二姐的未来,所以,我们的事,你别管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谢长渝敲了敲谢长萍的房门,在门开后, 他靠在门口笑:“现在还气啊, 那我得从新认识你了, 小气得没边。” “你才小气呢!”谢长萍气呼呼的。 谢长渝笑而不语,转身把门关上,这才慢悠悠的走到谢长萍对面,伸出长脚, 把板凳一勾,就勾到他背后,直接坐下, 左腿半曲放在右腿上, 默默盯着谢长萍, 也不说话。 果然,没一会儿, 谢长萍自己就忍不住了:“她走了吗?” “没, 被爸妈给劝住了。” 谢长萍咬咬唇:“和她比起来,我是不是特没用?” 谢长玲是什么人?成绩好意味着有前途,谢长玲就是村里最有前途的那一批人,还非常能干,凭着自己的能力直接嫁进了城里, 让谢家在整个村子里的档次都因为谢长玲的存在高了一截, 谢长玲也是爸妈自豪的存在。不需要别人说,谢长萍自己都觉得自己大概很无理取闹,是在嫉妒谢长玲。 “那你自己觉得呢?”谢长渝歪了歪头。 谢长萍垂眸叹了一口气:“好像是有一点?” “所以呢, 想好了去道歉没有。你是爸妈的女儿,姐也是,她一回来你就和她吵起来,你是舒服了,你想过爸妈的感受没有?姐回来,的确有她自己的意思,但如果没有爸妈的要求,你觉得她会如此急急的回来吗?你这样做,不只是让姐难堪,还让爸妈难堪。” 谢长萍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那你得告诉我,你是真的有别的打算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还是仅仅因为提出这件事的人是姐,才那么反感。” 谢长萍这下没有纠结:“不想结婚,想做点什么,靠自己的能力……就和你一样。” 谢长萍也不傻,她能感觉出家里的变化,自从谢长渝开始自己赚钱,不仅在城里跑东跑西,还能够去市里去隔壁省,甚至有可能瞒着大家还去过更远的地方,爸妈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不敢替谢长渝做主,怕他们做出的决定反而会阻拦了谢长渝的路,因为他们会觉得他们的见识和能力会比不上谢长渝自己。 谢长萍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是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主,而是能让人相信她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 谢长渝点了点头:“二姐,不管大姐和爸妈的想法让你多排斥,但你都得知道一件事,他们的想法很正常。为什么我们村里的人比较好找媳妇?因为我们村比很多村的条件富裕,所以别人想把女儿嫁到我们村来,不说女儿因此能给娘家什么补贴,哪怕只图女儿日子过得好也会这么干。而我们村里的人,也是如此,尽量把女儿嫁给更富裕点的人家,然后找办法嫁进城里去,而能进城的女孩,你去看看别人是什么态度,都夸嫁得好,有本事。” 谢长萍愣愣的看向谢长渝,所以自己真的错了吗?爸爸妈妈都是为了她好,谢长玲也是为了她好,是她自己在不知好歹。 谢长渝叹了一口气:“姐,我是在说,这种想法很正常。就和宋家只让儿子吃鸡蛋吃肉,让女儿干活只喝点汤汤水水一样,这在我们看来,由宋家人做出来,是不是也很正常?正常的想法和行为,并不代表对错,和对错没有关系。” “那你想说什么?” 谢长渝难得的沉默了一下,随后才看向谢长萍:“姐,顺应正常的想法,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这说明这个决定,最起码日子不会很难熬,甚至可以过得比较舒服。而想要去打破这样的想法,要付出很多努力,会遭遇别人的不解,你得很辛苦很辛苦。” 谢长萍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但你是支持我的,是不是?” 谢长渝叹气:“如果你真决定要走一条别人都不能理解的路,我若是不支持你,你还不得真去跳一次水塘?” 谢长萍呵呵笑起来,心里的阴郁竟然全都跑光了,因为听了谢长渝的这话,现在和谢长玲闹不愉快,爸妈的不理解,似乎都是因为她在为了自己奋斗的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 谢长萍和谢长渝一起去找陈思雪和谢明。 谢长玲被谢长渝和谢长萍两个小没良心的气得哭了一趟,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弟弟妹妹那么听话,自己家这两个弟弟妹妹怎么就能够如此叛逆,她给自己弟弟妹妹打听条件比较好的家庭,有什么错,她难道不是为了他们过得更好?而谢长玲还因此遭遇过冷脸,人家很多家庭,根本不想和乡下人结婚,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愿意见上一面。而村里的其他人,在知道她回来后,都来攀关系,希望她能够给别人介绍一门城里的婚事。 谢长玲只觉得满满都是委屈,做了那么多,别人不但不能理解,反而把她当成仇人似的。 谢明和陈思雪则劝了谢长玲很久。 谢明和陈思雪,也在深思这个问题,他们如此放任谢长渝和谢长萍,究竟是对还是错。 谢长渝出去看了太多别的地方的东西了,眼光也变高了,不管是对生活还是自己的人生,这让谢明和陈思雪有时候很忐忑,害怕他会沉淀不下来,然后直接走上歧路。若谢长渝没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老老实实在村里,娶一个媳妇,日子不会太难过,谢长萍也不会受到谢长渝的影响。 可现在的问题是,谢长渝肯定不是那个安分的人,而谢长萍大概也受到谢长渝的影响,不可能安分下来了。 老老实实按照大家所想的去过日子,至少踏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不确定。 谢长渝和谢长萍一起来找谢明和陈思雪,谢长玲也在他们的屋子里。 “姐,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样对你说话。”谢长萍努力对谢长玲露出一个笑容。 别说谢长玲了,谢明和陈思雪都愣了一下。 谢长萍继续道:“是我自己想左了,才那么生气。我现在知道了,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想趁着我现在这个年龄,给我找一个好人家,不愿意我受苦,于是想在城里给我找个富裕点的人家。对不起啊,爸爸妈妈让你们操心了,姐,我也对不住你,你去给我打听的时候,没少送礼和受到别人的流言蜚语!” 谢长玲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哭了,能不伤心吗,别人都在她背后说,自己嫁出来了,还要把家里没本事没用的妹妹也给带出来,骂她脸皮厚,她妹妹又没有什么正式工作,凭什么给人家介绍。 谢长萍对上谢长玲的视线,心里莫名的柔软了一下:“真的对不起,我真的错了,你们一定要原谅我。” “连原谅都得强迫?”谢长玲擦擦自己的眼睛。 谢长萍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你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你们肯定不舍得怪我,当然会原谅我。” 谢长玲瞪大眼睛看着这没脸没皮的人。 谢长萍则笑嘻嘻的:“现在我知道了啊,你们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肯定都是为了我好,不可能害我。姐,你去给我打听人家的时候,一定遭受了不少白眼?都是我的错,还不够优秀。所以啊,我现在的打算就是,把我自己变成更优秀的人,这样一来,以后想结婚的时候,不管是找城里还是村里的人,都是我谢长萍去挑选别人,而不是让别人来挑选我。” 谢长玲一愣,才明白,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谢长萍依旧笑着:“我认真的,我知道,这样做很有风险,谁能保证,我就一定会变成很优秀?更甚至,我就算变得优秀了,怎么能确定,能优秀到自己可以挑选别人的地步?但我还年轻,我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失败了,自己年龄也大了,成为别人口中嫁不出去的女人,让你们蒙羞,可是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呀,我不后悔。就是,你们到时候不要太嫌弃我。” “说什么傻话呢!”陈思雪忍不住出声了。 “萍萍,你这样……”谢长玲脸色变了变。 谢明却招招手,阻止了谢长玲的话,认真的看向谢长萍:“这是你的想法?” 谢长萍点点头。 谢明不由自主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赶紧后退两步:“爸,你看我干嘛,好像是我怂恿二姐似的,她那脾气,我可没本事怂恿,真算起来,是你和妈自己的事,谁让你们太宠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我是赞成她赶紧嫁人的,免得在家里看着碍眼。” 谢长萍狠狠的瞪着谢长渝,要揍人,谢长渝当然不可能让她得逞。 谢明叹了一口气:“行,萍萍,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为自己做主,但爸爸必须告诉你,你不仅仅得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还必须得去承担这做主的结果。同样,你可以随时后悔,因为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们姐弟三人的后盾。” 谢长玲皱着眉头:“爸,你这……” “就这样!”谢明也不愿意多说。 谢长玲有些无奈,不过看自己爸妈的态度,到底没有说什么。 谢长渝和谢长萍离开后,谢明和陈思雪才和谢长玲说了点心里话。 “玲玲,我们都懂你的心思,你现在过得好,想拉扯弟弟妹妹一把,我们都知道你的苦心。”谢明叹一口气,“但长渝和萍萍和我们大概不一样,我们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但他们,大概不愿意走我们这样的路。” “妈妈,你也这样想吗?”谢长玲看向陈思雪。 陈思雪也是心情复杂:“玲玲啊,在萍萍掉水里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好好活着就行,至于别的,都是次要的。” 谢长玲这时候无话可说。 而谢明和陈思雪没有说的是,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乡下人,很多东西都不太懂,也不敢拼,只能节约了又节约,存点钱,但老实人心里,也是有一些激情的,只是被生活湮灭了而已,看到孩子们如此敢拼的样子,未尝没有几分羡慕的心思在里面。 这样的心理,才是他们放任子女的原因。 —————————— 林素美又陪了谢长萍去集市上卖了几次饰品,她们都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这三个集市,逛街的人或许不同,但卖东西的人,大部分都是相同的人。像谢长萍就认识了卖玉米饼的店家,对方去得比谢长萍早,还会帮谢长萍占一个位置。 那卖玉米饼的人也聪明,他的生意一般,现在的人把钱看得重,没几个舍得出来买吃的,更何况这玉米饼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但有了谢长萍,一些女孩男孩围过来后,闻到这玉米饼的香气,一个人买了后,就会有人络绎不绝的买了,带动了很多生意。 这天下午,谢长萍吃过饭后就跑来找林素美,要一起出去玩。 “叫上春妮!”林素美随口吐出一句话。 这段时间林素美和杨春妮走得比较近,以前是和蒋春叶一起玩,出了林素美从桑树上掉下来的事后,蒋春叶就不再主动来找她玩了,对此林素美也有点无奈,但和蒋春叶的友情,真算起来也不属于她,于是也就没多纠结了。 林素美和谢长萍一起去找杨春妮,结果穿过石坝子时,就看到了蒋春叶,蒋春叶看着她们,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来。 “春叶。”林素美主动走到蒋春叶面前。 “你们要去哪里?”蒋春叶好奇。 “去找春妮,我们要一起出去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蒋春叶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姑娘一起去杨家找杨春妮,找到杨春妮后,便一起又走向林素美家的那个方向,因为要进山的话,还是得从这边经过。 四个女孩子,一起在路上走走停停,看到野花野草,都会扯一把在手里。 蒋春叶走在林素美身边:“小美,我快要进城了。” “啊?”林素美有些意外。 蒋春叶面上露出几分自豪和腼腆:“我姐给我在城里找了份工作,等她结婚了,我就去她那里,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回来了。” “这是好事呀,恭喜你。”林素美笑着回应。 “真好。”杨春妮满是羡慕的看着蒋春叶,随后又看向谢长萍,“萍萍,你是不是也要嫁城里人了?” 谢长萍被大家看着:“没那事,我可没有想结婚,怎么啊,你们是不是很想呀?” “才没有。”杨春妮满脸红晕。 林素美歪着头看她们:“你们想没有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想的。” 欢声笑语一片。 在她们遇到一片地瓜藤时,忍不住停下来扒地瓜,可惜这个时候的野地瓜还差点火候,于是她们把捏着有点软能吃的野地瓜也给扒了,然后运气好的,竟然还扒到了一些红色的成熟的野地瓜。 在她们继续向前的时候,林素美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那前面,是不是有烟?谁在那里点火?” 谢长萍灵光一闪:“肯定是谢长渝那群人在那里搞野炊,走,我们也去,见者有份,我们有口福了。” 林素美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 她上辈子进山挖野菜捡蘑菇的时候,见过他们的野炊,一群村里的少年,围在一起,你捡柴我烧火,你处理肉我负责烤,那景象,热闹又充满着美好的勃勃生机,让她很有种冲动,想要加入他们,但每一次,她都只是偷偷的看几眼,然后悄悄离开。 那时候的她,越来越喜欢躲着人了,因为她害怕和人对视,然后对方眼中赤luo裸的展示着对她的同情,揭示着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只是一个可怜人。 ———————— 谢长渝这群人的确是在搞野炊。 谢长渝捉了两只兔子后,就靠在水沟旁边的大石头上闭目休息,他的头枕在双手上,一只腿半曲起,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那悠闲潇洒的姿态融合在潺潺流动的水流和附近绿叶交叠的植被中,远远一看,颇有点睡美男的意味,只是这美男多了点风流韵味。 大家一起来折腾这野炊,也不是为了吃,更多的是好玩。 不过做这些事也有点潜意识的规则,像谢长渝,在捉了两只野兔后,就可以休息不干别的事了,而其他人,则要负责从家里拿油拿盐甚至还有拿一点蔬菜出来,而另一些人则要处理这兔子,负责烤兔子洗菜炒菜等任务。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张成安一边处理兔子一边开口。 余大庆接过话:“大概是因为王国邦不在?” 这话一出,大家都乐了。 不是他们嫌弃王国邦,主要是那人太扫兴了,每次野炊,都要指指点点,说这兔子吃了多不划算,卖钱的话又可以卖多少钱,一次两次的,让大家都不爽,最无语的是每次吃东西的时候,这王国邦吃得最多,真是见鬼了。 现在王国邦结婚了,专注家庭生活,他们这群单身人士,就不喊他了。 男生之间,也挺八卦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王国邦家里那点八卦后,就自然的转向别的八卦。 张成安笑了笑:“前段时间知青屋里面发生的事,你们知道不?” “什么事?”大家都好奇起来。 张成安挑挑眉:“就是很多人放在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人给毁了,有些人的衣服什么的,还被剪成碎片,当时可闹了好一场,村长都还去看了看。” “东西有没有不见?是不是遭遇小偷了?”郭志强也有点好奇。 张成安摇摇头:“没东西不在。不过知青那边的人,都怀疑是罗志帆干的。” “为什么?”大家都被张成安的话给吸引了。 张成安:“那些人和罗志帆都不太对付,似乎是罗志帆和林素美之间闹矛盾了,罗志帆怀疑是那些人在外面传了什么,还警告过其他人,没多久就发生了东西被毁的事。” 刘庆栋这时候恍然大悟了一般:“难怪有风声传出来,说是罗志帆和林素美闹了矛盾,最近都在讨好林素美,还去城里买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让林素美回心转意。” 张成安:“别看我,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罗志帆最近心情都不错,大概得逞了?别看那小子一副没用的样子,在糊弄女生身上,花招还蛮多的。” “那倒是……” …… “果然是你们。”谢长萍一声吼,然后把小伙伴们一起带过去。 众人一致回头,看到谢长萍他们并不怎么惊讶,但在看到林素美后,就不只是惊讶了,背后讲人八卦没什么,尴尬的是八卦的主角到场了。 林素美就看到无数双眼睛同时看向了自己。 嗯,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同学竟然在纠结女主羡慕谢长渝谢长萍互相打闹那里,这大概是我的问题,没有表达好,仅仅只是表达女主觉得亲人这样的相处也很好的意思,并不代表她嫌弃自己家里啊,她的性格来说,也不会和哥哥打闹互怼,每个人都有不同相处方式,她只是也认可别人的方式,同样也喜欢自己哥哥啊,羡慕别人,也珍惜自己,就是这样。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第九生产大队的少男少女也分成了好几派,分派的标准各自不同, 最基本的方式以性别作为区分, 这种区分的男女之间并没有过多隔阂, 遇上了也会一起活动一起闹着玩,只是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各自活动。而另一种分法,就充满了隔阂了,那便是按照读书的和没读书的分, 读书的那一派被视为“有前途”,没读书的自然被认为“没前途”,两派很是分明, 几乎连个招呼都不打。想想也能够理解, 有前途的那些人, 自然看不上没前途的人,当然了, 这其中也会有例外, 但按照大方向来说没差。 这林素美有点特殊,她属于哪边都不占,既不是有前途的读书派,也不和这些没前途的人一起玩,但那姿态也是高高的。不过她这个样子, 也没多少人会反感就是了, 真算起来,学习若是一种资本的话,林素美的漂亮那也算一种资本, 并且是大家公认的那种资本,反正大家都认定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嫁给一般人。 林素美过去都不得和他们一起玩,很多时候招呼都不打,但这不等同于这群人就对她很陌生了。男生聚集在一起,也会做很多无聊的事,比如给村里的女生按照漂亮程度排个号,来投票谁第一好看,谁第二好看。更无聊的时候,还会有觉得谁更适合当媳妇的活动。 林素美在参与谁更漂亮的活动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谢长渝在的时候,她就是第二,他不在的时候,她就是第一,没办法,大家都是兄弟,必须给兄弟面子,投兄弟姐姐第一,兄弟的姐姐必须是最好看的。 就是每次投票的时候,郭志强都会笑得全身发抖,然后坚定不移的把票投给林素美,并鄙视众人,太会阿谀奉承了,以后千万别当什么领导祸害人。 此时,按照漂亮和温柔得票前列的女生都到场了,一群男生集体都傻了眼。 谢长萍和大家稍微熟悉一些,毕竟谢长渝能算发起人之一,因此说话就相对随意了:“见着有份啊,不许吃独食。” 郭志强看了谢长萍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小气?” “我哪里小气了?郭志强,你这可是污蔑。” 郭志强举手投降:“哎,我错了。” 谢长萍给了郭志强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 谢长萍和众人熟,应对这种场景没什么不适,但林素美蒋春叶和杨春妮或多或少都有点尴尬。 林素美只愣了片刻,就去把刚才扒出来的野地瓜拿出来,准备去水沟洗干净,结果刚走过去,就看到水沟旁边的大石头上躺着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 这大石头倾斜着,表面平滑,上面没有任何青苔和杂草的痕迹,落在这到处都是荒草和水流中,竟然有点特立独行的意味,天地一片绿,只它一片灰白色伫立其中。 林素美刚才没有看到他,一是没有注意,二是石头对面恰好有一簇藤蔓植物遮掩了他 林素美看了他两眼,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于是放弃了打招呼的打算,顿在水沟边,清洗着野地瓜,然后用一片很大的叶子包裹起来,拿到众人面前:“这是我们刚刚扒的地瓜,你们也尝尝看。” “野地瓜啊?现在就有了吗?”大家都表现得很积极,这做派让那几分尴尬迅速减少了。 “你们扒地瓜时,遇到蜂子没有?我每次扒地瓜,都会遇到蜂子,妈呀,扎得我痛死了。” “没办法,谁让蜂子就那么喜欢你?” …… 因为野地瓜的话题,大家都很自然的聊了起来,都说着自己的发现,哪个位置的地瓜长得好长得多,有些地方的野地瓜成熟得早有些地方的野地瓜成熟得晚。 当然了,大家公认的最好地方还是高山坡,不过那地方远,再加上有人从山坡上摔下来过,大人都不让去,于是很少有人再去那地方了。 郭志强看了众人一眼,刚才聊八卦的时候,一个个兴起得很,这林素美本人来了,一个个脸红无措的样子,可真够丢脸的。 郭志强走到谢长渝面前,伸出长腿,轻轻碰了碰谢长渝:“连女生们都在忙碌收拾,你还要继续当你的大爷啊?” 谢长渝这才睁开眼,往那边一看,林素美在切土豆,杨春妮她们应该在扯野小蒜…… 谢长渝当然知道郭志强的意思,但他在听到谢长玲说的话后,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林素美说和罗志帆没关系,转身就又和罗志帆偷偷约一起见面,这事和他谢长渝当然没有关系,他也没资格去要求林素美一定要对自己说实话,他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没意思。 “你见过大爷干活的?”谢长渝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咦?”郭志强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悻悻离开。 于是谢长渝就真当他的大爷了,旁人都在忙碌,就他一人悠悠闲闲,这对比起来,简直了。 大家都在忙碌,男生们把兔子处理好后,把血啊内脏什么的,全都挖一个坑埋了,再把肉洗干净,用一根铁棒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林素美就负责烤这兔子,杨春妮她们则负责炒菜,蒋春叶还去挖了野菜捡了两朵蘑菇。 女生们做事比男生们有耐心也细心得多,像他们这群人,烤得兔子别说咸淡一致了,有时候一面糊着一面还是生的,至于土豆,更是直接丢进火里,烤熟作数,谁还那么麻烦去慢慢炒。 林素美用野小蒜做成一个小刷子,不停地刷佐料在兔子肉上,就希望兔子肉能够入味。 别人她不知道,但她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一起弄吃的,一起说笑。 谢长萍坐到林素美身边,帮她翻兔子肉,眼睛却看向张成安:“你们刚才在说些啥八卦,继续说啊,怎么看到了我们就不说了。我们保证保密,绝对不说出去。” 谢长萍还故意碰了碰林素美,林素美点点头:“嗯啊!” 张成安一脸的尴尬,嘿嘿笑了笑:“没说啥,真没说啥。” 谢长萍撇撇嘴,摆明了不信。 林素美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看向张成安,张成安接触到她的目光,被吓到似的,赶紧移开目光。 林素美抿了抿唇,难道他们在说自己?难怪他们刚才看到自己时,是那样的态度。 林素美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自认和罗志帆早就说得清清楚楚,偏偏那罗志帆却利用人言可畏来恶心她,当然了,不管罗志帆的目的是用深情来感动她还是真的故意恶心她,她都只觉得恶心。 在她缓和心情,正想开口时,郭志强出声了:“刚才我们在说知青那边发生的事。” 郭志强这话一出,男生们有些莫名,奇怪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想干嘛,女生们则是一脸的好奇,很想知道具体内容。 林素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发生啥事了?” 郭志强看向张成安。 张成安瞪了郭志强一眼,硬着头皮开口:“就是他们那里有些人的衣服什么的被人剪了,事闹得挺大的,吵闹了一通。” 郭志强笑了笑:“他们都怀疑是罗志帆干的。” 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人都看向了林素美,场面有点尴尬。 林素美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无异,温和的看着张成安:“你怎么知道的啊,我好像没有听说。” 张成安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我们和赵和平经常一起玩,他说的。” 林素美点点头:“那赵和平也有东西被毁吗?” 张成安脸色就不怎么好了:“是啊,他的衣服和鞋子被毁了,那还是他妈给他寄来的……” 可想而知,赵和平看到被毁掉的衣服和鞋子有多生气了。 “赵和平揍罗志帆没有?”林素美像是真对这八卦感兴趣一般,继续问道。 “啊?没有……” 再怀疑也就是怀疑而已,吵起来就够了,哪能打人,真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要我,我就揍他。”林素美恶狠狠的出声,仿佛气着了似的。 “你说啥?”谢长萍诧异的看着林素美,下意识的伸手摸摸林素美的胳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还想揍人?别把你自己打痛了啊……” 林素美无奈的低着头:“所以才这么忍着啊,我要是赵和平,是个男生的话,我就要狠狠揍罗志帆一顿……那人,实在是太过分了,都说了和他没有关系,让他离我远点了。他偏偏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故意在有人的时候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还和别人说进城给我买东西,说得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真是,气死我了,要是他故意纠缠,我还能找我哥哥去揍他一顿,偏偏是这种恶心人的方式……” “我去。太恶心人了。”谢长萍比林素美还生气。 这发展让大家都愣了愣,主要是林素美一娇滴滴的美人,竟然说要揍人,这反差有点大。 谢长渝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皱了下眉头。 郭志强附和了一句:“确实恶心人。” 张成安突然站起来:“我早看不惯那王八羔子了,就会装好人,做的活最少,装得最好,賊阴了。” 余大庆点点头:“我觉得他恶心人得很,对男人和女人那不同态度,啧啧,看着就想吐。” 孙有为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下:“那孙子,最恶心的是就会骗女人,跟个小白脸似的混在女人圈里……” 张成安:“就是,在女知青那里,他可是被人嫉妒的才子,人人都嫉妒他,故意针对他,多让人心疼……妈的,我说不下去了,恶心死我了。” …… 现场变成了申讨罗志帆的存在。 林素美眨眨眼睛,看了看张成安的胳膊,这不是细胳膊细腿了? “要不,揍他一顿?”林素美试探的开口。 可以啊,早就想教训那孙子了。 谢长萍诧异极了,像不认识林素美一般:“你……你还想揍人?” 林素美坚定的点头:“他那么害我,让人以为我和他有什么似的,也就我们村风气比较好,换成别的一些地方,或者前些年,我会有什么下场?” 最好的下场是嫁给罗志帆,坏一点的话还可能被抓起来,大家倒吸一口气,立即就能够理解林素美的心情了。 大家玩笑归玩笑,八卦归八卦,但这种事一旦传开了,本来就对女孩子名声不好。 谢长萍狠狠拍了一下地:“那就干。” 谢长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谢长萍一下:“你干什么干?” 谢长萍笑嘻嘻的:“我不干,你干啊!” 谢长渝瞥了谢长萍一眼,双手插在兜里,状似随意的扫了大家一眼:“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如果除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别人知道的话……知青点里东西被毁在我这里可不算事。” “那是当然。” 谢长渝也不出声。 蒋春叶和杨春妮赶紧表态:“我绝对什么都不说。” 林素美表现得很积极:“那我们是不是该来讨论一下具体怎么做?” 谢长渝皱眉:“男人的事,女人靠边。” 林素美:…… 林素美吞吞口水:“是我想揍人的啊,我提议的,你们根本没有这想法……” 谢长渝根本理都不理她,和郭志强他们商量这事,其实也简单,让赵和平打听一下他们第二天在哪里干活要做什么,提前守在那里,揍了人就跑…… 林素美听得特别兴奋,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立即就实施,才能解心头之恨,谢长渝无意中对上她的眼睛,愣了下,扯了下嘴角,继续和大家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意见了,我相信大家应该看了很多文,女主角对比起来都在发家致富,显得我的女主角是有点没用。但请大家给一点时间,相信以后会给大家惊喜的。 女主前一世,所谓的成功是相对她本身的基础来说,实际上就一普通女子,来到这里,立即变成一个有商业头脑的女子迅速发家致富,我觉得不现实,也不符合她的本身性格。 女主会有她自己的道路走,有她自己的安排,何况她还小,我觉得不必着急赚钱,同样也不是抱着书本看书就是一种努力和上进了。因为上辈子的缺失,其实像现在这样和大家一起玩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享受,主要还是享受生活。 女主角的安排,我是按照她自己性格本身设定的,以后都会好的。 另外,手机打字真的很苦逼。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兔肉烤熟时,一阵肉香味在空气里漂浮着, 林素美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小馋猫, 然而还是被这诱人的香气勾引得不时吞吞口水, 嗯,有点丢脸,然而当她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和自己一样时, 立即得到了诡异的平衡,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好像已经熟了。”林素美拿着兔子仔细看了看,确定了才开口, 要是没有熟的话, 吃起来肯定不好吃。 她这是不知道, 这群人什么没吃过,半生不熟的, 没味道的, 甚至还有毛没有褪干净的,不仅吃,还抢抢的吃,哪里会在意这个。 刘庆栋第一个扑过来,差点把林素美给吓一跳, 结果刘庆栋那手刚碰到兔子肉, 就被烫得跳八丈高:“哇哇哇,烫……烫死了。” 众人一致的默了两秒,然后肆无忌惮的嘲笑。 谢长渝按了按自己太阳穴, 嘴角也带了点笑:“你饿死鬼投胎呀,急什么急?” 还是郭志强和孙有为有眼色,在看到兔子肉差不多快好时,立即去附近采摘一些绿色的树叶子,采摘了一堆,拿过来就扑在地上,然后示意林素美把两只兔子都放在铺在地上的树叶上。 男生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讲究,顶多意思意思下不放在地上,性子急起来的时候,你扯块肉,我抢一块肉,哪里还需要这么整,但当着女孩子的面,还是不好意思那么粗鲁和随便。 林素美把兔子肉放在树叶上后,谢长渝就拿出了一把刀,把兔子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冒着热气的肉就更是诱人了。 而之前的野菜和土豆蘑菇也都炒熟了,没有装的容器,土豆和野菜全都一股脑的装在了缩小版的锑锅里,而蘑菇则炒好后直接就放在小铁锅里了。 把小锑锅和铁锅也端到树叶上面,肉围绕着两个锅摆成一圈,众人则全都围在这树叶周围,用一些树叶当筷子,别说,特别有气氛。 “哦,开动了。” 随着一声喊叫,大家也都动了手,拿起了兔子肉,左手拿着兔子肉吃,右手拿着这简陋的一次性筷子夹菜,左右开弓。 林素美小口的吃着肉,再看一眼身边的人,女生还好,比较矜持,男生们则全都大口吃肉大口吃菜,很有点肆意潇洒的味道。 这个年龄的男生的胃简直像个无底洞,别说两只兔子了,再来两只,也能瞬间消灭了。 林素美一块肉还没有吃完,树叶上的兔子肉如同狂风过境,分毫不剩。 谢长萍正和刘庆栋在那里争夺最后一块肉,大有不死不休的阵势,偏偏旁观的人都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讽刺刘庆栋若抢不赢女生就是没用,如果强硬了,那当然就是木有节操木有风度。 林素美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意思,等过一会儿,看到谢长萍有点较真后,立即出声:“分成两半,一人一半?” 刘庆栋和谢长萍争夺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了一口吃的了,而是为了面子,有了这么个台阶下,虽不出声,心里也同意了。 谢长渝把手里的刀扔了过去。 最后一块兔子肉一分为二,嗯,天下太平。 兔子肉虽然没了,菜还有不少,大家继续围着锅吃。 这铁锅和锑锅就像家用的缩小版,十分迷你。 林素美研究似的看了一会儿,在家里,一口锑锅一口铁锅算是标配,看一家人的灶台,就可以看出这家人的富裕程度来。 在农村的话,真正富裕的人家,会有三口锅,一口大铁锅,用来炒菜或者煮各种大容积食物,一口大锑锅用来煮粥或者离米蒸干饭,然后还得一口小小的锑锅,这口小锑锅的位置则挨着烟囱,借着锑锅或者铁锅的火,能恰好烧热小锑锅里的水,作为温着当开水或者冬天用来洗脸洗脚都非常方便。 当然了,对于现在大部分人家来说,就只有一口大铁锅,煮饭炒菜全都一体。 林素美只是好奇,对于大部分人家来说,连一口锅都没有多的,怎么还会有人买这种迷你版的小锅,真够奢侈的。 谢长萍碰了一下林素美:“在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吃东西时千万不要发呆,否则等你回过神来就会发现,啥都没了。” “你说得太夸张了。”林素美笑了笑,“这锅是专门为了野炊买的吗?” 林素美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竟然全都默契的看向谢长渝和郭志强。 林素美立即心领会神,肯定是谢长渝和郭志强买的。 张成安笑笑:“我们才不得干这种无聊又奢侈的事,为个野炊还专门买锅,怎么可能……” 张成安对上谢长渝的目光后,嘿嘿笑了笑,把“那么蠢”三个字成功的吞了下去。 郭志强一脸怒容:“有本事你别动锅里的菜呀。” 张成安立即投降:“我没本事,没本事……” “我干的,这无聊又奢侈的事。”谢长渝表情幽幽的,“以前有段时间经常进山,呆在里面的时间太长,干粮吃得都反胃了,干脆就买了锅,随便煮点东西,胃就不那么遭罪。” 至于干嘛买两口小锅,买都买了,当然买齐了,顺便的事。 更何况谢长渝信奉钱不是节约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要在山里面待很多天,那就不是进山那么简单了,而是进深山了。 林素美这才看向谢长渝:“进深山里面?” 谢长渝懒洋洋的点点头:“嗯。” 不只是林素美,别人也很好奇,深山里面总是有着无数的传言。深山里面藏着仙女和狐狸精,这已经是传说故事的标配了。还有更加古怪的传闻,说是深山里面有一些看不见的坟头,只有人拿着镜子照,才能看到,看到的不是坟,而是披着长发用梳子不停梳头的女子,若是女子恰好转身的话,就要赶紧跑,否则她会把你抓住,让你代替她永远禁锢在那里,而她就可以逃出来了。 林素美好奇的点比较实在:“深山里面真的有猛兽吗?” 谢长渝和郭志强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沉默了下,郭志强才出声:“当然有,所以深山里面是真的很危险,什么老虎狼之类的都有,大家可别随便进去。” 谢长渝和郭志强的进深山之旅程,得从那只野猪开始,那野猪应该就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被别的大型猛兽给追赶着,慌不着路的跑到了离人群居住地比较近的地方,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于是想着各种方法,把那头野猪给解决了。 有了那头野猪,谢长渝和郭志强对深山就升起了向往之心,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瞒着各自的家人,往深山里面出发了。 深山老林出野兽,这话绝对不假。 都说动物也有灵性,通常情况下,很多动物都会下意识的远离人活动的范围,避开所谓的“人气”,所以越往深山里面走,就越是能遇到越多的动物。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一路进深山,打到了很多的动物,兴奋极了,也是那一次,让他们发了一笔小财。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们两人越干越火热,尤其是在他们合力弄死了一头狼的时候,虽然也受伤了,满身都是血,却激发了某种热血,觉得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全天下老子最牛,可以在这片深山老林中称王称霸。 让他们两人热血变冷的不是遇到了硬茬,而是对付一只狐狸时,谢长渝发现那只狐狸竟然在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只狐狸竟然在哭。两个半大的小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起来,还好他们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狐狸慢悠悠的跑走了。 那只狐狸的出现,让他们一时之间冷静了下来,有心软,也有唏嘘,若是那只怀孕的狐狸死在他们手上,他们大概会惆怅很久。 那一冷静下来,就让他们后怕了,他们也只是肉体凡胎,靠着点经验和技术进山,山里的猛兽可不是兔子那么无害,遇到一只狼,他们能对付,但如果是一群狼呢?而这些动物,未必都那么傻等着被猎,如果它们靠着数量或者突然攻击呢? 谢长渝和郭志强可以说被那念头弄得冷汗直冒,多一秒都不愿意继续待下去,那片林子突然变得危险和充满了陷阱。 后来谢长渝和郭志强很少进深山了,只在外围弄点兔子野鸡什么的,钱虽然少,但至少安全和安心,尤其是当不少人在深山遇到危险甚至丢了命时,他们不得不庆幸自己命硬。 林素美看出了他们不愿意多说,笑着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反而是杨春妮比较好奇他们都遇到过什么动物,郭志强也就好脾气的一一回答,让杨春妮惊奇极了,原来深山里面真的有狼这种危险的动物。 做的菜其实不少,奈何人多,铁锅和锑锅里的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下次也有继续啊!”男生们显然更希望和女生们一起来野炊,他们虽不追求味道,但味道更好显然心情也更好啊,女生们炒的菜烤的肉和他们做的简直是两种物品。 “行啊,就怕你们悄悄吃独食。”谢长萍吐槽。 “谢长渝,你看你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通常都不看她。” …… 林素美听着他们说笑,和蒋春叶一起,把锅拿到水沟边清洗,因为有油的关系,不太好洗,她只好扯一点旁边的叶子用来擦洗。 蒋春叶蹲在林素美的身边:“我之前都好期待进城的,可现在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为什么?” “嗯,很喜欢这样,和大家一起玩。”蒋春叶笑了笑,有些腼腆,“小美,我也舍不得你。” “你去城里又不是不回来,到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 “嗯。”蒋春叶点点头。 …… 野炊结束,大家都各自散去。 ———————— 几天后的早上。 罗志帆在天亮后,就偷偷的走出知青点,准备去拿他昨天放下的两个捉黄鳝的竹篓。 村里的人都想着各种方式挣钱,大多都是辛苦钱,修路,当石匠木匠,又辛苦赚钱又少,唯一轻松的大概就谢家那小子了,不知道为什么运气就那么好,能弄到兔子肉黄鳝这些,偏偏那人又自私,不肯教别人。 像罗志帆这种只身到这种地方来当知青的人,在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后,除了绝望,也会想要弄几个钱,偏偏除了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别的什么都不会。 罗志帆早就想琢磨谢长渝是怎么赚钱的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但现在机会来了。 赵和平向谢长渝打听了如何捉黄鳝,大概太兴奋了,竟然忍不住和别人说,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拿到竹篓,准备去找人做几个。罗志帆却心里有数,他自己偷偷藏了两个竹篓,以前也去一些地方放过,但要么是空的,要么就一两条,完全没用,也就空闲着了。 他听到赵和平说的地方后,就立即试了试,果然捉到不少黄鳝。 等再积累多一点,就可以拿到城里去卖了。 想到可以换成钱,罗志帆的心里一阵火热,到了放竹篓的地方,他蹲下、身,准备去拿昨天晚上放下的竹篓。 就在他拿到竹篓,看到里面果然有不少黄鳝,嘴角扬起一抹笑时,突然,眼前一黑,一个麻布口袋罩下来,他眼前一片漆黑,手中的竹篓也掉在了地上。 “谁……啊,救命……” 罗志帆被人给抬着,然后扔在了一块土里。 在孙有为和余大庆磨拳嚯嚯准备出手时,林素美突然从某个地方跑了出来,立即冲着口袋里的人踢了两脚,还嫌弃不够,又加了两脚,在她的动作后,大家才反应过来,立即一拥而上,踢,打,揍…… 至于林素美,踢了几脚后,赶紧跑了。 谢长渝站在一边,被林素美如此迅速的动作给惊呆了,她简直反应比兔子还快,踢了人后,表情愉悦又得意,那欣喜的姿态,像一只小狐狸似的。 谢长渝回过神来,赶紧从郭志强他们挥手示意。 郭志强做了个明白的脸色,立即把罗志帆抬着,丢进了沟渠里。这沟渠是前年挖的,不知道是什么用,反正上面安排的,他们就照做,说是放水用的,但一年到头也没有看到放水,里面都是下雨冲进去的泥土和长势茂盛的杂草。 他们把罗志帆扔进不高的沟渠后,立即抬步就跑,旁边就是玉米林,他们跑进去,即使罗志帆立即反应过来也不怕。 谢长渝往前面一看,哪里还看得到林素美的影子,真是……跑得好快。 谢长渝是没有打算让林素美来参与这事,毕竟有东窗事发的危险,男生们被发现了,也就是调皮捣蛋,女孩子却有些不太好,别人会说闲话。 结果她倒好,和谢长萍通气,反复的让谢长萍来提醒他,他们打算做事时,一定一定要通知她。 谢长渝其实真没有当一回事,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哪里知道她真的跑来了,不仅来了,还真的动手,不对,动脚。 “你这是什么表情?”郭志强一边跑一边问谢长渝。 “哦……遗憾。” “啊?” “我的麻布口袋,就这样没了。” “……” …… 林素美当然跑得快了,跑得慢了,被追上了怎么办?只是当她跑了一段路后,发现身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时,也有点囧,自己是不是真的跑得很快? 说起来,她还有点小兴奋,第一次干这种坏事呢,但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反而特别的开心。 当然也有点遗憾,应该多踢几脚,再多踢几脚。 不只是因为罗志帆那恶心的行为,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妥协,还有罗志帆上辈子对于“林素美”的抛弃。 她小跑着回家,然后在坝子边拿出一把她提前扯的野小蒜,嗯,她这么早就出门,是因为要出去扯野小蒜,才不是要去干坏事呢! 反正家人都知道,她最喜欢吃野小蒜炒土豆片了,野小蒜越多越好,她只是为了吃野小蒜炒土豆片而已。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林素美拿回一把野小蒜,陈冬梅见了, 随口就让她别这么早出去扯这玩意, 以后让林建业父子三人回家的时候顺路扯几把回来就行, 反正这野小蒜到处都是,连路边边都有,只是长得不茂盛,大家根本看都不看。 林素美笑着点点头, 然后去把野小蒜择出来。 陈冬梅摇摇头,自从女儿将野小蒜和土豆片一起炒后,大家吃饭的时候动土豆片这道菜时动作都频繁了些, 的确更好吃了。 陈冬梅一会儿就把土豆切出来, 再把林素美择出来的野小蒜切成段, 锅里油锅一热,放辣椒放土豆片, 半熟的时候放盐, 快熟的时候则把野小蒜丢进去,翻转几下,就出锅了。 一顿早饭,很快就做好了,因为就只做了土豆片这么一个菜, 然后旁边放了好几碟咸菜, 嗯,早饭有菜就不错了,吃咸菜才是正餐。 林素美吃饭的时候比较老实, 就喜欢乖乖坐在桌边吃饭,而林平林安就坐不住,喜欢端着碗到大门口吃饭,哪怕是蹲着也乐意,就不喜欢上桌吃饭。 梁英一边喝稀饭一边喂小晨晨吃蛋羹,抬眼时恰好看到林素美眉眼都带着笑,愣了一下:“小美,你这么高兴是为了啥子?” 林素美迎上梁英的目光,愣了一下下:“我……就是觉得这土豆片特别好吃,妈的手艺好,嫂子你烧火的火候掌握得也好。” 梁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夸烧火的人火候掌握得好,新鲜极了,不过这也是被夸了,她听着也乐意。 在林平喝第二碗稀饭过来夹菜时,梁英直接敲他筷子:“吃你的咸菜就行了,就知道夹土豆片,没有看到没多少了吗?” 被自己媳妇如此对待,林平傻眼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去夹咸菜了。 林素美见自己大哥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立即给林平夹了一筷子土豆片:“哥你喜欢吃,下次就多炒点。” “还是妹妹好啊!”林平摇头晃脑,还偷偷看梁英一眼,故意抬了抬下巴,高高兴兴的到大门那去守门了。 梁英瞪了林平一眼,她是见土豆片没有多少了,家里男人个个能吃,动作又快,按照小美那小猫咪似的动作,吃到最后肯定只剩下一个空盘子,这才打住了林平。 林素美当然知道梁英的心思,也高高兴兴的给梁英夹了一筷子土豆片,结果被林安看到了,也跑过来要她夹,林素美就给林安夹了一筷子,嗯,嫂子和两个哥哥都有了,当然不能少了自己爸妈,于是陈冬梅和林建业也各得了一筷子的土豆片。 林素美像分零食一般的把一盘土豆片给分掉了,她自己吃得开心,家人也开心,连吃饭都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心里享受。 虽然她一开始的高兴,只是因为想到罗志帆的惨状,按照罗志帆的为人,平时把他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结果今儿被如此对待,绝对很狼狈,对他这种人来说,形象受损会让他更痛苦。 她有些坏心的在等待这件事发酵后的结果,不能亲眼看到罗志帆的反应,还有点小遗憾的说。 结果一顿早饭还没有吃完,坐在门口的林建业就看到村里人往另一边跑去,下意识的问对方:“这么急着是去哪里?” “知青点那边出事了,去看热闹。说是罗志帆被人给揍了,和赵和平有什么关系哦,两个人就闹开了,打起来了,你大哥已经去了……” …… 林建业还没有什么反应,林平和林安却积极得很,把碗筷一放下,立马往知青点那边赶去,没有办法,大家娱乐太少,别人家的一点破事都能聊个好几天,这种新鲜出炉的打架事件太有诱惑力了,必须得去瞧热闹。 林素美还想听更多信息呢,结果就面对着林平林安急急忙忙放桌子上的两个大空碗,和两只碗四目相对。 心情有点囧,她还想着如何不经意的问这件事呢,和林平林安的反应相比,自己也该去凑热闹才对。 陈冬梅下意识的看向林素美,眼里有点迟疑。 最近关于罗志帆和自己女儿的那点八卦,陈冬梅不是没有听说过,甚至还和林建业在一起讨论过。 按照大家的说法,那罗志帆对小美是绝对的情真意切,不知道小美为了什么事和罗志帆闹了别扭,那罗志帆就顺着小美,各种讨好和呵护,这就让陈冬梅的态度松懈了下来。 这罗志帆看着,外貌也不错,虽说没有家庭当后盾,但这也有好处,不需要担心女儿嫁过去受苦,他们能够帮衬一些。 “小美,你不过去瞧瞧看?”陈冬梅连稀饭都不喝了,直接问出口。 林素美摇摇头:“哥哥们去了啊,发生了什么他们会回来说的,而且要是我去了啊,他们回来再向我们分享时,会少了乐趣的……” 陈冬梅吐出一口气:“那罗志帆被人打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别是他们听错了,把他和赵和平闹矛盾说是被打……” 陈冬梅是觉得有点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认真想了想,才发现了问题,这罗志帆被打了,别管是真还是假,小美怎么就没有担心的意思? 林素美想说,自己不只不担心,还高兴得不得了,嗯,揍人还有她的功劳呢! 林素美平平静静的喝了一口粥:“如果那罗志帆是真被人揍了的话,那就太好了,我能高兴得多喝一碗稀饭。” 梁英陈冬梅和林建业都同时看向她。 林素美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憷,愣了一下,才开口:“我们村里的人,人都挺和善的啊,有矛盾就吵一架,很少有打架的,他要是被人揍了,说明他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事,这才逼得别人忍不住出手揍他。” 陈冬梅和林建业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对头啊,女儿怎么是这个态度? 林素美越说越是不满:“也不只是是谁揍的罗志帆,应该通知我才对,我也想揍他。” “小美……”梁英被这话吓着了。 林素美干脆的把碗筷放下,十分生气的样子,碗和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来:“那罗志帆实在是过分啊,我和他根本没有关系,结果他……他……他竟然在背地里做些恶心事。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知道别人都在乱说些什么,我还不知道这些事,简直太过分了,故意让人误会我和他……真是的,谁和他有关系啊,我才不喜欢他那样的人,人又不踏实,干活老偷懒,还和一些女知青不清不楚的……” 陈冬梅这才听明白了林素美的话:“小美,你是说你和那罗志帆压根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谁要和他有关系。”林素美一脸的嫌弃。 林建业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林素美还有气:“爸妈,你们说,明明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故意让人误会,还故意弄出那些有的没的,让人以为我和他私底下有什么似的。谁和他只是吵架,他在讨好我,还说去城里给我买东西,真是恶心。我要买东西,不知道自己买吗,我们家虽然不富有,但你们从来都没有克扣过我,要什么就买什么,哪里需要收别人的东西……” 林素美咬咬唇,有些委屈:“他那么做……让人以为我多随便多爱贪小便宜似的,真是气死我了,要是我能打得过他,我也要去揍他,毁我名声。要是我们村的风气比较那什么的话,我这不是……不是就毁了?” 陈冬梅把碗筷子一放,也是怒了:“那罗志帆简直欺人太甚,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心肠这么坏。” 林建业也是呼吸起伏不定,他们是经历过那些年的事,知道这事真闹起来多严重,女孩子有多吃亏。 “我也去瞧瞧看……”陈冬梅忍不住了。 “你给我回来。”林建业赶紧制止自己媳妇,“你去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小美和……行了,本来没什么,你这么一闹腾,别人就真以为有什么了。”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林建业皱着眉头,也在想该怎么办。 林素美看看自己爸爸,又看看自己妈妈:“爸爸妈妈,先就这样,别人不说什么,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但如果有人在你们面前说东说西的,你们再和别人解释,这样大家就都知道那些事只是传言了。” 林建业和陈冬梅看了彼此一眼,也只能这么办了,只是那“解释”当然不可能是解释了。 要是有人敢拿这事来问,就等着被骂。 …… 林平林安凑了热闹回来,果然兴高采烈地讲述着那大八卦。 林平:“那罗志帆真被人给揍了,用麻袋套住的,直接拳打脚踢,说是打他的不只是一个……那脸都被人给踩了一个印子,看起来好好笑。” 林安:“罗志帆非说是赵和平搞的鬼,但人赵和平说了,他早上起来都没有出过门,怎么去打他?但罗志帆就非认定了赵和平,闹得鸡飞狗跳的,大伯在那里好说歹说,两个人才安分下来。” 林平和林安后知后觉,怎么家里的气氛就这么怪呢? ———————— 下午的时候,第九生产大队热闹得不行。 第一件事,是有人在看到陈冬梅后,顺口就问她罗志帆被打了怎么她也不去看看,这话一出,陈冬梅就发飙了,罗志帆被打关她家什么事,干嘛去看,一些人有毛病,她家又不是医生,去看什么看…… 陈冬梅的态度太过明确了,还指桑骂槐的说别人打她女儿主意,于是大家都明白了,林家压根没有想和罗志帆有啥关系。 第二件事,就闹得更大了,依然和罗志帆有关系。 罗志帆不管不顾的顶着一张青脸,把谢长渝给拦住了,要让谢长渝给一个说法,凭什么带人去打他,问自己哪里得罪了谢长渝。 “好狗不挡道。”谢长渝压根不想和罗志帆多说。 “谢长渝,你这样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是,我们这些知青是很远的地方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没亲朋好友在这里,也没什么钱,比不得你这种当地人,但我们就该被你们这些人欺负吗,然后被欺负了也不吭声……” 罗志帆说话故意偏转,说起他从城里来,被人指指点点,一直忍着,就想和大家和平共处,结果隐忍的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被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 一些女知青被罗志帆的话说得眼眶都红了,她们从城里来,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老是被这些人说东说西的。 “罗志帆,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被打和别人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一个人能代表全部的知青?不过我也是很好奇,这么多知青,为什么就你被人打,别人都好好的?我看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逼得别人只好下此手。” “谢长渝,你们针对我,不就是因为……” 谢长渝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了什么,按照罗志帆的性格,怎么可能顶着这么一张脸和自己争锋相对,那就是另有目的。 因为什么…… 罗志帆想说的是——你这么针对我,不就是因为林素美喜欢我,不喜欢你们吗? 这事一闹大,不管罗志帆和林素美有没有关系,都会变成有关系。 谢长渝嗓门比罗志帆还大:“罗志帆,有些事我不想说,但你既然这么不要脸,我也就不用忍了。你说你被人给揍了,我也凑热闹的去了,我就想知道,我被偷了的竹篓,怎么就在你那里了。” “你竹篓被偷关我什么事?有竹篓就是你的?” “那你那两个竹篓哪里来的?” “你简直欺人太甚,我有竹篓,就一定是偷你的……” “我这不是学你吗?你被揍,就一定和我有关系。” …… 谢长渝和罗志帆两人吵闹不休,罗志帆认定谢长渝就是揍他的人,谢长渝就咬定了罗志帆偷了他的竹篓。 林建国又被人给请了过来。 罗志帆见村长过来了,立即开口:“是,我只身一人在这里,遇到这种人本应该忍气吞声,大事化小,但我要是忍了,以后我们知青再遇到这种事,是不是就只能选择忍耐?我就得站出来,讨一个公道。” “你讨公道就讨公道,拦着我干嘛?”谢长渝一脸的莫名,“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捉贼还得拿脏呢,你一读过书的人,不知道拿出证据?” “我当时被用口袋罩着,虽然看不到人,却能听到声音,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了。” 才怪,当时他们所有人都保持一致的只动手动脚不动口。 谢长渝一脸的无奈:“我虽然不知道我哪里把你给得罪了,让你一定要如此污蔑我,和你说再多也没有用。我谢长渝敢对天发誓,今天绝对没有动手揍罗志帆,如有假话,天打雷劈。哦,加一句,也没有动脚踢你,免得你说我没有动手却动了脚。” 这话一出,就有围观者忍不住笑了起来了。 谢长渝的确没有动手动脚,他只是友情赞助了一个麻袋而已。 郭志强同学,很想冲上去,给谢长渝作证,千真万确,谢长渝的确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脚。 谢长渝轻吐出一口气,他不参与,真不是偷工减料,只是当时被林素美那突然钻出来的动作也惊到了,反应过来时,大家已经一拥而上,用不着他了。 所以他确实没有打人,这个誓发得绝对不会天打雷劈。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都说现在要破除封建迷信,不能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但从大家的内心来说, 对誓言这玩意, 还是抱着很虔诚的心在“使用”,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也不会轻易就发誓。 也就是说,在大家看来,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通常不会对别人发誓,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因为没有别的可以证明,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连一些小朋友在玩耍时, 也会对同伴开口——你敢发誓不,你敢发誓我就相信你。 所以当谢长渝那话一说出口, 围观的大部分人也都相信了谢长渝的话。那问题就来了啊, 人家谢长渝压根没有参与打罗志帆的事,为啥罗志帆就咬着谢长渝不放了,奇怪,太奇怪了。 谢长渝发了誓,大家再看向罗志帆的眼神就怪怪的了。 这时候林建国就站了出来, 他对这事, 依旧保持一贯的态度,先和稀泥,让大家冷静下来再说, 然后各自劝导,不要再针对彼此。 既然谢长渝没有证据证明罗志帆偷了自己竹篓,那就不许再说罗志帆是小偷了,罗志帆也一样,没证据证明谢长渝是那个揍他的人,也不许这样针对谢长渝了。 林建国看起来是两不相帮,但实际上对罗志帆也有了意见,他对知青没有偏见,但对罗志帆这种故意引导知青和当地人矛盾的人,却非常大的意见,于是也不想管他被揍的事了。 这种人,或许揍一揍更好,只是这话就只能放在心里了,希望被揍了,能够学聪明一点,而不是满脑子坏心眼。 事情看起来就这么解决了。 林素美没有去凑热闹,林平和林安却照旧去了,然后回家去实况转播,他们两人在经过陈冬梅对别人的大声呵斥后,也了解了部分“内情”,于是看热闹的心思立马变成了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 林素美在听到说谢长渝发誓时,表情有点点古怪。 谢长渝既没有对罗志帆动手也没有对罗志帆动脚? 她还真不清楚谢长渝说的是不是事实,因为她跑得太快了,反应过来时,回过头除了一片玉米地,啥也看不见,更别说回忆谢长渝有没有揍人了。 他能这么发誓,应该就是真的没有动手动脚? 好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应该啊,谢长渝怎么就会没有动手?难不成他有预知能力,知道动手动脚后,就不能用发誓这一招简单粗暴的对付罗志帆的找茬? 还是他觉得对付罗志帆这种人,动手动脚后,会觉得脏了自己的手和脚? 好,林素美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反正事情已过,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长渝是被她那快速果断毫不犹豫的动作给惊住了,忘记了反应,等反应过来,已经不需要他了。 这事一过,林素美就放到一边去了。 有了那事后,林素美的生活还是有一点点改变,那就是在路上碰到郭志强刘庆栋他们,都会笑着打招呼了,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让彼此之间多了朋友般的友情。 这天,林素美约了杨春妮和蒋春叶一同去湾里摘薄荷叶,这薄荷草味道清幽,用来泡茶也非常不错,尤其是在越来越热的夏秋两季。 不是林素美不叫谢长萍,是谢长萍现在雷打不动的要去集市卖那些饰品,说是和很多顾客都说好了,一定得去了,不能失约,要形成固定的买卖,让大家都知道,集市上有她这么个卖饰品的人。 所以如果要约谢长萍的话,多半是逢十不赶集的时候和下午的时候,其它时间,很抱歉,谢长萍同学忙着呢! 林素美和杨春妮蒋春叶有说有笑的走向湾里,说的最多的是蒋春叶,大半时间都在说她那个姐姐,能感觉出,她对蒋春花是特别的敬佩。 在蒋春叶眼里,她和她姐姐其实都不是聪明的那种女孩,但却被母亲一直教育,一定要争气,不能被人看低,但她自己还是个不争气,高中都考不上,而蒋春花却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低空飞过分数线,进了高中。 现在蒋春花不仅有一份好工作,还找到条件不错的城里人结婚,并且还能够给家里的妹妹找工作,谁不叹一声有出息有本事? 杨春妮听了蒋春叶的话,低低的笑:“春叶,你是不是也想结婚了啊?” “我才……才没有呢!”蒋春叶脸都憋红了,虽然母亲是说了,进城了,就自己争气,也嫁给城里人,别回农村继续刨土。 “那你老提你姐结婚的事,我看你就是想了啊,小美,你说是不是?” 林素美点点头:“对呀,我也觉得是。” “小美,连你也变坏了。” 林素美见蒋春叶那绯红的脸,忍俊不禁。 杨春妮:“小美,你呢,你是想嫁城里人还是就在附近找啊?” “我还小呢,才不想这些事。春妮,你在问这个,是你想了?”林素美立即促狭的盯着杨春妮。 蒋春叶也果断的看向杨春妮:“好啊,是你自己想了,却说我在想。” …… 三人继续向前时,竟然又遇到了熟人,还是这几天大家八卦的对象,罗志帆。 “小美,我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罗志帆表现得一脸真挚。 林素美果断拒绝:“不要,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我都没和你说话,都能弄出些风言风语,真和你说点什么,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美……”罗志帆仿佛被她的态度伤害了,后退了两步,“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 “罗志帆。你这话就说得我很疑惑了,你不要说得我们以前很好似的让大家误会,我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说。” 罗志帆咬咬唇,似乎很是隐忍的模样。 林素美看他这副“深情隐忍”的模样,竟然有点忍不住想发脾气,果断的不再理会,这种人,你和他说什么都没用,因为他只会按照他自己的打算来做事,才不管你在想什么。 林素美立即喊着杨春妮和蒋春叶走人,看也不看罗志帆一眼了。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后,杨春妮向后看了一眼,发现罗志帆没有跟上来,但却在向这个方向看。 “小美,你和罗志帆是不是有误会……”杨春妮忍不住出声。 “我和罗志帆什么事都没有。”林素美果断打断杨春妮的话。 “可是……他们不是说,你和他,和他在……那个……”杨春妮说得吞吞吐吐。 “就是因为什么事都没有,却被人那么乱七八糟的传言,我才会那么生气啊!我和罗志帆以前没关系,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杨春妮果断站在林素美这边。 蒋春叶也立即明白了什么,难怪小美那么生气,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事,结果却被人误会,一定要帮小美澄清事实。 三人进了湾,很快就找到了一片薄荷草,拿出镰刀来割薄荷草的杆,拿回家后晒干了再把叶子脱下来。 她们在找薄荷叶的时候,还找到了一些凉粉草,都惊喜极了。农村物品本就少,在夏天能吃到清凉可口的凉粉,那绝对是一种极大的享受,虽说做凉粉的步骤很麻烦,但味道好啊,更何况这东西还不浪费粮食,一次就可以做好大一锅。 等离开湾的时候,她们三个的背篓都装得鼓鼓的,连手里都抱着一堆薄荷草,看起来战果满满。 …… 林素美回到家,就把薄荷草拿出来放在太阳下面晒着,然后把薄荷草清理出来。 在林建业父子三人回来后,看到林素美拿回来的薄荷草,都非常惊喜,全都眼光发亮的看着陈冬梅。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们做凉粉,一家人全都是馋鬼。”陈冬梅没好气的招招手。 林平和林安都挠挠头,嘿嘿的笑。 林建业也露出了微笑。 ———————— 没两天就到了野地瓜正式成熟的时候,最敏感的就是那些七八岁八九岁的男生女生了,出门上坡的大人,都能看到一堆一堆的孩子,不是爬在这里就是蹲在那里,在地瓜藤上折腾。 这些孩子也不怕脏,扒到了地瓜,用手把地瓜表面的泥搓掉,直接就放进嘴里,还能满足的眯着眼睛。 虽说农村的野果子不少,但这种大规模的野果,还是当属蚕蚕泡和野地瓜,在蚕蚕泡都被吃腻后,这野地瓜显然变得更有魅力了。 林素美照旧去谢长萍家喊她去扒野地瓜,虽然知道谢长萍不会去,但还是去喊人,万一谢长萍突然想去了呢? 其实这也是个心理问题,不管去不去,别人去能想着自己,也会觉得心理很满足。 谢长萍果然没有让林素美失望,不打算去。 “小美,你慢着,我问问谢长渝那个家伙。”谢长萍把林素美喊着。 “啊?不用……” 林素美显然没有能阻止谢长萍,谢长萍冲着林素美眨眨眼睛:“我和你说,他们应该是有什么秘密基地,每年扒回来的地瓜又大又甜,我都能吃腻。” 这话让林素美犹豫了,能吃腻的野地瓜,原谅她见识少,真的难以想象,因为她过去也就是路过的时候,馋嘴时能顺手扒几个吃吃,看别人,最多的也就是用手捧一两捧而已。 谢长渝是被谢长萍从床上给拉扯起来的,林素美坐在谢家堂屋都能听到那对姐弟吵闹的声音,一时间无比尴尬,都有点后悔自己干嘛不直接拒绝离开,就犹豫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下…… 谢长渝揉着一把像鸡窝造型的头发,看到林素美时一愣,揉鸡窝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谢长萍。 “小美说要去扒地瓜,你反正每年也要去扒地瓜,就一起去啊。谢长渝,我可和小美说了,你知道一个秘密基地,能扒到很多野地瓜,你可不能让我丢脸。” 谢长渝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谢长渝再看向林素美,顿了片刻:“嗯,我是知道一个地方,不过我每年都是和郭志强他们一起去的,那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去叫他们。” 林素美原本觉得尴尬,但一听谢长渝的话,是大家一起去,也就用不着尴尬了,立即点点头:“那我也去约春妮和春叶她们一起。” 谢长渝“嗯”了一声,然后和林素美约好就在村口见。 村口并非真的是村子口,而是一个地名,别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没人知道,反正就是这个名字了。 …… 人约好后,就在村口那里集合了。 林素美照旧背了个背篓,因为迷你的原因,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精致来,和大家带的什么袋子啊或者干脆就打算放包里相比,显得“野心”特别大。 林素美就被打趣了好多次,问她是想扒多少地瓜啊,竟然还背一个背篓来。 被打趣的次数一多,她脸皮就跟着厚了:“能扒多少扒多少,最好能把这背篓装满。” “哎呀,我们动作可得快点,否则得全进她背篓了。” 这么说说笑笑后,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男生们带路,说起那地方,是有点远,主要是他们一群十七八岁的男生,不好意思和十岁左右的孩子抢“地盘”,只能自己去发现了,然后阴差阳错的就发现了那么个扒地瓜的地方。 一路上走过大路,绕过田埂,甚至穿过溪流,终于到达一片山坡,这山坡是名副其实的山坡,下面是破,上面是山。 他们直接走过去,就是这片山坡的半腰处,因为半腰处是一片“湿谷子”,“湿谷子”上不长草,形成一条天然的道路。 这“湿谷子”和谷子没有半分关系,是由一种拥有沙和泥土共同特征的泥土,一粒一粒的,当地人称这种地位“湿谷子”地,土质松软,但十分吸水。 湿谷子上不长草,却覆着一些地瓜藤,大家一到后,便开始动手扒地瓜了,这湿谷子上若是有地瓜,显然更好将其扒出来。 林素美也开始扒地瓜了,只要看到一丁点红色,就会用手将其周围泥土推开,然后露出整个红色的果子,这个过程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这扒地瓜的过程,就是从这“湿谷子”地,一直向上爬,因为这一个山坡,全都是地瓜藤,只需要沿着地瓜藤走就是了。 林素美一路向上爬,等她反应过来什么时,往下一看,腿就不自觉的抖了抖,她竟然爬到了山上面,往下一看,那高度也是很惊人了,如果摔下去,真是不死也得残。 因为摔下去的话,就不是会摔到湿谷子地那么简单,湿谷子下面,还是一个坡呢,上面还有一些石头。 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害怕?” 林素美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谢长渝:“嗯,有点。” “抓紧这草,别往下看,没事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林素美叹一口气,随即又诧异的发觉了什么,不确定的向下面看去,这时候除了她,竟然只有谢长渝和郭志强两人了:“他们呢?” 谢长渝闻言笑了:“你扒地瓜太认真了。” “啊?”什么意思? “他们都有事,先回家了,走的时候都说了的,你都没听到,这不是太认真了是什么?” 林素美听着竟然有点脸红。 这种临时约起来的“队伍”,不可能大家都一起待到很晚,因为家里都会有各种事,他们的时间都有限,而林素美谢长渝和郭志强这么自由,纯粹是因为他们自己家庭的原因。 林素美抿抿唇,继续扒地瓜了。 过了一会儿,谢长渝又出声了:“林素美。” “怎么?” “你向右边走。” “……” “可是这里有很多地瓜……”有点舍不得。 “你左边那个位置应该有一个蜂窝。” 林素美僵了僵,向左边看去,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蜂窝,不大,比拳头大一点点,样子有点像干掉的莲蓬,能感觉出有蜂子在飞舞。她也是听说过的,在地瓜藤附近的蜂子蛰到了,会特别疼。 想象一下,人在半山腰,若是被蜂子突然蛰了,然后忍不住放开了抓着的草…… 林素美倒吸一口气,果断的向右边移动,唯恐移动得不够远,离那位置远远的。 林素美扒到了不少地瓜,反正背篓底肯定是被铺满了的,不止如此,还能多出一些。 她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休息,这会儿再看下面,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反而生出了在高处看得远的凌云壮志之情绪:“等会还得慢慢下去吗?” 郭志强没出声,看了谢长渝一眼,他觉得自己也就是一个陪衬,本想走人的,被谢长渝硬是逼着不准离开。 “爬上去。” “可是爬上去了再下去的话……” “爬上山顶,可以从另外一条路回家。” 林素美愣了愣,对这奇葩的地理也是有点无语,辛辛苦苦爬到山顶,都能一览众山小了,结果竟然能够从一条路平平稳稳的回家,三观有点碎。 好,林素美只有继续向上爬,边爬边扒地瓜。 然后到达山顶时,心口有一种很激烈的情绪,仿佛征服了什么一般。 拉着山顶最后一簇草,爬上去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像推开了一扇未知的门,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山顶,不是一个“顶”,而是一片平平的草地,只见无数盛开的鲜花铺满了这片草地,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小花连接成一片,无数蝴蝶在花中飞舞。 她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爬了上去。 不是幻觉,真的是一片花海。 眼前的一切,美得像一个梦一般,她蹲着身子,面前是一朵黄色的花,上面有一只黄色的小蝴蝶,她手还未碰着,蝴蝶已经受到惊吓一般,飞走了。 虞美人。 一大片大片的虞美人。 花美,它的名字也美。 她从不知道,这里有如此多的虞美人,也不知道这么一大片的虞美人会有如此震撼心灵的美。 叶低花高,花杆娇娇弱弱的支撑着顶端的美人花,被风吹得不时摇曳,真如娇弱的美人一般,亭亭玉立,弱柳扶风,偏偏又努力盛开其芬芳,用绚烂多彩的姿态释放其美,展露它最美的姿态。 这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也爬上来了。 郭志强:“这野草开花了啊!” 林素美:…… 一秒回到现实世界。 郭志强:“走啊,可以回家了。” 林素美走不动路:“那个……我觉得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郭志强不解的看向林素美,见谢长渝没有说话,休息就休息,虽然不觉得有啥可以休息的。 林素美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清风拂来,坐在花丛中,与花相伴,与蝶相邻,这心情难以描述。 谢长渝拿着他自己的袋子,抓了些野地瓜,去到一边,那里有一个小水坑,说它小,那就是真小,一丁点水,但洗点地瓜还是可以。 他把洗好的地瓜拿过去,放在地上,示意林素美和郭志强吃,算是一个简陋再简陋版的野炊了。 林素美吃着野地瓜,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不过她有点好奇:“哎,刚才你那个位置,能看到那个蜂窝?” “不能。” “那……” “那东西一直在那里,每年都在。” 林素美点点头,这说明,谢长渝每年都会到这里来扒地瓜。 然后林素美就有幸听到了郭志强和谢长渝找到这片野地瓜的经历,其实是捉黄鳝螃蟹之类的产物,过程和离奇沾不上任何关系。 但她依旧觉得有趣,能拥有这样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兄弟,是多么可贵的财富。 “那个,谢长渝……”林素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专注的盯着他看。 “怎么?” “你对罗志帆发誓说没有对他动手动脚,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谢长渝被她这么盯着,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那你遗憾不?” “……” 林素美一本正经:“你看,我们都对罗志帆动手动脚了,就你没有,你难道就不遗憾吗?” 动手动脚,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 郭志强已经偏过头捂着嘴笑了,没有办法,他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出声。 谢长渝:我没觉得遗憾。 林素美:“我觉得你肯定觉得遗憾。” 这强行遗憾的谢长渝:…… 林素美:“所以我们去再揍罗志帆一次!” 林素美咬了咬唇,既然罗志帆被揍了一次,还是个死性不改,还是故意做出那副让人恶心的样子,那就再来一次。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喊别人了,这次就我们三个。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麻袋把他套住,这次把麻袋封口,不用担心他跑出来看到我们,可以多揍一会儿。而且我们三个人的话,他肯定能感觉出来是三个人,加上我力气小,肯定知道会有一个女生。一个女生两个男生,他这么猜的话,很容易就去猜,是我带我两个哥哥去揍的他,但我哥哥们肯定有别的事要做,有人给他们作证,而我平时很少和你们有联系,别人也猜不到是我们,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林素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岂止是不说话…… 谢长渝和郭志强都看着她,用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你这样说话,真的很让人觉得颠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说我女主为了谈恋爱倒贴男主的同学,你真的是看的我的文吗??????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罗志帆又被人给揍了。 这一次有点丢脸,他从麻布口袋里逃不出来, 只能喊救命, 祈祷有人来救他。 最先听到罗志帆喊声的是一群小孩, 孩子们跑到那里后,更大声音的喊叫,于是乎吸引了一大片人过来,于是罗志帆在众人注目的眼光中, 从麻布口袋里钻了出来。 这一次罗志帆被打得有点惨,除了一张脸被他有意护着稍微能见人外,身上可谓到处都是淤青。 而罗志帆的那两个竹篓, 被毁成了渣。 这两个竹篓, 让谢长渝和郭志强都忍不住多踢了罗志帆几脚, 这人真是不长教训,第一次被揍了后, 竟然还利用当初从赵和平那里得到的信息, 继续拿竹篓来这里捉黄鳝,听说最近捉到的数量喜人,罗志帆已经打算拿出去卖了。 这情况怎么能忍,总不能让罗志帆“因祸得福”吧! 并且这段时间罗志帆过的日子竟然还十分滋润,自从上次他被揍后, 迅速激发了知青点那几个女知青的怜悯心, 不仅对罗志帆关怀备至,还抢着给罗志帆煲汤做饭,也就是说, 这段时间罗志帆连口粮都省了。 而罗志帆呢,一边让人不要对他这么好,一边“难为情”的接受着对方好意。 等罗志帆挂了彩回到知青点,他那些黄鳝,不知被谁给踢了一脚,黄鳝满地爬,把他气得够呛,在知青点又闹了一通,然而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 林素美现在一出门,都能听到关于罗志帆的八卦,并且这风向变得特别快。 一开始大家都着重的猜究竟是谁干的,然后又说起罗志帆和她那点破事,现在则演变成了罗志帆大概真的有问题,否则为何知青点的那些男知青都对他没好感?一些关于罗志帆做过的恶心事,也从知青点那边传了出来。 林素美现在真的很感激谢长萍,当时她们几个人偶然闯进了谢长渝他们野炊的地方,让她和那群人有了联系,不说成为了多好的朋友,也有了点交情。 就是因为那群人下意识的帮她澄清了和罗志帆的关系,才让村里人现在都觉得是罗志帆追求她未果,才传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不是她和罗志帆本身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件事也算是有了结果,林素美很满意。 林素美早上陪谢长萍去集市上卖饰品,现在谢长萍的生意那是红火得不行,早先的那几批客人成为了最佳的广告,然后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那谢长渝给谢长萍想了个办法,让她在卖饰品的时候,让那些人也带朋友或者亲戚过来买,人数多的话,可以打折,所以最近老是一来就来一群人,还都是一起的。 林素美和谢长萍从集市里走回来,现在谢长萍是走路都带风,能自己赚钱的感觉,爽到不行,何况谢家的教育方式都是自己赚钱就是自己的,谢长渝如此,谢长萍当然也一样。 在谢长萍第三遍数今天卖出去的钱后,林素美终于看不下去了:“别数啦,你再数也不会多出来一分的。” “你不懂,这数的不是钱。” “那是……数纸?” 谢长萍简直想打她:“是心情,数的是心情。” 林素美哈哈大笑起来,谢长萍这才反应过来,林素美刚才说那话就是故意的。 “我说你怎么变坏了呀?”谢长萍眨眨眼睛,这话说得显然别有深意,指的是主动提出去打罗志帆的事。 这还真不是谢长渝大嘴巴主动说的,是谢长萍在那里胡乱猜测,让谢长渝烦得不行,于是好心的告诉了她真相。 那就不得了了,谢长萍很是严厉的训斥谢长渝,不准打林素美的主意,人家林素美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他这么故意针对罗志帆也是没用的。 谢长渝被气得够呛,说是林素美自己要求的。 谢长萍不信,去找林素美要真相,非说是谢长渝冤枉了她,让林素美勇敢说出事实,她绝对帮理不帮亲。 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谢长萍三观都差点碎了。 “我哪里坏了,我觉得我好得不得了。” “是啊,你好得不得了,都能指挥我那弟弟去……” 谢长萍话说了一半,看着前方那里的罗志帆,不说话了,这人怎么就不知道长教训呢? 林素美也看到了,抿抿唇,没有回避的意思。 罗志帆显然是故意等着林素美:“小美,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怂恿,才会做出这种错事……” 谢长萍听不得这种话:“罗志帆,你是不是脑袋被人揍傻了,怎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罗志帆的手捏成拳头:“我在和小美说话。” “可人家不想和你说话。” 罗志帆却只看着林素美:“小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如此诬陷我,甚至……甚至和对方一起合伙对付我……” 林素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罗志帆,我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别弄得我们很熟似的。长萍说得没错,你是不是被人给打傻了呀,还是去卫生所看看,脑袋里有毛病,可是很严重的。” “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但学会用谣言诋毁我,还与人合伙打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我们以前明明就好好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看你病得不轻,小美都说了和你没有关系,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啊。”谢长萍瞪着罗志帆。 林素美拉了拉谢长萍,冲她摇摇头,随即看着罗志帆道:“你之前冤枉谢长渝打你,现在又想冤枉我打你吗?做人不能这样胡乱猜测。你与其去猜测谁针对你,谁这么看不惯你甚至要动手的地步,不如检讨一下你自己,为何就这么讨人嫌,究竟做了什么让人对你忍无可忍。” 眼见有人在偷听这边的动静,林素美继续道:“一个人看不惯你,或许是对方的问问题,但知青点里,那么多人都对你没好感,甚至你出事后,也没男生关怀你一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我真觉得你该反思一下你的为人处世了。” 林素美也不给罗志帆开口的机会:“我听说你说打你的是三个人?你既然怀疑我,恐怕是觉得是我带我两个哥哥去打的你。别说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了。就是你这个怀疑,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就觉得是我家干的,而不是别人家干的呢?难道你自己也知道,你做了很多让我家无法忍受的事,所以才觉得我家会报复你?” 林素美直接拉着谢长萍走人,她这话一出,就彻底坐实了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罗志帆引起,和她没有关系,现在更是将她和罗志帆划分得清清楚楚。 不过走出几步后,林素美转过身对罗志帆笑笑:“罗志帆,你这么三番四次故意到我面前来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就不怕我真的去报复你?也是,有些人被报复了两次都学不乖,大概也不会怕第三次。” 罗志帆听到林素美的这句话,睁大了眼睛,竟然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那种被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揍的无力感,那样绝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感受了。 …… 谢长萍冲着林素美竖起大拇指:就该这样。 然后谢长萍小声的和林素美商量:“下次你们要去揍人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谢长萍眨眨眼睛,可萌可萌的了,她还没有揍过人呢,一定非常的刺激。 林素美:“你不去集市卖东西啦?” 谢长萍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还是打人更重要,卖东西可以改天去,打人错过了就没了。” 这理由,林素美无话可说。 林素美和谢长萍分开后,就直接回家,然后就看到了准备回家做饭的陈冬梅,她小跑着跑到陈冬梅面前:“妈妈……” 她挽住陈冬梅的手臂。 陈冬梅眉头轻轻的皱着,看了看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她:“小美,你和谢长萍一起出去卖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挺好的呀,她凭着自己努力挣钱,就是吆喝得有点累,但你别说,她还真挺会做生意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陈冬梅咬咬唇,家里其实没多少钱,因为他们对孩子并不吝啬,现在林安结婚,已经花去大部分了,要是小美想做点小生意的话,家里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但是,小美总要做点什么,不可能真的在家里这么闲着,闲在家里的姑娘,既不勤劳,也没工作,难不成真的就指望别人只看重她的样貌? 陈冬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也是愁得很。 如果林素美真对谢长萍这样买东西感兴趣,她就豁出这张老脸了,也去找谢家,让谢长渝帮帮忙,去弄点什么回来卖,同时也要去另外几房借点钱。 林素美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去念书……” “念书?可你不是不喜欢念书?”陈冬梅下意识道。 “是不大喜欢,但我总要做点什么才行,做生意我没有那方面的头脑,真去做,就是浪费钱而已。但念书的话,应该能轻松点……” 陈冬梅拍了拍林素美,竟然很能理解女儿的想法:“就为了能轻松点,然后去念书?” “对啊。你看吧,村里去念书的,明明就只去学校读书而已,家里很多事都不用做了,而别的没有读书的孩子,在家里干了那么多农活,可在长辈眼中,那个读书的人反而受累了,也更让长辈心疼。” 村里的确是这个现象,对念书的孩子,总是高看几眼,成绩好的孩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心肝宝贝一样疼爱。 林素美想了想,继续道:“蒋春叶要去城里工作了,她姐姐给她找的工作。你说我要是也念书出去上班了,就可以让你们也去城里。” “胡乱说些什么?八字都没有一丿。” “不是,蒋春叶说的啊,她姐姐也不是很聪明的那种人,但念书特别刻苦,就考上高中了,然后现在有出息了。我觉得我也行,就算不是读书的料,那我就努力努力,肯定也可以有出息。” “你以为学习比得说话?” “妈妈啊,我很认真好不好?我以前成绩差,是觉得读书没意思,自己就没用心学,要是我努力了,区区学习,肯定不在话下。” “这么有志气。” “那是当然。” …… 母女两回到家,很惊讶的发现,林建国竟然也在,正同林建业聊着天。 她们走近,才发现,他们正说着知青点里那些事,林建国这些天跑知青点就跑了好多次,因为那几个女知青要求林建国彻查罗志帆被打的事,理由冠冕堂皇,说有那样的人存在,大家都不敢出门了,谁知道出门会不会被一麻袋套着就被打。 “大哥也在啊,那就别走了,就在这里吃中饭。”陈冬梅麻利的就要进厨房。 “别了,你大嫂在家准备着饭,不回家要被她给念叨死,我马上就走了。” 陈冬梅又留了一会儿,林建国还是要离开,于是作罢。 林素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林建国似乎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 “大伯。” 林建国点点头:“小美啊,好久都没有和你说说话了。” “大伯想和我说什么,我随时都可以陪您聊天呀。” 林建国笑了笑:“那敢情好,你送送我,正好我们说说话。” “好。” 走出林家后,林建国走在前面:“小美,罗志帆被打了两次,现在知青点那边闹得厉害,我真是被他们烦得不行。” “大伯,我觉得这事吧,应该是罗志帆自己引起的,否则为什么不是别人被打,而是他自己被打呢?所以他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才对。” 林建国点点头:“我也了解了一下,罗志帆的确和很多人都合不来,倒是和那些女知青关系不错。” “嗯,所以就是那罗志帆自己有问题,得罪了人,逼得人对他动了手。” “小美啊,可是不管罗志帆有没有问题,这都不是别人该揍他的理由。我怎么听你说话,你觉得他很活该啊!” “他本就……”林素美突然停顿下来,原本想说就是活该,至于理由,也是现成的。 林建国就看着她笑。 “大伯,你怎么突然和我谈这些。” 林建国摇摇头:“你还小,很多事凭着一腔热血去做,爽是爽了,但未必没有后果。” “大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和谢长渝郭志强偷偷摸摸跑进玉米地里躲着,然后没多久罗志帆就被打了,现在听懂我在说什么没有?” 林素美:“……” 林建国叹气:“你这丫头,倒是有气性。但你有没有想过,没被人发现,的确没事,可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大伯。” “人心这东西,本就很难捉摸。你说要是被人看到了,说你们去对付罗志帆,那都是好的,万一只说你和两个男生跑进玉米地里……你自己说,会有什么后果?” 林素美脸色白了白,过了几秒,才笑看着林建国:“大伯,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林素美当然明白,这是大伯在教育她,不管做什么,都会留下痕迹,凡事不要想当然了,不管做什么,都得三思而行。 林建国“嗯”了一声:“回家吧!” “大伯,我打算给姐姐送点野地瓜去,让她也尝尝。你看你你大婶有没有东西需要我一并带去?” 林建国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走吧,你亲自去问问你大婶。” 林素美立即笑着点点头。 …… 林素美在林家大房里没有马上离开,她把自己想念书的事告诉了林建国,询问他的意见,林建国对她想上学这件事,表达出来强烈的支持。 其实当初林素美咬退学的时候,林建国都不高兴,还把老三两口子给说了一顿,孩子要怎么就怎么,当家长不能那么当,为着这事,林建国对林素美心里还是有点意见。 现在林素美主动要念书,林建国很高兴:“你去找海燕的时候,把这事和她说说,你姐夫是老师,应该能想办法把你弄进学校。” “嗯啊。” 林素美这个时候要去找林海燕,也是这个意思。 她虽然不着急念书,但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现在一些人怎么重视学习,主要是没有高考,不能上大学,高考的消息传出来的话,一定会有一大片人想进入高中,那时候她想念书,学校面对如此多数目的学生,收生肯定会格外严格。 “如果你真去念书了,可不能再半途而废,否则那就是辜负了你姐姐,我这个当大伯的也得教训你。” “保证不会。” …… 然后林素美回家没有多久,林建国又跑来了,和林建业聊天,主要内容就是要让林素美读书,把那读书的好处全都罗列出来…… 林建业整个人都懵懵的,女儿要读书,为什么他不知道?不对,这不是重点,为什么大哥一副我不让小美念书,来劝导我的样子?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林建国在整个林家都很有威信, 他说的话也能够让大家信服,在他提出了林素美要上学的事后,这事就定下来了, 虽然哪怕他不插手这事, 林素美依然能够顺顺利利的去上学。 就是林家三房的人有点懵, 怎么就突然要上学了? 林素美只好对他们微笑。 陈冬梅和林建业虽然意外, 但对林素美能够主动想去念书的事,还是非常的支持,上学了, 高中毕业就可以分配工作,在城里一上班,她自己本身条件也好,还愁没有美好的未来? 林素美在后院里看那堆土里冒出来的伞把菇,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会有伞把菇钻出来, 可看到一朵一朵冒出来的小脑袋,还是觉得新奇和有趣, 明天早上就可以摘一些, 给林海燕送去。 林安偷偷摸摸的钻到后院,也蹲到林素美身边:“小美,你怎么就想念书了呢?” 林安现在都还记得林素美不想念书时候的情景,说读书也没有意思, 以后哪怕有工作, 也不可能有多好, 好工作也需要有人走动才行, 他们家可没有那样的关系,而且工作了肯定会被人管着,多没有自由。 林素美侧过头看他,发现自己这二哥眼睛里满是疑惑。 “上次长萍的姐姐回来,你们说她是为了长萍的婚事才回来……那个时候你看我干嘛?” “啊?”林安突然听她说起这事,有点反应不过来。 林素美收回目光,重新看地上的伞把菇:“你是不是觉得我也不小了,过不了多久,也该谈婚论嫁?” 林安挠挠头,嘿嘿的笑了笑。 “我如果去读书了,你还会不会这样想?” “啊?这……肯定得等你毕业,不行,毕业还得找一份工作,稳定了再考虑这些事。” 林素美摊摊手:“所以啊?” “你是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所以才想读书?”林安想了想,“可以,这主意不错。” 林素美:…… 这确定不是反讽吗? 还真不是。 林安:“妈说你比我们聪明,还真是这样,我就没有想到读书还能和结婚扯上关系。” 林安是真觉得自己妹妹聪明,考高中多难啊,村里一大片都考不上,但自己妹妹就考上了,虽然是刚刚上分数线,那也很牛啊! “额……” 这夸奖真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 第二天,林素美先去了大伯家,拿他们准备给林海燕带去的东西,这一次林建国也在,林建国见易芳准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手一挥,只允许把那袋米给林素美带去。 不是林建国不心疼林海燕,而是这么远的路,让林素美背那么多东西,实在遭罪。更何况过几天就是林安结婚的日子了,林海燕肯定会回来参加婚礼,林海燕差什么东西,就可以自己回来拿。 就这样,林素美只从大房那里提一袋米回家。 林素美把米放进背篓里,再将伞把菇和野地瓜放进去,就准备出门了。 野地瓜没有洗,洗了就放不久,容易坏。 她摸摸自己衣服里面藏起来的布做的简陋钱袋,里面放了“林素美”多年来存的零花钱,虽然这零花钱大部分都用了,很小一部分才被存起来,除此之外,今天陈冬梅也给了她不少钱,这部分钱,一部分是给她的零花钱,另一部分则是让她去称点白糖给林海燕家提去,毕竟她这一次不是单纯的送东西,还要请陶金峰帮忙。 林素美没有耽搁,一口气就走到城里,先去找陈冬梅说的不需要糖票的铺子,原本以为那铺子应该在犄角旮旯里,结果人家大大方方的开着。 就是要称糖时,老板会问一句有没有糖票,有糖票和没有糖票是两种价格。 林素美当然要的是不要糖票的价格。 称了两斤糖后,她就去商场里找林海燕,结果今天林海燕不上班,于是就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他们家里。 林素美站在门外敲门,敲了两下,就听到里面传来动静。 “陶金峰,开门。”这是林海燕的声音。 “好呢!”这是陶金峰的回应。 门打开,林素美正好和陶金峰对上,她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那股不适:“姐夫。” 陶金峰赶紧帮她把背篓给端下来。 林海燕刚想问是谁,听到林素美的声音,赶紧走过来:“小美,你怎么来了!” 陶金峰退后两步,笑看着自己妻子:“你这样还不如自己来开门呢!” “你走两步路累着你了。”林海燕瞪了陶金峰一眼。 陶金峰摸着鼻子笑了笑:“没有,我怕你累着。” 林海燕噗嗤一声笑起来。 林素美跟着林海燕走进去,陶父陶母也在,一看到林素美,赶紧过来招呼她,又是端水又是问她累不累。 林海燕翻着林素美拿来的东西,看到地瓜和伞把菇后,笑得眯起了眼睛:“没白疼你,还知道你姐今年没有吃到地瓜。” 陶父陶母看到了那袋糖,见林素美没有说这是林家大房那边带的,便埋怨她还买这东西来,下次千万不要买这些了。 林素美和林海燕坐在一起,姐妹两一看就有很多话说。陶父陶母相当的善解人意,陶父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陶母则拿出钱,塞给陶金峰,让他出去买点糖果之类的零食,顺便看看哪里能买到菜也买些回来。 林素美一听这话,刚要开口,就看到林海燕摇了摇头,于是选择闭嘴。 “姐,还专门为我去买菜,这太麻烦了。”她也怕她走了后,姐夫一家人会不高兴。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难得来一趟,当然得让你吃顿好的。”林海燕想起了什么,看向陶金峰的方向,“你去看看能不能弄到鱼,能的话我们今天中午吃水煮鱼。” “好,我去看看。”陶金峰当即答应。 “你姐夫跟着他同事学了如何煮鱼,手艺还行,你正好尝尝。” 林素美见陶金峰以及陶母都温和的笑着,半天没有不快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那我有口福了。” “不一定买到。” “那就欠着,我下次来饱口福。” …… 姐妹两一起坐在沙发上小声的聊天。 林海燕看出了林素美的疑惑,小声的解释了一下。 林海燕之前心里有点没底,是因为孩子的事,陶父陶母虽然没有表现,她也知道他们想必也有想法。 林海燕犹豫了很久,还是拉着陶金峰去医院做了检查,那医生说他们夫妻都没有问题,孩子只是迟早的事,让他们放宽心。这结果一出,林海燕心里也有底了,陶父陶母知道后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既然身体没毛病,孩子迟早都会来,于是一家人依旧和和乐乐的。 林素美有意询问着林海燕的生活,得到了不少信息后,反而更加疑惑了。 陶父陶母还没有退休,有自己的工资,因此他们根本没打算要小两口的工资,是陶金峰和林海燕自己孝顺,每个月给一部分生活费,在钱的方面,两个老人很大方,林海燕随便花钱,他们也不得说什么。 林海燕能嫁到陶家,真算很不错了,别的很多人家房屋都不够住,里里外外都挤着人,甚至有一间屋子中间拉块布兄弟两各自和媳妇住的家庭,对比起来,陶家这两室一厅,当真算豪华了。 而陶父陶母性格宽厚,陶金峰的性格更是没有话说,陶金峰从未主动和林海燕起争执,如果两人闹矛盾,那一定是林海燕在不满。 林素美想不通,既然如此,上辈子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告诉你一件事,你姐夫很快也能分到房子了。到时候我就和你姐夫搬过去住,你想来玩的时候,就有你的住处了。” “也是两室一厅吗?” 林海燕摇摇头:“一室一厅,我去看过格局了,可以把阳台那里隔出来一个小屋子,到时候你就住那里。” “姐,我觉得你肯定不是我堂姐,而是我亲姐,还能想到我住的地方。” “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 陶金峰的运气不错,还真弄到了一条鱼回来,于是中午的这一餐非常丰盛。 在吃饭的时候,林素美提出了自己想读书的事,这话一出,林海燕和陶金峰都没有来得及开口,陶父却很大反应,态度非常的支持,主动和林素美聊起了读书的话题。 至于林素美想读书的事,陶父直接应承了。 陶金峰作为定州中学的老师,手里是有一个名额的,可以让自己子女或者亲戚免试就读定州中学。 这具体操作过程林素美不懂,但看他们的样子,她要想进定州中学,似乎很容易。 得到了这准话,林素美心里的石头就落到实处了。 还是林海燕细心,推了推自己丈夫:“你明天去学校时,就去给领导们搭一声招呼,把这事给落实下来。” “遵命。”陶金峰笑着答应,还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林海燕睨他一眼,笑容里满满都是幸福。 ———————— 林素美在陶家待的时间有些长,林海燕还想让她留下来住一天,把陶金峰赶去沙发,她们姐妹两自己住屋内,林素美拒绝了。 她离开的时候,林海燕往她背篓里塞了一包糖果和一包瓜子,那是陶金峰之前出去的时候买的。 她走出这家属楼,她难以想象姐姐和姐夫如此幸福会发生那样的变故,难道上辈子有什么隐情? 不管如何,她都希望这一世,林海燕能够很幸福。 林素美没有立即回家,又在城里转了转。 她能够在罗志帆身上出一口恶气,离不开村里那群男生的帮助,她也想向他们表达一下歉意,尤其是谢长渝和郭志强。 她了解到,其实不止谢长渝和郭志强在打猎,其余的人,也在做这事,只是没有谢长渝和郭志强那样出名而已。 她就想着,要不买点什么打猎的工具? 她还真找到了一个这样的铺子,然而,贵就不说了,还要工业票,她表示很心累。 她又在城里转了转,最后买了三只烤鸭回去。 既然买不到别的东西,也不知道那群人喜欢什么,那就买点吃的吧,大家一起吃,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不错。 所以她就背了三只烤鸭回去。 刚走到村里时,就碰到了林泽和林浩,这两孩子一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小姑,你进城了啊,买了什么好东西。” “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林泽林浩的眼睛更亮了:“真的啊?” “真的。”林素美笃定的点头。 两小家伙冲着她眨眼间,然后吞吞口水,用行动表达着他们此刻的需求。 林素美也看着他们,一脸迷茫的样子。 “小姑……”林泽拉拉她的手。 林浩干脆就砸吧砸吧嘴。 林素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背篓里那袋糖和瓜子拿出来,塞进两小家伙手里:“这可不是我给你们买的哦,是你大姑给你们买的。” “嗯。”两家伙点点头,第一时间剥了个糖塞进嘴里。 “你们大姑一直记挂着你们,你们可要记住她对你们的好。” 两家伙再次点点头。 林素美这才摸摸他们的头,让他们回家。 林泽林浩回家,只要稍微提一提这事,就能让他们各自的母亲对林海燕少点意见。毕竟林建国和易芳如此喜欢给林海燕送东西,两媳妇看在眼里,不可能没想法。 …… 三只烤鸭,林素美留了一只在家里,另外的两只,和谢长萍一起约了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野炊。 不是她偏心外人,主要是那群人太多了,一只烤鸭完全不够分。 这一次野炊的地方不是上次那个位置,而是那个长满了虞美人的山顶。 一大群人,走的还是上次的老路,一边扒地瓜,一边爬到山顶。 到了山顶,把野地瓜在那小水池一洗,然后堆在草地上,大家围绕着草地一坐,一边吃地瓜,一边吃烤鸭,再说说笑笑一通。 站在这山顶的感觉,相当不用。 也不知道是谁,先大喊了一声,隐约的回声回荡在山谷之间。然后就有了第二个人大喊,第三个人大喊,第四个…… 大家一起喊叫起来,声音不绝,连绵起伏。 四个女生也一起加入了。 林素美笑得格外开心:“别人不会把我们当成疯子吧?” 谢长萍:“那可不一定……我就觉得这群男的是疯子……” “喂,谢长萍,我们可听到了。” “我敢说就不怕你们听到。” “太嚣张了,难怪嫁不出去。” 这就捅了马蜂窝了,谢长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当即就上前去算账,结果对方跑得无比快,谢长萍就立即去追。 林素美看得好笑,大家也都关注着林素美和刘庆栋,刘庆栋真是感受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向谢长萍反复道歉,喊姐姐,求谢长萍放过。 刘庆栋:“谢长渝,你姐要杀人,你还不来阻止她?” “她可是我姐。”谢长渝顿了顿,“我要是来的话,只可能是帮着她杀你,你确定?” 刘庆栋立即露出绝望的“哭声”,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都是些没同情心的家伙。 林素美也跟着他们笑,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走到她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东西,走到谢长渝面前,把那东西递给他。 谢长渝本就关注着她,见她向自己走来,心里有了猜测,然后猜测得到证实,她真的是要把这东西给自己…… 有被羽毛撩过吗? 谢长渝觉得自己此刻就是那样的微妙感受,心口被一根羽毛轻轻的撩着,有点痒,有点奇怪,心口又有点火热,那温度从心口钻出,迅速覆盖在他的脸上。 像是清风吹拂过一片草地,草跟随清风的节奏起伏,在起伏之间,露出无数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面的露珠还清晰可见,有阳光照射在这露珠上,它闪闪发亮,并顺着花骨朵滑落……仿佛有一个很笃定的念头,露珠滑落的时候,它们会瞬间绽放,不仅绽放出绝美的花容,更会扑来漫天芬芳的香气,而那香气,绝对会旖旎缠绵,勾人心魄。 然而…… 下一刻,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夕之间全都死亡。 谢长渝那紧张期盼的心情蔓延出的无数胡乱念头,刚升到半空就全都炸开,偏偏这炸开的黑色灰烬还全都掉落下来,通通砸在他身上。 因为他打开,看到了两个麻袋…… “那是什么东西?林素美送了什么……”郭志强好奇的跑过来,然后就看到两个麻袋。 郭志强差点就地打滚,实在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送的麻袋啊,送麻袋好啊,送麻袋非常好,谢长渝就是特别遗憾损失了两个麻袋……” 林素美皱皱眉头,奇怪的看了郭志强一眼,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夸张?她就是不知道如何感激他们,所以买了两只烤鸭,至于这麻袋,用了谢长渝的两个麻袋,她还给他两个麻袋,这有什么不对? 郭志强也纳闷了,自己都这么嘲笑自己这兄弟了,他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呢? 谢长渝能有什么反应? 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麻袋……麻袋……麻袋……麻袋……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现在林家三房的人可谓是忙疯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 像林平林安, 就不停的背着背篓往城里往返, 光是拿烟酒就跑了好几趟, 要拿这么多烟酒, 哪怕是有林海燕这个内部人员在,也得少量多次进行。 跑几次还没什么,拿着一堆肉票去买肉时,才把林平林安折腾得够呛。若不是林海燕让他们提前一天进城, 并在半夜就把他们喊起来,他们大概得四五点才去排队, 事实上在凌晨的时候, 就有人在那里排队了。 林家三房这次拜托林海燕去拿的肉票, 这就是拼人脉的时候,林海燕用各种东西和商场里的那些人换票,别管认识不认识,都去打了招呼,除非有特殊情况的,都和林海燕换了票。 不止林海燕如此, 陶金峰和陶父陶母也为此出了大力, 所以当林平林安一口气买了那么多肉后,那些排队的人看他们的眼神, 恨不得把他们戳出一个洞来。 在肉店的时候,还有人差点闹起来,那店主一看林平林安就知道买这么多肉是回去“做事”, 直接开口:“人家家里要做事,当然要买这么多肉,谁家没这个时候?闹什么闹,别人有这个本事弄到肉票,也能有本事排你们前头,不服气下次自己排早点就不用担心自己买不到了。” 说是这么多肉,真算起来也没有多少,毕竟这点肉得分摊到几十桌的桌子上。 林平和林安从人群中挤出来,终于松一口气,刚才那些人看他们的目光,让他们有强烈的犯罪感。 “说是城里人好,买点东西都得排这么长的队,我看不出哪里好。”林安撇撇嘴,以前虽然听说了城里人的生活,但哪次都没有自己亲眼看到这么深刻。 林平也深有同感:“排队还不一定买得到。买个东西都得抢,然后凭运气买到。没意思,真没意思。” 兄弟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疑惑,那为啥还有那么多人使劲往城里跑? 好吧,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事。 …… 林建业也忙,虽说林安屋内也有些家具,不用添什么东西,但结婚的男女有“新人”只说,这个“新”字得多多少少体现出来,多少都得再添点东西,所以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陈冬梅呢,得去村里挨家挨户打招呼,到时候得借他们的桌子和筷子之类,还要去确定到时候来帮忙的人,林家另外几房的人,自然是肯定的了,但光这些人还是不够。 然后陈冬梅还得跑去第七生产队请老刘来掌厨,谈工钱,商量菜式,确定菜的量。 这老刘有一门炒菜的手艺,附近几个村,哪个村做事,都是喊他来掌厨,这老刘也懂得与时俱进,一些菜不是始终不变,过段时间还会换个花样,林家三房和蒋家都是喊的老刘来掌厨。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陈冬梅都还在琢磨着还有什么事没有做,让大家都想一想,别到时候没准备就惨了。 陈冬梅挨着确认:“新衣服新鞋子新被子枕头都准备妥当了……” 确认了一遍后,还真发现了问题,红包还没有准备,这必须得安排好,否则别人得如何看待他们家? 这红包的讲究就多了,里面的钱必须放双数,所以要准备很多两分钱的钱包,一是去女方那边,女方亲戚为难的时候用红包脱身,二则是给一些小朋友抢热闹气氛。 六分钱的红包也要准备很多,来帮忙的人,都要意思意思给红包。而自家的亲戚的小孩,就更是得给大红包两角钱了。 另外还要准备一些很特殊的红包,放各种数额不等的钱。 为着这些红包,林平林安又得往城里了跑一趟。 陈冬梅猛的一拍自己头:“还没有安排好谁负责记录挂的礼。” 这事很重要,这结婚是件大事,不说亲戚朋友要来,村里人都是如此之多,谁送了什么,不记录下来,谁能记得清楚?如果不记清楚,到时候又怎么回礼? 林安作为准新郎,这事没有他的事,林平抿抿唇,嗯,他没读几年书,就小学毕业,好吧,小学其实都没有毕业,认识倒是认识一些字,但很多都不会写。 “让林谋来写,那小子虽说不靠谱,但却能写一手好字。”林建业发话了。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林谋虽然没有在城里找工作,但他可是正正经经的高中生,并且当时考高中比现在还有难一点,这样就可以看出他能考上高中的含金量了。 林素美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四哥怎么就不靠谱了?” 这林谋是二房林建党的第二个儿子。 林建业也想起了当年的事,笑了起来:“他啊,当年在厂里都还闹事,直接和领导叫嚣不干了,把你二伯气得不行,让他不干了就别回家。那小子,一听那话,不回家就不回家,脾气和你二伯一样,都倔得不行,半点没低头的意思。” “那后来呢?”林素美听着有趣,其实现在看林谋,完全想象不出林谋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脾气好,说话带三分笑,和谁都能说山话来。 陈冬梅接过话来:“后来……那两父子那么杵着,以你大伯的性格能看下去?你大伯亲自去把林谋给逮回来的。” 林素美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在她眼里,二伯比大伯严肃多了,总感觉二伯说一不二,谁都不得反驳他。 林建业也感慨起来:“你大伯把林谋好一通教训,让他理解你二伯,村里考上高中的有几个?你二伯嘴上不说,为这事多自豪,结果林谋做的那叫什么事?林谋这才回的家,具体和二伯怎么交流的,我也不知道。” 陈冬梅笑起来:“怎么交流的……还不是你那二弟自己妥协了,林谋回家后,他吹胡子瞪眼那么久,愣是不敢说林谋一句,把你们二婶都看笑了。” 这聊起别人的八卦,还真是有些意思,说着说着就说到林建党的小儿子林政身上了。 大家都公认林政虽然不言不语,但却是顶顶聪明的那种人,而林政马上就高中毕业了,肯定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林素美听得有趣,就想让他们都说点几个哥哥的事迹,这一八卦,还真让她涨了不少见识。 比如看起来温和得不行的三哥林权,当年也敢为了结婚的事和二伯干起来,让二伯妥协,他自己娶了自己要娶的老婆,虽然这是他唯一一次和自己父亲闹起来。 还有好脾气的林富,作为四房的长子,他对两个弟弟没话说,对父母也孝顺,可是有一年除夕,这好脾气的小子,把家里的碗全都给砸了。 林素美听得津津有味,还是被林建业和陈冬梅逼着去睡觉,才肯回自己房间睡觉。 第二天,大家照常去忙自己的事。 林素美也忙,这段时间她都在外面跑,去山里的腐木找木耳,在有水源处或者一场大雨后,去捡地木耳回家。 现在她看到地木耳,心肝都能颤一颤,实在是这东西太难洗了。 地木耳其实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它与水相伴,整个身体都绿幽幽的,还特别清透,有时候看着像果冻似的。 可是要洗它,那就特别遭罪了。 地木耳粘上的泥土或者沙之类,还好清洗一点,只要多淘几遍就行。但地木耳身上,往往伴随着青苔,还有一些草木渣,这就非得一点一点清洗,才能够把它们清洗干净。 林素美每日都在清洗这些地木耳,感觉自己满眼都是绿,导致看到它们都想转身跑了,然而还是得乖乖清洗,并且把清洗干净的地木耳放在阳光下晒,然后存起来在林安结婚时用。 除了两种木耳,林素美还得去挖这折耳根。 山里倒是有折耳根,可挖着费力不说,折耳根也非常细小,挖半天也挖不了多少。 吃折耳根真正好的时候,是在开春前,那些折耳根刚刚萌芽的时候,连叶子都未长出来,那个时候的折耳根最嫩,吃起来清脆爽口,连点根须都没有。 可这样的折耳根,大多出现在田埂上,田埂上通常会种植玉米或者别的农作物,这一施肥,土自然就肥沃了,那土里埋着的折耳根,当然就长得好了。 但田埂上的折耳根,这个季节没人去挖,把田埂挖坏了怎么办?而在开春前的时候,以谢长渝为首的那些人,会选择一些田埂,把那埋在土里的折耳根挖出来,挖坏了的田埂,他们还得在时候把泥土堆回去,并挖泥来覆盖在上面巩固。 所以想要在田埂上挖折耳根,也不是件轻松的活。 每次那群村里的小伙子做这事时,都有人摇头,也不知道这折耳根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是不知道,这种嫩得连一片叶子都看不到的折耳根,拿去一些大酒店,立即就能身价百倍,变成一种高级菜。 林素美没有那本事,她就只好在各个山坡上转悠,还真让她发现了一片折耳根,长得特别的茂盛。 就是这折耳根和别的折耳根风格不太一样,别的折耳根以杆为主,这折耳根则是以叶子和茎为主,都看不到点白色。 这片折耳根长在斜坡上,下面又是一片山崖,有一定的危险,并且不好站立,根本没有办法挖。 林素美钻下去后,也不管了,直接用手扯,虽然看不到白色的杆,但这叶子和茎其实也很长,应该也可以将就吧?而且这折耳根,闻着有一股儿药味,总感觉吃了会对身体有好处。 林素美扯了很多折耳根,初始看着一大片,全被她扯进自己背篓了,然后背篓直接被装满了,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想到要洗这么多折耳根,嗯,绝望的感受再次扑面而来。 …… 林安结婚的那天,林家三房很早就热闹开了,林安打扮得齐齐整整,带着一群人去吴家接人。 林素美也跟着去了,天没亮就要起来准备,然后去吴家,因为吴家那边得等到新郎去了才开饭。 现在大家条件不是很好,哪怕是结婚这种喜事,也只是吃两顿饭,早上和中午。女方家是以早上那顿为主餐,男方家则是以中午那顿为主。 林素美还期待着林安被如何折腾呢,结果林安就运气好,就给了两个红包给一个小朋友,这个小朋友就干净利落的把大家准备折腾林安的事全都出卖给了林安,连红包都给节约了。 大伙全都忍不住笑起来,教育那个小朋友,太吃亏了,就两红包,不划算。 不过林安还是把准备的红包都分给大家了,真这么走人,一定会被说闲话,连带的让吴家脸上都不好看。 两个生产队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林安硬是一口气把吴华给背回了自己家里,让一些人都忍不住揶揄他:“林安,慢点慢点,没人和你抢新娘。” …… 到了林家这边,大家也没什么讲究,一个个看稀奇似的,到林安房间去看吴华,让吴华脸上的绯红都没有下来过。 直到正午的时候,林安才同吴华一同出来敬酒。 林家的这两顿饭,相对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早上的时候三个菜一碗咸菜,稀饭随便吃。 中午的时候,不仅有三个肉菜,竟然还有一碗蒸肉,虽然里面的肉没多少,可这在这时候已经算非常不错了,并且不仅稀饭随便吃,还有一大锅南瓜饭,当然了,南瓜多,米饭少。 …… 吃饭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揶揄新郎新娘,好不热闹。 ……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热闹才散去,把各家的桌子抬回去,碗筷清理出来还回去,至于剩菜,不存在的,连咸菜都被捞得干干净净。 陈冬梅做的那些咸菜,大半都在今天被消灭了。 晚上的时候,陈冬梅才同林建业开始算着今天挂礼的数目,大部分都是提的粮食之类,给得礼最多的还是林家另外几房。 吴华作为新嫁进来的媳妇,她主动把彩礼还给公公婆婆,不过陈冬梅和林建业怎么可能收下,让吴华自己放着,当初梁英也是这样的。 吴华这才放心下来,把钱收好。 林安和吴华刚结婚,还处于兴奋状态,两老把他们打发了,把林平和梁英给留下来了。 林安结婚,林家算是硬着头皮办的婚礼,主要是和蒋家的婚事太近了,这对比起来,寒惨了的话,是得别人说一辈子闲话。 可是如此一来,就显得当初林平结婚太过寒惨了。 林建业和陈冬梅这么一琢磨,就觉得对不住老大和老大媳妇。 林平和梁英显然没有想到爸妈会说这件事,他们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父母能够如此说,到底心里熨帖,说明他们也想着自己。 林建业和陈冬梅是想着给他们点补偿,林平和梁英说什么都不要,并且这婚事办得好不好,大多体现在吃上面,又不是都给林安夫妻吃了。 老大夫妻虽然这么说,林建业和陈冬梅还是想着以后弥补他们一二,为人父母的,做事不能偏袒,哪怕做不到绝对公平,也不能差太多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家里多了一个人, 林素美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早上起床时, 看到吴华的时候, 总要愣一下, 然后才笑着喊二嫂,然后在三天后,这种感觉全部消失,彻底把吴华当成是家中一员。 吴华则比林素美适应得更好, 嫁到林家来后,虽说新媳妇是不干活做工的, 但她闲不住, 把家务活全给包了, 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林家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家,只是在洗衣服上,除了陈冬梅偶尔给儿子丈夫女儿洗一下外,基本都是各房里的人自己洗,尤其是在林素美要求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后。 所以现在林安也有媳妇给自己洗衣服后,林家总能看到一个画面, 林安笑嘻嘻的盯着吴华坐在家里的井边洗衣服, 吴华被他这么盯着当然害羞,不过赶他也赶不走。 林家这口井, 挖得不深,最多两米,这会儿天气还不算最大, 要到最热的时候,井中浸水慢,连吃喝都勉强,更别说洗衣服了,那时候就得把衣服端到外面去洗。 而当吴华嫁过来后,林素美就发现自己变得更闲了,以前还能捞个烧火的活儿干,现在连这个活都没有了,被吴华给抢走了,只留下林素美和梁英大眼对小眼。 林素美也不是很闲,她上次进城的时候,在城里找来找去,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书店,别的书没有买,就找英语有关的书,她原本是想找英汉词典之类,结果这方面的书少得可怜,找来找去,也就找到一本旧书,还是被人给撕扯过的。 那书店老板,一看林素美拿的这本书,连钱都不要,然后感慨连连,现在的书太少了,看书的也少,有人买个书,都会下意识的夹在衣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些年的影响太深。 林素美还是付了钱,很想告诉这老板,很快,大家都会蜂拥而至跑到书店看书,书店里的这些书,大概会被大家抢疯。 而在这种卖书明显无法温饱的情况下坚持这个行业,就可以想象这位书店老板一定有着自己的坚持。 所以林素美会在自己房间看一会儿书,熟悉一下这种文字,很亲切,一如她上辈子所学的那样,一个个英文符号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上辈子的她,一个人到达陌生的城市后,除了努力扎根于那个城市,就是自己学习英文,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它上面,不留任何胡思乱想的时间。 她后期的努力,加上在大学的时候就对英文感兴趣努力学习它,于是让她凌驾于同龄人之人,在某一次展示了自己英语方面的技能后,立即被公司高层看中,将她调离原本的岗位,升职加薪并且时常出差和一些外国人交谈,所以她的口语其实也不错。 当她小声的念着英语时,有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激烈情绪在她胸口反复的转着圈,久久不肯散去。 …… 这天林素美和谢长萍说好了,要陪谢长萍去卖饰品,她去找蒋春叶的时候,蒋春叶倒是想去,无奈过两天就是蒋春花结婚的日子,蒋春叶现在也跟林素美之前一样,都快忙疯了,哪里有时间陪她们一起去集市,林素美无奈,只好又去叫杨春妮。 谢长萍见蒋春叶没有来,也是很遗憾:“我们这四朵金花差一朵了,一点也不完美。” 这是村里人的说法,因为常常看到她们四个女孩子走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被人这样叫了。 到了集市,谢长萍把背篓里的饰品取出来,林素美和杨春妮帮着她摆好。谢长萍的这生意现在已经不是很好了,毕竟这价格,对大家来说还是毕竟昂贵,能买得起的人,也不知道存了多久的零花钱,才买了那么一个。 幸好谢长萍时常换上一些新的饰品进去,一直保持着新鲜感,所以哪怕买的人不多,也有那小姑娘喜欢围着看,爱不释手的观看半天,有时候也会下狠心买一个。 摊子摆好,谢长萍就吆喝开了,围过来的女孩居多,当然了,看的多,买的少,更像凑热闹。 谢长萍都笑容满面的接待和介绍,显得游刃有余,把各种饰品的价格也背得滚瓜烂熟。 现在别的地方也有卖饰品的了,比谢长萍的便宜,但却不如谢长萍卖的饰品好看精致,这下谢长萍那“一分钱一分货”就喊得格外起劲了,这就凸显出了谢长渝进货时的眼光了。 现在大家的生活都不算好,哪怕进货,也会有考量,会下意识的选择便宜一些的卖,让大多数人都能承担起那价格,进货的资金小风险也就小了。 而谢长渝进的货,可以全是全都是高端一点的饰品,价格自然昂贵,哪怕在日后有别的小贩也卖饰品,也能区别开来,不至于让之前买过的顾客心理不舒服。 在人少的时候,谢长萍就会和杨春妮林素美八卦,谢长渝让她一视同仁,不要以为穿得不错的女孩子才是消费者,那些穿得一般的女孩子,也有可能拿出几年积攒的压岁钱来买。 至于男孩子,谢长渝让谢长萍好好招呼,因为男生过来购买,通常都是要送人,目的明确,甚至不会挑挑拣拣,很容易就做成一单生意。但因为是男生自己买来送人,很可能被送的人会不太满意,这种时候,在男生购买的时候,就得主动告诉他,若是拿回家不喜欢的话,可以回来换。 谢长萍按照谢长渝所说那么做,说了可以换之后,一些犹豫的男生果然买得格外果断。 杨春妮听得啧啧称奇:“你弟弟可真厉害,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是当然,经常出去跑可不是别跑的。”谢长萍微微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 林素美瞧着她这样子,低头笑了笑:“你在家里也这样呀。” 谢长萍看了林素美一眼,哼了一声,在家里,怎么可能夸那小子,那还不得上天。 过一会儿后,一群女孩走了后,杨春妮叹了口气:“就一个人买了。” 谢长萍显然已经有了这种事的经验:“没事,还有一个都没有买的情况呢!” 旁边那卖玉米饼的人,赶紧给三个女孩一个塞了个玉米饼,杨春妮和林素美不要,被谢长萍给阻止了,虽然对方说是送的,谢长萍还是给了钱。有谢长萍在这里摆摊吸引人过来,旁边两家卖吃食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所以这两家都联合好了,给谢长萍占位。 林素美吃着玉米饼,看到一个熟人悠悠的向这边走来。 林素美摸摸自己鼻子,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么,她怎么觉得刘茵一直在看自己,是冲自己来的? 刘茵大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布上面的各种小饰品,确实很漂亮,不管是夹子还是项链耳夹上都缀着各种精致可爱的珠子,珠子和颜色绚烂的布一结合,比那一般的夹子当然漂亮很多。 “这些东西怎么卖?”刘茵蹲下来,也不具体问哪一个。 “你喜欢哪一个?不同饰品价格不同。有五毛的六毛的七毛的八毛的……”谢长萍赶紧上前招呼,哪怕是有点熟悉的人,依旧热情不已。 “哦,我懒得选,哪个是最贵的?” 刘茵这语气让谢长萍心里不太舒服,但依旧笑盈盈的,拿出一个缀了不少珠子的和压发圈有点像的头冠,其精致程度和洋气程度,都是一般饰品所不能比的:“最贵的就是这个,五块钱,旁边这个三块钱,这个两块钱……” 五块钱,杨春妮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的事情发生了,刘茵拿起那个头冠:“五块钱啊,嗯,就这个吧!” 谢长萍也愣住了,这东西就是摆在这里衬托的存在啊,别人一听那是五块钱的东西,碰都不敢碰一下,就怕给弄坏了,更别说买了。 杨春妮和林素美也有点惊住了。 谢长萍吞吞口水:“这个是五块钱……刘茵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别说杨春妮和林素美了,谢长萍自己也觉得不值得,再漂亮再好看都不值得,简直是忽悠冤大头的存在。 当时谢长渝定这个价格的时候,谢长萍都气呼呼的问他,卖这么贵,肯定没有人买,放在最后,不是就亏了? 结果谢长渝告诉她,当这玩意完成了它衬托的人生意义后,就可以最后来一次清仓大处理了,全部降价卖。 那时谢长渝还说——或许不用等到最后降价,万一你遇到冤大头了呢? 现在冤大头来了。 谢长萍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开心。 刘茵脸色一凝:“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买不起?” “不是,不是,我就是希望你多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我买了。”刘茵干脆得不得了,直接丢给谢长萍五块钱,然后伸手,拿起那头冠走人。 那潇洒肆意的姿态,让谢长萍观赏了很久。 杨春妮看着那五块钱吞吞口水,就那么个头冠,就能卖五块钱…… 谢长萍拿起这五块钱,却露出要哭的表情来:“刘茵爸妈不会找上门来退货吧?” 杨春妮和林素美都看向谢长萍,这个还真不一定。 谢长萍被人退货的事,还是有可能发生,主要就是女孩子自己来偷偷买了,被父母发现后,被拖着来退货。 遇到这种情况,谢长萍都会立即退货,一是不想对方继续闹,而是那个被拖来的女孩子哭得太伤心了,再继续耽搁,只会让对方觉得更丢脸。 还有一些女孩子则是冲动消费后,理智回归,心疼存了那么久的钱。遇到这种情况,谢长渝在检查饰品没有损坏后,也会退款。 谢长萍欲哭无泪,谁像她这么惨啊,好不容易卖出个贵重物品,不仅开心不起来,反而忐忑不安,做生意做到这份上,也是苦逼得不行。 为了安慰谢长萍那忐忑不安的小心脏,林素美主动起身,跑去买豆浆了。 那豆浆也不贵,一分钱就一大碗,卖到最后散场时,一分钱两碗也能拿到。 以前都是谢长萍去买,林素美早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贵不贵是一回事,但不能总占别人便宜。 那卖豆浆的老板都认识她了,毕竟她和经常来买豆浆的谢长萍是一起的,所以给了优惠价,两分钱买了三碗。 林素美先给谢长萍和杨春妮端过去,然后自己就在老板这里喝,喝完后,就可以去给谢长萍和杨春妮收碗了。 林素美正喝着豆浆,后背被人拍了一拍。 她转过头,就看到刘茵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林素美,你哥哥现在怎么样啊?” “我有两个哥哥,你问的谁?”林素美对刘茵打听林安的事,到底有点排斥,现在林安都结婚了,要是传出点什么来,吴华心里肯定不舒服。 刘茵也不说话,就瞪着她。 林素美叹了一口气,若是不回答,刘茵是不让自己走人了:“很好,我二哥自从结婚后,和二嫂感情特别好,只要在家,我二哥都恨不得围着二嫂转。” 刘茵听到这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林素美看到她眼睛似乎有一点点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啊。”刘茵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来,那点少女情怀,还未开出芬芳鲜艳的花朵,就已经迅速凋零了。 刘茵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准备走了。 林素美则站起来,追了上去:“刘茵。” “嗯?” “你这个头冠,确实很贵,你不是很喜欢的话,可以现在就去退货。” 刘茵看了林素美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行了,我不得退货换货,别担心了。” “那你父母不会有意见?” 刘茵没有多说什么:“我自己能够做主。” 林素美点点头,这下谢长萍不用担心被人找上门来吵,变成全村的大八卦了。 花五块钱,对于刘茵来说,当然也肉疼,也是大手笔,要被她父母知道了,肯定也会生气。 但谁叫现在是特殊情况呢? 刘茵的父母,现在在给她相看人,她一直不松口,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总觉得林安娶别人,是被逼无奈什么的,下意识的美化她和林安之间的经历,但现实给了她一个耳光。 刘茵的父母现在为了让她能松口,别说五块钱了,哪怕十块钱,只要她肯去见人,也会给。 所以这么个头冠,对于此时此刻的刘茵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林素美看着刘茵那潇洒的劲儿,莫名的很喜欢她,就是她们之间没有缘分。 ———————— 两天后,就是蒋春花结婚的日子了。 村里接连两场喜事,别管大人们对于送礼是怎么想的,孩子们都特别开心,别说有肉了,光是那素菜里面的油水,吃得也让大家高兴,何况稀饭还可以尽管吃,所以所有人都是敞开了肚子吃。 女方这边也是吃两顿,早饭是正餐,中午就是村里人吃吃,有家庭困难的人家,会连中午这顿饭都给省了。 林素美早早的起床了,陈冬梅和林建业早就起来去蒋家那边帮忙了,所以她和两嫂子一起去的。 村里的小孩对于结婚,总是特别喜欢,因为不仅能够吃到糖,运气好的话,还能够抢到几个红包。 林素美刚到蒋家那边,就看到了杨春妮,下意识的向杨春妮靠近。 结果刚走到杨春妮身边,蒋春叶就跑出来了:“小美,你跟我来。” “啊……”林素美直接被蒋春叶给抓走了。 林素美不算来得早的人,来得早的都在席桌上等着吃饭了,她也是算着吃饭时间来的。 “去哪里啊?”林素美好奇道。 “给我姐端饭去。” 新娘子还没有吃饭。 然后林素美和蒋春叶就乖乖站好,小淑芳盛了饭好菜,她们一人端着饭上去,一人端着菜上去。 把饭菜端给新娘子后,蒋春叶就拉着林素美又跑了出来,站在小淑芳面前。 小淑芳笑了笑,给她们两个一人给了两个红包。这给新娘子端饭,是要给红包的。 林素美愣了下,说了声谢谢,也是很开心。无论什么时候拿到红包,心里都觉得满足。 杨春妮就站在门口,看到林素美手上拿着的红包,她抿了抿唇,双手搓了又搓。 这会儿所有的席桌几乎都坐满了人,林素美正想着自己去哪里坐,就看到谢长萍在那里挥手:“过来过来,坐这里。” 谢长萍给小伙伴占了两个位置,林素美杨春妮蒋春叶都坐了过来,但也没有关系,挤一挤就坐下了。 饭菜早就就位了,那边新郎一到,就开始吃饭。 “我们要快点吃,等会去把我姐夫拦住让他给红包。”蒋春叶笑嘻嘻的开口。 蒋春叶性格原本没有这么活泼,但今天是她亲姐姐结婚,算是她的主场,也就变得活泼了很多。 吃饭也不用着急,新郎那边带来的人也得先吃饭,吃过了才去接新娘子。 “得红包了啊!”谢长萍碰碰林素美。 “嗯啊。” “我也想要。” “那你拿去。” 谢长萍只是好奇红包里有多少钱而已,拿起来看了一下数额,一个红包里装了六分钱,两个就是一角二分钱,也还可以。 “我就说着玩而已,你还当真。” …… 林素美笑笑。 只是当林素美看到从另一端回来的宋渊的时候,有些记忆虽然被埋藏在心底,终究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被隐隐提及。 今天是周六,所以宋渊回来了,按照宋家的说法,宋渊在学校和人一起学习,所以第二天才回家。 原本中学周末是不留人的,但有一年有学生周五的时候回家抹黑走过悬崖时,掉下去摔死了,从那以后,周末就可以留在学校里了,毕竟有些学生离家真的太远了。 说起来宋家和蒋家这事,就非常尴尬了。 两家人原本挨得近,结果一家办喜事,全村几乎都到了,宋家却得自己开火,还是就在坐席的地方不远处。 有人低声开口:“这宋渊是个好的,可惜出生在这种家庭……” 林素美复杂的看着宋渊进了宋家的屋子,那些曾经受过的委屈和如影随形的恐惧,终究随着那一去不返的一生,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些记忆,并且这些记忆变得零碎起来。 坐在另一方的谢长渝看到她的目光,有些意外,随即皱了皱眉头。 趁新郎还没有下桌,林素美她们就跟着蒋春叶一起跑到新娘的屋子里去了。 大家都闹得不行。 “来了吗?来了吗?”这句话快成大家的口头禅了。 …… “快,堵门堵门……” “红包拿来……” …… 新郎在突破了外面一扇门后,再进来又狠狠敲门,外面的人太多,蒋春叶在那里时候的话全都听不清楚。 她们几个也学聪明了,听不到没有关系,就大喊着“红包”就行了。 于是新郎不停的从门缝里塞红包起来…… 林素美这下动作快,从门缝里抓了不少红包,她转身看到后面的杨春妮,就一把把自己抓起来的红包给了她。 杨春妮愣了下,还是捏紧了林素美递过来的红包。 在新郎塞了不少红包后,才打开门放人进来。 大家的目的都一致,就是要红包,问新郎的问题也是千奇百怪。 林素美:“以后你和春花姐吵架了,谁先低头道歉?” 新郎也是个反应快的:“我们不吵架,不吵架……” 林素美得了几个红包后,就算新郎过了…… …… 热热闹闹过后,新郎抱着新娘子出门,要一直背着出村,新娘子才下来走,毕竟进城去的话太远了,不可能让新郎一直背,而这小路上也不可能来车接。 …… 蒋春叶跟着她父亲一起去男方那边,林素美她们就回到自己席桌上,继续吃饭。 新郎带着新娘子走了后,大家彻底八卦开了,不管是新郎新娘的穿衣还是给红包什么的,都能被八卦起来。 谢长萍没有心情吃饭,在那里数着红包。 “你把人家家里的红包都给抢了吧!”郭志强揶揄谢长萍。 “我这才多少,小美抢得最多。” 大家都看向林素美,林素美也是无奈:“不是我抢的啊,是新郎自己塞进来的……” 不过林素美也是高兴,把自己拿到的红包在桌上分了分,高兴嘛,大家都沾沾喜气。 “我好像把我的大红包也给分出去了,你们瞧瞧看,谁拿到了那个大红包,一定会有好运。”林素美笑嘻嘻的,就算分出去了一些,她自己还剩下了不少。 小孩子们最开心,纷纷拿出自己的红包看数额。 “你的多少?”郭志强看了看谢长渝。 谢长渝直接把自己那个红包放进兜里了。 郭志强:…… …… 他们这一桌有四个小朋友,这时候小朋友也吃饱了,就无聊了,一个小朋友指着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问:“那两张桌子是干嘛的啊?” 另一个小朋友:“我知道,那两张桌子是用来新郎新娘睡觉的。” “睡觉?也是,一张桌子肯定不够睡。” “对啊,新娘子要在那桌子上睡觉,然后生胖娃娃……” …… 林素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几个小朋友,然后发现他们说得一脸认真,希望他们长大了不要记得自己的这些童言童语。 她自己想象了一下新郎新娘在这桌子上睡觉生胖娃娃,额……那画面,没法想象。 偏偏那郭志强还添乱:“你们真聪明,说得对,就是那样。”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根红包,从红包的厚度能感觉出厚度来,运气吗,也不是,这个红包是林素美放在桌子上时,他自己伸手拿的…… 此刻林素美正看着那几个小朋友,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应对。 谢长渝微微抬头,他自己情绪也很复杂。 他从未认真剖析过自己的感情,唯一一次,就是在谢长玲告诉他,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约着见面。 那时候,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对这点刚萌芽的感情,迅速折断。 他自己也愣住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放弃? 认真思索的话,也是有理可循。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的确很骄傲自己现在的“成就”,自认为自己很优秀,未来也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在这种想法下,对于女生,很显然的,也觉得最漂亮的女孩才能配得上自己,就是如此简单。 然而当林素美和罗志帆纠纠缠缠,甚至还说谎骗人时,他既觉得对方眼睛很有问题,她骗他也让他不爽,什么念书什么没有关系,都是假的。 他觉得林素美喜欢别人没问题,但不能是罗志帆那样的人。 后来那一次野炊,让他知道自己好像误会了她什么,那心情就有点复杂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再后来,就是她踢向罗志帆的那一脚…… 谢长渝闭了闭眼睛。 那一脚,他满心都觉得可爱,可爱死了…… 哎……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字数有点超,所以更晚了……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趁着在收割麦子前, 谢长渝和同村的一行人又进山了, 准备多弄点肉再进城换成钱, 人多力量大, 他们倒是弄了好些肉, 于是一伙人都背上肉还有皮毛什么的,一起拿进城里。 现在他们各自都有固定的“户主”,哪怕没有,也能搭在别人那里一起卖给对方熟悉人, 因此都不愁卖,一个个的高高兴兴的进城了。 谢长渝把皮毛什么的都拿到裁缝店里换成了钱, 他和那家裁缝店合作过很多次了, 还曾专门在对方需要皮毛的时候去打猎, 因此哪怕是这个季节,对方也不会故意压低价格,然后又把手里提着的两桶泥鳅黄鳝给卖了,最后才向谢长玲的家走去。 谢长玲和谭军都有工作,家里的两个老人都还没有退休,因此这日子哪怕是在城里, 也算过得相当不错了。这公公婆婆手里一旦有钱, 就不会盯着儿媳手中那点钱,在花钱方面不仅自由, 还可以存下不少来,甚至还不需要缴纳生活费。 谢长渝去姐姐姐夫家,是谢长玲之前托人回第九生产大队, 她有个认识的人,想要一些肉,不拘什么肉,只要新鲜就成,让谢长渝打猎后送来。 当然了,哪怕没有这回事,谢长渝也会来这里,毕竟这是他姐姐姐夫家。 谢长渝之前对谢长玲说的那些话,未必就是真的对谢长玲有很大的恶意,他只是用一种激烈的态度表达出自己的看法,以此让他姐姐和父母都知道他的态度而已,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看重,才不会随意安排些乱七八糟的事来。 人有时候就是如此,你如果不摆出过分排斥的态度来,表现温和了,别人就会下意识的不当回事。 谢长渝背了一大背篓的肉,脚步沉重的走进家属楼,来到谢长玲家里。 谢长玲知晓他今天会进城,和人换班后,就等在家里。 按照谢长玲的意思,原本是希望谢长渝在她休息的时候再进城,然而谢长渝拒绝了,毕竟他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进城,是和大伙一起,哪里能因为自己一个人随便改时间。 谢长玲打开门后,连忙替谢长渝把背篓给端下来:“这么重,看来收获不小。” “还行。”他们挖陷阱捕捉了几只马鹿,一群人分了分,肉也不少。 谢长玲笑了起来:“走这么多路,也累了,进来喝点水吃点东西。” 谢长渝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鞋子,把鞋换了后再进的屋子。 谢长玲的家里是两室一厅,面积不大,但对于城里人来说,能有个单独的房间居住已经很不错了,多的是像厂里分配屋子不能分配的员工,一家都窝在一个屋子里,连个多的站的地方都没有。 谢长渝坐下后,由着谢长玲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然后他目光在矮桌上的一点水果和瓜子花生上游走了一圈。 能舍得买这些东西放在家里的家庭,日子都过得不差。 谢长渝心底微微叹气,谢长玲自己过得不错,但回生产大队时,却几乎没有给家里买过什么东西,总是空着手回家,也不是想要她什么东西,就是这种做法,让人不太舒服。 “姐夫不在家吗?” “还在医院呢,他那工作,你也知道的,很忙,轻易不得休息。” 谢长渝点点头。 “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你说的要肉的人家是哪里,我现在就给他们把东西送过去。” 谢长玲优雅的姿势稍微顿了一下:“现在就过去,不多休息一下?” “不了。” “哦,那行,我带你过去。” 谢长玲的目光又在那背篓里转悠了一圈:“爸和妈在家还好吗?” “都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 谢长渝一把就背起了背篓,背篓里最上面的肉,原本是给谢长玲准备的,谢长渝就在刚才那个瞬间,突然不想给了。 谢长玲带着谢长渝走了老远的距离,这才来到一个大院。一踏进这里,谢长渝就知晓能住在这里的人身份肯定不是普通人,至于有多大的背景,就不是他能猜到的了,毕竟生活圈子不同,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谢长玲和谢长渝站在门外敲门,当门一打开时,谢长玲就笑着和屋里的主人打招呼。 对方也很是热情:“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鞋子就别换了,就这样,反正好久都没有打扫了。” 主人家虽然那么说,谢长玲和谢长渝都换了鞋子。 谢长渝把背篓放下来,一中年男人走过来,端了端背篓,再揭开了一看:“都是些好肉,还这么新鲜,这些肉我们全都要了。” 谢长渝这才面色沉凝了一下:“这肉不少,一时半会儿恐怕吃不完,如果做成干肉的话不划算。” 对方眯了下眼睛:“没事,这肉好,拿去送礼正好。” 谢长渝也就不说话了。 中年男人招呼谢长渝:“你背这么多东西,也累了,过来休息一下!” 谢长渝也没有多想,便同谢长玲一同坐过去了。 然而走到客厅时,才发现那里坐了不少人,两上了年龄的老人,还有几个中年男女。 这应该是一家人,中年人应该是老人的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剩下的几个少年少女,则是老人的孙子孙女或者外孙外孙女。 谢长玲坐下后,笑看着对方,能看得出,她也有那么点拘谨,不过到底还是做出了落落大方的姿态:“这是我弟弟,平时没事就打打猎,也算是一门手艺了,现在经营得还不错,都向他定肉来着。” “小伙子年龄不大?”那老人眯起眼睛看了看谢长渝,对上谢长渝平静的眼眸后,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胡子,“这么小就往森林里钻,就不怕遇上豺狼虎豹?” “豺狼虎豹虽然凶猛,轻易不能相拼,但却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制住,不需要正面对上。” 老人闻言看他的眼神更是有些不同了:“听这话的意思,豺狼虎豹都是遇过的,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都是为了生活罢了。” 遇过豺狼虎豹?屋内的人看谢长渝的脸色也都变了,只是内心的想法就不同了,有人觉得他性格勇猛敢于挑战,也有人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运气好才从那么危险的东西手里逃脱下来。 这时候一个女生开了口:“你就不怕吗?” “当然怕,只是怕也没用,要么它死,要么我死,为了我自己活着,就只好拼命了。” 老人在这时笑看了一眼那个女生,介绍道:“这是我孙女小茹,今年念高二,明年就毕业了。” 如果这个时候谢长渝还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他也就太笨了。 大家针对他打猎的事问了不少问题,谢长渝也都一一回答,包括那个叫小茹的女生,也喜欢问他一些问题。 在聊过一会儿,气氛还不错,老人又开了口:“像你这个年龄,能够有一门手艺自力更生,实属难得,我这儿子女儿,这个年龄的时候,都还在向家里要钱买衣服买零食。” 这话一出,那中年男女立即抱不平了,说了一些玩笑话,让场面持续轻松。 “就是被逼出来的而已,又没份正当职业,只好想点办法弄点钱了。”谢长渝倒是没有给自己贴金的意思。 那老年人反而很欣赏他这份坦荡,如果是畏畏缩缩,连自己出生都不愿意提及或者自卑的想遮掩,也就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对话了。 “那你就没有打算做点别的营生吗?小伙子,我看你不是那种没想法的人。” 谢长渝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但你这门手艺,得依靠着大山,一离开大山,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就先别说动物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少了,那些动物都是活的,你不能保证自己每天都会有大丰收,到底不是稳定的营生。就说你自己,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就待在农村那地方?” “老人家,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年龄也不大,现在去继续读书也来得及,完全可以选择去读书。当然了,不是说读书出来工作就有多好,但那总是会多一个选择,更是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谢谢您的建议,就是我确实对念书不感兴趣。” 这时候那中年人忍不住了:“还是选择读书比较好,别看现在就只能读个高中,说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就能上大学,那念书出来,可就前途无量了。” “阿城。”那老人拍了拍沙发,厉声喊了自己儿子一声。 中年男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就那么一说而已,主要是我工作涉及相关,对读书有些执念。” 谢长渝当然不会介意,主要是也没有资格介意。 聊了一会儿后,谢长渝和谢长玲被留下来吃中饭,他们都没有拒绝。 吃过饭后,谢长渝也没有马上走人,而是被喊着留下来,因为闻小茹对打猎之事很感兴趣,对方希望谢长渝能给闻小茹说说。 闻小茹长得漂亮,毕竟爹妈基因都不错,她自己也够争气。 此刻闻小茹穿着鲜绿色的上衣,嫩黄色的裙子,就别说样式了,光是这鲜艳的色彩,就把女儿家的那份青春朝气衬托出来了,再加上她刻意打扮过,那精神气立马出来了,要是走在大街上,绝对是焦点一样的存在。 “你遇到兔子也会抓吗?” “会。” “可是兔子很可爱啊。” “是挺可爱的,但肉更好吃。” “额……可是很残忍耶。” “我觉得抓不到猎物对我来说比较残忍。你想想看,要是抓不到猎物的话,我就没东西换钱,没钱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买东西,然后就得饿肚子了。” “好像也对。” …… 谢长渝和闻小茹算是相谈甚欢! 在场的人,除了一对中年男女脸色比较复杂外,大家似乎心情都还不错。 谢长玲更是和大家都相谈甚欢。 谢长渝也从他们的对话知晓了,原来那位老人住院的时候,是谭军做的手术,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 谢长渝和谢长玲离开的时候,那老人让闻小茹送他们出去。 谢长渝还背着那个被腾出来的背篓。 谢长玲促狭的笑着:“小茹是不是很可爱,和我们村里的女孩都不同,太单纯了,连真正的兔子都没有怎么见过,那灰扑扑的兔子哪里就可爱了。” 结果谢长渝没有应声。 “长渝,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谢长渝神色有些无奈,“都配合你这么久了,累了。” “你……这是什么话?” “上次你回家,我和二姐的态度都不好,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你们就是不懂我的苦心,觉得我随便安排你们人生,这算什么安排,谁不是这个样子,我想拉拔拉拔你们……” “姐。我和二姐不高兴的是你自作主张之前,并没有回过家,去问一问二姐想要什么,去问问我的想法。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很急吗?都不肯花点时间去问问你弟弟妹妹心里是什么想法,然后就自己安排了一切……” “长渝,你说这话就伤我的心了。” 谢长渝扯了扯嘴角:“你用买肉的事,让我进城来,实际上了为了什么,你觉得你这样,就不伤我的心?” 谢长玲简直被他给气笑了:“谢长渝,小茹人不好吗?人家家世样貌处处都好,若不是她在她同学家见过你送肉,对你有好感,再加上他们家认识你姐夫,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至少清清白白。你觉得你有资格被他们看进眼里?” “哦,我TMD的还应该对你们感恩戴德?”谢长渝快步走人,连话都不想和谢长玲继续说。 谢长玲却不肯让他就这么离开了,上前去把他给拉住:“谢长渝,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那样的家庭,你错过了这个机会,这辈子都够不上。” “我谢长渝不稀罕。” “那你让我和你姐夫如何自处?你这样,他们家不高兴了,你姐夫,你姐夫万一工作都会出问题。” “那是你们的事……我刚才一直好好呆着,就是考虑到你是我姐了,否则我早就走人了。” 谢长渝不愿意和谢长玲多说。 闻家看向他那挑剔的眼神,他不是看不懂,甚至老爷子还有意点拨了他几句。那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非常不适应,虽然他很清楚,这都是难免的,毕竟有些人想被点拨几句,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但他就是不想,也不喜欢,别问他为什么,就当他还不懂这个世界的规矩,还非常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虽然穷,也没有地位,但总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 谢长渝没有留下来和谢长玲多说,他能想象到她会说什么,又要说她自己多不容易,而他能有这么个机会,又是多难得,真抓住了,不仅可以让爸妈过上好日子,甚至子孙后代都能享福。 啧啧,子孙后代都得跟着他一起当小白脸。 谢长渝被自己那幻想出来的画面弄得笑了起来,刚才的不快倒是很快就去了,以他姐姐的性格,肯定找得到合适的理由去应付,他才不会被她拿捏住。 ———————— 收割麦子前,一场狂风大雨袭来,把屋顶的瓦砸得噼里啪啦作响,让人都怀疑屋子会被砸塌。 林素美被这声音给吵醒来,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各个屋子里的人都被这雨给吵醒了。 “这是吓冰雹了?”吴华试探着猜测。 “好像是。” 梁英和林平屋内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梁英赶紧去哄孩子。 下大雨了,还有冰雹,对农村人来说,愁得不行。玉米下个月就可以掰了,这时候玉米杆立得笔直,要是被风给吹倒了的话,那就损失严重了,还有别的农作物,都有被吹倒的危险。 但也有点好处,下过这么一场雨后,应该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大晴天,不用担心随时会下雨影响了收割麦子。 大家虽然醒来了,也不可能拿这场雨有什么办法,说了几句话后,也就各自回房了。 林素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生怕这场大雨会迎来什么意外,然后搜寻记忆里事件,在确定没有出现什么灾害后,才终于放心的睡去。 第二天起来,大家都不好了。 那冰雹虽然没有下多久,但砸在瓦上,不少瓦都被砸碎了,屋檐下面,不少瓦砾。 于是这个白天就热闹了,不时有去坡上检查农作物的人,剩下的人,都各自在自己屋檐上面检查破碎的瓦,然后换上完好的瓦,防止下次下雨时屋内会漏水。 通常在修建房屋时,备下的瓦都能多不少,会堆在屋外的墙角,遮掩起来,遇到这种情况,这些多于的瓦就派上用场了。 林家三房也是这样。 大家做事都没有拖延症,明天有明天的事要干,今天要是不做完,明天会更惨,所以一旦有什么事,都是尽快做完。 此刻林建业就用梯子上了屋顶,他检查着屋顶情况,林平则给他递瓦去把碎了的瓦给换下来。 林素美站在坝子上,眉头狠狠的皱着,一颗心提起来,生怕他们会出现意外,又不敢喊人,怕自己一出声,反而把他们给吓着了摔下来。 若不是怕表现得太引人注目,她真的很想把所有稻草垛子都给搬过来,放在屋檐下面,即使出现意外也不用怕。 但真要这么做的话,肯定会被当成疯子,因为除了她,所有人都一脸淡定。 检查瓦这事,年年都得干好不,那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这场雨过后没有多久,就开始正式收割麦子了。 林素美主动请缨,要去干活,地里的活,她自然干不下来,但别的活却可以。 陈冬梅和林建业有点犹豫,不过想到村里人在背后说的话,到底还是同意了,但有言再三,如果做不下来就算了,不用勉强。 这收粮食,在村里都是成套的,不会所有人都去收割,一是因为坝子虽然很大也没有办法一次性晒所有粮食,二则是如果全部割了再一起收,遇到了大雨,那就一起遭殃了,所以都是收割了就立马挑回去,然后直接脱籽。 这打麦子,那就真的是打。 用两根板凳并在一起,上面放一块平整的石头,然后拿起一把麦子,用力的打在石头上,尖端的麦子就自然的炸开出来了。 林素美要做的便是用竹耙不停的刮这些被打下来的麦子,因为随着麦子打下来的除了麦子壳,还有夹着不少麦秆上的叶片什么的,要把叶片这些刮出去,同时也要把麦子给刮到一边去,不能一直堆在那里。 这活干着轻松,但得一直不停的干,也很累。 但对比起去割麦子,收麦子,和挑麦子的那些人,也算轻松了。 林素美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起来了,虽然热是热了点,但至少可以防灰尘贴在皮肤上,不至于又热又痒。 …… 快中午的时候,郭志强和谢长渝也从地里回来了。 他们也是割麦子,虽说十几岁的少年更有活力,也有干劲儿,但要比起挑麦子这些,还是比不上村里的老人能承重。 郭志强和谢长渝路过公家坝子时,就看到了林素美…… 这画面,怎么说呢,真有点违和,林素美竟然也出来干活了…… 做得还像模像样的,就是力气不足,不如村里其他妇女动作干净利落,别人两下就刮了,她则需要刮好几下。 这就罢了,关键是她的脸还被晒得通红,虽然戴了草帽,也没多大用。 连郭志强都觉得,嗯,她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家里…… “喂,那个什么小茹的,和林素美相比,哪个更好看?” 谢长渝那天待了那么久,郭志强当然要问他去干什么了,问着问着,多少都能猜到点,既然都猜到了,谢长渝再隐瞒就没有意思了,就说了那天的事。 哪个好看? 闻小茹的穿着算得上光鲜亮丽了,而且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也非常有气质,说话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林素美么? 穿的那是啥,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蛹。 其实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长渝很想笑,就好像有人非要把一朵花和一只狐狸对比,问谁更漂亮,滑稽得很。 嗯,当闻小茹的形象和此刻的林素美的形象同时出现在他脑海里,额,那画面有点美…… 谢长渝当真就笑了起来。 “问你话呢!” “有什么好问的,不管她们长什么样子,都比你好看。”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郭志强没受谢长渝影响, 继续问那位闻家小姐的事, 既然那闻小姐又漂亮又温柔,让谢长渝就这么从了算了。 然后郭志强就被谢长渝给踢了一脚。 郭志强笑嘻嘻的揭过这个话题,和谢长渝哥两好的准备回家:“喂,说真的,你对林素美是个啥看法?” “什么啥看法?”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好几眼, 怀疑他在装傻:“你是真喜欢到非她不可还是怎么……” “……” “怎么不说话?” “牙酸。” 郭志强提起这个话题,主要是因为, 他过去觉得林素美漂亮是漂亮, 但看看就成了,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但现在林素美很明显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说会主动干活这事,光是对待大家的态度, 就明显不一样了,如此一来,也就不再觉得林素美不适合当人媳妇了。 谢长渝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要说结婚什么的, 想都没有想过,这也是他不希望自己父母和谢长玲去安排婚姻的缘故,而且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闻家那老人说的话虽然让他不舒服,可是他得承认,那老先生说得也没错, 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也不可能一直靠着打猎来挣那几个钱,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出一些别的营生来,甚至他会很长时间都待在外面。 郭志强也不继续问这个话题了,毕竟不管是谢长渝还是他自己,都不会安安分分留在村里结婚生子。 “你有没有觉得林素美和过去有很大不一样了?” 谢长渝挑了一下眉头。 郭志强继续道:“虽然我觉得她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但是那行事作风真的有很大的变化。” “你以前很了解她?” 郭志强摸摸鼻子:“那倒没有。” “所以你这评价也就是按照你自己的猜想和认知所来,我们和她又没有多少接触,怎么就知道她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接触了,然后觉得和以前不同,这是很自然的事。” 谢长渝说归这么说,到底还是也有点疑惑,不过人嘛,有所改变也是难免的,尤其是经历过一些挫折过后。 比如说在经历了感情失败之后,受此刺激,有人会疯魔,也有人会脱胎换骨;也比如说家庭经过了重大打击后,生活在幸福生活环境里的孩子,有人遭受不了落差选择逃避,也有人突然“成长”撑起这个家…… 当然了,也有可能在身体遭受意外后,有所感悟…… 谢长渝皱起了眉头,思索了起来。 “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也不回答。” “没什么。”谢长渝摇摇头。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素美从桑树上摔下来过。 然后林素美就非常坚决的和罗志帆脱离关系,并且十分抗拒罗志帆,连打罗志帆也都毫不犹豫。 要么是林素美有自己的原则,罗志帆恰好踩线,让她彻底失望,这才会对罗志帆那个态度。但谢长渝觉得这里就不对,真的喜欢过对方的人,哪怕分开了,多多少少也会有点感情在,不至于还希望对方倒霉。林素美对罗志帆的态度,已经趋向于厌恶的程度了。 谢长渝也无法判断女生们的心理,唯一能拿来当参照物的也就是沈秋云了。 沈秋云在知青点里的日子不好过,因为那些女知青也不知道被灌输了怎样一个故事,竟然都说沈秋云对罗志帆爱而不得,沈秋云也懒得和她们解释。 赵和平问过沈秋云为何一开始不把真相说出来,沈秋云苦笑,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不到最后一刻,连他是个人渣的事实都不愿意承认,更何况是去落井下石了。 当然了,那是沈秋云最开始的想法。 这样对比起来,林素美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劲了。 谢长渝和郭志强分开,他独自走回家,在看到谢长萍的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突然炸开了。 林素美摔到了头。 林素美态度坚决的和罗志帆脱离干系。 林素美提前知晓了谢长萍会在水塘出事。 这一切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有没有可能,是林素美在摔到头之后,隐隐约约看到了些未来会发生的事? 比如说她在受伤未好的那个朦胧状态里,提前“看到”了罗志帆对她的辜负,“看到”了谢长萍的出事…… 之所以猜测林素美是在那个朦胧状态时“看到”,而不是一直“看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姐姐出事,这也算是一件大事,林素美若真是能一直“看到”,不至于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突然回想起,应该提起就知道,然后提前给他们打招呼。 很不可思议,但只有如此,才能够解释为何林素美会那么对罗志帆,甚至提前知晓谢长萍会出事。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谢长萍瞪向谢长渝,差点都以为这人又在外面干什么,要出去找人了,吃饭都不积极,做什么才能积极。 谢长渝撇撇嘴,看向谢长萍没有说话。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在这个时间,大家的脸都红,被太阳晒的,汗水都跟水似的不停流下。 谢长渝心跳也失去了频率,一下一下,跳得无比厉害。 若是他刚才所想为真,那么林素美有没有在那个朦胧状态期间看到自己?他有没有傻兮兮的去表白或者献殷勤什么的…… 天,那个画面…… 他连脖子都和脸一样红了。 不是不可能啊,你看,闻小茹打扮得那么漂亮,还那么有气质,在郭志强问那个问题时,他都绝对不肯承认,林素美在这一次的比较中输了,然后给她找理由,她要是打扮起来,肯定比闻小茹好看。 所以他在未来到底有没有做过一些傻兮兮的行为…… 谢长渝在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脑海里两个小人在不停打架。 一个小人在说,他现在没有结婚的想法,就算真的有那个“未来”,肯定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想法,既然如此,肯定不会去做那些傻兮兮的行为,更何况,要是被拒绝了,多丢人,所以肯定不会那么冒昧。 但是万一呢? 若是受到什么“刺激”,或许就不管不顾的去了,比如说她再那么露出清澈如泉水的笑容,再比如说她像那次踢罗志帆时那么可爱。 陈思雪盯着自己儿子看了半响:“你怎么还没有退红啊,不会是脸被晒伤了?” 谢长渝:“……” 谢长萍:“妈,你眼神真好,他都晒那么黑了,你还能看出是脸红。” 陈思雪忍了忍,还是笑了一下,瞥了自己女儿一眼。 ———————— 却说林素美回家…… 吴华在另一个坝子上干活,林家是希望她多休息,这才结婚没有多久就被弄来干活的话,遇到尖酸刻薄的人,就会在背后讲这家人“精明”,知道在农忙的时候把媳妇娶回来,这样就多一个劳动力了。 但吴华闲不住,之前没有农忙的时候,她都在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接过了厨房里的活儿,就更别说现在农忙的时候了。 村里就这两个公家大坝子,一个在上村,一个在下村,按照第九生产大队的地理位置取的名字,毕竟村里比较大,好几百户人家住一起,于是原本一个村,硬是被村里人口头上分成了三部分,出了上村下村外,还有个中家村,也就是住在中间那部分的地方了。 吴华待的那个坝子就在上村,离得较远,此刻她走回家顺便喊林素美一起回家。 然后,在吴华看到林素美的那个瞬间,睁大了眼睛,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白白净净一个姑娘,出门的时候倒好好的,现在被晒得这么狼狈。 吴华是一阵心疼,拉着林素美就回家:“小美,下午就别来了。” “啊?为什么?”林素美觉得自己越干越好了,一开始还跟不上速度,现在掌握了规律,做得还不错了。 为什么?没为什么。 反正吴华就是觉得自己干活没啥,但看到林素美这样,就想喊“造孽”。 然后吴华和林素美一起回家,做好饭的梁英看到林素美比吴华还夸张,拉着林素美赶紧让她去洗漱:“都说了不让你去,你非要去,现在遭罪了?下午就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等陈冬梅和林家三父子回家,看到林素美那样子…… “小美,你怎么晒成这副样子了?”林安难以置信,把林素美围着转了一圈。 林平踢了林安一脚,怎么说话的呢! 林素美望望天,有这么夸张吗?她自己感觉还好啊,为什么家人都一副她要是继续去干活,他们就会被人误会折磨了自己一般。 不过下午的时候,林素美倒是真没有去干活了,主要是身体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些事,各个部位都酸疼,然后一睡觉就睡得沉了些,醒来时,家人早就又去干活了。 林素美想了想,先去了坝子上看了看,早就有人顶上她的位置了,她就也不勉强,去村里的老人那里把小晨晨给带回来。 在农忙时节,哪怕梁英得喂猪,依然也得干一些活,这时候就得把孩子放到一些干不动活的老人那里放着,让帮忙看一下家里没人看孩子的小孩,这样大人就不会被孩子给绊着了。 梁英干的别的活也不重,就是煮竹挑。 这竹挑在当地就是指能用来捆麦秆玉米杆和草头(稻子杆聚在一起)的竹条,这竹挑在竹子拿回来划成条并处理了里面那层白色的后,还得经过煮一下,然后丢在一个专门的水池里泡着。 竹挑这么处理,一是为了增加它的韧劲,用来捆东西时更方便,二则是处理过的竹挑就没那么容易伤到手。 这活也麻烦,但相对去地里割麦子捆麦子挑麦子以及在坝子上打麦子等等,已经算很轻松的活计了。 梁英因为这个活,还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干这么轻松的活,而同样是为人媳妇的吴华却是在坝子上干活。 梁英原本想两人轮流干活,被吴华拒绝了,这种活她早干熟练了,以前在家还割麦子呢,所以完全不费劲。 …… 家里人干活,林素美在家里带小晨晨,看着外面不时挑着麦子从自家坝子外面路经过的人,突然觉得自己闲得令人发指。 然后,林素美就背上背篓,抱着小晨晨,去湾里摘薄荷草了。 湾里位置比较低,这时候并没有被太阳晒着,她把小晨晨放到一边,她则一边盯着他,一边折了不少薄荷草。 背篓装了不少后,她才又带着小晨晨回家。 林素美用薄荷叶泡水,加了一点点糖进去,再将薄荷水放在冷水里冷却,等水不再那么烫了后,就开始给家人逐个送水去了。 先是两个嫂子,然后是父母,最后是林平林安…… 林建业是挑麦子的那批人,累是累,反倒是比割麦子的陈冬梅“自由点”,他挑了一挑麦子回坝子,还能够回家说几句话。 林建业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站在自家门口:“小美,你就别给我们专门送水了,我自己回来拿,免得你多跑一趟。” 林素美心里一阵酸涩,她都在家里什么都没有做,结果他们还心疼她多跑了一段路。 “爸,我在家也没事,给你们送送水就走个路而已。” “那也不用。我自己回来拿。” 林建业说完,就继续去土里挑麦子了,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比这阳光还灿烂。 林建业喝着女儿送去的水,被别人看到了,也被讨上了几口,他也不拘这些,要喝就喝,虽说里面放了点白糖,但不多,就一个味而已。但被人羡慕的滋味,却是这些东西无法比拟的。 “你家小美还知道给你送水,我家那丫头,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对啊,我看小美现在可懂事了,你们以后得享福了。” “上午我还看到小美在坝子上干活呢!林家的,你们家这么多劳动力,就别让小美干活了……” …… 林建业笑嘻嘻道:“哪里是我们让她干活,是她自己非要去,说是要自食其力挣工分。下午也要去呢,我们好说歹说才让她在家里呆着。” “真的懂事了,都知道心疼你们了。” 不说林建业,哪怕是陈冬梅,也觉得心里火热。 以前这些人不管好心还是有别的想法,都是让他们别那么宠爱闺女,这话说起来就有点尴尬了,大家不是对宠闺女有看法,而是林家的这个条件,没“资格”那么宠闺女,人家那些条件好的宠闺女,是有足够的资本支撑,林家能有什么,也就在这村里还行,拿出去比,完全排不上号。 但现在林素美的行事有了改变,大家的想法也就跟着有了改变。 虽然结果明明都是一样的。 当天晚上,陈冬梅心情好,于是决定给大家做顿凉粉来吃。 这就得说上次林素美把凉粉草拿回来的时候的事了,陈冬梅虽然承诺了要做凉粉,压根没有实行,做凉粉虽然不算难,可也得费粮食,又不是只是有凉粉草就行,还得要用粘米粉。 陈冬梅做凉粉,一家人都候着,在这个天气里,能吃一碗凉粉,那绝对是莫大的享受。 做凉粉并不难,就是工序比较复杂,那凉粉草不仅得反复的煮,还得用在筲箕上反复揉戳碎,然后继续煮,最后用离米的布铺在筲箕上反复多次过虑,留下汁液,与粘米粉配合,最终等它凝固。 在等凉粉冷却凝固的时候,锅里就又开始熬粥了,毕竟光是凉粉,肯定不够大家吃。 小晨晨好奇的盯着那在凝固的凉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素美护着小晨晨,生怕他会摔倒什么的。 “小晨晨也想吃吗?但现在还不可以。” 小晨晨跟听懂了似的,小眉头一皱,不高兴的去抓林素美的脸。 “不能抓哦!”林素美拨开了小晨晨的手。 …… 分凉粉的时候,每个人都得了一大碗,林素美见林建业按照“老规矩”和他自己碗里的凉粉时,赶紧阻止。 “爸,不要用这泡豇豆水和凉粉。” 林建业吃这些东西时,就喜欢那泡菜坛子里的水和这些,不仅不用放盐了,味道还酸酸辣辣的,特别有滋味。 林建业有点懵,以前一直这样做的啊,有什么不对? 林素美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只好道:“我就觉得,东西放久了吃,肯定不好,对?这水,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这样吃,也肯定对身体不太好。” 陈冬梅觉得有道理:“嗯,说得对,林老三就别用那个和了,自己去厨房放酱油。” 林建业舍不得的看了看那泡菜坛子,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步三回头,这动作被陈冬梅瞪了,于是他不敢再回头了。 林素美很难得看到自己父亲这有点小孩的一面,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凉粉用酱油辣椒等一拌,那滋味就出来了,特别开胃,于是导致今天煮的这一大锅稀饭,一口都没有剩。 …… 这收割麦子,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等麦子收回,晒干收进粮仓,交了公粮,各自分配后,就轮到掰玉米了。 这掰玉米比收割麦子更累,因为普遍来说,当地以种植稻子和玉米为主,这麦子今年虽然种了不少,也是因为麦子比较值钱,大家在保证玉米的种植后,开垦了一些土地出来种植麦子。 掰玉米是个累活,得不停的把玉米外衣打开,再把玉米掰断,丢进背篓里,几天下来,不少人的手都磨出了水泡,然而还得继续干。 女人用背篓把玉米一背篓一背篓背回去,男人则用箩筐挑回去,玉米都放在公家修的屋子里,屋子里坐着一排少女和村里的孩子,大家都在努力的脱籽。 这脱籽是个麻烦的活,但相对掰玉米挑玉米,就是无比轻松的事了。 林素美把小晨晨放到一边,让他和同龄的小朋友一起坐一起玩,她则跟着大家一起脱籽。 这脱籽的方式,就是坐一个小凳子上,面前摆在一块斜着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些凸起,拿着一个玉米,斜着往凸起上面滑下来,经过摩擦,玉米籽直接就滑落下来,只需要几下子,一个玉米籽就脱得干干净净,玉米和玉米棒立即分离开来。 玉米得立即装出去到坝子上晒着,玉米棒则随便放到草地上晾着就行。 这收获玉米是个麻烦活,不仅得掰玉米,脱籽,晒玉米,晒玉米棒,也得收割玉米杆,晒玉米杆,但这也是大家一年之类很重要的柴火就是了。 …… 就在玉米晒干分给各家各户后,谢长渝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谢长渝白天的时候和林素美碰见了,这些日子,因为那莫名的原因,他有点躲着她,就是觉得特别的难为情。 但今天这突然遇到了,他鬼使神差的喊住了她。 林素美脸上并没有那种看破他一切的眼神,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一点。 “你真的要去念书?” 林素美没想到他喊住自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于是点点头:“嗯,开学了就去。” 谢长渝打量了她半响:“你……有没有听说那件事?” “啥事?”林素美一脸的莫名。 谢长渝深呼吸一口气:“就是要恢复高考的事……” 林素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重大的消息,会从他口中听到。 她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恢复高考?你听谁说的?” 谢长渝皱了下眉头:“听到一点风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素美吐出一口气,恢复高考的事,现在就传出来了吗? “你……当时从桑树上摔下来,有没有发生别的事?”谢长渝盯着她的脸,想要确定点什么。 “什么别的事?” 谢长渝摇摇头:“就是我听说,有些人在磕到头之后,脑海里会出现一些很奇怪的画面,什么前世的事未来的事之类。” 林素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把故事当真了!” “或许。你没什么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了。” …… 林素美看着谢长渝的身影,总觉得他这话有些试探之意,难道自己有哪里让他怀疑了? 她认真想了想,也就不当一回事,毕竟她家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一个外人,能有什么想法。 谢长渝是真有想法,但倒不是想试探什么,而是突然看到她了,就下意识的想确定一下。 他觉得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是知道高考的,但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而他自己,也没渠道知道这事,就是谢长玲又回来了一次,来说服陈思雪和谢明给他做思想工作。 这事根本没被传达到谢长渝这里。 因为陈思雪和谢明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人家那么好的家世,干嘛就看重了他们家的小子?现在是一门心思想搞好关系,日后不喜欢了,就一脚踢开? 谢长玲觉得自己父母也和两个弟弟妹妹一样没有眼界,劝了两次都没有效果,郁闷的走了。 谢长渝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闻家那个中年人,似乎无意中提及了会恢复高考的事。怪的就是那老先生的态度,干嘛那么大,难道这时候这个消息还不能流传出来? 而那种家庭,很显然的能得到一些内部消息。 谢长渝只觉得胸口火热得很,如果真的恢复高考的话,大家会做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抢购书籍,长达多年的取消高考,这消息一出,多少人会疯掉,然后就是参加高考,找复习资料。 但哪怕是谢长渝都知道,很多书因为某些原因,被毁得差不多了,要找到适合的复习资料,显然很难,但这个时候若是去找这些资料,显然就比当消息传出来之后去找书籍要容易一点。 而且若是去找书籍的话,就可以确定消息的真假了,这时候肯定有人知道了消息,这些人家里或者亲戚一定有参加高考的,那么就会买书,从各种渠道弄到书,通过这些事,也可以去判断消息真假,然后选择是否要做这买卖。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 你就觉得会恢复高考?”郭志强有点不可思议, 同时也觉得谢长渝这也太儿戏了一点,说风就是雨。 郭志强在听完了谢长渝详细讲述那天在闻家所发生的事,当然着重在于突出那个中年人说话后,那老先生的态度。就那么随口的一句话而已,郭志强觉得人家就是那么一说, 怎么到谢长渝这里后,就变成了要恢复高考的“证据”了, 他只觉得谢长渝太过敏感, 当然了, 若不是谢长渝没有读书的想法, 他大概还会觉得他有点疯魔了。 谢长渝摸摸自己鼻子,除了这个,他还有点因为林素美的态度。他回想了一下她的反应, 她都决定去上学了,既然如此,恢复高考对她来说,那就是一件异常激动的事, 哪怕他只是随口提及, 可她更多的是惊讶,仿佛很愕然于他竟然会知晓这个消息。 按照他之前所想,林素美在头受伤的那个模糊的状态里,窥探到了一些信息,那么这高考, 绝对属于其中的大事件,这也就能够理解她为何会坚持上学了。 当然了,这种充满了玄幻色彩的猜想,他自然不会告诉郭志强,他敢肯定,如果自己真说了的话,郭志强一定会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自己。 “也不完全是这样。” “那是怎么?”郭志强半点没激动的意思,反正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对他这种念个小学都念不完,还被老师追着交学费的人,那学习简直是阴影好不好。 郭志强替谢长渝倒了一杯水,从桌子上推给他,很显然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谢长渝拿过杯子,不过没有喝水:“我是觉得,高考取消这么多年了,也该恢复了,毕竟当时处于特殊情况,现在早就不是那时候了,自然会恢复。” “为什么就会恢复?现在没高考大家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谢长渝用很直接的眼神看了郭志强半响:“考试是为什么,当然是选出一些相对优秀的人出来,而高考作为选人才的一种重要方式,当然得恢复,尤其是在现在日子好过了后,就更加会看重这些方面了。你想象看,连古时候都得弄个科举制度出来,我们肯定也得有高考啊,难不成连古时候的人都比不上?” “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你真打算去云市弄书?” 谢长渝点点头,他去城里摸过了,就那么两个书店,看着就寒酸,书都找不出几本来,更别说可以当做高考放复习资料了。 更何况,就算能够找到,他也不打算就在县城里找,大家都不容易,高考真恢复了,大家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县城里找书,他真提前把书弄走了,这不是断大家的路? 郭志强也拧起了眉头:“就算你真这么相信你的自觉,也得等农忙结束后,不急现在这个时候。” 谢长渝坚决的摇摇头:“如果现在就有风声传出来,那知道的人就不少了,那些人的人脉财力是我们这种人能比的吗?到时候别人都把书弄走了,我们还能弄到什么书?” 谢长渝想的就很简单,如果要干的话,那就当机立断去干,拖拖拉拉的肯定就错过了这次机会。 郭志强叹一口气:“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谢长渝愣了一下,沉默的拿着水杯转了转:“你想好了?我觉得真有赚头,哪怕现在不恢复高考,以后也铁定会恢复,我们弄到了书,最多就是放一段时间,肯定能卖出去。说不定别人还抢着要。” 郭志强还是摇头。 谢长渝虽觉得遗憾,但还是尊重郭志强的想法。 郭志强和谢长渝到底不一样,对于风险这些,考虑得就要谨慎一点,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就真得吃土了。更何况接下来就是收割稻谷的时候,这可以算是最重要的农忙时节了,真要按照重要程度来说,谷子可比玉米和麦子等重要多了,那才是最重要的粮食。 连小孩子都知道,在收割完稻谷后,会到处捡谷穗,就为了给家里多积攒点粮食。 若是郭志强真跟谢长渝去弄那书了,弄得到弄不到是一回事,但工分是肯定没有了,他和奶奶两个人,就指着这点工分分粮食,要是没有了,奶奶得多心疼。 郭志强都还想劝一劝谢长渝,就不说恢复高考的事是真是假了,就算是真的,既然那些人提前都知道了消息,肯定会提前弄书去,怎么可能还有他们的份。 但郭志强也知道谢长渝的性格,既然决定了去做事,那就不会后退,而且若不去试一试,谢长渝一定天天都记挂着这事。 …… 谢长渝见郭志强这态度,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连郭志强这种比较“自由”的人都这个态度,更别说别人了,于是他也没打算去找别人。 若是谢长渝真要去找别人去市里弄什么书,肯定会被他们的家长给骂死,干活都来不及,还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谢长渝说干就干,把自己的全部钱带上,然后去找村长林建国开介绍信去坐车,林建国二话没说就开了介绍信。 像谢长渝这群人帮着村里卖蚕茧等等,也没要钱,林建国当然不会为难他。 不过林建国到底不是很高兴:“怎么这个时候出去?就不能等到忙过了再去干你那些事?” 谢长渝笑了笑:“没有办法,就得现在去。” 林建国撇撇嘴:“行,早点回来割谷子,别想着偷懒。” “嗯,一定早点回来。” …… 定州县去云市并不算很远,坐长途汽车也就四五个小时,坐火车两个多小时,谢长渝选择了坐火车,坐火车不仅速度快一些,还便宜很多,就是比较麻烦,进了城还得走老远才到火车站。 这个时节大家都在地里忙活着,出门的比较少,谢长渝很快就买到了票,进站,等待上火车。 到了云市后,谢长渝一点没耽搁,直接就去找了市里的书店,刚进书店,就听到店里的老板很纳闷:“怎么多了这么多人来买书了……” 谢长渝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猜到了会是这样,到底还是有些懊恼。他在书店里转了一圈,发现一些涉及知识点的书都被买走了,也挑挑拣拣了几本书买了下来。 那老板虽然纳闷,但看到有人买书还是很开心,既是赚钱,也是欣慰现在大家又喜欢上看书了。 谢长渝拿着书,并没有去别的书店的打算,想必别的书店的情况也差不多。 谢长渝原本想着拿着票去国营饭店吃饭,想了想,改变了主意,走了老远的距离后,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态度温和的想在这里的借用一顿饭,要票还是要钱都可以。 对方听到他要给票和钱,立即热情的招呼他进去了。 饭菜是简单了点,他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也不嫌弃。 他一开始看到书店里的情况后,还稍微遗憾了一下,觉得自己来晚了,紧接着又开始庆幸了,这说明他的判断没有错,的确有恢复高考的迹象。 既然他没有办法从正规渠道弄到书,那就去别的渠道。 总有些人手里藏了一些书,尤其是当年在学校担任教职工的那些人,在面对着毁书的情况,他们一定比谁都心痛,然后尽力把一些书保护起来,哪怕见不得光,也比被人毁掉好得多,而现在这些书可不再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了。 谢长渝越想越觉得这条路可以走得通,这些人保护书,并不是为了收藏书,而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有机会看到这些书,所以他如果去向对方要书,把书送到爱惜它们需要它们的人手中,他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当然了,要找到这些人,就得打听消息了。 谢长渝给票给钱都给得大方,主人家自然欣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也就能够获得不少有用的消息。 …… 谢长渝手中的票和钱都不少,这些都是他之前和人换来的,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用票和钱换了一个住处后,就开始辗转打听哪些人手中可能藏着书了,即使打听到了,也还得找到人,因为多次敲门都可能遇不到主人。 谢长渝辗转了两天,才终于从一个人手中拿到了书,对方知道他是为了替人找书后,一分钱都不收,要把书都送给他。 谢长渝见给钱给对方对方都不收,于是就留下了一些票,也因为这个人,经过介绍,他又陆陆续续的拿到了另外一些书。 …… 在和这些人的接触中,谢长渝有点汗颜,他真不是对方以为的那种爱学习爱看书的人,但又不能否认,总感觉自己有点辜负这些人的期待,他们眼中的书籍宝库只是他眼中的货物而已。 不过谢长渝都没有把书全拿走,让他们都留下一些。 他想的是等高考的消息传出来后,他们可以凭借这些书改善一些生活,就算他们不愿意把书籍卖了,也可以送给别人当人情或者留给会参加高考的亲戚的小孩…… —————————— 谢长渝在市里忙活的时候,第九生产大队也彻底的忙碌起来。 自从上次林素美做了那个薄荷水后,村里的人争相效仿,每家每户都做起了这个薄荷水,就是有些人家舍得放糖,有些人家不舍得放糖。 并且这股风还吹到了别的生产队那里,让林素美彻底享受了一把带头人的瘾。 现在林素美又开始瞎捣鼓在陈冬梅眼中毫无作用的玩意了,但能让女儿找点事来做,同时也给大家改善改善下生活,陈冬梅也就不反对林素美的瞎放糖了。 薄荷水天天喝,也腻得慌,当然了,和白水喝起来,还是比较好了。 林素美把小晨晨哄睡觉后,就快步出门,去到自己家的自留地里,从广柑树上摘了几个广柑。 这个季节的广柑离成熟还远得很,皮子都呈墨绿色,用手剥一块皮子下来,就冒出浓烈的酸气,完全不用品尝,都能知道它的味道。 林素美把摘来的几个广柑拿回家,用刀把广柑皮削掉,然后把广柑水挤出来,这时候的广柑水酸得让人怀疑人生,她就把广柑水倒进泡好的薄荷水里,再多加一点糖,中和一下味道。 她自己尝了一下,除了比较费糖之外,味道真心不错。 这味道有点像她在后来喝过的柠檬水。 小晨晨醒来后,她把他抱起来,用筷子沾了沾这水,小晨晨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然后不停的晃动手晃动脚,想要再喝。 林素美只好抱着小晨晨,拿出勺子给他喂了一点水,小晨晨这才不继续晃动手脚了。 把小晨晨给安抚好之后,林素美再次给两个嫂子送水,至于林建业他们,都是自己回家取水。 梁英和吴华现在做的事相对来说就比较轻松一些,是处理已经晒干了的谷子,谷子中的稻草什么的已经用竹耙刮去了,但里面仍旧有一些灰尘,坝子地方再大,也装不下整个生产队的谷子,因此不能就地扬风,那太占地盘了,这时候就得用上风泊这东西,把谷子从中间倒下去,然后不停拉转把手,风泊里的扇叶子不停晃动,谷子直直的滑下去,里面的灰尘则从另一端飞出去,达到分离的效果。 梁英和吴华一个不停摇那个把手,另一人则把谷子不时从上面装上去,虽然也热,可相对来说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嫂子,来喝点水!” “哎,好的。” 小晨晨看到了自己母亲,长开手就要扑过去,把梁英给吓一跳,赶紧退后两步。 “你这臭小子,离我远点。”梁英看着儿子笑了笑,脸上还在不停流着汗,先不说她身上多脏了,就说这谷子身上的灰尘,这可很“咬”人,一旦碰触到皮肤,就又痒又痛,难受得很。 吴华笑眯眯的看着大嫂和小姑子,拿起水喝了一口,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用什么做的啊,酸酸甜甜真好喝。” 林素美就详细的和吴华说了做法,相当简单的步骤。 不过吴华却不这么想:“小美你可真厉害,这都能想到。” “就是,我们绝对想不到去摘那广柑。”梁英表示认可。 不管水好不好喝,梁英和吴华都统一的让林素美赶紧回家,坝子上到处都是晒着的谷子,未打的草头,灰尘飞扬,沾到身上去了就不好了。 林素美抱着小晨晨回家,梁英和吴华就继续忙碌了。 几个小孩子在坝子周围玩耍,他们也知道粮食有多么重要,玩耍也不肯跑远了,就照看着晒着的谷子,一旦有鸡跑来偷吃,他们就立即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把鸡赶走,气得狠了的孩子还会把鸡追出老远,然后用石头去扔它们。 林素美看到了他们,笑看着其中一个女孩子:“小琳,你这脚上怎么沾着谷子?” “哈哈哈,这不是沾的谷子。” “这是我自己串的谷子。” 孩子们立即闹腾开了,一个个都特别自豪又“瞒”了一个大人了,然后嘻嘻哈哈,别提多开心了。 这是孩子们无聊的一个玩法,谷子的最下端,其实是有一个孔的,就是这个孔非常非常的小,只有用头发丝才能够串过去,一些小朋友就用头发串上几颗谷子,然后套在脚腕上。 那头发丝太小,一不注意看完全看不到,看到的就是脚上围绕着一些谷子。 一旦有谁提醒他们脚上有谷子,他们就特别开心,要和大家科普才不是无意粘上的,是故意的成果,觉得这些大人也被他们给“骗”了,自豪得不行。 林素美忍俊不禁:“原来是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没有。” 林素美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们啊!” 一边挑着草头回来的男人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见其中有他自己儿子,忍不住开口:“一群傻子,人家和你们闹着玩呢,竟然还当真了。” “啊?”孩子们立即懵了。 林素美看到他们呆愣的模样,更是笑了起来。 “你真的知道啊?”一个小朋友还抱着一丝希望。 “对啊,因为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串过谷子呢!” “好嘛!” …… 林素美抱着小晨晨回到家,正遇上回来的林建业,天气太大了,林建业的衣服早就湿透,他也不管,直接从井水里打水来抹一把脸,稍稍降温后,就又准备去地里了。 “你妈说你弄的水稀奇古怪的,一边嫌弃还一边喝,两下都喝没了。”林建业说这话时也觉得好笑。 “今天没做多少,明天多做点。” 林建业笑着点点头,到底没有说陈冬梅吐槽费糖的事。 但对于林素美做这些水,夫妻两都挺高兴,就因为林素美做的那薄荷水,现在风靡全村了,这让他们别说多自豪了。 那薄荷叶长在那里,大家过路时也会随手摘来嚼两下,用来泡来喝水的也有,却没有像林素美这样引领了风潮,那感觉可是不同。 如今林素美竟然还知道创新,又加了别的东西,肯定又会被人给效仿。 林素美现在还不知道,这加了广柑的水在田地里还引起了一点小争议,大家对于好喝的判断非常一致,不一致的是有人觉得喝这个也太奢侈了,要放不少糖,那多费劲,折腾这些的人都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 这种观点就是陈冬梅听着不是滋味了。 “现在天气这么大,热得饭都不怎么吃得下,长期下去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若是能有喝得下去的水,当然是好的,费点糖算什么,这段时间这么辛苦,也该慰劳慰劳下自己。”说话的是陈思雪。 陈冬梅看了陈思雪一眼,对陈思雪能帮着说话,有点意外,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谢家的人缘在村里很好,就不提谢长渝和村里那群小伙子常常玩在一起了,光是大家得从谢家买肉,对谢家就会客气两分,更别说陈思雪相当会做人了。 谢长渝偶尔出去摸螃蟹什么的,会带回来一些螺蛳,这螺蛳处理起来相当麻烦,不仅得泡几天让它们吐沙,还得用剪刀一个个的把尾端给剪掉,再加上这东西肉少,所以通常情况没多少人愿意弄它,毕竟现在还是以数量为重,至于好吃的东西,现在还没有达到追求它的程度。 谢家也觉得麻烦,但舍不得丢,所以干脆弄出来,煮一大锅,用盆子装几盆,就摆在屋子前的坝子上,村里的人都可以去吃,一群人围在谢家屋前,一边吃螺蛳一边说说笑笑,那感情当然就有了,吃人嘴软嘛! 所以这陈思雪一说话,之前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消失了,多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陈思雪继续道:“我觉得这水不错,等下让萍萍去跟你家小美学学看是怎么做的,我和老谢也享受一下。” “小美就在家里,萍萍随时去都行。” …… 林素美在家不仅得准备饭菜,还得给大家烧一大锅水,在他们抹黑回家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这个天气,还洗热水澡自然不舒服,但接触了那谷子,不用热水洗的话,浑身会更痒,所以不仅要用热水,那热水温度还得特别烫才行。 像林平林安等人,用热水洗过后,立马就会用冷水淋全身。 在大家都洗完澡过后,一家人才会坐在一起吃饭。 依旧是稀饭,这都是提前做好的,喝的时候冰冰凉凉了,让人喝着舒服。而林建业还有个特别的习惯,这个时节就喜欢喝酸稀饭,把稀饭给放酸了,他觉得喝着更舒服。 吃过饭,大家会把家里的用斑竹做成的凉床搬到坝子上,一边打着扇歇凉,一边和邻居家的唠嗑。 林素美也坐在这竹床上,不过她没有和别人聊天,而是看着围绕在坝子上飞舞的萤火虫。 它们飞舞在黑夜中,不断闪烁,给这枯燥无奈的生活带来某种希望,总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 大家都睡得还算早,因为太热的关系,林建业父子甚至直接睡在坝子上,然后在凌晨的时候醒来。 白天温度太高,身体受不了,所以大家基本上趁着夜色就要出门割谷子,第二天再收谷子捆谷子,把草头挑回去。 林平手贱,把林素美没有用完的广柑切了一片放嘴里,那感受,酸得人神经都跟着抖了抖,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跑了,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父子三人都吸了一口那广柑片,精神百倍的喝了两碗稀饭,然后出门了。 于是林素美又多了一个让人啧啧称道的地方,因为从这天后,第九生产大队几乎每家都准备一个广柑,凌晨起床后,切一片酸走瞌睡虫。 林素美再一次听到村里的传言后——这个真的不关我的事?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 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 做出来一个东西, 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 一人一样, 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 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 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 现在微微发黄, 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 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 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 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 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 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陈冬梅皱着眉头数自家的玉米,看有没有少,她家种了,别人家可没有,村里孩子又多,少不得一些手长的人会来偷,所以她每天都来数一数个头,如果少了,就会站在这里破口大骂,让全村人都听到,也就没人敢来偷她家的嫩玉米了。 就在陈冬梅庆幸玉米没有少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正是有人家的玉米被偷了,那人气急了,说明年再也不种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还这么三天两头被偷,太欺负人了。 陈冬梅得意的笑了笑,决定今天煮玉米吃,但本来就没有多少,家里人又多,每人吃一个就要吃不少,当下又心情不好了。 最后陈冬梅还是摘了三个玉米下来,女儿吃一个,儿媳妇吃一个,至于她儿子,就两个人吃一个好了,反正他们胃口大,也吃不饱,尝个味就行了,她和老头子就不用吃了。 林平和林安:我们真的是亲生的吗? 就在这时,谢长渝和一群村里的男生们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一看他们把袖子卷起,裤腿卷高,就知道又是跑山里的河沟里摸螃蟹了。 林平看到谢长渝,立即招呼他:“今天又是大丰收啊!” “没摸多少。”谢长渝笑笑,在看到树下那抹倩影时,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林安撇嘴:“我才不信你,以前和你一起去捉泥鳅黄鳝,你总是能捉很多,我就可怜兮兮的一点。” 恰好这时陈冬梅走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冬梅生了这两个儿子,虽然样貌还算不错,但和陈思雪生的谢长渝一比,那就差距太多了,这让她心里不痛快了很久,还好林素美争气,比谢长玲谢长萍都漂亮,才让她心生了扬眉吐气之感。 这两傻小子,连捉泥鳅黄鳝都捉不赢人家,真是没用。 谢长渝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冬梅,立即笑道:“三婶,我今天捉了不少螃蟹,我爸妈也不爱吃,这么多我拿回家也没有办法,给你一桶吧!” 谢长渝是拿的两个小木桶,两个小桶里都装着螃蟹,此刻还在不停的爬动。 陈冬梅原本不想要,但想着家里好久都没有吃过这玩意了,最关键的是今天的螃蟹确实个大,也就接过了。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陈冬梅没有来, 来的是林建业一个人。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 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 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 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 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 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 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 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 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 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 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 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 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陈冬梅皱着眉头数自家的玉米,看有没有少,她家种了,别人家可没有,村里孩子又多,少不得一些手长的人会来偷,所以她每天都来数一数个头,如果少了,就会站在这里破口大骂,让全村人都听到,也就没人敢来偷她家的嫩玉米了。 就在陈冬梅庆幸玉米没有少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正是有人家的玉米被偷了,那人气急了,说明年再也不种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还这么三天两头被偷,太欺负人了。 陈冬梅得意的笑了笑,决定今天煮玉米吃,但本来就没有多少,家里人又多,每人吃一个就要吃不少,当下又心情不好了。 最后陈冬梅还是摘了三个玉米下来,女儿吃一个,儿媳妇吃一个,至于她儿子,就两个人吃一个好了,反正他们胃口大,也吃不饱,尝个味就行了,她和老头子就不用吃了。 林平和林安:我们真的是亲生的吗? 就在这时,谢长渝和一群村里的男生们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一看他们把袖子卷起,裤腿卷高,就知道又是跑山里的河沟里摸螃蟹了。 林平看到谢长渝,立即招呼他:“今天又是大丰收啊!” “没摸多少。”谢长渝笑笑,在看到树下那抹倩影时,目光多停留了两秒。 林安撇嘴:“我才不信你,以前和你一起去捉泥鳅黄鳝,你总是能捉很多,我就可怜兮兮的一点。” 恰好这时陈冬梅走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冬梅生了这两个儿子,虽然样貌还算不错,但和陈思雪生的谢长渝一比,那就差距太多了,这让她心里不痛快了很久,还好林素美争气,比谢长玲谢长萍都漂亮,才让她心生了扬眉吐气之感。 这两傻小子,连捉泥鳅黄鳝都捉不赢人家,真是没用。 谢长渝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冬梅,立即笑道:“三婶,我今天捉了不少螃蟹,我爸妈也不爱吃,这么多我拿回家也没有办法,给你一桶吧!” 谢长渝是拿的两个小木桶,两个小桶里都装着螃蟹,此刻还在不停的爬动。 陈冬梅原本不想要,但想着家里好久都没有吃过这玩意了,最关键的是今天的螃蟹确实个大,也就接过了。 陈冬梅也不占对方便宜,把刚摘来的三个玉米一股脑儿的塞给了谢长渝,又冲着两个儿子吼:“摘了多少了,也不知道给长渝抓点。” 林平和林安委屈的对视一眼,这蚕蚕泡,平时他们也没有资格吃啊,谁知道自己母亲能这么大方。 宋姗听到陈冬梅的话,立即转身,把用桑叶包裹着的蚕蚕泡递给谢长渝:“给你。” 谢长渝盯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谢谢啊!” “不客气。” 谢长渝告别他们后,一步三回头的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就夸自己做得真对,幸好刚才主动了一下。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 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 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 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 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的过去,很难堪, 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 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 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 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 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 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的冷漠, 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 一个长长的梦, 梦境结束后, 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 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 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 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 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 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 就躺在床上了, 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 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 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 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 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反正都得嫁给别人,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 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 脸长得精致帅气, 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 放眼整个生产队, 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 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 那罗志帆有什么, 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 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 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 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 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 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 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 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 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 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 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 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 不信他人, 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 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 找不到原因, 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 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 在收割玉米的时候, 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 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 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 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 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 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林建业和陈冬梅虽说接受了这张自行车票,心里却是很忐忑不安,夫妻两一想,就决定给林海燕送点东西去。可农村能有什么好东西?家里那点东西,别说好不好了,稍微拿得出手的大房肯定都给林海燕送去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谢家了。 陈冬梅没有来,来的是林建业一个人。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 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 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 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 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 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 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 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 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三婶, 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 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 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 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 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 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 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 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 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 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 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诚然, 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 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 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 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 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 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 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 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 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 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她的过去,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 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 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 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 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 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 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 生产队上的小孩, 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 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 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 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 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 林素美都不回应后, 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蚕房那边,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大家都非常乐意,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就这么一会儿, 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 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 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 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 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 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 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 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 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 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 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 蒋春叶是真怕了, 万一林素美摔傻了, 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 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 用的时间也久了, 现在微微发黄, 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 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 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 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 关键是会起疙瘩, 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56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 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 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 不就农村姑娘, 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 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 打家具的时候, 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 做出来一个东西, 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宋姗动动嘴角,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宋家明明是三个女儿,怎么就变成了有一个儿子了? 宋姗想问什么,难道又是从伯伯家过继来的?但也不对,不该是这样,这个时候,还没有过继,她还在念书。 陈冬梅见自己女儿有些感兴趣,撇撇嘴:“她那儿子,宝贝得很,平时家里油都舍不得放,她那儿子回来后,不仅炒菜舍得放油了,还能去谢家偷偷买点肉来吃,只给他儿子一个人吃。” 至于宋家的那些鸡蛋,全被两口子装给宋渊去学校,要么拿去换成钱当零花钱,要么就当菜就着饭吃。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57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林素美回到家, 取下背篓,林平林安一见背篓里的西瓜,赶紧把背篓给端进屋子里,已经会走路的小晨晨也晃晃悠悠的追过去, 林素美一瞧小晨晨的模样,赶紧走过去把他给抱起来, 生怕他给摔着了。 小晨晨学会走路那天, 林素美全程进行了观摩, 他先是走几步,然后就靠在凳子上,再走几步, 靠在另一个地方,如此不断前进,直到达到终点。 像是用无数线段拼凑而成,最终达成目的。 神奇的地方在于到了第二天, 小晨晨就不需要靠着别的东西拼凑式前进,可以自己直接晃晃悠悠的前进,虽然路途遥远, 他偶尔会摔上几跤。 林素美一边把小晨晨抱起来一边赶紧叮嘱林平林安:“大哥二哥, 你们别端那么快, 里面只有两个西瓜是我们家的,其中一个是姐给大伯家买的, 另一个则是春叶给她爸妈买的。” 林平林安也不觉失望, 自己家有两个西瓜呢! 林平林安赶紧一人抱了个西瓜, 给林建国家和蒋春叶家送去。 这时候天幕上那乌压压的云层终于又变得厚实,像是别的地方的乌云被吹了过来,厚重的云层不堪负重,终于被压垮,一些小雨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落在地上的先锋部队们几乎连个印子都没留下,直接被地气蒸腾得一干二净,雨水们当然不肯罢休,反复层叠,终于留下它们的痕迹。 小晨晨张牙舞爪的扭捏着身体,不肯让林素美继续抱,林素美只得将他给放下。 恢复自由身的小晨晨,利落的跑到他的目的地,双手抓着背篓不放,然后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叫唤着,就差口水直流。 “这小子。”陈冬梅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随即走到他面前来,“小晨晨,来,告诉奶奶,你想干嘛?” 小晨晨闹得更加欢快:“吃……吃……” 陈冬梅笑着给孙子擦了下嘴,想到家里的情况,心里一叹,抱了个西瓜就进了厨房,用刀切成许多薄片,然后切了一块特别小的西瓜,直接给塞进小晨晨手里:“臭小子,吃吧!” 陈冬梅把西瓜端出来,让大家直接吃,梁英和吴华也都吞了吞口水,不过在丈夫没有回来前,她们都打定主意不动。 林素美也站在门口,向外看了眼,见云层越发厚重,又几丝光亮似乎要划破云层垂落下来,然后一阵闷响响起,那应该是雷,不过目的地不是这里,但她总觉得雨势在逐渐变大。 她一步跨出,站在屋檐下面,伸出一只脚,这时地气纷纷向上冒出,看不见的灼热就这么笼罩在她腿上,她感觉有些有趣,就这么的,感受着那股灼热被雨水洗刷冲散。 陈冬梅见女儿在那里玩水,叮嘱了句:“别站在那里,雨都把袖子打湿了。” “嗯。” “你姐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素美脸上有一丝黯然:“还好。” 陈冬梅具体的问了问,林素美一一解答,陈冬梅最后点点头:“你姐姐那婆家找到不错,她是个命好的。” 林素美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这样就叫很好吗?” 陈冬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要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还能吹电风扇,这样不叫好叫什么?你以后能找到个这样条件的,我和你爸都谢天谢地了。” 林素美皱皱眉没有说话。 陈冬梅继续道:“我当年怀你哥的时候,还得下地干活呢,月子都坐不满,还被婆婆娘骂懒,不仅照顾孩子还得煮饭洗衣服,然后下地干活。我那还算好的,有些身体差的,整出一身病,那陈家的就是因为月子的时候下地干活,生病一场,整个背都弓起来,一辈子都只能弯着身子……你姐那不叫过得好,什么才叫过得好?” 林素美听到这话,莫名的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屋子里的吴华。 吴华嫁到他们家来,他们家做的也不过是让吴华不要去地里干活,但吴华还是在家里做饭洗衣服等等,热的时候就拿扇子摇几下,吃的虽然偶尔也有鸡汤鸡蛋,次数却并不多,还是大家一起吃。 就这样,吴华还被村子里的人羡慕着。 但真的对比起来,吴华的待遇和林海燕的待遇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至少吴华就从来不会要求林平去做饭,给她拿这样拿那样,一不如意还可能骂上几句,这些在吴华身上都不可能上演。 当然可以说这是乡下地和城里人的不同。 但嫁进城里的人,都真的过得很幸福? 哪怕像蒋春花这种大家普遍认为过得不错的人,在婆家也是过得小心翼翼,生怕公公婆婆嫌弃她把妹妹给带到城里去,每个月都主动把工资上交,要给娘家买点什么东西都只能背着人,在家里不说多看人脸色,总是时时刻刻都得顾忌一些。 至于其他人,那日子过得就糟心多了,房屋不够住,兄弟两结婚了把一个屋子隔成两个屋子的家庭也不少,晚上做点什么,对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尴尬又无奈,更别说在吃穿上花功夫了,日子难捱,矛盾众多,吵架那是家常便饭。 和别人对比起来,林海燕的生活的确过得不错,甚至令人向往。 林素美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恍惚了。 林平林安这时候跑了回来,见自己妹妹一副思索状,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发什么呆,赶紧进屋去。” “哦。” 林平林安回来了,大家也就开动了,不过这两人还得去洗澡换衣服,大概嫌弃麻烦,直接提了桶冷水去冲洗。 林素美也拿着西瓜吃,这时候雨声渐大,砸在地上的雨水溅得老高,哗哗作响,像是天幕被砸开了一个大洞,瓢泼似的水不断往下掉。 她吃了两块就不再吃了,坐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家人。 林平林安收拾妥当后,拿起西瓜就啃,一会儿几块西瓜就消失无踪,他们吃得舒坦了,才问林素美林海燕的情况。 林素美一一作答了。 吴华听着愣了下,眼中带了点羡慕。 林素美咬咬唇,开始想象林海燕知道陶金峰在外面干的那事后会形成的后果。 那时的林海燕压力一定非常大,孩子都那么大了,公公婆婆人又不错,甚至陶金峰的性格也非常温和,再加上离婚后的女子总是会被人指指点点,林海燕必须承担来自别人的压力,甚至得考虑离婚后未来的打算…… 那些压力,她自己想象一下都觉得可怕,更别说当事人林海燕了。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没那么灼热,变得爽朗起来,然而温度依然居高不下。农忙时节到处都很忙碌,林素美也把自己忙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不去理会某些麻烦和痛苦的事。 直到谢长萍来喊她,叫她出去玩。 林素美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如此的压抑,想了想,便同谢长萍一起去了。 照样是野炊,只不过这一次人数陡增,一些小朋友也给加入进来,不仅如此,他们还提供了肉,去竹林捉的竹竹虫,只需要用火烤两下,就可以吃了,把竹竹虫的脑袋和身体分离,脑袋就会扯出一坨小小的肉,虽然特别小,和蚂蚁差不多大小,但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压低了声音和林素美聊八卦:“我真是笑死了,你都不知道杨春妮现在的情况,简直了。” “怎么回事?” “那罗志帆不是没有考上大学吗,这时候人家心情当然不好了,杨春妮就趁这个时候去陪着那罗志帆,大概想感动对方?”谢长萍眨眨眼睛,“我听人说,杨春妮在罗志帆那屋子,一待就待了很久。” 林素美有点诧异,杨春妮究竟想干什么? “她想让罗志帆娶她?”林素美直觉这事发生的可能性极低。 “她倒是想,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这么说?” “昨天罗志帆都收拾东西走了,杨春妮还傻兮兮的去找人,别人告诉她罗志帆回家了,她还不信,在知青点大哭大闹的,这下子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罗志帆那点关系,还是被罗志帆给抛弃了。”谢长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昨天她回家啊,被她妈给打得半死,嫌弃她丢人,什么话都拿出来骂一通……” 谢长萍说了一会儿,反倒不忍心了。 林素美也是叹气。 她们走到野炊的地方,依旧是那个老地方,在那条不大的水流边,堆起火,然后烤肉,另一个简单的灶台则反复的被使用,此刻灶台上放着一口锅,锅里放着一些螃蟹和野小蒜,一走近就能闻到香气。 有小孩子的地方,就有无数欢声笑语,气氛热闹轻松。 林素美坐过去,此刻也没什么兴致做什么,被动的听他们说笑,听他们去逗弄小朋友。 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有点不对,她竟然有点想要逃避,想着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懦弱的没有办法去承担林海燕的人生。 她又痛恨着这样的自己。 大家把食物做好后,就围在一起开动,孩子们最开心,连“筷子”都不拿,直接上手,然后被狠狠的教育了一通。 林素美没多大的性质,只是机械的吃了几口,又陷入了那种莫名的情绪。 “我们来玩游戏吧!”谢长渝折断了一根树枝,状似随意的出声。 “好呀好呀,玩什么?”这群小朋友永远是最积极的人。 谢长渝想了想:“这样,大家拿一个东西传着,由一人随机喊停,这时候手中拿着东西的人,就必须回答喊停的人一个问题,若是不愿意回答,那就完成对方的一个要求。” “好好好,就玩这个,就玩这个……”小朋友们照旧积极。 不仅小朋友们觉得有趣,连这些半大的少年也是一脸的兴趣盎然。 一开始林素美还不以为意,当玩了两圈后,见到别人被问的问题都十分刁钻,不愿意回答,直接被要求学狗叫猫叫什么的,当下也只好认真玩起来,并祈求那木棒不要在自己手中停下。 现在这木棒就跟个烫手山芋差不多,大家都快速的丢给旁边的人,停在别人手中后,立即一脸的兴趣盎然看戏。 小孩子们玩得最洒脱,让学什么就学什么,猴子青蛙都拈手就来,还能附赠一个学螃蟹走路。 林素美融入这个游戏后,心惊胆战的接过木棒,正要把木棒丢给旁边的人时,就被人喊停了。 幸好对方是个小朋友。 “小美姐姐,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小男孩睁着那双纯净的眼眸,似乎真的很不解。 林素美愣了下,莫名的向谢长渝的方向看去,而他则如同凑热闹一般笑着,似乎同他完全无关。 “我没有不开心。” 小男孩不高兴了:“你没有老实回答这个问题。我可以要求你做事了。” 林素美:“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老实回答?” 小男孩看了谢长渝一眼,似乎在询问什么,然后问他:“谢长渝哥哥,你说,小美姐姐是不是不开心?”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一脸的正义言辞:“我说……不能欺负人家小朋友什么都不懂。” 林素美冲着谢长渝翻了个白眼。 连谢长萍也觉得有趣,加入进来:“对啊,小美,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为了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帮你想办法。” 林素美有点无奈,直接看着那个小朋友:“你想让我做什么事呀?” 小朋友小大人一样思考了一番:“小美姐,你以后不要嫁人,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林素美睁大了眼睛,其余人也是被惊得愣了愣。 “臭小子,这么小点就想结婚了?” “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不得了,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可不会想这些。” …… 林素美噗嗤一声笑起来:“可是你长大了,我就老了呀,那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小美姐姐,我不会嫌弃你的。” “可是我还是怕你嫌弃啊,你见过我妈妈吗?” “见过呀。” “我老了应该就是我妈妈那样。” 小男孩认真想了想,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素美,难以接受她老了会是那样,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要,我不娶你了……” 额…… 林素美很不厚道的大笑起来,拜托,她没有强迫对方娶自己呀,怎么弄得自己非要嫁给他一样。 几局游戏下来,林素美也玩出了乐趣,这下真的将那些纠结无措的事给抛出脑海,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戏中。 大家都玩得非常尽兴,游戏从问别人有没有喜欢的人转向对方最尴尬最不想提的事,甚至连偷偷藏钱的地方都给问了出来。 直到散场的时候,林素美都还有点不舍。 谢长萍却是一脸遗憾:“真讨厌,我想问你呀,怎么每次我喊的时候,木棒都落在你身边的人手上,气死我了。” “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呀。” “对哦……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林素美皱眉想了想,想到了陆宙,她很诧异,这才过了多久,陆宙的面容竟然已经在她脑海里变得模糊起来。 而她会想到陆宙,也并非是想着他念着他喜欢他,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她差点结婚的对象而已。 她和陆宙的目的明确,都是找个差不多的对象结婚,早已经不再计较那些情情爱爱,更倾向于合适的一种结合。 但她真的喜欢什么样的人? 在大学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第一个男生长得与帅气无关,但五官端正,只是她吸引他的地方太少,很快他就被别的女孩所吸引。第二个男生和她三观相同,都是勤勤恳恳的人,然而他却对她对家人那排斥感到厌恶,认为一个人怎么能够埋怨自己父母,那是生你养你最亲的亲人,然后结果当然也是分手。 此刻再回忆起这些,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遇到了大概就知道了吧!” “又这样敷衍我。” “没有,但我觉得,三观至少得一致……然后他一定要让我感到安心,这点很重要。” “长相呢,这些没有要求?” “等我遇到了,我一定带他到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看,然后下结论。” “好吧。” 谢长萍知道,林素美既然这样说,她和自己那弟弟之间,是一点机会都无。 ———————— 林素美又去了城里,因为家里的西瓜两下就被吃没了,大人还没什么,关键是小晨晨一直念叨着,于是她就又去城里打算多买两个。 林素美先去了林海燕那里,把大婶给装的十斤大米给她送去。 林海燕照旧让她坐下来休息,吩咐陶金峰又是切西瓜又是倒水然后准备饭菜。 林素美看着陶金峰那一脸老实人的模样,心里别扭至极,就如同蒋春叶所言,难以想象陶金峰一面对妻子如此好,一面又做着伤害妻子的事,若是她不知晓那些破事,她也会觉得这个男人温柔老实善良。 “小美,你愣什么神?”林海燕笑着推推她。 “姐,我想和你说说话。” “你说呀,我听着呢。” “单独说。” 林海燕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似乎对此有点不解,不觉得有什么事得背着自己丈夫才能说出口。 不过林海燕还是和陶金峰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林素美进了房间,陶金峰倒是继续他的好脾气性格,还保证坚决不打扰姐妹二人聊私密话。 进了房间,林海燕伸手点了点林素美的额头:“现在说吧……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说你和别人交往了?” 林海燕一脸的兴趣盎然。 “姐,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当然幸福呀。”她出门,谁不羡慕她日子过得快活。 林素美要脱口而出的一些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她想了想,把上次蒋春叶说的那个故事说了一遍,然后叹气:“姐,我当时还笑春叶呢,这事和她又没有关系,她那么纠结个什么,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当不知道。但我现在才知道,这些事真没有那么简单。” 林海燕点点头,仿佛是在认同不那么简单。 林素美继续道:“我在班上不是有两个玩得不错的朋友吗?其中一个交了男朋友,就是我们学校的,她偷偷指我们看过。但我今天看到她男朋友和别的女孩走得很近,看到我还故意躲着,一看就关系不正常……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我同学我看到的事?” “你为什么纠结?”林海燕认真的问着。 “她很喜欢她男朋友,很喜欢很喜欢,还说高中毕业就要结婚。我怕我说了后,她会受不了,而且我自己觉得,就算我说了,她还是会继续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然后就觉得说了也没有意思,但如果我说了,她因为我说的话而和她男朋友分手,我同样也会感到害怕,觉得是我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因为我也不确定,那个男生只是一时的那什么,或许以后就会对我同学很好了……” 林海燕认真的给着自己的建议:“你会这么想,肯定是因为他们平时的相处给了你这样的想法,那个女孩肯定很喜欢她男朋友,你的纠结很正常。” “那我到底说不说?” 林海燕叹口气:“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呢?” “女生本就比较敏感,发现这些事都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她自己发现了,选择继续在一起或者分开,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但如果你插手,她很可能会怪罪你破坏了她的感情,再加上自尊心什么的,甚至会对你恶言相向,连朋友都没得做。” “是这样吗?” 林海燕点点头:“我工作的地方,有个女的她丈夫就出轨了,人家好心告诉她,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对方,然后同自己的丈夫一起去打对方,因为她丈夫告诉她,自己被冤枉的,是那个女人看不得她好。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真的,那女的也不是不知道,但却不肯接受,宁愿这样怪罪别人……” “为什么这样?” “你还小,不懂。婚姻的结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对女人来说,要离开一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会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没多少人能够接受那样大的改变。” 林素美叹气:“我确实不太懂。姐姐你呢,如果姐夫他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决定?” 林海燕愣了好半响:“怎么就说到我身上了?” “因为我不懂嘛,但你却好像很理解的样子。” “你姐夫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他。” 外面传来陶金峰喊吃饭的声音,因为他说不得偷听,于是连走近敲门都不做,而是直接喊。 林素美看到林海燕眼角慢慢露出笑意,那笑容甜蜜而萦绕着幸福,她看着只觉得心口钻心的疼。 58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这一顿饭对林素美来说格外煎熬, 无论陶金峰表现得多么温和,对林海燕多好, 都像染上了怪异的色彩,让她仿佛在看一出表演, 无论演员表现得多认真, 或者其中还有真情实感, 她都因为提前知晓了是一出表演而无半分感动。 离开前,林素美问了林海燕一句, 她和姐夫是谁管钱。林海燕没想到林素美问这种比较私密的事, 还是和林素美说了实话,家里当然是她管钱了,林海燕说这话时,脸上照旧有两分甜蜜。 林素美没有多言, 从林海燕家离开后, 便骑着自行车去买西瓜。那瓜农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见她背篓装不下了,就送她一个口袋,往里面继续装瓜,然后给她套在自行车上。 林素美心思不在这里,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 只好全都买下了。 因为自行车后面放着不少西瓜, 她骑着很费力, 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她现在脑海里一片嘈杂, 两种念头不断的冲撞, 是应该直接告诉林海燕那些事,还是因为直接隐瞒起来,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管不顾,把一切告诉父母,让他们去纠结解决。 然而她全都一一否定。 林海燕是一个骄傲的人,作为林家唯二的女孩子,她也是受尽宠爱长大,自己也够争气,成绩好,高中毕业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甚至嫁得也不错,如今更是怀了孩子。 对林海燕来说,这和完美的人生也差不到多少了,越是这样的生活,就越会让林海燕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林素美当然可以把事情全推给大人们,但长辈们知晓后,那样的压力,同样会左右林海燕的判断,甚至让林海燕做出与她心底想法截然相反的决定。 林素美并不想这样。 回到家里,林素美这次买的瓜有点多,于是让两个哥哥给另外三房各送一个瓜过去。 送瓜回来的林平也切了个瓜,先是把一小块西瓜拿给候着的小晨晨,并点了点小小晨晨额头,然后又切了一大块,直接递给自己媳妇。吴华拿过瓜,笑得格外甜蜜,不知道是因为能吃到西瓜了,还是因为这是丈夫给予自己的。 林素美看了看自己二哥二嫂的相处,诚然他们家的条件比不上陶家,但这样的相处,却让人感到踏实和心安。 她突然就做出了某种决定,或者说她其实早就有所决定,但因为一个人把持着如此重大的秘密,总想要找到点能推动自己前进的理由或者动力。 很快就开学了,林素美也开始了她的学习生活。 她的学习生活几乎如常,学习,和同学们聊天说笑,给于莎莎和方小玲讲题,只是连同学们都发现了,她最近找班主任的次数有点多。 那班主任是个性格不错的人,见林素美一直询问他当老师的工资待遇,也忍不住笑了:“这是准备以后出来当老师?” 林素美略一迟疑,仍旧是点点头:“明年就高考了嘛,我也不知道该选什么专业,因为听说很多人虽然考上了大学,但选的专业却是非常不喜欢的,所以我就想提前问问,如果老师的待遇好的话,我以后就选这方面的专业了。” 那老师想了想:“以前待遇委实一般,自从恢复高考了,待遇倒是还行。不过当老师很辛苦,虽说有寒暑假,但学生也是非常不好管理,一不注意就能闹出些事来……” 林素美又认真的问了问,那班主任以为她是想问清楚关于老师的待遇,也就说了说,除了基本工资,学校还有一些补贴,不过每个学校的补贴不同,一般学校越好的,补贴就越好。 比如定州中学的补贴就比一中那些学校要好一点。 林素美问清楚了情况后,点点头,又问了每个月发补贴的时间,这才离开。 她只是在想,如果陶金峰真的和一个女学生私底下来往,那么他势必会有额外的花用,但林海燕又说家里的钱由她掌管,那么那笔钱的支出哪里来的?少了那么多钱,林海燕不可能不知道。 但如果林海燕并不知道定州中学老师有额外补贴,还以为工资待遇和过去一样,那么这笔支出,就能够说得通了。 过了两天,林素美放学的时候,直接就去了林海燕家里,并没有多留,只说学校要给老师发一些补贴什么的,让林海燕第二天去学校里拿,她说完就马上离开,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家。 她把车蹬得飞快,没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紧张。 她把选择权全都交给林海燕,让林海燕自己去发现这些事,如果林海燕愿意原谅,陶金峰能改正这个错误,那么她也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毕竟婚姻的事,旁人从来都无法说清楚,就让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去解决。 同样的,如果林海燕不愿意忍受婚姻中出现的这个问题,那么她自然无条件的尊重林海燕的决定,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她这样做,只是不想外界给林海燕压力,想想看,如果她父母知道了,必定告诉大伯大婶,然后整个林家会知道,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人哪怕抱有善意,但对林海燕来说,就不是伤害了吗? 她希望把这种伤害降到最低。 ———————— 这一天来得比林素美想得要找一点。 陶金峰来找林素美的时候,他一脸丧气,只是颓然的看着她:“你姐……你姐让你过去。” 林素美没有多看陶金峰一眼,甚至也没有请假,直接就推着自行车出校门,然后直接去找林海燕。 陶家从未如此冷清萧瑟,明明屋子里还有三个人,陶母在哭着说什么,陶父则是不停的咒骂自己儿子,而林海燕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身边放着一个小包。 陶母看到林素美到来,努力笑了笑:“你姐她想回娘家看看,小美你辛苦一点,帮我们送送你姐。” “她是我姐,我送她是应该的,谈不上要帮别人送。” 林素美说完这话,陶父陶母都愕然了一下,倒是安静的林海燕突然向她看过来。 林素美没有多言,只是走过去,提起林海燕收拾妥当的包:“姐,现在就走吗?” “嗯。”林海燕的情绪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 林素美替她拿起包,扶着林海燕出门,然后下楼。陶父陶母跟了段距离,想要劝什么,终究因为有人在眼前,不能说得太多。 陶金峰也很快跑了回来,告诉林素美,已经替她请过假了,这才拉住林海燕,眼中满是祈求。 “我不想看到你。”林海燕挥开了陶金峰的手。 林海燕不肯让陶家的人送,甚至连他们喊车的要求都被她拒绝了,她排斥一切姓陶的人。 “姐,你坐后面,我载你。”林素美把自行车给推了出来。 林海燕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小美,你早就知道了?” 林素美咬咬唇,没有说话。 林海燕似乎笑了下,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然后她摸摸林素美的头:“真傻,一个人瞒在心里肯定很难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呀……” 林海燕又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好……就现在这样就好……” 如果林素美当时就告诉了林海燕,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相信,哪怕觉得林素美说的是真的,也觉得一定就是误会,会让陶金峰澄清误会就好。甚至哪怕真的知道了真相,处于这种狼狈的时刻,她自己也没有办法保证,会不会对林素美恼羞成怒,只因为对方见证了她最为痛苦的时刻。 “姐……”林素美替林海燕擦了眼泪,她想说姐你该怎么办,话到了嘴边,换成了另外一句话,“姐,有我陪着你呢!” 林海燕看了看林素美,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任由林素美把行李给套在自行车上,然后坐上自行车后面。 林海燕轻轻贴着林素美,似乎这样,就能有一个依靠。 林海燕原本想着反正丈夫就在学校,什么补贴啥的让他拿回来就是了,但现在她身体越来越笨重,就想着出去走走也好,就这样去了定州中学。 她当时只是随口说了句,怎么这个月有补贴了。 对方也下意识的回她,每个月都有啊! 林海燕愣了下,这才又认真问着情况,然后心底开始狐疑,她原本以为只是陶金峰偷藏了私房钱。所以当陶金峰回家的时候,她就开始审问了。 林海燕在审问陶金峰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钱可以说是被拿起当做私房钱了,但学校发的那些东西呢,陶金峰并没有拿回家,那是去哪里了? 林海燕这才感觉到了这事的不对劲,然后事情就往另一个方向奔涌而去,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 “小美,我觉得好累。” “那靠着我,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林海燕又掉了眼泪,在林素美看不到的时候仍旧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事,就像一出闹剧,每天都在不断更新情节。 林海燕住回了娘家,林建国和易芳知道那事后,气得发抖。 接下来陶父陶母来到林家,两个老人不断道歉,拉着陶金峰让林家人打,随便揍,做错了事就应该有所惩罚,林建国不给他们安排住处,他们宁愿在屋子外面坐一晚上也不肯离开。 陶金峰给林建国易芳跪下认错,自己给自己扇耳光,说他知错了,他再也不犯浑了,以后一定会对林海燕一心一意,一定会对她好。 陶金峰也给林海燕跪下,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这么一次,他再也不做对不起她的事了,让她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 林素美来到林家大房,林建国坐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易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叹气。 这种类似的叹气,林素美在最近几天几乎每天都在听到,来自自己两个哥哥,来自自己的父母。 “这叫什么事……”易芳抹了下脸,这才看到了林素美,“小美,你去陪陪你姐啊,她现在心情不太好。” 林素美点点头,知道现在说再多的话都是枉然,也没有劝大伯大婶,就这么去到林海燕的房间。 林海燕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睁着,看着那狭小的窗子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素美走过去,就坐在床的旁边。 “小美,你听到你姐夫的保证了吗?”林海燕突然开口。 林素美点点头:“嗯。” “我是信他的……”林海燕轻声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他对我的好,给我做饭,讲故事,买东西……我一直在不停的想他的好,想他爸妈的好。然后告诉我自己,我已经过得很幸福了,他就是犯了一次错,我用不着抓着它不放。我应该原谅他,这样一来,我爸妈会安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们可以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继续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嗯。”林素美点点头。 “但你知道吗?我在家里的时候,出门的时候,只要别人看我,我都觉得他们肯定知道了这事,在嘲笑我守着虚伪的幸福,全都在背后讲我多么假,丈夫都和别人在一起了,还在那里表演幸福……小美,我难受,我真的很难受。” “姐,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 林海燕猛的抓着林素美的手:“小美,过不去了,没有办法过去……” 林海燕的一双眼睛瞪着,过了好一会儿,瞳孔才开始散焦。 过不去了,没有办法过去。 “现在这样,以后我也一样这样想,不管过去了多久,我都会觉得别人在背后看我笑话,全都在嘲笑我……”林海燕突然激动了起来,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我为什么要有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有它……没有它的话,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都是它的错,都是它的错……” 林海燕激动起来,林素美只好抱住她的身体,不让她继续打在肚子上。 林海燕太激动起来,林建国他们也跑了进来,看到这样子,林勇林猛一脸怒火,恨不得把陶金峰给拉来,再揍他妈的一顿。 林海燕的情绪一直不稳,林素美也没有离开。 这一夜,林海燕一夜未眠。 林素美守在林海燕身边,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林海燕的心情,接受,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离开,舍不得现今的生活。 林海燕一夜未眠,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 林海燕问自己父母:“你们怎么想?” 易芳红着眼睛:“海燕啊,陶金峰他已经知错了,你哥揍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反抗,就任由他们打……他是做错了事,但这个念头,像他这样脾气温和的男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你现在又怀着孩子,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吧?算了,就这么过吧,人啊,总要受一些挫折……” 易芳也没有办法,现在这个年代,离婚了,哪怕是男人的错,也没几个人同情女人,总能说着说着就把过错推给女人,比如说不够温柔,不够漂亮,不够有手段笼络住自己丈夫。 林建国没有开口,他抽了好几口烟:“海燕,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怎么想?” 林海燕扯了下嘴角:“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话一出,易芳就激动了起来,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够不要,就连林建国也不赞同,哪怕是非要离婚,也不用不要孩子,她养不起,他们两个老的帮她养。 林海燕咬咬唇:“生活是我自己的,应该我自己选择,我不要这个孩子。” 林建国拿着烟枪的手不停的抖:“海燕,你是个成年人了,做事要知道后果,不要冲动。” “爸爸,我没有办法继续这样的生活,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个孩子,只要有它在,我就无法脱离过去的生活,那让我觉得很痛苦……” “你冷静一晚上,如果你明天还是这个决定,那就这样吧!”林建国红着眼睛闭了闭眼。 易芳大喊了一声“林建国”的名字,却被林建国给拉了出去。 ———————— 第二天,林海燕的决定并没有变化。 林建国和林勇送林海燕去医院,林素美不放心,也跟了过去,他们都知晓现在林海燕只和林素美走得近,愿意听林素美说几句话,当下也不考虑其它,就让林素美一同跟了过去。 一到县医院,人家还以为是来检查肚子里的孩子,一听要引产,问了月份,赶紧让把人给带走。 那些医生护士好些都围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劝着孕妇,孩子都这么大了,要引产的话太危险了,还不如生下来,也就是多一口粮食的事。 林家人坚持,一个医生很无奈的写了封介绍信,让去市里。 定州县医院不接,不是他们不接,着实是因为技术不过关,以前有这么个孕妇来医院引产,因为婆婆娘非说怀了个女儿,结果一尸两命,从那以后,定州县医院就不接了。 林建国他们拿着介绍信,包了个车,就又向云市去了。 林素美一直陪着林海燕,生怕她胡思乱想。 “小美,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就因为无法接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不愿意过回从前的那些生活,就选择把这个孩子打掉,她都能够感觉到孩子的跳动了,它是如此鲜活的一个生命。 “姐,如果你已经决定要离婚的话,我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才是对它好。没有完整家庭的孩子,生活会格外的敏感,他长大了以后,或许还会责怪你为何让他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你,而你在看到他后,或许也会不断提醒你过去的生活,更甚至影响你未来的生活……不是所有孩子和父母都有缘分聚首,有缘不一定是好事,没缘也不一定是坏事。” 林海燕慢慢露出笑意:“小美去念书后,说话都不一样了。” 林海燕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仿佛累到了极致。 林海燕之前的心情就如同林素美之前一样,在告不告诉真相中矛盾的不知所措,林海燕也一样,前进或者后退都难以接受。 她不断的去想陶金峰的好,以此来让自己找理由原谅他,然而又觉得如鲠在喉。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了她和那个女生见面的情景,很奇怪,那个画面一过,她突然就有了决定。 那真的只是一个小女生。 那女生告诉她,让她不要怪陶老师,一切都是她的错,和陶老师没有关系。 女生成绩不错,长得一般,住的地方离城里很远,每次回家都要走很远很远,有一次直接给摔了,到了学校,还是陶老师送她去看的伤口。 后来陶老师越来越关注她情况,害怕她再出事,再外面给她租了房子。 那个女生说,和陶老师没有关系,是我喜欢他,因为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了。 陶老师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但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能够回报的只有她的身体了…… 女生说是她让陶老师喝酒,是她主动勾引的,一切都不关陶老师的事,陶老师在事后很后悔…… …… 哦,那个女生还说,没有想要破坏陶老师的家庭,让她原谅陶老师,因为陶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如果她真的离开了陶老师,那一定会后悔。 林海燕突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陶金峰的确是对自己很好,但他也能够对别人那么好,就算他的妻子不是自己,是另一个女人,他也同样会如此对待,而不是因为她是林海燕才对她如此好。 他的好,不过如此,毫无价值。 林海燕突然就不再纠结了…… 59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大医院和他们的想象不同, 就这么一看,还不如那县医院有条不紊,到处都闹哄哄的,排队缴费的、拿药的、提着饭菜光明正大叫卖的,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闹闹哄哄, 像一个大杂烩, 每个人都在其中扮演不同材料, 然后诡异的被放在一起。 前面是两个老人在那里哭泣,周围围了不少人,林素美心里一跳, 还以为是出了医疗事故,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是两位老人被护士安排去缴费,结果医院太大, 老两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一着急就哭了。 林素美这才晃眼看向林建国和林勇,发现他们也是脸色迷茫, 突然跑来这个医院, 先该做什么, 去哪里做,完全都不知道, 一时间只剩下不知所措。 “我们先去找周医生。”林素美这时候提出了建议。 这周医生是县医院那医生的师傅, 当时带过他的, 还给他们写了封信,让转交给周医生,周医生会给他们安排。 大家一时无措,林素美这么一说,便决定去找那周医生。 林素美当先锋,主动去问人,这才找到了那位周医生。 那周医生把信看完后,便问了林海燕几个问题,然后有些感慨到:“肚子都这么大了,孩子都快发育完全了,这时候引产,当真舍得?” 那周医生看到林海燕脸色白了白,又道:“若不是情况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还是别做这样的决定,再考虑考虑吧!” 这么大的肚子来引产,周医生不是没见过,而是见得太多,后悔的孕妇多得很,尤其是见胎儿完整“生”下来后,哭得个昏天暗地,。 “我不要它。”林海燕说得十分笃定。 周医生闻言,反而愣了下,女性向来温柔而具有韧性,在对待孩子的问题时,也向来不如男子果决,像这样安静的陈述句,而不是纠结和犹豫,他哪怕在医院多年,也很久未见了。 “那行吧!”周医生也不再多言。 周医生立即去吩咐了个护士给安排个床位出来,那护士看了看资料,立即跑去催促一些病人出院,那边前脚出院,林素美这边后脚立马就把床位给占领了,这才开始去缴费什么的。 林素美这才知道他们占了个多大的便宜,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了床位,还是先占领床位再缴费,相比其他病人来说,已经好了很多。 这一天非常忙碌,林素美扶着林海燕上上下下的检查这样检查那样,然而林海燕又被再三询问是不是不要这个孩子,在得到最终答案后,才被折腾着打了针。 那些护士也觉得无奈,主要是之前有孕妇被引产,结果出来的是个儿子,全家都炸了,在医院闹得轰轰烈烈,让他们把婴儿救过来,那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大孙子,还说哪里哪里就有可以救回来的孩子,这破医院技术不行,害死人命。 那周医生似乎并不怎么亲自管事,一天就来问个情况而已,负责林海燕的是个小年轻吴医生。 那吴医生大概也是累得不行,满脸的疲惫,走过来嘱咐他们:“现在这样就可以了,你们家要是离得近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休息,到时候再来。” 林素美下意识的问:“什么时候再来医院?” “发作的时候。就是肚子痛的时候,肚子痛了就来医院就行。” 林素美看看林建国,他们住得远,自然不可能回去休息几天再来医院,于是决定就在医院里住着,一直到林海燕动完手术为止。 这期间,林建国原本是想让林素美回家,但想到林素美在医院时的表现,加上林海燕对林素美的几分依赖,于是挥挥手,让林勇自己回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林素美也摸到了“生存规则”,另一边的阳台都被病人家属给弄出了晾衣服的地方,在住院部背后有个小屋子,可以在那里煮饭,只要给点柴火钱就行,而每天到了吃饭时候,都会有人提着饭菜喊卖,医院方面并不禁止这些行为。 林素美拿了点米,去那小屋子里煮。 来煮饭的人也是排着队,但其中大多数来自于很远的地方,舍不得去买饭菜,就只好自己来做,再多人也没人离队。 “小姑娘,哭什么呢?别哭,你先来吧,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谢谢。”林素美赶紧去煮粥,火旺盛,一会儿粥就能煮好。 现在林海燕越来越沉默了,林素美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们所待的那一层楼,那些孕妇多半是在来生产,全家陪同,每每都能看到丈夫陪着妻子小步散步,不说多幸福,光是那亲昵的相处,都知道人家夫妻感情有多好,那个孩子多受那个小家庭期待。 林海燕偶尔会看着那些画面出神,每当这个时候,林素美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向林海燕。 而今天还出了个事,一个女人被婆家逼着来做引产,女人哭得惊天动地,然而婆家人依然冷酷无情,直接表示,要么肚子里的孩子滚蛋,要么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滚蛋,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只好去劝说了两句,然而却被骂了。 那孕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坚强起来,说她自己要这个孩子,是女儿她也要,至于婆家人,不要就不要,然后恶狠狠的对她丈夫说,这日子她早就不想过了,正好她以后和她女儿过。 那孕妇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又是哭又是闹,骂家人心狠,有说她的孩子多乖,在肚子里都不折腾她,只有她想的时候才会踢踢肚子表示她在。 …… 当时林素美赶紧把林海燕扶走。 在医院里引产的,大多都是被逼着来,或者麻木的愿意,或者小声哭泣表示反对,但真的很少是孕妇自己跑来引产。 而林海燕在这样的氛围里,变得越发沉默。 林素美熬好了粥,还被人送了一把小咸菜,她对人道了谢,这才上楼,让林建国和林海燕吃饭。 这日子,也是非常的煎熬,让林素美都觉得不该在医院里住着,哪怕在外面找个房子也好。 突然的,林海燕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林素美看着吓了一跳,赶紧问林海燕:“姐你怎么了?” 林海燕却是一把抓住林素美的手,那力道之大,让林素美的手腕瞬间就青了,然而她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小美,你觉不觉得我很心狠?” 林素美不断的摇头。 林海燕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天,看到别人夫妻恩爱不是没有想法,甚至还看到有孕妇来询问引产的事,然后问完就跑,仿佛不赶紧跑,孩子就会在医院受到伤害。 林海燕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并且因为那些幸福夫妻的画面,让她也产生了疑惑,是不是她如果原谅了陶金峰,他们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画面。 而人的一生,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就像家里的物品一样,出了差错,那就修修补补再用,谁会直接就丢掉? “姐,不是。”她想了想道,“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而不是堂堂正正的只做自己想做的,姐姐,我以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对我很好,但我现在喜欢你,是因为你能够为自己负责,那么的勇敢,让我佩服让我喜欢。” 林海燕似乎笑了下:“是吗?” “是。” “小美,你看到了我现在没有?” “姐,我看到了。” “你不要因为我,而对婚姻感到害怕,婚姻没什么可怕的。也不要觉得,一定要找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才行,不可能的,如果有个人会在十年后犯错,你就要因为十年后那个错误,提前放弃这个人,把他当成人渣吗?不是这样的,小美,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嫁给你姐夫,没办法的,当时真的心动真的愿意嫁给他啊……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现在就是在付出代价。” 放弃家庭,放弃孩子,于是得到的代价。 “姐……” 林素美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即喊着医生护士,一会儿后,医生护士赶了过来,林素美和林建国要跟着去,被拦在了外面,林海燕则被推进去动手术。 林素美和林建国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林素美这才发现,短短几天而已,林建国就变老了很多。 “大伯,没事的,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林建国点点头。 这里的医生护士,对待这些引产的事,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们见多识广后的不以为意,经常接触这些事,哪怕偶有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不以为然的态度,也让他们这些做家属的感到安心了一些。 林建国又看向林素美:“小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耽搁了你学习……” “姐在我心里比那些东西都重要。大伯你不要说这种话,就算我在学校里,也肯定担心着,根本学不下去,还不如现在这样。” “好好好,你姐姐没有白疼你。就是你姐,性格太强硬了,这样不好,容易受伤,你别学她。” “大伯,我不这样认为,姐这样很好。”林素美想了想,“若不是因为你和大婶对姐姐那么关爱,她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姐姐她不是受不得半分委屈,而是有些委屈可以受,有些委屈是不能受的……我很喜欢这样的姐姐。” 林建国眼睛红了一下:“是这样吗?” 林建国也在怀疑自己,若是不那么对林海燕,她是不是就不会态度这么坚决,可以像别人说的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继续过日子。 现在林海燕非要打掉这个孩子,看医院里这些人的态度就知道了,不可思议,然后背地里说林海燕是个狠心的,连自己孩子都不要,他们可以理解婆家不要孩子,男人不要自己孩子,却不能理解一个女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林建国想到这些,心口就痛,和陶家肯定不能过了,但女儿以后要怎么办?别人一样会觉得林海燕太狠,性格太强,这离婚了的女人,原本就容易被人看低,还被人如此去想,以后的日子该多艰难。 “我反正是这样认为的,我想姐姐喜欢我,大概也是我能够理解她?人生在世,有多少人会理解认同自己不重要,但只要能遇到那么一个,也是一种幸运。总有人会像我这样欣赏姐姐。” 林建国一顿,狠狠拍了拍自己膝盖:“是了,总有人欣赏我女儿,不认同不理解的,管他个屁。” ……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更何况手术后,他们也没有见到人,似乎是身体情况不太好,留在一间特殊的病房里面观察。 至于那个无缘的孩子,谁都没有再提。 又过了两天,林海燕才被推到了普通病房里,那高耸的肚子,变平了起来。 林建国去问医生情况去了,林素美熬了粥,刚推开病房门,就吓了一跳。 此刻病房里另外两名孕妇一名出院了,一名被推进了手术室,只有林海燕一个人,蓝色的窗帘紧闭,病房内暗沉。 她慢慢的走到林海燕病床边,伸出手,触到林海燕的鼻前,感到那细微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剧烈的呼吸了两下。 刚才林海燕躺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小美?”林海燕这才醒来。 “嗯。” 林海燕没有去拉开窗帘,而是打开了灯:“姐,我去熬了粥,你喝点吧!” 林海燕似乎下意识的摸了下肚子,在往常的位置没有摸到时,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笑笑:“小美,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当我感受到它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解脱了,我终于可以真的远离过去的那些生活了。” “嗯。” “你说,它会不会怪我?” 林素美叹了一口气,反问林海燕:“姐,为什么孩子就被认定为是女人的责任呢?” 林海燕愣了下,随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然后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 待在医院的林素美林海燕他们,并不知道,第九生产大队,此刻无比热闹起来。 林海燕既然去医院引产了,那就代表着不可能同陶家人有所往来,林勇和林猛把陶金峰给揍了两次后,也不愿意再见到那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而林勇和林猛性格里,多少有林建国的影子在,做人厚道,见陶父陶母那样子,也做不出再过分的事来。 但林谋就不同了,整个林家就这两个妹妹,说句实话,他和林海燕还走得近一些,属于那种可以说点知心话,对林素美才是真正当成妹妹偶尔逗一下。 如今林海燕竟然被欺负了,林谋越想越不对味,妈的,欺负了他们林家的人,就想这么算了? 什么钱啊东西啊什么的,他们也看不上,但就是不能这么给算了。 林谋和林政这么一商量,两人一拍即合,妈的,一个和自己学生勾搭的老师,那就是品德败坏,这种人竟然还在定州中学当老师,恶心谁呢! 林谋林政这么一号召,林勇林猛又觉得这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当然一同前往,然后村里的其它青年少年一听,是找那个品德败坏的老师算账,不管目的是什么,全都一窝蜂的加入了,去定州中学闹一闹,问一问那学校是个什么意思,这种人还继续留在教师队伍里,是想教学生些什么? 林谋几人也是有所想法,不闹腾一下,还以为林家的人好欺负,另外,你闹了,人家才知道是陶金峰那王八蛋的错,和林海燕没有关系,与此同时,不管林海燕以后做什么,有这么个事在,谁敢欺负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定州中学,把门卫都给吓着了,赶紧通知领导和校长。 而那些领导,照样是一脸的懵,赶紧把人给带到办公室去。 这么大一群人,学校再想瞒,也瞒不下去。 反正大家的态度非常明确,陶金峰作为学校的职工,在出了这种事后,竟然一点惩罚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学校放任这种行为?明目张胆的支持老师和学生勾搭在一起? 那些领导都不知道这些事,谁有空知道老师的家事,但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更好,闹一闹,让你知道。 这影响就太坏了,领导们气得不行,强调一定会调查这件事,如果属实,一定会严惩不贷。 然后没两天,一些学生家长听说了这事,也跑到了学校来让学校给交代,学校有这种老师怎么能行?他们可是有闺女在里面上学的。 定州中学顶不住这压力,没两天就做出处理,辞退了陶金峰。 而那名与陶金峰有染的女生,也顶不住大家异样的眼光,直接没去学校了。 ———————— 林素美三人一回来,就听说了那事,林海燕听到了没有反应,林素美就更不可能去发表什么看法了。 林海燕这一回来,易芳又是狠狠的哭了一场,抱着林海燕哭,说女儿命苦,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然后易芳就被林建国给骂了一通:“怎么办,能怎么办?我们两老又不是不在,别人说她没人要以后嫁不出去,你也这样认为?好吧,就算那样,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养不起一个女儿了。” 林勇和林猛也发话,就算爸妈养不起,还有他们这两个哥哥呢! 而另外几房的人,则提了一些补身体的物品过去。 林素美并未想到,这件事给自己父母倒是带去了不少想法。 陈冬梅就无比感慨:“这种事,总是女人吃亏。小美,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选人,可不能选到这种人。” 林建业瞥了妻子一眼:“什么叫小美选人,难道我们不过目?” 陈冬梅笑了:“就是,得带回来我们过目,不能选到那种男人。” 林素美叹了口气:“这都什么和什么……” 但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林海燕,这才懂得,这个姐姐有多让人佩服。旁人一竿子把陶金峰直接给否定了,但林海燕没有,她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的确对她好,所以出了这事,她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但对陶金峰的态度,不爱亦无恨。 一个人,你哪里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犯错,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难道就因为他之后对不起你的事,就要否定他对你的好?同样,难道就要因为他对你的好,毫无原则接纳那些对不起你的事? 所以,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选择原谅,就要付出心里的不甘心不情愿,把那如鲠在喉给狠狠吞下。选择不原谅,就要狠狠割舍彼此之间的美好记忆。 不管是何种选择,人都必须去接受。 这才是林海燕告诉她的事。 林素美在耽搁了一周多后,终于回到了学校。 结果刚到学校,那谢如华就又跳了出来。 “林素美,你们村里那些人竟然跑到学校来大闹,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一群野蛮人。”谢如华一脸的鄙夷,“你们村里全都是这样的人吗?” 林素美瞥她一眼:“是啊,我们村里都是那样的人,我也是,容不得别人欺负,你可以试试看。” “你拽什么拽?一群人公私不分,自己家里那点破事还拿出来让人围观,现在好了,把人家工作也弄没了。不过林素美,你也是心狠,你进定州中学,靠的还是你那姐夫吧,竟然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和你有关吗?” “我就看不惯你这种不知感恩的人。” “陶金峰师德败坏,被赶出教师队伍,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这么想,原来还有不同想法的人呀。谢如华同学,你也不用觉得遗憾,真那么舍不得陶金峰,可以给校长写信,要求把陶金峰给找回来继续教书。就是让陶金峰滚出教师队伍滚出定州中学的还有很多家长和同学,我想这些人肯定是不愿意被那样一个所谓老师教导,但你谢如华肯定不介意,毕竟你还在为他打抱不平,那就让他单独教你一个吧!” “林素美,你简直恶毒。” “我怎么就恶毒了?你为陶金峰打抱不平,难道不是认可他的教育?让他单独教你一个怎么了?” “你明知道他和他学生勾搭在一起,还让他单独教我……你……你是何居心。” 林素美嘲弄的笑笑:“原来你也知道啊,所以你打抱不平个什么劲?” “你……” 谢如华一转身,就趴在课桌上哭泣了。 但班上的人没有人去安慰谢如华,只是撇撇嘴,然后问林素美这些天没有来学校是怎么了,把记录的笔记拿给林素美看。 60第六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 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 脸长得精致帅气, 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 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 要钱没钱要房没房, 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 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 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 也不是真不关心, 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 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 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在宋家,她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油香。乡下里,能自己种植菜籽,虽然不至于每家分到多少油,也无需像城里那般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油,所以大家炒菜时虽然都是节约又节约的放油,也不至于一丁点油腥味都不沾,但宋家偏偏就是那个例外。对于宋奶奶来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儿子媳妇,连油都没有资格吃,分的那点油,直接拿走,算是二房的孝敬。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61第六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 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 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 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 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 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 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 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 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 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 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 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 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陈冬梅皱着眉头数自家的玉米,看有没有少,她家种了,别人家可没有,村里孩子又多,少不得一些手长的人会来偷,所以她每天都来数一数个头,如果少了,就会站在这里破口大骂,让全村人都听到,也就没人敢来偷她家的嫩玉米了。 就在陈冬梅庆幸玉米没有少时,就听到不远处有声音传来,正是有人家的玉米被偷了,那人气急了,说明年再也不种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还这么三天两头被偷,太欺负人了。 陈冬梅得意的笑了笑,决定今天煮玉米吃,但本来就没有多少,家里人又多,每人吃一个就要吃不少,当下又心情不好了。 最后陈冬梅还是摘了三个玉米下来,女儿吃一个,儿媳妇吃一个,至于她儿子,就两个人吃一个好了,反正他们胃口大,也吃不饱,尝个味就行了,她和老头子就不用吃了。 林平和林安:我们真的是亲生的吗? 62第六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海燕把东西放好,和同事说了一声, 就带着宋姗去国营饭店。林海燕和同事的上班时间是周末全天, 平时则是上下午轮流上班, 这个时间都由她们自己安排,若谁遇到了棘手事, 对方也会为对方顶班, 到时候还回来就是了,因此两人相处很融洽,哪怕林海燕会晚一点回来上班,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林海燕带宋姗去国营饭店, 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宋姗聊聊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除了血脉联系,还有互相倾诉加强亲密度,否则哪怕再亲的人,相处起来也不会那么融洽。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 因此每次见面, 都是说个不停, 聊着彼此的各种事, 因为聊得多了, 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 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至于宋家的那些鸡蛋,全被两口子装给宋渊去学校,要么拿去换成钱当零花钱,要么就当菜就着饭吃。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陈冬梅皱着眉头数自家的玉米,看有没有少,她家种了,别人家可没有,村里孩子又多,少不得一些手长的人会来偷,所以她每天都来数一数个头,如果少了,就会站在这里破口大骂,让全村人都听到,也就没人敢来偷她家的嫩玉米了。 63第六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 听得眼睛发亮, 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 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 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 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 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 那滋味, 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 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 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 打些石头下来, 到时候铺在地面上, 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 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 谢家能拿出茶来, 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诚然,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64第六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 没好感也没恶感, 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 但也能够理解, 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 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 又有那么一张脸, 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 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 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 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 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 脸长得精致帅气, 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 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 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65第六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不要误会,咳咳,宋姗对林安的幻想是渴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 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 再也不能生了,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 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 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 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 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 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 反正都得嫁给别人, 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吃过饭,梁英回自己屋子里给孩子喂奶,林平和林安则一个收拾饭桌,一个拿着碗筷去厨房洗,他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这事给处理妥当了。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蚕房那边,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大家都非常乐意,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66第六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 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 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 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 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 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 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 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67第六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是的, 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 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 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 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 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 还有一点郁气, 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68第六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 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 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 能吃的不多, 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 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 挑选一些出来, 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 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 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69第六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 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 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 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 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 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 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 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 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 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 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 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 都上前拉的拉, 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 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宋姗动动嘴角,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宋家明明是三个女儿,怎么就变成了有一个儿子了? 宋姗想问什么,难道又是从伯伯家过继来的?但也不对,不该是这样,这个时候,还没有过继,她还在念书。 陈冬梅见自己女儿有些感兴趣,撇撇嘴:“她那儿子,宝贝得很,平时家里油都舍不得放,她那儿子回来后,不仅炒菜舍得放油了,还能去谢家偷偷买点肉来吃,只给他儿子一个人吃。” 至于宋家的那些鸡蛋,全被两口子装给宋渊去学校,要么拿去换成钱当零花钱,要么就当菜就着饭吃。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70第七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这个时候发生偷抢的事还是很少, 前些年游街示众的事依旧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 心里稍微安心了点, 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 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那是自行车票, 有一辆自行车的话, 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谁能有一辆自行车,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 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 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 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 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 加上心情好, 走路时也蹦蹦跳跳, 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 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71第七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当然睡不着, 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 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 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 一心扑在工作上, 忽略了家庭, 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72第七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 但比起宋家来, 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 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 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 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 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 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 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 那就让她看看, 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 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 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73第七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 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 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 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 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 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74第七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 没好感也没恶感, 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 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 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 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 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 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 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 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 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 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在宋家,她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油香。乡下里,能自己种植菜籽,虽然不至于每家分到多少油,也无需像城里那般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油,所以大家炒菜时虽然都是节约又节约的放油,也不至于一丁点油腥味都不沾,但宋家偏偏就是那个例外。对于宋奶奶来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儿子媳妇,连油都没有资格吃,分的那点油,直接拿走,算是二房的孝敬。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没好感也没恶感,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75第七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 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 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 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 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 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 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 林素美爬上去后, 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 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 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 林素美都不回应后, 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76第七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 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 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 尤其是孩子生病, 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 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 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 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 不信自己, 只能信这佛了, 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 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 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 她自己不懂为什么, 找不到原因, 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77第七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 她听到这话, 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 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 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 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78第七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 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 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 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 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 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 一手提着小木桶, 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 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 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 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 关键是心意, 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林素美的房间干净清雅,房间虽不大,却是应有尽有,架子床柜子梳妆台,还有床头摆放着的一个小床头柜,上面可以摆放一些小玩意,下面还有两个抽屉。不用多说,这些都是林建业的杰作,他的木工手艺都在这些家具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因着这些家具,林素美的这屋子,没少受到村里同伴的羡慕。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79第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 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 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 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 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 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 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 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 打家具的时候, 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 做出来一个东西, 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宋姗并不知晓她已经被陈冬梅猜测着是去同罗志帆会面了,她起得很早,天一亮就出发了,目的地是与第八生产大队和第七生产大队有些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寺庙,当然,寺庙里早已经无人,屋子在风吹雨打之下破破烂烂,好些屋子头顶都开了天窗,可奇怪的是寺庙里的那一尊石头打的佛像却好端端的立着,头顶的瓦也完好无缺。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80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 玉米收获回来后, 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 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 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 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 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 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 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 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 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 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 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 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 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81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 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 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 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 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 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 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 都上前拉的拉, 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 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82第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 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 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 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 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 玉米收获回来后, 还得脱籽, 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 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 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 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 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 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 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 她要去找林海燕, 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83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 饭是需要饭票, 菜直接收钱, 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 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 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 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 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 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 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 虽然结婚都很早, 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84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安看着谢长渝离开的方向:“谢长渝刚才脸好像红了。”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 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 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 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 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 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 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 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宋姗和林海燕告别后,就背着空背篓揣着那张自行车票回家,出城的时候,她不时打量周围的人,过段距离,就下意识的看一眼裤兜里揣着的自行车票,也不全拿出来看,就抽出一点点角,知道它存在就好,这张自行车票对她来说无疑是抱着一块金子,生怕掉了或者被人偷抢了。 这个时候发生偷抢的事还是很少,前些年游街示众的事依旧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心里稍微安心了点,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那是自行车票,有一辆自行车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谁能有一辆自行车,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85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 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 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 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 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 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 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 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86第八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 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 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 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 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 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 反正都得嫁给别人, 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 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 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87第八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和林海燕告别后, 就背着空背篓揣着那张自行车票回家,出城的时候,她不时打量周围的人,过段距离,就下意识的看一眼裤兜里揣着的自行车票,也不全拿出来看, 就抽出一点点角,知道它存在就好,这张自行车票对她来说无疑是抱着一块金子, 生怕掉了或者被人偷抢了。 这个时候发生偷抢的事还是很少, 前些年游街示众的事依旧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阴影,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心里稍微安心了点, 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那是自行车票,有一辆自行车的话, 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 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 谁能有一辆自行车, 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 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88第八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 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 滚一圈, 再丢进锅里, 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 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 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 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 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 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 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 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 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 小姑子还是个孩子, 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89第八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 心里稍微安心了点, 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 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 那是自行车票, 有一辆自行车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 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 谁能有一辆自行车,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 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 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 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 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 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 但从小看到大, 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90第九十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 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 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 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 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 在收割玉米的时候, 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 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 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 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 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91第九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吃过饭, 梁英回自己屋子里给孩子喂奶,林平和林安则一个收拾饭桌,一个拿着碗筷去厨房洗, 他们手脚麻利,一会儿就把这事给处理妥当了。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 就准备去蚕房那边, 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 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 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 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 大家都非常乐意, 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 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 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 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 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宋姗想问什么,难道又是从伯伯家过继来的?但也不对,不该是这样,这个时候,还没有过继,她还在念书。 陈冬梅见自己女儿有些感兴趣,撇撇嘴:“她那儿子,宝贝得很,平时家里油都舍不得放,她那儿子回来后,不仅炒菜舍得放油了,还能去谢家偷偷买点肉来吃,只给他儿子一个人吃。” 至于宋家的那些鸡蛋,全被两口子装给宋渊去学校,要么拿去换成钱当零花钱,要么就当菜就着饭吃。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陈冬梅则看着自留地里的菜,土地不算特别大,但一年四季就指着这土地吃饭了,尤其是在这粮食金贵的时候。林家自留地里的东西,显然比宋家丰富很多,宋家自留地里就不可能有花生黄豆等东西,这东西就是馋嘴巴的东西,不适用,还不如多种点红苕呢! 而林家也不敢多种,花生也就意思意思两排,黄豆也是如此,只是陈冬梅还在土地最外边边缘种了一圈糯玉米,也叫早玉米,就是纯粹种来自家人吃的了。为这糯玉米,陈冬梅还和别人吵了几句嘴,别人都不满她把玉米种到路上了,让这条路变得窄了不少,陈冬梅依然我行我素,谁都是这么干的,凭什么只说自己? 嫩玉米煮来啃着爽,但吃这个确实奢侈。 92第九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在宋家,她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油香。乡下里, 能自己种植菜籽,虽然不至于每家分到多少油,也无需像城里那般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油, 所以大家炒菜时虽然都是节约又节约的放油, 也不至于一丁点油腥味都不沾, 但宋家偏偏就是那个例外。对于宋奶奶来说, 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儿子媳妇, 连油都没有资格吃, 分的那点油, 直接拿走, 算是二房的孝敬。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 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 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 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 滚一圈, 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93第九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 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的冷漠, 长辈的漠视, 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 一个长长的梦, 梦境结束后, 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 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 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 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 就是不如意你意, 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 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94第九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 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 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 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 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 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 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 算是非常偶然的事, 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95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林素美没有离开, 躲在小树林里,远远看着谢长渝所在的队伍。 小树林里几乎站满了人,有云大的, 也有外校的, 全都在小声说话,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军训, 一面想着他们学校以后会不会也有军训, 然后对离得最近的队伍新生进行点评。 林素美发现,教官对女生比男生温和很多,同样的时间内, 女生能休息三次,男生们则只能够休息两次,而且加上这是第一次军训,又有如此多的围观者,教官们无形的就变得严厉了很多。 随着太阳升到半空, 也到了中饭时间, 谢长渝两手忙碌的拿下帽子以及侍弄那些被压下的头发,小跑着向林素美的方向走过来。 林素美目光幽幽的打量他。 不过短短一个上午,他就已经晒黑了, 但五官依旧英气逼人, 即使穿着这有些劣质的迷彩服,脸上浮着一层汗珠, 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半被抹去, 一半被热烈的阳光蒸发,可他的眼睛那么清亮,比这阳光更炙热。 “看什么?”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林素美嘴角有淡淡的笑:“你晒黑了,我突然发现,你以前好像还白过。” 谢长渝脸色一僵,双手叉腰,耸了耸眉:“你现在看我脸,认真看着。” 林素美不解他这是何意,不过照做了,男人的五官,总是比大多数女孩子多了几分硬气,然后在这份硬气里彰显出类似坚强勇敢的东西,能给人强烈的安全感,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现在让你看清楚,因为以后还会更黑。” 林素美沉默了两秒,这才发出一声小小的噗嗤声,这样的说话和要求,大概也没谁了。 “走吧,你不吃饭?” “吃,怎么不吃,吃了下午还要来接着受苦呢!” 离操场不远就有一个食堂,不过他们都没有选择在这里吃饭,人太多了,不仅军训后的学生涌进去,寝室在附近的学生也会选择这食堂。 他们两人向着一食堂走去,一食堂会提供一些稍微特别点的菜,但都得花钱买,拿饭卡也不作数,一是因为分量少,二是饭卡里充值的钱大多都是国家补助,拿国家的钱去享乐,的确说不过去。 谢长渝果然直接去那花钱的窗口,今天运气好,竟然有牛肉,谢长渝直接买了一大份牛肉,以及一份凉菜凉粉加海带丝。 林素美被谢长渝安排照看着这些,他则自己去打饭,食堂里的那些师傅打饭打菜速度早已经练出来了,即使再长的队伍,一会儿就完了。 谢长渝回来,把餐盘放到她面前,让她先吃着,他则去打汤。食堂里的汤水免费,但里面也别想看到菜的影子,清汤寡水的,但没人会介意,因为本就是免费的,而且这汤喝着还不错。 谢长渝打了两碗汤,一碗放到林素美面前,一碗放到他自己面前。 谢长渝走过来才发现,林素美并没有开动,微微愣了下,坐下后才问她:“怎么不吃?” “你不怕我把肉都吃了?” “所以你看呀,我特意打了这么多肉,就是防着你呢,想着你吃再快,也能剩个一片两片的,让我尝个味道。” 林素美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食堂的装修非常简陋,天花板并不平整,看起来凹凸不平,建筑的模型似乎都还在,此刻吊在上方的电风扇不断旋转,因为速度太快,总感觉摇摇晃晃,电风扇的呼啸声就在上方,林素美却觉得自己心里的呼啸声比那风扇发出的声响更为剧烈。 她刚才一直在看谢长渝去打饭。 明明如此正常的事,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她从来都是自己去打饭打菜,似乎第一次有人帮她打饭菜,这感觉颇为微妙和新奇。 在谢长渝不解的眼神下,林素美才拿起筷子开动,食堂里的饭菜做得一般,说多好吃不见得,但难吃也算不上,但配上这牛肉和凉菜,这一顿就显得很丰盛了。 “这个牛肉是不是很贵?”林素美尝了一片,味道确实不错,难怪这么贵,从不见有剩下,全都能卖光。 “没看价格。” 林素美瞅他一眼,这话说得有水平,一听就是有钱人。 谢长渝吃饭速度快,吃完了又去打了一份饭,然后端过来继续吃。 “军训累不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晒,而且烦躁,一件事做无数次,反反复复。”谢长渝叹一口气。 “那你加油,累过了这半个月,就解放了。” 谢长渝吃饭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人真的能解放?高中的时候觉得高考后就解放了,大学了又觉得军训结束就解放,大学快完的时候大概会觉得毕业就解放了……” “一个阶段的解放。让你一直处于高中那个状态,会不会疯?” “疯到不至于,我会自己自杀。”谢长渝乐了起来,“遇到一中的那几个同学,一个比一个怀念从前,真要让他们回到那时候,绝对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所以啊,怀念的除了再也回不去的东西,还有自己心底再也不愿意经历的……” “想得可真多。” 谢长渝扯扯嘴角:“这就跟我们现在一样,老是会怀念小时候,但真让你回到小时候,你会不会愿意?玩泥巴,喝清汤稀饭,连想吃个糖都吃不到……” 林素美听了这话,神色有些古怪,她的答案肯定是不愿意,但现实又是她自己无法选择。 若是没有这样的经历,她无法如此轻松考上大学,更无法有现在这份事业,甚至无法和谢长渝如此面对面的坐着。 她突然发现,上辈子的经历,何尝不是对她重活一次的补偿,无形的增加了她能够成功的筹码,让她一颗漂泊的心,有了可以依靠的东西。 “吃你的饭吧,也不怕冷了。” “林素美,你喜欢长得白的?” “什么?” “我晒黑了后,你对我态度怎么恶劣了?” 林素美瞪了他一眼,懒洋洋说道:“哦,你有白过?” 谢长渝哈哈大笑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就正常皮肤颜色,和白没有关系,和黑也沾不上边。 但谢长渝总觉得自己能白一点,毕竟那皮肤颜色很可能是他自己不注重,小时候去田里土里帮忙,肯定晒黑了一些,平时也往外面跑,能不晒黑? 两人吃过饭,林素美让谢长渝回寝室好好休息,她自己也回了寝室。 她今天逃了一节课,得回寝室和苏婉他们一起,把这课给补上,还得看有没有作业需要补上。 …… 谢长渝参加军训,郭志强他们听说后,也纷纷跑来凑热闹,他们只能够上午来凑热闹,毕竟下午的时候就得准备菜,晚上招呼客人。 林素美偶尔去操场那边时,也能碰到他们,然后就被郭志强他们给喊过去,一起欣赏谢长渝军训的模样。 林素美看着很正常,然而在郭志强他们眼里…… “哈哈哈,谢长渝也有今天,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敢有二话。” “让那教官教他做人,狠狠抽他两下。” “我觉得他现在肯定特痛苦,恨不得打教官一顿。” “他们那是干嘛?脱帽子?这个也得训?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做啊。” “这是敬礼?”余大庆自己也在一边学了学,“是不是这样,我这个样子,做得像不像?” 郭志强他们赶紧附和,像,特别像,比谢长渝做得好多了。 林素美听了好一会儿,看他们的眼神特别微妙,怎么听着像和谢长渝有大仇似的? 然而当后面踢正步时,谢长渝获得特殊的待遇后,郭志强他们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教官似乎有事离开,直接往队伍里一指:“那帅小伙,你出来……对,就是你,看别人干嘛,难不成你觉得别人比你长得帅?” 一句话让整个队伍的哈哈大笑起来。 谢长渝这才从队伍里走出来,小跑到教官面前,立正,用洪亮的声音问教官有什么吩咐。 那教官似乎很满意谢长渝把规矩记得很清楚,拍了拍谢长渝:“我现在有事要去处理,你帮着训他们,能做到不。” “能。” 那教官有些不放心:“你先试试看。” 谢长渝果然就站在队伍外面,开始喊口令,先报数再等间距分开,做一些平时会训的东西。 然后才开始踢正步,每一个动作都定格,他一一检查,腿抬高了的放下来,抬低的再抬一下…… 那教官看了一会儿,也没有打招呼,自己离开了。 …… 张成安他们一脸的不服气,这人真是太过分了,连个军训都是如此,会被教官看重,还被抽出来主动训别人。 ———————— 军训期间,郭志强他们店里的生意比以往要好一点,尤其是军训结束后,总是有穿着迷彩服的新生往学校外面走,要去吃一顿好的,把白天受的苦都给补上。 谢长渝也带了人去,这军训的人,不一定都是自己班上的,还有别的班的同学,大家在一个队伍,就好像临时组成了一个班级似的,也生出了那么点“革命情”,于是一起吃饭。 谢长渝带人来,张成安他们肯定要打折,谢长渝建议打个8点8折,数字吉利,然后这建议被驳回,太难算了,于是打九折,九折他们容易算,就用总额减去一个数字就行,很简单,九块减九毛,八块减八毛…… 谢长渝和这些新生坐一起,聊的内容不外乎都是那些,聊自己的高中,聊高中老师,然后也会说怎么会选择考云大…… 有人把云大当成梦想和目标,也有人是因为考不上理想大学只好委委屈屈选择云大,想法不同,最终殊途同归。 谢长渝也能看到来招呼他们的余大庆他们偶尔眼中露出来的羡慕,他装作没有看见,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就可以获得,他只是比较幸运而已,别说余大庆他们能不能下定决心做这些,就算能,也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而很多人自然发现了谢长渝和学校外面那两家店老板的关系,于是吃饭总是喜欢把谢长渝喊一起,喊了谢长渝就能打折嘛。 …… 半个月很快就要结束,军训结束的那天,林素美和苏婉沈青舒言她们都一起去操场那边观看,军训结束这一天,学校领导也会出面,总感觉会有很大的阵势。 这是交成绩的一天。 先是校领导的讲话,那些冗长的话翻译过来,也不过是军训是为了让学生们加强体质和培养团队精神等等。 而升国旗唱国歌,这是永远都不会减少的环节,就连来看热闹的人群,也会随着国歌唱响的瞬间,一起去唱,视线跟着那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而动,直到看着它迎风飘扬。 然后是学生们展现成果的时候。 一个个队伍,踢着整齐的队伍向前迈进,那整齐的律动踏响在操场上,也响在所有人耳里,一股子激情随着这声响一跃而起,激动异常,有一团火从胸口彭拜而起。 这大概就是军训的魅力吧!简单的踢正步,在没有看到这个画面时,谁能想到它是如此震撼心神? 那一声声口号响彻在操场的上空,那整齐的律动则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口,一下又一下,然后很多情绪破土而出。 林素美眼睛微微发红,而她也看到了很多人哭了,大家都说不出原因,可就是有那样澎湃的感情升起。 一直到所有队伍都走完,领导们继续说话,大概是这次军训非常成功,然后嘱咐这些学生一些话。 正式结束的那一刻,这些参加军训的新生们有的感到茫然,有的喜得飞起来,不知道是哪个队伍引起的,吼叫着教官的名字,然后把教官围着,拉起来,众人一起把教官抬起来往空中抛。 而有的队伍则把帽子往空中抛,一时间半空中都是帽子皮带等东西,一些女生则互相抱着大哭了一场。 然后过了一会儿,大家又几乎有默契的去找自己的帽子皮带,是不是自己扔的那个已经无所谓了…… 在那无数穿着迷彩服的身影中,一个人踏着坚定的脚步向林素美缓缓走来,他脸上有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他走到她面前来,对她说:“现在看我的脸。” 林素美又看了他一会儿:“更黑了?” “不是,要让你看清楚我晒黑了的样子,因为以后我就只会白,再也不会这么黑了。” 哦,还值得纪念不成…… ———————— 军训结束后,谢长渝当天下午直接坐着汽车回定州县,定州在云市也算得上周边的大县了,看汽车数量就就知道,定州和另一个县的人总是最多,乘坐汽车排的队伍总是最长的。 现在这时候坐汽车,不像原来那么不规范,而是要去汽车站坐车了,因为定州县人多的关系,晚班车也比较晚。 谢长渝坐在汽车上,总有一种特激动的感觉。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在心里默默想着。 当他下了车,向着酒楼的方向走去时,竟然在半路就碰到了谢长萍。 谢长萍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男士,两人小声的说着话,看神情就知道气氛和谐有爱。 而谢长渝就站在原地,眼眸盯着谢长萍和那男人牵在一起的手。 谢长渝看了一会儿,也不动了,有点坏心的看他们向自己走来,期待他们何时能发现自己,又会有什么表情。 果然,当谢长萍看到谢长渝的瞬间,立即抽回自己的手,跟见鬼似的瞪着谢长渝,然后脸突突的加热变红。 “谢……谢长渝……你站在这里干嘛?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谢长萍力图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一点。 “没做亏心事还怕人吓?”谢长渝目光短暂的落在那个男人脸上一瞬。 谢长萍脸更红了,一时间有点无措,竟然想让左明生赶紧走,太尴尬了,太不好意思了,又埋怨谢长渝干嘛这会儿跑回来。 谢长渝想了想:“你是……左明生?” 左明生诧异的对上谢长渝的目光,似乎很惊讶他竟然知道自己,走上前来:“是,我是左明生。” 谢长渝懒洋洋的偏过头:“哦,有别的身份吗?” 左明生有点无措,先是看了看谢长萍,发现她竟然也会紧张,他莫名的有了一股子坚定,抬头挺胸的看着谢长渝:“我……我是谢长萍的男朋友,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谢长渝点了下头,没说别的。 谢长萍看了看自己男朋友,有点惊讶,其次是说不出的安心。 谢长萍把自己男友打发后,才和谢长渝一起走回酒楼那边。 一路上谢长渝都没有说话,谢长萍反而有点紧张:“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管得了?” “可是……你就不关心关心我?” “一把年纪了。难得有人要,我高兴都来不及……” 谢长萍一脚给谢长渝踢去,谢长渝哪能如此随谢长萍的意,果断躲开,挑衅的给了谢长萍一个笑,把谢长萍气得够呛。 谢长萍气哼哼了两声,才别扭的问他:“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生活是你自己的,未来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你只需要知道你自己心里的感受就行,一切由你自己做主。” 谢长萍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她明白了,谢长渝是不会插手她自己的事,感情和婚姻都由她自己做主。 只是谢长萍也有点茫然,过去讨厌别人左右自己人生,如今又似乎希望别人能给点建议或者帮自己做决定,这样的情绪真够复杂。 谢长萍也不想去想这些了:“你怎么变得这么黑,去挖煤去了?” “军训。” “什么?”谢长萍差点跳起来,“你跑去当兵去了?难怪这么久都不回家,难怪不能和家里联系,是去做特别任务去了?” 谢长渝:“……” 谢长萍深呼吸一口气:“哦哦哦,这个也不能说。” 谢长渝叹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我消失这么久,是去读书去了,参加完高考,我和一些同学出去见世面去了,现在开学了,学校有军训……现在军训结束,我回来和你们说一声,我现在上大学了,是云大的大一新生。” 谢长萍身体僵了好半天,每个字她都能明白,为什么加在一起,听着就那么玄幻。 谢长萍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谢长渝是跑去考大学去了。 “你怎么就……怎么就念大学去了呢?”谢长萍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没什么不好理解,他既然是在大学这个问题上受挫,那就去征服,踏过这个坎。 有人会被眼前的高山吓走,有人会避开,也有人选择征服。 …… “怎么这么黑,是去挖煤去了?”陈思雪看到自己儿子,说的第一句话。 谢长渝只觉得自己姐姐果然是亲生的,反应都一样。 “不是,是参加军训晒黑的。” “当兵去了?”陈思雪脸色变了变,“当兵危险不?是不是要去打仗?出事怎么办?难怪你不和我们联系……你这孩子,为什么就不和我们商量……” 近一步证明,果然是亲生的。 谢长渝只好解释,军训不是去当兵,虽然有个军字,那是大学开学的时候,学习组织的一次活动,为了提高爱国意识国防意识以及锻炼身体等等,开展的一次训练。 陈思雪和谢明听到这里,都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谢长渝只好说道:“我离开这么长时间,去读书去了,时间太少,就大半年,怕你们担心,就没有说,现在我如愿考上了云大,就回来给你们说这个好消息。” 考上大学? 谢明和陈思雪都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有好多东西想问,但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口。 谢长渝为何一开始不说呢?很简单,做这个决定,他自己是坚定了,但身边的朋友家人,肯定会去劝他,他一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二是希望这个影响他未来的决定由他自己做出。 好一会儿,陈思雪才想起来什么:“云大,就是小美读的那个学校?” 谢长渝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然后看向自己母亲。 陈思雪已经满面笑容了:“那学校听说很好是不是?陈冬梅夸她女儿我听到了的,就是那个云大,我们云市最好的大学……我儿子太争气了,一考就是这么好的大学。” 谢长渝心跳的频率恢复正常。 陈思雪特激动,能不激动吗?考上大学是多不得了的事,当年恢复高考,那些知青都快疯了,一个个的去淋雨,又哭又笑,把他们这些人都吓得不轻,以为是人家脑壳有病,结果才知道,是被恢复高考的消息给刺激的,然后也就明白高考所代表的意义了。 就不说宋家那个宋渊了,只是考上了大学,葛红就在那里大肆宣传儿子的不得了,宋渊的学校可不如林素美的那个学校,当时还为那事闹过。 还有林家二房的那个林政,这才一毕业,就去一中当了老师,因着林政的关系,林家的店直接开进学校里面,听说下课的时候,好多学生都去那店里买东西,不知道要赚好多钱。 当时陈思雪听到了,林政念的那个大学,还不如林素美的学校呢。 既然谢长渝在林素美的那个学校,肯定就会更好。 别说陈思雪激动了,谢明也是非常激动。 谢长渝沉默的看着自己父母,好像突然发现,他们竟然会如此高兴,恨不得现在立马就出去宣传他们儿子多有出息多能干,考上大学了…… 96第九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陈思雪把碗一推, 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 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 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 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 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 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 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 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 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 都有对比的心思, 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 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林海燕带宋姗去国营饭店,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宋姗聊聊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除了血脉联系,还有互相倾诉加强亲密度,否则哪怕再亲的人,相处起来也不会那么融洽。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因此每次见面,都是说个不停,聊着彼此的各种事,因为聊得多了,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97第九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 对比起去城里时, 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 走路时也蹦蹦跳跳, 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 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 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 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 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 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 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 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98第九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所以宋姗一点没感觉庆幸, 也没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 她的过去, 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 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 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 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 用一把钥匙锁上, 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的冷漠, 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 一个长长的梦, 梦境结束后, 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不要误会,咳咳,宋姗对林安的幻想是渴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反正都得嫁给别人,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99第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 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 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 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 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 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 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 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 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 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 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 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 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100第一百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当然睡不着, 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 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 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 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 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 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 算是非常偶然的事, 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 一心扑在工作上, 忽略了家庭, 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101第一百零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 因此每次见面, 都是说个不停, 聊着彼此的各种事,因为聊得多了, 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 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 那也是相当昂贵了, 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 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 饭是需要饭票, 菜直接收钱, 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所以宋姗一点没感觉庆幸,也没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 她的过去,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102第一百零二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回到二十年前, 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的冷漠, 长辈的漠视, 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 梦境结束后, 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 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 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 你们才傻, 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 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 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 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 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 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所以宋姗一点没感觉庆幸,也没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 她的过去,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103第一百零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素美的房间干净清雅,房间虽不大, 却是应有尽有, 架子床柜子梳妆台, 还有床头摆放着的一个小床头柜,上面可以摆放一些小玩意, 下面还有两个抽屉。不用多说, 这些都是林建业的杰作,他的木工手艺都在这些家具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因着这些家具,林素美的这屋子, 没少受到村里同伴的羡慕。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 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 完全多余, 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 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 就会知道差距了, 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 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林安看着谢长渝离开的方向:“谢长渝刚才脸好像红了。” “他平白无故干嘛脸红?你看错了。” 陈冬梅又去扳了三个玉米,还将不需要的玉米杆一同扯掉,把阳光让出来给里面种植的蔬菜,她听到这话,下意识的问:“谁脸红了?”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104第一百零四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 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 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 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 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 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 只能信这佛了, 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 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 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 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 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 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 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 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一直到出了城,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105第一百零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她借口要休息, 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 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 没人认识她, 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 算是非常偶然的事, 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106第一百零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海燕带宋姗去国营饭店, 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宋姗聊聊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除了血脉联系, 还有互相倾诉加强亲密度,否则哪怕再亲的人, 相处起来也不会那么融洽。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 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因此每次见面,都是说个不停,聊着彼此的各种事, 因为聊得多了,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 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 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 一荤一素, 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 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陈冬梅不喜欢谢家,但比起宋家来,谢家也就不够看了,宋家这是坏了第九生产大队的风气,重男轻女就是个极大的错误,必须纠正,何况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都没有好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 陈冬梅觉得自己还是得实事求是:“不过他那儿子还行,听说成绩不错,对他那两个姐姐也还可以,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宋铁和葛红竟然有一个儿子?宋姗难以置信,上辈子他们想死了都没有儿子的命,不惜从宋老大家要一个儿子过来,如今竟然让他们如愿以偿真的有了一个儿子。 她的心情无比的复杂,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假了,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对,一定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我就看看你们真有了儿子是不是就能够过上好生活。 是啊,他们都觉得他们一生的痛苦都来自于她这个女儿,那就让她看看,是不是他们有了儿子,就真的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都是梦,都只是她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然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还是很疼,那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算了,不提他们家那些破事了。”陈冬梅要说宋家那些事,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说说吧!”宋姗吞吞口水,“我想听。” 陈冬梅诡异的看了眼自己女儿,总感觉对方怪怪的,但这样能说能听,哪里是傻了的样子,也就随意提起了宋家那些事。 宋家二房那两口子吝啬,对自己扣扣索索,对两个女儿也是这样。平时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汤汤水水,一顿饭米都看不到几颗,全是红苕。但宋渊小时候吃的可不是这样,宋铁和葛红,用蒸米饭的纱布,裹一团米进去,用稻草捆紧,丢进煮红苕稀饭的锅里,煮好以后,一家人都吃红苕稀饭,只有宋渊吃那一团饭。 在宋家二房,女儿别说喝粥了,米都吃不了几颗,但儿子却能吃干干的饭。 村里的人,除了宋家,真没有人干得出这种事来,所以大家都把宋家二房那点事拎出来当笑话听。投胎进宋家的女儿,真的是命不好,大家都一致认定。 一些妇女也会忍不住开口——虽然我也不喜欢女儿,但让她吃饱穿暖是基本的,最多以后不能添多少嫁妆,不会帮助她多少。 所以宋家的行事,在这里真的是奇葩到极点,让大家回家后,都会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看宋雨和宋雪,和她们一比,你过的就是天上的日子。 不过若是这些小女孩真能听得进这些话,这里的女孩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委婉的评价“有个性”了。 尽管陈冬梅说得有鼻子有眼,宋姗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曾经的她自己完全不存在了。 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宋铁和葛红生的老三是个儿子,她变成了林素美,那真正的林素美去了哪里?她抢占了林素美的身体,那林素美又该何去何从?难道林素美其实也在这个身体里? 她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拥有了身体的记忆,而那些记忆属于林素美,这就是林素美还存在的证据。 她在心里小声的喊着林素美的名字,反复的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想明白了,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宋铁和葛红是否如愿以偿生了儿子,这些通通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回到自己现实生活当中,回到宁海市,然后和陆宙生活在一起,或许生儿育女,或许两个人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这诡异的重生,她根本不需要。 “小美,你在想什么?”陈冬梅见女儿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我就是觉得宋雨和宋雪有些可怜。” “哎,这得看和谁比。”陈冬梅压低了声音,“我还听你姐姐的婆婆娘说,有些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淹死呢,和那些地方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也不错了。” 宋姗睁大眼睛看她,似乎被吓到了:“为什么呢?” 都是自己的子女,为什么就这样差别待遇,还做出这么狠的事来。 陈冬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大概环境如此吧,大家都喜欢儿子,然后对只生了女儿的人家瞧不起,久而久之,大家就全都想要儿子轻视女儿了。” 宋姗点点头,不再询问这些。 陈冬梅看看女儿脸色,拉着她去自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应该还在那里摘蚕蚕泡。 因为这桑树闹出这么大的事,陈冬梅和林建业都不是滋味,干脆让两个儿子去把那棵桑树的蚕蚕泡全都摘了,省得女儿惦记,要是这事再来一遭,他们可承受不起。 要去林家自留地时,还得经过宋家的自留地,这可不等于宋家的自留地离家更近,真算起来,还是林家自己离自己家的自留地近一些,这也算是有一个当生产队队长的大伯的好处。 一看到葛红的身影,宋姗忍不住身体再次僵硬。 宋家的自留地被葛红打理得很好,里面一根杂草都没有,自留地的土地面积被利用得彻底,土地上面的蔬菜,种在地里下面的蔬菜,全都整整齐齐,当然了,这肯定也有宋雨宋雪的功劳。 宋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收回视线来,那是她的母亲,却也是她上辈子最害怕看到的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当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时,工资全被他们拿走,她一分钱都没有,在不上班的时候,她只能吃平时偷偷节约下来的冷馒头。那时候她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来看看自己,打个电话来问问自己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她就会觉得满足。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有罪,她害得他们这辈子生活得糟糕这种话倒是常听到。都是因为她,葛红伤了身体,没有办法继续生儿子,葛红恨她,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在奶奶那里就是没有价值的女人,宋铁也恨她,让他没有儿子的命,宋家名声不好,要是真把葛红赶走了,说不定就娶不到媳妇了,所以只能够怪罪宋姗,都是她的错。 宋姗跟着陈冬梅一直向林家的自留地走去。 同样是母亲,为什么陈冬梅就和葛红差别那么大呢? 宋姗自己为自己苦笑了一把,随即抿抿唇,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为上辈子的自己心酸。 真没用。 林家的自留地,林平和林安正在那里忙活着,不是他们动作慢耍滑头,实在是他们两这个妹妹太龟毛了,摘蚕蚕泡岂是那么容易的,力气一大,把蚕蚕泡压扁了,林素美可是不吃的,这么一来,被骂的还是他们两兄弟。 幸好这嫁接过的蚕蚕泡成熟期晚一点,没有熟透,不至于一捏就扁,就算这样,他们的手也被染红了。 林平在树上看到自己母亲和妹妹,眼睛一亮:“你们怎么过来了?” “带小美出来走走,顺便看看地里的菜。” 林安叫到:“领导来视察来了,哥,我们可得表现好点。” 陈冬梅瞥了眼两个儿子。 宋姗见他们爬在树上摘蚕蚕泡,想了想,也走近,他们采摘高处的地方,她就摘低处的位置,把一根枝丫拉低,然后一个个的摘。 107第一百零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 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 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 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滚一圈, 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 走上前去, 伸出手:“嫂子, 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 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 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 林夜, 一个早晨一个晚上, 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林建业正和谢明说着话,两人同龄,又是一个村上的人,自然有得聊。聊起这修路的事,大家都有话说,这两天事情终于定了下来,第九生产队的一些人去其他生产队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顺便就说起这修路的好处了。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两个人都继续在山里折腾着这捉野鸡,等五只野鸡的任务完成后,郭志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要来捉这玩意儿了,身子骨吃不消,感觉自己全身都散架了。” 谢长渝跟着坐下来:“嗯,下次不接了。” “接也别接要求活的,若不是让要求要活的,我弄死这些臭鸡。” 谢长渝忍不住笑起来,捉这鸡是真累,跟着它上蹿下跳的,身上一身泥都不说了,还一身草,跟难民似的。 郭志强嘴里叼一根草:“说说呗,究竟是谁家定的?” “问这么多干什么?” 郭志强诡异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林素美家的么?” 谢长渝咬咬唇,恨不得踢郭志强一脚,实在是那眼神欠扁。 郭志强立即跳起来,离谢长渝两米远:“不能怪我,是你姐专门跑我家来告诉我,那可是林家定的鸡,必须得完成任务……哈哈哈……” 谢长渝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108第一百零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 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 没人认识她, 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 一心扑在工作上, 忽略了家庭, 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现在只有第九生产队的人养蚕,这点茧子对人家收购蚕茧的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可能专门跑这地方来收购。但如果他们九个生产队的人全都开始养蚕呢,这接的茧子数量可就多了,到时候负责收购的人,就愿意跑这里来收购,他们把路一修通,人家甚至会直接开车来收购,那就节约了多少人力物力了?甚至是交公粮这些事,都可以和粮站的人商量,能不能直接派车来拉粮食,这就对大家更方便了。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农村人买肉,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气,一只一只的买,通常都是半只或者小半只,因此谢家通常都是把兔子拿回家,处理了做成干肉,要多少宰多少。 至于野鸡,郭志强和谢长渝曾狠狠心买了专门的工具,那种专门的大网兜和弹弓,就这还是因为他们一直抓某只野鸡没抓到,心气来了,一定要抓到才买的,等抓到那只野鸡后,就没什么趣味了。 主要是抓野鸡很麻烦,很难发现,等你发现的时候,跑过去它也跑了,很费时间不说,还容易从山坡或者山崖上滚下去,既危险也不讨好,所以他们不是很爱干这个。黄鳝和泥鳅钱虽然少点,可是方便啊,而且拿那网兜捕鱼都比捉野鸡强。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五只野鸡肯定得给人家送去。” 郭志强看了谢长渝几眼,也不是很懂,现在是卖肉的比买肉的地位高,这些东西根本不愁卖,谁那么大面子让谢长渝说出这样的话? “行行行,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长渝点点头。 两个人拿上工具和家人提前做好的饼就出发了,他们这一出去,中午肯定是不得回来吃饭,就提前拿好中午要吃的东西,至于口渴了怎么办,山里面到处都是水沟,随便喝都行。 谢长渝和郭志强虽然配合默契,但没有发现野鸡这也是白搭,只能往更深的山里去,只是发现野鸡了,但他们稍微有个动静,野鸡就飞走了。两人心气上来,折腾了一天,终于捉回了一只野鸡。 109第一百零九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 就准备去蚕房那边, 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 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 大家都非常乐意, 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 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 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 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 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 她也不肯来的, 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 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林海燕把东西放好,和同事说了一声,就带着宋姗去国营饭店。林海燕和同事的上班时间是周末全天,平时则是上下午轮流上班,这个时间都由她们自己安排,若谁遇到了棘手事,对方也会为对方顶班,到时候还回来就是了,因此两人相处很融洽,哪怕林海燕会晚一点回来上班,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林海燕带宋姗去国营饭店,也是打定主意要和宋姗聊聊的意思。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除了血脉联系,还有互相倾诉加强亲密度,否则哪怕再亲的人,相处起来也不会那么融洽。 自从林海燕结婚后,姐妹两人的相处时间就大大减少,因此每次见面,都是说个不停,聊着彼此的各种事,因为聊得多了,感情倒没有因为这距离生出生疏感来。 林海燕和宋姗进了饭店,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拿出菜单来让她们点菜。宋姗算了算当时的物价,就知晓这国营饭店里的菜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也是相当昂贵了,在上辈子她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宋姗犹豫不决,在服务员露出不快的神色后,终于点了两个菜,一个木耳炒肉丝,一个糖醋茄子,一荤一素,够她们两个人吃了。若不是因为记忆里有林素美以前点菜的经历,宋姗其实只想点最便宜的素菜,可那样的行为,就太不符合林素美的人设了。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虽然结婚都很早,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110第一百一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 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 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反正都得嫁给别人,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 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 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 她点了头, 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 常常会想, 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 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 她尴尬得不行, 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 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林安笑笑:“没谁。”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不好吃,郁闷的吐掉,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 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 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 脸长得精致帅气, 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 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 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 长得还算过得去, 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 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 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 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 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 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 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 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 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 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 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 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 而且这次的事, 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 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 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对她来说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诚然, 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 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 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 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 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 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 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 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宋姗回到家,陈冬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几眼,在看到她眉眼中的甜美笑意时,轻叹了一口气,只让她进屋去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 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 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 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 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 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 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 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 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 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 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 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 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在宋家,她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油香。乡下里,能自己种植菜籽, 虽然不至于每家分到多少油,也无需像城里那般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油, 所以大家炒菜时虽然都是节约又节约的放油,也不至于一丁点油腥味都不沾, 但宋家偏偏就是那个例外。对于宋奶奶来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儿子媳妇, 连油都没有资格吃, 分的那点油, 直接拿走,算是二房的孝敬。 宋姗隐约听人说过, 伯伯家也没有吃那油,而是暗地里去城里偷偷换成了钱。 她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梁英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坐在灶前烧火,不时向灶里丢柴进去, 负责锅里食物的陈冬梅一声令下,让把火烧大一点就多放点柴,让把火烧小一点就少放一点柴。 锅里传来一阵阵香气, 陈冬梅将螃蟹放进搅拌好的面粉里, 滚一圈, 再丢进锅里,滋滋的油香立即传遍了满屋子。 宋姗看着烧着火还得哄着孩子的梁英,走上前去,伸出手:“嫂子,让我来抱晨晨吧!” 宋姗说出这话,自己也是一愣,喊梁英的称呼简直是脱口而出。梁英比宋姗还诧异,平时里她再忙,这个小姑子也绝对不给自己搭一把手的,这会儿竟然主动要抱晨晨了。 晨晨的大名就是林晨,陈冬梅取的名字,连同还没有影子的小孙子也一同取名了,林夜,一个早晨一个晚上,一听就知道会是一家人中的两兄弟。 梁英想拒绝,她还忙得过来,犯不着让小姑子麻烦,何况一岁多的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小姑子还是个孩子,耐心有限,抱一会儿逗一下没什么,多抱一会儿准嫌烦。 结果林晨直接把两只小手伸着,宋姗一下子就接了过来。 林晨冲着宋姗不住的笑。 “这小子倒是亲他小姑。”陈冬梅乐呵呵的说着。 陈冬梅用一大碗把螃蟹盛起来,然后又把剩下的油盛起来,宋姗看了眼,锅里几乎都不剩下油了,这时候才开始炒菜。 宋姗拿起一根螃蟹的腿,吹冷后,逗小晨晨,他果然很喜欢,欢欢喜喜的舔着,就是和宋姗闹腾,非要自己拿着,不肯让宋姗拿。 而林平和林安把鸡鸭赶进圈里后,也开始跑来厨房守着了。 林平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都是笑:“这小子倒是知道什么是好的。” 陈冬梅立即接过话:“谢天谢地不像你。” 林平摸摸鼻子,只是笑,也不和母亲反驳。林平和林安从小到大都养成了习惯,妈说的话一定都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那一定就会被爹揍,等揍痛了后,就会知道,母亲的话绝对千真万确的正确。 林安则去偷偷拿了点螃蟹吃,被陈冬梅狠狠的瞪了一眼。 在外面石坝子上处理才砍回来的新鲜竹子的林建业,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声音,爬满皱纹的脸也堆积了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先要把竹子用孭刀划破成均匀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把竹条分层,里层的黄色部分通常都不需要,被拿来当柴火烧,外层的部分就很有用了,编织背篓、簸箕、箩筐、凉席和蚕笼都需要它,因为这一面的竹更韧,才能编织成各种生活所需。 这竹子自然是公家的,但下个月开始,陆陆续续就要扳玉米了,得准备无数箩筐和背篓,但编织这些,总会剩下一些竹子,就可以为自家编织些东西了,这大概算是无偿编织这些的酬劳,林素美的精致小背篓和小篮子都是这么得来的。 在林建业编织箩筐时,旁边也有一些村里的小朋友守着,林建业编织一会儿后,就会拿起那不需要的里层的竹片,给孩子们编织一些鸟和斑鸠,林建业也只会编这两种小动物,扁一点的就是斑鸠,身子供起来的就是鸟。 到了村上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炊烟时,各个小朋友都陆陆续续被家人喊着名字回家,林建业身边的小朋友们跑回家,林家的饭菜也上桌了。 林建业去洗手,林平林安两兄弟去盛饭,陈冬梅则去拿出筷子,然后全家坐在一起,享受这一顿晚餐。 螃蟹当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一年到头难得见点荤腥,顿顿都是红苕稀饭,能吃上一顿螃蟹,绝对算是丰盛的一餐了。 林安解决了一只大螃蟹,啧啧了两声:“那谢长渝怎么就这么擅长摸螃蟹啊,个个的个大肉肥,要让我去捉,全都是小虾米。” 林安说得一点不夸张,他去捉螃蟹,指甲大小的螃蟹遇到的最多,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人家给带回来。 林平也觉得这事玄:“大概他天生就和肉有缘,他哪里只是会捉螃蟹,还有泥鳅和螃蟹呢,前几年还和郭志强弄到一头野猪呢!” 那时候谢长渝和郭志强简直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弄回来那么大一头野猪,村里每家每户分点,也能够有点油腥味,然后谢长渝和郭志强每天都迎着村民们热切的目光,希望他们哪天又弄回来一头野猪,结果这对英雄让人带着希望的眼神而来,失望的眼神而去。 哪里能有那么多野猪?肯定是深山里面跑出来的,而深山里有什么动物,谁也不知道。旁边几个村的青年,听说了这事后,还有人也跑进深山里,结果野猪没有碰见,碰见了毒蛇,有一个青年当场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后,青年的妻子替他把毒血吸出来,结果夫妻两双双被毒死了。那事发生后,才没有人往深山里跑了,肉虽然好,但也得先有命才行。 梁英听了几句,十分感兴趣:“这么说他真把他老汉的打猎手艺学到了?这么一来,更多的小姑娘想嫁进他们家了。” 这年头吃点肉不容易,毕竟别说肉了,连粮食都没有多的,大家辛辛苦苦种粮食,谁也不敢偷懒,奈何产量就是不高,因着这些原因,生产队长又提出去开荒了,能多开出一块田,就能多种点粮食出来。 但谁也不敢嫌弃这样的生活,能有点稀饭喝不错了,有些地方的人偷懒耍滑,粮食也不好好种,一个个饿得不行,把闺女偷偷卖给人家当媳妇的人也不少。 “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陈冬梅听得不痛快,别说他们了,她自己也听到不少想要和谢家攀亲的人,听着总是不是滋味。 前几年政策不好的时候,谢家能打猎,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光明正大,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打猎来的物品,可以拿去城里卖了,也没有人管。大家都说,政策不同了,买卖都放在了明面上,可是真正敢的没有多少,就怕政策又回到之前,那不就完了吗? 现在谢家的生活确实越来越红火了。 陈冬梅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人家能捉螃蟹,能捉泥鳅黄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人家能打猎到野猪,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们连只兔子都没有拿回来过? 人比人气死人,儿子比儿子,简直想扔儿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比猪还能吃。”陈冬梅瞪了眼继续拿螃蟹的林安。 林安拿着螃蟹腿,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一脸懵。 宋姗听得想笑,但忍住了。林平林安每天那么忙碌,做的都是力气活,吃得当然就多了。她胃口小,吃了个玉米,再喝了半碗粥,就觉得饱了。 陈冬梅把两只螃蟹大腿敲开,这才递给女儿,因为知道女儿就爱吃里面的肉,但又嫌弃麻烦。 “谢谢妈妈。”宋姗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来的震惊被她低头遮掩了,然后一边吃,一边掩饰自己心跳如鼓。 妈妈这个称呼,她一边向往一边抵触,却在这时候脱口而出了。 陈冬梅喜笑颜开:“果然还是小美最好,我养你们几十年,你们和我说过谢谢吗?一次都没有。” 林平和林安立即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喝稀饭。 林建业也眯起了眼睛,给媳妇夹了夹菜:“别只顾着小美,你也吃。” 陈冬梅心里一甜,矜持的点点头,这时候的陈冬梅早无早年的美人影子了,身材变形,脸上也起了皱纹,但在林建业眼中,她一如当年嫁给他时那般青春貌美。 …… 而谢家,也在享用晚饭,饭桌上的菜色和林家的大同小异。谢长渝吃不惯寡淡的水煮菜,所以谢家在卖了打猎的小动物后,都会在城里的油铺购买菜油,所以谢家的菜里油水含量绝对是生产队上最高的人家,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随着谢长渝长大,他变成了村里的香饽饽了,陈思雪出门,绝对有人来打探他们家对于谢长渝婚事的想法。 谢长渝啃完了一根玉米,陈思雪顺势就把剩下的那根玉米推过去,这动作惹得谢长萍不满的撇撇嘴,自己爹妈就是重男轻女,最疼谢长渝这小没良心的。 谢长渝笑笑,却没有接过:“我不想吃了,爸妈,你们自己尝尝,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谢长萍歪着头看他:“味道当然不错啰,也不看这玉米姓什么。” 谢长渝把玉米板成两半,一半给母亲,一半给父亲。陈思雪和谢明看到儿子这动作,也不好再推辞,但因着儿子想着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眼睛里也有着笑容。 谢长渝敲敲谢长萍的碗:“吃你的饭。” “你那才叫吃饭,我这叫喝红苕稀饭。”谢长萍哼了一声,她就是不满谢长渝这坏习惯,不爱吃红苕,只喝米粥,最无语的是大家还都顺着他。 谢长渝也有点无奈,他就是不爱吃那玩意,一年到头都是它,真是看着就不爽。 “行了,别老和你弟弟闹腾。”陈思雪看了眼女儿,把最大的那只螃蟹夹给了她,谢长萍果然心满意足,不再说什么了。 谢长渝摇摇头,女人啊,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林素美从桑树上掉下来了。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 用一把钥匙锁上, 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 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 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 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 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 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 就是不如意你意, 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 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这是不对的。 诚然, 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 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 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 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 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 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 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 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 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 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 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 就躺在床上了, 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 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 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 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 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 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 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 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 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 那罗志帆有什么, 要钱没钱要房没房, 长得还算过得去, 一身书卷气, 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 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 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 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 也不是真不关心, 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 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 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不要误会,咳咳,宋姗对林安的幻想是渴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宋姗是宋老二家的第三个孩子,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导致她父母也重男轻女,偏偏宋老大一家生了两个儿子,她父母却生了三个女儿,她是第三个。听说葛红在生她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由此可以想象她这个阻挡他们生儿子的女儿在这个家里有多不受待见,小时候日日面对父母的打骂,长大了就是做各种农活,日常被骂已经是家常便饭。 宋老二家的闺女不受待见,也不受宠,能把她们养长大,似乎就是夫妻两个的仁慈了。在这个年代,孩子不管受重视与否,都会有正正经经的名字,但她姐妹三人没有,一直是宋大宋二宋三,在家里直接喊大丫二丫三丫,反正都得嫁给别人,费心思取名字做什么?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120第一百二十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 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 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 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 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 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 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 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 也没暗流涌动, 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宋姗回到家,陈冬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几眼,在看到她眉眼中的甜美笑意时,轻叹了一口气,只让她进屋去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 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 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 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 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 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 去到宁海市, 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 算是非常偶然的事, 陆宙已经四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 一心扑在工作上, 忽略了家庭, 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 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 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 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 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 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 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 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 自然会懂, 没有经历过的人, 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宋姗迷迷糊糊睡着,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主要是发生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就回到了二十年前,还是用的别人的身份。变成林素美, 在她少女时的确是可望不可即的一件事,然而当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 凭借自己的刻苦取得优异的成绩,凭借着自身能力拥有了好的工作,她在这些年的生活经历里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的起点并不代表着终点, 哪怕起点再低, 再落后, 都可以凭着自己努力创造出一个不错的未来。 所以宋姗一点没感觉庆幸,也没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人生的想法。 她的过去, 很难堪,也是她遭受别人同情的理由,尽管她自己不愿意提及,却很明白, 生在宋家二房的那些年里的经历, 对她出社会后不是没有帮助。至少她勤劳不怕苦不怕累, 因此得到领导认可和赏识,在面对别人冷眼时,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迎面而上,家庭让她负重前行,她却因此更加珍惜前行的机会。 但她依然希望把这一切关于过去的难堪可怜同情卑微弱小全都关在某个记忆的盒子里,用一把钥匙锁上,将钥匙扔进大海或者森林,从此再不将其打开。 回到二十年前,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再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父母的冷漠,长辈的漠视,全家的冷落。 是梦吧,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结束后,陆宙会带着她一起去办理结婚证,从此以后她的人生不再是一个人,有困难有挫折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分享承担,从此以后她不必独自立足于一座陌生的城市。 或许是自我暗示有了作用,她真的睡着了。 陈冬梅叉腰在屋前的石坝子上破口大骂:“哪个在背后说我女儿的坏话,那么有本事来我面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然敢说小美摔傻了,你们才傻,全家都傻。” “别以为我不晓得,一些人天天想让我家倒霉,就是不如意你意,我家小美好在呢!现在好好的,以后好好的,嫉妒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鬼半夜来剪断舌头。” “我家小美从桑树上摔下来了,下面都是土,能摔个什么样,长了脑子的都晓得。我们自家的桑树,自家的土地,没偷没抢的,轮得到你们讲空话?哼,小美就是人太好,那嘴贱的要吃桑泡就上树给她摘,结果自己摔倒了,那好吃鬼却跑得快。” “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家里没养女儿,成天打胡乱说,别以为我不晓得是哪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我都记着呢!哪天我心情不好,也弄个名头说你们女儿摔傻了。” …… 林平的媳妇梁英抱着一岁的儿子看向自己婆婆,她对这个婆婆有些害怕,嫁进来之前都有人说过了,自己婆婆是个厉害的,所以婆婆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这会儿看着婆婆口沫乱飞的骂着村里人,很有一股冲动想去为婆婆倒一杯水,但总归忍住了,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间。 林建业坐在大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根老烟杆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草是自家种的,不用花钱买,村里人吃烟都这样,他瞧着自己媳妇,有心想说什么,终归是忍住了。 陈冬梅能嫁给林建业,林建业心里甜得不行,活了这辈子,就没那么高兴过,满心想着要让媳妇过上好日子。那时候陈冬梅长得漂亮,皮肤也比一般农村妇人白,走路时姿态婀娜,反正林建业就没有见过哪个有自己媳妇好看。她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让林建业听着格外欢喜,哪怕她瞪他时不耐烦的话都听得甜滋滋,让两个哥哥都说他结婚结得人都高兴傻了。 林建业是一腔热血希望媳妇过好一点,结果呢? 四兄弟都跟着父母一起住,别说吃的了,住的也是那最差的屋子。林建国是老大,父母怎么都不会亏了老大,更何况林建国还有本事,能和村上有能力的人说上话。林建民是最小的孩子,父母疼幺儿这话没错,反正林建民是不得被亏待。于是乎林家被亏的就是林建党和林建业了,但偏偏林建党有一门石匠的手艺,日子过得不错,有钱,于是父母对林建党十分看重,谁让他最有出息呢?于是乎,林建业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了。 林家的屋子,住不下后,第一次扩建时,林建业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却是给了二房家住,理由是二房孩子多住不下了;第二次扩建时,林建业又是出钱出力,扩建的房子给了四房,理由是老四该娶媳妇了,没房子能娶到好媳妇吗?如果林建业争那房子,就是故意不让老四找媳妇。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建业不同意也得同意。 林建业不得自己父母宠,让陈冬梅也跟着他一起受苦,刚结婚的那些年,没少闹矛盾,陈冬梅受到委屈时,没少躲在房间里哭,让林建业也看着难受。他们三房如此不受父母看待,一来是因为林建业没有听母亲的话娶母亲看重的那个女人,二来则是因为林建业在几个兄弟当中,的确没啥本事,因此他对陈冬梅一直感到愧疚,若是他能够像自己二哥那样有本事能挣钱,也不至于被自己父母看低。 因为历史和文化环境等等的关系,当地生活没有分家一说,通常情况下都是子女结婚后便自成一家,钱财物品也在这时候分割干净,至于父母是独立生活还是跟着子女,就视每家的情况而定了。 在老四林建民结婚后,一大家子人彻底分开了。当时穷,很穷,林建业也是几个兄弟之间条件最差的那个。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要求,每家跟一个月,然后在林建国家住一个月后,林建党就让两个老人直接住到老三家里去。因为之前两位老人在林建党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林建党出门赚钱去了,陈霞身体也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就让两个老人跟着二房,帮着照顾孩子。林建党觉得,得用那个时间抵这次的顺序,至于照顾孩子,两个老人待在哪家不会稍微照顾一下小孩?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气疯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们硬气的不肯同意,林建党也不肯接受。至于老四,反正也没有轮到他,也就不参与。两个老人当时也闹了起来,这种不孝顺的事闹大了,也影响很大。最后还是林建国这个大儿子,憋着把父母接回家,继续住了一段时间,重新按照顺序来,相当于林建国用自己吃亏,解决了这次事件。 因为林建国的厚道做法,和作为老大的责任心,也让另外三房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比较服林建国,只要是林建国提出的要求和建议,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另外三家通常都没有异议。 可也因为那次事件,陈冬梅从弱女子变得强硬起来,若是真的按照二房说的来,他们三房恐怕这辈子都得被欺负。人该强硬的时候就必须得强硬起来,否则你一旦保持这个弱势,别人就一辈子看低你。 后来在林平十多岁的时候,和林安一起回家,天下大雨,大人们都在抢割地里的粮食,哪里能顾忌两个孩子。林平和林安就帮忙收坝子上的粮食,两个孩子被雨淋透了,又累又饿,结果隔壁家二房正煮着晚饭(两老当时跟着二房),林平和林安闻着香味口水直流,两个老人看到他们后,没有问一句累不累饿不饿,也没有提醒他们把湿衣服换下来,而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直接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陈冬梅回家,看到两个孩子饿成那个样子,还委屈的说去敲爷爷奶奶的门,他们不肯开。他们不是想给自己要吃的,他们胃口大,吃得多,知道粮食金贵,不能吃人家的,他们只是想让爷爷奶奶给点米粥给妹妹喝,因为妹妹饿了在哭。 陈冬梅听得眼泪直流,然后抹开眼泪,去烧火做饭,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无比强硬了。 屋子不够住,林平林安兄弟两住一个屋子,陈冬梅和林建业带着女儿住一个屋子,孩子大了结婚总不能住一个屋子,女儿以后大了以后,也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住一个屋子。 陈冬梅咬着牙,和林建业商量着自己建屋子,陈冬梅去娘家借钱,然后自己建窑子,请懂烧砖的人来烧砖,然后他们自己另外找地方,修建了现在这栋屋子。 现在人人都说林家老三家富裕,有那么一套屋子,却没有人知晓这套屋子背后的事,那全是心酸事。 他们一家是咬着牙忍过来的,为这房子,欠了不少钱,吃的全是汤汤水水,但心里踏实,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家,自己用双手建成的家。当然了,另外三房还是来帮忙了的,毕竟还是亲兄弟,不可能完全不帮,林建国出了钱,林建党和林建业都是出的人工,后来把之前的屋子卖给了二房,两家人关系才不温不火起来。 林建业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想到媳妇跟着自己受过的苦,就没有办法舍得说她一句半句。以前多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啊,若不是跟着他,哪里会变成如此大嗓门如此厉害的女人。 都是被逼的。 陈冬梅说够了,这才罢休。 梁英赶紧倒了一杯水给陈冬梅,陈冬梅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原本想抱一下孙子逗弄一下,虽然因为是生的孙子,她不是很满意,林家的孩子,生儿子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让陈冬梅更希望能有个小孙女,不过是大孙子也还好,以后可以保护弟弟妹妹,至于有没有可能会有妹妹,这个就难说了。在听到自己宝贝女儿屋子里传来轻微动静后,陈冬梅赶紧去到女儿屋子里。 宋姗醒了,是被陈冬梅的声音给吵醒的。 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旧在属于林素美的房间时,她不由得心慌起来,怎么还没有回到自己在宁海市的屋子里?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 没好感也没恶感, 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 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 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 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 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 眼瞎, 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 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 放眼整个生产队, 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 对父母也孝顺, 身高也到位, 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大家虽不在明面上谈论什么,在私底下却念叨着大概是这佛有灵性。平日里没人跑这里来,因为这寺庙所在的历史久远,有人曾因为来拜见而被举报封建迷信,所以导致一些人对这寺庙有些忌讳。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然而依旧空空如也,空气里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宋姗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宋姗跪了许久,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是怎么了,往日种种的经历,早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做人只能够靠自己,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她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出这寺庙,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仿佛错觉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数字7。 在往第九生产大队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着7代表的含义。难道是说七日后会见分晓,是了,世人对7这个数字总是有难以描绘的深意,人死后有头七的说法,灵魂在七日后才会真正离开人世去投胎,一些影视剧也总喜欢做法以七七四十九日为时间,而现代生活里,七日为一周,何尝不是在七日又七日的循环一生,将时间不停的向前推进。 是七天后林素美真正的灵魂会回来接手这具身体,还是七天后林素美的灵魂就会彻底离开消散? 她发现自己有了这样的猜想和念头后,再也不迷茫了,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七日为期,林素美回来,她把身体使用权还给林素美,她自己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如果林素美无法回来,那她就当林素美,过属于林素美的人生,接受林家三房人的疼宠,她自己也尽力回报他们的疼爱。 有了决定后,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还在路上采摘了一把扁竹根花,捉了两只飞舞的蝴蝶,不过蝴蝶捉到就立即放飞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展翅而飞的蝴蝶。 …… 谢长渝手上提着四五个捉黄鳝泥鳅的小竹篓,每个竹篓里面都装了不少黄鳝,一看便知晓,这又是一个大丰收。这竹篓形状有点像个葫芦,底部大,头部小,在底部放上一些能吸引泥鳅黄鳝的食物,然后放在一些会有泥鳅黄鳝的地方,至于哪里有泥鳅黄鳝,就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了,泥鳅黄鳝钻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这竹篓的嘴部是大有文章,端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有了这竹篓,就不需要再跑去手捉泥鳅黄鳝了,傍晚的时候往那一放,第二天直接去把竹篓取回来就成。 人们都说谢家富裕,一是谢家的那栋房子,前两年新盖的,房屋位置好,直接引来活水,不需要挑水喝,这就减少多少麻烦了,二则是谢明会打猎,大家都猜测着,谢明凭着那手艺,去城里不知道偷偷换了多少钱了。 事实上谢家其实比大家想象中更富裕,最富裕的还不是谢明夫妻两,而是谢长渝自己。 谢长渝和郭志强,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跑进城里在各个地方转悠,摸熟了各个换买物品的地点,甚至知道在哪些地方能卖上高价钱,哪些地方的人既想吃肉又不愿意花钱,当然了,这都是吃了多次亏买来的经验。 现在谢长渝和郭志强已经不去专门售卖了,直接有人向他们预定,他们直接把泥鳅黄鳝送过去就成。城里有钱人多,但肉少,靠着那点肉票,哪里能满足,所以泥鳅黄鳝螃蟹这些物品就是最好的替代物了,而那些有钱人也不怕花钱。 谢长渝从一块土里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田埂上的林素美。 他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林素美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除了林素美并无其他人。 此刻的林素美手上拿着一束扁竹根,她并未只摘扁竹根的花,而是将一些叶片一同摘下,于是在青翠的长形叶片中,白中带蓝的扁竹根花清秀宜人,她将扁竹根凑进自己鼻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灿然一笑,仿佛闻到了无与伦比的幽香。 扁竹根并无花香,连谢长渝这种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人都知晓,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漫天的花香,情不自禁的嗅了嗅鼻子。 谢长渝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形象,裤腿高高卷起,还有一些泥沾在上面,赶紧找到田埂放水的缺口,蹲下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再一抬头,哪里还见得到林素美的身影? 她走得这么快? 当然不是,高高的玉米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的身影被遮掩其中。谢长渝走在她身后,因为地形原因,她的身影偶尔出现,偶尔被遮掩,像是传说中的美艳妖鬼传说里的妖精,他觉得真正的妖精一定不是谄媚性感主动的妖精,而是像她这样,明明艳艳,清纯与美好完美契合,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让你的视线完全停在她身上。 这一路走来,谢长渝第一次觉得,这一条路都有淡淡花香一般。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素美从桑树上掉下来了。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 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 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 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 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 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 都上前拉的拉, 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 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这是不对的。 诚然,在看到林家三房人的相处后,她开始对林素美有了那么点怨言,这么好的父母和哥哥嫂子, 他们对林素美的关爱和付出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只希望她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然而林素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竟然只有屈辱和丢脸。 以前宋姗很厌恶别人拿着孝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论家庭中的父母做过多么过分的事, 一些旁观者便直接指责孩子的不是, 说着百善孝为先的道理, 说着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 说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些话,能让宋姗生理性厌恶, 甚至是厌恶所谓的孝道。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 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 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 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 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 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是的,当父母的生了孩子也养了孩子,但谁有没有问过孩子,愿不愿意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资格选择出生,当父母的却有资格决定生不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在这一刻,宋姗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说着父母绝对正确的子女,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父母的子女,若不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健康美好的家庭里,怎么会用善意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家庭,他们只是生活美好,不曾经历过那些黑暗的岁月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指责的呢? 经历过的人,自然会懂,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就像如果她真的是林素美,她大概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就有孩子想要永远逃开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厌恶,怎么会把自己父母当成魔鬼一般对待。 但林素美终究也辜负了她父母对她的期待。 宋姗胸口堆积着一点愤怒,还有一点郁气,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家这一家人,他们疼宠林素美,只希望她幸福快乐,甚至她非得和知青罗志帆在一起,也无奈同意,但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团糟。被罗志帆抛下后,冻死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又勾引了自己姐夫,让林建业陈冬梅夫妇从此以后再也因此抬不起头来。 宋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林素美,你在吗?如果你在的话,给一个讯号,给出一个信息。 真正需要重生的人不是她宋姗,而是林素美,而她也能够非常的肯定,如果林素美的这一生从新来过,哪怕不会出人头地走向人生巅峰,也能够避免上一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给自己父母抹黑,能做到这些已经够了。 林素美,如果你在这具身体里,如果你还存在的话,请告诉我,怎么做,我才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体,然后你来掌控这具身体? 没有回应,没有讯号,没有信息。 宋姗皱了皱眉头。 宋姗此刻的想法很简单,这具身体属于林素美,于是无论林素美曾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也没有资格剥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而对于林家三房的人而言,林素美无论做过多么过分的事,都会是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女儿,林平林安的妹妹,在林素美逃离这里后,他们纵然会因为林素美做过的事感到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也会责怪他们自己,没有把女儿妹妹教导好,然后希望林素美在外面生活不必受罪,祈求她能够学乖后安定下来生活。 林素美当年逃走,何尝又不是躲避父母哥哥失望的目光,同样也逃离了那些难堪的言行,一走多年,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回到这个家来,这就说明林素美对家人不是没有感情。 宋姗迷迷糊糊的想了一堆事,在后半夜才好不容易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大门一开,大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 陈冬梅和梁英婆媳两开始做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煮稀饭,这次不煮红苕稀饭了,煮菜稀饭,反正那菜看着比米粒多,看着就一片青色。梁英会在灶里放上两三个红苕,如果他们吃完稀饭不顶饿,就会拿着这红苕吃,当然了,平时若是饿的时候,随便拿起一个红苕生的也会往嘴巴里咬,农村人没那么多计较。 早饭就是菜稀饭配咸菜,陈冬梅手巧,能做各种咸菜,有咸菜疙瘩这种基本的咸菜,还有泡咸菜泡豇豆,最关键的是还有藠头咸菜,这藠头是野生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都不需要种,用来做咸菜最是好了。 林平和林安则按照往常那么分工。林平去把鸡鸭从圈里赶出去,鸡不用管,就让它们在外面折腾,吃点青草或者自己找的虫子,鸭子则不行,得赶到山下的一块水草地里,村里的鸭子全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用竹栏拦着,不让它们跑出来,否则它们钻进水田里,容易捣坏稻子。林安则去捉蚯蚓回来,放在家里的鸡食槽里,鸡养成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后就会自己回来吃,光让鸡在外面找食物,虽然饿不死,但就不会有多的营养下蛋了。 林建业则继续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继续编织箩筐,每年收玉米时,这箩筐都会损耗巨大,这里破个洞,那里差一块,然后被淘汰下来当成柴火用。 陈冬梅和梁英把早饭做好后,陈冬梅用大嗓门吼一声,林建业和林平林安就自动知道回来吃饭了。 “梁英,你去喊一下小美出来吃饭。”陈冬梅麻利的把碗筷取出,然后吩咐梁英。 梁英一直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婆婆那一嗓子老远都等听到,在家里的小美自然也会听到,偏偏每次还是会单独喊人,不过虽然疑惑不解,还是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婆婆要求去做。 能嫁进林家来,梁英自己很满足,她要做的活儿很少,完全不用下地,顶多就是帮着家里的自留地除一下草,连松土这等费力气的活都是公公他们做,她要做的就是负责喂猪,并且连打猪草这种麻烦的事都不用做,就是按照猪的食量喂猪,再每天煮两顿白苕给猪吃。 在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给猪吃多少,但猪不吃这些主食,又很难长肥,于是就只能拼命的喂猪草。一些条件差的生产队,连红苕白苕都金贵起来,更别说会煮来给猪吃了,由此可见,第九生产队的确算是富裕的生产队了。喂养猪的猪草需求量大,一些家里的孩子就负责专门割猪草,也能赚那么点公分。 梁英推开林素美的房间,然后发现,床铺竟然被铺得整整齐齐,她记得这个小姑子几乎不会收拾床铺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美不在房间。 梁英急急的从林素美的房间里走出来:“妈,小美不在房间里。” 陈冬梅也诧异了:“那这丫头去哪里了?难道出去玩了?” “我去喊她吧!” 陈冬梅摇摇头:“算了,她自己知道回来。” 农村虽然大家容易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起龌龊,但轻易不得出事,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真要闹出个好歹,一个比一个怂,所以陈冬梅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出事。 大家吃饭也不讲究,端着碗跑半个村去,一边吃饭一边和别人聊天也不稀奇,所以陈冬梅端着碗站在自己家门口吃饭也不显眼,遇到出门干活的人,还会打上一声招呼。 陈冬梅眼神复杂的看着某个方向。 村里人都知道,那个方向只有那么一套房屋,知青的屋子。 罗志帆和女儿那点事,陈冬梅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闲言碎语,有心想提点女儿几句,一提到这个女儿就发脾气,让陈冬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这么早就出门去了,还是偷偷摸摸出去,这让陈冬梅只能猜测,又是去见那个罗志帆了。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一直到出了城, 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 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 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 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 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 加上心情好, 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 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 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 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 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 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 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 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 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 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 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 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 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 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 一人一样, 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 洗过多次, 用的时间也久了, 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没好感也没恶感,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三婶,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 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 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 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 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 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 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 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 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 这是嫁接过的桑树, 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 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 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 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 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那嫁接过又能结蚕蚕泡的桑树长得比一般桑树壮也高,林素美爬上去后,竟然摔了下来。 这可把蒋春叶给吓着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素美是陈冬梅的心肝宝贝,林素美要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被追着骂那么简单。蒋春叶在喊了林素美好几声,林素美都不回应后,立即哭着跑回来叫人,蒋春叶是真怕了,万一林素美摔傻了,她一定会被打死,隔壁第八生产大队就有个小孩摔倒变成了傻子,他们还一起去看过热闹。 生产队上有两个淑芳,一老一年轻,大家喊人时都称为大淑芳和小淑芳,具体姓什么倒没人记得了。小淑芳看到自己女儿哭得鼻涕眼泪一块流出来,还是个不解气,被人拉着还是给了女儿一脚:“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和林素美能一样吗?她要有什么,你拿啥子去赔……” 林家女儿金贵,整个林家四房也才两个女儿,个个都被当成宝,林海燕已经嫁人,还是嫁到了城里,整个林家就只剩下林素美一个女孩,当然被宠得厉害,就更别提林素美的大伯还是生产队的队长了。 得罪了林家人,哪怕是得罪了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啥大不了,但要是惹了林素美,那可就是灾祸了,哪怕陈冬梅不计较,林素美那十个哥哥能不计较?十个壮汉子,个顶个的做工十个公分,一起站你面前,吓都能吓死你。 “小淑芳,你也别骂春叶了,先去看看小美人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就是,先去看看小美。” “他们家那桑树长得是高大,但人站上去摘蚕蚕泡,也不过一两米,摔下来也没啥。” “这摔下来可不得了,第八生产队的那个不就是摔傻的啊!” “这能一样吗?人家是摔倒在石头上,把脑袋摔坏了。冬梅家那土里能有什么石头啊,都是些土,应该没啥事。” …… 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小淑芳并没有被安慰到,生怕林素美出了事,以后在生产队上的日子不好过,向着林家的自留地跑去。 林家自留地。 林素美,不对,是宋姗正揉着头,乖乖的坐在土里,旁边散落着一些蚕蚕泡,也可以被称之为桑葚。她的头很晕,这感觉并不陌生,轻微的脑震荡,比起头晕,整个脑子更晕。 刚才她好像看见蒋春叶了?蒋春叶还对她又喊又哭,她头太晕了,也说不出话来,主要是她和蒋春叶没什么来往,不知道说什么,蒋春叶那担忧忐忑的样子让她瘆得慌。 这是在做梦吗?但做梦怎么就会做到蒋春叶? 或许做梦不是为了遇到蒋春叶,而是想要品尝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当然了,她更喜欢称之为蚕蚕泡,有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地上洒落着一些蚕蚕泡,她捡了一颗红得发紫的蚕蚕泡,放进嘴里,牙齿咀嚼,蚕蚕泡的新鲜和绝对的甜美瞬间充斥在她嘴里,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蚕蚕泡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一些田埂上和荒草土里都被种了桑树,一到这个季节,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满山坡的寻找蚕蚕泡,拿着筐袋子装满,甚至连衣服口袋和帽子也装一些,蚕蚕泡一被压到,立即流出红色的汁液,因此孩子们回家总会被大人们吵闹衣服脏死了。 这水果也是宋姗小时候吃得最多的水果。 但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显然不能和一般的蚕蚕泡相比了。实际上她也不懂这嫁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生产队队长是个有本事的,学回来了这门技术,谁也没有当真,但他就是搞出来了,被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又大又青翠,长得也比其它桑树好,桑树低矮,采摘桑叶很方便,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采摘着桑叶。 但那些桑树都不会结出蚕蚕泡,唯一嫁接过又能结出蚕蚕泡的就只有林家这自留地的这两棵桑树,被林家看得很紧,每年结的为数不多的蚕蚕泡,只有林素美才能够吃到,别人是想也不用多想。 宋姗就常看到生产队上的小孩子眼馋的看着这两棵嫁接过的桑树,想知道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有何不同,在他们眼中,这样的蚕蚕泡必然更为高级,因为嫁接过的桑树长出来的桑叶都更高级一些,因为没有品尝过,于是更想尝尝那是什么味。 宋姗也想尝尝,路过时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甚至暗自对比过,这高级蚕蚕泡面部有一点须须,形状比一般蚕蚕泡长一点,成熟得比一般蚕蚕泡晚一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有机会尝到这高级蚕蚕泡的。 在她背着背篓出门干活时,正好看到手捧着一把蚕蚕泡的林素美,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林素美,眼睛都舍不得移开,直到林素美走到她的面前了。 “你想尝尝吗?”林素美伸出手掌,上面放着一些蚕蚕泡,每一颗都新鲜清亮,色泽美好,能够想象它的美味。 宋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忐忑不安的摇摇头,不敢抬头去看林素美。 林素美收回手,耸耸肩,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宋姗回过头看了眼林素美的背影,林素美是个美人,美名远扬,在附近几个生产队里都小有名气,还同谢长萍几人形成了美女团,于是第九生产队除了富裕外,又有了出美人的美誉。站在林素美面前的宋姗,觉得自己就是卑微的泥土,林素美则是那美艳的鲜花,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们之间不同,一眼就明了,她甚至想要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这样自己身上的补丁和平凡无奇的脸就不会在林素美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和精致漂亮的脸衬托之下更丑陋。 宋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林素美的脸,还是林素美身上穿的新衣服,还是林素美身上代表的一切,受尽宠爱,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哥哥们关心逗弄的小妹妹。 总而言之,她宋姗和林素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在她心中,这嫁接过的桑树结出来的蚕蚕泡就是那奢侈品,但这奢侈品,对林素美来说,不过如此,只是随意品尝的桑葚罢了,可以和小伙伴吐槽这蚕蚕泡和别的蚕蚕泡味道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她终于尝到了当年最想品尝的蚕蚕泡了。 宋姗皱皱眉头,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怎么会如此执念这蚕蚕泡?大概是在这所谓的家乡里,她找不出美好的怀念,唯一记挂的就是这蚕蚕泡?又或许是在她离开了云市后,才发现这蚕蚕泡并非随处都有,街上摆摊的水果店里,一点桑葚,价格斐然,于是让她想起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家乡了。 对三十六岁的宋姗来说,哪一种桑葚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只想将三十岁前的人生连同那个家乡一同埋进记忆的土壤里,让它踏平,再也不去翻转,从此以后过上另一种平静的生活。 至于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她还能够在梦中进行分析,大概是因为回定州办理户籍证明资料时,打探了一下当年的第九生产大队,如今的九山村,于是做了这么个关于第九生产大队的梦。 宋姗整理着自己的梦,并算着醒来的时候天会不会就亮了,希望不要迟到,因为明天是她和陆宙拿证的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小美小美,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林安几步就跑到宋姗的面前,把宋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伤,立即松了一口气:“小美,你哪里不舒服,说话啊?” 宋姗愣愣的看着林安,这是陈婶的二儿子林安,林素美的亲二哥,她认得这个人,只是他怎么会叫自己小美? 林安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宋姗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一口气,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成傻子的人,听说变成傻子以前发过热。 不管了,先把妹妹带回家再说。 林安直接蹲下,把宋姗背在背上,一路快步回家,还不忘记安慰自己妹妹:“小美,你别怕,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想办法医治你……” 宋姗头没那么晕了,脑子却糊涂了,梦到蒋春叶是因为桑葚的缘故,但为何林安会出现在自己梦里呢?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随着蒋春叶的一声尖叫,第九生产大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正是蚕快要结茧的时候,生产队里的妇女大多在养蚕房里忙碌,要把快结茧的亮蚕从簸箕里挑选出来,放在蚕笼上等待它结茧,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得继续留在簸箕里铺上新鲜桑叶喂食,簸箕里的桑叶残骸厚实的得把蚕换到另一个簸箕里,把簸箕里的桑叶残留和蚕的粪便都处理干净。 生产队的房子大多都挨在一起,甚至很多都壁挨壁,一有点动静,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只见小淑芳拉着她家二丫头蒋春叶在揍,蒋春叶一边哭一边求饶,小淑芳一边打一边骂,动作没有丝毫放水:“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要去吃人家的蚕蚕泡,生产队上那么多桑树结的蚕蚕泡不够你吃啊,非得去吃人家家里的,让你嘴馋,让你犯贱……” 都是一个生产队上的人,哪能眼睁睁看着蒋春叶被揍,都上前拉的拉,安抚的安抚。 就这么一会儿,大家也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了。 老林家的自留地里种着两棵桑树,这桑树和别的桑树自是不同,这是嫁接过的桑树,结的蚕蚕泡和其它桑树结的蚕蚕泡自是不同。蒋春叶和林家的林素美交好,便同林素美一起去摘那蚕蚕泡,蒋春花不敢自己去摘,老林家的陈冬梅可不是好惹的,生产队上的小孩,谁没打过那两棵蚕蚕泡的主意,被陈冬梅追着骂还没什么,关键是追到家里后会被爹妈一起揍,因此只有林素美自己动手了。 130第一百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 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 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 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 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 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 等手上活熟练了, 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 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 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 洗过多次, 用的时间也久了, 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宋姗回忆了一下现在大致情况,心里稍微安心了点,但依旧改不了走一段距离就摸一下票的动作,心里也是火热得厉害,那是自行车票,有一辆自行车的话,不知会有多少人羡慕,那是家庭人脉广又富裕的象征,谁能有一辆自行车,谁就能让别人高看。 一直到出了城,她才稍微没有那么忐忑。 小路两边的田地里也有农家人,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农忙时节,可大家都闲不住,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些事来,除草或者给稻田施肥。 宋姗现在背着一个空背篓,对比起去城里时,现在可以算得上身轻如燕,加上心情好,走路时也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花草草她前世早就看腻了,虽然也叫不出名字来,但从小看到大,看着完全没美丑的想法,如今却是感慨它们的生命力和美丽。 因为心情好,她随手折了几支藤蔓类植物,比着自己的头做了个环,再折了一些花朵缠在环上面,一个花环就做好了。她戴在头上,有点遗憾现在没有镜子,否则就可以看看自己戴上花环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路走走停停,第一次欣赏自己家乡最原始的美貌,因为山多树多的关系,形成了独特的自然韵味,这是很多旅游区都比不上的东西,然而这些她过去从未察觉过。 她走了一半的路程,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林平则在看到宋姗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小跑过来。宋姗离开家之后,陈冬梅就在算计着时间,觉得女儿应该早到家才对,结果就是不见她的人影,这一担心,就容易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世道,大家本本分分,的确不容易出事,但并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出事,再加上林素美长得漂亮,就更让人有理由担心了,于是让林平出来接她。 “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有事要去处理?”宋姗是真有点意外。 “妈看你一直没有回家,很担心你,让我来瞧瞧。” 宋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想道歉,就听林平道:“咦,你头上这东西怪好看的。” “这是花环。”宋姗摸了摸头上的花环,加固了一下,“哥,你真觉得这花环好看?” “嗯,好看,尤其是小美你戴着更好看。” “那你也给嫂子做一个呗!” “啊?” “当礼物啊,你有送过嫂子东西吗?” 林平挠挠头,还真没有,在这个都吃不饱的年代,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饱饭,至于这好不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被自己妹妹一说,林平想到自己媳妇,挺不好意思的。 “大哥,很简单的哦,我教你,但你得自己做,这样嫂子收到了才会感受到你的心意。” 林平脸色微微发红:“哎呀,她……她不在意这个。” “嫂子在不在意你怎么知道?” …… 最终在宋姗的怂恿下,林平还是红着脸做了一个花环,宋姗让他放在背篓里,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样才能够给嫂子惊喜。 两人一同走回第九生产队,越走近,就越能看到不少其他生产队上的人,许多人都是来第九生产大队参观的,现在陆陆续续的准备回家。 等到了第九生产大队,宋姗晃眼一看,似乎看到了罗志帆,不过罗志帆很快就躲了起来。 宋姗看了林平一眼,难道是因为林平在这里,所以罗志帆躲了起来?这就是他其实在等自己? 宋姗抿抿唇,她同林海燕提起罗志帆的事,就是为了她和罗志帆保持距离后,家人若觉得奇怪,林海燕那边透出一点点风声,大家就会懂得为什么了,而不是是胡乱猜测,引来其它的麻烦。 回到家,没一个人责怪宋姗回来晚了,只简单的问了问她现在林海燕的情况。林海燕是林家第一个女孩子,再加上大房和三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所以在林海燕小时候陈冬梅和林建业也非常疼这个侄女,对林海燕自然也很关心。 宋姗把背篓交给林平,并对他眨眨眼睛,林平立即有些局促起来。 宋姗则拉着陈冬梅:“妈妈,我自己做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陈冬梅又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才回来这么晚?” 宋姗吐吐舌头,笑了笑:“既然好看,妈妈也戴着试试看。” “我一把年纪弄这个干啥哦……” 宋姗不管,非要把花环给陈冬梅带上,还问林建业好看不好看,陈冬梅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表情,林建业也是呵呵着笑脸不住的点头。 而收到丈夫送的花环的梁英诧异的看着丈夫,惊喜不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平干脆的给她把花环带上,嘿嘿的笑着:“好看,好看。” 梁英羞得不行,脸色绯红如同上了胭脂。 林安站在自己母亲面前,戳了戳自己母亲和妹妹,示意快看大哥和大嫂,被陈冬梅狠狠掐了一下,差点尖叫起来。 宋姗则在一边笑林安夸张的表现疼痛的姿势。 ……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后,宋姗就把陈冬梅和林建业都拉到自己的房间。 林建业和陈冬梅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也不明白女儿是何意,若是想要零花钱,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他们夫妻都喊进来,毕竟家里陈冬梅管钱,只需要喊陈冬梅就行了。 宋姗把林海燕给的那张自行车票拿出来:“爸爸妈妈,姐今天给了我这个。” 陈冬梅一拿过票,哪怕没见过这玩意,看那图案也明白这是什么,立即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没有感到多开心,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建业皱着眉头:“这……还是给海燕送回去。” 陈冬梅也跟着点头,大房自己都没有,他们家收了这个算什么?若是被大房的人知道了,要如何想海燕?哪怕林建国易芳夫妇没有想法,那两位嫂子不可能没想法,以后再给林海燕送东西时,会不会闹起来?不能因为这么一张票,就让海燕以后难做。 “这是姐姐非要塞给我的……她说,是给我结婚用。” 结婚?陈冬梅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难道女儿真看上了那个罗志帆,想要马上结婚? 宋姗在他们严厉的眼神下,轻吐出一口气:“我和姐说了,我结婚还早,姐姐说反正这是给我准备的,就交给我自己处理了。我不收,她就说是不是嫌弃她只是给票,而不是把车交给我……” 陈冬梅叹一口气,知道林海燕这是铁了心要把这票交给自己女儿了。 “小美,你姐姐对你是没有话说,你可得好好对你姐姐。” 宋姗点点头。 陈冬梅又嘱咐到:“这事谁都不许告诉,就我们三个知道。” “哥哥也不说吗?” 陈冬梅犹豫了一秒,还是摇摇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 谢家。 谢长萍敲着谢长渝的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不由得吃惊:“你把门锁了干啥?难不成是偷偷在自己房间吃独食?” “我就不能是在换衣服?”谢长渝皱着眉头来开门,“找我什么事?” 谢长萍撇撇嘴:“对我这么不耐烦……对林素美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嘴脸吧?” 谢长渝抿了抿唇,一脸不想和谢长萍说话的表情。 谢长萍笑呵呵的踏进谢长渝的屋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扁竹根花和一小堆蚕蚕泡,她没有认出这蚕蚕泡是不同品种,主要是在这里蚕蚕泡实在太常见,于是也没有觉得如何,让她好奇的是那把扁竹根花:“谁送给你的啊?” “路边看到的,顺手就摘了。” “你什么时候有心情欣赏这个?” 谢长渝伸手挠挠自己头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行了行了,你来找我干嘛,有话快说。” 谢长萍瞪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说可以去弄点什么小玩意来让我卖?到底什么时候?” 谢长萍没有念书了,年龄也不小,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就真得只能等着嫁人,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但据她所知,母亲陈思雪已经在偷偷打听人家了,这让她越发的着急。 “过几天。”谢长渝想了想,“等蚕结茧后,把茧摘下来,我就和郭志强会把这一批茧送到邻市去买,到时候就可以从那里弄些东西回来了。” 本市没有纺织厂,但邻省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纺织厂,所以当地种桑树养蚕的人也多,自然收茧子的地方也多。第九生产大队的茧摘了后,就是送到邻市那边去,把茧卖了才回来,做这事得跑好几天,才能处理好,而那边比云市发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每次谢长渝和郭志强跑那边去都会淘一些东西回来,这一转手就能赚不少钱。 谢长萍算了算结茧的时间,点了点头,毕竟没有几天了。 正在这时候,房门又被陈思雪推开了:“你们姐弟两在说什么,喊半天也没人应个声。林家三房来人了,想定几只野鸡,你下去和他们说说。” 要是光是兔子,谢明自己能行,野鸡就不成了。那野鸡不仅跑得快,还长了翅膀会飞,很难弄到,谢家的野鸡都是谢长渝和郭志强联手弄的,所以要不要接这活,得看谢长渝。 林家三房? 谢长渝一愣,立即转身下楼。 谢长萍愣了一秒,噗嗤一声笑了:“陈同志,你看,你儿子跑得多快。” 陈思雪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但当一些人走投无路时,又会跑到这里来祭拜,尤其是孩子生病,又没有钱去医院看病的妇女,总是抱着孩子来这里,又是磕头又是烧香念叨。当然,生了重病的孩子最终还是逝世了,奇怪的是下次遇到如此情况,还是有人会抱着孩子来祭拜。 人在无望的时候,不信他人,不信自己,只能信这佛了,也不知道佛会不会生气,只成为这绝望时寄托的一种选择。 宋姗也是如此,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后,她自己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原因,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的生活,只能够来这寺庙拜佛,祈求那石像能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寺庙更为陈旧破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风雨坍塌,然而这佛像依旧伫立完好,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此的信徒。 宋姗走进去,站在石像前,跪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奇遇,这远远超过了我的认知,我很满意我自己的生活,并不渴求这重生,但如今我回不去,而这具身体本身的主人又不知所踪……还请您指点迷津。”宋姗真诚的磕下三个头。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吃过饭,梁英回自己屋子里给孩子喂奶, 林平和林安则一个收拾饭桌, 一个拿着碗筷去厨房洗,他们手脚麻利, 一会儿就把这事给处理妥当了。 陈冬梅坐了一会儿, 就准备去蚕房那边, 现在正是要结茧的时候,上午的时候捡过的亮蚕簸箕里, 下午就又可能出现亮蚕, 所以这工作很琐碎和麻烦,没有点耐心,还真干不下来。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村里能有这么个生钱的事, 大家都非常乐意,把那蚕宝宝养得无比的金贵, 就怕染上了什么病。 陈冬梅还没有来得及出门,那蒋家的蒋春叶就来了,手里还用篮子提着十个鸡蛋,鸡蛋下面用叶子垫着, 防止鸡蛋滚动的时候碰碎了。 “三婶, 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 怕怕的,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她在家里都能听到,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宋姗的名字不是家人取的,是上户口时登记名字的工作人员取的,她说自己叫宋三,对方问她是不是这个“姗”时,她点了头,于是宋三成为了宋姗。 宋姗从未受过家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林素美的羡慕,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林素美该有多好。 在她出去打猪草时,竟然撞到了林安和隔壁第八生产队的刘茵约会,她尴尬得不行,怯懦的躲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明明她没有错,是她先来这里打猪草,可她就是怕,原因莫名,大概在家里身份低微,于是习惯了卑微。 刘茵问林安:“我们之间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啊?”林安傻傻的。 刘茵生气了:“你都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想过。”林安特老实,“但我们不合适。” “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 林安挠挠自己脑袋:“反正就是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林安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安深呼吸一口气:“我妈说你性子强硬,娶你回家会家宅不宁,我嫂子性子太软,你进门会欺负嫂子,而且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妈肯定会偏心她,你肯定看不惯这行为。”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我的?” “我家好吃好穿的都是小美的?你能不嫉妒不会有任何不满?” “林安,你妹妹反正都要嫁出去,这么对她好有什么意思……” 林安不乐意了,林家的儿子从小就被教育让着姐姐妹妹,这么多年来就一个姐姐林海燕一个妹妹林素美,当然得让着宠着了,何况因为林素美这个妹妹,林平和林安不知道被几个堂哥堂弟羡慕成什么样子。 林安原本还犹豫和刘茵的事,一看刘茵的态度,立即觉得妈说得对,刘茵人不错,但不适合咱家,娶回家来会家宅不宁,立即歇了争取的心思。 林安和刘茵不欢而散,林安走得干净利落,刘茵却被气哭了,哪家对女儿像陈冬梅那样对女儿的,简直就是奇葩,偏偏林安还没有半分哄着自己的意思。 宋姗默默的蹲着,直到刘茵哭累了走了,她才站了起来。 当天晚上,宋姗忍不住哭了一场,很莫名的就哭,没有原因,大概有原因,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她多想有一个人像林安护着林素美那般护着自己,哪怕是在父母打骂自己时,劝一句话,拉一下,而不是像两个姐姐只知道低着头,生怕父母连她们一同骂,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难处,但她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宠着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关爱的眼神。 可这些,她都没有得到。 她趴在林安的背上,难道这是要让她在梦境里享受一下被哥哥关心疼爱? 想不明白。 尤其是十五岁的宋姗的确渴望这样的心情,但三十六岁的宋姗早就懂得了自己爱自己的活法,已经不再去追求这样的温情了,在梦里享受这亲情,早就失去了那样的感觉。 林安把宋姗背到一半时就遇到了生产队上的人,林安这会儿着急,也来不及和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把宋姗背回了家。陈冬梅一听到这消息,差点把搁在双腿上的簸箕打翻,把簸箕一放,蚕也不挑了,直接向家里跑去。 林安刚到家,陈冬梅也回来了,从人群中风风火火钻进去,一把将二儿子推开,按着宋姗的肩膀:“小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冬梅念念叨叨一堆话,把宋姗再次砸得晕晕乎乎,一句“林家三婶”就快脱口而出,生生的被陈冬梅的话给堵住。 为什么她会喊自己“小美”?为什么这些人都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 宋姗说不出话来,这不声不吭的态度把陈冬梅吓得够呛,脸色直接就白了,不由得联想到第八生产大队那个摔傻的小子,那时候事不关己的八卦那家人太倒霉了,就那么随便摔一下竟然就成了傻子,一家人就这么祸从天降,这会儿宋姗不言不语的模样,难不成也摔着了? 陈冬梅着急得不行,女儿是什么性子她当然知道,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这一慌张就胡思乱想。 一旁凑热闹的人也猜测了几分,都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第八生产大队的那个傻子,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再加上两个村之间总有几家姻亲关系,凭着这些关系,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清二楚,这会儿也不看热闹了,给陈冬梅出主意:“冬梅姐,你还是把你家小美送去卫生所看看,我们在这里瞎着急也没用。” “去卫生所,去卫生所……”陈冬梅终于有了决定,吩咐儿子立即背着闺女去卫生所。 林安动作迅速的把宋姗背在背上,和陈冬梅一同向卫生所赶去,一路上陈冬梅和林安都和宋姗说着话,然而她依旧沉默不语,让陈冬梅和林安心里越发没底。 也有人一同跟去了卫生所,也有人赶紧去通知林建业。说来也不凑巧,村里的大多数男人都被大队长林建国号召起来开会去了,以前开会时,大家还积极前去,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反正内容都从未变过,就是关于修路,联合附近的几个生产队一起修路,要去做好工作,想要修路,就必须和其它几个生产队联合,谁让第九生产队最远呢,而这事由第九生产队提出来,自然要付出更多。 没跟去卫生所的人,眼睛也看向那个方向。 “我刚才看林素美整个人木木的,当着陈冬梅的面没好意思说,该不会真摔傻了吧?” “你小声一点,被林家人听到了要和你拼命。” “得了吧,刚才林素美那样子一看就不正常,还不准人说实话了?” “是看起来不太对,平时那双眼睛多灵啊!” “要真出了事,蒋春叶可能真会被打死,也是她倒霉。” “林家人没找上门,小淑芳可能就直接把春叶给打死了,哎,不会出人命吧!” …… 村里八卦不多,人们讨论的多半都是知青们那点事,谁又和谁勾搭上了,谁和谁走近了,女知青穿那么短的衣服一点不像好女孩,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可以八卦的事了,于是短短时间内,整个生产队都知道林家最宝贝的闺女摔了,很可能摔成了傻子。 陈思雪去城里给女儿送丈夫猎到的兔子肉,刚回村,就被人给叫住了:“谢家的,你听说了没,林家那闺女从桑树上摔了下来,很可能摔傻了呢!” 陈思雪被唬了一跳:“这话可不能胡说。” “谁不知道啊,怎么能说我胡说呢!”对方撇撇嘴,“装得真像,难道你不高兴?” 陈思雪正了脸色:“庄小雅,大家都在一个生产队上,如今林家出了事,你不表示关心就够了,竟然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思雪你……”庄小雅气得不行,“为好不得好,哼。” “庒小丫你的好我受不起。” 这种事能够开玩笑吗?陈冬梅和陈思雪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关系微妙,要真传出点什么,两家人的隔阂会更大,陈思雪哪怕不顾及陈冬梅,也得顾及林建国这个大队长,更何况平时闹点小矛盾没什么,这种摔成傻子的事能胡说? 陈思雪一般不踩人痛脚,这会儿喊出了庄小雅最忌讳的真名,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和庄小雅不欢而散后,陈思雪就急急回家。 刚回到家,就见儿子和女儿在争吵,陈思雪揉着额头:“你们又在吵什么?” 谢长萍撇撇嘴,冷冷的看着自己弟弟:“别人出事干他什么事,还急冲冲的赶去卫生所,我说你谢长渝要不要那么犯贱啊,人家和知青打得火热,需要你去送什么温暖?” 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那点事,村里早有传言了。陈思雪看看儿子的样子,儿子要人才有人才,家境在生产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喜欢他的姑娘多不胜数,偏偏他就一个死脑筋,只知道盯着林素美转,而林素美又没那个心思,陈思雪叹一口气,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长渝脸色深沉:“我去找志强还不行?” 谢长萍被气笑了:“行啊,我陪你一起去。”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蚕蚕泡摘差不多了, 兄弟两都从桑树上跳下来。林安自觉的拿过母亲手里的玉米杆,还挑选了一根看着还不错的, 把根部扳断,直接在接口处咬了两口, 不好吃, 郁闷的吐掉, 继续拿回家。 这玉米杆, 能吃的不多,在收割玉米的时候,有经验的农家人才能够分辨出那种玉米杆能吃,咬着就像吃甘蔗一样,有甜滋滋的水分, 但大多的玉米杆都被晒干透了,压根没水分, 所以这也是大家在收割玉米时的一件趣事,难得遇到可以吃的嘛,谁遇到就是运气。 两兄弟提东西,陈冬梅和宋姗就走在后面。 陈冬梅对小木桶里的蚕蚕泡比较满意:“等会儿回去后,挑选一些出来, 给你姐送去。” “姐?”宋姗还未回味过来, 下意识就想到宋雨和宋雪。 陈冬梅瞥她一眼, 一手提着小木桶,另一只手干脆点了点女儿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海燕姐对你那么好,你就不知道记挂人家?” 林海燕。 宋姗回过神来,点点头:“那挑选好一点的去。” “小美,这点蚕蚕泡值当个什么,关键是心意,你送去,你海燕姐就知道你记挂着她,让她觉得没有白疼你。” “嗯,我知道了。” 陈冬梅还想教育女儿几句,见女儿今天反常的沉默,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回到家里,就该做晚饭了,梁英勤快,已经开始在厨房忙活了。陈冬梅用自家的一个小木桶把螃蟹装过去,又把谢长渝家那个装螃蟹的木桶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这才把桶递到女儿手上:“去,给谢家送去。” “哦。”宋姗神思不定。 刚才谢长渝脸红了吗? 她皱皱眉头,向着谢家走去,却回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谢长渝喜欢林素美,那一双爱慕的眼睛骗不了人。 而她之所以知道谢长渝喜欢林素美,也很简单,因为她当时也爱慕着谢长渝。 她曾在割猪草的时候,偷偷看过他和别的男孩子在外面摸螃蟹或者打猎,甚至有一次,她曾无意中撞到他在河沟里洗澡。她那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被他发现,只能蹲在草丛里面,脸色绯红,却也不敢偷看,等她算计着时间他是否离开时,早已经不见他的身影,而她回家被葛红打了一顿,骂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偷懒耍滑。 如今她变成了林素美,谢长渝爱慕林素美。 欣喜吗,开心吗?她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宋姗了,会因为一个男生的笑容而记挂着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自己,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因为他看自己的一个眼神,胡思乱想一整夜。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高龄的女人,早已经懂得,那些少女心事,不过是人对美丽事物的本能心动,谢长渝对林素美如此,那时的她对谢长渝也是如此。 ———————— 谢长渝提着木桶回家,心情明显的愉悦。 谢长萍喂了家里的三只母鸡,转眼就看到自己弟弟眉眼带笑的回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捡钱了?” “俗。”谢长渝淡淡的点评了一下。 “我看全家最俗的那个人是你。”谢长萍没好气,会喜欢上林素美那样的人,能不俗吗? 谢长渝给了自己姐姐一个“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眼神。 谢长萍却主动走过来,见到小木桶里的螃蟹,立即笑了起来。大家条件都不怎么样,平时很少沾荤腥,他们家已经算不错的了,父亲会打猎,可就算是这样,也极少吃肉,打猎的小动物会被私底下换成钱,所以能吃螃蟹,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陈思雪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儿子提着的小木桶,愣了一下:“你不是提了两个桶出去?” 谢长渝身体一僵,随即避开自己母亲的眼神,力求自己神色自然:“哦,在路上碰到了三婶,三婶给了我三个玉米,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螃蟹给了她一桶。”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谢长萍就接过话:“哦……你确定顺序没有反?肯定是你给了螃蟹过去,人家才给了玉米。” “萍萍。”陈思雪见儿子明显的不爽了,不由得喊住女儿。 谢长萍也没有那么听话:“不对啊,你平时也没有那么主动,今天怎么开窍了?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林素美也在。” “就礼尚往来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谢长渝提着螃蟹进屋,把玉米也拿出来。 “你啊你。”陈思雪无奈的看着女儿。 谢长萍吐吐舌头。 谢家外面的石坝子旁边有个水池,有山里的活水不时流水进来,这是第二个水池,用来洗菜洗衣服等等,流经的第一个水池则是煮饭的用水。谢长渝就蹲在这第二个水池边,在一块使用得无比光滑的石头上处理螃蟹,旁边放着一个木瓢盛水。 宋姗走过来就看到在处理螃蟹的谢长渝。 他的衣袖卷起,脚上的裤子卷得更高,全身的衣服都是蓝色,没什么美感,但青春的少年气息,却是这朴素的衣物所掩饰不掉的,那涌动着的青春飞扬仿佛溢满了一般,就要涌出来,让那张精致的脸,多了说不出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湛蓝的天空一般纯净舒适。 连宋姗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林素美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偏偏喜欢罗志帆。 谢长渝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 和村里穿着灰扑扑或者补丁衣服的姑娘不一样,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青色的修身裤,两条辫子从耳边垂落下来,让她的气质更为秀气,她的美,原本就无比夺目,这样的打扮反而中和那一份夺目,增添了柔和的光彩,更让其惊艳。 谢长渝站起身来,搓搓手,有点手足无措:“你……” “我来还你的桶。” “哦。” 宋姗上前,把桶递给他,他机械的接过。 “那个……” “嗯?” “桶洗过了,洗得很干净,所以你们不用再洗一次。” “嗯,好。” 在宋姗走后,谢长渝懊恼的拍拍自己头,怎么就不知道和她多说几句话呢? 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宋姗挑眉。 林素美毫无顾忌:“替我把医院的费用结了吧,毕竟欠钱不太好。” 宋姗不置可否。 林素美打量了一会儿宋姗穿的服饰:“都发财了,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我们好歹也算老乡,能遇上也是有缘,说不定上苍让你遇见我,就是来付医院费用的。” 宋姗忍不住笑:“你对男人也是这么直接的吗?” “对男人当然不能说实话,有时候还得说反话,比如说要说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喜欢他的钱……”林素美自己都被自己虚伪得笑了起来,男人究竟得多虚伪,才会喜欢听这样的话。 宋姗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林素美分享自己的生活,两个人甚至如同老朋友那般聊着彼此这么多年来的生活。 林素美说着她离开定州后的经历,被男人骗过,差点去当了小姐,后来逃了出来,找工作时,被领导占便宜,还被领导老婆辱骂,后来她就想通了,反正都得被人骂,被人欺负,不如主动一些…… 离开医院的时候,宋姗替林素美把医药费全都结清了,在交完费时,她才反应过来,林素美的确有本事啊,现在自己不就心甘情愿的替她交费用了? 但宋姗还是又给林素美留下了一笔钱。 陆母出院后,宋姗再次去了医院,这一次她没有看到林素美,她原本怀疑是医院方把林素美赶走了,问了好些医生护士,才知道林素美自己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姗有一种感觉,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林素美了。 林素美离开了,宋姗的日子照过,订火车票回云市,再转车回定州,没回九山村,毕竟她要做的事在县城就能够处理。 她对自己老家没有一分一毫的怀念。 她去公安局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有人知晓她,热情的帮她处理各种事,然后主动提出帮她保守秘密,绝对不让她父母知道她回来过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呢?因为在她逃出云市后,她父母来公安局闹过,要求他们帮忙找人,把她抓回来,要让她养老,让她把工作的钱全拿回家。 三十岁以前的宋姗过的是什么日子呢?从大学开始,就必须拿钱回家,否则宋老二和葛红就去学校闹,骂她不孝,要告她。后来工作了,再次跑她工作岗位上闹,要让公司把工资都给他们,一分都不肯给她留。 宋姗换过好几个工作,独自在外时,喝着凉水吃着冷馒头,只能自己咬着被角哭。 可笑的是她的工资被她父母拿回家盖了大房子,房子给宋老大的小儿子住,因为宋老大把小儿子过继给了他们,然后人家孝顺,把房子给亲生父母住,指使他们来找宋姗,和宋姗一起住城里,过好日子。 那是宋姗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她想过不止一次自杀,她的家人比噩梦更让她感到恐怖,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直到三十岁生日那天,她站在蛋糕店门口,看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我为什么不逃呢? 逃吧,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看到她的父母了,他们对她来说是噩梦,是恶魔,是要她命的魔鬼。 她逃到了宁海市,怕查身份证,坐的一段一段路的车。 她成功了,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曾多么可怜,让这些公安局的同志都对她记忆犹新。 在办好材料后,她离开公安局,想直接坐车回云市,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但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素美,于是转身回去,想问一问他们是否知道林家的情况。 结果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人的交谈。 “刚才那个女人可怜着呢,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把兄弟的儿子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自己闺女当牛做马……简直好笑,说有儿子才能赡养他们,既然这样,找女儿要钱是几个意思……” 里面的人针对重男轻女聊了好一会儿,哪个村的哪家人重男轻女了,婆媳因此关系剑拔弩张。 聊着聊着,聊到了九山村。 “九山村现在是我们县里的富裕村啊!他们那村的村长有魄力,早早修了路,靠那条路发家致富……” “我知道,九山村的柚子和血橙大家都抢着买,打出品牌来了。” “九山村的柚子香,血橙甜,美人美……” “要说美人,谁比得上林素美啊,可惜不学好……” “怎么回事啊?” “被知青抛弃了,孩子生下来就冻死了,她堂姐见她可怜,让她来县城住段时间散心,结果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什么人啊,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还有更恶心的呢,还劝她堂姐离婚,说她堂姐夫现在喜欢的是她。幸亏那男人父母拧得清,死活不肯让她进门。” “后来呢?” “她堂姐就是村长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人家能善罢甘休?去那男的工作地方闹了一通,那时候这种事还是很那啥的嘛,工作没了,婚也离了,觉得丢人,搬走了。” “那林素美呢?” “害人害己,她自己名声没了,受不了跑了,她父母总不能跟着她跑吧?在村里日子难过得很啊!” “生出这样的女儿也是他们自己没有教好,我有这种女儿直接打死她算了。” “女孩子太漂亮了就是祸端,你要是看到她长相就能够理解了。她父母也是老实人啊,被她给连累了……” …… 宋姗转身离开,她想即使林建业夫妇愿意接受这个多年前做错事的女儿,林素美大概也不愿意回到这里来,因为林素美不在这里,那些八卦绯闻或许会平静下来,只要林素美回到这里,当年那些事必定会再次被人提及。 那是林素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大概也是林建业夫妇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吧? 宋姗当天坐着车回到云市,留了一夜后,第二天乘坐火车回宁海市。 回到她自己的家,和陆宙打了一个电话便匆匆睡下休息。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回想起林素美当年的青春明媚,那般美好漂亮的少女,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林建国把这些话一说,那些原本不是很乐意修路的生产队,听得眼睛发亮,觉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每年要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都得一挑一挑把粮食送到公社粮站,那么远的路,大家肩膀都磨出泡来,还得在粮站老老实实排队,并且一连辛苦好些天,那滋味,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后,大家都开始积极了,让林建国现在都开始安排,提前做些事。林建国也真安排了,让石匠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努力,打些石头下来,到时候铺在地面上,光是泥土什么的,万一车开不进来咋个整? 林建业同谢明喝着茶,村里人一般招待别人就一碗开水,谢家能拿出茶来,就可以看出如今谢家的条件了。 “我们村有建国当村长,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这两天那些人羡慕的样子,真是看着就好笑。”谢明说到兴处,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膝盖。 “我大哥这人脑子就是活络,出门一趟回来,就能带回些新东西,哪像我,看了白看,一点用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 谢明看到自己儿子下楼来,立即招招手:“长渝,你赶紧过来和你三叔说说。” 谢长渝走到林建业面前:“三叔。” “好好好。”林建业笑看着谢长渝,他对这小伙子是有好感的,想法活络,能干事,他虽然不是很懂有些东西,但凭着大哥林建国能把卖蚕茧的任务交给谢长渝和郭志强等人,就证明了这些小伙子是有本事的,“我想买五只野鸡两只兔子,黄鳝泥鳅也要两斤,鱼也要两条,最好都是活的,能行不?” 不等谢长渝说话,谢明就已经皱起了眉头,打猎归打猎,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容易,也得凭运气才行。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三叔绝对不少你一分钱。” 谢明看向自己儿子,随后道:“建业,你这话说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能计较这些?给不给钱都无所谓。这黄鳝泥鳅和鱼甚至是兔子都好说,就是这野鸡有些难捉到,不好向你保证。” 这野鸡其实有点鸡肋,真想吃的人就在农家买家养鸡了,犯不着专门买野鸡,但偏偏又因为野鸡难捉一些,价格又比家养的鸡贵点。 谢长渝想了想:“三叔,这样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捕捉到,能捉到的话再通知你。” 林建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掏出钱来想给一部分。谢长渝和谢明怎么都不肯收,等准备好了再给也不迟。 林建业的钱没有给出去,无奈的叹一口气:“捉得到就好,捉不到也没什么,长渝你捉的时候也得注意安全才行。” “谢谢三叔。” 林建业看向谢明和陈思雪:“你们能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福气多着呢!” 陈思雪一听这话,立即叹气:“就他……少气我们几次就行了。” 谢长渝摸了摸自己鼻子,似乎有点无奈。 林建业眼神一凝:“你们这是要求高,你们出去问问别人,谁不夸你们家长渝?现在就这么能干,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谢明摇手:“别夸这臭小子,经不得夸……” 林建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谢长渝回到自己房间,把凳子拉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盯着面前的扁竹根花和蚕蚕泡,脑海里浮现着林素美低头嗅扁竹根花时的场景,然后是她把用桑叶包住的蚕蚕泡递给他的模样,那样灵动的眉眼,让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 他伸手,拿起一颗蚕蚕泡丢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蚕蚕泡更美味更甜,让他心里都甜滋滋的。 第二天一大早谢长渝便去了郭志强家,拉着郭志强一起去捉野鸡。 “五只?谁家定的啊?”郭志强顺口问着。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三婶, 我找小美。”蒋春叶低着头, 怕怕的, 也不敢同陈冬梅对视,事实上若不是被妈妈骂着来林家赔罪,她也不肯来的,白天的时候三婶中气十足的骂了很久后, 她在家里都能听到, 怕得瑟瑟发抖。 宋姗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看到蒋春叶手里提着东西, 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蒋春叶看到宋姗, 紧张害怕的情绪稍微减少了:“小美,你没事吧?” 宋姗懵了一下, 她能有什么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蒋春叶指的应该是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她竟然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一样,她摇摇头:“我没事。” 蒋春叶立即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走上前, 把篮子递给宋姗:“我妈说你今天受到惊吓了, 让我拿几个鸡蛋给你补身子。” 宋姗没有接过这鸡蛋, 反而看向陈冬梅。这动作反倒让陈冬梅愣了一下,以往女儿做事,似乎并不怎么听自己意见,自己就能够做主。 “小美她没事,你这是听谁说我家小美有事的?” “没有……没……”蒋春叶是真怕陈冬梅,而且这次的事,简直给了她一个阴影,她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从林家那两棵桑树前走过了。 陈冬梅看了蒋春叶一会儿:“你先给我等着。” 蒋春叶直接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后,陈冬梅用旧报纸包了一小包蚕蚕泡出来,直接递到蒋春叶面前:“来,拿着,你既然喜欢,那就给你点,免得别人在我背后骂我小气。这鸡蛋你自己提回家,你家自己都舍不得吃鸡蛋,还给我家提来,要是小美真有什么事还差不多,现在她好好的,拿了你家鸡蛋这算什么?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骂我心狠呢,连人家几个鸡蛋的便宜都占。” “三婶,我妈妈说要把这鸡蛋……” “拿着,就回去告诉你妈,蚕蚕泡是我给你的,鸡蛋是我让你提回家的。” …… 蒋春叶有点懵,不明白为什么来送鸡蛋,结果鸡蛋没有送出去,反而得到了一包蚕蚕泡。 宋姗看着陈冬梅的行为,若有所思。 陈冬梅摸摸女儿的头:“我去蚕房帮忙了,你乖乖待在家里。”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宋姗拉着陈冬梅的袖子。 “你以前不是嫌那蚕很吓人?” “蚕吓人,可是有妈妈在啊!” “那走吧!” 宋姗以前可没有机会去蚕房,那摘桑叶喂蚕这种轻松的活计她家捞不到,老是能听到葛红念叨着一些人家捡便宜,能捞到轻松的活,他们外姓的活永远又苦又累。 但宋姗见过茧,没有办法想象,那个白色的椭圆球里面竟然装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生物,它得破茧才能够出来,如果死在里面,就会把茧污染,变成坏茧。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蝴蝶的美丽是因为她破茧而出所经历的磨难造就。但蚕茧破茧而出不是蝴蝶,而是白扑扑蛾,身体胖胖的,像是因为太重而无法高飞,可是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娥才真实,才像她自己,不需要多美丽,只要能长那一双翅膀,她就愿意经历破茧的痛苦。 “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要蒋春叶家提来的鸡蛋啊?” 在这个肉类很少的年代,鸡蛋就是某种替代物了,吃不到肉,吃点鸡蛋也是好的,能够解解馋,因为鸡蛋的特殊性,也变成了某种交换物品的通用流通货物,通常大家都会说,多少鸡蛋能换盐之类的话,由此可见鸡蛋所占的位置。 陈冬梅叹一口气:“她家日子也不好过,就指着一点鸡蛋换油盐,就这么拿来十个鸡蛋,我怎么能收?何况我们家又不是没有鸡蛋,不去占那些便宜。” 事实上是陈冬梅虽然在自家坝子上骂了一通,也知晓自己只是生气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又迁怒了蒋春叶,而蒋春叶也不过一个小女娃子,这个年龄嘴馋本就是天性,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何况蒋春叶肯定也被她母亲给收拾了一顿。 而陈冬梅对蒋家的感觉却是不坏,虽然村里人也喜欢以他家为乐子。 小淑芳就生了两个女儿,蒋春花和蒋春叶,生下蒋春叶时,蒋大强的老妈子就揣度着儿子离婚,因为她算过了,这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蒋大强却是舍不得两个丫头,又被母亲闹得烦,那时候小淑芳突然就硬气了,和婆子妈对着干,对着杠,甚至对着骂,让蒋大强自己选,要老婆孩子还是要妈。 后来小淑芳和蒋大强自己单过,小淑芳梗着一口气,也不肯再生孩子了,就守着两个女儿,别人不是说她可怜吗,她就是要让那些看低她的人闭嘴。 陈冬梅觉得,一个女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面对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心里也是佩服得很。 女人都是逼出来的,要不是气到了极点,怎么可能逼着自己硬气和强硬变成不可理喻又凶又恶的女人。 现在蒋家和宋家离得近,一家极度重男轻女,一家只有两个女儿,前些年闹了不少,但奇怪的是小淑芳竟然没有吃亏,把那宋家两个老人讽刺得都不敢还口。 但蒋家没有劳力的事,却又是明摆着的,所以日子过得很拮据,在这种情况下,陈冬梅当然不可能去占人家便宜了。 宋姗是不知道背后这些,大人们的事太复杂了,而村里人之间,也总会因为这些那些事争吵起来,都属于司空见惯。 到了蚕房。 面对着不停蠕动的蚕虫,宋姗还是不敢去碰,只好去帮忙拿出桑叶来给还未变成亮蚕的蚕喂食,这时候的蚕胃口最大,得两片桑叶重着,手再将桑叶撕扯几个洞,铺到蚕上面,蚕就会自己从那些洞爬上来吃桑叶,一会儿就能吃光。 喂食蚕很轻松,一会儿就完了,宋姗就去到陈冬梅面前,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把这蚕给丢了啊?” “这种全身发硬的蚕是老木虫(僵蚕),不得结蚕果(结茧),放着也只是浪费桑叶。”陈冬梅手上动作特别快,哪些是僵蚕,哪些是过了时间没有捡出来导致无法吐丝的蚕,一眼就能看到。 坏蚕和吐不出丝的蚕被丢给鸡吃,亮蚕则被挑出来放到蚕笼上去,剩下的蚕则继续喂养桑叶,直到最后所有的蚕都变成了亮蚕,所有的蚕笼上都被放上亮蚕,这养蚕才能算告一段落。 …… 陈冬梅忙完了,宋姗才和她一同走回家。 林家外面的路灯开着,林建业也在编着箩筐,宋姗觉得,林建业大概就是在用这种方式等着妻女回家。 果然,林建业看到女儿和妻子回来,抬起他那张充满了沧桑的脸笑道:“回来了啊!” “回来了。”陈冬梅说道。 林建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拿回屋子里,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继续。 林平和林安则手脚麻利的把有用的竹子和没用的竹片分开,没用的竹片就堆放在坝子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拿进厨房当柴火烧了。 梁英则早早的烧好了热水,等待她们回来就可以洗脸洗脚。 家里人多,盆子也多,林素美单独有一个小盆子洗脸,还有一个专门的洗脚盆,而林平则和梁英公用一个盆子,也没有那么讲究,洗脸洗脚都是一个盆子,林建业陈冬梅则也共用一个盆子,而林安嫌弃麻烦,总是在外面随便冲冲水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媳妇念叨他,而他自己不嫌弃自己就行了。 宋姗用着单独的洗脸盆和洗脚盆,竟然生出了几分不适应来,但林家人一脸的稀松平常,就可以知晓,林素美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受宠,两个哥哥一点没有意见,而嫂子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时候宋姗才明白林安对刘茵说的那些话的具体含义。 宋姗回到家,陈冬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几眼,在看到她眉眼中的甜美笑意时,轻叹了一口气,只让她进屋去吃饭,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饭,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那就干,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核实。从下个月开始,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 请勿过分跳章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 洗过多次, 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 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 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 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 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 天气闷热, 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 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 关键是会起疙瘩, 她不乐意了, 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她的儿媳妇梁英性格虽然也温柔柔和,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梁英家庭条件确实差,又是长女,得照顾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太过顽皮,当姐姐的性格只能被磨合得平滑了。 “还……还有一个呢?” “你说宋渊啊,她那宝贝儿子还在学校念住读呢!” 陈冬梅说着就更不满了,两个女儿完全不让人家念书,操持家务,还得挣公分,却让儿子念书,还是去念住读。宋老二多怕他老娘的人啊,为了这个儿子,竟然也敢挺着腰杆去找他老娘要钱。 宝贝儿子? 宋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儿子? 谢长萍自然没有真跟着谢长渝去找郭志强,就是表达下自己弟弟倒贴的不满,倒贴还没啥,关键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你的倒贴,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说句实话,谢长萍对林素美感觉一般,没好感也没恶感,林素美在村里的表现虽有点骄傲,但也能够理解,林家三房条件本就不错,再加上林素美在家又得宠,吃的穿的无不是最好,又有那么一张脸,这样的人高傲一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从林素美和知青罗志帆的事传出来后,谢长萍对林素美就不那么待见了,只觉得林素美白长了那么双漂亮眼睛,眼瞎,竟然会看上罗志帆。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对两个少年来说,彼此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郭志强也是刚开完会回家,一看到谢长渝,忍不住笑了:“怎么过来了?” 谢长渝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就不出声。 郭志强看了他半响:“行了,我知道了,帮你去瞧瞧林素美究竟怎么样了。你也别担心,哪那么容易摔成傻子,一些人说风就是雨。” 谢长渝听了这话,半响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算了。” 郭志强诧异的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嘴角翘了翘,打听了又能如何,亲自去看她又如何,她想要看到的人又不是他。 他想起偶然撞到林素美和罗志帆偷偷坐在小溪边的场景,她害羞的笑着,笑得那么甜那么美,却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二姐骂他犯贱,也没骂错。 郭志强挑挑眉:“哎,我说你这么死脑筋干什么,那林素美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找老婆就得找温柔懂事贤惠的,她就不合适我们这样的人。” 谢长渝不想听这些话,干脆起身打算离开:“我回去了。” “哎,你……”郭志强没能喊住谢长渝。 郭志强思索了一番,那林素美虽然长得漂亮,但他看不上,也觉得配不上自己兄弟,长渝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但这个东西也不能这么说,按照谢家的条件,还真能够供得起林素美这尊大佛,前提是林素美不要作妖。 郭志强起身,干脆的出门,谁让他们是兄弟呢,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 宋姗被送到了卫生所,医生随便检查了一遍,连药都没有开,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去。 林安一脸懵:“我妹妹这是怎么了?” “没伤口没摔着,大概被吓着了。” “那她怎么不说话?” “不是说了被吓着了?”医生抬眼看了林安一眼,满满的嫌弃。 林安:“不用开药吗?” “没事吃什么药?” …… 于是林安又一脸懵逼的把宋姗给送回家。 陈冬梅则拍着自己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但又怀疑卫生所的医生医术不高,想着要不要带小美去城里的医院瞧瞧。 他们走到半程时,同来看他们的大部队遇上了,林家人是真多,一共四房人,老大林建国和其妻易芳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二林建党和其妻陈霞生了三个儿子,老三林建业和其妻陈冬梅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四林建民和其妻刘芸生了三个儿子,如此多的人一同赶来,很是热闹。 早年的时候四家人还有那么点矛盾,为些小事斤斤计较,自从两位老人过世后,四家人的关系反而密切了起来,老人已经离开了,兄弟几人只能够互相依靠,有好事大家沾个光,出事的话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能帮多少帮多少。 这会儿出事的是林家最宝贝的女孩子,大家能不上心? 林建业是担心坏了,林家子孙多,没生女孩的运道,能有个女孩特别难得,于是女孩金贵,这么一来大家自然而然就宠着呵护着了。 林建业先看了看女儿,喊了林素美几声,发现她真的如大家所言的那样不开口说话,一时着急起来,立即问妻子怎么回事。 陈冬梅先说了医生的话,再说了女儿从桑树上摔下来的事:“要是小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蒋春叶,嘴馋就罢了,竟然让小美去桑树上给她摘蚕蚕泡……” 陈冬梅瞧了眼女儿,越说越气。 大家在逗了宋姗一会儿后,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 一直到回到林家,谁都没有离开,似乎想趁着大家都在,拿出个章程来,是去医院看看还是怎么,去医院就得花钱,还得要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不算事,林建国本就是队长,开介绍信很简单,而林建业家本就算得上富裕,自然舍得花钱。 宋姗被折腾了一通,此刻心跳得很快,仿佛都快要跳了出来。 面前的人如此真实,他们说的话如此真实,梦境里真的会有如此真实的画面吗? 她用指甲轻轻的刺自己的皮肤,痛意传来,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周围的人,看到了他们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眼睛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不是她自己,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我要镜子。”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听到话的陈冬梅喜形于色,立即要去拿镜子,并非常满足,这才是自己女儿,爱美,爱照镜子。 宋姗大脑里自然而然出现一些记忆,仿佛这些记忆原本就属于她自己,只是得在回忆起具体事时这些记忆才会涌出来,林素美有一个小小的梳妆镜,那是林海燕特地托人从外省带回来的镜子,是送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陈冬梅把镜子拿来,果然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镜子。 她拿过镜子。 镜子里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这张脸属于林素美,准确来说是十六岁的林素美,正值青春年华,虽未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气息,却已有大美人的雏形,仿若含苞欲放的玫瑰,清露染色,艳夺芳魂。 不是谢长萍自己吹嘘,自己弟弟比那罗志帆不知道好多少倍,谢长渝也只是经常下地干活晒黑了那么些,脸长得精致帅气,完全把陈思雪的美遗传到了,放眼整个生产队,还有谁比自己弟弟长得更好看?就更别提谢长渝还能够自己赚钱,对父母也孝顺,身高也到位,条件在生产队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结果林素美偏偏看上了罗志帆,那罗志帆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房没房,长得还算过得去,一身书卷气,一看就不能干活,林素美不是眼瞎是什么? 陈思雪拿了碗舀水,喝了两口才看向自己小女儿,叹了一口气:“你也别那么说长渝,他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他那么肤浅只喜欢漂亮的?他活该。”谢长萍双手抱胸,也不是真不关心,就是人家没有看上他,难不成还能勉强?而且真闹出点什么,村里的人八卦起来,不需要想象就知道那话会有多难听。 陈思雪把碗一推,忍不住又叹气。 谢长萍赶紧坐过来:“妈,你也别担心,就凭着我们家的条件,长渝保准给你带回个漂亮又孝顺的儿媳妇。我说实话。就这样也好,要是长渝和林素美真看对眼了,指不定多麻烦。” 陈思雪自然懂这个道理,林素美在林家受尽宠爱,行事难免只顾自己,并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更何况整个生产队里林姓人士居多,大多沾亲带故,住在一起简直就是迎回来一个公主供着,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有这么个儿媳妇。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儿子真喜欢,而且陈思雪自己明白,林素美之所以对儿子这么个态度,说不定还是被自己影响了。陈思雪和陈冬梅出嫁前就是在同一个村里,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美人,不过人嘛,都有对比的心思,陈思雪的美名一直排在陈冬梅之前,这让陈冬梅一直不快。后来陈冬梅嫁给了条件不错的林建业,而陈思雪因为爷爷的关系嫁给了条件不怎样的谢明,这让陈冬梅觉得自己赢回来一局,结果随着谢明学会了打猎,谢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这又让陈冬梅不是滋味了,这些年来两人没少起龌龊。 以前陈思雪没少和陈冬梅闹不愉快,自从发现长渝心思后,便忍着让着,但一点用都没有,两家关系依然不怎么样。 陈思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长渝没入林素美的眼,如此一来当然就对儿子内疚了。陈思雪会这么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谢长渝的条件摆在那里,多少人都托人来打听谢长渝的心思,甚至有大胆的小姑娘跑来看他,由此可见他多招小姑娘喜欢了。 谢长渝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在家里为自己的事长吁短叹,径直的去到郭家,他和郭志强打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一起做坏事时总是一人干一人放哨,配合得无比默契,多年以来两人的友谊没半点褪色,甚至随着时间更加升华了。对郭志强来说,谢长渝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郭志强父亲出意外逝世后,母亲偷偷跑了,从那以后郭志强便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时候穷啊,郭志强又是一个小孩子,若不是谢长渝偷偷摸摸送来一些吃的,郭志强觉得自己大概都撑不下去。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 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吃过饭, 陈冬梅去蚕房那边看蚕,梁英则抱着孩子去照看猪,林建业父子三人则依旧跟着队长的脚步去开会, 这会从去年开到现在,大家的想法从一开始的觉得林建国这人麻烦, 到现在坚决跟着队长的脚步走了。 要知道, 这附近养蚕的可就只有第九生产大队而已,若不是林建国学会了嫁接桑树的技术,带回了蚕种, 生产队里也不会多出这么个赚钱的活计,要知道,这可不像粮食那样要上公粮,卖出的钱,就是生产队上的平分, 这蚕早就眼馋了不少生产队了。 既然林建国觉得修路是必须做的事, 那就干, 就像当年开始养蚕那样干。 实际上林建国天天拉着这些人开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必须把这事给落实下来,然后让人去每个生产队上游说, 核实。从下个月开始, 就要陆续连轴转的忙碌, 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个月底就要开始收获玉米,玉米收获回来后,还得脱籽,然后把土里的玉米杆全都收回来。玉米收拾妥当后,就得收获菜籽。然后是把玉米地里种下的红苕全都挖起来,然后翻土,又得种植土豆进去。等把土豆种进去后,又得开始收割稻谷了,那又是一番忙碌。 所以农忙季节就是真的忙,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要是不把修路的事给落实下来,今年冬天就不能正式动工,又不知道得推到猴年马月了。 …… 宋姗今天也有任务,被安排进城去给林海燕送蚕蚕泡,她要去找林海燕,就少不了去林家大房去问问大婶有没有需要给林海燕带的东西。果然,易芳一听宋姗要进城,便拿出家里节约下来的一些食物给林海燕带去,易芳也是真心疼那个女儿,把家里好的都留给她,甚至还让带了十斤粮食。若不是见宋姗模样瘦瘦小小的,易芳大概还想让她多带点东西去。 进城虽说并不难,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很多农村妇女来说,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进城过,完全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样子,说到进城,不是新奇和激动,而是害怕自己会走丢,因为这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对她们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进城,反正在家都能自给自足,真要买东西,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犯不着跑那么远进城去。 而易芳若不是女儿嫁进了城里,大概也不会有机会进城去看看。 就这样,宋姗背着一个小背篓出发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一想到要走两个多小时,这再小的背篓也变得沉重起来。 结果宋姗刚走出门不久,就被人给拦下了。 “小美。”罗志帆走向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从桑树上摔下来,把我吓得不行,幸好你没事。” 宋姗退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抗拒。 她可没有忘记,林素美最终是被这个男人所抛弃,一个人在这生产队里生孩子,然后孩子也没有保住。纵然林素美一生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不够踏实,品行也不端正,好逸恶劳了一点,可她人生之初的悲剧,就是由这个男人所引起,若是林素美遇到一个好男人,对方肯用心教林素美,林素美也不一定会有那样的结果。 罗志帆愣了一下,若是以往,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了,当然,也会撒娇怪自己不去看她,但那没关系,他只需要哄几句,她就立即会高高兴兴了。 不得不说,罗志帆就是满足林素美审美的那种男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身上有说不出的书卷气,好像是书香门第一般,说不出的高雅清贵,一看就是那种爱看书学习成绩不错的人。 这一点似乎又很矛盾,林素美自己不爱学习,认为学习无用,偏偏又对成绩好的男子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小美,你是怪我没有去看你?”罗志帆皱皱眉头,脸上划过一丝受伤,“我也想去看你,只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怕他们看到我会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我作为男人,倒是不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我怕他们在背后乱说你,女孩子总得顾忌一些这些。” 宋姗闻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我们以后,还是稍微保持一下距离。” 宋姗不知道,若是以往,罗志帆露出这受伤的神色时,林素美早就投降了。 罗志帆脸色微微变了变:“小美,你这是怎么了?” 罗志帆又上前了两步,宋姗照旧后退:“你拦着是我是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我还有事要去办,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美,你是不是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我可以解释……” “我真的赶时间。”宋姗不想和罗志帆继续纠缠,但把话说得太重的话,又似乎和之前的林素美差距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行事匆匆的离开。 罗志帆瞧着她的背影,眼眸暗沉,难道是他和沈秋云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必须得好好和她解释解释。 罗志帆不知晓,林素美会听他解释,相信他说的话,宋姗却不会相信。 宋姗在上辈子,就那么巧的撞到过罗志帆和沈秋云的争吵。 当时沈秋云骂罗志帆负心汉,说什么不公布他们以前的关系是为了她名声作想,其实就是见异思迁,理由竟然那么冠冕堂皇。结果罗志帆竟然还要求沈秋云看在他们过去感情的份上,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决定和林素美在一起了,也希望沈秋云能祝福他们,不要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 当时宋姗就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罗志帆和沈秋云的关系,念书时就是情侣了,前后脚来当知青,沈秋云满心喜悦的庆幸觉得和情郎待在一个地方,结果罗志帆却刻意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但沈秋云显然是听从了罗志帆的意思,直到罗志帆和林素美的事藏不住了,沈秋云才找罗志帆摊牌,两人争吵,沈秋云心灰意冷,罗志帆则利用往日的感情,让沈秋云彻底闭嘴。 宋姗那时候就对罗志帆没有好感,并且为谢长渝打抱不平,不明白为何林素美怎么就看上了罗志帆这个负心人,放弃了那么好的谢长渝。 宋姗叹了一口气,不管她以后会不会一直以林素美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她都希望林素美能远离罗志帆,虽然说不能用男人对待前一个对人的态度来说明他就会如此对你,但至少很大可能会如此。 宋姗没有直接去林海燕的家里,而是去了林海燕工作的地方。林海燕在商场里的烟酒柜台当服务员,烟酒不比其它物品,买的人没有那么多,相对来说,清闲很多,可是工资却是一点不少,林海燕还能利用工作之便,和旁边几个店里的服务生都熟悉起来,一般店里来了什么新货好货或者处理货,大家都会互相传话,因此捡了不少便宜。 一看到宋姗,林海燕眼睛直接瞪大了。 宋姗也是累得不行,走了那么远的路,两边的肩膀都被竹子编织的带子勒得深陷下去,她能够想象自己双肩被磨成了什么样子了。 林海燕赶紧拿出手帕给宋姗擦汗,也把宋姗肩膀上的背篓赶紧取下来:“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妈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带这么多东西,平时可没见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林海燕是相当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并且因为她也是维护她这种性子的人之一,一点没有介怀的意思。 宋姗心神一跳,她似乎忘记了林素美的性格了,以林素美在家什么都不做养成的性子,怎么也不不会愿意背这么多东西来。 宋姗抿抿唇,随即又撒娇道:“好久没见你了嘛,就想着给你多拿点东西来,何况这都是大婶准备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林海燕就眯着眼睛看这个妹妹,一脸的“我要信你才有鬼了”的神色。 宋姗被这神色打败:“好啦,我是觉得走这么远来,就只送一点蚕蚕泡,多不划算啊!走到半路我就后悔了,太重了,我休息了好多次才走过来,差点都觉得自己得累死在路中间了。” 林海燕这才忍不住轻笑起来:“你啊你……” 林海燕伸出右手食指,在宋姗额头上点了点,似乎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林海燕找来凳子,让宋姗坐着休息,她则把宋姗背篓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些小食物给同事和附近店里的服务员都送一点过去,送的都是她母亲准备的东西,宋姗带来的蚕蚕泡倒是没有分给别人,虽然这东西一点也不金贵,农村到处都是,但因为是宋姗亲自送来,让林海燕立即觉得无比珍贵了,连送人意思意思点都不愿意了。 林海燕把食物散出去后,回来就听到另外的服务员拉着宋姗聊天,脸上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她这个妹妹,到哪里都是如此的欢迎。 “海燕,你这妹子长得可真好,是在念书还是工作了啊?”一人问道。 林海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乡下地方没念书也没有工作没什么,到了城里,就会被稍微看低一些,有工作的女子和没有工作的女子,找的婆家都是两种档次,林海燕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早已经明白这些不需要言说的潜规则。 “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妹妹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可还累着。” “哎呀,知道你心疼她。”对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落在宋姗的脸上,“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定婚事啊?” 林海燕一猜就是为这个,当下笑嘻嘻的回答:“我妹妹还小呢,我三婶疼她,肯定要留在家里很久,暂时都不会考虑这些。” 这话一出,对方脸上的殷勤之色立即减少了,不甚感兴趣的退后了几步。 林海燕撇撇嘴,这人有个弟弟,长得不错工作也还行,但在婚事上要求颇高,既要求对方会念书有份好工作,还得长相过关。原本有这种要求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条件是真好,但在林海燕见过对方后,立即在心里画下个叉叉,这人说话做事处处都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让人反感。 大家围观了一下宋姗后,没多久就走开了。 说来林海燕会和丈夫陶金峰遇见,也是因为在这地方,陶金峰招待客人,出来买烟酒,看到林海燕后,就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之后,陶金峰就常常来买烟了,买的次数多了,林海燕也认识了对方,在陶金峰某一次买了烟之后,忍不住问他:“你的烟瘾这么大啊?” 就是那一句问话,让陶金峰满脸羞红,想解释,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可不解释,又怕心上人会误会。 陶金峰在那里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告诉林海燕:“我来买烟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能看到你,能和你说说话。” 林海燕看到男人满脸的无所适从和眼中的期待,突然就心软了,就这样,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林海燕推推宋姗的肩膀:“问你话呢,我们中午是回家去吃饭还是就在外面吃……” “就在外面吃。”宋姗立即道。 宋姗只要想到林素美和林海燕的丈夫最终勾搭在一起,林海燕的婚姻因此破裂,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连带的对林海燕家里充满了阴影。 林海燕从小就疼这个妹妹,当下就做了决定,去国营饭店吃饭。 她的确曾有过“如果我能变成林素美”的想法,却只是十几岁时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海里短暂划过就消失。就算真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来实现她的“愿望”,也该在她十几岁许下愿望时实现,而不是她的生活已经走向正轨,再将她拨回到林素美十六岁的时候。 她借口要休息,也不管这时别人会如何想,就躺在床上了,远离别人的注目和探究。 她当然睡不着,直到此刻也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变成了林素美,变成了十六岁的林素美。 她念过书,自然知晓不可能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所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既然这些事是在她三十六岁时发生,她必然是这段时间触碰到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她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 她的生活一直按部就班,没有波涛汹涌,也没暗流涌动,单单的就是波澜不惊。她一个人生活得不错,没有刻意去想婚姻的事,毕竟她已经远离了云市,去到宁海市,没人认识她,连讲她是非的人都少得可怜。 会认识陆宙,算是非常偶然的事,陆宙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是工作狂,一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家庭,妻子出轨,两人离婚。离婚后,两人的儿子归陆宙,一直到儿子结婚,陆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陆宙的条件非常好,年纪虽大了那么点,但长得端正,再加上有钱,和他约会的都是些二十岁的小女生,但陆宙最终选择了宋姗。 这时候的宋姗,仍旧算不上什么美女,但她学会了收拾打扮自己,服装得体,再加上喜欢看书,身上便有了玄妙的气质,开始有人夸她为气质美人。 陆宙选择宋姗,一是因为年龄合适,二则是彼此都经历过不少难堪和低谷,这时候的结合,早不是情情爱爱,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宋姗选择陆宙,是因为这个男人理解她的过去,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他们要结婚,就需要提交材料,宋姗的户籍在云市,所以回来办材料,而她当年高考时,父母哭着闹着不准她把户籍转到学校去,户籍仍旧在家乡,而她是绝对不愿意回宋家拿户口,只得去公安局办理户籍证明等材料。 陆宙工作忙,而定州并未给宋姗带来任何美好的回忆,所以她独自回来办理,只想着办理完毕就直接回云市。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陆宙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宋姗只得改变原本的计划,去医院照顾陆母,顺便加强婆媳关系。宋姗会做一手好菜,也会煲汤,每日都亲自做好饭菜去医院,陆母对这个儿媳妇也是相当的满意,一开始对宋姗这么大年纪竟然没有结过婚有想法,知道原因后,就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的不容易了,两人竟亲密得如同母女。 陆宙就笑她们,宋姗不像儿媳妇,反而像女儿,而他是女婿。 家庭似乎很和谐,陆宙很满意,宋姗自己也很满足。 就在陆母出院的前一天,宋姗在医院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人。 林素美。 宋姗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遇到这样的林素美。 林素美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几乎人人都知道她的光辉历史,并引以为戒,把她当成最佳的反面例子,教育子女不要走上歪路,否则迟早有报应。 而林素美的过往完全可以写成几百万字的,可惜她拿的剧本不是女主角,而是恶毒女配,还是那种让观众看了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女配。林素美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财骗色,走投无路,被好心的周太太收留,结果谁会知晓周太太收养的是一头狼,引狼入室,林素美勾引了周先生,使得周先生与周太太离婚,周太太也因此大病了一场。 林素美挤掉了原配,成功登位,享受了好几年的富裕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周先生因病去世,又加上周先生临死之前因为对原配子女的愧疚,在财产分配上多半都给了子女,留给林素美的了了无几。 林素美被周先生的子女赶了出来,之后她自己又生病住院,身上的钱全都交给了医院,如今钱已经花光,甚至还欠了医院不少钱,医院方面通知周先生的子女,他们当然不会管这事。 如今医院方面既看着林素美不让她逃走,又日日催促她缴费,她过得很不好,面色憔悴,日日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当小三的报应,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报应。 宋姗在听到林素美的经历后,竟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那就是林素美果然一如既往做着类似的事,林素美会离开定州,离开家乡,是因为她和她姐夫勾搭在一起,让林海燕与其丈夫陶金峰感情破裂离婚,更因为这件事,导致林家老大和老三隔阂深重,到最后林家的另外三房直接把他们孤立起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因此破裂。 宋姗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买了水果,去医院看望林素美。 林素美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暮气,如同频临死亡的老人,在生命消逝时,不得不选择接受。 林素美看了宋姗很久很久,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陌生,她用带有点疑惑的语气问她:“来看我笑话的?” 宋姗摇头。 “来看我报应的?” 宋姗又摇头。 林素美了解了:“你男朋友曾被我抢走了?如今来感谢我让你摆脱了渣男或者是看我这样子感觉痛快?” 宋姗摇摇头:“林素美,我是宋姗,以前我们在一个生产大队,你还记得我吗?” 林素美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这个人:“你和以前相比,变化真大。” “人总要变的。” 林素美眯了眯眼睛:“是啊,人总要变的,有人会变好,就有人会变坏。” 宋姗没有出声。 林素美却又开口:“看到我这个样子,有没有感到安慰?曾经高高在上的林素美,如今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曾经连上学都得哭着跪着求,如今却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要我说实话吗?” 林素美呵呵的笑起来:“难不成我还会受到刺激?” “我没有感到安慰或者痛快,但看到你,我更加感激曾经那个努力奋斗没有放弃的我自己。所以,谢谢。” 林素美幽幽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素美在第九生产大队是风云人物,是话题的中心,宋姗不逞多让。宋姗为了能够念高中,给自己父母跪下,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如愿念书,不是她父母突然想通了成全她,而是她的初中老师愿意每个月给她家人一笔钱,如此才让她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为了不给老师带去麻烦,她日日苦读,更是提前报名高考,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后来的事,林素美就不清楚了,却能够想象,宋姗的父母必然会让宋姗将大学给予的补助全拿回家,甚至逼着宋姗打工赚钱。 宋姗也在宁海市。 林素美勾了勾唇,她是逃到这里来,宋姗大概也是逃到这里来,理由不同,倒是殊途同归。 “你的谢谢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林素美扯扯嘴角。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太低,无法看到最新章,请勿过分跳章  “要汤吗?”服务员拿走菜单时问了句,饭是需要饭票,菜直接收钱,而汤则是免费的赠品。 林海燕闻言立即问道:“今天有什么汤?” “白菜汤和番茄鸡蛋汤。” 林海燕立即看向宋姗, 示意让宋姗选择要什么汤,宋姗几乎没有犹豫:“番茄鸡蛋汤。” 等番茄鸡蛋汤上了桌,宋姗就明白为何番茄鸡蛋汤也能是免费的赠品了,说是汤,也就比白开水好那么一点点, 白菜汤能看到一点白菜,番茄鸡蛋汤则是番茄和鸡蛋的影子都没有。 林海燕又把宋姗打量了一遍:“真难得啊, 竟然也节约起来,不吼着要把我吃穷了。” 宋姗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两个菜够我们吃了, 以前那样点菜,太浪费了。” 林海燕揶揄的笑:“这是要结婚了,提前学习当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子?” 要结婚?宋姗的心漏跳了一下,随即提取林素美的记忆, 林素美还真对林海燕说过类似的话, 不想念书了,就想赶紧满十六岁, 然后和罗志帆结婚。在农村, 虽然结婚都很早, 但最小也得超过十六岁,否则的话父母都会被认为是想赶紧把女儿给卖给人家,别人会有很多闲话。 林海燕之前还迟疑的问林素美,这么早结婚是不是太早了点,林素美的回答是必须得早早定下来,她家罗志帆可抢手了,她就知道好些人都盯着罗志帆。 林素美是真喜欢罗志帆,除了他的长相和气质,还有他别人都不喜欢只喜欢她的那一份虚荣心。 宋姗听到林海燕这话,脸色很明显的难看起来,反正能让林海燕察觉到。 在服务员把木耳肉丝端上桌时,林海燕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了,和你家罗志帆吵架了?” 宋姗也压低了声音:“姐,我觉得……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林海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感觉他和那个知青沈秋云不清不楚的……”宋姗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神色也很是忧愁,似乎的确因此困扰了很久。 “你问过他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林海燕出来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知道一些事并非是事实,而是别人胡乱传的,要是是假的,当事人就太无辜了,因此也不立即就有判断。 “他说他和沈秋云没有关系。” 林海燕正准备开口,服务员又把那盘茄子端上来了,因为汤是提前就准备好的,一般会先端上桌子,其次是炒肉菜,最后是素菜。 “你们的菜上齐了。”服务员边说边在手上的一张纸上打了一个勾。 “再来一个凉拌海带丝。”林海燕又说道,这店里的菜味道都一般,好在分量多油水足,这个年代大家都还处于吃不饱的时候,也不讲究那味道,但这里的凉菜味道却不错,佐料放得重,十分下饭,过去林素美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一盘凉菜。 “嗯,好。”服务员又在纸上写了什么,转身就去端凉菜了,凉菜也是提前准备的,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等服务员走开了,林海燕才继续道:“那你怎么还这么个表情?” 宋姗皱着眉头,脸上尽是纠结,好像不太好意思,又有那么点不知所措,让林海燕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亏你还说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姐姐呢!” “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吗?” “那就慢慢说。” “哎,好嘛,就是我无意中听别的知青聊天,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肆无忌惮的说话,说罗志帆和沈秋云早就在一起了,还没有来我们那里当知青的时候就是一对了,结果到了这里,竟然假装没有关系,说罗志帆把沈秋云给蛊惑住了,然后别有所图……”宋姗低下头,很明显她就是那个别有所图的图谋对象,“姐,其实我不太在意这个,但我在意的是罗志帆的态度,如果他直接告诉我过去和沈秋云的关系,我并不会生气,虽然也会不舒服,但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可他直接就否认了……那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突然觉得我面前的这个人变得很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甚至很害怕面对他,因为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有所图谋。” 林海燕听完也是好半响没有说话,许久后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看到他就想躲着,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见面。” “我的建议是你如果真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好好说说,这真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否认,也可能是怕你误会不愿意你多想。但如果……过不了这个砍的话,就慢慢远离他吧!” 当然是得远离,但宋姗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表现:“我也不知道。哎,我们不聊这些不高兴的事,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林海燕是卖烟酒的,总能遇到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有男人来买烟,他妻子追着他打的,也有男人来买烟结果没有烟票,在柜台苦苦求情,总能遇到这种当八卦来谈的事。 林海燕随便选了个事,就让宋姗听得忍俊不禁。 至于林海燕真实的生活,她也不想告诉宋姗,免得这个妹妹对婚姻生起了恐惧之心。林海燕嫁给陶金峰也有两年了,肚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为这件事,虽然公公婆婆和陶金峰都没有说过什么反而还安慰她,她自己却很过意不去,尤其是左邻右舍提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心都沉了又沉。而丈夫和公公婆婆没有对她施压,一方面是她为人不错,另一方面则归咎于她的工作给家里带去了不少好处,然后是她的娘家很争气,不止没有来她这个女儿这里打秋风,还每个月都送些粮食什么的来,甚至还有去谢家买来的兔子肉等等,因此她在这个家才能昂首挺胸。否则早和楼上那家人的媳妇一样被各种嫌弃了。 结婚真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两个家庭的事,身处这个大环境,都会感到压力。 “我爸妈最近在做什么?”林海燕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父母,还真挺想他们。 宋姗想了想:“大伯最近都忙着开会说修路的事,别的生产队的人也来我们生产队开会……我们生产队最近热闹极了,很多人都跑来看,大伯说那叫参观,看我们把桑树种在哪里,如何喂养蚕,现在土里田埂上还有蚕房里都是附近几个生产队上的人,特别的热闹,大伯还让我们村里的人招呼人家吃饭。” 宋姗对修路这事也有猜测,林建国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带领,说修这么一条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别的生产队肯定也有点心动,只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好处,谁都不愿意松口,所以林建国应该是承诺了他们好处,把如何得到蚕种的渠道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教他们如何嫁接桑树,甚至是如何种植桑树。 种植桑树需要占用土地,这个大概是最让人纠结矛盾的事,土地里得种农作物,哪里能只种桑树,这简直是浪费。但林建国是个能人,他完完全全的利用了当地的地形,不管是田埂还是土地,都是丘陵模式,上一块土或者田,都会比下一块土和田高一些距离,这就好办了,把桑树斜着种在上下田土相间的地方,如此既不占用土地也不占用田埂,土里和田埂该种什么就种什么,并且由于田土众多,加起来的桑树数目就非常多了。 林海燕听完失笑:“我也不懂我爸了,怎么就那么执着于修路了,吃力又不讨好,村上的人没少说他坏话吧!” “哪能呢,大家都夸大伯能干,不需要懂为什么这么干,只要跟着大伯走就行了。” 林海燕还真生出了几分自豪来,第九生产队的生活变好了,绝对是林建国的功劳,她这个村长的女儿,地位似乎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林海燕想到了什么,有点犹豫:“路修好了也好,这样的话,以后你再来城里就方便多了,要是有一辆自行车的话,那就更方便了。” 自行车?宋姗眼睛一亮,那东西是她上辈子这个年龄最最羡慕的玩意了,走路上有自行车从自己面前滑过,都忍不住直勾勾的看过去,实在是太具诱惑了,现在提起来心口都怦怦直跳。 宋姗摇摇头:“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票也很难拿到手。”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要吧!” 宋姗深呼吸一口气:“姐,你能弄到自行车票?这东西难得,你要是有的话,你自己留着,就别想着我了,我天天在家里,给我也是糟蹋。” 林海燕闻言心口火热得厉害,自行车票,多难得的东西啊,林海燕是准备给林素美结婚用的,否则的话林素美的婚礼多少会很寒惨,毕竟罗志帆一个知青,怎么可能拿的出三转一响来,但这东西拿到手的确不容易,她自己也是很舍不得,心里犹豫得很,现在一听宋姗这话,当下就果决了。 林海燕把一张自行车票直接塞进宋姗手中:“给你,你自己拿着。” 宋姗看到票上画着的那自行车的图案,身体都抖了抖:“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林海燕瞪了她一眼:“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原本是打算给你结婚用,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用不着,就直接给你了,你想怎么就怎么。你姐姐也是没出息,只能给你这张票,不能还花钱给你把自行车买下来……” “姐……” “我得提前告诉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给你买东西了,你到时候可别抱怨你姐姐我小气。还有,别说这票是我给你的,也别被我爸妈他们知道了,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自行车票,对城里人来说都是了不得的物件,更别说农村居民了,要是被林家另外几房知道了,一定会有很多想法,哪怕是林海燕的父母,大概都不会高兴,自己家都没有,怎么能给别人。 “姐……”宋姗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也顺着漂亮的脸颊滑落下来,她想到林海燕如此真心实意的对林素美,最终却是那样的结果,立即感到心塞和难受,对林海燕来说,当时最痛苦或许不是丈夫的背叛,而是一心一意对待的妹妹竟然如此报答自己。 “怎么就哭了呢?”林海燕摇摇头,“小美,你实在是太好收买了,姐姐会给你这个,就说明了姐姐拿到这东西并不难啊,瞧你这样子……” 林海燕也只是随口说,要是真这么容易,也就不会有些舍不得了。她拿到这票,也是玩了点手段,在别人喝醉了的时候,让人说了大话一定能帮着拿到一张自行车票,那人爱面子,清醒后被林海燕提起这件事,心里悔断肠,为了面子也咬紧牙关弄了一张自行车票,对此林海燕自己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拿到这样一张票。 林海燕看到自己妹妹这态度,不仅没了心疼,反而甜滋滋的。 这林建业是木匠没错,给家里打家具也没啥,但若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哪里能够做得如此仔细,不就农村姑娘,哪里需要什么梳妆台和床头柜,完全多余,更别说连边缘都精心打磨光滑,就怕咯着手了。 如果有心人在林家三房这里的每个屋子里查看一下,就会知道差距了,林建业自己屋子里最空,就一衣柜和一张放东西的桌子,林平和林安的屋子不空了,但他们那家具还真不是因为得宠得来,而是陈冬梅让林建业用来练手,管它好看不好看,做出来就放进两兄弟的屋子里,等手上活熟练了,才最后给林素美的屋子里打家具。 别说,打家具的时候,林平和林安比谁都高兴,做出来一个东西,都恨不得搬进自己屋子里,差点争起来,最后的解决方式也简单,一人一样,谁都不吃亏。 有林平和林安两个屋子里的家具练手,林素美屋子里的家具可不就精致了? 林素美的架子床上还套着一层薄薄的床帐,洗过多次,用的时间也久了,现在微微发黄,但能拥有这样一个床帐,也是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了,至少在第九生产大队,林素美就是这独一份,要知道现在买什么都要布票,大家连自己穿的都没布票做,更何况是奢侈的买床帐了,好些城里人可都没有这金贵玩意儿。 为着这床帐,陈冬梅也没少肉疼。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总有蚊虫,大家也都习惯了,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山上扯些草来,满屋子的熏,总能熏死一些蚊虫。但林素美不乐意啊,光是痒两下还没什么,关键是会起疙瘩,她不乐意了,撒娇着让妈妈想办法。 陈冬梅能怎么着,只能带林素美去想办法,原本淘了一个发黄的床帐,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但还非常完好,也能用。林素美就是不肯,她怎么能用别人用过的床帐,必须要新的,陈冬梅当时也沉了脸色,她疼女儿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过度,到底如了女儿的意,却是克扣了女儿几个月的糕点钱。 凡事都得付出一点小代价,这就是陈冬梅想告诉女儿的事。 宋姗睁眼就是被用线捆到两边的床帐,这样的床帐她当然熟悉,虽然她一直没有机会用过,床帐垂下,是一个床头柜,上面摆放着几块小糕点和一个小瓷杯,这是林素美平时喝水的杯子和零食。 宋姗揉着自己的头,为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为她脑海里传来的熟悉记忆。 林素美的记忆,她忍不住头皮发麻,同时也心惊胆战。 直到陈冬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整张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让人都怀疑这床会坍塌下来。 这又得说说这床了。 这床是用木头做成一个框,然后搁上一些木头承重,再在木头上面放竹子编织成的和床大小相同的竹架,然后在竹架子上面铺草,讲究点的人家还会在草上垫点别的东西,农村没这么讲究,在草上铺一层床单就完了。所以如果在第二天看到有人起床后头上沾着稻草,别笑他,他只是睡觉时不大老实而已。 但这林素美的床,显然就更为讲究一点了。拿棉花铺床本来是最好的,但这地方并不产这玩意,想要弄到棉花,就特别麻烦,就算弄到了,被子里不放棉花吗,冬天不做棉袄?所以陈冬梅还是没有奢侈的用棉花给女儿垫床,但林素美嫌床硬,陈冬梅就利用平时出门时,把一些鸡鸭鹅和一些小动物的毛全都收集起来,一些大的羽毛还会把中间的那根硬的东西剪掉,就这样收集许多后,用棉布缝起来,然后铺在床上,再铺上床单,床就不会硬了。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又不要钱的东西,陈冬梅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小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陈冬梅一边问,一边拿手去摸女儿头,虽然在外面乱骂了一通,她心里还是有点摸不着底,就怕女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没有发烧,陈冬梅心里又是一喜。 宋姗盯着陈冬梅,两种情绪在打架,有一种骨子里的冲动想喊“妈妈”,又有另一种理智让她想喊三婶。 宋姗剧烈的呼吸着,然后在陈冬梅不解和疑惑当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跑出房间外面,甚至还是屋子外面。 林家三房的屋子地基比较高,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坝子,要从坝子两端下阶梯才能走上小路。宋姗当然记得自己家的路,一路小跑着去宋家,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去宋家,大概是因为突然想到,她变成了林素美,那林素美呢,难道变成了她? 这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后,她就没有办法冷静,直接向宋家跑去。 第九生产队虽然大,人也多,但屋子基本都是连在一起的,林家和宋家的距离并不远,穿过小路后,中间隔着生产队公家的那个晒粮食的石坝子。 宋姗再想继续跑过去时,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曾经如同噩梦一样存在的人,葛红,她的亲生母亲,也是那个让她每次听到别人提及孝道都反胃的女人,埋在骨子里的恐惧竟然还有阴影,这让她有点想笑。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好多年,见识了不同的风景,体验了不同的人生后,就不再畏惧葛红了,事实是只要这个人出现,心里的难受和恐惧就会冒出来。 这个人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这个念头深入骨髓。 她想逃,转身立即逃走,但偏偏脚长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葛红挑着粪桶走了过来,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得趁着空闲的时候打理自留地里的蔬菜,去淋粪水。宋老二家的粪水不多,也不肥沃,还得添点淡水进去,一同淋蔬菜,就这样还被老大家的骂偷了他们家的粪。 葛红快走到宋姗面前时,下意识的躲了躲,不敢碰到她,要是真碰到了对方,对方闹起来,又是一个祸事。 宋姗全身僵硬,心口剧烈起伏着,这让她抓紧了自己胸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办法呼吸了。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就来祸害我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还想念书?人都快饿死了,念什么念,赶紧去打猪草喂食,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钱呢,你怎么还不把工资拿回来。别说那些话,你肯定偷偷藏钱了。 ——哎呀,我怎么就生了这个天杀的女儿,一点都不孝顺,生下她时就该丢进粪池里淹死。 …… 她是不该存在的孩子。 陈冬梅感觉到女儿有些不对,立即追上去,碰到葛红时,下意识嫌弃的皱皱眉头,葛红挑着粪桶的身体缩了缩,主动给陈冬梅让道。 陈冬梅看到女儿,也不理会葛红,赶紧跑过去:“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姗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葛红的背影。 陈冬梅看到了,摸摸宋姗的头:“和她家的人离远一点,根子都坏了,我看他们家那两个女儿也会像她一样的重男轻女。” 这地方的大环境算是物以稀为贵,女儿少的家庭儿子金贵,儿子多的家庭,女儿就金贵,虽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但对女儿,若是付出得比儿子少,当母亲的自己都会惭愧,也就导致女孩子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父母偏心家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女儿自己都会不满。 在这种大环境下,像宋家那样极致重男轻女的家庭,就是奇葩一样的存在。 村里人都说是宋家老大爷的错,娶了个外省的女人回来,祸害了后辈,在她这重男轻女的婆婆下,两个媳妇都极度重男轻女,真是应证了那句话,婆婆不好坏一门。 宋姗迷茫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个女儿?” “是啊,宋雨和宋雪。”陈冬梅撇撇嘴,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儿,她是不得要的,很可能也会这样重男轻女。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谢长萍怀孕后, 让陈思雪十分高兴, 陈思雪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谢长萍说身上,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谢长萍这不能吃那不能吃, 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甚至现在都计划着坐月子的时候她亲自去照顾了。 谢长萍被自己老妈那热情劲儿给吓得不轻,也不敢回九山村了, 看着她自己妈妈都犯怵,总感觉自己妈妈一张口那嘴巴都闭不上来。 林素美对这发展,喜闻乐见。 在林素美不那么忙的时候, 她会和谢长萍一起去帮蒋春叶选店看店, 和蒋春叶一起探讨做定制衣服这事需要避讳的东西。 蒋春叶开店,林素美和谢长萍分别借了一笔钱出去, 让蒋春叶好好干, 另外请蒋春叶看在她们两借钱的份上, 以后让她做生意的时候, 能不能不像别人那样排队, 可以优先做衣服。 林素美和谢长萍的态度, 让蒋春叶自己也有了更多的自信,就是她老爱拉着谢长萍或林素美问, 她做的衣服是不是真的好, 她们是真的觉得好而不是安慰。 其中也是有一些小问题, 比如说蒋春叶希望开一个店,收一些学徒来缝缝补补,她自己则做专门的定制, 这想法立马被谢长萍和林素美给否定了,蒋春叶做定制,就是做一对一,做精致和高端,这般开店,让客人怎么想?蒋春叶的顾客,就是那些生活水平很高的家庭,买东西基本不看价格的那一批人。 而当林素美和谢长萍都穿着蒋春叶做的衣服时,总是会被人夸奖衣服好看,在哪来买的,这时候她们就会将蒋春叶的店宣传出去,如此,蒋春叶那边的生意,自然就上门来了。 蒋春叶的变化也是十分的大,因为婚后减肥非常成功,当她穿着她自己为自己设计做成的衣服后,再做了发型和化了妆,整个人的精气神立马出来了,以前是站在人群中默默无闻那一类,如今却是相当的亮眼。 就连蒋春叶的老公和婆婆,现在都说她变化特别大,她老公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更多了,而她婆婆现在都是主动帮她带孩子,生怕孩子会影响到了她的工作。 这改变让林素美和谢长萍都很高兴,她们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逛街了,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哪一句话会伤到蒋春叶,因为现在的蒋春叶比林素美和谢长萍还喜欢买买买。 …… 谢长萍不仅被自己老妈念叨着孕妇守则,还被左明生给管得死死的,这不准吃,哪也不准碰,现在吃的东西全是清淡的。 所以当谢长萍跑来找林素美,让林素美陪她去市里的医院胎检,县城里当然也可以做,但作为准妈妈的谢长萍,还是想去市里检查一次,若是检查结果和县城的一样,这会更让人放心。 陈思雪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她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那么麻烦,从怀孕到生产,根本没有去过医院,孩子健健康康的,一听女儿说的话,立马觉得有道理,当即没有反对。 就是谢长渝有异议。 谢长渝瞧着跑来谢宅的谢长萍,眉心蹙着:“让你老公陪你去。” “不,我就要让你老婆陪我去。”谢长萍抬抬下巴,“左明生他要看着火锅店。” “关一天门没事。” “有事,大大的有事。关一天门,那就意味着少赚一天的钱,现在我怀孕了,需要花很多钱。之前原本有点小钱,全拿给你买那火锅店了,如今我们穷得要死,怎么能关火锅店?” “那找别人去,左明生家亲戚那么多,他姐姐什么的。” “不行,我就要找小美,就找她。她可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先好的,其次她再和你在一起,先来后到,也是我和她更亲……你抢走了我好朋友,我都没有和你算账,现在我让她陪我去孕检,你竟然还反对,你实在是过分了,伤我心……” 谢长渝慢悠悠的转身,看向正一边欣赏着自己和谢长萍吵架的林素美,怎么看着林素美眼中那么兴味盎然呢! 谢长渝立即升起一阵无奈,不走寻常路也不是这么走的。 谢长渝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我和她,你和谁更亲?” 谢长萍也当即傲娇起来:“对,小美,你说,我和他谁和你更亲?” 林素美嘴角抽搐,为什么战火最终燃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的看人吵架了? 谢长萍大手一挥:“小美,你放心大胆的说,不用担心谢长渝不服气,我会和他打架,我怀孕了,他肯定打不赢我。” 林素美嘴角更抽了,她轻轻咳嗽一声:“左明生和我,你觉得谁和你更亲?” 谢长萍气得跳脚:“好啊,你们夫妻两个合伙来欺负我。”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林素美摊手表现出自己的无辜,“你别跳了,看着吓人……” 林素美赶紧去扶着谢长萍,顺便劝着谢长萍,以后和谢长渝说话时,一定不要抬起下巴,眼睛都长天上去了,还看不看路了?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林素美的这话一出,让谢长渝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让谢长萍又羞又窘。 不过到了最后,林素美终于被谢长渝允许陪着谢长萍去市里做孕检,当然了,他强调了,必须很快回来,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 林素美开车,谢长萍坐副驾驶位。 谢长萍坐好后,很不平衡:“你怎么出个门还得听谢长渝的?我给你说,这样不对,你看看我,想出门就出门,谁敢管我?” “不是听他的,是尊重他意见。”林素美斜睨谢长萍一眼,“你那是理由正当,要是左明生知道,你压根不是去做孕检,你看他放不放人。” 在林素美之前提醒了谢长萍不要在众人面前吼左明生后,谢长萍执行得非常好,其原因还真不是林素美的功劳,而是谢长萍不小心看到了林素美的大舅陈水生,陈水生明明是进城给弟弟一家送东西来,半点好脸色都没有捞到,饿着来饿着回去,让谢长萍看着很不是滋味。 谢长萍看到陈水生那畏畏缩缩的样子,联想了一下左明生以后会变成这个模样,立即吓得快心脏病发作,于是赶紧改正自己的说话习惯,让身边一切人监督,甚至还让左明生一起监督。 现在是颇有成效。 于是左明生在谢长萍的放任下,虽然没有当家做主,但在某些原则性问题上,也会把谢长萍管得死死的,尤其是孩子的问题上。 但谢长萍一听到林素美的话,立即震惊了:“你……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让你陪我去做孕检的?” 林素美看着前面的路,悠然开口:“你前段时间,一看到我,一定会说一件事,你现在想吃辣想疯了,想得看到那些顾客吃火锅时,都恨不得去陪他们一起吃,要么抢过来自己吃……你说你都想这个份上了,能不想点花招自己偷偷摸摸慰劳自己一次?” 说起这个事,谢长萍都觉得心酸,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只有在这种被逼无奈不吃吃辣的时候,才会知道,人生活着毫无意义。 谢长萍:“你不懂……每次左明生不准我吃火锅不准我吃一切和辣椒有关系的菜时,我都想和他离婚。” “你想了多少次?”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 林素美被谢长萍给逗笑了。 谢长萍还在继续念念叨叨,嘴里说着一大串想吃的与辣椒有关系的菜,说得她自己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林素美叹了一口气,递给谢长萍一块手帕,现在不用谢长萍说,她都知道这位到底有多想吃辣。 所以一到了云市,两人就往餐馆里走,谢长萍坐下就点菜,什么辣子鸡青椒牛肉全都是和辣椒有关系的菜。 林素美看得眼晕,但谢长萍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让林素美也没有办法,想着吃一两次应该没什么吧? 但谢长萍还真不是一顿就能满足,非得第二天才回家,当天晚上吃烤鱼,第二天才和林素美一起去医院检查,临走的时候,还非得闹着吃火锅。 吃火锅的事,林素美没有允许,硬是找了一家可以分开吃的火锅,自己一个小锅那种,锅底都是现煮的,稍微要卫生一点,就这样,谢长萍也吃得心满意足。 回去的时候,林素美感慨:“下次别喊我了,有犯罪感。” 谢长萍:“你放心,我会努力学开车,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来干坏事。” 林素美:…… 林素美把谢长萍送回家,她刚回九山村,就被谢长渝给堵着了。 “乐不思蜀啊?”谢长渝双手抱胸,看着她似笑非笑。 林素美下了车,赶紧的跑了过去:“喂,不要太过分,那可是你姐,我都是因为你才送你姐去孕检。” 谢长渝扯了扯嘴角:“我会信?” “必须信。”林素美见左右没有人,偷偷的吻了下他嘴角。 谢长渝揽了揽她的腰,嘴角舔了舔:“怎么是辣椒口味的?你这是吃了多少辣椒?” “不是……这是口红……” “辣椒口味的口红?” 林素美和谢长渝大眼对小眼,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你姐姐点了一盘皮蛋,那皮蛋可小了,应该不是鸡蛋做的,但青椒特别多,都覆盖到皮蛋上厚厚一层,为了不让你姐姐吃,于是我就努力吃努力吃……然后就这样了……” “以后别陪着她去干坏事了。”谢长渝点点她的脸,“你陪她吃火锅了?” “啊?你怎么知道?” “左明生只是不准她吃火锅和一些不健康的菜,并没有完全不准她吃辣,只是让她少吃。去了云市,没人管,她肯定要吃火锅……” 林素美:“……” 林素美表示,绝对没有下次,绝对绝对没有。 ———————— 渝美集团的发展一帆风顺,市场份额也在稳步上升,公司里面的各项事务依旧多不胜数,但现在林素美和谢长渝都在逐渐的不再亲力亲为,尽可能的让手底下的人去做,开始放手了。 当然了,遇到一些大事,还是需要他们两人做决定。 林谋进公司,并未让人对他有轻视和排挤之心,主要是他和他妻子张小琴非常善于交际,进公司没几天,立马和大家混熟了,在培训结束后,更是让大家刮目相看,因为这对夫妻两提出的建议和想法,常常都让人醍醐灌顶,思路非常新颖。 所以当林谋是林素美堂哥的事被所有知道的时候,大家对林谋能力的认可完全超越了他和林素美亲戚的关系,因此大家并没有对此有什么意见和想法,有能力的人,干嘛不用? 有了林谋的加入,对林素美和谢长渝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林谋夫妇对外,周隆生夫妇对内,这让林素美和谢长渝,还能够忙里偷闲一下。 比如今年,林素美就和林建业和陈冬梅说好了,家里不要种太多粮食了,那太辛苦了,再加上林平林安和两个嫂子现在都有工作,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种好庄稼。 在林素美的劝导下,林建业和陈冬梅才同意少种一点,玉米只种点糯包谷和满足猪吃的玉米,稻谷则种得更少一点,满足一家大小吃就不够了,对于这些农作物,不管贵贱,老人都是宁愿自己种,而不是去别人家里买。 如此一来,林建业和陈冬梅就空闲下来了,老两口又没有工作,也做惯了农活了,这么闲着。特别不习惯,把自己土地里的草都拔得干干净净的。 林素美一看这状况,立即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老人们的生活习惯,和他们自己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闲着就心慌,不知道做什么,感觉天天过得都没滋没味的。 于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做完夫妻间亲密事后,就拥抱在一起闲话家常。 “你说给我爸妈找点什么事来做呢?”林素美往谢长渝怀里钻了钻。 “爸妈年纪大了,还是别出去做事了。我看爸那样子,又想去接活做家具那些?” 提到这个,林素美就叹气:“爸是想做,但现在的人,要求和原来不同了,不是随便弄个门做个桌子就可以了……所以我一直反对他出去做活,不想他觉得自己连这个手艺活都干不了了。” 现在的家具也讲究精致好看了,没有审美和那些技术,也没有愿意请,更何况现在城里的家具店里的那些家具,又好看价格又实惠。 “在家里开个店吧,我看村里那几家做得还行,有客人来就做饭,没有就平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林素美也觉得可行:“开个杂货店?卖点生活日常用品,什么盐啊味精酱油什么的,大家总会有差的时候……” 林素美和谢长渝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就是不能在家里,现在林家的住房虽然说还算宽裕,但真拉一些货来摆放着,那就太拥挤了。 两人计划了一通,聊着聊着就睡觉了。 第二天,夫妻两照常去公司里面看情况,没有什么大事后才离开,就找林建业和陈冬梅说这事。 林建业和陈冬梅这一听,立即就觉得不行,他们哪里会做生意。 林素美立即安慰自己爸妈:“哥哥们当年不是也觉得自己不能做烧烤生意?那都是练出来的,你看他们现在多会算账?做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 林建业和陈冬梅被自己女儿女婿说服了。 一家人的动作都很快,立即花钱把家旁边的一块地给买下了,再找人挖地,做地基,几间屋子,很快就立了起来,然后是稍微装修一下,再去进货…… 林家的杂货店,就这么开张了。 连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没有想到,这个杂货店的生意竟然那么好,卖得最好的当然是日常用品,还有烟酒之类,卖得最多的却是小朋友爱吃的那些零碎小东西,就连隔壁村的那些小朋友,都把自己存的零花钱拿来买吃食来了。 …… 现在林建业和陈冬梅除了那点庄稼,就守在家里照看着这店,一开始他们动作慢价格也记不住,但都是村里人,大家也不介意,当时间长了,两人一看东西立马就知道价格了。 林建业和陈冬梅的小日子也过得轻松极了,这种在家里都可以赚钱的事,以前可是想都不用想,老两口也觉得有意思,孩子们能赚钱,他们这把老骨头也照样能够赚钱。 …… 就是陈思雪看到林家的杂货铺心里有点不爽,什么林家的店,进货啥的,还不是全都是她儿子的事? 所以当谢长渝回家拿东西时,被陈思雪撞见,那就不得了了。 “你还当这里是家啊?我还以为你都跟着姓林了呢!自己爹妈也没有看你那么重视,干脆改姓算了,去林家入赘去。” 谢长渝一脸懵逼的看向自己父亲。 谢明皱皱眉头,也没有说话。 按理来说吧,谢明脚有问题,他们更适合在家做杂货铺,但儿子却没有为自家着想,反而去给林家的开店,谢明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当然了,这些事,也都是和谢明关系好的人,在私底下说的事,让他们也劝着谢长渝,别什么好处都去给林家了,顺便劝劝林素美,都嫁出去的人了,怎么老管娘家的事。 谢明虽然说不出口那些话,但心里却不会没有想法。 “都什么和什么。”谢长渝叹一口气,“这又是怎么了?” 陈思雪都觉得心酸:“还是生女儿好,都懂得关心自己父母身体,不能做太多农活。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压根不知道关心自己父母,不知道关心就算了,还跑去关心别人的父母去了。” 谢长渝觉得自己巨冤:“我和小美不是都让你们不做庄稼了?你们自己非要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别人家不做,那是有事情做,我们不做,能干啥?天天在家发呆还是发傻?” 谢长渝看了眼自己父母,哦,原来是因为这事…… 谢长渝离开家后,一看到林素美,就找她要安慰,都是因为她,他才被自己爹妈如此嫌弃,必须给他安慰。 “你以为你还是个小孩?”林素美哭笑不得。 “那看来还是当小孩好,我这辈子是没有那个命了。”谢长渝笑得坏坏的,“但我可以创造小孩啊……” “你……” 林素美的嘴立即被谢长渝给堵住了。 —————————— 谢家在村里,再一次成为了焦点…… “知道不,谢长渝又买了东西回来了,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 “这次是啥?” “一个机器,不知道是啥玩意……” “打米机,是个打米机……” “这下子好了,不用去打米坊打米了。” …… 说起这打米,也是很心酸的事,以前没有打米机时,都得用磨子碾,可是磨子弄出来的米,碎得很,还得把谷壳和米分离,就别提多麻烦了,后来有了打米坊,那才好了很多。 可是打米坊远啊,每次去打米,都得去至少两个人,一个把谷子挑去,一个回来的时候挑米,一个装谷壳和糠头。 就因为远,所以打米的时候,总是一次打多一些,这么没有那么麻烦。 但因为这附近就那么一个打米坊,大家都靠着那个打米坊生活,每次排队都得排很久,说起打米这事,也是糟心得很。 就不提那个打米坊就算把米打下来后,米里面的谷子也不少,每次做饭前,还得专门花时间把谷子一粒一粒捡出来,否则吃饭的时候很遭罪。 谢家竟然买了打米机,这可是一件大事。 于是村里的人,全都跑去谢家了,大家关心的就一件事,愿不愿意给村里的人打米,怎么收费的。 其次么,还是要来看看打下来的米是个什么情况。 谢长渝好不容易才把打米机给安上了,一看这么多人,他父亲也是一脸欲欲跃试的模样,于是直接让自己父亲去装点谷子来,现场打米。 谢长渝站在一边,给谢明说怎么弄,其实这个事,很简单的。就是谢明第一次做这个,显得很手忙脚乱。 发动机响起的声音很大,但大家都不觉得这声音吵,打米机啊,要是自己能有一台该多好,但想也知道,这玩意肯定不便宜,而且一般人也买不到。 第一次打下来的米,大伙都上前看了看,刚打下来的米还热烘烘的,就是里面的谷子太多了。 “卖打米机的人说了,这个机器得打两次才行。”谢长渝把刚打下来的那些又重新再打一次。 这一次打完,大家再凑近一看。 这一次后,谷子果然少了很多,也就三两颗的样子。 “比打米坊打得干净。” “看起还可以。” “也不怎么碎……” “谢长渝,你们怎么收费啊,给不给我们打啊?” “就是,还是给大家打米才行。你们自己买个机器回来,就自己家用,这多浪费?” “就是就是……” 谢长渝这才咳嗽了一声:“当然按多少收费了,多就多收点,少就少收点。” …… 围观的人中,正巧有一家家里米完了,赶紧的跑回去把谷子挑来,跟捡了大便宜似的,特别的积极,村里有打米机了,不用去那么远了,这方便极了。 谢长渝也不亲自打,就站在旁边看谢明弄,就是操作真的很简单,谢明只是不敢弄,这下上手了后,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一担谷子,就是在大家的见证下打的,大家不只是看打米的情况,也是想知道收费情况,一看收费也不贵,立马高高兴兴回去宣传了,以后就去谢家打米就行。 从这一天起,谢明就在家负责给大家打米了。 陈思雪也变得高兴了,哪怕她和谢明在地里忙碌,有人想打米,也得乖乖跑来喊他们,让谢明回去给他们打米去。 谢明自己也很高兴,好像被大家给需要了,虽然这个真赚不了什么钱,但高兴啊。 陈思雪也高兴,虽然她也得去林家买点日常用品,什么盐啊酱油啥的,但林家的人,也得来自己家来打米,谁让全村就自己一个打米机,别说村里了,就连附近的几个村的人,都会把米挑来他们家打米。 陈思雪现在走路都带风。 …… 等过几天后,陈思雪那就是更得意了,林家就一个杂货铺,可他们谢家,不仅有一个打米机,还有一个旅馆。 对,这次是真正的旅馆,谢长渝打算弄一个旅馆了,因为渝美集团的工厂在这边,有时候厂里职工的孩子或者家属来这边,也没个住处,他们也是不方便,再加上还有一些人来看厂里的情况之类,这些人就随便找个农家住着。 现在要是把旅馆修好,不说赚多少钱,肯定有需求。 好吧,主要是林素美和谢长渝都不喜欢员工们偷偷摸摸的把家属带进住宿区,总觉得这样容易出事,等以后旅馆有了,就可以制定规章制度了。 就是在修旅馆的时候,谢长渝又被自己母亲给讽刺了。 “这次是真的修旅馆了吧?别又是给你媳妇的惊喜。”说起这个事,陈思雪都心酸,只知道想着媳妇,都不知道想着他爹妈。 谢长渝一阵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真的是旅馆。” 陈思雪哼了一声,见儿子又想跑了,赶紧拦住他:“喂,我说你,你看看,小美姐姐孩子都快出生了,长萍也怀孕了,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个动静?” 陈思雪其实不想提这个事,但太多人都在问她什么时候抱孙子了,还说两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还没有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现在还年轻,有什么问题,赶紧去医院,现在还来得及。 谢长渝扶额,只恨自己跑得慢了一点。 陈思雪一想到自己儿子一直护着儿媳妇,心里也有点气:“你老实说,是不是小美她有什么问题?我给你说,孩子的问题……” “你怎么就觉得是小美的问题?” 陈思雪瞪大眼睛:“难道不是小美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谢长渝:…… 他沉重的叹一口气:“我只是想说,你怎么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小美的问题……算了算,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我们都没有问题,就是现在还不适合有孩子……” “什么叫不适合?”陈思雪立即发飙了,“别拿忙当借口,比你们还忙的人多得是,人家就不生孩子了?你们就负责生,我们给你们养。” 谢长渝看了看自己母亲:“嗯,我们有安排的。” 这一次,谢长渝跑得老快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现在陈思雪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家那个还未完成的旅馆身上, 天天都过去盯着,唯恐建造房子的人偷懒耍滑,就想要在第一时间内把这个旅馆给修建成功。就算另外有点时间,也是跑去看望谢长萍,嘱咐谢长萍一大堆东西, 然后给谢长萍煲汤之类。 至于谢明,现在就守着自家的那台打米机, 最喜欢的就是给别人家打米,别人嫌那轰隆隆的声响吵人,他自己却是听着舒坦, 把那台打米机宝贝得不行。 这一天,谢明和陈思雪一起出去给自己家的地除草, 陈思雪又跑去看那旅馆去了, 谢明则拿着锄头回家。 谢明还没有回到家, 就听到自家那轰隆隆的声响,他吓了一跳,赶紧跑回家去, 因为跑的速度快, 腿显得更跛了。 打米坊那边曾出过事, 有一回打米的时候正碰上停电, 那工作人员竟然忘记了把闸刀拉下来,在电来后,那打米机就那么空运转了好几个小时候,然后电机被烧坏了。 那事出来后, 附近这些村子里米完了的人家也是很无奈,还得到别人家借米吃,影响很大。 谢明一听到这声音,以为是自己没有关闸刀,要是电机被烧坏了,那可就完了。 谢明急急忙忙的赶到自家打米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儿子和儿媳妇站在那里有说有笑,谢明愣了下,赶紧的走人了,心里想着:旁边这么大的声音,他们到底是怎么听到彼此说话的? 谢明不自觉的用手挖了挖耳朵,当然没有效果,却是下意识的动作。 林素美和谢长渝竟然没有发现谢明到过,主要是这打米机的声音真的挺大,完全掩盖了谢明跑过来的动静,再加上谢明就看了一眼立即就走了,他们没有注意到也是难免。 他们自己家里的米没有了,于是就提了一桶谷子过来打。林素美本就不喜欢一次打很多米,容易长虫,米也有可能会潮湿,现在有了这个打米机,就可以随时打米了。 谢长渝一边盯着打米机,手里挖着一瓢谷子,随时放进打米机里,心思却是放在和林素美说话上。 谢长渝和谢长萍小时候,可会翻找东西了,当陈思雪出门买了什么好东西,藏着不让他们一次性吃完,他们两都会满屋子翻找,找到了,要是东西数量可观,就自己吃点,要是数量太少,吃了会被发现,那就不吃。 久而久之,陈思雪也发现了。 母亲和孩子们,开始了一场,藏东西找东西大战。 林素美听到这里:“那谁赢了?” “其实多数情况是我们赢了。” 林素美挑挑眉:“那少数情况呢?” 谢长渝把一瓢谷子直接倒进去,看着谷子不停往下滑,刚冒尖的谷子,中间立即就凹了下去。 他皱了皱鼻子:“有一次我妈藏了一些橘子,每天只给我和谢长萍一人一个,绝对不给多的……我和她把家都翻了个遍,硬是没有找到,只能苦哈哈的等我妈第二天把橘子给我们拿出来。” 小孩心态,硬是不信邪,一连找了好多天,就是没有找到。 “然后呢?”林素美光听着就觉得有趣。 谢长渝自己也笑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两个的时候,她让我们自己去拿……她就藏在米坛子里,用米把橘子给盖住,然后我们就没有找到。其实那个米坛子,我们都翻开了好几次。” 林素美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不是会打开你们的新思路?以后妈藏东西,你们还能找不到?藏放粮食的仓里,或者衣服堆里……” 谢长渝打了个响指,可惜因为打米机声音太大,这个响指并没有发出它应有的帅气和洪亮:“对,我妈把酒糟藏在堆放包谷棒里面,我们一下子就找到了。后来找东西太容易了,没有挑战性,我们再也不找了。” 谢长渝说这话,竟然很遗憾似的。 林素美瞥他几眼,似乎避讳着什么,把想要问的话彻底给压了下去。 谢长渝见她这样,倒是很好奇:“想问我什么?” “你们找东西的时候,那你姐呢……” “我姐不是……”谢长渝也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她问的姐姐,肯定不是谢长萍,而是指谢长玲。 第一轮谷子已经打完,谢长渝把第一次打好的谷子加米混合物给拉过来,然后换了个桶过去接着,在开闸刀前,才轻轻说了一声:“她没有陪我们找,妈把东西拿出来后,她也很少吃,她觉得她不吃的话,我和谢长萍就可以多吃几天了。” 谢长渝拉起闸刀,打米机又开始轰隆隆的工作。 林素美心里一颤,那时候的谢长玲,真的是一个好姐姐吧! 这样的一个女儿,又是第一个孩子,处处懂事,再加上争气,不难想象,为什么会成为陈思雪和谢明的骄傲,更不难想象,为何陈思雪对谢长玲的感情那么特殊。 谢长渝对她笑笑,想摸摸她的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有谷子灰,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让我不高兴的事,你也可以随便问。我们是夫妻,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若是我们都不能这么畅所欲言,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难受吗?” “因为我姐?”谢长渝摇摇头,“我又不是一个孩子。更何况,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了,不可能再按照小时候那般要求彼此了。” 虽然这话题很沉重,可事实就是如此。 哪怕是兄弟姐妹,当成家后,拥有了妻子或者丈夫,有了自己的子女后,兄弟姐妹的血缘关系仍旧在,却不再是小时候那无话不说的人了,更不是最亲密可以毫无信任的人。 “那为什么你姐姐找你拿钱,你那么不高兴?” 既然能明白现在大家都以各自的小家为重,大概也会去理解谢长玲,会那么做,大概就是在婆家没有钱用,希望能靠着这笔钱,在婆家更有地位。 “你觉得一个人理所当然的找别人要钱,那是正常的行为?”谢长渝摇摇头,“你看看你哥哥嫂子,他们因为你在城里买的店铺和屋子,一直都忐忑不安,更没有把那当成是自己的房子,门面租出去了,租金都要送到你手上。然后他们现在在厂里面工作,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我看他们现在比以前高兴多了,尤其是你两个哥哥,上次明明是别人做错了事,但他们觉得,也有他们自己的问题,主动承担错误,然后罚钱……” 谢长渝突然停顿了一下:“如果你哥哥嫂嫂不是这样的人,一直盯着你的钱,想要你买这样那样,你会怎么做?” 林素美笑:“那他们就不会知道我有钱。” 她根本就不会和这样的家人说这些事,更何况是让他们找自己要钱了。 谢长渝看着她摇摇头,眼神却格外清明。 她却懂了他内心表达出来的东西,如果谢长玲也是这般,他会主动帮助她,可是谢长玲理所当然的来要,那他就生出了反感来了。 米打好后,谢长渝把闸刀直接拉下来,他一只手撑在墙上,一条腿曲起,明明身上很多灰,可那张脸太过俊朗,眼神太过清明,硬是让他在这简陋的屋子里闪闪发光。 谢长渝嘴角轻轻扬起:“我班主任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我洗耳恭听。” “他说这个世界上智商超过别人太多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其实都差不多,你以为你聪明,耍小聪明别人不知道,但谁又比谁聪明多少,人家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次还能不知道?所以人和人的交往,并不靠这些,与其去耍那些小聪明,不如踏踏实实,靠自己的心。” 林素美点点头。 她那两个哥哥,都是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他们是不算多聪明,可是进厂到现在,他们交的朋友却很多了,都说他们值得交朋友,不玩虚的,现在他们两个在他们岗位上也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这些连林素美自己都没有想到。 “行了,别耍帅了,赶紧收拾了把米提回去。” 谢长渝挑挑眉:“来来来,再说一遍。” “把屋子扫了,该装的装起来,把米提回家去。” “不是这句,说我帅那句……” 林素美嘴角一抽:“我可没有说。” “你让我别耍帅,不就是觉得我帅?” “我还觉得蟋蟀也很帅呢!” “这不影响你觉得我帅。” 林素美拿着高粱梗做的扫帚,直接扫他脚上,谢长渝只得向后退:“干嘛干嘛?” “扫地!” 谢长渝盯她一眼:“是扫地还是扫我?” 林素美把扫帚丢给他,让他来。 两个人把打米的这个屋子收拾了,这才提着米离开,走的时候看到谢明在,提醒了一句谷壳和米糠所在的位置,交给谢明他们处理。 谢明嘴里喊着烟枪,看着儿子儿媳离开的身影,眼睛也眯了起来,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 这天林素美和谢长渝刚下班,两个人决定去村里的店里吃顿好的,结果两个人坐下还没有多久,苏婉就跑来了,苏婉也不吃,直言她吃过了,可她也不走,就等在那里。 谢长渝嘴角真是抽了又抽,这么明摆着是等着林素美吃完饭的架势,他还能好好待在这里吗? 谢长渝没好气的看了眼苏婉,决定去找郭志强好好算账,可惜郭志强现在并不在公司里,而是出门做事去了,否则他一定要马上立刻教训一下人,再让郭志强好好教训一下苏婉。 这行为简直破坏家庭和谐。 谢长渝憋屈的离开后,林素美才忍不住笑起来。 苏婉也不是不懂,可她有个天大的八卦,要是不马上说出来,她真会憋坏自己。 谢长渝一走,苏婉赶紧就坐了过去:“小美,我今天进城处理事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苏婉的架势,看到的肯定是个大八卦。 “你看到了谁?” “我看到了张成安!” 林素美想了想:“张成安今天是请假了,怎么,他去做什么去了?” 林素美真好奇了,苏婉那模样,不像是看到八卦的兴奋,也不太像撞到糟糕事时的忧愁,大概介于两者之间。 苏婉深呼吸一口气:“我看到张成安陪一个女的逛街,那个女的不是孟嫣然。” 苏婉撞到的时候,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还跟了好一会儿,就想看个正脸,到底是不是孟嫣然,结果后来真的看清楚了,真的不是孟嫣然。 林素美挑了挑眉,没有出声。 苏婉自己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张成安不是和孟嫣然是一对的吗?孟嫣然都为了他来这九山村帮你们做事,他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这让孟嫣然怎么想?还真看不出来,这张成安竟然是个大渣男。” 苏婉皱皱眉头:“小美,你说我现在让郭志强和这种人绝交,来得及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是郭志强和张成安接触久了,变坏了怎么办?啊啊啊,完蛋了,现在郭志强经常在外面做事,你能不能让他也待在厂里?” 林素美敲了敲苏婉的头:“你乱说些什么?现在事情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直接把张成安说成渣男了?要是猜错了,人家冤枉不冤枉……” “一个前途无量的女人,跟着一个男人来这农村工作,不是因为感情,那能够是因为什么?”苏婉为孟嫣然打抱不平。 “我觉得,张成安不是那种人。还有,别人的感情,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所以我们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的。” “小美,你怎么这样?不能因为张成安和你老公关系好,你就帮着他……” “不是我帮着他。”林素美也头疼的很,“那你自己说说看,孟嫣然和张成安配吗?” “很配啊!” 林素美笑了:“当时孟嫣然填的志愿可不是云大,但最后她却能够名正言顺来云大读书,她家里的关系,你可以自己想想。” 苏婉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出声:“这不是更证明了她对张成安他有感情?家里有背景,毕业后工作一定很好,却跑来这里。”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为了张成安来的这里?” “我……”苏婉好像也反应了过来,对哦,为什么就觉得孟嫣然是为了张成安才来的这里? “那是为什么来这里?不是为了张成安,那就完全没有理由。”苏婉长吐一口气,“和你说实话吧,都是云大出来的,我都不好意思说和孟嫣然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人,她太有能力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小虾米。” 林素美也承认这事:“她确实很有能力。” 太有能力了,这个小地方,或许也关不住。 林素美想了想:“这些事你别管,那都是别人的事,我们都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你不会还想着去安慰孟嫣然吧?” 苏婉:我真的那么想的? 林素美只能扶额,压低了声音:“我先说我的怀疑,这只是我的猜想,你不用当成事实。我也不是帮张成安说话,但我自己的猜想是,孟嫣然会来这里,和张成安也有些关系,但更多的是,她借这个机会疗伤……受了情伤。” 苏婉果然睁大了眼睛。 林素美更加无奈了,就知道,这个话题一说,又得引出好多好多事来,而林素美真的不大愿意去说别人的感□□,但偏偏如果不说的话,苏婉绝对会没完没了。 “她以前有喜欢的人,一个班的吧,好像张成安还陪她去找那个她暗恋的人,但因为他们现在差距太大了,孟嫣然直接回来了。所以我的猜测是,孟嫣然大概是为了逃避那个人才回来的,否则的话,以孟嫣然家里的背景,她留在云市工作或者去一些好的岗位,很可能会继续收到那个人的消息。” 苏婉点点头:“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孟嫣然可能早就不喜欢那个人了,但现在,她曾经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现在喜欢的人又和别人在一起,她太可怜了。” 林素美有一种自己说了废话的感觉。 苏婉觉得,大家都是女孩子,得互相帮助,于是苏婉决定对孟嫣然好一点。 …… 等下午下班后,林素美亲自去找谢长渝,结果这厮竟然傲娇了。 “你不是为了你朋友把我赶走吗?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是你自己主动走的。” “你也没有留我啊!” 林素美好说歹说,才把谢长渝给“哄”回了家,谢长渝就享受她这么哄自己,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变得特别重要。 两个人一起回家,今天陈冬梅让送货的人带了点肉和抄手皮,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包抄手吃。 谢长渝把肉宰碎,加了韭菜和葱进去,放了点盐,又拌了个鸡蛋进去,就这样还不行,林素美还在煎油,把油煎熟后,还得等它冷却后才倒进和好的肉里,因为他们听说这样加了油的肉煮来会更嫩滑。 肉处理好之后,林素美才开始包抄手,当地人并没有自己做抄手叶子的风俗,全都是买,然后自己包。 谢长渝包抄手包得难看,干脆就站一边看,并不参与。 包抄手包得好的人,能将一个个抄手包得如同艺术品一般,包得难看的人,能让你看着就不想吃,哪怕那里面包的是肉。 林素美瞥他一眼:“不会就学,真以为自己是老板啊,啥都不做。” “我在外面确实是老板,就是在家,才不是老板,家里有个大老板。” 林素美哼哼了两声,但看到谢长渝也开始动手了,便不再说话。 她也是听自己妈妈说的,大舅小时候煮饭,没有做好,被外公直接推开了,从那之后,家里的饭菜都是妈妈和幺舅做的。大舅虽然因此不再干做饭的活了,但被打骂的次数却最多,而且不用做饭,也得干别的活。 她觉得自己对这个有阴影了,不会就学,哪里能不会就一辈子都不会?现在大舅连吃个饭,都得让大舅娘做,然后被大舅娘各种言语的骂。 “苏婉和你说什么了?” 林素美瞥他一眼。 “这八卦我不能听?” 林素美叹一口气,苏婉这八卦小能手的名声,现在是众人皆知了。 “她说她看到张成安和一个女的走在一起,那个人不是孟嫣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 林素美诧异了:“你都不知道?” “别人的事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你的事就可以了。” 林素美:…… 算了,继续包抄手,煮抄手吃吧! 小两口家里的佐料齐全,于是抄手煮来味道十分好,皮薄有弹性,肉滑嫩,林素美自己也吃了不少。 吃完饭,林素美推谢长渝去洗碗,然后两个人会出门在村里走上一圈当散步,最后才回到家里的亭子里坐一坐,喝点小酒,小日子过得很惬意。 …… 很快的,林素美和谢长渝,都知道张成安在做什么了。 因为张成安把那个女的直接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个王柔柔是张成安的相亲对象,现在张成安都把人带到大家的面前来了,大家心里就明白了,这就是相亲成功的意思了。 王柔柔家在城里,父母是一所小学的老师,家里有一个哥哥,也考大学出去了,现在已经工作并且成家,由此可以想象,王柔柔的家境算不错了。 其实不仅是张成安,余大庆孙有为的妻子,家庭条件也还可以,由此可以看出,现在大家对这群人的定义,就连介绍人,也不可能介绍条件差的姑娘。 王柔柔是个性格很温柔的姑娘,长得很清秀,但因为那温柔的气质,有一种很特别的柔和的气息,真形容起来,大概是让男人有保护欲的姑娘。 张成安第一次带王柔柔来和大家见面,所有人对王柔柔都很热情,只是都有些尴尬,因为孟嫣然也在。 可是当孟嫣然也在照顾着王柔柔的时候,大家的那点尴尬就消散无踪了。 张成安照顾着王柔柔,点菜的时候问着王柔柔口味,都挑王柔柔喜欢的菜选,让大家揶揄了好一会儿,王柔柔也因此红了脸。 至于孟嫣然,表现得很平静。 这一顿饭结束后,大家一群人集体去定州城去游玩,孟嫣然都陪着王柔柔,减少王柔柔面对陌生人的不安。 苏婉把林素美拉到一边:“这算什么事啊。” 林素美耸耸肩,也看了眼孟嫣然和王柔柔那边:“王柔柔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知道张成安和孟嫣然的传言,你猜她怎么对张成安说的?” “怎么说的?” “她说,不管张成安和孟嫣然有过什么,既然现在张成安决定要娶的人是她,那就意味着两个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了。而且她是张成安看过的第四个相亲对象,说明她有吸引张成安的地方,并不是张成安的将就。” 苏婉叹气:“好吧,我就是觉得很遗憾。但是,孟嫣然对我说,张成安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如果真要说对不起,那是她对不起张成安,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林素美摇摇头:“你这个八卦小能手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苏婉一阵失望。 …… 在张成安带王柔柔和朋友们见面后,没几天,他就带着王柔柔回家见自己父母。张成安的父母对王柔柔很满意,尤其是知道了王柔柔家里的情况后,那就更满意了,更何况现在张成安年龄也大了,身边的人都陆续结婚了,他父母自然不可能反对。 没有多久,张成安和王柔柔就办了婚礼,婚礼的规模也很大,和郭志强当年可以媲美了,照样是小车一排,亲自去接新娘。 只是这一次,大伙并没有去闹新房,主要是王柔柔性格柔和,并不擅长玩这些,原本去闹腾,就是为了增加气氛,大家觉得好玩而已,这种新娘子明显不喜欢的闹腾,大家当然不会去做了。 当张成安和王柔柔的婚礼结束后没有多久,孟嫣然就来到林素美的办公室,交给了林素美一封信。 林素美拿过那信一看,是一封辞职信。 其实林素美早就猜到了,可是看到这封辞职信,还是忍不住想要挽留孟嫣然。 正如苏婉所言,孟嫣然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这样的能力证明了她的实力,让林素美都不得不为孟嫣然当年高考失利感到可惜。 “你想好了吗?”林素美看一眼这封辞职信。 孟嫣然点点头。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渝美集团的发展,以后一定会更好,你留在这里,绝对不会比你现在能取得的工作差。” “我知道。”孟嫣然笑了笑,“我相信你和谢长渝一定会把渝美集团发展得很好,我要离开,是因为我自己的私事,并且我会留一段时间,把手里的事务都交接出去,不会让你们为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嫣然再次笑了笑:“我也知道。就是我做事,不喜欢留个烂摊子,习惯问题。” 林素美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她突然脱口而出:“感情也是这样吗?” 孟嫣然也是愣了愣,随即她没有离开,坐在了林素美的对面:“或许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她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个硬币,然后放在桌子上,推给林素美:“谢长渝给我的硬币,现在可以还给你了,还给你肯定也一样。” 林素美拿起硬币,有些不解。 孟嫣然笑:“谢长渝说,当一个人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这个硬币会给人答案,以前我不懂,现在却懂了,你明白吗?” 林素美摸了摸硬币,仔细看了许久,才试探的开口:“扔一枚硬币,有可能出现正面,也可能是反面,如果它们各自代表着一种选择的话。当硬币抛出来的结果,不是内心最想要的,会下意识的想再抛一次吧,或者告诉自己,这一次抛的不算。可当抛出来那一面代表的是内心所想,那就会觉得,哦,这就是天意。” 孟嫣然轻轻的鼓掌:“果然是夫妻。” 林素美却是看着孟嫣然:“你抛出来的是哪一面?” 孟嫣然沉默了很久很久,随即摇摇头:“不是天意。” 林素美也叹了一口气:“我能知道你未来的打算吗?” “我准备出国,以后大概会留在国外。” “一个人?” 孟嫣然看了林素美一会儿,轻轻的回答:“两个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个月后, 孟嫣然手里的工作交接完毕, 她也正式离职。 在孟嫣然离开前, 她邀请谢长渝林素美一群人来自己家里吃饭。 孟嫣然的家,也是员工宿舍, 只是和别人好几个人住一个宿舍不同, 孟嫣然是拥有独立的屋子, 虽然说不大,可相对很多人的住处,这住房已经算不错, 也就相当于后来的单间配套格局。 林素美当初在安排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孟嫣然的情况。孟嫣然的家境想来不错,在这农村的地方,可能受不了和别人一起居住,所以在分配住房问题时, 她有照顾孟嫣然。 因为要去孟嫣然那里吃饭的人数众多,林素美和苏婉都提出要和孟嫣然一起买菜做饭,不过被孟嫣然拒绝了, 孟嫣然只让他们那天去好了。 孟嫣然似乎很重视这一段饭, 不仅找别人借了一个煤炉, 还专门找林素美借了那个煤气炉, 加上她自己的那个煤炉,就有三个炉子做饭炒菜了。 那天孟嫣然早早的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却是让整个九山村都因此沸腾起来。 孟嫣然回来了, 坐的是小车,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谢长渝家那辆车呢,结果认真一看,并不是。 孟嫣然下车的时候,是和一个男人一起下车的。 村里对于这个男人的评价很妖魔化,有人说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子,应该是孟嫣然的爸爸,因为一看孟嫣然的家庭条件都不错;也有人说是一个有钱的丑男人,长得胖就不说了,那啤酒肚挺起来,跟怀胎六月似的;也有人说,是孟嫣然家开车的,就一司机,没有看清楚长得如何。 当然了,也有小部分人说,那是一个长得英俊的男子,一看就和在土里刨土的人不同。 如此妖魔化的诡异传闻,彻底勾起了苏婉的八卦之魂,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九九八十一变,每一个人看到了他都要变一变形象。 于是苏婉就跑来林素美这里,撺掇林素美早点去孟嫣然那里,见一件那被传得魔性的人。 苏婉借着有事找林素美,说的尽是和工作无关的东西。 林素美看着这样的苏婉很无奈,虽然有苏婉的存在,让她觉得工作氛围很轻松,可这八卦的性子要是能稍微改一点就好了,但幸好苏婉也不笨,并不会因此耽搁工作,而今天这般,也是因为苏婉早就把她自己的事给做好了。 林素美揉揉自己太阳穴:“知道我在想什么不?” 苏婉眯了眯眼睛:“是不是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孟嫣然男朋友?然后特别好奇,她为了什么样的男人放弃张……” 林素美嘴角微微一抽,赶紧打住苏婉接下来的那个名字:“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扣你工资了,工作时间,跑来找我说什么呢!” 苏婉立即瘪起嘴。 林素美挥挥手:“先出去。” 苏婉叹了好大一口气。 林素美这才冲她眨眨眼:“保持期待感,等会揭开神秘面纱的时候,才会更有惊喜。” 苏婉眼睛立即亮了亮。 …… 林素美和谢长渝今天穿的衣服都比较正式,于是快到中午下班时间时,两个人一起回谢宅去换衣服。 林素美把苏婉听到的那些传言说给谢长渝听,谢长渝听了后忍不住笑:“哪有那么夸张,就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不信你等会儿对比对比看,肯定没有我帅。” “你怎么就只听到别人夸那个人帅,就听不到人家说的啤酒肚啥的不好听的话?” 谢长渝摸摸自己鼻子,还真是这样,为什么自己选择性忽略了那些呢? 林素美撇撇嘴,然后摇摇头:“并且我发现了,你的脸皮厚度与你年龄呈现出了正比。” “这算人身攻击了。” 林素美特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并且耸耸肩:“没办法,实话就是那么的不好听。” 两人回到谢宅,换衣服自然是回到自己房间离去,林素美在里面换,谢长渝在外面换,说是里面,也就是用屏风遮挡的一小块地方。 那屏风在光线明亮后,略有些透明,能看到对面女子勾勒出来的身体线条,仿佛在展示属于女性掩藏在衣服底下的某种魅惑和属于身体本身的魅力和力量,那如影子一般暗色一点点展示着女性曲线,透过这屏风,传达到某人眼底。 第一个念头,这个屏风买得真对。 谢长渝嘴角一勾,这个动作颇为不正经,然后他一步步走过去了,先是敲了敲那屏风,然后坏笑:“好没有好啊,怎么那么慢,我都好了。” “喂喂喂,你干嘛?”林素美遮住自己胸口,不准他看自己。 谢长渝先是咳嗽了一声,再是语气很平静的对她开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遮什么遮?弄得没有看过似的。” 林素美手里还抱着自己的衣服,狠狠瞪他一眼,真的好想打他一顿。 都怪他,她内衣扣子都还没有扣上,下半身的阔腿裤倒是穿好了。她穿衣服的顺序,从来都是先穿下半身,再穿上半身,这是由于她洗澡的时候,多半会洗头,先传衣服的话,可能衣服会被头发浸湿的时间会常一点,纯粹习惯使然。 谢长渝皱皱眉:“听没有听过一句话……” “没、有。”林素美咬牙切齿。 谢长渝见她这般表现,突然就笑了,身体靠在屏风,一双眼睛就那么直接的看她:“没有听过正好,我说给你听。别人都说了,夫妻相处时间久了,看对方的身体,都跟看一个老树桩没有区别……甚至一方全身赤、裸的在另一方面前,也不会引起任何想关注的**。” 是这样? 林素美倒是不怀疑这一点,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那么多人出轨背叛婚姻去寻找另一种刺激,寻求在麻木的婚姻里没有的东西? 林素美看了一下自己挡住胸口的动作,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看就看呗,反正自己穿了内衣,又不是什么都没有穿,于是她假装没有看到他,准备继续把自己内衣的扣子扣起来。 结果她的手刚放开,谢长渝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来了,头直接埋在她胸口亲了亲。 林素美当即有点傻。 而他的手,不仅在她裸、露的后背上滑动,还直接从她裤子穿进去,继续这般滑动,那轻轻的力道和皮肤相贴的感触,让她忍不住全身战栗。 眼看他的动作似乎要失控,林素美这才轻轻提了他一脚:“对老树桩动手动脚干什么?” “我刚才只说了一半,我说的是别人那么说,但我觉得那话有错误,比如说,只看到你那身影,就想了……” 林素美绯红着脸推他。 谢长渝转而抱住她:“别动,知道不行,让我抱抱。” 林素美这才没有动。 然后谢长渝亲手为她将内衣的扣子给扣上:“女人换衣服比男人慢,是应该的,得多穿件衣服。” 林素美:…… 无法反驳。 谢长渝扣上扣子后,竟然得到了某一种趣味,放开了她,认真看了看他胸前:“是不是得调整一下?我看你以前穿的时候都调整了。” 林素美:…… 真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林素美推他出去,谢长渝就不。 “我可以帮你的,真的。”谢长渝还是盯着她胸口,“嗯,是不太对,有点歪……” 林素美咬咬唇,将放在一边的换下来的衣服直接甩他头上去,就这样还不算完,先踢了他一脚,再是把他推走。 “滚开,我不需要你。” 不过她自己,还是动手调整了一下下。 真是讨厌,不是他的话,早就把衣服给换完了,这人就是来拉低她换衣服效率的,还好意思说她换衣服慢。 林素美果断将最后一件衣服给换上。 “喂,我有话和你说。”谢长渝又伸出个脑袋,这一次,是直接从屏风上面看进来。 “闭嘴。” “我真有话说。” “憋着。” “可我就是想说。” “忍着。” “忍不住。” 林素美闭了闭眼,终于叹一口气:“行了,你说吧!” 她眼神里,尽是嫌弃。 谢长渝摸摸自己头:“我打算买几台洗衣机,你觉得怎么样?” 林素美一看他这模样,心里就来气,故意让她想歪,然后聊的是一本正经的话题,弄得她多那个似的。 “嗯,买就买吧!” “但买洗衣机的话,得买五台,电冰箱得买三个。”一次性货量这么大,也不太好拿到,幸好他认识的人多,也不是不能办到,就是得欠人情。 林素美皱皱眉头,对这种状况有点无奈。怎么说呢,并不是不想给双方父母添置这些东西,就是对这种买东西必须都买三份的事,有种莫名的不爽,好像就是被要求和限制了。 她点了点头。 谢长渝主动解释了一下:“得放两台洗衣机在旅馆里,如果有人住的话,那床单被套什么的都要洗,有洗衣机方便一些,不能总让我妈手洗吧!” “你做决定就行。”林素美这时候皱皱眉,“做好心理准备,你肯定又会被骂。” “嗯?” 林素美摇摇头,她父母当然不会说这些,觉得会花电,衣服手洗就是了,电冰箱直接不插电。可是她那婆婆,一准会骂他乱买东西,会费电,让他自己去交电费什么的。 林素美一想到这些事都觉得头疼,虽然说也得把婆婆当成亲生母亲对待,但很显然,不能那么相处,因为婆婆的想法和思路和自己母亲那是完全不同的。 ……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换好衣服后,便一同向孟嫣然住的地方走去。 还有老远的距离,就听到附近有人在猜测孟嫣然家做了些什么,这么远都能闻到香味,让那些吃不到的人也下意识的嗅着空气里的香气,好像能闻出具体的菜,也能满足口腹之欲了一样。 林素美和谢长渝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几个炉子都在屋子外面,于是林素美和谢长渝一眼就看到了在帮着孟嫣然炒菜打下手的苏云城。 这个传闻中的人物。 曾让孟嫣然在和他一起吃饭后,立即逃走的人,他神秘的面纱,在这一刻彻底被揭露下来。 林素美认真打量了一下苏云城,苏云城的五官,认真看,确实不是什么大帅哥的脸,可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却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这般气质再配上那清秀干净的五官,像是恰到好处的清泉,不难理解为何让孟嫣然念念不忘了。 说句实话,谢长渝也挺意外。 谢长渝见过苏云城,还找苏云城问过题,印象当中,这小子成绩特别稳定,永远的年级前五,要知道一中那样的学校,学霸遍地,每一次考试,名次变化都剧烈,能够一直保持这个名次,他的成绩可以自行想象。 那时候的苏云城,就是比其它男生长得舒服一点罢了,就一个学霸爱学习的模样,可现在相比,其实五官没有多大改变,可那气质,完全不同了。 有人的自信,是散发在语言和行动里,比如林素美的九嫂,林政的妻子王晓芬,但有些人的自信是在骨子里,并不外露,内敛入骨,却更让人不可小觑。 苏云城如此的这变化,自然是因为高考成绩优异,进入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日常交际接触的都是同样的天子骄子,他的见识学识和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已经和同龄人无形的拉开了距离。 苏云城靠自己的实力拥有了一个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环境,而这环境,也造就了他不同的魅力。 而现在,哪怕苏云城身上穿着孟嫣然做饭时挂着的围腰,也不影响他任何魅力。 孟嫣然见林素美和谢长渝来了,赶紧和苏云城介绍他们,也介绍苏云城的身份。 男朋友,这是孟嫣然对苏云城的介绍。 苏云城笑得很随和,目光盯着谢长渝:“你还用被介绍?你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我们一中的风云人物。” 这话一出,立即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毕竟今天来吃饭的,除了郭志强那群人,还有曾经在一中就读,后来被谢长渝拉到这里帮忙的人,大家都是市一中出来的人,原本因为高考后不同经历有的陌生和隔阂,在这一刻都被减少了不少。 谢长渝的那些经历,再次被大家提及和谈论,而林素美也被大家恭维。 当然了,大家也会说起一些小事。 比如说,定州城一中的学生,到了云市,别人问他们哪个高中出来的,他们回答一中,别人会下意识的以为他们就读于市一中,然后把他们大夸特夸,让人无奈又觉得好笑。 而他们这些市一中的学生,跑来这地方,被问到是哪个高中时,回答一中,又被人下意识的以为就是定州一中,还有定州一中出来的学生跑来和他们认校友,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林素美和谢长渝坐进去,也和大家说说笑笑,屋内的氛围很不错。 但林素美还是发现了不同,大家对他们的态度不同,这很能理解,因为他们现在是这些人的老板,但这些人对苏云城的态度也很不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再一次被揭露出来。 虽然以郭志强等人为例,一开始是对那些大学生有距离,觉得对方高高在上,但这几年工作下来,这样的影响其实变弱了,因为哪怕是那些大学生,也是在渝美集团工作,只是大家做的事不同而已,没有觉得谁比谁更高贵。 但苏云城在此,再一次让人认识到了不同和差距。 苏云城代表的,毫无疑问,是按照学习这条路作为分类最顶端的那一批人,在这一批人面前,好像再说什么没有差距没有不同,都是自欺欺人。 只是所有人都在忽略这种感受。 三个炉子,煤气炉熬汤,因为可以调节火候,一个煤炉做饭,一个煤炉炒菜。 孟嫣然忙中也是有序,和苏云城配合默契。 林素美见有人有意无意的打量张成安,而张成安脸色平常,嘴角略带笑意,但明显的话比以前少了,她轻轻的拉了拉谢长渝的手臂:“你看看人家,你学着点。” 别人成绩那么好,从那么好的大学出来,现在都老老实实的给人打下手做饭,你呢? 谢长渝刚想回她一句,他天天都如此好不?他什么时候放任她一个人当厨娘了? 但这会儿,立即有人响应了林素美,碰碰自己男人:“就是,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油瓶倒了都不得扶的人……” “我明明会扶。” 大家集体狂笑,话题立即转移,变成了女人们教训自家男人,多学着点,别每□□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看看别人,都那么厉害了,不是照样能做这些事。 男同胞们不乐意了,赶紧的喊苏云城进去,就因为他装好男人的行为,惹得他们被骂了。 屋子又不大,苏云城和孟嫣然本就在门口那里,当然听得到屋子里的交谈。 苏云城笑着看了眼屋内:“我比较习惯装到底。” “孟嫣然,你听到了没有,你家苏云城是装的……你以后可得小心了。” “苏云城,你有本事装,那就装一辈子。” “苏云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孟嫣然在我们这里可受追捧了,追她的人能派定州城去,你要是对她不好,这些人可得去找你算账。” …… 苏云城这会儿看着孟嫣然,笑了:“没事,她以前也这么受追捧,我习惯了。” 啧啧啧…… 孟嫣然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比起苏云城,她那点追捧能算什么?只是那时候年少,说无知也罢,说太有自信也好,她自认为自己才是那个唯一能配得上他的人。 孟嫣然摇摇头。 煤炉里的火烧得很旺,铁锅里倒了不少油,这是要炝炒一道菜。苏云城轻轻的把孟嫣然推开,他自己来炒菜,因为油温高,这会儿把菜倒进去,容易溅出来,很容易烫到。 张成安似乎很无意的往门口处看,看到了这个小细节,他收回目光,眼里有一种很莫名的笑,并非无奈,而是对好友获得幸福的欣慰。 有些东西,最是细节感人和真挚。 …… 孟嫣然和苏云城做了非常丰盛的一桌吃食,光是汤都有两个,排骨莲藕汤和蘑菇炖鸡汤,肉菜也不少,辣子鸡红烧鱼红烧肉回锅肉等等。 一看到这么多肉,男人们两眼放光,而酒水也是不能少的。 在这种气氛下,连孙有为媳妇都没有让他不喝酒,只是嘱咐少喝一点,而孟嫣然和苏云城显然是有分寸,也没有准备多少酒。 这一次饭桌上,苏云城是绝对的主角,大家问他那个大学的学习和这些大学有什么不同,他毕业后又打算做什么…… 有人笑道:“苏云城,你不行啊,成绩那么好也不是我们学校混最好的,你看看谢长渝,当大老板了,比你会赚钱。” 苏云城倒是没有觉得如何,他点点头:“赚钱我确实不如他。” “所以说读书也不是最好的,对吧?” 苏云城轻轻皱了下眉:“读书只是为了让人有更多选择而已。” “见识多的人就是不一样,最讨厌说那些成绩好就有前途,成绩不好就没前途的了。” “是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分类。” …… 这一顿饭,相谈甚欢,大家吃得高兴,也聊得高兴,只是想到孟嫣然从此以后就要离开这里了,大家还是有些离别的伤感。 吃过饭,苏云城和孟嫣然收拾着碗筷。 因为人多,菜和饭都差不多吃完了,桌子上都很干净,只剩下了一点用米汤做的米豆腐汤。 孟嫣然自己把最后一碗米豆腐汤倒出来,她自己喝着这汤。 刚才他们都在那里说笑,问城里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把这汤当做猪食……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虽然这道菜,长相真的不怎么样,但喝着好喝。 孟嫣然自己喝着这汤,味道真的很好。 这九山村可不就是这样?她在这里呆着,其实真的很开心,她差一点就爱上了这里,这里的人嘴上说话凶,可哪家真遇到麻烦,却也是会出手相助的人,这里的山山水水,也是那么的美,树林里还有不少野果。 孟嫣然把一碗汤,彻底喝得干干净净。 苏云城认真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拥抱着她。 孟嫣然吸了吸鼻子,她说:“这种食物,我以前碰都不会碰。” 可是阴差阳错碰了,竟然发现味道还不错。 在这一刻,她其实不知道应该感激自己高考失利还是痛恨那一次高考失利了,若是她没有发挥失常,她就不会拥有如今这些经历,也不会认识那么多的人,了解和她自己不同的人的生活。 可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一切,她一度彷徨茫然和无奈。 可是那一枚硬币让她清楚的知道,尽管她知道这米豆腐汤很好喝,味道也很好,可是和一些看上去很美的菜色甚至不如这道菜的菜色相比,她还是会选择那些看上去高大上的菜。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苏云城轻轻的闭了闭眼,没有出声,那时候他想建议她复读的,她却因为高考失利心情不好,拒绝和所有人来往。 “舍不得吗?”他问她。 她摇摇头。 没有舍不得。 他是她心里永远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个人,是她这辈子的执念。 当这个执念快成为她心结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假装看不见,更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了。 所以她问谢长渝,当初怎么就做了那样的决定。 然后,她也做了那个决定。 她和张成安说那件事时,她哭了,她对他说,她要去找苏云城,她避开了他想牵她的手。 她记得张成安好像笑了,而她都不懂,他为什么会笑。 她不顾一切的去找苏云城,随便了,人总要在某个时刻,放下自己的尊严,放下自己的骄傲,彻底的放肆一回。 她好像比较幸运。 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后,抛开一切理智向这个他们已经陌生了很多年的男人表白,在那场细雨当中,在她理智还未回归的时候,苏云城拥抱住了她。 那个时候,孟嫣然并不知道,其实有一个人也跟在她身后。 孟嫣然不知道张成安为什么会笑,他自己却知道。 张成安笑她的是她真傻,怎么能先拒绝他才去找苏云城,这不符合大多数人做事的原则,她应该先找苏云城,在苏云城接受她后再回来拒绝,若是苏云城不接受,她还可以有一条后路。 可她没有那么做,她用自己的方式,尊重她自己的感情,也尊重他的感情。 于是张成安告诉自己,那他就再等等,如果她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个人,还可以回到他身边。 但这个故事,似乎从来不由张成安写,也不由孟嫣然,在苏云城选择的那一刻,故事的走向就已经决定。 人和人的相遇,很多人都是相交以后迅速远离,而他和她只是成为了其中的一个。 ———————— 孟嫣然和苏云城一起出国了。 在机场,双方的家人都来送别他们。 孟嫣然向后看了看,并没有别人,苏云城揽住她的肩膀:“在看谁?” 她摇摇头。 然后两个人,提着行李,直接走向那架等待着的飞机。 …… 九山村。 张成安看了看天空,蔚蓝色的天空干净凌冽,阳光直接铺满大地,很直接很透亮。 王柔柔做了炒饭,米饭一粒一粒的,这是张成安钟爱的口味,他因为有嚼劲一点的炒饭。 张成安接过自己的这碗米饭,再看了眼妻子吃的那碗,他自己的这碗,多了几片香肠。 张成安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香肠,夹了些到妻子碗里。 王柔柔立即满足的笑了起来,张成安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这天谢明和陈思雪正在土里干活, 就听见有人来喊他们, 他们还以为又是有人想要打米, 谢明把手上的泥土一搓,就想回家去打米。 结果还真不是打米, 而是说他们家来客人了。 这可把谢明和陈思雪都惊讶到了, 他们家怎么会来客人?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 家中也没有做事,这会儿怎么会来人。 谢明和陈思雪这么一好奇,很干脆的就直接回家了。 等谢明和陈思雪回到家里一看, 在他们坝子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还有村里人陪他们一起说话,村里的人见主人家回来了,这才走了。 谢明看着陈思雪,陈思雪的脸色则有些古怪。 来人是谢长渝外婆那边的亲戚, 也就是陈思雪的哥哥和妹妹,今天来的有四个人,陈思田夫妇, 陈思田夫妇的女儿陈婷, 以及陈思雪的妹妹陈思双。 陈思双的这个名字, 还有一个小小的来源, 当初明明是这个霜,可上户口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双, 最关键的是这事很久以后才被发现了。 两家其实很少走动,最多过年过节的时候,陈思雪带着孩子回去看一下老人,待的时间很少,说是完成一下过年过节的任务也差不多了,至于陈思田陈思双家,也就孩子结婚的时候去了一下。 现在这时候陈思田和陈思双来这里,别说谢明了,陈思雪也是很茫然的样子。 来着是客,何况本来就是亲戚关系,陈思雪拿钥匙把门打开,还是招呼着大家进门去坐。 陈婷嘴甜,一进门就开口:“爸爸和小姑老是和我说起大姑你们家,我早就想来,可是爸爸总不让,非说我来会打扰到大姑和姑爷,害得我现在才来这里。大姑,你们家好漂亮。” 陈思雪一听,闻言也是笑了,不过这里算什么漂亮,要她儿子那里才算得上漂亮,如果可以的话,她可真想带着哥哥和妹妹去谢宅那边看看。 想到这里,陈思雪皱皱眉头,长萍和长渝结婚的时候,他们似乎都没有来,只是让人把钱给带来了? 陈思雪冷下脸来:“你们先坐一坐,我去做饭。” 陈思雪说完就向厨房那边走去。 陈思田和陈思双对视了一眼,安抚性的看看陈婷,陈婷则冲他们点点头。 于是当陈思田和陈思双前脚走出去时,陈婷就立即开始和谢明交谈,先是随便问一下小问题,之后的问题,就涉及到谢长渝多一些了。 陈思雪做饭做习惯了,灶上灶下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忙,灶下的火点上,再放一点好柴(指可以燃得久一点的柴),就可以直接忙着灶上的,过一会儿再去添点好柴就行了。 陈思田和陈思双走到厨房去,陈思双赶紧坐到灶前,去盯着火。 陈思雪一看这两人来了,当即放下手上的动作,皱着眉看他们,这是想干嘛? 陈思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雪……” 陈思雪一听到这个昵称,当即觉得难受得很,小时候三兄妹的感情明明那么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成为了她心里的一个禁忌了。 陈思田走近陈思雪:“我知道,你怪我们,当时那件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所以这些年来,你不愿意回家,我们都能够理解,也没法责怪你什么,但现在我们的儿女都长大了,妈年纪也大了,你真的就想怪我们一辈子?” 陈思雪死死的咬着自己嘴唇。 怎么能不怪?那时候的谢明又穷人又是瘸子,嫁给他一看就知道没有好日子过,再加上陈思雪嫁过来,不仅得面对穷破的生活,还得面临婆婆的打压,那生活,跟泡在苦水里差不多。 现在好不容易从苦水里出来了,甚至可以算得上过在甜水的生活里了,但怎么能够忘记最初受到的委屈? 陈思雪没有说话,陈思田也没有说。 但这会儿,厨房里却又小小的哭泣声。 陈思雪和陈思田同时看向看着火的陈思双,哭声正是从陈思双那里传来的。 陈思双擦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从灶前起身,直接向陈思雪走去,她在中途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 然后在陈思雪震惊的眼神下,陈思双直接给陈思雪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陈思雪心里一慌,赶紧去拉陈思双,可陈思双就是不肯起。 陈思田怕这里动静太大了,立即去把厨房门给关上,不让别人贸然进来。 陈思双满脸是泪:“姐,你别拉我,我受不起。姐姐,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我早就该对你说了,我却因为懦弱无知拖到了现在。都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真的太怕了,对未来太过恐惧,我当时连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是要逃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样……” 陈思田眼睛也红红的,他不时拿手捶打着自己:“怪我,也都是我的错。我那时觉得,双双那么不愿意嫁到这边来,勉强她也没有用,在家里都敢离家出走,真嫁出去了,不得闹出更严重的事来?所以我就想,双双是没有办法把日子过好,只会越来越糟糕,但小雪你不一样,在家里的时候,你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把日子给过得出来。但我们都错了,我们凭什么自己为你做主,凭什么逼着你嫁过来……” 陈思双使劲摇头:“不,都是我的错……我明明都知道是我自己的错,却因为一己之私,让你代替我出嫁。甚至后来……后来还因为不想面对,一直对自己说,你现在过得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么多……其实我不是真的那么想,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 “也是我的错……”陈思田说着,也要给陈思雪跪下来。 陈思雪说什么也不让陈思田跪:“都起来,都给我起来。” 陈思双和陈思田都不愿意。 陈思雪吸了吸鼻子:“你们是不是我把我当妹妹,不把我当姐姐?所以才这么不听我的话?” 陈思双和陈思田这才站了起来。 陈思雪也流了眼泪出来:“行了,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不准提了。你们要是再提,我当你们是故意想破坏我和谢明的夫妻感情。” 陈思双赶紧道:“不提了,不提了。” 陈思田也点点头。 于是三个人开始在厨房里面忙碌,陈思雪前所未有的欣喜和兴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做饭,一起捡柴,一起聊天,为一点吃食高兴得不得了。 陈思雪的心结,也不过就是陈思田和陈思双一起逼着她嫁到谢家来,如今两人道歉了,并且这些年陈思田和陈思双大概都不好过,陈思雪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那个时候的陈思双的确年龄还小,对会嫁给那时的谢明的事,的确很难接受,这些陈思雪都能够理解。更何况她是陈思双的姐姐,就算那个时候,也在担心妹妹的处境,只是她能够接受自己主动帮助妹妹,却不能接受妹妹逼着自己嫁过来。 如今一晃多年,大家都已经长大,不仅结婚生子,都到了可以当婆婆的年龄了,陈思雪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心结这么一打开,她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了,竟然就为了这点事,不再和自己亲兄妹亲密来往。 三兄妹联手做饭,再问了问彼此的事,这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上桌的时候,陈思田四周看了一眼:“长渝和他媳妇不回来一起吃饭吗?” “他们一般不回来。”说话的是谢明。 陈婷下意识的开口:“为什么不回来呀?都在家里,这么近,怎么能不回来陪姑姑和姑爷吃饭?” 陈思双看一眼陈思雪,赶紧对陈婷说道:“闭嘴,吃你的饭。” 陈婷一脸委屈,看看桌上的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的继续吃饭了。 陈思雪却听到这话很不舒服,对啊,明明就那么近,为什么就不能回家来吃饭?别人家里,哪有像自家这么不成体统,都在一个村里,还非得修建其它的住所,难不成住在自己家里,会委屈了林素美不成? 谢明轻轻叹一口气:“这是他们心疼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他们工作忙,吃饭时间不一定的,要是回来吃饭,我们必须得配合他们的时间,一点也不自由。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一直在村里,也会出去做事,遇到那种情况,还必须来通知我们,这多麻烦啊,万一走得匆忙的话,我们做好饭还得傻等着……” 陈思雪看一眼自己丈夫,虽然没有说话,脸色却没有那么难看了。 陈婷小声的嘀咕:“我只是觉得表姐们都嫁出去了,表哥也不在家里,姑姑和姑爷两个人吃饭,有点冷清。” 陈思雪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最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连陈婷都懂的道理,她那儿子却是不懂。 陈思田的妻子,在这会儿咳嗽了一声,有点讨好的看着陈思雪和谢明:“我们这次来这里,也是有事拜托你们。” 陈思雪:“我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有事你就说吧!” “就是婷婷啊,她在家里无所事事,我就想着长渝的工厂不是招工人嘛,就想来试试看,看婷婷能不能通过招聘……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要求。” 陈思雪这会儿笑了起来:“这能有什么要求?婷婷想来上班,直接就可以安排进去。长渝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陈婷眯起眼睛:“那敢情好,原来姑姑觉得我比表哥更重要。” 陈思雪更是笑得不行:“是啊,我们的婷婷可比你表哥懂事多了。” “姑姑你吃菜,姑爷你也吃。”陈婷赶紧给陈思雪和谢明一起夹菜。 …… 等吃过饭以后,陈婷主动要求洗碗,不让她洗还不行。 陈思田的妻子看得不可思议:“这孩子今儿个怎么了,平时在家什么都不做,今天还晓得主动洗碗。” “她是喜欢她姑姑……” …… 吃过饭后,因为谢长渝夫妻的确不在的关系,陈思田和陈思双都有些遗憾,但他们还是陪着陈思雪,一起去看那个才修建好的旅馆。 过几天就要开张了,陈思雪还请他们一起过来看看。 旅馆环境还不错,陈思田和陈思双进去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点了点头,更是觉得今日的决定做得很好。 陈思田和陈思双陪着陈思雪,而陈婷更是直接挽着陈思雪的手臂,很是亲密的姿态。 “这里真漂亮,一定花了很多钱。”陈婷评价道。 陈思雪笑得眯起了眼睛。 陈思田却是皱着眉头,然后看向陈思雪:“小雪,这花费是不是太大了?九山村现在人是多了,但想要来住旅馆的应该没有多少吧?这样下去,要多久才能赚回成本来?” 陈思雪一听,也觉得好像是这样。 陈思田摇摇头:“也不知道长渝怎么想的,怎么就想着做旅馆了呢!要我说,还是开杂货店更好,别看那些小东西便宜,但卖的东西都是大家需要的,日积月累的,肯定能赚钱。再说了,又是自家的房子,又不像城里那样需要房租,铁定能赚。” 陈思双推了推陈思田:“就你聪明,你能想到这些,人家长渝想不到?说不定是村里有杂货店了,又或者是做那个比较忙,长渝不愿意看姐姐和姐夫受苦。我看这旅馆就不错……” 陈思雪却并没有被陈思双给安慰到。 林家那个杂货铺,可是谢长渝和林素美主动提出的,而这个旅馆,却是她在表达了不满之后,才提出做的,这更像只是一种安抚,而不是真心为了她。 陈思雪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参观了旅馆后,陈婷便拉着陈思雪:“姑姑,我听说表哥有自己的屋子,可漂亮了,我好想去看看,可以吗?” 陈思田赶紧道:“别人的屋子,你去看干嘛?” 陈婷吐吐舌头:“也不是我去看啊,姑姑去看的时候,我顺便去看一眼。我是顺带的那个……” 陈思田夫妇简直不知道该把这个女儿怎么办。 陈思雪却冷下了脸:“去不了。” “为什么呀?” “我没有钥匙。”陈思雪直接开口。 陈婷愣了愣:“为什么……表哥的房子不也就是姑姑你的吗……” “陈婷。”陈思田吼了女儿一句,然后斥责她,“都是你,看什么房子?看了能当饭吃?” 陈思雪赶紧拦着:“她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而已。” …… 快到下午的时候,陈婷就留在这里,陈思田夫妇会回去帮陈婷准备好需要的物品,到时候直接拿过来。 至于陈婷,即使进厂后,也会住在谢家,陪着陈思雪和谢明一起吃饭等等。 陈思田和陈思双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凭什么就我跪下了,她就不让你跪?”陈思双一想到这个,都觉得陈思雪简直恶心得不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姐姐呢?现在的生活过得那么好,还非要计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句实话,陈思雪有脸责怪自己吗?如果不是自己,陈思雪能嫁给谢明,能有谢长渝这么一个好儿子?现在能生活得那么如意? 可是陈思雪呢,不但不感激,还要怪罪他们。 陈思雪的生活过那么好后,一点没有想着他们,还斤斤计较,还逼着他们上门去道歉。 “你不平个什么?”陈思田叹一口气,“现在我们已经把婷婷给送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陈思双一想到连陈秋生那个烂人都能够在城里买房子了,这靠的是谁?肯定不可能是陈秋生自己赚的钱,一定是陈冬梅给的,而陈冬梅又怎么会有钱,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女儿林素美。 至于林素美怎么会有钱,还不是因为嫁给了长渝? “我听说林素美自己也赚了钱,你说那个厂万一林素美真出了钱的话……” 陈思田嗤笑一声:“你看哪个女的这么会赚钱?一准是因为长渝心疼他那个老婆,才对外那么说的。那个女的可能也不简单,否则长渝怎么还给她家开杂货店?” “这就看长渝是要老婆还是要妈了。” 陈思田笑起来:“最好陈思雪有用一点,把那对夫妻给拆散。” 不是他们太看得起陈思雪,而是母亲和儿媳闹矛盾的太多了,被拆散的也不少。 只要谢长渝和林素美散了,他们就自然有办法给自己家捞好处。 陈婷有个好姐妹叫夏敏,长得也非常漂亮,现在还很年轻,只要谢长渝那边一离婚,他们就介绍夏敏过去。 现在林素美家能够得那么多好处,等夏敏成为了谢长渝的妻子,害怕他们家没有得到好处?那是一个厂啊,那饮料销售得多好,现在很多小地方的杂货铺里,竟然都摆放了那饮料。 到时候陈思田也会给自己弄个领导当当,每天就去厂里面看看情况,“指点指点”别人,那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 当然了,陈思双也是这么想的。 兄妹二人心照不宣的笑起来,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而今天这一跪肯定值得。 ———————————— 却说当谢长渝和林素美回来后,陈思雪立即就带着陈婷过去,说了陈婷要进厂的事。 谢长渝和林素美都没有当一回事,只是进厂当一个普通员工而已,他们自然不会拒绝陈思雪的要求。 于是陈婷就这么进厂了。 陈婷表现得还不错,并且在谢家住着,下班后还会帮着陈思雪洗衣做饭,人又勤快,嘴巴也甜,常常都让陈思雪和谢明忍俊不禁。 这天谢长渝和林素美回来吃饭。 陈婷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大家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陈婷坐下后,突然看着谢长渝:“表哥,有些话我知道不该我说,但我觉得我必须说。” “嗯,你说。” “你和嫂子还是经常回来陪陪姑姑和姑爷吧,他们嘴上不少,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一眼,林素美点点头,谢长渝笑了笑:“嗯,我们会的。” 陈思雪再一次为陈婷的懂事和贴心感到欣慰。 在吃饭的时候,陈婷提出想去谢长渝他们的屋子那边看看,林素美皱皱眉头,谢长渝则直接拒绝了。 陈思雪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忍了忍,没有出声。 “抱歉,我让你们为难了。”陈婷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想要讨好林素美,将在嘴里含了许久的筷子去夹菜,然后夹给林素美吃。 林素美拿着碗躲了躲。 陈婷僵在原地。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陈婷有些受伤:“表嫂,我……是我夹的菜不合你口味,还是你嫌我脏?” 谢长渝这会儿也夹菜,直接放到林素美碗里,然后他笑着对陈婷出声:“不是你表嫂嫌弃你脏,也不是不合口味,而是她只吃我夹给她的菜。这是我对她的规定。” 谢长渝拍拍林素美的肩膀:“媳妇,把我的话记得很牢嘛!” 林素美这才扯了扯嘴角。 …… 吃过这顿饭,林素美浑身都不自在,她皱着眉头和谢长渝走在一起:“我怎么觉得你那表妹是故意的?故意把筷子含了很久,还专门让我看到……她在针对我。” 林素美莫名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谢长渝眯了眯眼睛:“你放心,不会有事。” “你怎么就这么自信不会有事?” “因为我始终会站你这一边,所以就算有事也没有关系,我们一起解决。” …… 谢长渝私底下去找陈思雪,提出让陈婷住进员工宿舍,却被陈思雪给拒绝了。陈思雪都不懂了,自己儿子儿媳不愿意和自己住,不愿意一起吃饭,好不容易来个人愿意陪着他们,怎么儿子还怎么不乐意? “是小美让你这么做的?” 谢长渝摇摇头:“妈,你别怪小美。陈婷把筷子含嘴里,别说小美不吃了,换我也恶心好不。” “你什么意思?我以前给你夹菜,是不是也嫌筷子上有我们的口水?” 谢长渝头疼:“你也会含筷子?” 陈思雪瞪了谢长渝一眼:“还有事没有,有事说事,没事就给我滚。” 谢长渝这才一本正经起来:“妈妈,谢宅那边,是我没有打算给你钥匙。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同,生活在一起,会闹矛盾。再说了,你要钥匙干什么?我和小美两个人在那里,明显就是不想被人打扰,万一我们在做什么亲密事,你突然拿钥匙开门,那得多尴尬……我可不想在自己家里都为所欲为……” “你……你……”陈思雪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长渝哈哈大笑:“妈你可别对小美说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思雪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也相信这件事和林素美没有关系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美滋味”系列销售得很不错, 每天都有大卡车一卡车一卡车的送货出去, 又因为林素美之前的整顿,厂里面的工人全都按部就班的工作, 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而厂里的员工现在也越来越多了。 厂房内部的住宿免费,但吃饭却并不免费,因此总有一些离家较远的人会约着认识的人,出来一起吃顿好的, 于是九山村的饭馆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 饭馆有生意了,别的东西也在悄悄发展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卖布料衣服鞋子的…… 还有一些外来的人, 在这里找到了一些商机。 陈思雪和谢明拿着锄头回家,光是在路上就碰到了两波人从林家那杂货店出来,一波人是隔壁村的, 手上提了烟酒和一些做菜的调味料,甚至还买了好些饮料, 另一波人是村里的小孩子们,手里拿着小零食,正开开心心的分享给伙伴,你一颗我一颗。 林家的杂货店, 生意那是相当的红火。 陈思雪的脸色阴沉下来, 连走路姿势都变了。 谢明立马感觉到身边的冷空气骤临,下意识的看向妻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谢明听得摇摇头:“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连对我都不说实话?有事就说,闷在心里做什么?” “你看人家的生意多红火, 天天都有人去买东西。你再看看我们家,这么久了,才住进来一个人,能赚什么钱?” 陈思雪就是不服气,自己儿子竟然把能赚钱的店给别人家去了,不能赚钱的才给了自己家。 “长渝不是说了吗,现在人是少一点,以后人就多了。” “以后以后,以后又是什么时候?” 陈思雪一想到这些东西就全是气,自己快步走向前面去了。 谢明赶紧追了上去。 夫妻两回到家里,就看到陈婷在做饭了,陈思雪把手里东西搁下,也去厨房帮忙。 有陈婷在,家里热闹多了,而且陈婷哪里像陈思田说的那么不懂事,不仅帮忙做饭洗衣服,有时间了还会喂养鸡鸭和猪,让陈思雪和谢明都很喜欢这个孩子。 陈思雪自觉的去烧火,陈婷做灶上的工作。 “姑姑。”陈婷咬咬唇,似乎有些话很难说出口一样。 “怎么了?” “表哥和表嫂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怎么这么说?” “自从我住在这里后,表哥表嫂似乎都很少回来吃饭了。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的话,要不我还是回厂里住好了,不能因为我让表哥表嫂都不回来吃饭……” “哪有的事,他们以前也是这样。” 陈婷打量了一下陈思雪的表情,见她脸色似乎不怎么好,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陈思雪只是想到,谢长渝还真找她说了这事,要让陈婷回厂里面住,被她给拒绝了,这提议,究竟是谢长渝那小子提出来的,还是因为林素美? 甚至她觉得,那个谢宅,不让别人住进去,也不想给他们钥匙,肯定也都是林素美的关系。 而谢长渝大概就是顺着林素美而已。 不怪陈思雪会这么想,以前儿子都喜欢人家,追了那么些年,现在好不容易追到了,并娶成了妻子,还能够不对人家好点?可能金山银山都愿意送给人家。 陈思雪想到这些,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很想骂自己儿子不争气,怎么就娶了个这样的回来,换成别的女子,肯定不得过成现在这样。 陈思雪吼了一声:“谢明,你过来烧火。我有点事要出去。” 陈思雪说干就干,直接跑到谢宅那边去,门都锁着,她直接去敲门。 谢长渝跑过来开门,看到是陈思雪时,有点惊讶:“妈,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做饭呢!妈你来瞧瞧,我和小美正在揉面,做彩色面条。” 原本只是做绿色的面条,用蔬菜汁和面粉和在一起,后来他们想到,既然可以做绿色的面条,当然也可以做别的,于是夫妻两在家玩面条玩上了瘾,各种颜色都想试一试,干脆弄个彩色面条出来。 “弄饭都弄饭,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陈思雪皱皱眉头,“既然还没有煮还没有吃饭,跟我回家去吃饭。” “我们这马上都要做好了……” “家里也马上要做好了。”陈思雪有点坚持,“你们都多久没有回家吃饭了?请个饭都要三催四请的……” “妈,你今天吃□□了?我们弄了这么多面粉,不煮吃了,放在那里会坏……” 这时候林素美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谢长渝:“去洗手吧,洗了一起回家去吃。正好好久都没有吃到妈的手艺了,我也怪想的。” 陈思雪憋出了一点笑:“那你们赶紧的。” 谢长渝这时候没有说什么了,只是看向林素美,而林素美对谢长渝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 这婆媳问题,林素美觉得自己是搞不懂了,她不可能把谢长渝的母亲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待,因为她对陈冬梅可以随便说什么话,陈冬梅都不会多想,但同样的话要是陈思雪听到了,就会多想。这就跟谢长渝能跟陈思雪随便,却绝对不可能以同样的态度对陈冬梅是一个样子。 所以林素美对谢长渝的父母,一直就是一个态度,尊重,尽可能的去让他们满意,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都随他们去,毕竟长辈也不容易。 “还不去洗手?”林素美瞥了他一眼。 “我要你帮我洗。” 林素美这时候笑出了声:“谢长渝,请问你现在几岁了啊?” “三岁。所以需要大人帮着洗手。” “哇,你可真厉害,三岁就有媳妇了。” “没有办法,媳妇太好,不早点定下来,怕媳妇跑了。” 林素美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还真拉着谢长渝去洗手了,而谢长渝就真的不动,让林素美帮他把手里的面粉给洗掉。 夫妻两连洗个手都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下,玩得不亦乐乎,而谢长渝在洗完手后,顺着她的脸把水甩过去,惹得林素美想追到他打一顿。 …… 林素美和谢长渝刚回到谢家时,饭菜也差不多做好。 陈婷正在端菜,一看到林素美和谢长渝,都热情的喊着人。 林素美多看了陈婷一眼,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她对陈婷喜欢不上来,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也没有好感。 陈婷让林素美和谢长渝赶紧坐,然后陈婷继续去厨房端菜。 陈思雪张张口,很想说,真是回来当客人了,还让真正的客人去端菜,但想了想,儿子儿媳刚到家,自己这话弄得一家人又不高兴,这才忍了忍,没有说话。 “表嫂,我看你比较喜欢番茄鸡蛋汤,所以今天也做了这个汤。”陈婷还专门给林素美盛了一碗。 “谢谢。” “表嫂和我客气什么。” 陈思雪见陈婷一直帮着林素美盛汤,皱皱眉头:“吃饭了吃饭了,婷婷你也坐下来吃饭。” 谢长渝则和谢明小声的说着话,饭桌上的气氛还行,就是陈思雪不停给陈婷夹菜,让陈婷多次点。 林素美喝了一口番茄汤,很咸,她蹙了下眉头,看了眼正和陈思雪说话的陈婷,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这碗汤推给谢长渝,并在桌子下踢了踢谢长渝。 谢长渝不解其意,但看了看林素美,还是喝了一口汤,他立即皱起眉头:“妈,你烧汤的时候把家里的盐罐直接倒进去了?这么咸。” 陈思雪早就注意到自己儿子儿媳妇在那里挤眉弄眼,这个时候没有好气:“没有,我喝着怎么觉得正好?” 陈思雪这时候干脆的就看着林素美,一个汤都要闹是非出来,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林素美没有说话,她把谢长渝的那碗汤端到自己面前来,也喝了一口,然后有些惊讶的看向陈思雪:“对啊,你们的汤味道正好,不咸不淡,怎么就我的汤那么咸?” “咸什么咸!”陈思雪觉得就是儿子儿媳妇联合起来,故意针对她或者陈婷,以后就不用回来吃饭了,还什么彩色面条,怎么就自己吃,不知道想想他们有没有吃过? 陈思雪直接把谢长渝手上的汤给抢过来:“你们嫌弃我们沾口水什么的不肯喝我们喝过的,我不嫌弃你们,我喝……” “姑姑……”陈婷脸色也难看起来。 陈思雪一喝,果然很咸,于是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陈婷小心翼翼的问着:“姑姑,真的很咸吗?这个汤是我做的,肯定是我不小心放错了,你们都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陈思雪这才叹一口气:“就放多了一点盐,这有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林素美也叹了一口气,推推谢长渝:“吃饭吧,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素美和谢长渝吃过饭后,立即就走了。 陈思雪见还在那里收拾碗筷的陈婷,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思雪只能偷偷和谢明念叨:“你看他们像什么样子?真是回家来当客人来了。” “人家不想当客人的,这不是被你逼着回来当客人的?” “把饭菜给他们都做好了,喊他们回来吃个饭,就这样还有错了?” “小雪。”谢明叹一口气,“这能一样吗?人家两个人在家吃饭,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吃面条也好,吃稀饭也好,人家自己觉得心情愉快,被你这么拉回来,山珍海味又怎么样,人家觉得不痛快。” “要什么痛快?有人这么把饭菜做好了,我高兴得不得了,一些人要求多得很。” “我看是你儿子要求多,否则干嘛弄那个屋子。” 陈思雪哼哼了两声:“谁要求的还不一定呢!” 在家的时候,也没见谢长渝不准别人进他们的屋子,也没有见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怎么结婚了就不一样了? 这些事,其实谢长渝解释过了,但陈思雪和谢明其实都没有放在心上。 谢宅那边,有草地树木,真让人进去了,随意踩踏的话像什么,而且那边有水,小孩子们过去很危险。 当然了,还有谢长渝没有说的,大家一进去一看到水,要么洗手要么洗脚,又不好说得,干脆谁都别去了,这样知道自己家就只有自己,做事也随意得多。 ———————————— 陈婷在得了一个月工资后,用自己的工资,给陈思雪买了一套衣服,尽管不是特别合身,陈思雪还是觉得特别开心。 陈婷见陈思雪穿着的衣服,她认真看了看:“姑姑,好像不是太合身,我还买了块布,要不再给你专门做一身,正好我明天放假。” “哪里能这么麻烦你,就这一身就行了。” “那不行,衣服还是合身的好。” 陈思雪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婷婷,你会做衣服?” “我不会……”陈婷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玩得好的朋友,她很会,姑姑,可以不可以让她来这里陪我两天?我好久都没有和她一起玩了。”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人多热闹,你让她来就是了。” “那好。我也可以跟着她学做衣服,以后我要是学会了做衣服,就可以天天给姑姑你做衣服了。你一年四季的衣服,我都给包了。” “那敢情好。” …… 然后在第二天,谢家就多了一个客人。 夏敏长得乖巧,嘴也甜,一来到谢家,就很让陈思雪喜欢,因为夏敏不仅会做衣服,还能够烧得一手好菜。 夏敏到了谢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思雪量身做了一套衣服,她做得又快又好,让陈思雪都赞不绝口。 陈婷见陈思雪穿上合身的衣服那么高兴,忍不住开口:“哎,就是因为敏敏,害得我老被爸妈骂,都说她性格好做饭好,还会做衣服,哪里像我那么没用。” “你也好,你也好。”陈思雪和两个小姑娘一起说话,总感觉回到谢长萍还没有出嫁的时候那般,热闹又轻松。 “可是喜欢敏敏的更多,都说谁要是娶了她啊,肯定有福气。” “这话没错。” “姑姑……” 陈思雪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即过来安抚陈婷。 …… 夏敏第二天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谢家,陈思雪也挺喜欢她,还专门让她留下来多陪陈婷几天,并让陈婷带夏敏出去玩玩。 陈婷很不好意思的表示,定州城她也没有去过几次,她都不熟悉,还怎么带夏敏出去玩。 于是陈思雪直接让谢长渝带陈婷和夏敏一起出去玩,正好谢长渝还有车,这么出去玩,还很方便。 于是谢长渝就带着陈婷和夏敏出去了。 苏婉眼睁睁的看着谢长渝开车走了,然后她飞快的跑到林素美身边去:“你怎么就不知道跟上去?那个什么敏的长得还可以,随便比你还是差了一大截。” “是啊,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还很年轻。”林素美帮着苏婉补充说明。 “喂喂喂,我是那个意思吗?你看看别人都在找机会撬你墙角,你都不知道担心。” “哦,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那是,我火眼金睛。” 林素美表情微微一变:“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谢长渝要是看不出来,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苏婉直接被震惊在了原地,不是因为林素美说的这话,而是林素美此刻表现出来的那份霸气。 苏婉很多话都在喉咙里,想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说话:“小美,你这是相信谢长渝吗?因为相信他,所以才放任他?” “嗯,现在是相信他。可以这么算。” “那不这么算呢?”苏婉特别好奇。 林素美托着下巴想了想:“大概是即使有最坏的结果,我也可以承受。” “什么意思?” “我有能力赚钱,有能力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不需要靠任何人我都可以做到这点,所以我也不害怕会面临任何不好的结果。” 苏婉深呼吸一口气,好像明白,似乎又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你并不害怕会失去谢长渝?” “理论上是这样,但感情上……不是。”她轻轻摇摇头,“我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些事。” 苏婉点点头。 …… 而在城里的谢长渝也过得很辛苦,陈婷让他带她们去玩,去吃饭,然后夏敏也想话题和他聊天,谢长渝应付得很烦,面上却得笑呵呵,心里在骂街。 他却不知道,这并非夏敏第一次见到他,在陈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夏敏一听到这个名字,虽然觉得他们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却忍不住想试一试。 试一试又能如何? 谢长渝是她见过最英俊最好看的人,如果真有那个机会,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呢?她相信,有谢长渝这么个基础在那里,自己肯定会做得比林素美更好,林素美只是沾光而已。 而看到夏敏眼神的谢长渝,似乎也明白过来,今天可是他媳妇给他的考题,他一定得好好表现。 ———————————— 于是当天回到家,谢长渝立即找林素美诉苦,说他这一天过得多么多么辛苦。 谢长渝也坏,夏敏问话,他就回答,全说一些很专业高大上的东西,于是夏敏彻底听不懂了,还跑书店去买了好些书。 哦,买书了看懂了,下次能好好交流? 拜托,没下次了。 …… 谢长渝在那里嘀嘀咕咕的时候,林素美就用纸剪了一朵大红花,然后给谢长渝在胸前贴上:“来,奖励你一朵大红花。” 夫妻两都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抱成一团。 这时候不需要语言,就能够明白和理解对方,只要他们彼此理解体谅对方,只要他们始终站在一起,任何人任何力量都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只是之后来临的风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 事情的一开始,有点像是某个轮回,因为又发生在了厂房门口。 主人公还是梁英和吴华。 另一个主人公则是陈婷。 陈婷上班的时候偷喝饮料,被梁英给抓住了,梁英要记录下来,然后的等待上面的领导作出惩罚,可是陈婷不准记录,非说她没有偷喝,都是梁英在冤枉她。 “我没有偷喝饮料,你们怎么能够冤枉我?”陈婷流着眼泪,眼睛都红了,“我真的没有。我进厂的时候,培训的时候领导都说了,绝对不能做这些事,我明明都知道,我怎么可能还会做这些?” “我亲眼看到你喝的。”梁英很生气,自从出了偷饮料的事后,大家都规规矩矩的,现在却出了这么一个不规矩的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素美被通知后,见又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当即让保安把围观的人赶走,然后把人直接给喊到办公室去。 面前的人,两个都是她的嫂子,一个是谢长渝的表妹。 “究竟怎么回事?”林素美揉着有些头疼的太阳穴。 陈婷先说话:“我明明没有喝饮料,但她非说我偷喝了饮料……” “她偷喝了,我亲眼看到的。”梁英一阵无措,“而且还不止一次,她第一次偷喝的时候,我就警告了,因为她说她是谢长渝表妹,让我放过她一次,说闹出来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我就让她别这样了……可她竟然又偷喝了第二次。” 林素美转向陈婷:“有这回事吗?” “没有。她在说谎。”陈婷咬咬唇,“我明知道偷喝饮料后果那么严重,我为什么还要去偷喝?而且她说都发现我一次了,我竟然还不学好,我怎么可能那么笨?而且听说她们做事可是刚正不阿,怎么可能还故意放过我一次……” “你……你……你以前都不是这么说的。” 林素美猛的拍桌子:“吵什么吵?” 梁英和陈婷都同时安静下来。 林素美看向梁英:“我们公司没有明文规定吗?你第一次发现她偷喝饮料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即上报?为什么还要等她第一次犯错的时候才指出来?” “我……我……”梁英都快哭了。 还不是因为陈婷是谢长渝的表妹,她怕闹出来会对小美不好,而今天的事,也不是梁英闹出来的,是陈婷大喊大叫,这才吸引了人过来。 “偷喝饮料是错,你没有及时上报,这也是错。”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厂的员工,我都会给一次机会,梁英同志,因为你没有及时上报,所以导致事情变得更严重,我扣你一个月工资,你同不同意这个处罚?” 梁英咬咬牙,点了点头。 林素美这时候看向陈婷:“而你,在明知道公司不准偷喝饮料的规章制度下,明知故犯屡教不改,这样的员工我们公司留不得,现在给予你开除的惩罚。” “你……”陈婷大喊出声,“我不服,我是被冤枉的……就因为她们是你嫂子,你就帮着她们,你任人唯亲,公司被你这样的人管理,一定会走向灭亡。” “那也是我的事,你被开除了。” 办公室的大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陈思雪走进来:“我看谁敢。” 陈婷一见陈思雪来了,立即哭着扑过去:“我真的没有偷喝饮料,真的没有偷喝,我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冤枉我,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陈思雪瞪着林素美:“这是我儿子的公司,凭什么由你做主,你有什么资格做主?” 陈婷立即怕怕的,拉了拉陈思雪:“姑姑,你别这样说,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让你们闹矛盾,我还不如开除了。” 林素美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让人把办公室门关上,这才看向陈思雪:“妈,今天的事,无论是谁站在这里,我都会这样处理,绝对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陈思雪只是安抚着陈婷:“婷婷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林素美笑了笑:“妈,像你这么说,我嫂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她们也绝对不会做会冤枉别人的事。人做错了事,就得做出惩罚,我嫂子我会惩罚她们,因为在公司,她们只是我的员工而已,所以陈婷在公司里,她也只是一个员工,而不是谁的亲戚。” “行了,你就护着你娘家,你家亲戚都是好的,我家的亲戚就是坏的,还偷喝饮料……”陈思雪越想越生气。 “我只是按照规章制度来惩罚。” “我不管你那些,反正婷婷没有做错事,你不能惩罚她。”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被开除了。” “你……好好好,你很好。” 林素美没有和陈思雪继续说话,而是直接喊保安,通知保安,第二天看到陈婷的话,不准她进来工厂,因为这个人,已经被厂里开除了。 这事瞒不了人,众人一看,哪怕陈思雪都来了,林素美还是如此对陈婷,立即就明白了林素美绝对的一视同仁,虽然也有人会在私底下说她,连婆婆的面子都不肯给。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陈思雪现在是又愤怒又委屈, 她人都站在这里了,林素美竟然还是要开除婷婷, 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当成话,没有哪家的儿媳妇会这么对自己婆婆。 林素美也没有出声, 那姿态也是摆得很清楚了,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以后都不会改了, 这个事就到这里了。 村里人都知道这段时间陈思雪和陈婷相处得很好,甚至连陈婷的一个朋友, 陈思雪都热情款待了, 林素美要处罚陈婷,陈思雪来做什么, 光是想一下就知道了。 这事闹得不大不小, 但传播的范围却很广, 大家都很想知道,最终会如何,而谢长渝和陈冬梅, 也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厂里。 大伙现在又激动又遗憾, 激动的是又发生大事了,有八卦可以看了,遗憾的是保安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来,不准大家凑上去,于是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陈冬梅风风火火的到来, 比谢长渝还跑得快,当然了,她看到了谢长渝,但连个眼神都不给谢长渝,可想而知,谢长渝被连坐了。 陈冬梅一来,光那气势都不一样,她也不看林素美,就盯着陈思雪瞧:“陈思雪,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公司的事,当然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跑来干嘛,胡搅蛮缠就想把事揭过去。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浑?” 村里形容一个人很浑,那就是一种很大的贬低了,这代表这个人不讲道理胡搅蛮缠泼皮耍赖,没人愿意和这种人来往。 陈思雪也是气得不行:“你女儿冤枉我婷婷,还不准我为婷婷主持公道?” 陈冬梅被这话气笑了:“我女儿怎么就冤枉陈婷了?梁英既然说她看到了陈婷偷喝饮料,那就是她偷喝了,她和她无冤无仇的,干嘛冤枉她?上一个说冤枉的,不是也被查出偷饮料了?现在倒学聪明了,不偷拿了,偷喝了。” “梁英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是你儿媳你当然信她。婷婷的性格我了解,婷婷是不会偷喝饮料的。” 陈冬梅深呼吸一口气,双眸似有火:“陈思雪!” 陈思雪被陈冬梅喊得一愣。 陈冬梅继续道:“你喊小美为——你女儿。我相信我儿媳妇的为人,而你相信你娘家人,也没有想过你儿媳妇的为人。我女儿嫁给你儿子,你把她当成了什么?哦,我女儿嫁给谢长渝那么久了,在你眼中,还是个外人,也根本不是你们谢家的人,是不是?” “我……你少捉住我话头说事。” “你不就是那个意思?”陈冬梅早就不满了,村里的事又瞒不住人,陈思雪多少也透出了风,不乐意林素美把哥哥嫂嫂安排进厂里,更不乐意林素美为家里做了那个杂货店。 陈冬梅早就想闹一场了:“陈思雪。我女儿长得好看,又是读了大学出来的,自己又会赚钱,她靠自己的能力都能过好日子,凭啥嫁到你家被你嫌东嫌西的?” “我还说我儿子长得帅又会赚钱,还读了大学……” 陈冬梅呸了一声:“谁不知道谢长渝是为了我女儿读的大学?和跟屁虫差不多,人家读大学,他死皮赖脸的也去,小美就不该心软接受他,免得现在受苦。” 陈思雪一听自己儿子竟然被形容成那样,简直想和陈冬梅打一架,心里又觉得要是儿子娶的不是林素美,找一个漂亮温柔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这日子不是日子的,肯定愿意天天陪自己吃饭,哪里还撺掇着儿子到别的地方去住,村里儿子儿媳出去住的多半都是和父母闹了矛盾的人家。 谢长渝也到了,不过没有拉架插嘴的意思,一听他被自己岳母形容成那样,有点傻了。 林素美也是很气,但一听自己母亲这形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 “我家长渝找媳妇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你还真以为你家林素美好得不行了,我和你说,多的是人想嫁给我儿子,就是他自己死心眼。” “我女儿就是好,全天下就她好。要嫁给你儿子是什么人啊,拉出来看看啊,县里的呗,有点背景的呗。想娶我女儿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不?你儿子还买不起车的时候,人家都能坐小汽车了,当大领导了,还有外国人喜欢我女儿……” “那她怎么不去……” “还不是被你家谢长渝给骗了,骗回来受苦来了。” 林素美扶额,谢长渝嘴角也抽了抽。 陈冬梅喘气喘得厉害:“我女儿不管嫁给谁,她自己能赚钱,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么嫁给你家了,她用点钱都还要被不满被限制?陈思雪,你不就是不爽我女儿买东西回家,我女儿让我儿子儿媳妇进工厂吗?怎么了,进不得了,她不能为我们家里花钱?我养她几十年,可不是为别人家养的,她嫁出去也是我女儿,凭什么就不能为我家花钱了?我给你说,她不仅现在要为我们家花钱,以后还得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自己赚的钱,凭什么花钱要被别人管?” “补贴娘家还有理了。” “我就是有理了。”陈冬梅抬抬下巴,“谢长渝和小美结婚了,他们单独算一家,凭什么我家就是小美娘家,你家就算一家人了?你刚才明明就不把小美当你家人,花钱的时候又算一家了。我给你说,我家是小美娘家,你家就是谢长渝娘家。我们今天就来好好算一算,他们夫妻两给谢长渝娘家倒贴了多少钱……你家的打米机谢长渝买的,那个谢明天天听的收音机是小美买给你们的,还有你家那台裁缝机也是小美买的,你家那个旅馆也是夫妻两个花钱修的……谢长渝这人到底给他娘家倒贴了多少钱了……就这种天天把钱倒贴出去的男人,要他来干什么?” 陈思雪都被陈冬梅的理论给惊到了。 陈冬梅这会儿也钻牛角尖了,对啊,我女儿长得漂亮又有能力赚钱,凭什么要在谢家受苦受累的? 于是陈冬梅去拉林素美的手:“小美,你嫁给谢长渝干什么,你看他,又会给自己爹妈花钱,他妈还限制你花钱,只想得好处不付出的人,花点钱都被限制,日子过得束手束脚的……这日子不过了,干脆拆伙算了。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这个公司,花了多少钱,让他们把钱给了,我们不要了,我们回家自己去过日子。” 陈思雪愣住了,她虽然闹,却没有想过要让儿子儿媳拆伙的意思,要真因为她的关系,两人散了,那这辈子她都没脸见儿子了。 而陈思雪身边的陈婷却是很兴奋,太顺利了,事情简直就是跟他们预料当中的一模一样,她连杀手锏都没有拿出来,事情竟然都要如愿了。 陈冬梅去拉林素美,却被林素美拒绝性的抗拒了一下,陈冬梅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林素美却清楚,陈冬梅这会儿能说出这话,其实也很艰难,若不是全心全意的话,大概也只能和别的母亲一样,劝女儿忍一忍了,但陈冬梅没有让她忍的意思,凭什么忍呀,明明自己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没道理嫁人后反而过得更差,这婚姻到底有什么意思? 林素美不能在这个时候拆自己母亲的台。 “妈,你刚刚说错了话。” 陈冬梅下意识的反问:“我说错了什么?” “你说算清楚了账,让他们给钱,我们走。我们为什么要走?这片土地是我花钱买的,户主是我,这厂房的户主是我,这个工厂也算是我的,就算要走,也不该是我们走。” 林素美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陈思雪下意识的看着自己儿子,谢长渝点点头:“嗯,都是小美花的钱,真要走的话,的确是我走。” 谢长渝也花了钱,但确实花得更少,尤其是他留了那么大笔钱当做彩礼,虽然是有原因,可他作为男人,不可能去占自己媳妇的便宜,所以这个公司,说是林素美的没问题。 这事闹到现在,终于得到了暂停。 陈思雪是难以相信,这个厂明明是儿子的,怎么就变成林素美的了? 而陈冬梅却是高昂着头,这一次吵架,赢得轰轰烈烈,半天没有受委屈。 当然了,陈冬梅离开的时候,特意把自己女儿给拉着,赢了可不代表着自己不生气。 而陈冬梅和林素美前脚走,谢长渝就追了上去,一路上陈冬梅说话都特别难听,谢长渝都当做没有听到。 到了林家。 “妈,确实是我的错,我让小美受委屈了,你怎么骂我都是应该的。” 谢长渝的姿态摆得太低了,让陈冬梅反而不好意思再继续骂了。 而林建业也表态了,人家的事,陈冬梅去掺和什么? 陈冬梅想了想,谢长渝对自家确实不错,现在逼着小两口散伙,的确有些过分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自己又没有矛盾,陈冬梅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点,于是也不赶谢长渝了,就让谢长渝也在这里住下。 林素美没有理谢长渝,而是去安慰自己嫂子去了。 “大嫂二嫂,今天的事对不起,在公司里我必须那么做,因为我必须按照规章制度来。扣的工资,我私底下补给你们,这样可以不可以?” 梁英和吴华都摇摇头,她们只是怕自己给小美带去了麻烦而已,既然小美这么说,她们当然不会介意。 “小美,我们做错了事,被罚是应该的。小美,你说那个厂是你的,这事是真的吗?” “真的。” 梁英和吴华的腰杆立即就变得挺拔了些,是小美的公司,不是谢长渝的,那小美说什么做什么就是应该的。 谁赚钱听谁的,虽然不是每个家庭都这样,但赚钱的人地位肯定要高些,这个就是很普遍的事了。 …… 林素美的房间一直都被保留着,所以林素美和谢长渝就待在这间屋子里。 谢长渝好笑的看着林素美:“我今天是被牵连的吧?” 林素美看他一眼不说话。 谢长渝走过去抱住她,下巴蹭蹭她的头:“我知道你不痛快。都会好的。” “我就是觉得很心烦,你妈又那样……感觉什么都堆在了一起……” 现在公司的发展出现了分歧,大家是想先稳固云市这个市场,以后再做别的,而林素美是想走出云市,面向全国,现在就应该出击了,公司里其余人都觉得林素美太冒进了,于是都流露出一点意思,不想和林素美谈,要和谢长渝谈。 那意思那行为,多少流露出一些东西…… 女人没见识,女人根本不会做生意,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这就让林素美不满了,当初没有直接说这渝美集团是谁的,是为了谢长渝面子考虑,因为传统的女人更有钱会让男人有吃软饭的嫌疑,后来则是解释了没人信,就导致了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 公司的事压在林素美身上,本来就够烦了,现在谢长渝母亲又弄出这些破事,怎么能不让她不爽? “会好的,相信我。”他笃定的开口。 林素美看向他的眼睛,点点头,但还是笑笑:“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么说。” 该走的不是她,是他…… 这话也太伤人了。 “嗯,我原谅你这次。” 林素美笑着亲亲他的额头。 ———————— 陈思雪和陈婷一起回家,陈婷一路都在哭哭啼啼:“姑姑,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来上班,就不会让你和表嫂吵了,都怪我,我现在回去就收拾东西,我走了就不会让你那么为难了。” “你走什么走?”陈思雪只是被林素美说出的那话惊讶到了,那个工厂真的是林素美的吗? 陈婷继续哭,陈思雪安慰了陈婷好一会儿。 一直到家,陈婷才十分疑惑的问陈思雪:“姑姑,那个工厂真的是表嫂的吗?她哪来那么多钱买土地建厂还买机器设备的?” “她有个什么补习班。”陈思雪说得没好气。 陈婷轻声细语:“一个补习班就那么赚钱,就可以开厂啊……” 陈思雪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一个补习班就能赚钱开厂?那很显然不可能。那么林素美为什么那么说,为什么儿子会承认?只有一个原因,儿子被林素美给拿捏住了,陈思雪一想到这里,心里火急火燎的,差点都被陈冬梅给骗了。 怪不得儿子要给林家买东买西,被拿捏住了,让做什么做什么,以后说不定连家都搬给人家。 而今天谢长渝竟然跑去追林素美去了,现在也没有过来安慰一下她这个母亲,这让陈思雪太伤心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陈思田和陈思双都赶来了谢家,而这事,被林晨林夜看到了,跟个小特务似的,立即通知了自家家里,惹来陈冬梅不屑的一哼。 陈思雪给谢明抱怨,结果谢明压根不回应她,让她感觉满腔委屈和不平都没处发,现在哥哥和妹妹来了,陈思雪立即一股脑的把昨天的事全都告诉了他们。 陈思田皱着眉头,拍了拍陈思雪的肩膀:“哎,虽然这些话不该说,可是妹妹啊,再这么下去,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怎么说?” 陈思田摇摇头:“你看看长渝是个什么态度?你被林家人欺负那么惨,他都不帮你,他现在是被那女的勾了魂了,也难免,林家那闺女是长得好看。” 陈思双也同意:“你以后和你儿媳妇吵架,长渝肯定帮她,这日子这么继续过下去,哎……” 陈思雪立即心慌了:“那该怎么办?” “你想想看,长渝什么都帮着林家,连自己的公司都说是林素美的,现在都这么严重了,要是再不纠正的话,以后还来得及?”陈思双撇撇嘴,“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长渝娶那个女人。” 陈思田瞪了一眼陈思双:“怎么说话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我觉得,现在还是好好劝劝长渝,让他知道谁才是为了他好,谁是只盯着他赚的钱……我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陈思雪被他们说得更心慌了,儿子不站自己这边,丈夫也根本不听她说话,就只有哥哥妹妹会想着她帮着她了。 “有什么不对?”陈思雪现在只剩下本能反应了。 陈思田叹了一口气:“按理说长渝和他媳妇结婚都这么久了,也该有孩子了,但现在连个风声都没有,这不对。而林家,也在不停的想办法从长渝那里拿好处,还安排了那么多亲戚进公司……这有点像想把长渝的公司做空,到时候要是长渝他媳妇心坏的话……那时候长渝可就一无所有了。” 陈思雪听得也后怕起来:“这……应该不会吧?” 陈思田叹气:“我也希望不会。可是我打听过了,那林素美读大学的时候,就给家里钱,还买房子买铺子,她哪里来的钱?还有,她一个大学生,还在读书,哪来的钱办什么补习班?别人说她是出国赚钱了,谁看到了?大家都是听的,说的人多了,也就信了。长渝和林素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以前在一起了吗?” “以前没有,是后来长渝上了大学……” 陈思田闭了闭眼:“那也是长渝有钱的时候吧?” 陈思雪立即站了起来:“那不行,我得和长渝谈谈,绝对不能这么下去,你们不说,我竟然一点不对劲都看不出来……” 陈思田和陈思双都把陈思雪给拉住。 陈思双摇摇头:“你现在找长渝有用吗?他现在心都在别人那里,你说再多都没有用,都只会觉得你在为难他,在挑拨离间,说不定还会把他更推到林家那里去。” 陈思雪眼神闪烁个不停:“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思田:“长渝是你儿子,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他关系好一点。至于林素美……哎,我也不知道了。” 陈思田和陈思双对视了一眼。 陈思雪只觉得难受,儿子以前多好,怎么现在结婚了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哎,不说了不说了,小雪,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们瞎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但陈思田还是很严厉的去反驳了陈冬梅说的谢长渝倒贴他娘家这种说法,哪有这种话的,父母花儿子钱都是应该的,陈冬梅就故意那么说的,不要被陈冬梅给误导了。 然后陈思田才和陈思双又安慰着陈思雪,但陈思雪此刻哪里有那样的心情,神不守舍的。 陈思雪突然想到,以前儿子是喜欢林素美,可那时候林素美对自己儿子一点都不喜欢,怎么后来突然就在一起了?以前长渝的确没什么钱,一农村小伙子,但后来儿子有钱了,林素美也同意和儿子在一起了。 以前陈思雪就觉得林素美虚荣,否则也不会看不上村里的泥腿子,只看得上那知青…… 现在看来,就是那么回事,可怜她儿子被骗得那么惨。 …… 却说这会儿,陈婷一大早就出去了,带回了四个人,这些都是梁英说的也看到了陈婷偷喝饮料的那几个人。 陈婷带这些人回来,就是想让她们给自己作证。 陈婷走向陈思雪:“姑姑,我被开除了没有关系,但这罪名太过分了,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我就算离开,也绝对不会让人往我身上泼脏水。更重要的是,姑姑你这么相信我,我自己可以受委屈,但不能让你受委屈。” 陈思雪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安慰还是该感到痛苦了,人家婷婷都知道想着自己,自己儿子却是偏向了别人。 陈婷问向那几个人:“你们现在老实说,有没有看到我偷喝饮料?”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陈婷有点伤心的继续说:“你们放心,就是私底下说,不会拉你们去作证,更不会去林素美面前。你们说的话,出了这个门,都不会有人知道,你们也不用担心会被林素美开除或者惩罚。” 这时候才有一个人试探的站出来:“真的没有人吗?” 陈婷看向陈思雪,陈思雪立即做出了保证。 那人才开口:“我们都没有看到陈婷偷喝饮料。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个梁英就找到我们,让我们作证,说看到陈婷偷喝饮料了。我们一开始都不愿意的,但是梁英说……梁英她说……” 陈思雪怒火冲天:“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们不作证的话,就让林总她开除我们。我们就是一个小员工,不敢和她作对的,林总在公司说一不二,谢总什么都随着她,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想做这种坏事,可是我们也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陈婷这时候才擦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姑姑,我真的没有偷喝饮料,我就说我没有偷喝饮料。我都不知道林素美为什么那么讨厌我,非要用这种方式赶走我,但既然她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就是姑姑,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 “不准走。”陈思雪气急,“要走也不是你走。” 陈思田赶紧上来:“算了,让婷婷回去吧,哎,怎么就出了这事呢。” 陈思田赶紧向那几个人道谢,谢谢她们还了陈婷的清白。 陈思雪却想拉着她们去作证,撕开梁英那家人真面目,却被陈思田给拦住了,说既然答应了她们不说出去,那就算了。 陈思双也很生气:“他们怎么就那么坏呢,非要赶走婷婷,还是这种方式……太过分了,被人知道了,婷婷要怎么做人。” 陈婷让那些人离开,并保证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私底下来作证,不会让他们工作有影响。 陈婷:“我知道林素美不喜欢我,我做饭,她都不怎么回来吃。就是因为我在这里,表哥也很少回来了。我走了也好,说不定这样,表哥就会回来多陪陪姑姑了,所以姑姑你让我走吧,只要你知道,我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好了。” 陈思双:“他们怎么能这么逼婷婷……” 陈思田皱着眉:“不对啊,不该这样,难道是婷婷撞到了什么,他们才这样,逼着婷婷走?” 陈婷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父亲:“我……我不知道。对了,我好像是看到林素美和一个男的嘀嘀咕咕,但我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我就看了一眼就走了……难道他们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陈思双小声嘀咕:“可能真的是这样。” 陈思雪咬咬唇:“婷婷不能走,这些人不能这么算了,他们欺人太甚……” —————— 就在这个时候,谢长渝回来了,谢长渝瞧着在坝子上坐着的谢明,笑着打招呼:“爸,他们呢!” “屋里。” 谢明叹一口气:“你妈……” 谢明摇摇头。 谢长渝也点点头,父子两难得的有些默契,谢长渝回来,肯定就是来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谢明则抽着烟,有一下没一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 谢长渝进门,就和那四个来作证的人对上,谢长渝并没有喊住对方,那几个人一看到谢长渝,脸色却白了白。 这些人此刻心里乱极了,那陈婷可真厉害,故意找上的她们,先是让她们看到她和饮料,成为梁英的证人,然后才让她们又来这里当证人。 陈婷说了,事成之后,把林素美她们赶走后,就让她们去做梁英和吴华那个工作,那工作多好啊,事情又少,还是个小小的领导,专门管人的。 于是她们受不住诱惑,就来了…… 谢长渝走进去,看了眼自己舅舅和姨妈,然后就开口:“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我妈单独说。” 陈思田有些不乐意:“长渝,你进来连个招呼都不和我们打……” “我要和我妈单独说话。” “这……” 陈思雪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自己哥哥和妹妹:“长渝,有什么话当着你舅舅和姨妈说都是一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正好,我们也有话想和你说……” 谢长渝皱皱眉头:“妈,我只想和你单独说话。” 陈思双忍不住了:“长渝,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跟谁学的……” “舅舅和姨妈以前也不往我家跑,怎么现在跑这么勤?” “长渝,你怎么说话的?” “妈,我说了,我和你单独说话。” 陈思田这才拉拉陈思双和陈婷,仿佛忍受了什么委屈,才留出空间让这对母子单独说话。 陈思雪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也是一脸的失望。 她的好儿子啊,以前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骄傲,现在却变了,不爱回家了,不爱和她说话了,现在还是这么个态度,让陈思雪只觉得难过。 陈思雪见自己哥哥妹妹被喊了出去,她又生气又无奈,根本不想理会谢长渝。 谢长渝找了个凳子,坐到陈思雪的对面。 “妈,我想了想,我的确很久都没有陪你好好说说话了。一是因为工作忙的关系,二是因为我已经成家,拥有了自己一个小家,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了。” 陈思雪听着红了眼睛,这才看向他。 “所以我们今天,就来好好聊一聊吧,我们都不遮着掩着,都说点知心话。”然后谢长渝拿出一叠相片,交给陈思雪,“在我们聊之前,你先看看这个,否则我们聊不下去。” 照片上是陈婷偷喝饮料的图像。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明抽了几口烟, 看了看想要偷听又不敢做什么的陈思田和陈思双, 陈思田和陈思双也察觉到谢明的目光,不由得有点讪讪。 “长渝也真是, 竟然直接把我们赶出来, 这也太过分了。”陈思双一边说一边打量谢明。 “你们先回家吧!”谢明边抽烟边开口。 “这……这哪里得行?小雪现在心情不好,我们得陪着她。” …… 谢明没有再说话,而是自己站起来, 似乎要出去走走,陈思田和陈思双交换了一个眼神,谢明走了正好,他们都可以偷听了。 谢明走出家门后没有多久,脚步就变快了,他迅速的来到林家。 陈冬梅一看到谢明, 也没个好气, 白了他一眼, 也不说话。 谢明赔着笑脸:“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两孩子心里肯定都不舒服。我们长辈们不管对错, 都不该影响到孩子, 你说是吧?” 陈冬梅心里还有一堆不满呢,但人家谢明好声好气的, 她要是发飙,显得多不讲道理似的。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闺女在家我不让她受委屈, 嫁出去后,我也不让她受委屈。” “是这个道理,但事情都发生了,你看,你有没有个什么章程?” “我能有个什么章程?” 谢明听了叹一口气:“既然你也没有个章程,不如我们看看孩子们是怎么想的?” 于是在谢明的建议下,陈冬梅拉着林素美一起和谢明去谢家,不过他们却不是从大门那边走,而是通过小路走到谢家的后门那边去,谢明用钥匙开了后门,三个人偷偷摸摸进去,然后又推开一个屋子,这才在这个屋子站定。 也幸好现在大门那边传来了动静,才没有让在堂屋的谢长渝和陈思雪听见。 陈思雪在看到那张相片后,立即就懵了。 人的行为和说出来的话可能真也可能假,但这张相片上记录下来的东西却不可能是假的。 也就是说陈婷真的偷喝了饮料,人家梁英没有冤枉她,那刚才来作证的人又是怎么回事,陈婷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陈思田和陈思双说的那些话又是真是假? 谢长渝也不多说,只让陈思雪去想一想陈思田和陈思双的为人就是了,两个在陈家村都没有好评价的人,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给陈思雪道歉,人做一些事,都会有一定目的,陈思田陈思双这么做,又是因为什么目的。 陈思田和陈思双还在外面偷听呢,一听到这些,立即不得了了,在外面大声嚷嚷起来了。 他们来道歉,就是因为愧疚,因为兄妹情深,谢长渝怎么能够如此想他们?难道错了的人,就不能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思雪也信了自己兄长和妹妹的话,觉得会不会陈婷是以前偷喝的饮料被拍下来了,但昨天那次,却是没有偷喝,但却被冤枉了。 谢长渝也不说话,走到大门前,直接用脚狠狠踢门,震得外面的人尖叫起来。 “谢长渝,你这是干什么?” 陈思田和陈思双立即哭诉起来。 在陈思雪想开口的时候,谢长渝端着家里的长条凳子,直接向外狠狠摔过去,凳子腿竟然都摔断了,陈思田和陈思双被吓得脸都白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只要是想破坏我家庭和谐,破坏我与我妈感情,破坏我预我妻子感情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别TM的以为老子真不打人。”谢长渝说完,又摔出去一根凳子,“我就门开着,有本事再来偷听试试。” 陈思田陈思双这时候脸色都变了,先是懵了,随后求助一样看着陈思雪,结果陈思雪也被自己儿子给吓住了,根本不说话。 陈思田陈思双也不敢走,这时候就蹲在坝子边,就让人好好看看,谢长渝是怎么对他们长辈的,他们这么可怜,也让陈思雪瞧瞧她儿子现在被那林素美给蛊惑成了什么样子。 谢长渝嘴里哼了一声,这才又坐回了陈思雪身边。 “陈婷第一次偷喝饮料的时候,大嫂就来找过我,因为陈婷是我家亲戚的关系,她不好处理。其实也不是她不好处理,而是她怕公事公办,会让小美为难,于是告诉我,希望我私底下提醒她一下。”谢长渝似乎笑了一下,极为讽刺,“我没有提醒。只是让人拿着相机,偷偷观察她,要是她再犯,就拍下来,留着当证据,免得她不承认。” 谢长渝看向陈思雪:“没冤枉。这些事小美他们都不知道,都是我私底下做的,若是你连我也不肯相信的话,那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长渝,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渝指了指外面那三个人:“若是你为了那些人,连你儿子也不要了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我哪有不要你……”陈思雪一听这话,直接就哭了出来,“你说这话,实在是伤妈妈心的啊,你以前不这样的……” “你以前也不这样。”谢长渝叹了口气,“你以前一般不说人是非,更不会听了别人一些话,就去公司闹事。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小美按照规章制度做事,有什么错?” “可我是她婆婆,她半点面子都不给我,在那么多人面前……” “她在家才是你媳妇,在公司她就是领导,她做出的决定,你去闹一闹她就有所改变,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并且你让员工们如何看待她,背地里如何说她,以后谁还能对她信服?是不是大家心里有气不信服,都可以喊家里的长辈去公司闹一闹?” “我……” 谢长渝拿出手帕,主动给陈思雪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妈,舅舅和姨妈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很难改变,他们过去觉得你嫁给我爸,日子过得这么好了,竟然还怪罪他们,都是你的错。我不信他们现在会改变想法,毕竟你儿子女儿比以前更争气了……那你说说看,他们这会儿借这个事扑过来,能因为什么?” “他们没找我要东西……” “但自从陈婷过来了,你对我和小美的意见越来越多,意见越来越大。明明都是些小事,我们以前也是这样,你以前没有看法,现在却有了看法。我不能怪你,那我就只能怪他们来家里,导致了这种情况,让我们家里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陈思雪被谢长渝说得又委屈又有气:“你就是想说你舅舅姨妈有错,我有错……是是是,就我们都是错,林素美一家都是对的。” “妈,你对我和小美有看法,因为有看法,才被别人利用。” “什么利用,没那回事。” 谢长渝摇摇头:“行吧,那你说说看,我和小美哪里做得不对,让你心里有所想法。妈,我们母子两个今天就好好谈一谈,说点心里话,有问题解决问题,有事说事。” 陈思雪这才咬咬牙:“你看村里的那些儿子儿媳妇,谁是另外建房子自己单独住的?除非婆媳问题严重的人……” “这是我的错。”谢长渝想了想,“另外建房子。一是我不想委屈了小美,所以希望她能住在让她感到开心的环境里。另外就是,我们和你们生活环境已经很不同了,想法做事都不同,住在一起,容易出事,比如你们觉得你们已经很将就我们了,而我们也觉得很配合你们了,然后谁都不领情。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分开住,各自都自由一些,你们随便弄点什么吃的都可以管一顿,而我和小美想在外面吃就在外面吃,想回家自己弄就自己弄。” “你什么都护着她……” “不是护着,我说的就是事实。她是我媳妇,我当然希望对她更好一点,弄个住的地方,这能算什么?”谢长渝摇摇头,“村里父母和孩子住在一起的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情况。多半是婆婆出来讲儿媳妇不好,儿媳妇又私底下说婆婆如何霸道,恨不得立即搬出去住。” “你什么都护着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没话说。” 谢长渝闻言笑了笑:“妈,你既然没有话说,那就听我说,行不行?” 陈思雪狠狠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谢长渝却是笑嘻嘻的,但他这会儿眼风看到陈思双他们似乎想移过来点,直接看了过去,让陈思双立即不敢动弹了。 谢长渝依旧笑道:“妈,你说我护着小美,这话也不错。我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她了,虽然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这喜欢能坚持多久,可是后来,她去读书,她在大学赚钱……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赚钱有多厉害。反正我觉得很厉害,她赚了很多很多钱,靠她自己学的那英语,当知道她能赚那么多钱的时候,其实我第一次有些自卑。真的,我自己做生意那么多年,比不上一个女生在外面一边读书一边赚钱,我对我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觉得我自己很失败。可是我后来又想,为什么我要这么觉得呢,这不应该,既然她变成了那样优秀的人,为什么我不能靠着自己努力,成为与她比肩的那种人呢,所以我参加高考,考云大,念大学……” 谢长渝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小美她不仅仅是我喜欢的人,还是让我的人生变得不同的那个人,因为没有她,我绝对不可能去读大学,更不可能遇到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东西。对这样一个人,我为什么不护着?” 陈思雪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小美她真赚钱了?她赚了多少?” “那时候就有一百多万了。是不是很厉害?远远超过你儿子。”谢长渝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这公司都是小美的,她出钱更多。而我有多少钱,你们心里哪怕没数,也该知道,我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妈,你总说小美不够尊重你,可是要怎么才算尊重?当初公司想名字的时候,渝美集团和美渝集团,你非要渝美集团的时候,小美不是妥协了?如果不是因为考虑你们的想法,考虑我这个作为男人的尊严,她为什么要妥协?” 谢长渝沉重的呼出两口气:“妈,这不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小美本来就是希望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其实很重要,可是她妥协了。妈,你在觉得她不好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她对你的好?她嫁给我后,回到家里,对你提过什么建议和想法吗?都没有,从来都没有指指点点……她就是怕我们关系会因此受影响,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她如此尊重你,你还想要她怎么样呢?” 陈思雪这会儿眼睛再一次红了:“所以这公司和那些土地都是小美的?” “是。” 陈思雪胸口起伏不定:“你……你为什么就不争取?就让这些全成为她的……” “她花钱更多,我没那个脸去争取。” “你……你们都结婚了,钱还分彼此?她的钱不就是你的?你看看她,把家里的亲戚全给塞进了公司里,那像什么话?” “你不是也把陈婷塞进厂里?” “我们家就一个,你看看他们家多少了?” 谢长渝似乎笑了下:“她的公司,她爱塞多少就塞多少,别说不会出问题,就算出问题,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我管不着,别人也管不着。” “你……你简直了……” 谢长渝摇摇头:“妈,你是不是想说我被小美蛊惑得不清?什么都随着她?” 陈思雪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意味着默认了。 谢长渝叹了一口气:“妈,那些都是小美自己赚的钱,要建工厂,也是她的主意,希望给更多人工作的机会,不用去那些很远的地方上班,可以照看下他们的孩子。她自己赚的钱,随便用怎么了,别说是给岳父岳母他们花,哪怕她丢水里,只要她高兴,那也是她的自由……” “谢长渝,你这么对你媳妇,这么对林家的人,可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你姐姐的,你自己说,你过分不?你对外人都如此,却不肯好好对你亲姐姐。” 谢长渝闭了闭眼:“我就说你怎么就咬着小美对她家人的问题不放,原来是因为谢长玲。谢长玲她怎么了?” 陈思雪偷偷去看过谢长玲一次,那才知道,谢长玲在家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谢长玲那夫家竟然是个重男轻女的,在谢长玲生下了一个女儿后,女婿一家人就不高兴了,后来谢长玲怀孕的时候,听人说肚子里可能又怀了女儿,就被弄去引产了,还是两次。 后来计划生育来了,不能多生,否则女婿的工作就会没了,于是那一家人全都怪罪谢长玲生了个女儿,谢长玲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而谢长渝争气了,那家人原本看在谢长渝的面子上,对谢长玲也不敢过分,可是谢长渝对这个姐姐也不闻不问,让那家人也看明白了,谢长渝压根没有将这个姐姐当一回事,于是谢长玲的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所以谢长玲上次才会找谢长渝要那一万块钱…… 陈思雪提起那个女儿,只是觉得心疼,她的女儿怎么就那么命苦,而儿子竟然也那么狠心的袖手旁观。 但偏偏陈思雪看到的是儿子对媳妇一家人殷勤得不行,可是儿子宁愿对外人那么好,都不肯帮帮他亲姐姐。 谢长渝听了陈思雪的话,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妈,现在公司里干得最好的是林谋夫妇和周隆生夫妇,职位高,工资待遇各项福利也最好,他们都不是小美的家人。但你见林平林安有任何不满没有?他们没有,因为什么能力就做什么事,他们清楚自己的能力,每天想的就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不会想着别人,去嫉妒羡慕他人。” “这些和你姐姐是一回事吗?” 谢长渝并不理会:“小美在城里买的屋子店铺,林平林安都不肯要,他们说,虽然现在工资不高,但一直存下去,总能够存到房子钱,自己买的才是真的。妈,我和你说句实话,如果林平林安差钱,不管是一万还是十万,我没钱我出去借来都给他们,哪怕不还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们不还我钱,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我让他们不还,他们都要一分一分的还我,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不说林平林安,郭志强张成安他们也一样,找我借钱,只要他们开口,我都会借,因为他们值得,我也信任他们。因为我知道,如果要借钱的那个人是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借给我,选择来帮助我。” “你说这些做什么?” “妈,我就是想告诉你。刚才我说了,小美的钱是她自己赚的,她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哪怕丢水里或者火里烧了,只要她高兴,我都不会反对。同样的,我的钱也是这样,只要我高兴,我怎么花都行,借也好给也好。”谢长渝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你要给钱给谢长玲花,我就是不高兴,我为什么要花钱去做我不高兴的事?” “可是她是你姐姐,你对别人都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肯对你姐姐好一点?” “我对别人好,是因为别人也对我好。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为什么有这句话,不就是人和人会相处出来感情?你现在告诉我,谢长玲为我做过什么了?她只想着我要对她好,我应该帮她,没这应该这话,我帮是情分,不帮也没有好说的,都结婚了,我没有必要对她人生负责。我结婚的时候,她给的礼钱,还是你加了些钱吧?那个金镯子,也是你买的……你说说看,这样一个姐姐,我犯贱吗,要赶着去讨好她。” 陈思雪抚着自己脸忍不住痛哭流涕。 谢长渝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帮一个人不可能帮一辈子,她自己立不起来,你怎么帮都没有用,还可能导致她形成依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妈,你其实怪的是我和长萍不准你私底下接济她吧?长萍怀孕,你好久都没有看她了,她这段时间呕吐得厉害,你竟然都没有去瞧瞧她。” 谢长渝叹气:“妈,你要是自己赚的钱,怎么补贴谢长玲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你和爸现在的钱,都是我和长萍孝敬的钱,你用我和长萍的钱去补贴另一个孩子,你觉得这事说得过去?” “你姐现在过得真的不好。” “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非要守着那个家,挖空了心思讨好那个家的人,谁也拿她没有办法。”谢长渝看着自己母亲,“这就是我的想法,是我自己的态度,你不要什么都怪到小美身上,和她没有关系。” 陈思雪摇摇头:“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嗯。”谢长渝竟然没有反驳,“所以你别为难小美了,她是我一心想娶的人,我娶她,是想让她过得幸福开心,不是为了让她跟着我受委屈感到难受了。妈,小美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别对她有任何意见了。” 陈思雪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长渝站起来,直接向陈思双他们走过去:“舅舅姨妈,我不知道你们来我家里是想做什么,但我告诉你们,公司厂房土地那些,都是小美的,这些东西结婚前我们都谈好了,你们想要什么,都不可能得到。” “长渝,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思田不乐意了,“再宠媳妇,也不能这么宠……” “我说的时候,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看材料,反正白纸黑字骗不了人。” 陈思田和陈思双面面相觑。 陈思雪在这会儿也走了出来:“都是真的,那些都是林素美自己赚的钱。” “怎么会这样?”陈思田大吃一惊,“这是不是说明了长渝和林素美离婚的话,连那个厂都没有?不行不行,长渝,你离婚至少得捞一半,不是不是,一半怎么能行,得全拿过来,怎么能给别人……” 陈思双也附和:“对,就是这样。” 谢长渝气笑了:“我和小美不会离婚,而不管离婚不离婚,那个厂都是小美的,我没有任何意见。舅舅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陈思田赶紧看向陈思雪:“你也不劝劝长渝,那怎么得行。” 陈思双:“姐,你可不能让长渝犯傻,那公司就是长渝的,林素美一个女的怎么可能有钱,肯定是长渝的……” 不管是不是,肯定都是谢长渝的。 陈思雪看着自己哥哥和妹妹这个样子:“我管不了长渝,随便他了。” “你可不能不管……”陈思田和陈思双都慌了。 陈思雪摇摇头:“算了,我也累了,你们自己回家吧!” 陈思田和陈思双有点懵。 陈婷这时候哭哭啼啼走出来:“姑姑,那我呢?你知道啊,我是冤枉的……” 陈思雪深呼吸一口气:“我管不了我儿子,更管不了我儿媳妇,他们说你被开除了,我也没有办法。” “姑姑……”陈婷哭得更厉害了,“可是我是冤枉的……” “那也没有办法。我做不了主。”陈思雪闭了闭眼睛,陈婷在她面前表现那么乖巧,她到底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陈婷突然就不再哭了,她看了看在一边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谢长渝,立即知道他们的计划泡汤了,当下冷了脸色:“那姑姑你可真没用,什么都做不了主,你要是能做主的话,你和姑爷早吃香喝辣了,怎么可能还在土里刨土?都可以进公司当大老板,让别人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思田:“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思双:“姐姐,我说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婷婷懂事……” 陈思雪脸色难看:“滚,你们都给我滚,全都滚……” 陈思田和陈思双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见陈思雪这个态度,也不高兴了,她毁了他们当大老板的梦,越想越气,竟是想上前打人。 谢长渝捡起之前摔坏的凳子腿,直接上前去揍人,都是这群老鼠屎坏了他们家和谐…… 陈思双和陈思田被追着打,陈婷却不跑,站在地上叫:“我在你们家跟当保姆似做这做那,你们得给我钱……不给我就是不走。” 就在这时候,从谢家二楼丢下来一些东西,都是陈婷的物品,全都摔到了陈婷身上。 “干什么?谁干的……”陈婷大喊大叫。 谢明站在窗子边:“我做的。你滚不滚?要是还不滚,就拉她去警察局,我打米赚的钱,每天都会少几分几毛的,别以为我不说,就不知道钱少了……” 陈婷脸色大变,这才抱着东西跑了,唯恐谢长渝真的会带她去警察局。 …… 陈家的那些人走了,陈思雪才蹲在门口小声的哭泣。 她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哥哥妹妹只是在骗她,那么他们说的话,就没有一句真话。 “妈。” “你走吧!”陈思雪现在谁也不想见。 “你都说你管不到我了,我才不得听你的。” 陈思雪扯了扯嘴角,沉默的流着泪,而谢长渝也这么安静的陪着自己母亲。 …… 这一天,陈思雪一整天都不吃不喝,谢长渝在谢明的劝导下,才离开了家。 就夫妻两个待在家里,陈思雪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觉得不真实,这一些事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谢明扶着陈思雪回他们的房间里。 “你啊你,就是因为对小美有看法,才被你那哥哥妹妹给骗了。” “连你也来说我。” “你想想看他们是什么人,突然跑来我家,他们说什么你就信。” “你现在还来说风凉话。” 谢明摇摇头:“反正我没信他们。” “那你也不说。那打米赚的钱真被陈婷给偷了?” 谢明哼了一声:“嗯,我打米虽然赚钱少,但我心里都有数。家里也没几个人,我就放在那个黑挎包里,就是小美给的那个,就放在堂屋旁边那个屋子里。一开始我也没有当一回事,还以为自己输错了,可每次数额不对,我问了你,你说没有拿,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后来偷偷观察了一次,看到她从那屋子里走出来……” “好你个谢明,你都不给我说。” 谢明叹气:“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只会觉得又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陈婷不会做那种事。” 陈思雪被自己老伴说得臊得慌,脸都红了。 谢明笑嘻嘻的:“小雪啊,我们都老了,孩子们有孩子们生活的方式,我们去指指点点做什么?长渝他们也不用我们帮忙,那我们就少给他们添麻烦,这就算帮忙了,更何况他们那些东西,我们也不懂,想指指点点也没有办法指啊?而且他们工作那么累,每天也有烦心事,我们就别插手了。” 陈思雪看了谢明一眼,今天这些事过后,她哪还有脸去管? 她脸皮没那么厚。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话……” 谢明点头:“那你想想看,你那态度,小美得多难受?” “我……” “你看看你,总是觉得长渝对小美太好了,比你这个母亲还好。但你将心比心,你当媳妇的时候,我要是帮着我妈,不管你,任由你被欺负,你会是什么感受?”谢明叹口气,“有我陪你就行了,管长渝他干嘛。” “你这个老不羞……”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谢长渝回到林家, 发现岳母大人对自己的态度很不同, 吃饭的时候,竟然很热情的招呼自己, 这热情的劲儿,把谢长渝给吓着了。 他不停的看向林素美,想着陈冬梅这是怎么了,突然的示好怎么这么让他不安呢! 林素美瞧着谢长渝的这个模样,装作没有看见,于是可想而知,谢长渝的这顿饭吃得多么的度日如年了。 林素美只觉得好笑。 陈冬梅只是在听了谢长渝的那一席话后, 回到家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女儿受到委屈的时候, 她也钻了牛角尖, 只觉得女儿委屈,女儿凭什么要受到这委屈,不和谢长渝过了, 不是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但林建业却告诉陈冬梅, 一对夫妻在生活中总有摩擦, 一出事就闹分手,这日子好过不过了?出事了, 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闹着分开的想法。 虽然陈冬梅觉得这次的事是谢长渝他妈的锅,可是回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思想好像也不太对, 嗯,这个得纠正。 将心比心,要是陈冬梅的儿媳妇们和自己作对,说出林素美的那些话,她大概也会受不了。 所以不管了,陈冬梅对谢长渝说的话倒是很满意,尤其是林素美自己赚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要她高兴。 所以陈冬梅当然得对谢长渝好一点,毕竟他是向着自己闺女的。 一顿饭吃完,谢长渝这才松了一口气,和林素美回到房间,便忍不住问她:“咱妈这是怎么了?” “大概突然懂得欣赏你的好了。” 谢长渝:你觉得我会信吗? 谢长渝一见自己岳母和自己媳妇这态度,虽然不明白她们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个转变,但却知道,这件事肯定过去了,不由得上前去抱住林素美:“我只需要你懂得欣赏我的好,说说看,我好在哪里?” “一把年纪了,还想被人夸?” “你夸夸看。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你夸了我才知道。” 林素美故作思考的模样:“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你有什么优点。嗯,会赚钱,长得还行,哎呀,其它的我想不出来了。” 谢长渝双手向上,捧着她的脸:“再想想看,我有什么优点。” “人家想不出来了,你这是逼人说优点呢!” “就逼你了。” “聪明……行了吧?”林素美目含水波,看他的眼神潋滟有光,“还有,疼媳妇。” 林素美也轻轻的抱住他。 谢长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嗯,实验有结果了,我果然喜欢自己媳妇夸奖我,以后这种事多干。” ———————— 第二天的时候,谢明就和陈思雪一起进城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夫妻两提着东西倒林家去。 陈思雪觉得没脸,但却也知道,这一趟必须走,要是真因为她,儿子媳妇生了间隙,她大概就真成了罪人了。 所以陈思雪这是和谢明一起去林家赔罪,对之前的所作所为表达歉意,希望陈冬梅不要放在心上,也是借这事说明她的妥协。 在一个村这么多年,这还是陈冬梅第一次收到陈思雪的主动道歉,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谢明拉了拉陈思雪。 陈思雪也是臊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哎,冬梅,之前是我老糊涂了,做了些让你看笑话的事,希望你别介意,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魔怔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没脸见人。” 陈冬梅在心里冷哼,真道歉也该给我闺女道歉。 但陈冬梅也知道,陈思雪作为长辈,要真给林素美道歉的话,也拉不下脸来,更何况林素美大概也会不知道所错,要是陈思雪真没了当长辈的那点尊严,以后还怎么相处? 第一句说出口后,陈思雪心里堵着的东西就跟通了似的,接下来的话,就说得顺畅了。 “都是我糊涂,我家谢明也说过我了。我样啥都不懂,还跑厂里指指点点,不仅影响不好,还可能导致小美在公司里的威信有损害。我做事糊涂,给大家都带去了麻烦,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以后肯定改。”陈思雪说着也叹了一口气。 却说陈思田他们,其实也没有放弃,心里一直觉得陈思雪没用,他们都计划好了的事,都能被陈思雪给弄坏。 在陈思田他们还没有先跑谢家来的时候,陈思雪已经先跑去了她自己娘家,然后站在大门口,狠狠的骂了他们一通,当时还引来陈家村无数人的围观,陈思雪从几十年前的事骂起,几十年前害她,现在还要来害她,她就不该对这家人心软。 陈思雪在那里骂了一通后,心情很奇异的竟然好了起来,现在这会儿面向陈冬梅低头,也没有觉得是多难接受的事了。 陈冬梅抿抿唇:“不是我说,孩子们都结婚了,还去对他们指指点点做什么?人家有人家的生活。” 陈思雪只能点点头:“嗯,是这样,是我糊涂。” 陈冬梅摇摇头:“你可能觉得长渝和小美搬出去住不太好,我也理解你,家里变得冷清了,一看到别人家一屋人住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说话那得多闹热。看着就觉得羡慕。但我觉得,有好处就有坏处,人多了,麻烦事也多,天天光是衣服都难得洗,做饭的时候,这个想吃这个,那个想吃那个,做了这个那个不高兴,做了那个这个不高兴……你不能只看到好的地方,也看看不好的地方。” 陈思雪被说得叹了一口气。 陈冬梅继续道:“其实长渝小美这样真挺好的,他们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要真在家里,你不得一大早爬起来给他们做早饭?他们要上班,你又不用,冬天的时候还可以自己多睡一会儿。” 陈思雪被陈冬梅说得笑了起来,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冷硬:“这倒是真的,而且我也做不来他们爱吃的那些,我们随便一点剩饭都解决了,他们却要吃早饭该吃的东西。” “就是,瞎讲究。”陈冬梅也开启了吐槽女儿女婿的模式。 谢明和林建业见那两人似乎有“相谈甚欢”的架势,也着实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家里人闹事,最希望的就是家和万事兴,现在见陈思雪陈冬梅关系恢复正常,怎么能不感到安慰? 林建业和谢明在一起抽烟,林建业还专门进屋子里拿烟出来,说那是谢长渝孝敬给他的,说是什么好烟,他平时也不抽,现在见谢明在,所以拿出来和谢明一起抽。 谢明看他一眼:“哼,我也有。” 林建业讪笑了一下:“又不是给你显摆,是和你一起享用好东西。” “行,下次我也给你拿烟来。” “那敢情好。” 两老人在一起抽烟抽得爽快,平时林建业和谢明抽烟,多半会被自家老婆骂,但他们戒不掉,只能够在媳妇看不见的地方抽,人老了,也没有多大爱好,闲着的时候不抽两口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 晚上的时候,谢长渝和林素美也提了些东西回谢家。 陈思雪和谢明去林家的事,他们自然也是知道了,林素美一看自己亲妈那表情,就知道陈冬梅是很满意了,那还有什么话说? 至于林素美心里那些不舒服的东西,谢长渝也劝过她了,公司里的那些人,管他们做什么,她心里坚持的事,只管去做就好了。 谢长渝也说了,女人想要走得更远,的确要比男人付出更多的东西,这是大环境造成的,并不是单一的特殊事件,既然她想要走得更远,就得忍受更多的东西,现在这些,只属于小儿科。 林素美也知道自己之前烦躁了。 现在情绪一恢复,林素美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有事就解决,自己把事情故意想得那么糟糕做什么? 于是林素美和谢长渝一起回来谢家,因为他们私底下也探讨过了,虽然说陈思雪做得不对,但也是他们作为儿女的太少陪老人了,才导致了陈思雪被人给钻空子。 更何况这事情吧,谢长渝对自己父母确实很愧疚,因为在事情最初发生的时候,谢长渝也好,林素美也罢,都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他们早就知道陈婷有问题,一开始谢长渝也就是稍微提醒了一下自己母亲罢了,并没有努力去阻止。 因为不管是谢长渝还是林素美,都希望借由这件事一劳永逸,彻底让陈思雪和陈家那些人没有瓜葛,这样的放任,也导致了他们内心的那点愧疚。 于是谢长渝就带着林素美回来“赔罪”了。 陈思雪现在心里都还愧疚着,哪里敢让儿子儿媳来赔罪,于是赶紧让他们坐下吃饭,她去厨房那边忙活。 谢明笑着摇摇头,雨过天晴啰!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 谢长渝还给大家都倒了一杯酒,这是林素美做的桑葚酒,她做酒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发酵时间短,所以酒味少,浓度也低,更像饮料。 谢长渝和林素美一起敬陈思雪:“妈,我和小美向你赔罪,都是我们的错,让你不高兴了。” 陈思雪差点闹脸红:“你们有什么错……” 谢长渝看了林素美一眼,林素美只好笑道:“让妈你不高兴了,让爸担心了,这自然是我们的错。” 谢明赶紧道:“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什么错不错的,一家人不讲究这些,吃饭吃饭,都是一家人,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够了。” 陈思雪也点了点头。 谢长渝却在这会儿摇摇头:“不对,我看就是小美的错。没她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有了她,怎么就出事了?肯定都是她的错。” 陈思雪瞪了谢长渝一眼。 谢长渝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就是她的错,你看,就是她出现了,抢走了你儿子。” 陈思雪也反应过来了,这是儿子在揶揄自己呢!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家里的气氛变得正常了,要是都好话说尽,跟客人似的,那大概也会让人难过,因为再无亲密可言。 陈思雪今天做的肉菜是腊肉炒渣海椒,特别香,而这渣海椒是林素美比较喜欢的一样东西,谢长渝给林素美夹了一大块。 这渣海椒的做法,很多地方都不同,但当地是用青椒做,也不用切得多碎,和上各种佐料加糯米粉,腌制在一起就行,吃的时候,要把渣海椒先蒸熟,冷却后,渣海椒会因为糯米粉的粘性,变成一小坨一小坨的,冷却后用来炒肉,就特别好吃了。 林素美的确喜欢陈思雪做的渣海椒,也不只是渣海椒,陈思雪做这些腌制物,味道确实很好,虽然不该那么说,她觉得比自己母亲做的泡椒什么的要好吃,她连陈思雪做的蒜咸菜都会吃上几颗,腌制熟了的蒜,吃着一点不呛口。 一家人吃过饭,陈思雪下意识的要收拾碗筷。 谢长渝赶紧阻止了自己老妈的动作:“妈,你去休息。我们来白吃白喝,怎么能还让你做事?让小美来洗碗,她当媳妇的,又不是客人,让她去做,这是她当媳妇应该的。” 陈思雪撇撇嘴:“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就让小美来。她今天是来赔罪的,什么都不做,像话吗?” 谢长渝还真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老妈做事,谢明一看这样子,赶紧的把陈思雪给拉走。 林素美偷偷瞪了谢长渝一眼,然后自己去收拾碗筷,把剩下的菜放进冰箱里,还把桌子也给收拾了。 等到了厨房,谢长渝刚靠过来,林素美已经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谢长渝笑着把林素美推到灶前的凳子上坐下:“来来来,老婆大人你坐,剩下的让老公来。” 林素美哼了一声。 然后她就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的坐着,欣赏谢长渝的杰作。 谢长渝这会儿竟然去把陈思雪平时戴着做家务的围腰给系起来,其实他并不爱戴这玩意,这会儿弄这个,肯定就是戴给她看,真是够滑稽的,因为陈思雪的这围腰,上面还有一些补丁,反正也不是什么衣服,更不会穿出门去,所以陈思雪也没有换一下的意思。 谢长渝先用大锅里一开始留着的水洗碗筷,这些水是在锅用完后,直接掺进去的,这时候灶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灭,这点火会将水温热,到时候直接洗碗筷就可以了。 但清洗第二次的时候,就得把锅洗干净,然后将小锑锅里的水盛出来倒进大锅里,这样清洗碗筷。 谢长渝做事,很快。 但那质量么,确实不怎么样。 碗筷倒没有问题,就是灶台什么的,一条擦桌帕搞定。 林素美看着头大:“再擦一遍……” 谢长渝听话的擦了。 林素美皱眉:“认真的擦一擦……” 谢长渝又擦了一遍,一看林素美那样子,得,又不满意:“你来,教教我究竟要怎么才行。” 林素美还真的站了起来,刚准备接过帕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当我傻?” “什么?” 谢长渝自己也反应过来,然后两人四目相对,噗嗤一声的笑起来。 他们都同时想到了她舅舅教她舅妈擦桌子,一教就教得自己把整个屋子弄得干干净净了。 林素美摇摇头:“哎,我说你做事认真点。” “遵命。” 好不容易把厨房收拾妥当后,林素美又嫌弃那锅了,其实锅用久了,大铁锅边缘处都会留下一些油垢,这都是正常的。 林素美嫌弃的看一眼那锅:“把这锅也给洗了。” 于是林素美自己去烧火,就烧这空锅,把大铁锅都快烧红了,这时候谢长渝才拿着锅铲,用力的铲那些油垢,一铲一大块黑漆漆的东西,而锅的边缘也留下了铲过的痕迹。 谢长渝铲着铲着,也觉得不对劲。 “咦?”谢长渝停下来,“我是不是把锅铲了一个洞?” 林素美也站起来,夫妻两个,同时低头去研究这口锅,然后一看,好像还真有个洞。 谢长渝拿锅铲敲了敲,一个零星小洞立马变成了指头大小的洞。 谢长渝和林素美面面相觑。 夫妻两个沉默的把锅给洗干净了。 林素美:“家里就这么一口锅?” “嗯。” 林素美安慰谢长渝:“在这边边的,其实没什么影响的,是不是?” 其实影响挺大的,比如铲菜的时候,满锅铲,结果这里一个洞…… 还有烧水的时候,冬天洗澡肯定得烧很多水,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得漏水了…… 谢长渝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负责洗碗洗筷洗锅,这是你的锅,你去和我妈说。” “凭什么呀?你自己铲坏的。”林素美不干。 “要不是你,我会来铲锅吗?” “我有让你铲坏吗?” “这个是意外事件。” “那你就得为你的意外事件负责。” …… 夫妻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干脆点来点实际的,石头剪刀布。 林素美露出个白眼,她竟然输了。 谢长渝很大方,靠在灶台上笑眯眯瞧她:“行,我给你一个机会,三局两胜。” 林素美嗤了一声,并没有反悔的意思。 然后夫妻两个,从厨房里走出来,悄悄来到陈思雪的房间前,敲门。 陈思雪和谢明也在嘀嘀咕咕的,这会儿听到敲门声,陈思雪赶紧来开门。 谢长渝轻轻推了林素美一把:“妈,我和小美来向你道歉。” 现在陈思雪是一听到道歉两个字都心慌。 “倒什么歉?” “小美刚才洗锅的时候,把锅给铲了一个洞。” “什么?”陈思雪睁大眼睛,这果然是件大事。 别说陈思雪了,把谢明也给惊动了,于是一家人全都去看那口锅。 锅:我今天好荣幸,哈哈哈。 确实有一个洞,这可怎么办,换一口锅太浪费了,还是得补,补也麻烦,得去城里才行。 陈思雪认真的研究了那个洞,看看林素美,又看看自己儿子,得出结论:“谢长渝。” “嗯。” 陈思雪皱着眉头看他,然后上前打了他两下:“自己铲坏的锅,为什么推到你媳妇身上?以为你妈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小美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谢长渝直接受了:“哎,我这不是以为能够瞒过你?哪里知道你火眼金睛。” 陈思雪立即有些得意了,还能骗过我?当然不能。 陈思雪这才看向林素美:“你也是,他怪你头上,你就不知道反对?以后别被他欺负了。” 林素美:反对了,谁让我石头剪刀布的时候输了?我只是愿赌服输。 事情的结论是陈思雪让谢长渝把那口锅拉到城里去补起,谁弄坏的谁负责。 这对林素美和谢长渝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小看这锅,先带走,还得除去它与火长期接触沾的那一层东西,小两口处理好后,汗水都把衣服给打湿了。 第二天,因为陈思雪和谢明没有锅的关系,于是被迫去儿子儿媳那里吃了一顿早饭。 谢长渝和林素美弄早饭的时候,谢明拉着陈思雪瞧热闹。 林素美煮的是冻在冰箱里的抄手。 林素美煮的时候,谢长渝就在旁边喋喋不休。 “包的时候都让你多包点肉,偏不信,一个抄手里就这么点点肉,都不够我吃。” “下次你来包。” “你怎么老用这木耳菜煮抄手?明明知道我喜欢空心菜。” “空心菜现在很老。” “老了也是我喜欢的空心菜。” …… 谢长渝:“熟了,盛起来。” “没有。”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上次也不信我,结果煮烂了。” “谢长渝,我就煮烂过一次,那是去年,不是上次。” “反正你煮烂过……” …… 谢明又把陈思雪给拉出去,看吧,人家小两口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做什么,虽然闹闹腾腾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多快活,这在自家能行吗? 陈思雪自然也是看到了,对谢明笑了笑。 ———————— 谢长渝在吃过饭后,就拜托了人把锅拉去城里补起,然后他自己上班去了。 过了几天,陈思雪又跑来谢宅一趟,送来了好些螺蛳。 谢长渝端着这些螺蛳笑。 然后夫妻两个,坐在亭子里,一边吃着螺蛳一边喝着酒,明月当空,翠竹落影,池水倒月,意境优美,心绪也不错。 “这是我妈亲自去摸的,在家吐沙都吐了好几天。她说你爱吃。” “你妈给我做的,你吃什么吃?” “我也不想的,我就陪你吃啊,你一个人吃,能吃高兴?”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是陈思雪心里愧疚呢! “我一个人吃还真挺高兴的。” “呵,承认了,你是个爱吃独食的自私鬼。” “对啊,我就是自私鬼。” “那我就可怜了。” “可怜什么?” “你都这么自私了,怎么我还这么喜欢呢?” 林素美看他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亭中两人,旁边影子成双,在某一刻,交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电了,真不容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素美去云市同游建成舒言一起商量好补习班扩张的事宜后, 便自己开车回定州城。 她先去看望了已经成为母亲的林海燕。 原本易芳是准备留在城里照顾林海燕,但见吴世康照顾女儿和孩子都很认真,现在已经能给孩子换尿布和洗屁屁了, 也就放下心来, 直接回老家去了。 林海燕夫妻两个一起守店加照顾孩子,虽然也忙,但也勉强能应付。两口子这也是没有办法,林海燕家人原本就很照顾她了, 要是易芳还留在城里带小孩, 那林海燕的两个嫂子那就真的有意见了。 所以哪怕会很辛苦,林海燕和吴世康还是决定两个人自己带孩子。 当了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林海燕三句话不离孩子, 眼神里都透出母性的光辉,把林素美都看得啧啧称奇。 林素美想到林海燕过去经历的一切,再看到眼前的一幕, 只觉得自己姐姐的幸福也来之不易。 在吴世康去给孩子冲奶粉的时候,林素美把林海燕拉到一边:“姐,我这次去云市, 还听到了陶金峰和那个女的的消息。” 林海燕一愣, 似乎很久才反应过来似的:“哦, 他们如何了?” “还在一起。陶金峰又去考了某一个学校的老师,那个女的也考上了那所学校的老师。” 林海燕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郁闷,她被人指指点点那么久, 好不容易才过上了现在的生活。而陶金峰,竟然换一个地方,就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和那个当年的女学生双宿双飞了,还跑去继续当老师,也不怕误人子弟。 林海燕咬咬唇,突然觉得有几分委屈和不甘心。 林素美却笑着从背后揽住了林海燕:“但他们被举报了,我们这边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谁闹出去了,然后煽动一些家长去闹事,学校就不敢用他们了。” “活该。”林海燕说出这两个字,如同出了一口恶气。 林海燕紧接着看向林素美,要不是怀里抱着儿子,她大概得好好敲一敲林素美额头,这说话说半截的作风究竟是跟着谁学的。 林素美只是笑,见林海燕怀里的孩子醒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看向自己,不由得开始逗孩子起来。 林海燕不给她逗:“喜欢的话自己生去。” “小气。” “我就小气。” 不过林海燕还是拉着林素美说了点推心置腹的话,孩子还是早点生比较好。而林海燕想得可远了,她孩子用的衣服什么的,她都不扔,到时候留给林素美的孩子用,要知道林海燕给自己孩子买的都是些好东西,现在扔了也可以。 而才出生的孩子肌肤本来就嫩,这种水洗过很多次的衣服更软,穿着也更舒适一些。 林素美瞧着林海燕那快活的劲头,只能不停的点头。 在从林海燕家告别的时候,林素美又去了蒋春叶那里,主要是去拿一件给她外婆订做的衣服,当然免不了和蒋春叶唠嗑唠嗑。 林素美是发现了,这有了孩子的女人和没有孩子的女人真不一样,有了孩子的女人,嘴里挂着的话多半和孩子有关系,还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一提到什么好东西,本能反应就是要带孩子去试试,要带孩子去看看。 林素美上次去舅舅家的时候,王淑云就当着林素美的面吐槽舅妈一家人,一会儿说舅妈煮的饭太硬,一会儿说表姐做的饭太软,然后又说表姐她们乱花钱,她都不准买衣服,还非得给她买。 然后重点来了。 王淑云对那件衣服很不满意。 一是因为花钱了,这个钱还是她自己的,在陈秋生第一次要买房子的时候,王淑云就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棺材本给贡献出来了,结果当时房子没有买成,可是陈秋生他们也没有把钱还回来,而是拉着王淑云去买衣服,那衣服按照王淑云的话来说,就是又贵又难看。 二则是因为那件衣服王淑云穿着很大,穿身上走路都觉得很厚重,走不动路。 林素美听王淑云吐槽了半天,也不能不说话,就只好劝王淑云。她觉得舅妈表姐已经很好了,给王淑云洗衣服做饭,还给王淑云洗澡什么的,不说多孝顺,但肯定不是王淑云吐槽的那样。 然后王淑云又绕回了衣服的问题。 林素美自然不能当没有听到,虽然她和外婆的关系并不算亲厚,但买一件衣服还是可以的,所以她特地用了尺子量了王淑云的身材,让蒋春叶给王淑云量身定做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就是严格按照王淑云的要求了。 于是林素美今天就给自己外婆把衣服给拿过去。 …… 林素美在舅舅家没有待多久,然后又跑去看谢长萍,被谢长萍吐槽说她这是业务忙得很,这个家去了跑那个家去。 林素美就笑着让谢长萍吐槽,也不反驳。 “这次你外婆应该满意了吧?”谢长萍也是听说过林素美外婆那人,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夸过人,不对,是没有夸过自家人,除了嫌弃还是嫌弃,别人家都是好的。 更可怕的是王淑云那人还信媒,这事小时候闹可凶了,好像是林素美和林平林安去外婆家的时候,恰好有那种在装神弄鬼的人在陈家村,被王淑云偷偷请进家门,对着几个孩子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是林平林安死活不肯再去外婆家爆出来的。 好像是几个孩子都被用布把头给盖着,然后跟着那个奇怪的人念一些话,还是跪在地上,并且被王淑云嘱咐,吃饭的时候就要念,念了才能吃饭。 就因为这事,林平林安被笑了很久,用布盖头,那不是新娘子吗?原来林平林安当过新娘子…… 但也就是村里人说说,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就不用提王淑云非说别人偷她家石头,别人家鸡偷吃了几颗玉米在家闹,然后陈秋生发飙,把王淑云的床都给砸坏了。 林素美听了谢长萍的话,脸色有点古怪。 谢长萍好奇道:“这又是怎么了?” “我外婆嫌我买的衣服她穿着太紧了,走路不活套。” 谢长萍:…… “是不是太严格按照那个尺寸来了,你外婆长胖了?” 林素美摇摇头:“春叶做的时候,我嘱咐过了,要留空间的。” 谢长萍摊手:“你外婆就没有不嫌弃的东西。” 林素美扶额:“我还碰到我大表姐了,你猜猜看她对我说了什么?” “有话就说呗,猜什么猜。” 林素美只是想起陈如的话就觉得好笑。 陈如的原话:小美,你给你外婆买什么东西?我给你说,你买啥她嫌弃啥,你不给她买,啥事都没有。 在那一个瞬间,林素美突然开始怀疑了人生,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陈如没有被自己外婆嫌弃的原因。 陈如什么都不给她奶奶买,于是没有被嫌弃,经常买东西回来的陈如于是被嫌弃了。 陈如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聪明”,而是有一次买葡萄,她买贵一点的给王淑云,想老人吃好点嘛。结果王淑云一问价格,非说陈如被敲了,不会买东西,就一点葡萄,到处都是,还买这么贵,乱花钱什么的…… 那一次把陈如气不轻,后来再也没有买过东西,真想对奶奶好的时候,直接给钱,把王淑云乐得不行。 谢长萍叹为观止:“嗯,你可以向你表姐学学。” 林素美摇摇头,她和外婆接触得本来就少,不管王淑云说什么,听过就算了,要是真长期和外婆一起生活,她大概才会那么苦恼,所以她真的觉得舅妈她们很好了。 当然了,这次去外婆家,也不是没有麻烦的事。 陈秋生明里暗里希望找林素美借钱,给大舅一家也买套房子。 林素美的态度也很明确,借钱可以,毕竟是亲人。但得大舅自己家里有能力买房子,最后差一点,她可以借去,但大舅家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出钱。 于是在舅舅家里,林素美是建议大舅大舅妈他们出去上班赚钱的,光靠家里种地,很难种出一套房子。 陈秋生自己在外面混了那么久,也是有人脉的,只要把林素美的话听进去,要给陈水生夫妻找个工作,也不是很难的事。 林素美外婆一家的事,谢长萍听着都脑壳疼。 林素美也不想多说,就关心谢长萍的身体情况。 “之前一直吐,现在好多了。能吃稍微多一点饭了。”谢长萍想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在她能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继续吐后,左明生那表情,跟中了大奖似的。 “你还是得多吃点,我看你都瘦了。” 谢长萍点点头,然后不很不经意的问林素美:“小美,你姐姐当年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啊?你说的我哪个姐姐?” 林素美刚才的一个本能反应,竟然是以为谢长萍在问自己对陈如做的事的看法,但又觉得不太对,谢长萍应该是不知道陈如那些事。 其实陈如那个事,在林素美看来,陈如老公还真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完全不知情,只是陈如老公条件本就差,要是陈如真走了,他以后日子还更难过,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继续过着,毕竟当初都是陈如要离婚,陈如老公死活不肯。 但林素美显然想错了。 “林海燕啊!” 林素美皱皱眉头,看向谢长萍的眼神有了几分古怪:“你有话就直接说。” “我能有什么事?” 林素美咳嗽了一声:“之前我去看我姐了,就是我堂姐林海燕。还和春叶也聊了聊。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我说话,话题全在孩子身上,孩子喜欢什么啊,要怎么照顾孩子啊……所以我来找你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和我说话,也会三句话离不开孩子的问题,什么是喂养母乳好一点还是奶粉好一点,吃什么能下奶……但你今天,没有和我说孩子的话题。” “我今天突然不想说孩子的问题,不行?” “但你自从怀孕后,就对孩子的问题很感兴趣,谈别的事都没有什么兴致。像刚才说起我外婆,要是你以前,就会吐槽批评,甚至会生气,怀孕后就是随口敷衍几句,继续说回孩子的话题。一个人的习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除非出了什么事,导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件事,以至于无法像平时那般说话做事。” “小美……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恐怖!” “那你要不要说一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和你姐姐谢长玲有关系?” 谢长萍这时候是真的睁大眼睛看着林素美了:“你怎么知道?” 林素美轻轻叹一口气,这个很容易嘛,人对别人说话,很喜欢用类比的方式,比如她以前对林海燕说的她有个朋友的男朋友如何如何,当时蒋春叶要对她说话也是很类似的方式。 而刚才谢长萍很突兀的问林海燕的问题。 林海燕能有什么事,也就是那一件让所有人人尽皆知的事。 谢长萍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我这两天心情好了一点,就出去走了走,我也没有看具体地方,就随便转转……然后我就看到了我姐。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她买店铺买在那个地方,但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些年来,我们的关系不怎么样,我也不想关心,因为我觉得她变了,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姐姐了。我没有想到,我会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她,我当时真的懵了……她……她真的变了,变成那样……” 谢长萍说着,眼睛一红,眼眶里的泪水就掉落下来了。 在谢长萍眼里的谢长萍,虽然真的很讨厌,但也过得很幸福,就是为人骄傲自私了点。 可是那个和别人吵架的谢长玲,却是那么的可怜。 是的,很可怜,谢长萍都不愿意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谢长玲。 谢长玲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够活得可怜? 可是谢长玲那个样子,就是真的可怜。 谢长玲在和别人吵架,是一个店里的老板,谢长玲在让他们滚,这家店明明就是她出钱买的,就是她的,可是店里的那些人让她滚,让她滚回去,还威胁谢长玲,要是再继续闹的话,就去告诉周良生他老婆来找他们麻烦。 谢长萍看到那一幕,气得手抖,可是她还有理智在,她一个孕妇,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所以她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办法上前去,在谢长玲那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她上前去,谢长玲会不会认为她是在看别人笑话? 所以谢长萍逼着自己离开了。 谢长萍自然不可能当没有看见,于是找人去打探了一下,打探回来的结果,让谢长萍心惊。 原来那个店,就是谢长玲花钱买的,但周家的人,直接拿给周良生的表哥表嫂做生意,这件事知道的人,没少在背后说周家的人不厚道,同时也骂谢长玲犯傻,因为当时,好像是谢长玲同意的。 这一打探,就打探出更多的问题了,周家的人嫌弃谢长玲在家光吃饭不工作,只知道找家里人拿钱,还说那个店也不是谢长玲的,谢长玲在外面胡说什么的。 但一些和周良生父母有点交情的人,都很统一的说了个事,周家嫌弃谢长玲只生了个女儿,说谢长玲就是周家的罪人,就应该给周家当牛做马,结果谢长玲竟然一点不念着他们的好。 至于别的,谢长萍还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好像是周良生在外面有人了。 周家都是鸡飞狗跳的,邻居都能听到谢长玲和周良生吵架,然后是周良生的父母一起骂谢长玲,很多消息,都是从他们吵架当中听出来的。 …… 谢长萍再也忍不住,轻轻靠进林素美的怀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过得那么的……那么的糟糕。我竟然还那么说她,然后怪我妈……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也觉得你弟弟做错了吗?” 谢长玲回娘家要钱,大概就是在婆家受够了气,所以回娘家要钱去,不花他们的钱,总不用吵架了吧?然后花钱买门面,以此讨好一家人,但看样子,大概并没有讨了好。 谢长萍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难受,我宁愿看她一直那么骄傲,哪怕在为难我,我也不想看到她那么狼狈的模样……她以前真的高高在上,我们村最早在城里有工作的高中生,那时候她多优秀,嫁到城里去……她那么骄傲,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啊……” “别哭了别哭了。”林素美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谢长萍看到那一幕那么难受,那谢长渝呢? 林素美竟然能够感觉到,要是谢长渝的话,肯定也是同样的难受,因为谢长玲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姐姐,是那个在他们小时候会护着疼宠他们的姐姐。 “真的,我以为我很讨厌她了,每次看到妈和爸爸那么护着她,我就生气。觉得不和她来往也没什么,可是在看到她那个样子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我还是把她当成姐姐的,她还是我的姐姐。” “我明白的。”血缘关系,永远都无法割裂开。 谢长萍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终于好受了很多,她自己擦了擦眼睛,主要是哭泣和情绪起伏太大都对孩子没有好处。 “小美,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当初知道你姐的事,是什么心情?又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觉得我就应该给我爸妈说,然后带一群人去找那家人给我姐找公道,可是,我又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我姐和你姐的事不同。”林素美摇摇头,当初林海燕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林素美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所以只能够让林海燕自己发现,然后做决定。 谢长玲的事么,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 更重要的是陶金峰的态度和周良生的态度完全不同,当时林海燕怀孕,陶家是不愿意让他们离婚,尤其是陶金峰,各种保证加跪下,甚至连林家的人都很动容了。而周家,很明显是周家人现在很嫌弃谢长玲,一直在欺负谢长玲,说不定周家的人现在就盼着两口子离婚。 “那我应该怎么办?” “长萍,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我得说,那是你姐的家庭,不管你觉得如何,都应该由你姐姐做决定。你觉得周家的人十恶不赦,周良生该死,可那是你姐的丈夫。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你姐是个什么打算,万一你姐想的是一直和姐夫过下去的话,我们再着急,也没有用。” 谢长萍直接愣住了。 是啊,那是谢长玲自己的生活。 谢长萍就是想不通,那么骄傲的谢长玲,怎么会容许周家人把自己欺负得那么惨,到现在才敢去闹一闹,想把店给拿回来。 谢长萍现在都有点恍惚了,会不会是她看错了人,谢长玲才不会那样。 但怎么可能看错呢? 而夫妻间的事,哪怕是谢长萍谢长渝林素美全都是外人,谢长玲想继续过下去,那也是她的自由,这种事虽然怒其不争,可是有时候现实就是那么无奈。 林海燕算一个正面例子了吧,可林海燕遭受到多少辱骂和讽刺了?尤其是林海燕把孩子打了这一件事,很多女人甚至都要去吐她口水,骂她心狠无情。 而现在谢长玲带着一个女儿,要是真的离开周家的话,她怎么去生活?尤其是和娘家兄弟关系还不好的情况下。 林素美安抚着谢长萍:“你别担心。我回家去和你弟弟商量一下,这件事交给我们,你要做的就是保重你自己,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 谢长萍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似乎肩上的重担成功的卸下来了。 林素美这么说,也不是单纯为了宽谢长萍的心。 现在谢长玲的婚姻出了问题,不管是谢长渝还是婆婆那边,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谢长萍好好保重身体。 而谢长萍的脾气有点大,继续关注这事,对她肚子里的宝宝肯定不好。 …… 于是林素美在开车回家后,毫不迟疑的就告诉了谢长渝这件事,谢长玲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都还不清楚,究竟严重不严重,究竟传言是真还是假。 谢长渝知道后,果然沉默了。 林素美抱住谢长渝:“万一这些事是真的话。那是不是我们真的过分了?如果你给你姐当依靠的话,周家的那些人,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对她?” 毕竟现在谢长渝在定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谢长渝歪过头看她:“一个人的婚姻出事,怪别人没有给她当依靠?有这个道理?” 林素美哑了口。 谢长渝安抚的摸摸她的手,拿起来亲了亲:“别担心……我妈不会再那么想。” 林素美皱皱眉,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她就是担心这个…… 谢长渝直接开口:“我姐她的事。既然周家人嫌弃她不赚钱,她为什么不去找工作?我已经给了她一万块钱,难道她那么快就花光了?有了店铺,自己不去守着,交给别人。要缓和关系,她有很多次机会……” “所以,也可能都是传言?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谢长渝嗤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她那么冷?” 林素美摇摇头。 “我姐后来怀过孕,那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可就因为她婆婆说她怀的是女儿,又是个女儿,她就心甘情愿的随着她婆婆去流掉了孩子,然后也一心抱着生儿子的心思。就这事,还瞒着我们,一心讨好她公公婆婆。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难以置信这竟然会是我姐干出来的事,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她哪怕是离婚,也不会为了讨好婆婆去打掉自己的孩子。” 谢长渝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就是那个时候,他知道他和谢长玲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她真的变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从林素美和谢长渝让人打探到的情况来看,谢长玲现在的生活比他们想象当中更为糟糕。 谢长玲的确不受她公婆和她老公待见, 现在在家几乎天天吵架, 而吵架到最后的结果总是惊人一致, 谢长玲被那一家人一起骂, 骂她没用不会生儿子, 骂她不会赚钱,更会骂她没本事有那么一个有钱的弟弟也不会利用。 知道这情况后, 林素美有点难受,哪怕那个人不是谢长玲, 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都会为这遭遇感到不舒服。 谢长玲即便对不起娘家,可她时时刻刻想着婆家一家人,至少她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那家人,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谢长渝脸色阴沉,连林素美做的晚饭都不肯吃,没心情, 吃不下。 林素美追上他, 把他给拦下,然后拉拉他的手臂:“不管出了什么事,饭还是得吃。” 谢长渝皱皱眉头。 林素美抿了下唇:“你要半夜饿了, 受累的不还是我?” 谢长渝一口郁气在她恬淡的眼神中,奇迹般的消散了,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下巴蹭蹭她的头:“抱歉。” 他刚才差点情绪失控了,一听到别人传回来的话,立即有一种想直接冲到周家,把周家那些人揍一顿的冲动。并且他也开始自我怀疑了,要是他真的肯给谢长玲当依靠,周家人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对她了? 他只要想到谢长玲在那个家过的那样的日子,他心口就堵着一口气,若谢长玲原本就是那样的人,他或许还不会那么难受,可她不是,最初的她多么骄傲自信,竟然被周家人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而他为了这件事,无视了妻子的心情和劳动成果。 虽然她说话明显不对,他要真半夜饿了,哪里敢喊她做饭,不是不想,是喊不动,她会劝他继续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要是他坚持去做饭来吃,她会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他半夜吃东西,一定会长成个大胖子,到时候她是不得要他的。 这能吓到谢长渝? 还是能的,真那么饿的话,他真会起来做东西吃,然后拉着林素美一起吃,有福同享,要长胖大家一起,到时候谁也别嫌弃谁。 林素美轻轻抱住他:“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冲动。现在我们先好好吃饭,你说呢!” “嗯,好。” 林素美把饭菜端到亭子里去,两个人,四菜一汤,因为菜的分量不多,两个人基本上恰好能吃完,一点都不用浪费。 只是今天,谢长渝心事重重。 林素美机械的吃着饭,然后打量着对面的那个男人,他现在一半为谢长玲怒其不争一半为这件事感到自责。 “长渝。我觉得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通过这些事,我们看明白了周家人的真面目。即使他们顾忌着你对大姐好一些,这样的顾忌,又能坚持多久?难不成真能顾忌一辈子?”林素美摇摇头,肯定不可能,一家人对一个人已经不满了后,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谢长渝咬咬牙:“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素美沉默了一会儿:“我以前也不这样啊,我还想着,自己想过怎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但结婚后,毕竟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那是在她和自己母亲听他和他母亲说话后,谢明对她说的话。 谢明说:“我是不懂你们说的什么自由自在那些玩意,我只知道,两个人既然结婚了,哪里能只享受对方的好,自己什么都不付出。一个人有优点有缺点,我们不能只看着那优点好,还得接受这优点带来的缺点。” 林素美放下碗筷,伸手拉着谢长渝的手。陈冬梅很生气,觉得她要是没有结婚,那得多自由,会活得更好,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她在挫败的时候,也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两个人的婚姻,怎么可能如此去算,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身边有一个人可以为自己支撑起一片天的感觉,也不能忽略。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谢长渝,我还是得说。不管大姐发生了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谢长渝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着:“所以这也是大姐自己的生活,我们现在肯定觉得那一家人不值得她付出,她离开那个漩涡会更好,可是大姐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我们都不清楚。你找个时间,去和她聊聊吧,要是她不愿意离开,那也是她的决定,我们没资格评价。如果她想要离开他们的话,我们再想办法帮帮她。” 谢长渝深呼吸一口气,他也明白,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谢长玲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坚持那么长时间,就证明了,她根本就不想离婚。 他点点头。 “那你也别冲动。” 谢长渝点点头。 林素美这才收回手,给他夹菜,让他好好吃饭,也借这个时间,让他能够稍微平息一下自己的怒火。 其实林素美真的也不知道如何表态,婚姻的事情太复杂了,不管谢长玲如何选择,都有可能,尤其是谢长玲和周良生有个女儿的情况下。 最坏的情况,是谢长渝真找了谢长玲,谢长玲反而怪罪他,不该参与,免得她在自己家里更抬不起头,或者怪罪谢长渝不肯给她当靠山云云。 但这些,只能是最坏的可能,林素美也不好说出来。 基于女性对女性本能维护,林素美是希望谢长玲能从那沼泽里走出来,彻底解脱,然后过上新的生活。 就像林海燕一样,如果当初不是林海燕够果决的话,现在林海燕和她的感情肯定不可能那么好,毕竟那事在彼此心里多少都是隔阂。 ……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计划着第二天去找谢长玲,然而计划比不上变化,陈思雪进城了,陈思雪突然想起了谢长萍还在怀孕,并且好久都没有回家了,于是拿着一堆东西,进城去看望谢长萍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如果妈去看谢长萍的话,谢长萍会不会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妈? 谢明被这对夫妻那态度给弄得很莫名其妙:“你们嘀嘀咕咕干嘛呢?” 林素美摇摇头。 然后林素美继续去工作,谢长渝却开车进城去。 ———————————— 谢长萍也不想去管谢长玲那破事,可是她要是能够忍住的话,那她就不是谢长萍了,总是想办法打探谢长玲的事,然后把自己给气得不轻,就为这事,没少被左明生念叨。 陈思雪也是真担心谢长萍,毕竟怀孕了,再加上谢长萍的性子比较跳脱,生怕她有个好歹。 结果陈思雪来的时候,就看到谢长萍脸色阴沉,陈思雪有点犯怵。 母女两人心理活动都很丰富。 陈思雪是以为谢长萍肯定知道了前段时间自己干的糊涂事,在生自己的气。 谢长萍则想得更多,她以为是自己母亲也得到了消息,或者等会儿去看谢长玲,大概也能够知道一些事,但她也觉得奇怪,母亲偷偷看过谢长玲好多次,难不成一点都没有发现?或者说周家的那些人根本不愿意谢长玲离开,于是在陈思雪面前装风平浪静? 谢长萍还没有想明白呢,就听到陈思雪出声了:“你要骂就骂我吧,别憋着,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谢长萍:?????? 谢长萍莫名其妙的瞪了自己母亲好一会儿:“你在说啥?” 陈思雪试探着:“小美没告诉你吗?” “她要告诉我什么?” 陈思雪表情有些讪讪,但想到要是被女儿以后从别的途径知道了,肯定会更生气,而她也因为林素美什么都没有对谢长萍说,心里有些别的滋味。 然后陈思雪硬着头皮把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 这下好了,谢长萍真的是气炸了,她挺着个肚子,在自己屋子走来走去,走了好几圈,才指着陈思雪说:“你自己说你自己干的那是什么事?小美可是你儿子辛辛苦苦娶回来的,你不帮衬点就算了,还给他们带去麻烦。我和你说,追小美的人可多了,比你儿子优秀厉害的也不少,你儿子得竞争过那些人,你说他容易吗?” 陈思雪刚想说自己也是被骗了,一看女儿表情,立即换了话:“你别气,对身体不好。” “你不做那些破事,我能气吗?你自己想想一下我外婆那混性子,你不觉得你自己遗传了那破性格?还有谢长玲,肯定也是遗传你的……我给你说,你要是越老越像外婆了,我是不得要你的,说话做事都烦得要命。” 陈思雪表情讪讪的:“我这不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吗?我不会像你外婆的。” “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也有浑的时候。” “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不爱听啊,不爱听走啊!” 陈思雪原本也没有待多久,又说了好些话,这才准备离开了。 陈思雪走了一会儿后,又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给女儿嘱咐怀孕后的注意事项,其实这些话说过很多次了,但这次没有说,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思雪走回去,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儿女婿的声音。 “你刚才把那事给妈说了?”左明生的声音。 “没有。” “没有妈能那个表情?我和你说了,别去管那些事。每个人性格不同,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遇到这些事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别人家的生活,万一你姐根本不乐意分开呢?再说了,在你家眼里,她和周家的那些人才是一家人。” “行了行了,我能不知道。不就是你那破亲戚,老公出轨了还非不肯离婚,这就算了,还非说别人冤枉她老公,看不得她嫁得好,看到她都有多余的,她哪里好了?” “你看你,这不是又在气了?你没有和妈说就行了。妈知道了肯定会担心。” “知道了。我就是难以接受我姐会变成那样……” …… 陈思雪的脸色一变再变,差点都想直接问这小两口谢长玲出了什么事了。 陈思雪原本没有想去看谢长玲,儿子上次说的话,她也是听进去了,但这会儿,心里是怎么都放不下了。 陈思雪急匆匆的就向大女儿家走去。 ———————————— 谢长玲又被周良生的表哥表嫂给赶走了,这一次人家有理有据,要找找她自己老公,这个店是他们租的,时间又没有到,她凭什么来要?还告诉她,夫妻事自己回家解决,别站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 谢长玲恍恍惚惚的,就走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里人来人往的,病人多,家属也多,而她丈夫也是在这家医院上班,不只是她丈夫,还有那个和她丈夫有染的女人。 如果仔细看她的表情,可以看到她的表情异常愤怒,似乎想要将这家医院彻底摧毁一般。她无数次都在设想,要在这里打闹一场,让周良生和那个女人丢人现眼,让他们把工作给丢了,让警察去抓他们。 从一开始的希望周良生和那个女人分手到现在的希望他们都得报应。 最初的时候,周良生的确被她吓到了,安抚她,他和那个女的没什么,都是她想多了,可是到了现在,周良生只会对她冷笑:“谢长玲,你去啊?你有本事就去,但你敢吗?谁更丢人?是你。还有别忘记了,我们还有女儿,你如果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佳佳的爸爸不要她了,让她一辈子见不得人,那你就去。” 周良生现在是完全不顾及谢长玲了,因为谢长玲没那本事,她不敢的。 所以周良生才敢为所欲为。 甚至周良生的出轨都出得理所当然,他想出轨吗?还不是被谢长玲逼的,谁耐烦家里有个神神叨叨的老婆?更何况这个老婆,连个儿子都没有本事生。 都是谢长玲自己的错,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既然她没有本事生,他当然得找别人生了。 周良生的想法,当然也是周父周母的想法了。 这一家人已经想好了,要把谢长玲给踢走,给别人腾位置。现在计划生育那么严格,当然不可能让谢长玲生孩子,否则周良生的工作就保不住了,但是只要周良生离婚了,再婚的话,却是可以生孩子的。 这一次他们周家一定要生个儿子。 …… 谢长玲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冲进去,大闹一场,让周良生知道自己的厉害。 脚步刚刚向前一顿,无数忐忑心理又让她缩了回来。 要是真的进去闹,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丈夫出轨了,那她还怎么活?别人会怎么看她,肯定会指指点点。对她还有女儿,她自己遭人指指点点没有事,但女儿可怎么办? 要不是为了女儿,她才不会这么妥协,她只是想要为女儿守着这个家而已,她没有错。 她可以和周良生好好谈一谈,好好说说,他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了。 而今天的谢长玲,只是在循环的做了件过去的事罢了,行为想法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 于是谢长玲慢吞吞的回到家里。 她刚拿钥匙开门,周父周母一看到她,立即拿东西砸了过来。 “我儿子怎么就看上了你?你又出去干嘛,非得把我们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你去闹什么闹?别人生意做得好好的,你去闹了,这得影响人家多少钱?”周母把谢长玲上下打量了一眼,“他们来找过我们了,都是你惹出来的,害得我们赔钱了,我不管,这笔钱得你赔。” 谢长玲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我……没钱。” “没钱你去闹什么闹?你没钱怎么不去找你弟弟拿?你瞧瞧人家那些弟弟,哪里需要姐姐去要,直接就给姐姐送钱来。谢长玲,你没有说实话,你肯定回家去要钱了,然后不肯拿出来。” “我没有,我没钱了。” “我真是命苦啊,要不容易养大了儿子,等着抱孙子,结果没一个争气,等了那么久的孙子,一个影子都没有。你说拿你来做什么?”周母越想就越觉得气,“都是你的错,你连儿子都生出来,没本事的东西。你娘家究竟怎么教你的?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回来,我们家养你这个闲人都养了那么久……”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拿钱回来,我明明给了你们那么多钱……” “你能给多少钱?那点钱够什么?你给钱我们不是应该的?你竟然还有脸说……” 谢长玲擦了擦眼睛,走上前去:“妈,爸爸,你们劝一劝良生好不好?让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你们帮我劝劝他。” 这个画面,也是一个循环,发生过很多次了。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周父周母都说是周良生的错,说他压力大,她又没有工作,所以才做错事,于是让谢长玲回娘家去要钱,然后各种挤兑谢长玲,弟弟那么有钱,干嘛不接济一下? 但现在么。 周母平静的甩开谢长玲的手:“你们找我有什么用?这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是一开始就生儿子,还有这些事吗?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我儿子那么做,是为了我们周家有后人,你这个我们周家的罪人竟然不支持他?你还觉得委屈,人家还委屈呢,要为我们家传递香火却连门都没有进……” 周父也恶狠狠的瞪着谢长玲:“我儿子有什么错?都怪你,自己不知道反省,还来让我们劝良生,劝他做什么,劝他赶紧把你赶走?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呸。” “哎,你别急别气。”周母赶紧扶住周父,“谁让我们家就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女人回来。”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非要气死我不成?”周父拿着东西就砸过去。 这女人太不识好歹,竟然还要留在他们家里,留在这里,怎么给别人腾位置? 谢长玲的眼泪一直流着,然后她忍不住,身体软了下去:“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们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嫁到你们家,明明是周良生追我的,我没有哭着求着嫁到你们家来。我生孩子,是生了个女儿,你们不满意,我又生,你们非说是女儿,让我打掉孩子,我都如你们意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还要我怎么样……” 谢长玲哭哭啼啼的念叨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开始的时候,明明都好好的。 从她生了女儿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了这个家,她那么听话,他们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女儿,那就打掉,她连续打了两个孩子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满意? 是她不能生吗,不是的,计划生育,她有什么办法? 好吧,既然他们说她不对,说她没用,说她吃白食。那她花自己的钱,不找他们要钱来花,她母亲给的,谢长渝给的,她没有花他们的钱,甚至还主动买东西,在他们要钱的时候,主动拿钱出来。 可是换来了什么? 周良生拿着她的钱出去找女人,拿着她的钱去养女人呀。 她都随他们了,她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这样? 谢长玲擦了眼泪:“好好好,你们是不是不管周良生?” “我们一把老骨头怎么管?自己没用套不住男人有什么办法?” 谢长玲咬咬唇:“行,那我就去医院闹,看谁怕谁?我要闹得医院人尽皆知,既然我过不好,你们也别想过好,我要让医院没人敢用他,开除他……” 周母很显然有点被吓到了,张张口准备说什么,却被周父给拉住了:“她有那个本事?她没本事干,也就敢威胁而已,说了这么多次了,她哪次敢?她去了才好,正好把这种害自己老公丢工作的女人给休了,让大家都看看,哪个女人像她这么坏……” 周母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当下也不管谢长玲。 谢长玲都听到了,眼睛更红了。 谢长玲走到大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的陈思雪比谢长玲眼睛还红,胸口起伏得厉害,一看就气得不轻。 “妈……”谢长玲一看到陈思雪,立即就扑了过去,然后大哭了起来。 周父周母一听到这声音,立即变了脸色,他们是欺负谢长玲,却没有和谢家翻脸,笑话,他们这些年来,从谢家得了不少好处,怎么能明面上撕破脸来,就算要儿媳妇滚蛋,也要让谢长玲主动滚。 陈思雪没动,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她才把谢长玲给拉进屋里去:“这就是你说的你过得还不错?” 陈思雪死死的瞪着谢长玲。 “妈……” 陈思雪看到谢长玲眼里竟然有光,她更加气得不轻了,然后她猛的推了一把,把谢长玲推到了地上。 谢长玲看着自己的母亲,难以置信,眼神一时间有点迷茫,妈妈不是来帮自己的吗? “你看我做什么,以为我是来给你当后台的?”陈思雪不停的喘气。 “亲家,这么生气做什么……” 周母刚上前,就被陈思雪推开:“滚开。我教训我女儿,有你们什么事?” 周父周母都有点讪讪。 陈思雪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长玲:“怎么,现在还想着如何让你老公回心转意,讨好你公公婆婆?” 谢长渝咬着嘴唇,却没有说话,眼神里都是祈求,帮帮她呀,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思雪更生气了,也有眼泪流了下来,她快速的抹掉。 陈思雪上前,在谢长玲毫无准备的情况,直接甩了谢长玲一个耳光,她很用力,一个耳光,直接把谢长玲打懵了。 “这个耳光,是为了你一把年纪白活了,你眼瞎,看不到别人嫌弃你像屎一样想甩开?竟然还想和这种人一起过日子。” 谢长玲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思雪:“妈妈……” 这么多年来,陈思雪从来没有打过她,从来没有。 然后,第二个耳光打来了。 “这个耳光,是打你太没用,拿着娘家的钱补贴婆家,还补贴出仇来了,你说你有什么用?” 然后继续。 “这个耳光。是替你弟弟打的,他怎么就遇上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姐姐,只知道找他要钱,只念他坏,不记好。” 陈思雪继续打。 谢长玲的脸已经肿了。 “这一个耳光,是打你犯贱。我生你养你,不说把你当公主小姐对待,也是让你衣食无忧,你却在嫁人以后,把日子过成这个鬼样子。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我和你爸爸吗?我们养大你,就是为了让你在别人家低贱的吗?” 陈思雪怒到极致。 可当她再伸起手的时候,谢长玲似乎已经麻木,连躲都没有躲。 可是这一次,陈思雪却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一耳光打我自己,你是我女儿,是我没有教会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自尊自爱,嫁人了也这样,绝对不能让人一而再的欺负。” 陈冬梅连林素美被她说了几句,都不肯让女儿受那样的委屈,甚至连一分两散的话都能够说出。 可是她陈思雪教女儿的是什么?夫妻总要妥协,有点委屈过去了就算了,一家人要好好过。 谢长玲这么一而再的没有底线,和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系? 陈思雪几乎站不稳,但她站在狼狈不堪的女儿面前,却又是那么的高大,她盯着地上的人,慢慢开口:“谢长玲,你跟不跟我走?” 谢长玲瞧着她,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陈思雪脸上还有她自己打下的巴掌印,可以看出她多用力。 “跟我走,我既然生养了你,那么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养你到底。要是你不肯走,要继续留在这个家,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以后你也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谢长玲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陈思雪心里一阵失望, 然后是无力, 她眼里的泪水早已经让她的视线模糊,却睁大了眼睛,要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她想上前抓住她,想带自己女儿走,却狠狠咬着嘴唇, 连问都没有再问一句。 陈思雪转身, 准备走了, 这一个转身, 仿佛万般艰难, 她挺拔的腰,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仿佛一瞬间就沧桑老迈。 谢长玲还有些发懵, 仿佛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会打自己, 更不知道, 为何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 母亲来这里, 不是帮着自己骂公公婆婆, 不是来改变自己的生活,而是给自己这么多耳光。 但看到陈思雪离开的身影,谢长玲一阵忐忑, 她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谢长玲想站起来,想要追过去,起得太急了, 身体又倒在了地上,她直接急急的从地上爬着,直接爬到陈思雪身边,抱着陈思雪的腿:“妈,你别不要我,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别不要我,现在已经没有人要我了。 陈思雪的眼泪砸在地上,没有说话,直接把谢长玲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直接离开。 至于周父周母那些虚与委蛇的话,陈思雪完全当做没有听见。 陈思雪拉着谢长玲就要回九山村去,谢长玲却不愿意,但她这一刻不敢挣扎:“妈,要带佳佳走……” 陈思雪这才愣了下,点了点头,但却并不是向着学校那边去,而是直接去谢长萍家里。 她们并不知道,也并没有心思注意其它,这时候的谢长渝一直开着车跟着她们。他是在陈思雪到了周家没有多久到的,他没有出现,而是在等待着某种结果。 陈思雪直接带着谢长玲去谢长萍家里。 谢长萍一看到谢长玲那肿胀的脸,直接气炸了,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肚子那么大伸手还那么敏捷的,不管不顾的要冲出去,周家人欺人太甚,她要去和那家人拼了。 “你干什么?”左明生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拉住谢长萍。 “我去找周家那些人算账,竟然敢打我姐,我要去把他们打成猪头。” 谢长玲原本怯怯的站在陈思雪身后,她以为自己这个样子,会得到长萍的讽刺或者嘲笑,却没有想到,长萍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陈思雪也看向自己二女儿:“我打的,你是不是要把我打成猪头?” 谢长萍果然不再闹着要冲出去了,可她看看谢长玲又看看陈思雪,完全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打姐啊?”谢长萍还是难以置信。 陈思雪和谢明就算打孩子,也不是别人家长那种打法,也就是小打小闹的吓人而已,更何况还是谢长玲,她和谢长渝小时候只有被喊着学学谢长玲的份儿。 谢长萍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听话,自己要犯贱,我还不能打了?”陈思雪越说就越气,她的女儿啊,竟然在那种人家过了那么多年,这些年究竟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妈……”谢长玲再也忍不住,不断的哭着。 谢长萍眼神闪了闪:“那现在是怎么样?姐和周家那边算怎么回事?” 陈思雪大吼一声:“离婚,不离你都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没有那么懦弱无能还犯贱。” 谢长玲张张口,下意识的竟然想找出个不离婚的理由,但公公婆婆有对她好吗,周良生有对她好吗,唯一不离婚的理由大概就是佳佳了,但佳佳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真的对她好吗? 周父周母并不看重这个孙女,哪怕没有打骂,生活上也不克扣,却也没有几个好话,周佳佳在家里,越来越沉默了,也不爱说话,一坐哪里都能坐好半天,别人不知道周佳佳是个什么情况,但谢长玲却是很清楚。 谢长玲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无奈的笑了笑:“嗯,离婚。” 谢长萍伸手猛的一拍旁边的桌子,连把手拍疼了也不管:“就是该离婚,那种人有什么好留恋的,姐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谢长萍慢慢上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定的,直接将谢长玲抱住:“姐,你受委屈了。” 谢长玲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 谢长渝到的时候,直接把周佳佳带了过来。 周佳佳怯怯的看了谢长玲一会儿,慢慢的走过去,替谢长玲把眼泪抹掉:“妈妈你别哭。” 周佳佳用自己的小手,一点点替自己妈妈擦眼泪,但谢长玲的眼泪怎么可能止得住。 谢长渝走上前,看了谢长玲好一会儿:“姐,你有什么打算?” “离婚,我要佳佳,除了佳佳,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谢长萍:“那不行,那个店铺你买的,凭什么不要?必须拿回来。” 谢长玲这才点点头:“对,店铺得拿回来。” ……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是没有怪罪谢长玲什么,只是安慰她,就算离婚也没有什么,谁敢欺负她,谢长萍第一个不准。 陈思雪听着孩子们说话,他们都在说小时候的事,甚至因为角度不同,对有一件事的记忆有所偏差,这时候就轮到陈思雪出马了,他们都让陈思雪说这是究竟怎么回事,让陈思雪去判断谁说的是真的。 陈思雪看着看着,眼眶再次湿润,这一幕她都奢望了好久了。 —————————— 谢长玲离婚的事,办得很迅速。 周家的确想霸占了那个店,但有谢长渝出手,周家人再不要脸也没有办法,毕竟谢长玲即使再蠢,当初买下店铺的时候,也是写的她自己的名字,没有周家人什么事。 不仅如此,周家还出了一千块钱,这可把周父周母给心疼了好久。 但谢长渝说了,要是不给钱,那他就出去宣传周良生干的好事,他不怕丢脸,反正他没有错,让别人评价评价也不错。 于是在周家的人还了店铺给了一千块钱后,谢长玲和周良生正式离婚,孩子归谢长玲抚养。 于是谢长玲就这么带着周佳佳回了九山村。 于是谢长玲成了九山村八卦的中心,大家也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在背地里说说这件事,对谢长玲的遭遇,他们也不清楚,所以更多的是唏嘘不已,谢长玲结婚的时候,当时多轰动啊,嫁城里去了,鼓舞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却落得离婚的下场。 而谢长玲则多半待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唯一出门就是骑着自行车送周佳佳去上学,现在的小学离九山村有些远,所以她上下学都是骑着自行车去接送。 谢长玲回来了,陈思雪和谢明自然都把心思放在了女儿和外孙女身上。 就因为这个情况,林素美被陈冬梅给单独喊回了林家去。 “谢长渝姐姐回来了,以后就直接住娘家了?”陈冬梅看着女儿直接问道。 “应该是吧?”林素美觉得这事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她和谢长渝有自己住的地方,谢长玲在不在都一样,其实从私心来说,有谢长玲在,她觉得挺好的,可以陪着公公婆婆。 陈冬梅即使不和女儿住一起,也没有太大感觉,因为她有两个儿子四个孙子,每天家里都热热闹闹的,一听到电视机声音,就知道是孙子们放学回来了,然后家里再次闹腾起来。 孙子多了,吵架甚至打架次数都不少,别看是男孩子,有时候委屈上了,照样不消停。 大概是住一起,孩子都是一起养,对对方不是自己亲兄弟都没有概念,都觉得是最亲的那种,比如林晨林夜就是如此,不是一个爹妈,买衣服啥的有时候肯定不同,但他们两个的想法只有一个——为什么对方有这个东西,自己没有? 于是这对兄弟,不管买什么,都得买两份,也就是不管林平夫妻还是林安夫妻,要给自己孩子买东西,都要买两份,否则另一个孩子要闹。 家里天天都热闹,陈冬梅当然不会闲着,更何况还得守着杂货店。 但陈思雪谢明就不同了,两个女儿嫁出去,谢长渝也不在家住,多少有点孤单,这也是谢长渝和林素美觉得有些对不住两个老人的地方。 陈冬梅叹了一口气:“现在谢长玲出了这事,你那公婆肯定会护着她些,对他们外孙女也会多几分关照,你别和他们计较。” 林素美睁大了眼睛:“妈,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陈冬梅直接瞪了林素美好几眼。 林素美也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你是心里不舒服呢,没有想到竟然是来劝我。” “这有什么办法?谢长玲都离婚了,不住家里住哪里?更何况这年头离婚的人不多,你瞧瞧看你海燕姐,被说成什么样了,你海燕姐可一点错都没有。谢长玲这样的,更会被人乱说……哎,大家都不容易。”陈冬梅摇摇头,然后拍了拍女儿肩膀,“你那公婆心思都放在他们自己女儿外孙女身上,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管你和长渝了,你们肯定过得更自由一些。” 陈冬梅眨了眨眼睛。 林素美:…… 搞了半天,陈冬梅想的还是自己女儿。 陈冬梅想得很实际,谢明陈思雪再偏心谢长玲能偏心到哪里去?把家底都给谢长玲也不过是点钱和家里的东西,谢长渝和自己女儿现在赚多少?眼皮子不用那么浅盯着那些东西,还是自由些更好。 可这东西不能这么算,怕就怕自己女儿看着陈思雪的做法觉得不平衡,所以陈冬梅才想拉着女儿说道说道,千万不要放心里去。 “我知道了。” ———————— 晚上林素美和谢长渝说起这事的时候,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陈冬梅的话虽然好笑,但说的却是实话,现在陈思雪的心思的确在谢长玲母女身上,尤其是周佳佳,陈思雪觉得孩子可怜,虽然是他们家要孩子,但周家那边明显也是不想要,这就让陈思雪更心疼自己外孙女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当然不介意陈思雪和谢明的态度。 “周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林素美想起了这事,窝在谢长渝怀里问道,“不如意吗?” 谢长渝看起来,脸色也不见多好。 “你问的是什么话?” 林素美捏捏他的脸:“你少来了,你姐这么容易离婚,我就不信你什么都不想做。” 周家那边,心里巴不得早点离婚,然后周良生可以再娶一个,谢长玲离婚,那可不是给周家带去了麻烦,那是在帮助周家。 要是真这么算了,完全不是谢长渝的风格。 谢长渝摇摇头:“他们那种人,平时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哪里需要我做什么,自然有人落井下石,然后倒大霉。” “他们倒什么霉了?” “周良生被人举报生活作风有问题,已经和一个同医院的女护士双双被开除了,那女的说是被冤枉的,闹了很久,医院方面压根不理会。女方家里气不过,直接找上周家,闹腾了很久,最终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谢长渝轻轻嗤了一声,“听说周良生还被人套上麻袋给揍了,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现在都不敢出门了。” “那周家人得罪的人真多。”林素美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谢长渝,“然后你都不用动手,只需要看笑话就行。” 谢长渝哑了口,扯了扯嘴角,然后伸手捏她的脸。 非得这么故意说他,不揶揄就过不下去了吧? “哎,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知道谢长萍那人,没有看到周家人倒霉,她连睡都睡不安稳……” “嗯,你这个绝世好弟弟,一会儿给大姐撑腰,一会儿帮二姐心情愉悦,不错,真不错。” “错了,我主要还是绝世好老公。哪儿都不错,不信你试试看。” “哼。” 谢长渝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弄得林素美也口干舌燥脸色绯红,但自己家的小院子,就是这么点好,那些旖旎暧昧都被笼罩在夜色和围墙当中。 —————————— 在周家倒霉的时候,林素美心里都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当时她没有说,总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周家的打算是周良生和谢长玲离婚,然后再娶一个,周家仰仗的也就是周良生有一份好工作,未来儿媳妇也是医院工作的人。现在准儿媳妇跑了,周良生失业了,现在周家愁云惨淡。 这种时候,周良生会不会突然想起谢长玲的好,然后求着谢长玲回去? 林素美就是那么一想而已,哪里知道,这会变成真。 这天谢家本来欢欢喜喜的,陈思雪突然想到,女儿都离婚了,为什么佳佳还要姓周呢?于是当即提出了意见,改名字,他们自己养的孩子,凭什么姓周,应该姓谢才对。 正商量着改名字呢,周良生就来了。 一看到周良生,陈思雪和谢明都没有好气。 “玲玲。”周良生看到谢长玲,立即忍不住走过去,然后又看着他自己的女儿,“佳佳……” 陈思雪当即忍不住:“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你滚,你给我滚。” 周良生直接给岳父岳母跪下了:“爸妈,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玲玲,也对不起佳佳,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了,做出了那么多错事,全都是我的错……” 周良生自己给自己两个耳光,痛斥着他自己的那些行为,他不该那么做,他就是工作太忙,压力太大,一个人养一家,然后谢长玲又喜欢一个人胡思乱想…… 都是他的错,现在才知道,只有谢长玲才是真的对她好。 至于外面传的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都是假的,只是他当时和谢长玲闹不愉快,所以不想解释,传来传去就传成了这样,结果不仅害了自己,还把对方也给害了…… “都是误会。玲玲,我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我知道错了,你就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 谢明见周良生认错得如此真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陈思雪死死瞪着自己女儿,让谢长玲自己说话。 谢长玲心情复杂,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她慢慢的走到周良生身边,然后她伸出了手,似乎想扇周良生一个耳光,但扇到一半,却是抚摸周良生的脸:“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心里有你,以前只是天芒忽略你了,但现在我有时间陪你和佳佳了。” 谢长玲这才看向自己爸妈:“爸爸妈妈,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佳佳一个完整的家。” 周良生大喜,还以为要花很多时间谢长玲才会回心转意,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一会儿而已,就是跪下和扇自己耳光让人不爽。 陈思雪气得脸色发白。 但谢长玲却是执拗的要跟着周良生走,他们夫妻多年,能继续在一起的话,当然是在一起更好,更何况还有一个女儿。 陈思雪和谢明都不准他们走,甚至还跑去把谢长渝给喊回来。 谢长渝知道这事后,也是气得不行。 “你真的要跟他走?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傻了,忘记了以前被他怎么对待了?” 谢长渝完完全全无视了周良生。 “他都知道错了。我要给他一个机会。”谢长玲倒是很镇定的模样,“佳佳才转到这里读书,就让她先在这里待一学期吧,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佳佳。” 周良生想说这样不行,但谢长玲给他眨眼,示意他别说,夫妻两立即有了默契,孩子放在这里,可以调和关系,与此同时,还能节约生活费。 于是周良生也不说话了。 谢长玲就是一股脑的要跟周良生走。 谢长渝气得脸色阴沉,想拦住他们,却被林素美给拉住了。 “长渝。这是你姐自己的事。”林素美见他真生气,小声的说着,“我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林素美瞧了眼自己公婆,他们也是气得不行,于是拉着谢长渝走,走了一段路,她才开口:“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古怪?” “什么古怪不古怪?” “你姐才和周良生离婚多久?但凡一个正常人,心里都有气,哪里可能这么容易就原谅对方?即使她心里有周良生,也不该这么快就原谅,至少也得再让周良生多求她几次……” “那她就是不正常。” “你……我不和你说话。” 林素美说不说就是不说,谢长渝也知道自己是气死了,就周家那浑水,好不容易出来,竟然还跑回去,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小美……” “小美你说话……” “我妻子怎么变成哑巴了?” “真哑巴了?是哑巴了还是聋了?” “真成小龙虾了?” 谢长渝要去检查她耳朵和嘴巴,被林素美一巴掌拍开:“走开。” “老婆大人,那你说说看,我姐这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你这个绝世好弟弟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 —————————— 谢长玲究竟想做什么呢?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周父周母跑来九山村大哭,却被人赶走了,周家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宣传谢长玲有多么恶毒。 周家人也是没有办法了,儿子没有工作了,还被人给揍了,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们想着,肯定是因为谢长渝的关系。 所以他们想着,还是让谢长玲回来,只要谢长玲在,不愁没有钱花,以前是他们想错了,觉得谢长玲没用,拿回来没有多少钱。 现在却是想明白了,人家是亲姐弟,哪里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管? 谢长玲回来了,还会有一个店铺呢,有钱了,周良生再在外面生个儿子,谢长玲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拉倒。 计划很好,谢长玲也回来了。 但谢长玲说了,现在她在家没有一点安全感,再加上回来了,她父母很生气,说他们肯定有所打算而不是真心,要让周良生证明真心。 怎么证明呢? 那就是家里的钱,得让谢长玲掌管,一开始周父周母不肯,谢长玲也不高兴,然后周家人一商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于是委委屈屈同意了。 谢长玲这时候和周家人关系就不错了,周良生也认为自己重新挽回了谢长玲的心。 然后谢长玲就说了,她爸妈说的,如果周家肯把房子写在她一个人名下,才同意他们复婚,才能证明周家对她是真心的。 周家人非常生气,可是谢长玲很坚持,然后没有多久,房子成为谢长玲的了。 谢长玲只做了一件事,店铺卖了,房子低价卖了,然后拿着钱,回到了九山村。 …… 这下子,谢长玲彻底出名了。 没人知道,谢长玲拿着周家的钱时,她内心有多疯狂,在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她终于为自己报复回去了一次。 离婚靠的是她娘家,周良生倒霉靠的是她娘家,而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付出。 她想了那么多次,要和周良生同归于尽,要和公公婆婆彻底闹翻,要去医院揭露周良生真面目。 她想了好多好多次呀,可是一次都没有变成行动,她那么懦弱,懦弱到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要为自己狠狠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 她做到了,她终于做到了,哪怕全身颤抖,哪怕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哪怕她觉得自己疯了,可她真的做到了。 周家人,哈哈,没钱没房子了,看他们怎么过。 而这些钱,远远不够她给出去的,但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拿回来,她才觉得自己活着,真正的活着。 周家人的宣传,虽然对谢长玲有影响,但影响不大,因为谢长玲一直补贴婆家的事,大家都清楚,再说了,都是一面之词,谁能证明这是谢长玲做的?说不定是周家自己想搬走,想以这种方式敲诈谢家呢? 谢长玲回到家,继续住在家里。 谢长玲做的事,把陈思雪和谢明都给吓了一跳,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但女儿做的事,他们还是得为她收尾。 而谢长玲,只是在谢长渝来的时候,将一个布袋子拿出来,交给谢长渝:“你建厂的时候,我不要脸的找你要了一万块钱,现在我还给你。” 谢长萍说了,做人,自己的才是自己的,看别人的没用。 谢长玲也想学学那种感觉。 然而谢长渝却没有收:“你自己拿着。” 谢长玲却不肯要。 谢长渝:“这笔钱,我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外甥女的,她要念书,要学东西,肯定得花很多钱,这是我这个做舅舅给她的钱。她现在还小,你帮她保管着这笔钱。” 谢长玲忍不住哭了。 谢长渝从那一万块钱里,抽了八百块钱出来:“这钱是我修那旅馆买东西的成本,我一口价卖给你了,以后你就守着那旅馆,好好照顾佳佳。” “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谢长玲最后还跑去算计了周家一次, 这一行为, 的确给谢长渝和林素美带来了不少麻烦。 周家人当然不肯吃这个亏,联合他们的亲戚也跑来九山村闹过多次,把谢长玲骂成全天下最恶毒的女人,还让大家都小心她,别被她给骗了, 她惯会装, 小心她现在就是谋算你们的钱。 这个“你们”指的当然是谢长渝和林素美。 一开始大家当然站谢长玲, 都觉得周家的人过分了, 但随着周家无休无止的闹腾, 以及在城里肆无忌惮的宣扬,大家对谢长玲的感受就十分微妙了。 谢长玲拿着娘家给予的一切,补贴周家, 这在大家眼里, 是一个可怜的柔弱女子, 大家都愿意伸一把手帮忙, 可最后竟然拿走了周家所有的钱, 害得周家的人连住处都没有, 这未免太过分了。 然后就有人开始对谢长渝和林素美明里暗里劝说,别对谢长玲太好,更不要让她接触公司, 否则谁知道她会不会像对付周家那些人一样,也来骗他们的钱。 谢长渝还好点,这么说的人不多, 不管谢长玲如何,那都是他的亲姐姐,他不可能不管,但林素美就不一样了,和谢长玲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如今出了这事,肯定有想法。 那些人自以为是的替林素美考虑,让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林素美如今是身心愉悦,也毫不避讳的和谢长渝提起这些小事。 谢长玲的事算小事,那什么算大事? 当然是渝美集团里的事了。 之前公司高层的人,对林素美想拓宽市场的想法和行为都是怀疑和不支持,他们的想法和理由也都符合公司的现状,公司根基不稳,最重要的守住现有市场,因为有一家背景雄厚的同样做饮料有关的公司会来势汹汹,渝美集团想要站稳,就得抵挡住如今这次洪流。 因为林素美的坚持,谢长渝的支持,公司悄然在做着准备。 而林素美也必须用这次的事,证明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一味的用她是公司的最终老板来做决定,这多少有点胜之不武,是靠身份,而不是靠实力说话。 但现在林素美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有所打算了。 这不由不让她感到兴奋,如同一个复习许久的学生,在等待考试的降临,自信并有实力的相信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必将证明自己。 现在天气炎热,林素美和谢长渝干脆就在自己的院子的池子里待着,这池子不大不小,虽然说游泳肯定不能游得舒爽,但游两下也没有问题,林素美就是在这池子里学会游泳的。 夫妻两站水里,像两个小孩似的,吃一碗刨冰,两个你抢一勺子,我抢一勺子的,要是被别人看见,指不定难以置信,这对在众人面前气场强大发号施令的夫妻,竟然也有这么小孩子的时候。 其实他们私底下大多时候都是这样。 这刨冰是林素美自己做的,很受欢迎,尤其是林家那几个小鬼,看到她都是——我要吃那个冰冰的东西。 林素美一开始兴致高昂,现在么,看到那些小孩都想躲。 这刨冰做得也简单,就是把冰的水冻硬,再敲碎,在碎冰里面放上一些水果汁和黑糖水,孩子们可喜欢吃了。 不只是孩子们,他们两自己也喜欢,但因为他们是大人了,总被赋予了一种神秘的想法——你们都是大人了,怎么能吃这些呢? 嗯,夫妻两个只能躲着悄悄吃,否则只能当劳力,做给别人吃,他们自己累了半天,却是一个都吃不到。 这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这个夏日里,简直是让人极度享受的存在。 林素美在谢长渝挖最后一勺的时候,直接把碗给抢走了,然后把剩下的喝掉。她抢走就罢了,还非得对谢长渝做了个嘚瑟的表情,谢长渝能这么放过她吗? 于是林素美和谢长渝就这么在水里打起了水仗,反正衣服裤子是早已经湿透了,谁也不介意,如今就是头发再湿透的问题了。 林素美觉得他特没有道理:“我做的,我喝最后一口不是应该的?” “你那是偷袭。” “兵不厌诈。” “所以你不能怪我浇你水。” 两人肆无忌惮的玩了一会儿,又抱住彼此亲吻,那自由又畅快的滋味,让他们都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他们这一刻都是无比的快活自由。 亲吻结束后,两人就将准备好的一块木板放在水里,恰好能让他们躺上去,因为体重的关系,木板会稍微沉在水里,这种身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空气里的感觉,说是幸福似神仙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身边那个人,就是让自己欢喜愉悦的人。 忙里偷闲的两个人,十分珍惜和享受这样的时光。 “我爸妈这段时间怎么对你比对我还好?”谢长渝说到这里,隐隐的有些不服气。 “你少来了。” 林素美闭着眼睛躺着,就为了享受这一刻,还跑去换了条十分妖娆的红裙子,此刻她发丝纷乱入水,红裙湿透,让她整个人妖冶妩媚,而漂亮虽说是主观感受,可有时候仿佛也有实质一般渲染,连她自己都能受到感染,虽说在闭目养神,嘴角却是轻轻的翘起。 她那公公婆婆现在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小心翼翼了,这让她很无奈。 其实还是因为谢长玲的事。 如今谢明和陈思雪也很为他们夫妻两考虑了,要是谢长玲有事,作为父母的谢明和陈思雪义不容辞,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他们都愿意,但现在,麻烦的却是他们这对小夫妻,这让谢明和陈思雪总觉得愧对林素美和谢长渝。 所以现在才有这么个诡异的态度。 谢明和陈思雪一是真心觉得麻烦了他们,二则是怕林素美有意见,导致家庭关系不和谐。 谢长渝不可能不清楚,这会儿竟然还故意问。 林素美哼哼了两声:“周家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为了不让周家的人继续折腾,谢长渝和林素美也是欠了很多热情,反正周良生的亲戚那些现在是不敢为他家出头,周良生一家也不敢闹腾了。与其让他们闹,不如先下手为强的让他们没有办法闹。 谢长渝冷哼了一声:“现在正跟他们亲戚哭穷呢,要让他们拿出钱来给他们买房子。” 林素美嘴角微微一抽。 周良生一家,真是不同凡响。 林素美和谢长渝哪怕没有和那家人多接触,就知道谢长玲不可能拿走了他们所有钱,不是谢长玲做不出这种事,而是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把所有钱掏出来?顶翻天了能给谢长玲一半来笼络住她,剩下的钱死死捏在手里,现在出了这事,更是可以哭穷,他们身无分文也没有家了,只能够让亲戚们接济。 “挺好的。”林素美想了想,玩味的笑起来,“也让他们享受一下他们自己亲戚的威力。” 不是为了周良生一家来找他们麻烦,想捞好处吗?现在也让他们知道被周良生一家缠住了的厉害。 谢长渝突然一动,翻身就要把林素美压下,结果木板倾斜,直接翻了,两个人都摔水里去了。 林素美惊呼一声,幸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木板,但也是吓得不轻。 “你干什么?”林素美狠狠的瞪着他。 “我……就是想单纯表达一下我心情多么愉悦。”谢长渝抹了把脸,对着她笑。 林素美气得不轻:“我不想看到你。” “那还是得多看看。” 谢长渝干脆站在水里,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逼她看自己。不管林素美是瞪过来还是掐他,他都不放手,就是让她看自己,要是她闭着眼睛,他就对着她的眼睛吐气,这样还不睁开,那就用舌头去添她的眼睛。 林素美被他弄得痒痒的,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可真讨厌。” “就让你一个人讨厌。”谢长渝嗤嗤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过一会儿后,两人才又把那木板弄好,再次躺上去,这次林素美严肃警告他,不准再乱动了。 林素美知道谢长渝想问自己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谢长玲的这事,给他们夫妻带来的不只是欠人情和花钱那么简单,还让他们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说什么他们夫妻不能惹一类的话,会背地里对付人,弄得他们跟什么迫害别人的组织似的。 林素美和谢长渝想法很一致,挺好的啊,最好是以后都没有人那么不长眼的惹他们,当做宣传了。 至于对谢长玲的这事的看法…… 林素美轻轻叹一口气:“我没有怪我们姐。” 这还是林素美第一次这么称呼谢长玲,让谢长渝都惊讶了一下,也不是她不把谢长玲当一回事,而是习惯使然,和谢长玲不怎么接触,谢长渝和谢长玲关系也不怎么样,于是在她称呼姐的时候,多半指林海燕,其次是她表姐…… 就像此刻,谢长渝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林海燕,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指的是谢长玲。 “真不怪她?”谢长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我爸妈都觉得她带来了不少麻烦,钱也没有拿到多少,把她自己的名声却搞坏了不说,还给我们带来这么多事。” 而对林素美谢长渝这样的人来说,谢长玲最后算计的那点钱,远远比不上让他们觉得麻烦,简直得不偿失。 这只是别人的想法,林素美却并没有那么想。 “如果我说我很佩服她,你会不会觉得很意外?” “会。” 林素美不自觉的笑起来:“她在周家待了那么久,一步步卸下她的骄傲,最终成为了那个样子,讨好周家,死活抓住那家人不放,甚至她眼里心里完全都没有离婚的想法,因为她完全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除此之外的人才是外人。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尤其是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东西的前提下,她更不会愿意离开,因为她的心理其实无法承受离开的结果。可是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离开了不说,还算计了他们一把……我们都只是听故事的人,听过了去算利害,但她在其中肯定有很多煎熬,她能走出那一步,很不容易。” 林素美没有说的是,遇到谢长玲这种事,大部分女人的选择是两个,一是就这么算了,只要能脱离那个家就好,亏了就亏了,忍一忍吧,谁让自己倒霉呢,二就是让家人出面去对付那一家人。 但谢长玲却没有,她没有就这么认命算了,也没有哭哭啼啼的找他们帮忙,让他们去帮她让那家人倒霉最好是下地狱。 就因为这两点,林素美都对谢长玲很有好感。 她想,谢长玲过去一定是很有魅力的人,但处于某个环境太久了,于是被感染了,变得或许连谢长玲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林素美想到谢长玲如今经历的种种,竟然有些生气:“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想,在姐姐她被周家欺负的时候,大家都愿意伸出援手,因为觉得她可怜,随便一个人都能对她指手画脚,对她进行评论,因为觉得自己比姐幸福,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姐她却被人嫌弃,而且闹出的姿势还不好看。在姐靠自己反击了一次后,大家就忘记了她受过了多少委屈,开始不断的抨击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凭什么弱者就不能反击,就只能被欺负,然后可怜兮兮的获得别人廉价的同情?不需要。我觉得我们姐可厉害了,在那种时候还能让周家大出血一次。” 谢长渝听着都红了眼睛,他没有办法说出谢谢一类的话,这是他的妻子,她向着他,向着他的家人。 但他眼睛还是酸酸的。 谢长玲能做出这件事,真的很不容易,就仿佛花费了所有勇气,才终于做成了这件事,事情成功后,勇气也跟着消失了,现在谢长玲变得温柔和柔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那个骄傲的谢长玲了。 谢长渝只要想到这些,都恨不得杀了周家那些人。 让谢长玲做出那个让她自己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其实也是因为周良生的态度,谢长玲和周良生生活那么久,要是周良生真的洗心革面,来带她回家,她的心说不定真的会柔软几分,但周良生都跪下了,说的还是满口谎言,谢长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真出轨还是误会?有时候枕边人的事,只是不想戳破而已,她都清楚。 周良生嘴里没有一句真话,让她知道,他们都把她当成了傻子,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就怒了,他们都把她当成傻子,她也要让他们当一次傻子。 林素美闭着眼睛:“我真的很佩服她。” 谢长玲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反击了,而她自己,上一辈子却是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才偷偷的跑了,是落荒而逃,而不是要报复那些让她不痛快不高兴不幸福的家人。 所以相比起来,她觉得谢长玲比自己厉害多了。 谢长渝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把林素美给吓了一跳。 “不准动,再翻的话,你今天睡床下。” “就会拿这个威胁我。” 林素美不说话,因为突然想到,其实威胁不到他,真让他睡床下,他会很听话的睡床下,就是会把她也给抱到床下一起睡,也不知道到底在惩罚谁。 木板不停的摇晃,让林素美还真有些担心。 “你到中间来。”谢长渝命令她。 “做什么?”虽然是在问,但还是听从他安排。 就是两个人都到中间来了…… 谢长渝这下覆在她身上,轻轻吻她,两人在木板上摇摇晃晃,竟然又新奇又觉得刺激。 “天还没有黑……”林素美突然咬唇说道。 “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谢长渝看着她笑。 他笑得太坏了,让林素美脸红得厉害,忍不住又想掐他两下了。 谢长渝继续道:“是以为我要做天黑后才能做的事?” 林素美感觉自己全身都烧了起来,伸脚去踢他,谢长渝却趁这个机会坐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欣赏了她片刻,才开始一点点去解她的红裙。 红裙妖娆,美人如蛊。 谢长渝的手指在她胸前轻轻滑动,他说:“你猜对了。” 不一会儿,水声溅起,木板起起伏伏,似沉非沉,在某一刻,木板再次倾翻,但那热情似火的男女,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仍旧在做天黑后才做但白天也似乎可以做的事。 —————————————————— 渝美集团的美滋味系列出了一个新口味,柠檬口味,加上前面的四个口味,现在就有了五个口味,在推出新口味的时候,渝美集团也开展了一个活动。 但凡一次性买了五个口味的顾客,就可在店家那里免费抽奖一次,而且中奖率是百分之一百,奖品都是些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缩小版的模型车或者女孩子们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奖品种类非常丰富。 就是有资格拿到这些活动奖品的店家,必须满足一定的进货数量。 最初的时候,很多店家都不愿意,毕竟很多都是小本生意,一下子进那么多货,卖不掉怎么办? 而最初的时候,活动刚开始,大家也不怎么去玩,但没过多久,大家都十分热衷于这个活动了。 最开始兴盛起来,就是在中学生身上,孩子们也会动脑筋,自己买不起五瓶,可以和朋友同学一起购买啊,买了一起抽奖,而且店家也不是很严格,不是非得不同口味,只要满足一次性买五瓶就行了。 因为中奖率百分百,大家在没有抽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虽然很遗憾,但也不会觉得生气,而且因为有些男孩子抽到了女孩子的东西,还可以男孩女孩交换,然后发展成为了,男女也可以一起组队去买。 现在这个活动特别火了。 一些以前不愿意进那么多货,觉得这什么抽奖特别麻烦的店家,现在也被逼得不得不参与了,很简单,很多人都跑去问他们能不能抽奖,一问没有这个活动,立马就跑了。 于是这个活动从中学生那里开始活到小孩和大人那里。 …… 林素美和谢长渝只是随便在城里一转,就能发现很多孩子们围着店家抽奖,一群人看热闹,就想知道人家抽的是什么。 这个抽奖也很简单,就是得随便抽一张卡片出来,然后刮开,看里面显示的东西,显示的是数字的话,那就是跳球,这个数字也得看大小,1最好,99肯定最不好,因为1对应的跳球最大,透明的球里面似乎还放了很多漂亮的东西,很得女孩子们喜欢。而字母ABC这类,就是另外的东西。 这些奖品一共分成四类,然后还有一些别的小奖品,比如说再来一瓶或者终极大奖啥的,大家都想要那个特殊的奖品。 甚至很多来抽奖的,都会求老板,让他们把那奖品给买下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个活动,渝美集团的销售量不仅没有受到别的公司的冲击,销售量大幅增加,而美滋味这一个系列更深入人心,连带的连纯牛奶都卖得不错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大街上都能看到一些女孩子正在玩跳球,看那跳球跳得高高的,然后又去追,玩得不亦乐乎。 现在的零食和玩具都还不够丰富,于是大家对这些小玩意十分的追捧。 林素美看着也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和谢长渝想出来的办法,经过这一次,大概没有人再反对她的计划了。 林素美的计划很简单,要在另外的地方继续建厂,招工,扩大渝美集团的规模,逐步将这个品牌走向全国。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都火热得很。 林素美和谢长渝四处转了转,就去林素美舅舅家吃饭。 然后就又涨了见识…… 陈家这会儿正热闹得很。 天气太热了,陈意的儿子要吃冰糕,好不容易买了一只冰糕,结果被王淑云给扔在了地方,王淑云听别人说了,小孩子吃冰糕不好,要去抢,孩子不准,然后王淑云直接扔地上了。 这可让孩子不干了,在家又哭又闹。 陈秋生回来一看,知道情况后,跳八丈高,又把王淑云给骂了。 结果孩子还在哭呢,王淑云还在那里指着孩子不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哭,就知道来骗我……”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一脸懵逼。 孩子觉得委屈,王淑云觉得更委屈。 林素美赶紧把陈秋生给拉开,她也知道是自己外婆不对,但看着外婆那伤心的眼神,她有点不忍心。舅舅一心想着孩子,完全不考虑外婆的感受,好像到了一定年龄,有了孩子孙子,都会如此一般,考虑小辈无暇关注长辈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陈家待了很长时间,主要是陪着陈秋生吃饭喝酒聊天。 夫妻两对这个舅舅都心情复杂,但这个舅舅对小辈也确实没有话说。 现在林素美大舅大舅娘和幺舅娘,全都被陈秋生给弄进了一个造纸厂里上班了,让他们赚钱,以后买房子。 林素美因此挺感激幺舅,没有让自己为难,在她表达出想要买房子还是得自己赚钱的意图后,人家也照做了。 走的时候,王淑云亲自送他们离开。 然后王淑云拉着林素美神神秘秘的:“你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我都吃不了多少,都被孩子吃了……要不是我偷偷藏了点,一点都吃不到。” 林素美劝了几句,孩子要吃就让他们吃,吃完了她再买就是了。 走出了小区,林素美和谢长渝才忍不住笑起来。 主要是很少见到王淑云这种老人,别的老人都是自己舍不得吃,然后给孩子吃,她却是觉得自己吃少了,都被孩子吃了,一点不划算。 但其实王淑云对孩子挺好的,也会拿钱给孩子买东西。 林素美很庆幸:“我妈好像不像我外婆,是不是?” “你还不确定了?” 林素美扶额,主要是她觉得要是自己妈妈真像外婆的话,她以后肯定会头大,家里天天吵翻天。 “人老了,和现在肯定不一样。我外婆小时候还很疼我呢!现在还不是更喜欢表姐表哥他们。” “她怎么疼你的?” “那时候外公还在,外婆家条件还不错的。外婆做了酒糟,上面放了一层白糖,我可喜欢了。然后有一天,外婆就骂表姐他们,也骂我……我当时一脸懵逼,结果她是把我推进那个放杂物的屋子,让我偷偷吃酒糟,不给他们吃。”林素美现在才回想起这些事来,她还记得,当时表姐们在那个屋子外面的窗户外偷偷看自己。 这种不公平对待,当时其实没有感觉,只是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心酸,要是她是表姐们,大概会很难受吧! 也是因为这种待遇,她会觉得自己和外婆外公比,比姐姐他们更亲。 这些事,真去探究,就太复杂了,因为涉及到姐姐们人品问题,也涉及到婆媳关系。 “后来呢?” “那时候我很喜欢在外婆他们家玩,和表姐他们一起玩。有一次我把带着我两个哥哥去接我回家,我记得当时是要吃荷包蛋还是什么的,我表姐去拿白糖,我不准,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外婆家的,他们凭什么拿……” 谢长渝听得觉得有趣,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素美也跟着笑了:“我外婆外公都没有反应。但我被我爸爸骂了,他还第一次那么骂我,把我骂哭了。他说我是外婆的外孙女,我表姐是我外婆的孙女,我们都是一样的,凭什么我吃得我姐姐她们就吃不得?” “爸帮理不帮亲。” 林素美也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爸爸也有这么凶的时候……” “后来呢?” 没后来了,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也没有再有多少来往了,表姐表哥什么的,更没有那么亲密了。 只是她突然想到表姐们躲在外面偷偷看她吃酒糟,那时候她还特不懂,外婆怎么一边让自己吃好东西一边骂自己。 而两个表姐则是躲在外面嘻嘻哈哈,因为她们也在高兴,觉得她们发现了她们婆婆偷偷在干的事,揭穿了一个大秘密,为她们的聪明自豪。 但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发生的话,她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一定会打开门,把酒糟分成几份,和表姐她们一起吃,可是当时的林素美也不过一个孩子,对发生的事都不明白,哪里知道,作为窗外的人,会有什么感受。 一晃多年,其实表姐她们都忘记了这些事,她却记得很清楚,哪怕是从自己身体里提取这样的记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林素美和谢长渝从定州城一起回九山村的时候, 为了谁开车回去小小争执了一下, 最终林素美以谢长渝喝酒了为理由,自己先坐进了驾驶座,谢长渝只好坐进副驾驶位,他那表情不知道是因为无奈还是遗憾了。 因为之前林素美说起了一些小事,于是一路上两人都说起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 其实林素美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解,也可以说是她这具身体里的不解, 小时候她和表姐表哥们一起出去洗澡,那时候小嘛,由幺舅带着一起去。她很清楚的记得, 那水很深, 自己在水里好像沉下去了,但扑腾了两下, 又起来了。她有点不清楚,是真自己扑腾起来,还是被人给救了。 谢长渝对小时候的记忆就是和郭志强他们一起爬山爬树,他家大门外, 有一个鸟巢, 天知道谢长渝每次看到它都多么想拿着竹竿捅一捅, 可惜每次都得劝自己那是人家鸟的家。 每年冬天鸟不在的时候, 他都盯着那鸟巢。 大概是那眼神太具有犯罪感了, 被家里所有人警告。 陈思雪:不准碰啊,你捅了人家的家,别人回来住哪里?它会回家来的, 冬天只是去别的地方了而已。 谢明:你敢捅,我就打死你。 谢长玲:要乖乖听话。 谢长萍:喂,要不我们悄悄给捅了? 后来终究有一年,那鸟没有飞回来,那鸟巢终于空了,谢长渝拿着一根竹竿把那鸟巢给捅了,多年想做的事完成了后,身心舒爽,拍拍手,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人了。 然后被郭志强他们非常好奇的问他干了啥好事? 他说自己捅了鸟巢,结果没有一个人信他,都觉得他在说谎,让他自己哭笑不得。 至于谢长渝外婆家,和林素美不同,谢长渝和自己外婆家一直都不亲密,表哥表妹什么的,更是没有多来往。 谢长渝外婆么,林素美自然也领教过。 不管谢长渝外婆那一家人是什么人,在林素美去自己外婆家的时候,也会给那边送礼过去,也不多说,更不留下吃饭,就嘱咐老人家好好休息一类。 然后林素美和谢长渝就会被那位老人给埋怨。 ——你们真是心狠啊,你们舅舅他们把日子过成那个样子,你们都不知道帮帮他们。 ——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得帮他们,照管他们,给他们养老。 ——不孝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 在看到谢长渝外婆后,林素美就突然觉得,自己外婆好像也还可以?至少她外婆没有找孩子们要钱的想法,都是用自己存的,连生病都花她自己的钱,当然了,实在没有的话,还是得孩子们给。 在外婆的问题上,林素美是建议有什么问题,自己母亲都和舅舅他们平摊费用,毕竟陈冬梅没有承担赡养的义务。 两人一路回家,把车停下的时候,还有点意外。 不管是谢长渝还是林素美,都养成了一个习惯,去城里或者出差的时候,都会买一些小玩意回家,毕竟家里孩子太多了,分给孩子一点小东西,就能让他们高兴好几天,何乐而不为。 而孩子们也是人精,只要看到他们,都会拥过来。 但今天没有。 反常就代表今天有些例外,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夫妻间都有了默契,不约而同的有些担心。 然后林素美就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错觉? 她再次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拧了下眉:“先回家去看看。” 林素美点点头。 两人向着林家走去,在路上也会碰到一些村里人,都劝说林素美回去劝劝陈冬梅,千万别怄气。 “我妈她怎么了?”林素美也能听到陈冬梅的骂声了,那是真骂,拿出了绝对实力那种,污言秽语一大堆,让林素美听了都害臊。 “你们家种的西瓜被人偷了,你妈被气狠了……” 这…… 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 “一个都没有留,你妈真的是被气惨了。” 林素美听着来自自己母亲十级的辱骂声,都不敢靠近陈冬梅了,那些污言秽语都涉及人体私密器官,被那么骂出来,威力强悍。 然后林素美听到一个词“死烂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然后也开始深究起来,为什么骂人的时候,就是骂人体的那些私密器官呢,究竟谁发明的,为什么要这样?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 “我爸妈都很宝贝那些西瓜,还没有长大都在那里分配要给我们留多少了。” 谢长渝故意睁大眼睛:“所以我们的西瓜也没有了?那不是我们有了损失?” 还真是这样。 陈冬梅的骂声不停。 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谢长渝,我给你一个开车的机会,你刚才不是和我争谁开车吗?现在我允许你开车了。” “?” “你去买几个西瓜回来。大的买几个,然后其余的买小点。等会儿我假装去找西瓜,就说强盗没有偷完,还有几个西瓜长在草里,没有被偷到。” 谢长渝睁大眼睛:“妈会信?” 这个么? 林素美叹一口气:“别那么生气就行了,她这样,得怄气好几天,对身体很不好。” 谢长渝这才点点头。 于是夫妻两合作。 西瓜早就开卖了,就是林家种的西瓜成熟要迟一些,所以现在还没有开摘,现在谢长渝出去买的话,也会很容易。 林素美走回自己家里。 陈冬梅一看自己女儿,差点都哭了,虽然没有哭,眼睛也红了:“小美,我们家西瓜没了,一个都没了。” 林素美上前去扶住自己母亲,陈冬梅刚才应该是骂得狠了,声音竟然都有些嘶哑。 陈冬梅气得脸色都红了:“都是我的错。你爸说这段时间得去地里照着,晚上就在那里睡,我还说他想太多了。我们九山村人那么多,谁会跑来偷东西?你看过年的时候,别的村都遭了强盗,我们村可没有。我还自作聪明,在你爸搭棚子那里,放了两双拖鞋假装有人在照看……” 陈冬梅不只是生气西瓜被偷了,还在怄气没有听林建业的话,要是听了林建业的话,在那里照看几天的话,也不会被偷。 “妈妈,就是几个西瓜,你别……” 话还没有说完,陈冬梅的眼风扫过来,林素美立即闭嘴。 “那是几个西瓜的问题?我和你把一把年纪都挑粪去淋它,天稍微干了点都怕它淹死了,都种出感情来了,现在马上要去弄了,结果全被人给偷了……气死我了……” 林素美现场观看了一下自己母亲现场演绎气得跳脚,以及又骂了起来。 “妈,别骂了,你骂的只能我们村里的人听见,但肯定不是我们村里人偷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村里的?不是我们村里的,谁知道我们家种了西瓜?” 这个么,林素美还真不知道。 “妈,别说了,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 “嫌我给你丢人啊!” 这下好了,林素美不敢说话了,自己母亲大人一发威,没人敢说话。 林建业终于看向林素美,对她摇摇头,示意她过去坐下,别去管陈冬梅了。 老人家们辛辛苦苦种点西瓜,大半都是想着孩子们,他们自己倒没有想过吃几口,可辛苦种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被偷了,确实生气上火。陈冬梅要是不骂段时间,发泄一下,大概会更加难受。 其实林建业也好不了多少。 那片西瓜地,林建业比陈冬梅更有感情,林建业天天跑去看那些西瓜,从开花开始观察,一天天开着西瓜结出来,西瓜长大,甚至有多少大西瓜多少小西瓜他都清清楚楚,甚至知道每一个西瓜长在什么地方。 他平时没有什么事,就喜欢转悠,数一数西瓜,数一数树上结的柚子有多少个,对家里这些果子,心里门清。 林素美等了好一会儿,谢长渝终于来了,给她悄悄打招呼。 林素美觉得自己现在和谢长渝跟特、务接头似的,然后悄悄跟着谢长渝先去地里看看。 只有西瓜藤,没有西瓜,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但那片地比下一块土地要高一些,下一块土地,恰好是她家二伯家的,因为种的是一些果树,再加上二伯家没有种地,所以里面长了很多草。 看到这情况,林素美和谢长渝眼睛都亮了一下,这下子找到借口了,可以说西瓜藤钻下面块地去了,被草遮住了,所以西瓜没有被偷。 夫妻两一拍即合,然后回家了,并用个袋子把谢长渝买的西瓜提林家去,当然了,是谢长渝当劳力。 林素美高兴的跑去拉陈冬梅:“妈,妈,我给你说个事。” “说什么?”陈冬梅嗓门特别大。 “我和长渝刚刚去地里看了,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强盗难道还没有走?被你们发现了?抓到没有,我打死他……” 林素美沉默了一瞬:“不是……是我们发现,我们家的西瓜藤,有些跑到了二伯家地里,然后竟然还结了些西瓜。肯定是被草挡住了,所以那些强盗没有发现。” 陈冬梅怀疑的看着女儿,这是真的假的? 林素美赶紧对谢长渝招招手,然后把口袋打开:“妈你自己看嘛,还有几个大西瓜呢!” 陈冬梅还真看了两眼,脸色好看多了:“妈的,那些强盗眼瞎啊,这么大的西瓜都看不到。” 林素美:“……被草挡住了,加上他们晚上来偷,没有看到很正常。” 陈冬梅又看了几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道:“长渝,你给你爸妈也抱两个大西瓜回去。” “好,谢谢妈。”谢长渝赶紧说道。 于是陈冬梅亲自把西瓜给提进家里,大概因为现在不是“一个没剩了”,所以陈冬梅没有骂了。 林素美松了一口气。 就是林建业看着她摇摇头,随即又笑了起来,人家强盗没有那么笨,西瓜藤是有些伸去下面了,但一个西瓜都没有,他清楚得很。 谢长渝把西瓜拿回家,陈思雪和谢明一看,都震惊了。 “长渝你买的啊?” “不是,小美家的。” 陈思雪更惊讶了:“不是被偷了吗?一个都不剩。” “哦,在草里还藏了几个。” “这样啊?那运气还好耶。” …… 林家。 陈冬梅低头和林建业嘀嘀咕咕:“这两孩子当我们傻的呀,你看这西瓜,和我们家的西瓜颜色都不一样。我们家的西瓜颜色要浅一点。” 林建业看了妻子一眼,孩子们哪里是傻,是希望你不要那么生气罢了。 陈冬梅原本是真怄气,但被林素美和谢长渝这事一打岔,心情奇迹般的好起来了,但种西瓜依旧是个阴影,从此之后,林家再也没有种过西瓜了。 —————————— 今年下半年,是渝美集团发展迅猛的时候,新厂的位置已经选好,并开始动工然后安排人过去盯着,日后还有招聘一系列事宜,而在新厂动工的时候,在云市一个现在算偏僻以后算中心的一块地上,渝美集团的总部大楼悄然动工。 把总部安排在云市,这是大家协商的结果,要想吸纳更多的优秀人才,这个地里位置也很重要,所以他们决定安排在云市。 除了这两件大事外,最大的事就是林素美和谢长渝现在要逐步开始完善各个部门了,以前是大家一起做,现在则要根据各个人的能力开始分成不同部门。 与此同时,林素美要推出新产品。 在林素美不断努力下,新产品“娃娃乐”横空出世,顾名思义,是为了孩子们推出的一个产品,味道轻微酸更多的是甜,并且甜味浓郁,喝了很开胃。 林素美和谢长渝忙得分身乏术,连在家里待的时间都不多,即使在家里,也多半是休息,然后聊几句,总是聊到一半都能睡着。 …… 但即使再忙,林素美也打算做一件事。 她决定给美滋味和娃娃乐拍广告,然后投入各个电视台,给自己的产品进行一波宣传。 这事大家都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怎么做,林素美只好暂时成立一个宣传部门,开始着重处理这件事。 要拍一支广告,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要请专业的人,然后还得找人问问电视台那边的情况,并且还得算计一下什么时段的广告播放最有效果。 一件原本简单的事,真计较起来,也是很复杂。 林素美既然决定做好这件事,那么首先看的,当然是别人的广告。 现在的广告有些简单,甚至很简单粗暴,直接就是把产品放到公众眼前来,并不像后来那么多花招剧情。 饮料广告也有,但其实比较少。 她平时不太关注这些,现在这么一看,不由得笑起来,大多都是猪饲料广告,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猪饲料广告,还有不少肥猪出镜时,她无语了好一会儿。 她亲自去问了问,发现有广告的品牌,的确卖得好一些。 林素美一连几天都看这些广告,还真看出了一些趣味,有时候广告还真不在于好看,而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看了这么多广告,她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个猪饲料,并且都把牌子给记得清清楚楚的,要是她买猪饲料的话,真可能选择这个牌子。 还有就是,有一个简单朗朗上口的广告语的话,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林素美看的时候,谢长渝有时候陪她看一会儿,有时候去做自己的事。 “哎,广告比你老公更好看?” “我听过吃别人醋的,可没有听过有人吃广告的醋,你打算当第一人?” 林素美坐在椅子上,谢长渝从背后轻轻揽住她:“想好怎么做了?” “嗯,不用多复杂,就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就行了。”她又想了想,“你说要不要找个人一起进行拍摄?” “都可以。” “我再和团队协商一下。” “你别让你自己太累就行。” …… 林素美和团队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选人一起拍摄,拍摄的内容,也差不多设计好了,美滋味五种口味,一起出镜,五种颜色的液体汇聚成五个瓶子的美滋味,颜色鲜亮,应该很吸引眼球,然后再由拍摄广告的人出现,拿着一瓶美滋味,喊一下广告语就行。 非常简单的广告内容。 但找谁呢?林素美是偏向于找那种青春活泼的漂亮女孩子,最好是大一大二的大学生,高中生这个时候太青涩了,少了点活泼,大一大二的刚好,青春靓丽。 选人的时候,团队里的人争论不断。 林素美也是觉得好笑。 有人就提出,他家某个亲戚长得很漂亮,结果照片拍来还行,但一上镜头,完全就是个灾难。 林素美是对“我亲戚”“我认识的”“我知道的一个”之类的话都产生了阴影了。 最后林素美很无奈的对她团队里的人说——算了,你们都别推荐了。 然而当林素美回到家的时候,表情更无奈了。 谢长渝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没有定下人来:“你别着急。” “来,给我捶捶背。” “你还会使唤人呢?” 林素美笑了笑,先跑过去,给谢长渝按摩了一会儿,然后才让他给自己捶背。 “谢长渝,你猜错了,我们定下人了。” “那你还这个样子?” “那你猜猜看,为什么人都定下来了,我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你们的想法不同?他们选的人不是你看中的那个?” “猜对了一半吧!” “还有这种说法。” 林素美忧伤的叹一口气:“谢长渝,他们选来拍广告的人,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你猜猜看,她是谁?” 谢长渝恍然大悟:“哦,他们选了我妈?” 林素美爬起来,手轻轻拍到他,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明明心里清楚,还故意这么说。 她靠近他怀里,她是不愿意自己当广告女主角,但一来人选没有找到,继续这么找也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她是渝美集团的最高负责人,以她自己的形象来介绍公司产品,似乎更有意义。 她也是被这点意义所打动了。 “拍就去拍,难道你对你自己没有自信?”谢长渝揶揄她。 林素美哼哼了两声:“以前挺自信的。嫁人后老了,自信不起来了。” “哟,还是我的错了。” “那是,青春不在,你如何赔偿?” “以身相许,不知可否?” “可!” ———————— 渝美集团有两支广告在电视台上播放。 一支是娃娃乐,由一群小朋友们出镜拍广告,广告语很简单——小朋友们最爱喝的娃娃乐。 美滋味的广告,则由林素美自己担当广告女主角,在五种口味的美滋味介绍过后,林素美才会出镜,坐落在无数水果之间,然后水果全变成了饮料,她在水果和饮料之中翩翩起舞,然后说下广告语——有了美滋味,生活好滋味! …… 不得不说,两支广告投放过后,两个产品的销量直接就上升了,这两支广告自然很成功。 虽然内容简单,但和别的广告一起播放的时候,渝美集团的广告就很有点一股清流的感觉,自然令人印象深刻。 就是林素美出门的时候,看到有小朋友找大人要买娃娃乐时,直接说——电视上说的,小朋友最爱喝的娃娃乐,我是小朋友,我也爱喝。 林素美摸摸鼻子,好像有点广告语绑架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这两支广告都算很成功了。 …… 广告拍摄、剪片、最终投放,一系列事情完成后,林素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也有后续,那便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有人认出她来,然后非要来看看她,问她是不是广告里面那个人。 而九山村里的人,更是会守着电视机,一起看林素美,这可是上了电视啊! 林素美每次听到自己侄子在那里吼“小姑你又上电视了”就忍不住扶额,知道了,能不吼吗? 事情告一段落。 谢长渝也在这个时候,亲自做了一顿饭,饭菜都很家常,然后两个人坐在亭子里吃饭。 “你说吧!”林素美知道谢长渝有话要说。 “公司会一直很忙。以后会建立更多的厂,招聘更多人,其中也会出很多事,都需要我们去解决。” 林素美点点头,有点不解其意。 这些她自然知道。 “怎么?” “我是想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忙过了,以后就不忙的时间。” “然后呢?” “你以前说的,我们现在先不要孩子,忙过后要孩子的说法,根本不可能。” 怎么可能有不忙的时候? 只会一直忙下去,除非渝美集团倒闭,出现巨大问题,否则以他们的野心,就只能这么无休止的忙碌。 林素美放下吃饭的筷子,看他好一会儿:“你早就想说这些了吧?” 这半年来,她都感觉他有点心事,可他没有说,而是等她把手里的事处理好了再说。 这人…… 他这个样子,为她考虑了一切,在他提出问题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谢长渝只是看着他笑。 “我的想法是,那我们现在就顺其自然,你说可以吗?”她对他眨眨眼睛。 谢长渝挑了一下眉,虽然表现如常,但还是有点紧张,毕竟她也有拒绝的可能,但她没有。 不避孕的话,孩子应该会很快就有的吧? 第一百五十章 第一百五十章 谢长渝和林素美因为多了一个厂以及将公司总部搬到云市后, 现在更加的忙碌了,在家待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即使他们有一点时间,也是在谢家或者林家待着,尽量用他们的时间陪伴家里的长辈。 林素美家那边不用多说, 他们家里人口多, 大人小孩都多, 一向非常的热闹,林素美在家或者不在,其实都不影响什么, 只是孩子们会盼着这对夫妻回家,因为那时候就可以吃到不少新东西,谁叫这对夫妻每次出门都会给孩子们买些小零食。 而谢长渝家原本只有谢明和陈思雪待着,很有点冷清, 但是现在谢长玲和她女儿住在家里, 有了孩子们的陪伴, 家里也变得热闹起来,在这种环境下, 就连一直内向沉默的谢佳佳现在性格都变得活泼了一些。 谢长萍的孩子也出生了,生了个儿子,左明生因为很高兴, 被谢长萍扣上了重男轻女的帽子,孩子刚出生就被骂得不轻,好在左明生性格好, 完全不计较,一心扑在老婆和孩子身上。 陈思雪也时常跑去照顾谢长萍,叮嘱谢长萍各种坐月子的事,谢长萍听着烦,直接把陈思雪赶走,然后没两天,陈思雪就又跑去了,把谢长萍烦得不轻。 比较意外的是现在林素美和谢长玲的关系还不错。 在有一次有人故意说谢长玲坏话来“讨好”林素美的时候,林素美直接呛了回去,恰好被出门买东西的谢长玲听到了,两人友好的对视两秒,一起吃了一顿饭,互相说了点事,关系突然就突飞猛进了。 谢长玲哪能不知道别人在背后如何说她,光是背后说她这种女人心黑还算好的,还有人直接跑来给她介绍一些歪瓜裂枣的男人,口里明着按着对她说,她就只配得上这样的男人,也只有这种男人才不嫌弃她。 陈思雪因此闹了几场,但谢长玲哪能够一直让母亲担心,很多时候,都默默的忍受了,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做错了,给自己和家人带去了那么多麻烦,也会想要不干脆去死了算了,省得活着受罪,但她还得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她不能去死。 林素美请谢长玲在饭店里面吃饭,饭菜都不错,她小小的吃了一口,问谢长玲:“那姐你后悔吗?” 这个指的是谢长玲最后摆了周家那些人一道。 谢长玲咬咬唇,突然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我内心觉得这是我谢长玲做过最牛的事,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管别人如何,谢长玲却知道,若是没有当时周良生说的那些假话刺激到了她,她不会有勇气做,而踏出了第一步后,她就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家人一个交代,让自己和家人都知道,她并不是被周良生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不会。我会很佩服你。”林素美坚定的摇摇头,因为这种事,她自己做不到,所以佩服那些能够做到的人。 “佩服?”谢长玲不置可否,“你才是让我羡慕的那种人,我爸妈都给我说了公司的事,你可真厉害。你一定不会活成我那个样子……” 谢长玲忍不住红了眼眶,哪里是对方不会活成那个样子,可能以林素美的眼光和眼界,连周良生那种人一开始都看不上,何来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女人活着原本就比男人要艰难,既然如此,为了活得更好一点,那就比他们更努力一些。而当我们拥有了能力,也就能够获得独立的条件和资格,有了这些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大概都不会忐忑不安和绝望了。因为我们自己会知道,只靠自己都能过得很好。” 谢长玲看了林素美几秒:“我知道了……” 她以前不懂长萍说的自己的才是自己的,才会觉得安心,现在却明白了,那旅馆虽然现在住的人不多,一个月下来也没有多少钱,可是她心安,心里踏实。 “姐,你是为你自己而活,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你管他做什么?你没有听见的就算了,反正听不到心不烦,听到的话,不需要忍,直接杠回去。”林素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我堂姐教我的,她说啊,别人说那一句话,别人说过就算了,对说的人没有半点影响,却对自己影响那么大。你要是被影响了,人家还会继续私底下骂你没有,他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所以理会他们什么?一群不想自己过好的人,那自己就好好过日子,嫉妒死他们。” 谢长玲听得笑起来。 谢长玲突然想到,若是她真的因为那些死了的话,并不会一死百了,那些人还会继续骂她没用,她的家人更会因此蒙上阴影。 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家人,那就好好生活,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 那天以后,林素美和谢长玲有时间见面的话,都会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画面让谢家一些人惊奇得不行。 谢长渝看到了忍不住冒酸水:“那究竟是我姐还是你姐啊?” 林素美白了他一眼:“男人就是自私。” “喂,怎么说话的,给我扣这么个大帽子。” “就只准你和我那些哥哥关系好,我和你姐关系好点就不行,这还不是自私?” 谢长渝摸了摸鼻子,嗯,无力反驳。 才过了年,谢长渝的表现可是历历在目。之前林素美都没有发现,今年才特别注意了一下,林家的那种吃饭模式,先去林建国家,然后是林建党家以此类推,谢长渝表现得比林素美积极多了。 每次林素美到了后,谢长渝已经和她那些哥哥们聊上了,都不知道一群男人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因为好奇,她还专门去旁听了几句。 谢长渝是喜欢林家的这种模式,虽然几家人各过个的日子,但每年这么聚一聚,一大家子人分外和谐,有事的话,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而且人都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都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而大多数情况下,差不多都会对自己亲戚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有数,那种只花钱不赚钱的人,平常虽有来往,但心里也是有意见的,而关系的好的那种,对方出了点事的时候,都不让对方开口,直接问对方差不差钱,差钱的话直接开口就是了。 所以谢长渝是觉得林家的这些人真有意思。 像林建民家的三个孩子,大家对他们的态度就很不同,老大林富踏实肯干,老二林贵这几年在外面的竟然学坏了,又因为林祥被徐琳给管着,让林建民夫妻现在不最疼小儿子了,而是嘴甜的林贵,家里一团糊涂。 林富和林祥都被林贵拖累得不轻,徐琳下了最后通牒了,要是再帮林贵出一分钱,那就离婚,为着林贵,他们闹了好几回了。 现在么,林富也是被这个弟弟给拖累得狠了,借出去的钱,大概也很难拿回来了。 二房的林权林谋和林政都被林贵夫妇借过钱,还是男女双方分开来借,但林谋林权都没有因此对四房的人有看法,瞧不起林贵是肯定的,但对林富的态度就只有一个——需要帮忙直接说,绝对没有二话。 谢长渝是觉得林家的那些人,个个都有故事,听着觉得有趣。 而在年后,林家四房的那些事,彻底爆发出来了。 徐琳彻底把丈夫林祥给拉到一个阵线,逼林贵还钱,不还钱就离婚。而林富虽然没有这么表态,但林富的妻子也表达了不满,在这种情况下,连林建民夫妇都不敢再表态了,真表态的话,林富林祥大概直接让老两口跟着林贵算了,他们不得管了。 林贵被逼无奈,终于卖了在市里的那套房子,然后把欠债还了,在房子卖了后,林贵夫妇也离婚了,女方直接走了。 现在林贵的孩子也被林建民夫妇养着,而林贵林祥大概是觉得林贵夫妇离婚和他们有些关系,于是也不吭声,就让父母这么养着。 林贵那么一离婚,林家人的反应出奇一致,林贵原本是个好的,和林富一样踏实能干,都是娶了个爱慕虚荣的媳妇后,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只希望林贵现在能够改好。 林素美和徐琳碰到了后,徐琳偷偷给她说,林贵的老婆,还专门跑来找过林祥他们。 林贵老婆的意思就是,孩子先养在林家,她是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至于林贵老婆的打算,她略微暗示的告诉徐琳,她现在跟了一个男人,对方出钱她去开了一家店,要是她过得好的话,以后就这个样子了,要是她过得不好的话,就回来找自己儿子。让徐琳劝劝林贵,千万别正经找老婆,随便玩玩的可以,因为她有可能还会回来。 林素美听得叹为观止,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那八嫂思想可真进步。 徐琳气得脸都歪了:“她倒是想得好,还说外面的世界现在就是这样,有钱的才是正理,以为我没有出去过听不懂她那些话。我就和她说了,那是她和二哥的事,轮到我们去劝?还有,谁能等着她回来啊,想得可真美。小美,我和你说,那家那十哥也是个傻的。” 徐琳把话给林祥说了,林祥好半天没有说话,吃饭后,自己跑去洗碗,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后,才悄咪咪的对徐琳说:“我怎么觉得我那前嫂子好聪明来着。” 徐琳听着连白眼都不想翻了,你能再反应慢一点吗?人家不聪明,能把你哥的钱全花光不说,把你爸妈的钱也给弄光了,现在连唯一值钱的房子也没有了,人家当机立断立马走人,干脆得很。 林素美被徐琳的话弄得觉得好笑。 林素美和谢长渝私底下说起的时候,讨论到林贵的事,都觉得夫妻两都有问题,其实他们两个也有损失,也借了林贵一点钱,但因为他们夫妻对借钱的事一直比较强硬,第一次会借,但前一次不还的话,就不得钱了,所以虽然有损失,不会太多。 而他们借出去的这些钱,也被林建民以儿子的名义还了。 当父母的总是这般,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能享福,还得去还孩子们欠下的债。 林素美和谢长渝也只是随便聊聊,当做睡前聊天的话而已。 所以当第二天天一亮,谢宅的门就被敲响的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都心里一跳,还以为是四房那边又出了事。 谢长渝刚开了门,结果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回来,林素美觉得奇怪,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口问:“是谁啊?出了什么事?” 谢长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小美,你过来。” “这是怎么了?”林素美拧着眉头,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是林安,他的眼睛红红的。 “二哥。”林素美一看到是他,当即觉得好笑。 林安看着自己妹妹:“小美,大伯没了。” 林素美脑子懵了一下:“大伯没了?他去哪里了?难道和大婶吵架,可这样,也不至于离家出走吧?” 林安的眼泪直接就流出去了:“大伯他……大伯他死了。” 林素美脑子更是空得不行,她站在原地,看着林安,仿佛对方说了一个天方夜谭的事:“你胡说些什么?大伯他明明好好的,昨天还跑出去钓鱼,他那钓鱼竿还是我送的,因为去钓鱼的地方有点远,我还专门开车送了他一段路……” 林安只是哭。 林素美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呢,昨天还好好的,大伯也没病没痛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她都记得大伯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大伯说:“小美,你和长渝可得好好过日子,别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们见识多见识广,也更容易受到诱惑,要坚持本心……” 谢长渝一把抱住林素美:“我们现在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素美机械的点着头。 在到达大房家的时候,那里已经围着很多人了,林家的人几乎全到了,没有到的,现在也去通知了。 林素美走近,听到村里的人都在那里说话。 “真的假的?不可能啊,我昨天还碰到了他,问他钓到鱼没有,他说运气好,钓了好几条……” “就是,我也看到了。” “这人怎么就突然去了?” “是啊,没病没痛的,一下子就没有了。” …… 屋里的人也在忙碌着,林建国应该是半夜去世的,现在身体都已经硬了。林建国睡觉要打呼噜,声音很大,被他那小孙女一直嫌弃,然后林建国就自己跑去睡了,他那小孙女和易芳一起睡觉。 早上的时候,林思思去喊爷爷起床,结果没有喊醒,然后去给奶奶告状,说爷爷变懒了,竟然还在睡懒觉。 易芳也没有当一回事,然后林思思自己吃奶奶炒的豌豆时,又去找爷爷,把豌豆喂给林建国吃。 林建国嘴里,现在都留着那几颗豌豆。 又过了一会儿,易芳去喊人,才发现林建国去世了。 易芳表现得特别平静,还对小孙女说:“别喊了,你爷爷死了。” 然后易芳去喊老三老四一家人过来。 现在村里的人正在给林建国换上衣服,而林家大房堂屋已经摆放着一个棺材,在林建国被换上衣服后,就被抬进了那个棺材里面。 林素美一看到这个画面,再也忍不住痛哭一场。 谢长渝也抱着她,他眼睛也红了。 堂屋里哭声一片,但谁也没有大声的喊哭,只是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只有易芳,一直正常的管这管那,甚至还能对人笑。 林素美盯着大婶一会儿,去找林海燕,林海燕现在哭得不成人形,林素美没有办法,只好去找林勇林猛两人。 “小美怎么了?”家里出了这种事,林勇林猛还不能一直伤心,得处理各种事,办丧事,买东西,安排各项事宜,根本空闲不下来。 “大婶现在不对劲,你们可要好好盯着她。我以前也听说了一家人,也是这样,丈夫去了后,妻子还高高兴兴的,别人都说她不正常,但没几天,妻子就跟着去了……我怕大婶这样不太好。” 林勇林猛果然变得严肃起来:“好,我们会好好注意。” 要是现在易芳就伤心大哭,还能发泄出来,可是她现在并没有…… 林素美走到林海燕面前去,陪着林海燕,说不出让对方节哀别伤心的话,只是拉着林海燕去烧钱纸。 棺材用两根长条凳子托起,在棺材下面,用油倒进一个碗里,然后搓了一张钱纸当灯芯,把油点燃,不能让这个灯熄灭,得好好看着。 林素美和林海燕都坐在小凳子上,开始烧纸,林海燕烧着烧着就大哭起来,她那对人仁善的父亲啊,这辈子从没有对不起别人,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她当女儿的都还没有尽孝。 林海燕崩溃的大哭,怎么都止不住。 林素美把林海燕抱住,轻声安慰她,大伯虽然走得早,但没有受苦,就是让大家都十分意外。 不管是林家人还是村里人,来林家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会进来对着棺材鞠躬表达哀思。 村里人没有什么节哀顺变的话,只是也跑来烧纸钱,表达一下内心的哀思。 但大家的心理都只有一个统一的念头,好人怎么就不长命呢? 当天夜里,林素美一直守着林海燕,林海燕不肯去睡觉,因为过两天就会拉去火葬场了,能陪林建国的时间太短了。 林素美对林海燕非常强硬,她是让林海燕来烧纸的,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就换人,让别人来做。 林海燕只好忍着,和林素美一起烧纸。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觉。 徐琳也来了,说着林建国一直跑她家里,劝着他不要离婚,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林祥,林祥帮兄弟忙没错,错的是没完没了的,只要林祥纠正过来就好了。 林贵也来了,林建国也跑去劝了他很久,让他不要怨念自己兄弟,兄弟间帮忙是正常的,但过度了,也就影响了人家的生活,他走到这一步,也是他自己不懂得收敛,做人要有判断力,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林富夫妻也哭着说林建国是如何去劝他们夫妻两不要吵架,夫妻两住云市,林建国还专门坐车去找他们,就是为了让小辈们好好过日子。 林政林谋林权这些,哪个又没有被林建国劝慰过? 哭声一片。 但这一会儿,林素美他们的这一辈人,竟然因为这个原因,坐在一起,一起说着关于林建国的事。 一群堂兄妹互相说着,互相聊着,彼此安慰着彼此,一起不断的烧着钱纸,那火一直未熄灭。 第二天,回来的人更多了。 因为还有人要回来,打过招呼了,所以林建国的棺材会多停两天,一直到那些人都回来。 那些回来的人,很多都不是林家的亲戚,却在回来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跑来磕头。 有以前村里家庭最贫困的,林建国没有少帮他们的忙,也会偷偷给他们找出路。 还有村里以前的混子,做错了事,被林建国给逮住了,林建国捉住不放,一直教训了他一天,问他这么做对得起谁?父母担心,他自己的人生看不到出路。 还有一大群知青也跑了回来,这些人有人考上大学混得不错,有人现在就是一份普通工作,但他们全都一起回来了。 只是有一个知青引起了村里人争执,原来他当初跑过,逃跑的时候,被那家人追,他藏在玉米林里,被林建国看到了,他当时觉得自己完蛋了。但林建国却让他藏好,林建国引开了那些人,林建国对他说,他会想办法帮着他转了粮油关系,让他不要担心,只是这辈子就别回九山村了。 这个知青当时哭得不行,林建国就是他的恩人,他当年也是被人看上,被逼无奈娶了村里的一个女孩子,那家人十分强势。 林建国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回城了好好过日子。 男人出现在村里,就被以前那家人喊人抓住,要打他,说他耽搁了自己闺女。 林家大房外面的坝子上闹得不行,林勇气炸了:“要闹事回家去闹,别在我家闹。” 林勇出面后,才没有了动静。 那个被打了的原本的知青,还是一步一步走进林家堂屋,然后跪在棺材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 后两天回来的人更多了,不管是有多忙,在这时候,大家似乎都很默契的全都回来参加林建国的葬礼,没有商量过,就是那么只觉的做了。 在要将林建国拉走的前一天,请来的人才开始做法。 林家的人全部上阵,好几十个人全都跟着做,不停的下跪磕头然后听着人念一些听不懂的话,然后又是放鞭炮什么的。 林家大房的堂屋都转不下来。 然后又是在坝子上走用桌子凳子搭起来的高桥,让林建国一路走好…… 折腾了大半夜,一直到凌晨三四点,仪式才好不容易结束。 没有一个人嫌累,大家都如此虔诚,如果真有来世,毫无疑问,他们都希望这位老人能够平安幸福。 第三天,要送走林建国了。 第四天,可就在大家要抬走人的时候,易芳突然冲了出来:“你们要把他带哪里去?林勇林猛,他们要把你爸爸抢走……” 在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大家劝着说着,易芳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她用很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几个子:“你爸爸他只是睡着了呀?他只是在怪我,不该嫌弃他打呼噜,不该让他一个人去另一个屋子睡觉……” 林思思也看着奶奶:“爷爷不是睡着了,奶奶你记错了,爷爷他去另一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思思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小手使劲的擦着眼泪,爷爷不在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教她念数字写拼音,偷偷给她买小零食了。 奶奶抠,都是爷爷偷偷买的。 …… 但最终,林建国还是被送走了。 …… 林建国的葬礼办得很热闹,准备的席桌完全不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也跑来了,大家只能挤着十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也尽可能的依靠自己的能力多帮林家大房一点。 葬礼虽然办完了,但似乎大家都没有回过神来了,提起林建国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走得太突然了,总觉得他还在,说话的时候,也会常常提到他。 …… 林素美因为林建国的离世,也憔悴了不少,谢长渝也没有安慰她,没有办法安慰,就连他,也把林建国当成了一个很特别的人,更何况是林素美了。 夜深人静,夫妻两坐在一起。 沉默良久,林素美才问自己丈夫:“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算成功呢?” “不知道,每个人的定义不同。但在我眼里,大伯他就是成功。” 那么多人记着他的好,那么多人想着他…… 一个人无愧别人,无愧天地,无愧自己…… 这如果还不算成功,那什么才算成功呢? 林素美的眼眶再一次红了,她只要想到,林家以后的每一次聚会,再也得不到圆满了,那个关爱小辈的人,再也不会坐在那里陪着父亲吃饭喝酒,她就觉得难过。 而谁能想到,今年竟然是大团聚的最后一次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论再怎么伤心难过, 日子总要过下去。 林素美和谢长渝再次恢复忙碌的生活, 只是他们也会去看望易芳, 不知道是因为林建国走得太匆忙还是怎么,理智上都知道林建国已经离开了, 但心里总会觉得他还在那里似的。 不仅是林素美和谢长渝,和别人这么一提, 大家都是那个感觉, 好像那个长辈依旧还在那里,日常的时候,总会想着, 有事要不要通知大伯一声,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睛。 最难适应的其实是林建业和林建民,这两人,一有点事, 就准备往大房的方向走, 都走出了家门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傻傻的站在原地。 林素美看见自己父亲两次这样了, 每次看到林建业那无措的背影,她都只能够拼命的咬着自己嘴唇, 控制眼泪下流。 林建业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去找林建国聊天说事了,而他们在酒桌上争执的某些话题, 这辈子也再也没有答案了。 林素美怕自己父亲一直沉浸其中,所以也想着让他做点别的事,没多久,林建业就开始学会钓鱼了,然后和林建民约着,一起出去钓鱼。 这天林素美刚回到家,就听到陈冬梅在数落林建业。 “一天到晚都喜欢出去钓鱼,有那么好啊,现在好了,活该……” 林素美皱皱眉头,下意识的感到无奈,这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不管爸爸做什么,妈妈都能找到理由数落几句,跟本能似的。 她觉得,自己父亲原本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难不成天天待在家里沉默? 林素美走上前,很不认同的盯着陈冬梅。 陈冬梅这才哑了口。 林素美瞧着自己爸爸,林建业的脚已经包扎过了,就是老人脚受伤要比年轻人恢复慢得多。 “医生说了,没啥事,你别担心。”陈冬梅赶紧道。 林建业也微笑起来:“确实没啥事,就脚拐了一下……哪知道就这么严重了。” “那爸爸你要好好休息。”林素美看向自己母亲,“妈妈,你也是,爸都受伤了,你还说他……” “我那不是让他以后别去钓鱼了么……” 林素美摇摇头。 林建业是和林建民一起出去钓鱼,然后林建业受伤,林建民背着林建业回到家里。钓鱼的地方离九山村还是有些远,林建业的体重也是很客观,想到一个老人背着另一个老人,汗水一颗颗的流,但又得忍着背回家。 那个画面感有点强,林素美想到都觉得有些好笑。 陈冬梅还在那里嘀嘀咕咕,这一次林建民被压那么惨,以后肯定不得再喊林建业一起出门钓鱼了。 林建业在脚受伤的时候,天天只能待在家里,只能看电视,看着有几分可怜,林素美私底下让几个侄子陪林建业玩一下牌什么的,林建业这才没有那么无聊。 在林建业脚好了后,林家买了一个三轮车,就林建业自己开,然后林建业负责给家里的杂货铺进货。 就是林建业常常会开着三轮车早出晚归,不用说,这空白的时间全是去找林建党聊天了。 自从林建国去世后,林建党的性格突然就变得温和了起来,然后接过了林建国过去的责任,不管是谁家有事,和林建党商量,他都会认真思考后拿出个章程来,当然了,听不听是别人的事,他并不会多管。 因为林建党的改变,林建业现在就喜欢跑去和林建党聊天,而林建党大概也是上了年龄,又因为林建国不在了,更懂得了兄弟情的可贵,他们这些人,说不定哪天就钻土了,何必斤斤计较那么多。 于是几兄弟的感觉,比以往更甚。 这时候大房家的三兄妹,对易芳也是更加孝顺,因为未曾给林建国尽孝,在林建国突然离世后,他们本能的想对自己母亲更好一些。 在三兄妹的努力下,易芳这才终于接受自己丈夫离开的事实,大哭了一场后,也不肯在林海燕那里住着,自己回九山村里,她要自己一个人过,她能够做得动活也能自己做饭。 在林勇林猛的劝导下,易芳才每个儿子都跟一个月,但这期间,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喊易芳来吃。 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平静的溜走。 然而当谢长玲谢长萍两家的护照办下来后,林素美和谢长渝家里,再一次不平静起来。 在林建国去世后,谢长渝和林素美伤心之余,也做了个决定,想带着全家人一起出国旅游,让家人出一次国门,他们虽然很忙,但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现在忙,难道以后都不会忙? 他们很明白,有些事现在不去做,以后就没有办法做了。 在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他们希望尽自己的力量让他们开心一下,而不是当长辈离世,才遗憾自己在他们身上花的时间太少了。 出国的花费,全由林素美和谢长渝一力承担。 在要准备着离开的时候,林素美得把公司里的事给安排好,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就被陈冬梅给拉着问:“小美,你说我要穿什么去才好啊?可不能给我们国家抹黑,让人看不起我。” “就你平时这样就好。” “那不行……”陈冬梅翻箱倒柜的,硬是要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来穿。 陈冬梅现在可紧张了,那可是出国,瞧瞧村里的人,有几个出过的定州县城和云市的?年轻一辈还好一点,像陈冬梅这一辈的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去银行取钱都不会,在县城都得迷路,更何况去更远的地方了。 但陈冬梅却可以出国,她内心激动不已。 而谢长渝在家,也遭遇到林素美同样的事来。陈思雪也是紧张得不行,别说她了,就连谢长玲也是一样紧张,谢长玲都不知所措,心里想着出国肯定要花很多钱,都不愿意去,还是谢长渝说,这次是全家一起去,除非谢长玲不把自己当成他们谢家的人,谢长玲这才没有办法,准备和大家一起出去。 但第二天开始,林素美和谢长渝就不再烦恼了。 陈思雪和陈冬梅竟然约着一起去城里逛街买东西,然后找谢长萍陪着她们,不仅给自己买新衣服新裤子,还给全家人都买。 林素美开着车送陈思雪和陈冬梅去县城,还得约了时间,到时候去接。 陈思雪和陈冬梅下车后,手挽着手,一起评价县城变了好多,她们都快不认识了。 林素美盯着自己婆婆和自己母亲,眉头轻轻的拧着,然后看副驾驶座的谢长渝:“为什么我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十分诡异?” 林素美见过陈思雪和陈冬梅争吵,也见过这两人互相不服气对方,她都能理解,但现在两人好得跟闺蜜似的的模样,莫名的让她不适应,浑身都抖了两下。 “确实诡异。” 谢长渝评价。 林素美扫了他一眼:“我私心里希望能一直保持。” 谢长渝笑了笑。 等他们夫妻两回去,谢家是不能待着,谢明那人,生怕他们家走了后,村里的人没有地方打米,这几天在村里宣传了,要打米的尽早来,所以谢家现在全都是打米机运转的声响,吵人得很。 两人这才回到他们自己家里,躺床上休息。 谢长渝躺里面,林素美躺在外面。 谢长渝的手,有意无意的摸到林素美的肚子上,林素美直接把他的手给打开,原本想很生气的指责他,就知道想着孩子,这会儿却突然情绪低落了下来。 “要是我真怀不上孩子怎么办?” “这个有什么怎么办的?” 林素美侧过身,认真的看着他:“不准敷衍我。” 两人决定顺其自然后,她还以为自己会很快就怀孕,结果这么多时日过了后,肚子也没有个动静,说不着急肯定是假的,不需要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年龄的确大了。 也就是两人都硬气,也有主见,不管是陈冬梅还是陈思雪,现在都不提孩子的事,很有点什么都让他们做主的意思。 谢长渝叹了一口气:“有孩子肯定有有孩子的好,没有孩子肯定也有没有孩子的好,我肯定偏向于我们要孩子的,但如果真没有的话,那也就认命,人活着,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遗憾,其实也没啥。你家里那么多孩子就不提了,我姐的孩子现在也是我爸妈一起带,也不差孩子。” 林素美幽幽的叹一口气。 谢长渝捏捏她的鼻子:“别担心,我觉得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你是算命的啊?” “不是,我是我们孩子的父亲,我能感觉到。” 林素美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她感觉不到? 夫妻两说了一会儿话后,就起身配合着弄点吃的,吃过午饭后,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谢长渝和林素美是打算在自己村口那边办理一个学校,经过考虑,得办幼儿园小学初中一体的学校,没有高中,主要是现在好一点的高中都在县城,他们不想同县城形成竞争关系。 因为要办理学校的事,两人也只能去协商各种事宜。 但还算成功,没有多久,美渝幼儿园美渝小学美渝中学就开始动工了。 而这时候,谢家林家,也动身,开始向国外出发。 —————————— 全家人一起出门,谢长渝和林素美各开了一辆车,直接开去定州城和谢长萍一家汇合。 因为有家里长辈的关系,林素美也变得非常小心,到了定州城后,就让大家先去解决生理问题,然后才上他们包的车直接去机场。 至于不愿意去洗手间的孩子,林素美和谢长渝也尽量让他们去,否则上路后,会很麻烦。 人多了,总会有各种事,谢长萍的孩子还小,林素美就提醒她,多准备一些尿布之类的东西。 谢长萍都不想带自己孩子,但这次可是全家一起出门,所以谢长萍这才带上了孩子,但还是得感慨:“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才得了个出国的机会,这破孩子,才这么大点就能出国了,人比人气死人。” 林素美听得好笑:“没见过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这不就是让你见识一下嘛!” 因为两家人就有了十几二十个人,数量非常庞大,所以没有选择乘坐长途汽车,而是直接包了个车去机场。 车开动后,孩子们非常的激动,几个几个在那里闹腾,一刻都停不下来,别说孩子了,连大人们都是一样激动。 林素美和谢长渝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林素美轻轻靠在谢长渝身上。 带一家人出门,和他们两个人肯定不同,没有那么自由,得照顾长辈的心理,得时刻盯着孩子们,人多了,每一个人出事,都会拖累大家的进度。 这些他们也都考虑过了,这次出行,主角是他们家人,而不是他们自己,心理调整过来后,也就没有别的感受了。 林素美从椅子缝隙看过去:“我妈现在坐个车都那么激动不知所措,等坐飞机的时候,那不得更激动?” “我妈也差不多。” 谢长渝把林素美揽在怀里,这次出行,其实是林素美的坚持,谢长渝是男人,心没有那么细,其实觉得去哪里玩都一样,一家人在一起就行。 但对于陈冬梅他们来说,区别就很大了。 还没有出发的时候,陈冬梅和陈思雪就被村里人羡慕得不得了,纷纷说他们生了个好女儿和好儿子,竟然要带他们出国去旅游,和他们说定了,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看外国是个啥样子。 所以陈冬梅他们也是带着“任务”出国的,回来得和村里人好好说叨说叨国外是个什么样子。 几个小时候后,到达了机场。 林素美和谢长渝赶紧安排着,让孩子们不要乱跑,在这里不比家里,一会儿找不到人就麻烦了,然后让孩子的父母都看好自己的孩子,有事的话,一定要说,不能自己私底下行动。 这时候几个孩子都不敢乱动,因为被他们父母盯着,而且谢长渝还挨着警告过了他们,要是不听话,就不让他们去了。 林晨林夜现在可老实了,他们可是给自己小伙伴们说了大话的,要是到时候没有能够出国的话,那得多丢脸。 两个大的孩子都那么听话,小孩子们自然也变得乖巧懂事了。 照样是大家一起去洗手间解决各自的事,然后清理人数,谢长渝和林素美是半点不能轻松,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谢长萍敲着自己弟弟和林素美那个样子,拉着谢长玲笑:“你看他们夫妻两现在像什么?” 谢长玲笑着摇摇头:“谨慎点也没错。” 谢长萍抱着孩子耸了下肩膀,就是这对夫妻,太尽责了一些,然后她把孩子直接交给了左明生。 要登机的时候,大家更为激动了,其实没登机也激动,要不是被谢长渝和林素美盯着,几个孩子早跑去看飞机起飞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排着队去登机,飞机停得老远,还得一步步走过去,手里提着厚重的行李,也没人觉得有啥不对。 上了飞机,找自己座位,林素美和谢长渝又担当了负责人,教他们一个个的全系上安全带。 林素美则和他们解释着,为什么一定要系上安全带,这是对他们自己的生命负责。 在林素美解释的过程中,也有别的顾客听见了,都自觉的系上安全带。 有空姐走过来,大概也是听到了林素美的话,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林素美也跟着笑了笑。 在飞机起飞的时候,飞机里面很热闹,尖叫的都好些人,因为不只是林素美他们一行人这个画风,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因为孩子们肯定对天空感兴趣,所以干脆让他们坐的窗边,这个时候,他们全都紧盯着飞机外面。 对于飞机上升,不同人有不同的感受,林晨林夜他们是很兴奋,哇,飞机真的飞起来了,要飞好高好高。 陈冬梅则是看了眼外面,直接吓得不轻,怎么能飞得那么高。 幸好林素美提前给大家打过招呼,不要说一些忌讳的话,否则陈冬梅内心最想说的就是——飞这么高,摔下去了该怎么办哟。 陈冬梅和陈思雪对视了一眼,嗯,她们都是同样的想法。 当飞机飞到云层后,看不清下面后,这种高空的恐惧,才稍微减少了点,飞机里面,才没有那么热闹,但孩子们依旧紧紧盯着天空。 这飞机是飞到B市去转机,因为云市并没有直达国外的飞机,所以他们到了几场后,先是去吃饭,然后找个地方玩一玩,这会儿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没有建议他们休息,因为接下来的飞机飞行时间太长了,得在飞机上休息。 林晨林夜下了飞机后,还在那里说着小话。 林晨:“小姑说这是另一座城市了。” 林夜点头:“我知道。我看见了,我们那城市,山上有房子,这里,山上没有房子。” 两兄弟还是特别的激动,互相问着对方飞机飞起来的时候怕不怕,飞机下降的时候又怎么样。 …… 再一次乘坐飞机,大家就比之前那一次表现好多了,至少没有再因为飞机起飞尖叫了。 又因为飞机飞行的时间太长了,激动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只待在飞机上,多少有点无聊。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飞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种睡一觉醒来还没有到,还得逼着自己睡觉的感觉,也是很爽就是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集体下飞机,走出机场,也很令人侧目。 …… 来接他们的是孟嫣然夫妇,他们如今已经结婚了,并且直接定居在这里,回国的机会也很少,所以当知道林素美他们会来这里旅游,夫妻两都很激动,在国外生活,对故乡的人总是多了一份别的东西。 林素美先上去和孟嫣然打招呼:“恭喜你们。” 林素美冲孟嫣然眨着眼睛。 孟嫣然笑了笑:“走吧,车已经准备好了。” 林素美这才招呼家人们上去。 孟嫣然瞧着这么大一群人,和苏云城对视了一眼,也都想到一处去,就在这个瞬间,他们也做了个决定,不管工作多忙,都得找个时间,也接他们的父母来国外玩一玩,让长辈们了解他们的生活。 林素美他们没有住孟嫣然家里,而是在附近定了一个酒店。 因为他们在飞机上已经休息太多时间了,大家都没有睡意,都是先去附近转转,然后找一家店吃饭。 因为第一次出国,陈冬梅他们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那里,而那些外国的侍者来问他们点菜,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彼此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就充当起了翻译。 这也是陈冬梅他们第一次看到林素美他们翻译,以前都不明白这玩意,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原来这就是翻译啊。 “小姑,姑爷,你们都好厉害。”林晨看向林素美和谢长渝的眼睛在发光。 林平赶紧摸摸儿子的头:“那你就要努力学习,向你们小姑学习。” 林晨使劲点点头。 林素美点了一些稍微附和大家口味的东西,因为很好奇国外的食物,大家也都很新奇的开始尝试。 吃过饭后,林素美便让孟嫣然他们回去做他们自己的事就好,别的事,他们都能自己处理好。 孟嫣然这才和苏云城离开,他们的确也很忙,但也叮嘱了林素美他们,有事的话直接找他们。 吃过饭,林素美又带着家人到处转了转,走得有些累了,才回到酒店去休息。 第一天来到国外,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孩子们,因为林素美和谢长渝说了,明天还会带他们去一些好玩的地方玩,还要吃更多好吃的东西。 …… 在国外待的时间,林素美和谢长渝完全充当着翻译的角色,去一些当地著名的地方时,他们会找导游介绍,他们则充当翻译把导游的话翻译给家人们听,他们自己没有感觉,可在这一刻,不管是谢长萍还是谢长玲,都从他们那随口而出的话里,感觉到了他们彼此的不同。 因为有孩子的关系,林素美和谢长渝也带大家一起去了游乐场玩,林晨林夜几乎玩疯了,而谢长萍也拉着谢长玲玩了一些成人可以玩的东西。 在一些没有什么刺激性的娱乐项目时,林素美也是劝自己父母和公公婆婆也去玩。 一开始陈冬梅和陈思雪他们都很拒绝,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去玩,但后来他们就想开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去玩玩对不起自己,于是乎也去玩了。 一开始是林素美劝,到后来就变成了…… “小美,这个我能玩不?” “长渝,这个我可以试试看不?” 林素美和谢长渝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 …… 在国外待的一周,大家都玩得很尽兴,要回国的时候,大家都很舍不得,很有点乐不思蜀了。 但总得回去。 离开的时候,孟嫣然一个人来送机,因为苏云城有事不能来。 “对了,都忘记问你,你们都还好吗?” “挺好的。”林素美笑着回答,“苏婉怀孕了,都快生了,他们那群人可无聊了,竟然在打赌苏婉究竟能生个儿子还是女儿。李大庆和刘庆栋也有孩子了,都是儿子,但他们都不高兴,因为想要女儿。刘庆栋也结婚了,夫妻两很恩爱,他们自己单独住。” 孟嫣然看着林素美没有说话。 林素美轻轻叹一声:“哦,忘了说了,张成安也快当父亲了,王柔柔怀孕了,刚检查不出来的。” 孟嫣然看向林素美的目光略有深意,她知道林素美是故意的。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让谢长渝当父亲?” 林素美瞪了孟嫣然一眼。 孟嫣然轻轻的一笑。 “还是先想想你什么时候让苏云城当父亲吧!” 孟嫣然轻轻叹气:“我们又不急。” 林素美:“……”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谢林两家人即使回到国内, 依然激动不已,在飞机上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也照样红光满面, 一看就心情好气色也好。 最累的只有林素美和谢长渝, 这一次他们真的就是陪同, 为了让家人玩得舒心愉快, 他们不仅仅担当了翻译的角色, 还有导游, 更加麻烦的是还得担当照顾孩子的角色, 谢长萍的原话是让他们提前学习带孩子。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这期间完全任劳任怨,让家人们玩得痛快,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至于他们自己,能出国的机会比他们多很多很多,这次陪他们出国,已经是推了很多的工作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次出行, 不需要多说, 他们自己都清楚, 很可能没有下次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都多玩玩? 因为机会难得的关系, 林素美甚至一直怂恿着哥哥嫂嫂们去玩,而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都不要她怂恿,他们自己都玩开了。 一直到回到云市, 陈思雪和陈冬梅都还在那里念叨着国外的一切,而谢明和林建业也在那里小声嘀咕。 去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回来的时候,比去的时候多了更多的大包小包,出了这么一趟远门,当然得给亲朋好友带一些在国内难得见到的玩意和吃食了,否则都对不起出的这一趟远门。 最大的不同还有大家的穿着,都在国外买了衣服,一个个都变得时髦起来,用当地话来说,就是超得很了哟。 林素美和谢长渝先带着大家在云市吃了一顿好的,这才包车回定州城。 刚到定州城,林建业同志就纠结了。 陈冬梅和林建业夫妻多年,一看林建业那样子就知道要去干嘛,这人刚回来,都想去和他那二哥林建党分享自己这一周的经历,真是一分钟都忍不住。 “又想去和你那二哥显摆啊,都不怕人家说你炫耀,心里不安逸你。”陈冬梅瞪了一眼林建业。 其实三房和二房的关系真就一般的,以前老人还在的时候,闹得凶得很,后来按照一般关系走动,直到林建国去世,林建业和林建党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个人有事没事都瞎吹瞎聊。 林建国去世的事,对林建业林建党影响都太大了,都让他们知道,兄弟有多可贵,他们都老了,很多事都不能再计较,说不定哪天,下一个也走没了,那时候能够促膝交谈的人就更少了。 而林建党也在逐渐担负起了林建国的角色,只是他和林建国的行事作风不同而已。 林素美和谢长渝要带家人出国,就这事,也和林建党讨论过了,林建党很支持,说他们的父母都不容易,要让他们多孝顺。 林建业看了眼自己妻子,摇摇头:“乱说些什么?二哥一家也出去旅游过,我们也没有怎么啊!” 其实他们四兄弟之间还有一个姐姐,准确来说,是林建国的妹妹,他们另外几兄弟的姐姐,嫁到外省去了,那姐姐的家庭条件非常不错,所以林建党一家去了那里,一是看望一下那个多年不见的姐姐,二则是带着家人游玩。 那个姐姐的信息,全都是林建党带回来的,人家还说了,今年过年的时候,要一起回来过年,就是因为要回来祭拜林建国,提起那个哥哥,妹妹哭得不行。 “你去了怎么回家?别给小美他们没事找事。”陈冬梅也不是真对林建党一家有意见,就是看不得林建业那激动的劲儿,下意识的就不想如他意。 林建业想一想也是,一下子变得纠结起来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没有说话,他们当然可以回家了再来接林建业,可这般出声,那可就是同陈冬梅作对了。 而小两口其实很能理解林建业,哪怕他们作为子女的愿意陪着父母,但经历和对某些事物的看法,已经很不同了,林建业和林建党甚至林建民,在对某些事情的重视和别人完全不同,简单点来说,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才能聊到一堆去。 谢长萍这时候出声了:“没事,等会儿我让左明生送叔回去就行了。” 陈思雪和谢明同时看一眼自己女儿,很没好气,现在该她出声? 但谢长萍这么一说,陈冬梅也不好反对了,只好看着林建业跑林建党那里去报道,剩下的人则依次上了林素美和谢长渝的车,一起回九山村。 这一群人回到九山村,那可热闹了,他们后面跟着一群孩子和一群村里人。 林家的人多,谢明和陈思雪也跟着过去了,刚落屋,就打开了行李箱,拿出一些糖果类的东西,分别给来的人,见者有份,每个人都给了一捧。 “这是啥玩意?我见都没有见过?” “就是,我也没有吃过,拿给我,都不知道怎么弄。” “果然国外的东西和我们的东西不一样……” …… 陈思雪和陈冬梅听人这么夸赞自己,也是高兴得不行,高兴的和大家分享彼此的经历。 林素美和谢长渝互看了一眼彼此,然后摇头,这些玩意还真不是在国外买的,而是在云市吃饭的时候,在云市买的,也就是一些坚果,不常见,大家常见的就是瓜子花生等等,但现在坚果类有很多东西,只是价格贵罢了。 就是自己父母怎么就不知道解释一下? 林素美和谢长渝日常被夸奖,他们也是累得不行,偷偷摸摸的跑回自己家里去了,匆匆换了被子之类的,就躺床上休息。 林素美叹气:“我怎么觉得这一周比上班还累?” 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要照顾到,都希望他们能够在这一周有个很愉快的旅行,于是他们两个,都是尽可能的让别人满意,让别人满意,自然就会牺牲自己的一切东西。 “这不是结束了?”谢长渝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很清楚她不是真的抱怨,也就那么一说而已。 说到这个,林素美更头大:“我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处理的工作,我都不想活了。” “说什么傻话,你不想活了,我怎么办?” “讨厌。”林素美闷笑,轻轻拍了他两下。 是啊,想到那么多被推到一起的工作,真的很绝望,但当想到有身边这个人陪着自己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有困难就一起解决,有问题一切探讨,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至于现在,好好休息,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去面对明天。 —————————— 林家谢家的这股儿分享国外的风气,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消,主要是他们自己乐意分享,村里人也乐意听,那些没有听到的人,还要专门跑来听一次,然后各种羡慕。 只有羡慕没有嫉妒,差距太大后,产生不了嫉妒,对很多老人来说,进个城都会迷路,还去国外,想都不敢想。 在林素美和谢长渝好不容易忙碌过后,能够稍微休息一下下了,这时候林勇林猛找上门来了。 林勇林猛早就想来找他们了,但因为知道两口子这段时间忙,见天的云市九山村两头跑,处理这边那边的各种事,还得抽空出一次差,检查其他厂的问题,因此也不好意思赶着他们忙的时候过来。 这还是林勇林猛第一次这么过来,林素美和谢长渝立即明白,肯定是有什么事,于是留他们下来吃晚饭。 林勇林猛也没有拒绝。 因为不知道他们两个提前过来,林素美也就做了几道家常菜而已,有荤有素有汤,再加上她端出了她自己泡的酒,也似模似样够格招呼人了。 林勇一看这些家常菜,立即都笑了:“小美变贤淑了啊,都能自己做菜了。” 林素美瞪了这大堂哥一眼:“我早就自己做了好不?” “那是我运气差,都没有享受过……” 林素美无话可说。 几个人坐一起,林勇和林猛虽然早已经欣赏过这屋子,还是对这对夫妻赞叹不已,竟然能把家弄成这么个样子来。 当初陈思雪和她那侄女吵架的时候,被人把有些话给传出来了,其中有关于这个屋子的内容,陈婷想住进这里来,陈思雪直接一句话——我都没有资格住,你还想住,你想得很美呀。 传来传去,这屋子也变得高大上了,虽然本就高大上。 反正林勇和林猛哪怕有钱,也舍不得这么弄。 “大哥二哥,你们有事就说,我们也不是外人,不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谢长渝喝了一杯酒,直接对林勇林猛说道。 林勇林猛对视了一眼,也不打算遮掩他们的目的了。 这些年来,林勇和林猛也看到了二房家和三房家的崛起,说没有一点心思,那肯定不可能,但他们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也清楚,虽然和谐一家,但是吧,他们的媳妇之间也有些龃龉,再说了,爸妈以前的钱都拿给林海燕做生意了,有想法也没啥钱,所以也不敢想别的了。 现在林建国去世了,兄弟两想着,还是得趁着现在拼一拼,再不拼一把的话,以后更没有希望了,真的只能够守着分来的土地了。 林勇林猛两家因为林建国的去世,突然关系变得很亲近了,连原本看不顺彼此的妯娌现在都很亲密了,什么都不愿意计较,只一心过日子,然后孝顺易芳。 所以现在两家人合伙做个什么,那是没问题的。 就是两家人现在很纠结,他们在定州城和九山村之间纠结不已,想去县城,那里人口多,大家也舍得花钱,但铺子买了的话,进货啥的,肯定也需要钱,就得负债了,再说了,现在城里什么都卖,他们这时候去,肯定竞争不过人家。 留在九山村吧,钱方面肯定轻松很多,但现在就一个厂里的人,消费水平太低了,赚不到个什么。 因此两兄弟很纠结,虽然清楚种庄稼到最后肯定没有做生意日子好,但做生意也容易亏本,他们可不敢随意做决定,于是就来问问林素美和谢长渝,希望他们能够给自己一些建议。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林素美对谢长渝点点头。 谢长渝这才开口:“大哥二哥,这做生意,肯定有赚有亏,你们既然想做这个,肯定得有心理准备。至于城里和九山村哪个更好,各有利弊,得看你们自己如何取舍。” 谢长渝和林素美都认真的和林勇林猛分析如今的情况。 定州城的发展,肯定越来越好,因为日后还会修高速公路,就是时间会很长,高速路一通,这定州城到云市的时间有多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都能够到达市中心,如此近,肯定会让定州城发展得更好。 至于做生意,现在离饱和还远得很,随着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变好了,对物质的追求肯定也会更高,只要找对了方向,肯定能赚钱。 再说了,现在买房子,不管是住房还是门面,按照以后的发展的话,肯定是有赚的,不可能亏。 那是在定州城做生意的优势,缺点也很明显,可能照顾不到家里,需要的成本过高。 至于在九山村么,林素美和谢长渝也不可能瞒着他们。 等美渝学校修好之后,附近的村子,甚至是一些比较远的地方,肯定都会把孩子送到学校来,现在适龄读书的孩子还很多,因为这一批人,都还没有赶上计划生育。 幼儿园和小学就不说了,初中生的话,肯定会有一些很远的地方来住读,对他们这些有车的人来说,去城里当然方便,可很多人没有车,连个自行车都买不起,对他们来说,城里就很远了。 一个学校建立在这里,相应的,肯定会买很多东西。而那些孩子的父母,也会因为孩子在这里读书的关系,会来九山村。 至于渝美集团的工厂,还会扩张,因为他们还打算做茶系列的饮品,如此一来,相当于九山村的消费至少有三波人,工厂里面的职工,学校里的学生,还有那些孩子的家长同乡以及工人们的家庭成员。 当九山村逐步发展后,至少会变成一个镇的规模,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贩卖,这让附近的人养成习惯后,缺什么差个什么,自然也会往九山村跑,只要不是特别大件的东西,甚至都不得往城里去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把现状分析给林勇林猛,至于他们如何选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他们只能给建议。 林勇林猛听得热血沸腾,拿着酒就又敬了他们一杯。 …… 这林勇和林猛都是果断有效率的人,听了谢长渝和林素美的话,二话没说,直接又要修房屋,还专门和别人换了地,然后修建了一排房屋,就两层,但却非常长,就是一排,这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他们修来干嘛,等以后,林勇林猛能够凭借这房屋一边做生意一边租房出去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对兄弟的打算,那都是后话了。 —————————— 谢长渝察觉到林素美状态不对,主要是从林素美喜欢开始吃肉开始。 林素美不怎么爱吃肉,顶多吃点瘦肉罢了,但现在,她不仅在家的时候自己吃肉,当他们在云市的时候,也是出去吃饭必须点肉,尤其是鸡肉和牛肉。 这一天,他们是在吃串串,林素美直接拿了一大把牛肉,把谢长渝看得眼睛直跳。 林素美却吃得心满意足,心里总觉得自己以前亏了,以前竟然不知道,这些肉这么好吃,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得现在才来吃了,为了弥补对过去的遗憾,于是她决定吃更多一些。 谢长渝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怎么不吃?” 谢长渝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别吃了。” 林素美挑挑眉:“为什么?” “明天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谢长渝瞥她一眼。 两人一向有默契,林素美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肚子,然后又看看他,好一会儿后,果然不敢吃了,这些东西,肯定对孩子不好。 然后林素美吞着口水,眼睁睁看着谢长渝吃她拿的菜。 太不平衡了…… “谢长渝,我不吃,我觉得你也不应该吃。”林素美郑重警告他。 “那不行,我们不能浪费。” 林素美瘪瘪嘴,然后让店家送来一碗米饭,幸好米饭属于菜饭,看着挺有滋味,稍微减少了一下她的痛苦。 …… 吃过饭,两人一起回云市的家。 林素美走两步就摸一下自己肚子,走两步又摸一下,然后纠结了:“你说我是不是真有了?” “我不是医生。”嘴上说着不是医生,手里却是捏起林素美的手,似模似样的把脉。 “看出什么来了?” “啥也看不出来。” 林素美翻了个白眼。 夫妻两第二天直接把工作给推后,然后第一时间跑去医院检查,主要是他们都忐忑了一整晚了,要是每个结果,那只会更纠结和忐忑。 当怀孕的结果出来时,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愣一下,随即立马保持了平静,仿佛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不过林素美着实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怀不上,她自己也会纠结,感觉自己的人生缺了一个小口,如今这个小口终于被弥补起来了。 ———————— 林素美怀孕,最激动的当然还是陈冬梅和陈思雪了。 林素美怕了自己妈妈和婆婆了,只要她人在九山村,陈冬梅和陈思雪就会炖汤来她喝,鱼汤鸡汤等等,她自己都喝腻了,然后变成了排骨汤和蹄子汤,林素美现在看到汤都感觉可怕。 然后林素美就不乐意回九山村了,在云市里躲着自己母亲和婆婆。 于是谢长渝就遭殃了,被陈冬梅用眼神嫌弃不说,直接被自己母亲用语言给嫌弃了。 陈思雪是真不懂了:“你媳妇都怀孕了,你咋就那么狠心,还让她那么努力的工作?怀孕了就该休息了,你以为像我们那个时候啊,怀孕了还得干活,你们这一辈的人都不这样了,怀孕了就在家好好休息,洗个衣服做个饭就不错了……” 陈思雪说的这话也不是真的现状,主要是九山村的人,家庭条件都还可以,于是孕妇日子也好过一点,别的地方,村里穷的,孕妇照样还得干活。 谢长渝望望天:“不是我让她工作,主要是公司离不开她,有些事必须让她处理。” “那就是你没用,你要是能把啥事都一起做了,还用小美亲自做吗?” 谢长渝:…… 谢长渝看着自己母亲心情复杂,人家为什么不回来,还不是在躲着你们? 然后谢长渝也跟着林素美一起躲了。 可惜这个躲也躲不长久,因为陈思雪和陈冬梅觉得,夫妻两这么忙,干脆她们两去照顾得了,这可把他们给吓着了,赶紧又跑回来。 然后林素美得的汤,多半会进谢长渝的嘴。 谢长渝在喝了几天后,也很头大,然后干脆把孩子们给招来,让孩子们喝,这下子,彻底解决了问题。 就是大人们在几个月后都发现,自家的孩子,突然变高了…… 林素美怀孕后,手里的事,更多的分给了别人去做,尽可能的休息。 这期间,林海燕谢长萍苏婉她们,也常常来陪她。 林海燕说是把孩子旧衣服给林素美,但来的时候,的确把旧的贴身衣服拿来了,还专门用开水烫过,但新衣服也是无数,至于谢长萍和苏婉,也差不多。 在得知林素美竟然怀了双胞胎以后,买衣服的人就更多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看着那堆衣服简直发愁,人家买了那么多,他们当父母的,却一件衣服都没有给自己孩子买,而且好像也不用他们买,因为孩子从出生到几岁的衣服都被人给买了。 所以当蒋春叶来的时候,林素美感动得都快哭了。 这是唯一一个,来给林素美送衣服,而不是给她肚子里孩子送衣服的人。 蒋春叶自己做了孕妇装,上面稍微紧一点点,胸以下就是裙摆了,这种裙子,不管肚子多大都能够穿。 林素美自己穿了试一试,穿着很舒服,而且看着还不显邋遢,裙子也设计感十足:“春叶,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你喜欢就好。”蒋春叶笑着。 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有些名气的专门订做衣服的设计师的蒋春叶,不管是气质还是说话气度,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你穿那件是夏天的。我还做了两件冬天的,你也试试看。” 蒋春叶赶紧拿出冬装来,林素美一看就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外套什么的,结果一看,竟然是全套,除了内衣底裤外,全套冬天的穿着,而且还是两套,可以换着穿。 林素美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以前很怕的就是和这些老朋友越走越远,然后越来越疏远,真好,现在他们都还在她身边。 她用心对待的人,也在用心对待着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年后…… 九山村的今天和过去改变得彻头彻尾,现在的九山村道路纵横, 全都铺上了水泥, 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走路就打滑什么了。 家家户户几乎都盖上了新房, 一眼看去, 整个村子都蓬勃向上,生机勃勃, 那一座座楼房伫立着,气派无比。 当然了, 也有人家至今都是土墙屋,也就是被认为是拉低了本村人的生活水平的宋刚一家人,林素美上辈子的大伯家,就连宋铁家现在的房子都翻修过了, 和宋刚家分开居住了,还大方的把原来的土墙屋送给宋刚一家人。 而宋刚一家仍旧穷,但他们自己却是很自豪, 因为他们家儿子有出息, 生的是孙子而不是闺女, 于是依旧洋洋得意,完全不理会村里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完全是在看傻子。 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自行车, 而随着这些年生活水平的提高, 有一辆自行车, 不再是特别稀罕的事了,因为有人家里已经有了小车了,但有小车的人还是很少, 在九山村也就是那些跟着谢长渝干事的那些人才有了小车。 九山村最大的变化当然不是这些了,而是村子背后的地方,变成了街道,无数人在那里摆摊吆喝,街道两边的店铺里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那条街道,用的是村子里公共地,因此村子里每家人都得了钱,就是按人头分下来后,钱就不多了而已。 林家大房的林勇林猛作为最先占领那条街道的人,最先修建了房屋,不仅土地以最廉价的方式交换了,连修建房屋都方便轻松,已经成为靠这条街道发家的第一批人,他们哪怕不卖东西,靠那房租都能养活一大家人了。 至于村里最羡慕的,除了林勇林猛外,还得是林家三房,那林建业和陈冬梅也是个果断的,在看到后街发展起来后,立马在后街开了一家大超市,这可是这里唯一的一家超市,从开业过后,无数人都去那里买东西了,生意很火。 林建业和陈冬梅都不用去看店,直接在附近请了人去照看店,有事没事去转悠几圈就行了。 那么这条所谓的后街,真的能够赚钱吗? 随着渝美集团在九山村的工厂一再扩招,现在工厂里的人数众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这里消费,但一到了下班时间,无数工人都会聚在一起向后街走来,那些卖吃食的店铺不一会儿就会坐满人。 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以前工资十几块二十几块,现在工资都能够上百了,虽然物价也飞涨了就是了,大家有钱了,生活也好了,自然也舍得吃穿了。 后街一到学生放学和工厂吃饭的时间,就是最热闹的时候,无数人向这条街涌来,然后卖一些小东西的也会在这时候吆喝起来。 因为工厂前面的地方全归渝美集团,渝美集团不允许有人在那里摆摊,所以厂房前面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摊位,但学校前面可没有规定,所以在小学和中学门口,都有大大小小无数摊位摆着,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食品。 孩子们拉着大人要吃的画面,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里上演。 至于为什么幼儿园外面没人摆摊,一是不允许,二是孩子家长们接了孩子后,也会从那条小路经过这些摊位,对大家来说不影响什么。 而此时此刻,在美渝幼儿园大门口站着接人的就有陈思雪和陈冬梅,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显然不温和,谁叫她们现在是竞争关系呢? 每当陈冬梅陈思雪这个样子的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无比庆幸,自己生的是双胞胎,有两个孩子,可以让陈思雪陈冬梅来接人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否则的话,就一个孩子,可能家里天天得上演世界大战。 就现在,两个孩子,陈冬梅和陈思雪都只是表面平静,私底下依然觉得,对方抢走了自己外孙或者孙女。 陈思雪觉得陈冬梅烦得很,家里好几个孙子了,还和自己抢孙女,这人就是故意的。 陈冬梅也觉得陈思雪烦,又不是没有外孙女在家,偏偏非和她竞争外孙,也是烦得很,至于家里的孙子,一个个都长大了,见天的往外跑,一天到晚都不见人,陈冬梅是不承认自己有孙子陪伴的。 于是乎,两个人两看相厌,接孩子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是仇人,哪里是什么亲家。 终于到了孩子们放学的时间了。 陈冬梅和陈思雪都下意识的向里面走,陈冬梅见陈思雪竟然比自己快一步,赶紧上前追上陈思雪的步伐,陈思雪一看陈冬梅加速了,赶紧也上前去。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退后退后退后……”保安眼神一凝,伸手就拦住陈冬梅和陈思雪,不准往前了。 “我来接我外孙女。” “我来接我孙子。” 那保安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外面的一群人:“别人都是来接孩子的,不超过这条线是规矩,退后退后……” 陈思雪陈冬梅被吼了,只好向后退了。 这时候老师们才把各个班级的小朋友,全都组织好,然后让他们一个个的背着小书包,全都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到学校外面,与此同时,照样排好队。 老师们这个时候才开始点名,点到哪个小朋友的名字,小朋友的家长就上前去接孩子。 其实幼儿园是想让家长们排队的,但这些人,没个排队意识,每天都能闹出无数事,让幼儿园的老师们特别无奈,没有办法,只好这么点名了。 而就算这样接孩子,也被无数家长们吐槽幼儿园麻烦得很,但也因为这种条条框框让这些把孩子们放在这里念书的家长们心里有了点别样骄傲,比城里的某些幼儿园都管理得严格,于是这个幼儿园变得高大上起来。 “谢嘉琪的家长在不在?谢嘉琪的……” 陈思雪和陈冬梅同时向前去。 已经四岁的谢嘉琪小朋友一看到这个画面,已经有些英气的笑脸就是一皱,有点无奈,为什么外婆和奶奶每天都会这样? 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问过他很多次了,为什么有两个人来接他,在他解释了那是自己奶奶和外婆后,小伙伴们又疑惑了,为什么外婆和奶奶会一起来呢,难道外婆和奶奶家很近?可是大家的外婆和奶奶都住得很远。 别问他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奶奶和外婆就是住这么近。 陈思雪直接用胳膊肘推了推陈冬梅,然后把陈冬梅给推开了,她自己上前:“我就是谢嘉琪的家长,我是他奶奶……” 那老师看她一眼,对这些每天来接人的家长,老师们其实也是有些印象的,见状后,直接把谢嘉琪牵过去。 然后就是谢嘉雨了…… 而接谢嘉雨的是另一个老人。 虽然这事每天都在上演,但幼儿园的教谢嘉琪和谢嘉雨这个班级的老师都会很疑惑,不是说是双胞胎,龙凤胎吗,为什么每天来接两孩子的人不是同一个? 陈冬梅牵着谢嘉雨的小手,往陈思雪的方向看过去,哼,刚才竟然敢推自己。 陈冬梅也不出声,主要是自己好像也不太得理,因为他们的确默认了,谢嘉琪归陈思雪带,谢嘉雨归陈冬梅带。 主要是陈冬梅家里好几个孙子了,相对来说,稍微稀罕一点外孙女,而陈思雪在有一个外孙女陪伴的情况下,就稍微稀罕一点孙子了。 谢嘉雨被外婆牵着,她用一只手把自己的小书包给解下来:“外婆,你帮我背书包,书包可重了……” “好好好……”陈冬梅赶紧拿过书包。 陈思雪一看,也想帮谢嘉琪拿书包,然后被谢嘉琪摇头拒绝了,书包里都没有几本书,根本都不重好不好? 谢嘉琪看一眼自己妹妹,默默的摇了摇头。 走了一段路后,就到达了卖东西的那些小摊的位置。 谢嘉雨立即走不动路了:“外婆,我饿……” 谢嘉雨眨巴眨巴着这双水汪汪的眼睛。 陈冬梅每次都会告诉自己,下次一定不能让这孩子得逞,现在吃了,晚上就不会吃多少饭了,然而面对着这双水汪汪的眼睛,她怎么都没有办法拒绝。 “走吧,你要吃啥?” 陈冬梅无奈得很,想着自己闺女不要今天回来,否则自己又要被说溺爱孩子了,话也说回来,孩子爱吃这些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要是小孩的话,也会喜欢吃,可惜那些年没有这么多东西卖。 陈思雪见自己孙女有加餐了,当然不能委屈孙子,于是也牵着谢嘉琪走了过去。 谢嘉雨爱吃一种蒸的糯米糕,味道很糯,叫着特别软,里面还会有一点黄豆粉当夹心,她可喜欢了。 于是陈冬梅就买了两个,两孩子一样一个。 谢嘉雨高高兴兴的吃着玉米糕,谢嘉琪却是皱紧了眉头,天天都吃这个,谢嘉雨不腻,可是他腻,但不能不吃,否则谢嘉雨会闹。 好吧,也不是很难吃,谢嘉琪这么安慰着自己。 “外婆,这个好甜啊!”谢嘉雨说道。 “嗯。” 谢嘉雨吃了几口:“外婆,你花钱买的,你也吃。” 陈冬梅心花怒放,果然是个乖孩子,于是吃了几口,然后被谢嘉雨要求吃光。 “外婆。” “嗯?” “你把我玉米糕吃了,我现在还饿,你给我买那个好不好?” “……” “我就吃两串。”谢嘉雨拉着陈冬梅不放,“外婆,我可想吃了,好想好想吃,刚才那个有点甜,现在我想吃辣的,外婆外婆……” “别拉了别拉了。”陈冬梅头疼,“行,买。” 然后这时候,也放学的林晨林夜他们也围了过来。 “奶奶,你又在给妹妹买好吃的啊?” 陈冬梅:…… 这些臭孩子,就是故意的,于是每个人都得了好几串吃的。 虽然谢佳佳没有要求,但陈思雪心疼这个外孙女,当然也会给谢佳佳买,至于谢嘉琪,那就不用说了,那是必须要买的,这可是他们谢家的大孙子。 终于离开这些卖小东西的摊位了。 陈冬梅是打死都不得往后街那条路走的,笑话,往那边走,大概得天黑才能回家,这小丫头片子理由多得很,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买。 因为是回九山村的路,所以这时候陈冬梅和陈思雪还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没有吃的了,谢嘉雨也跑去和谢嘉琪玩了,要让谢嘉琪去追她,整个路上都是她的笑声。 终于走到了九山村,嗯,马上就要分路了。 谢嘉雨看看谢嘉琪,突然有点伤感,然后跑到陈冬梅面前开口:“外婆,我今天想和哥哥一起,不和哥哥分开。” 陈思雪心花怒放,她当然希望把两个孩子一同带回去了,两个都是他们谢家的孩子,非得把另外一个孩子给别人,她自己也很难受好不? 陈冬梅也是心花怒放,她当然也希望把外孙外孙女一起带回家,龙凤胎啊,长得像,都那么乖巧可爱,站在一起,光看着就心情好。 陈冬梅:“好啊,你带你哥哥我们一起回家。” 陈思雪:“小雨,你和我们一起回家。” 同时出声的两个人,这时候同时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陈思雪咳嗽了一声:“小雨想和我们一起回家,你就让她回家去怎么了?人家不想和她哥哥分开。” “对啊,小雨不想和她哥哥分开,所以让我把琪琪一起接回家又怎么了?” “陈冬梅,这可是我谢家的孙子孙女。” “这还是我女儿生的呢?我女儿那么辛辛苦苦才把孩子给生出来,连个姓氏都不能跟她姓,我现在想多陪陪我外孙外孙女,不是应该的?让跟你们姓,你们都赚了,还好意思和我抢这个。” “什么抢不抢的?他们本来就姓谢,就是应该我自己带人,是你不讲道理,非得和我争。” “我闺女生的,我就要带。” …… 眼见外婆和奶奶吵了起来,谢嘉雨默默的和谢嘉琪走到了一起。 “哥哥,你说外婆和奶奶谁会吵赢啊?” 谢嘉琪:“……” “哥哥,你希望他们谁吵赢啊?” 谢嘉琪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妹妹,总觉得这话不对劲。 谢嘉雨:“哥哥,你是更喜欢外婆还是更喜欢奶奶啊?” 谢嘉琪眉头皱起,总觉得这话很不对,如果他大一点的话,大概就能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谢嘉雨看自己奶奶和外婆吵架,看得那叫一个兴趣盎然。 谢嘉雨和谢嘉琪排排坐,等着外婆和奶奶吵出一个结果来,至于林晨他们,早走了,他们才不耐烦看这种天天上演的争吵,没意思。 陈思雪和陈冬梅吵了半天,都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 陈思雪终于提出一个建议:“这样,今天我接两孩子回去,明天你接两孩子,行不行?” 陈冬梅更怒了:“为什么不是我今天接两孩子?凭什么你得先接?” 好吧,又是没完没了的争吵了。 —————————— 谢长渝和林素美从云市开车回来,林素美揉揉自己酸疼的脖子,然后动作一顿。 谢长渝把车停好,下意识的看向她:“怎么了?” “我眼睛在跳,怎么感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呢?” 谢长渝摇摇头:“信那些。” 林素美也跟着笑了起来,也是,两只眼睛都跳过,既没有发生灾祸也没有掉过钱。 夫妻两下了车,脚步不由得变快了,因为他们一直很忙的关系,孩子出生,也就是最开始的半年,才是林素美亲力亲为的照顾,半年后,都是陈冬梅和陈思雪在照顾孩子。 现在要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了,他们当父母的,自然心情激动一些。 到了谢家,没见到孩子,谢明直接说陈思雪接孩子都没有回来。 谢长渝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表,都这个时间了,不该还没有把孩子接回来啊! 于是夫妻两个又往林家走,结果陈冬梅也是去接孩子了,但还是没有接回来。 林素美和谢长渝互相看了眼彼此,难道是出事了吗? 两人也不再多说,立马转身就走。 林晨林夜这会儿在屋子里看电视,听到声音后,从二楼窗子看出来,这时候林家的房子再次修建过了,都有二楼了,他们原本是想喊着姑姑和姑爷,但他们跑太快了,于是作罢。 谢长渝和林素美的视力都不错,也就走出了几步,就看到了自己两孩子在那里排排坐。 就这么一会儿,谢嘉雨已经自己弄些小草小花的,还说那是她做的菜,邀请谢嘉琪吃。 谢嘉琪不肯吃,谢嘉琪哼了一声,说他不是好哥哥。 谢嘉琪沉默,不管谢嘉雨怎么折腾,他都是不得吃那些草的。 林素美和谢长渝走过来,林素美一心都在孩子身上:“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谢嘉琪沉默的脸变得柔和:“妈妈……” 谢嘉琪伸手,想要妈妈抱。 但这会儿谢嘉雨也伸手过来,也要抱。 林素美纠结了一下:“妈妈力气小,只能抱一会会,知道不?” 然后林素美两只手一边抱一个,抱着才发觉,两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抱着却感觉很重:“你们两个怎么这么重呀,妈妈觉得不是在抱孩子,而是在抱石头,可沉了。” 谢嘉琪别别扭扭的动着小身子:“那妈妈把我放下去,我不要妈妈抱了,妈妈肯定手累。” 林素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谢嘉雨:“妈妈赶紧把哥哥放下去,这样你就可以只抱我了。” 有对比才有伤害。 林素美看了眼自己女儿,这是亲生的吗? 林素美捏捏女儿的脸,把谢嘉雨也给放地上去了,谢嘉雨嘟着嘴表示不开心。 至于谢长渝,这会儿去和他母亲以及岳母大人交谈去了。 谢长渝内心叫苦,十分后悔这会儿找了过来。 谢长渝和林素美到了后,陈思雪和陈冬梅就不吵架了,而是让他们夫妻自己说,今天两孩子带回谁的家里去。 林素美眨眨眼睛,也有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回他们自己家里,关上门过日子呢! 谢长渝盯着林素美,这事,该怎么解决? 林素美硬着头皮走过去:“妈妈,要不我和长渝把孩子接回去?我们好久都没有和孩子接触了……” “不行……” “不行……” 陈思雪和陈冬梅同时拒绝,她们在这里争论了半天归属权,哪里能够让谢长渝他们直接来截胡。 谢长渝头疼:“平时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 好像也只能够这样了,陈冬梅把谢嘉雨带回去,陈思雪还是把谢嘉琪给带回去。 但这建议也不行。 因为谢嘉雨正瘪着小嘴拉着谢嘉琪:“哥哥,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哥哥,我可喜欢你了……” 林素美一听女儿这话,一下子也心软了。 谢长渝看着两孩子,又看看林素美,终于无奈开口:“要不抽签?谁抽中了,谁就带他们回去。” 别无他法了。 陈冬梅和陈思雪都没有吭声。 就这,谢长渝还得回家拿纸和笔,一张纸分成两半,一半画了个圈一半没有画。 谢长渝拿着两个纸团,再次跑回来,和他母亲和岳母讲清楚规则,让她们自己选,选中了圈的人,今天就带两个孩子回去。 陈思雪和陈冬梅都默认了。 然后,两个人各拿了一个纸团。 陈思雪牵开纸团,立即喜形于色:“小雨琪琪,来,跟奶奶回去,今晚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至于谢长渝这个儿子和林素美这个儿媳,完完全全被陈思雪给忽略了。 陈冬梅却没有忽略谢长渝,她一双眼睛盯着谢长渝的手。 谢长渝被这目光看着,怀疑岳母大人想砍掉自己手,立即背到背后,嗯,被嫌弃手臭的感觉真不好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陈冬梅看谢长渝那脸色不善,要不是两个纸团长差不多, 又是临时决定用这种方式决定两孩子今天归谁走, 陈冬梅大概得给谢长渝扣上个和陈思雪里应外合的帽子。 林素美看到这情况也无奈得很,她都能够想象, 若不是是这种抽纸团的方式, 而是石头剪子布, 大概得从一局决胜负到三局两胜然后到五局三胜。 林素美不由得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不得不说, 当了母亲的人,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怎么看怎么都乖巧,被自己母亲和婆婆这么争抢, 竟然有点说不出骄傲来。 林素美也不先去看孩子, 而是先安慰一下自己母亲, 这样明目张胆的输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冬梅现在确实难受,在林素美靠过来后,直接说道:“下次你找纸团来抽。” 陈冬梅说完继续嫌弃的盯着女婿, 让她手臭的罪魁祸首。 谢长渝抬眼看看自己的岳母大人, 摸摸自己鼻子, 无奈叹气,就算被嫌弃了,也不能生气, 更不能委屈。 陈思雪赢了,心花怒放,下巴轻轻一抬,原本还想说点胜利感言,但看陈冬梅那样子,突然就觉得自己啥都不用说了。 陈思雪走过去牵着谢嘉琪和谢嘉雨:“琪琪小雨,我们现在回家啊,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已经满四岁的两兄妹也知道了刚才的情况,谢嘉琪乖乖巧巧的让奶奶牵着,并非常礼貌绅士的给外婆和爸爸妈妈做再见。 谢嘉雨小朋友却在走了几步后回头:“外婆,你太没用了,怎么老输啊……” 谢嘉雨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 陈冬梅脸都绿了。 林素美赶紧呵斥道:“谢嘉雨!” 谢嘉雨笑着赶紧回头:“奶奶,我要吃鸡腿还要吃鸡翅膀。” “好好好,我给你做。” …… 林素美挽着陈冬梅的手臂:“妈你别介意,那孩子……” 林素美提起谢嘉雨都头疼,儿子谢嘉琪乖巧听话,但这女儿,活泼过头了,总是说出一些让人惊讶的话,跟个小大人似的。 一开始谢嘉雨这么个表现,林素美和谢长渝还挺高兴,孩子说话早,语言能力很强,还会用很多小孩子们都不常用的词语,可等谢嘉雨这么稍微大一点了后,两人都察觉到女儿这样似乎不太好。 “小雨还小。她那么说,就是让我下次赢,她还是希望跟我的。”陈冬梅下定决心,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赢。 还下次……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就这么一次,他们夫妻两都叫苦了,千万别来下次了。 林素美只得叹一口气:“妈妈,没有小雨陪你,但我们陪你啊!你说说看,你现在只记得小雨和琪琪爱吃的菜,每次都做那些,有多久没有吃我爱吃的了?你不能有了外孙外孙女,就把你闺女给放一边去了。” “给你们做给你们做。”陈冬梅忍不住笑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比。” 林素美也忍不住笑,还说自己呢,您不也是,越活越像个孩子。 只是陈思雪和陈冬梅这般轻微的争锋相对,谢长渝和林素美虽然觉得很麻烦,但心里却是高兴的,若不是日子过得舒心,哪里为这些小事折腾,看别的村里那些人都知道了,一天到晚都忙个不停,哪里可能为这点小事瞎折腾。 陈冬梅也觉得要给女儿儿子做点好吃的,于是一起去逛后街,后街有一家卖肉的店,村里的人平时大多时候还是在市场上买,因为这种专门的店里的肉要贵一些。 但现在这个时间,也没得选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陪着陈冬梅,这让陈冬梅好受了很多。 现在去肉店,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排骨啥的早没了,陈冬梅就买了点骨头,这些骨头和排骨相连的,一些不懂买肉的人,就会被老板忽悠着以买排骨的价格一起买了,但实际上这东西要比排骨便宜。 一般会赚这点黑心钱的都是那些市场上的人,肉店老板不会这么干,都是附近认识的人,店都在这里,别人吃过亏了,一个传一个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陈冬梅买了点骨头和一块三线肉,这才回家准备弄吃的。 陈冬梅处理着那些骨头,林建业则处理肉。 这肉有皮,林建业得将肉放在火堆上烤,然后把黑色的一层刷洗下来。 在林建业做事的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就坐在一旁看林建业的动作,虽然都只是一点小事,可他们却会觉得特别有生活气息。 林建业烧肉的时候,转过身看他们一眼:“你妈今天又让你们为难了?” 谢长渝摇头:“没有,爸你想多了。” 林建业摇摇头:“你们别理她,她就是那样,越老越不服输,非要分个输赢来。” 林素美笑笑,却不做声。 林素美轻轻往谢长渝的肩膀上靠着,不算太亲昵暧昧,但那姿态,却又说不出的让人觉得舒畅。 二楼的林晨林夜趴在阳台上:“小姑和姑爷在干什么?羞羞羞……” 林素美抬头看上去:“我是跑不过你们,也打不过,但你们信不信,我不动手不动脚,就能让你们被打一顿?” 林晨:“不信。” 林夜:“我也不信。” 林素美笑得特别狡黠,然后往屋子里的方向吼了一声:“大哥二哥,林晨林夜……” 林晨林夜赶紧在上面挥手:“信了信了,你别吼了。” 林安的声音却已经来了:“两小兔崽子又干啥了?” 林晨:“没事,小姑就是让我们别把电视的声音开那么大,没啥事……” 林素美瞅着谢长渝笑,这些小孩子,逗一逗可真好玩。 “怎么就不喊我?”谢长渝疑惑的抬头,“我也能追上他们。” “你走了,我去靠谁?” 谢长渝一听,脸上又浮现出那轻柔的微笑来。 然后谁都没有说话。 林素美现在其实挺羡慕自己爸妈和公公婆婆的相处方式,偶尔有点小争吵,但却是一辈子都会在一起,谁都不会遗弃对方,真正的不离不弃。 而他们这一代人,逐步摸到了自由恋爱的边,明明很多人因为爱走在一起,婚姻反而没那么牢固,破碎的无数。 而他们处于那样的环境,也看得太多了,不说外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说公司里的一些事都不少,看多了,越发的觉得这样的不离不弃可贵。 陈冬梅做了很丰盛的一顿晚餐,个个都吃得满足。 除了骨头汤,陈冬梅还做了个滑肉汤,陈冬梅舍得放肉,那瘦肉和红苕粉做成的肉团晶莹剔透,看着就滋味不错,家里的几个大小子,不一会儿就把滑肉吃光了。 陈冬梅看着这滑肉,也不由得笑起来:“我第一次打小美,都是因为这滑肉。” 陈冬梅这么一说,家里人全都看着她,全都一脸不可思议,小美竟然被揍过? 惊讶过后,就是好奇了,为啥被揍? 其实那事说来也简单,过年分了猪肉,那时候他们祖祖还在嘛,就几房人一起吃顿饭,当时就做了这个滑肉,别人的孩子,一个个都吃得香得很,就林素美不吃这东西。 那对比,把陈冬梅气坏了,然后把林素美给打了一顿。 林素美对陈冬梅眨眨眼睛:“妈,原来你打过我啊!我竟然都忘记了。” 林平难得的翻了个白眼:“妈,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 林平:“你打的明明是我。说你怎么吃那么多,就知道吃,就不知道照顾妹妹,没有看到妹妹一点没有吃到?” 陈冬梅睁大眼睛,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而林夜和他弟弟则对自己父亲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小姑自己不吃,奶奶竟然还揍他们爹,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平:“我以前都不知道为啥被打,现在终于知道了。” 多年来的悬案终于得到了解决。 林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哥,这就得怪你了,谁让你坐妈妈那么近?” 不怪林平林安现在都还记得,主要是那时候吃一顿肉非常难得,于是就记得很清楚了。 那时候有肉都不得了了,祖祖他们炖一大锅肥肉,一会儿就能被大家吃光,哪里像现在,太肥了没人要,吃个回锅肉都得讲究肥瘦相间。 于是饭桌上的气氛变得火热起来。 大家一起忆往昔,说着那些年受过的苦。 林晨林夜摇头晃脑,林晨拍拍林夜的肩膀:“你们这代人最幸福了,生在了好时候。” 林夜也拍拍林晨的肩膀:“你们要千万珍惜,我们那个时候,哪里能有你们现在的条件?” 两兄弟把长辈们忆往昔后的总结陈词提前给说了,再次让大人们忍俊不禁,然后林晨林夜当然也被吼了,就是两兄弟根本不当一回事。 …… 吃过饭,林素美和谢长渝都留下来和林平林安他们一起聊天,说说他们这段时间出差的经历,因为这样的接触,虽然林素美和谢长渝越来越成功了,对林家人来说,林素美和谢长渝只是陈冬梅林建业的女儿女婿,只是林平林安的妹妹妹夫而已,别的都没有改变。 坐了一会儿后,林素美和谢长渝才向谢家走去。 这会儿谢嘉琪和谢嘉雨竟然还没有吃完饭。 好吧,主要是谢嘉雨还没有吃完饭。 谢嘉雨一边看着电视机,一边等着陈思雪喂饭,好一会儿才被喂进去一口饭。 林素美一看这个画面,立即有点生气了,都多久了,竟然还没有吃完饭。 谢长渝一看这样,走过去,接过陈思雪手里的碗:“妈,你去休息,我来喂。” 陈思雪也是累坏了,平时照顾谢嘉琪还没感觉,但这个孙女,那可就要人命了,这会儿守着电视机还算好的,就刚才,直接跑外面跑,故意让陈思雪去追,没把陈思雪这老腰给折腾坏。 “谢嘉雨,转过头来。”谢长渝收敛的笑容,一丝温和的气息都没有。 谢嘉雨当下就乖乖坐好了。 “老实吃饭,不准看电视。” 谢嘉雨吐吐舌头,被自己爸爸喂了好大一口饭,她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哥哥都在看。” 谢长渝便转身去找遥控器,要把电视给关了,要看也等吃完饭了再看。 林素美却拦住了谢长渝,对他摇摇头。 林素美这才看着自己女儿:“小雨,你哥哥可以看电视,你不可以。” 谢嘉雨立即不平:“不干,凭什么他可以看。” “因为你哥哥已经把饭吃完了,但你却不乖,没有吃完饭,不吃完饭就不允许看电视。” “我不……我就不……就不。”谢嘉雨不干了。 林素美长吐一口气:“谢长渝你喂她吃饭。” 林素美走出屋子去,然后拿了一根竹竿进来,就守着谢嘉雨,要是谢嘉雨不肯张嘴吃饭,那竹竿就离她近一点。 谢嘉雨一看到竹竿,赶紧把嘴里含着的饭给吞了,委委屈屈的看一眼竹竿,然后吃一口饭。 林素美原本是生气的,但现在看着女儿那副逼着她吃□□的样子,硬是给气笑了。 谢嘉琪看看妹妹,又看看爸爸妈妈,沉默的自己去找遥控器,然后把电视给关了。 “妹妹,我也不看电视。”谢嘉琪走到谢嘉雨面前,“你要乖乖吃饭。” 林素美心里一软,把竹竿放下,然后去抱着儿子,坐到谢嘉雨的旁边:“你看哥哥都在陪你不看电视了,你要乖乖吃饭啊,吃完了就可以看电视了。” 谢嘉雨好不容易憋憋屈屈的把饭给吃了。 谢长渝揉揉女儿的头:“我们家小雨这么能干,一碗饭都能吃完,为什么不早点吃完呢?” 谢嘉雨嘟着嘴,嘴里的饭又不咀嚼了,又含在嘴里。 林素美看着头都大了:“嘴里的饭吞了。” 谢嘉雨看了眼自己妈妈,不说话,也每个反应。 “谢长渝,把竹竿递给我……” 话只说了一半,谢嘉雨的嘴就快速的动了起来,眼睛不时往竹竿偷偷摸摸看过去。 这一顿饭喂完了,谢长渝懒懒的坐在椅子上,喂个饭简直心累身体累,动都不想动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果然是日子过得好了,饭都要喂,以前他们怎么可能这个样子。 在兄妹俩解决了吃饭大事后,在谢家待了一会儿,这才一起回谢宅。 谢嘉雨不肯走路:“爸爸抱我。” 谢长渝直接一把就把谢嘉雨给顶到肩膀上坐着,谢嘉雨立即乐呵了起来:“驾驾驾,骑马马了。” “我是马,那你是什么?”谢长渝笑着问女儿。 “我是骑马的……” “那不对,我是马的话,你就是马的女儿,那你就是一头小马。” 谢嘉雨想了想:“爸爸是马,妈妈是马,哥哥是马,我也是马……” 谢嘉琪被林素美牵着,此刻眼神有点羡慕的看着自己妹妹,张张口也没有出声,他也想被爸爸这么顶在肩膀上,也想和妹妹一样。 林素美看了眼自己腿边的儿子,摸摸他的头发,然后把儿子一把给抱起来:“爸爸抱妹妹,妈妈抱你,好不好?” 谢嘉琪开心的点点头。 回到家里,谢嘉雨非要去看电视,被林素美捉着去洗澡。孩子还小,他们夫妻两干脆都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然后让两孩子都在浴缸里泡着。 谢嘉雨和谢嘉琪都喜欢在里面玩水,互相浇水,欢声笑语一片。 给兄妹两洗完澡之后,林素美和谢长渝身上也湿透了,两人不敢一起洗澡,只能够一个人照看着孩子,一个人去洗。 因为两孩子都能走路了,怕他们出去,掉水里去了,尽管他们叮嘱了又叮嘱孩子不要靠近水,但还是会怕万一。 等林素美和谢长渝把自己也给收拾妥当了,已经不早了,把儿子女儿哄睡着后,两人也依偎在一起。 “感觉什么事都没有做,都觉得自己很累。”林素美不得不感慨。 “是啊。” 谢长渝亲亲她的脸,惹来她的一阵笑声。 “小雨吃饭一直这么困难,该怎么办?哎,明天我找妈说说,她不吃就饿着她,饿到了总要吃。” “你都说过无数次了,妈她们哪能看着孩子饿。别急,等孩子大点了就好了。” “但愿吧!” …… 第二天林素美一大早起来就给两孩子做早餐,当了母亲的人,总希望给孩子更好的,让孩子吃点好的。 这次准备做牛肉粥,牛肉还是从云市买回来的,就为了两孩子做营养早餐。 结果…… 林素美微笑的问儿子:“好吃吗?” 谢嘉琪:“还可以。” 谢嘉雨:“不好吃,难吃得很。” 林素美长吐一口气:“不好吃你也给我吃了。” 谢嘉雨委委屈屈的,迫于自己母亲大人凶凶的,不得不吃。 孩子们吃过饭,夫妻两亲自送两孩子去幼儿园。 回来的时候谢长渝夸她:“别放心上,其实已经有进步了。” 林素美没好气:“是啊,上次做的核桃粥小雨没说难吃,她说的是吃了想吐……” 林素美翻了个白眼,辛辛苦苦爬起来做早餐,想象中的全家人高高兴兴一起吃早饭的画面完全没有,只有嫌弃。 “算了,我死心了,以后都不做了。”以后就白粥就着包子馒头吃吧,还不得被嫌弃。 其实她忘记了,那个酸奶陪着蛋糕吃,其实没有被嫌弃。 但是,那次酸奶做得稍微有点多,等她也准备吃的时候,发现酸奶竟然甜甜的,尝了一口才知道不对劲,谢嘉雨竟然把家里的牙膏给放进酸奶里玩了…… 林素美当时气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 林素美和谢长渝要回云市的时候,多带了一个人。 林祥的媳妇徐琳。 前一天晚上,林祥就带着徐琳偷偷摸摸的来找他们两,希望他们两个能把徐琳给带到云市去,随便租给屋子让徐琳住着,至于钱的话,林祥肯定自己出,不得让林素美和谢长渝因为这个为难。 谢长渝在前面开着车,林素美坐后面和徐琳坐在一起。 林素美看向徐琳的肚子,现在还不怎么看得出来,但听林祥说,已经有三个月了,现在要是不躲的话,怕别人察觉出来就来不及了。 自从计划生育后,虽然也有生二胎的,但都藏着躲着,直到孩子出生了才算安全,因为出生后,上面的就只会催缴罚款了。 “让你们麻烦了。”徐琳也有点局促不安。 “没什么麻烦的,家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有你在的话,还没有那么冷清。”林素美想了想,“需不需要喊人来照顾你啊?” 徐琳赶紧摇头:“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就是怕麻烦你们,要不还是另外租个屋子吧!” “真不需要。我哥把你交给我,我当然得看着你,要是你住外面的话,我还得跑去看你,更麻烦。你别怕,就放心住下来,别的就不用担心了。” 林素美也是知道现在林祥徐琳的情况,生活不是很如意,哪怕现在林祥已经变得很上进努力了。 徐琳:“那真的就麻烦你了。” 徐琳摸摸自己肚子:“哎,等这个孩子出生了,我们也和你们一样,搬出去住,到时候一家人住一起。和他爸妈住着,总是不自由。” 除了不自由外,更重要的是不用看着公公婆婆偏心林贵的孩子,眼不见心不烦。 四房家的人,林素美也了解一些,知道徐琳不容易,而徐琳性子火爆,看着徐琳,会让林素美想到谢长萍,都是嘴硬心软的人,你对她好一分,她能还你十分。 林素美喜欢和徐琳打交道。 就是以前徐琳想生儿子焦急不已,如今又为生女儿焦急了。 “你怎么突然想着生二胎了?” 林素美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问出一个让她惊奇的答案。 “还不是因为你家小雨。”徐琳直接说道。 “什么?” “我看你家小雨长得那么可爱,所以也想生个女儿,你都不知道,小雨好可爱啊,我好喜欢她,怎么能够长得那么可爱呢!” 林素美嘴角抽了抽。 她都很想说——你眼神不大好啊。 因为这个闺女,林素美觉得自己头疼的次数都不知道多了多少。 但谢嘉雨长得的确可爱,这个又的确是事实。 想当年,谢嘉雨同学也是有过一则在村里惊天动地的八卦事件。 陈冬梅抱着谢嘉雨出去走走,和人聊天。结果村里另外一家人也生了女儿,也在那里坐着聊天。 那家人要回家去有事,让一个年轻女孩抱一下孩子,结果那年轻女孩看了眼那小孩,立即瘪嘴摇头,说那么丑,她不抱,她要抱就抱这一个孩子——谢嘉雨同学。 最后结果是那年轻女孩抱着谢嘉雨,然后陈冬梅帮忙抱那个女孩。 谢嘉雨当时还流尿在那个女孩子身上,人家都不生气,还要跑回家换裤子,换了要来继续抱…… 林素美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尴尬。 “我就是因为你家小雨才想生个女儿的,你哥也想有个女儿。” 林素美点点头,行吧…… 林素美叹一口气,只希望徐琳生的女儿也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样可爱,但那个性格,可千万别一样,否则一定够得痛苦。 徐琳却是很期待有个女儿,谢嘉雨的确是那个导火线,让徐琳想要生个女儿,实际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一是因为已经有个儿子了,所以想要个女儿。 另外就是徐琳想要借这个孩子搬出去,别看林祥听她的话,却非常的孝顺,林建民夫妇不愿意他们分开过,她也没有办法。 但有了这个孩子就不同了,多了个孩子,家里肯定住不下,所以搬出去住,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完结了,不用着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徐琳住到林素美谢长渝在市内的家后, 任凭林素美和谢长渝怎么游说, 她都坚持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这让林素美很不好意思, 总觉得让徐琳委屈了。 徐琳自己却不那么觉得, 不就收拾个屋子做点饭而已, 何况在这里连房租都不要,已经很占便宜了,要是什么都不做,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住下去。 徐琳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于是林素美和谢长渝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提升。 徐琳没事的时候也会出去转悠几圈,反正在这里, 谁都不认识她,而她自己,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要知道她怀着老大的时候,一个孕妇,肚子都挺很大的时候, 不仅得下田去收稻子,还得一起打谷子, 那滋味才叫难受。 对比起来,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 说是生活在天堂也没错。 在谢长渝和林素美回家的时候,林祥也会托他们带一些东西来,偶尔有空时, 林祥也会偷偷摸摸来云市看徐琳,就是次数很少罢了。 偶尔空闲的时候,徐琳会自己织毛衣,给林祥织,给未出生的孩子织。 林素美看到了后,也买毛线来自己织。 林素美原本想给自己母亲织一件毛衣,想了想,只给陈冬梅织毛衣,肯定不好,还得给陈思雪织毛衣,然后只给母亲和婆婆织毛衣,自己父亲和公公虽然不说什么,但到底不太好。 于是林素美果断放弃,她时间本就不多,一次性织毛衣四件,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毛衣才能被织出来,还不如给孩子们织,就是两个孩子衣服都多得她犯愁,实在是不需要她织,于是林素美最终决定给谢长渝织毛衣。 在知道自己毛衣是这么得来的谢长渝心情很复杂。 “以后这个过程请省略,我只需要结果就行了。”谢长渝皱皱眉头,他现在不仅被排在父母后面,还排在孩子后面了。 “那不行,我得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谢长渝扶额,随即自己安慰自己:“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谢长渝就坐一边,看林素美织毛衣,那一针一针的,看着挺容易的。 “看起来挺简单的。”谢长渝发表看法,然后一看到林素美看过来的眼神,立马都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嗯,这么简单,你来?” 谢长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后,还真接了过来,然后在林素美的指点下,笨拙的一针一针织着,说实话,还真有趣的,什么正针反针的,就这么织,还能织出个花样来。 徐琳动作比那对夫妻快多了,她抬眼瞧着他们,总感觉他们的相处和自己家或者别人家都不一样,他们是从这些小事当中找到了趣味,而她自己好像就是为了更好更轻松一点的生活。 比如现在,林素美就享受指点谢长渝的乐趣,谢长渝那笨拙的动作也的确好笑。 但放在徐琳身上,要是林祥这么干,她一准发火,简直耽搁自己时间,哪儿凉快去哪儿。 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徐琳这么想着,手里的针动得更快了一些。 徐琳在这里呆着,说完全的没有影响也不可能,通常情况下,只有林素美在的时候,谢长渝才会和她交流,平时的话,两人很少一起说话什么的,谢长渝会刻意保持距离,并非针对徐琳,而是对人似乎一贯如此。 所以徐琳很多时候就期待林素美回来,尤其是林素美从九山村回来,因为这时候,林素美总会带回来一些新的消息。 像徐琳这么离开,对别人说的就是出门打工了,这几年去沿海城市打工的人还不少,尽管有渝美集团这么一个厂,但总不会招完所有人,也只是让附近的这些人能近距离工作罢了,所以当徐琳要出门打工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怀疑。 但也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对,真要打工的话,为啥不去渝美集团里面?徐琳和林素美他们也算沾亲带故的亲戚了,不可能这么点面子都不给。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吓一跳,还以为别人给猜着了,结果那些人,自己自觉的给脑补出了一些可能。 要是徐琳真在九山村这里打工,照样得和林建民夫妇住一起,人家徐琳就是不想和两老的一起住,这才要打工,当然得去远处打工了。 然后村子里的人还在那里偷偷的说着谁躲出去了,就是想生个二胎,这种事,其实私底下瞒不了人,就是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但谁也不会去说,至于是真还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 徐琳每每都觉得有趣,问林素美:“就没人猜我也是为了偷偷生孩子?” “还真没人。” 林素美说完自己都笑了,主要还是徐琳和林建民他们关系不是很好,既觉得公公婆婆懒,又觉得他们偏心。 林素美看着徐琳,也想劝两句:“嫂子,你别嫌我话多,你看你嘛,东西没少给我幺伯幺婶买,衣服鞋子啥的也都在花钱,但大家还是觉得你性格不好,一直欺负他们。你以后性子别那么急,话说好听点,别付出了让人觉得你还是啥都没有给,这样得不偿失。” “小美,我懂你的意思,但我这性格就是改不掉。管他的,随便了,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他们住一起。孝顺他们是应该的,但我还是不怎么喜欢就是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多过分,一点东西还藏着给他们那孙子吃,就不管我儿子……”徐琳脸色沉下来。 林素美叹一口气,也不说话了,就这事,林素美是知道的,没法不知道,徐琳当时直接闹了出来,半点不怕被人指指点点,直接骂婆婆偏心。 林建民虽然懒,但其实不怎么偏心的,但徐琳的婆婆就不是那样了。 当时林建民夫妇被徐琳骂得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一事件,再次奠定了不能得罪徐琳这人的说法,反正只要徐琳一吼一生气,基本上没人敢说啥,哪怕徐琳说错了。 见徐琳这么说,林素美也不多说了。 第二天,谢长渝要出差,林素美就自己开车回九山村去,通常情况下,夫妻两都是一起回去,出差才会有所例外。 结果林素美刚回到九山村,就被陈思雪给撞见了,然后陈思雪招着手,高兴的喊她:“你回来了啊,回来得正是时候,你赶紧去幼儿园接孩子。” “嗯,好。” 现在陈思雪和谢明不需要守那旅馆,那旅馆完全属于了谢长玲,并且现在生意还不错,谢明现在就守着他那打米机,至于陈思雪,则守着另外一个机器,那便是打粉机,这东西功能可多了,既可以打豆子来做豆腐,也能够把肉给打碎,还能够把花椒海椒一类。 自从陈思雪学会打了后,碰都不让谢明碰,一切都由她来打。 而九山村的人,自从谢家有了这么个机器后,吃豆腐的次数都多了很多,两斤豆子都可以去打,然后一家人吃一顿活豆腐就行了,哪里像以前那样,推磨的话豆子少了都会觉得浪费力气,要做豆腐都得做一大锅才行。 陈思雪现在就是忙着给人打海椒,有了这机器,把海椒稍微一炕,就可以用机器搅碎了。 林素美看一眼那机器,迅速的向幼儿园走去,既然今天归陈思雪接人,那么她母亲陈冬梅就不会去了,毕竟现在不是分开接人的时候了。 但林素美刚才心里都一沉。 那打粉机才买来的时候,陈思雪做了很多海椒,红海椒就不说了,就说那青海椒,陈思雪都做了两种,一种是海椒煎了再打碎,一种是不用煎直接打碎。 那没有煎过的海椒打碎后,用油酥了下,结果没几天,竟然变酸了,但也不是坏,就是又辣又酸,从那后,林素美看到那机器牙齿都犯酸。 谁让谢长渝手臭,去拿海椒的时候,恰好拿的就是那没有煎过的? 两夫妻一直吃了两个月,才把那酸海椒给吃完了,那一瞬间,觉得世界又变得美好了。 林素美去接人,和她一样目的的人很多,她还算去得晚的,那些住得稍微远一点的人家,早早就出发了。 就是接人的多半都是一些老人,爷爷或者奶奶什么的,要么就是外公外婆。 因为这个学校方便,甚至管理有些高大上的意味,一些家庭还会刻意把孩子放在娘家,就是为了在这里读书。 一群家人围着幼儿园,就是为了能接孩子。 有表的人会被那些没有表的人问烦,问还有好久放学,还差多少时间。 林素美看了下自己手腕,没手表,但她有手机,虽然这个电话吧,现在占地面积有点大,但比那BB机什么的好用。 就是她原本是想着有个手机交流方便,尤其是在工作上,然而她想得比较多,并不是每个人这时候都会买手机,所以交流最多的还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因为林家和谢家都安了座机了。 因为安电话挺贵的,所以村里人来打电话的话,要按分钟收费,接电话的话,就按照一次性收费两毛。 不得不说,在她拿着手机的时候,很多人都看了过来,现在有个手机,也算是不得了的人了,家庭条件好的都不一定买手机,还得有很多朋友什么的需要联系的人才舍得买。 林素美被人这么看着,也觉得很好笑,她都没有因为她的外貌身份被人如此偷偷摸摸打量过,却因为一个手机,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当孩子们被老师安排着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焦点立马变了,全都下意识的向前挤了挤。 林素美没有挤,她的视力不错,发现自己儿子和闺女被安排在最后的位置站着,这就说明,她今天是最后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有些家长来晚的话,孩子没有被及时带走,老师们也会让这些孩子又去最后一排站着。 接孩子的速度还是相当的快。 一会儿后,这里接孩子的家长就离开大半了。 终于轮到林素美了。 李老师看了眼林素美:“今天是你亲自来接孩子啊!” “嗯,今天不忙。” 现在这幼儿园小学乃至中学,都是渝美集团投资,并不是什么公立学校,说是她的学校也没有错,只是她和谢长渝都不会插手,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少。 李老师笑得特别温柔:“你来了也好,我把这两孩子留到后面,就是想和他们家长聊聊。” 林素美微微挑眉,立即觉得是有事。 “怎么了?”林素美下意识的看向谢嘉雨,没有办法,调皮捣蛋的总是她。 有时候林素美都想不通,一对双胞胎,性格为什么会差别那么大,谢嘉琪明明性格沉稳乖巧,从不让他们操心,可这个女儿,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无奈甚至无语的事。 李老师摸摸谢嘉雨的头,被谢嘉雨头一偏,直接跑出去两步,一看就是小孩子在生闷气。 “你等会儿回家的时候,给小雨做点吃的,今天中午的时候,我给她把碗给抢了。”李老师说得很平静,但还是认真的解释,“她吃得太慢了,我要喂她,她也不肯,还把饭到处弄得都是,别的小朋友都吃光了,就她一个人还在吃,饭都冷了。我也气着了,把碗拿走了,给她说,要是再这么慢,以后不准她吃饭了。” 几岁的小朋友也听懂话了,所以林素美让两孩子去一边玩,但别走远了,她和李老师再聊聊。 林素美看着自己女儿那纤细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让你们麻烦了。” “哪里的话,就是和你说一声,她中午吃得少,怕她饿着。” 林素美当然听得懂,这还是怕孩子回家告状,然后家长来学校闹事。 林素美倒没有那么想,甚至因为老师们并没有差别待遇而觉得在这里念书挺好的。 李老师话音转了一下:“另外就是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因为我们学校要求给孩子多上一些课嘛,所以还有教孩子们画画的课,丰富孩子们的想象力。所以我昨天放学的时候,就跟家长们说了,要买彩色笔……彩色笔可能有点贵,但大家可以合伙买。可今天下午画画课的时候,谢嘉琪和谢嘉雨都没有彩色笔……” “应该是他们外婆忘记了,我等会儿就带他们去买。” 李老师摇摇头:“小雨妈妈,不是彩色笔的事。他们没有彩色笔,可以找同桌的借,谢嘉琪同学就做得很好,找同学借,用完还给别的小朋友,还说了谢谢。但谢嘉雨小朋友……” 林素美皱着眉头,很想直接说——你就直接说,她又干啥了。 “那个借她彩色笔的小朋友,也要用红色的那一支,就找谢嘉雨还。她语气也没啥不对,就是那么随口说的,谢嘉雨就生气了,把那彩色笔一扔,插着腰很生气的说我不用你的破彩色笔……那个,我觉得小孩子现在虽然小,但在这方面还是得说说看。我们虽然是老师,但一个班那么多人,有些东西我们可能也顾忌不到,所以只能你们当家长的去管管了。” “好,我知道了。” “小雨妈妈,我想了想,她也许也是因为中午饿了肚子,所以不大高兴。” “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 …… 林素美和老师交流完毕后,远远瞧着谢嘉雨,一时间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 为了缓和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林素美眼睛虽然盯着一双儿女,却是把手机拿出来,直接给谢长渝打电话。 她真是气炸了。 那边谢长渝接了电话,直接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吃□□了。” “你女儿在学校又干了好事。” 你女儿,说得不是你生的女儿似的。谢长渝心里这么想,当然不能这么说,知道她在气头上,就打算说点话来缓和一下:“干了好事你不是应该高兴?怎么还生气来着?” 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把老师说的话,复述给了谢长渝。 谢长渝语气正经了很多:“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你要好好和她说,别直接凶她。” “好好说,我要怎么好好说,说了一百二十次了,还要怎么说?没有给她说好好吃饭,吃饭吃快点吗?没有让她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话,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吗?说了几百次了,有点用?” “别气。你看,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待的时间不是很多,一回去就凶她,那她不更不听我们的?” 林素美揉揉自己太阳穴:“哎,你说究竟要怎么教育孩子?” “你好好和她说吧,问问她,为什么生气,让她好好吃饭……” “知道了。” 林素美给谢长渝打电话,也只是想缓和下脾气罢了,把火发给谢长渝后,果然就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结果这会儿,谢嘉雨竟然背着小书包走了过来:“妈妈,你磨磨蹭蹭干啥呢,我都等烦了,别聊了,回家了。” 林素美:…… 然后谢嘉雨特别动作迅速的把书包拿下来,递给林素美,让妈妈给她拿。 林素美不接:“自己拿。” “不要。” “不要也得要。” “反正我不要。”谢嘉雨看看她,特不高兴的把书包给扔地上,然后直接跑了。 林素美气得不行,但谢嘉雨都跑了,她还真不得不从地上把书包给捡起来。 林素美气到了极点,竟然能够理解了自己母亲和婆婆,难怪她每次要求她们别给谢嘉雨拿书包,一点用都没有,这破孩子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林素美拿着书包追上去:“谢嘉雨你给我站住。” “就不。”谢嘉雨做了个鬼脸,跑得更快了。 谢嘉琪看看妈妈又看看谢嘉雨有点无奈,但还是走到林素美身边:“妈妈,你不用追妹妹。” “为什么?” “因为不用追。” “为什么不用追?” 很快林素美就知道为什么不用追了,因为谢嘉雨不跑了,在小学和中学的大门口摆着的摊位前,谢嘉雨就站在那里,好像在选要吃什么。 “你们走得好慢,我刚才等了你们好久。”谢嘉雨埋怨着,“妈妈,我要吃这个。” 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选择性忘记了? 林素美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想吃,你买给我吗?” 谢嘉雨特无辜的看着自己妈妈:“妈妈,我没有钱的,但你有钱呀。” “走,回家。” “不……”谢嘉雨赶紧来拉住林素美的手,“妈妈,我想吃,好想好想吃。” “你今天表现不乖,我不想给你买。” “我可乖可乖了。” 林素美扶额:“但你们老师说了,你今天在课堂上表现不太好……” “李老师坏,还告状。”谢嘉雨的表情里竟然有点不屑,“又不是小孩子。” 林素美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李老师,只是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但这不是告状,只是让我们知道你在学校做了些什么,让我们更了解你。” “那妈妈现在了解我了吗?”谢嘉雨眨眨眼睛,“我现在就想吃……妈妈,我饿了,好饿好饿。” 谢嘉雨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还拉着林素美的手去摸,让林素美感受一下,肚子瘪瘪的。 林素美想到李老师说的孩子今天中午没吃多少,再加上谢嘉雨那眼神,着实让人觉得心疼,到底心软了。 “要买也可以,你必须自己背书包。” 谢嘉雨嘟着嘴不乐意。 “不愿意背,那就没有东西吃。你看你哥哥都自己背的。” 谢嘉雨不说话了,林素美把手里的书包给她背着,谢嘉雨沉默的接受了。 就是买东西的时候,林素美买了两份,谢嘉雨不高兴了。 “他又不饿,你为什么还给他买?”谢嘉雨指着哥哥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一个文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哦! 《八零年代完美逆袭》 文案: 盘顺条亮的酒吧老板娘周清扬重生了。 在物价飞涨、遍地商机的年代,周清扬抓着一手不能再烂的牌,以养家糊口为己任,朝着小富婆的目标奋勇前进!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毛她当初没泡上的禁欲系兵哥转眼变成了火辣缠人的小豹子? 蓝图:晚上过来我教你防狼术。 周清扬攥紧自己的小被子:……防你么。 网页地址:戳一下 地址:戳一下 APP同学直接搜索哦,一下子就可以搜到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林素美听到女儿的话, 身体一僵,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谢嘉雨, 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自己饿了,才找妈妈要吃的, 好不容易要来的东西, 为啥谢嘉琪还有?谢嘉琪可啥事都没有干。 谢嘉雨特不服气。 林素美这一刻也气急了:“凭什么你能吃你哥哥就不能吃?你是我生的,你哥哥也是我生的, 你能吃得,你哥哥当然也能吃得。” “我饿了。”谢嘉雨拍拍自己的肚子,然后指着谢嘉琪, 特理所当然,“他没饿。” 林素美都气笑了:“你怎么就知道你哥哥没有饿?” “反正他不饿。”谢嘉雨竟然比林素美还气。 林素美深呼吸两口气, 叉着腰平复一下心情,然后问谢嘉琪:“琪琪,你现在想吃这个吗?” 谢嘉琪脸上的表情特纠结, 他皱着小眉头, 好一会儿后,在妈妈鼓励的眼神下, 指了另外一个吃食:“妈妈, 我想吃那个。” “好, 妈妈给你买。” 于是谢嘉琪谢嘉雨都得到了自己心仪的食物,一路走,一路吃。 谢嘉雨盯着谢嘉琪的背影愤愤不平, 总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才得到了这吃食,感觉被人给占了便宜,占别人便宜的感觉才好,被人占便宜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 林素美微妙的盯着自己儿子,他虽然不说话,乖乖走在前面,但能够感觉到,他不太愿意和谢嘉雨走在一排,也并不和谢嘉雨说话。 林素美见谢嘉雨把食物给吃完后,拿出纸巾给她擦嘴,也递给谢嘉琪一块手帕,然后她牵着女儿的手,准备和女儿好好交流交流。 “谢嘉雨。” 谢嘉雨抬头看着妈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着——干嘛? “你和你哥哥是双胞胎,知道什么是双胞胎吗?” 谢嘉雨皱着小眉头,而此刻,谢嘉琪小朋友也放慢了脚步。 “你和你哥哥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一起在妈妈的肚子里吸收营养,在妈妈的肚子里一起待了十个月才出生的。也就是说,你们才是最亲密最亲密的人,你们在肚子里的时候,是这样睡觉的……”林素美比划了一下下,“在出生以后,最开始的时候,都要保持这样的睡姿才会不哭。” 林素美提起那些往事,眼神柔和明亮,那时候觉得神奇极了,她的两个小宝宝,是如此的依赖彼此。 谢嘉雨张张嘴,听到妈妈这样说,表情惊讶极了。 “所以你和哥哥,在妈妈这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妈妈的孩子,没有谁重要谁不重要的说法,你有的东西,哥哥也会有,哥哥有的东西,你也会有。” 谢嘉雨嘟着嘴,还是不怎么开心。 “可我就是想要多一点。”谢嘉雨说得特理所当然。 “你为啥就非要多一点?” “就是想要多一点嘛!”谢嘉雨对妈妈不能理解自己的事,特苦恼,“就是要多一点。” 林素美指指谢嘉琪:“你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谢嘉琪突然回头,盯着自己的妈妈,眼神有点慌乱——他真没有这么想。 林素美被自己儿子那表情给逗笑了。 “你想要多一点,哥哥也想要多一点,所以没有办法让你们都满意,那就必须得公平对待,大家都一样,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谢嘉琪本能的点点头。 谢嘉雨却是嘟着小嘴,摆明了不接受。 今天林素美没有带两孩子从进村的小路走,而是从后街的方向走去,谢嘉雨很明显的很高兴,后街的东西比较多,她又可以买好吃的了。 没有走多久,谢嘉雨真的要吃的了,林素美也不拒绝,就是给谢嘉雨买的时候,会问谢嘉琪要不要吃,如果不想吃这个,想吃别的也会买。 林素美主要是带着两个孩子去买彩色笔,既然今天因为彩色笔的事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那还是给两个孩子买好了。 两孩子一个得了一盒彩色笔,都高高兴兴的。 虽然也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谢嘉雨眼睛尖,在谢嘉琪选好了彩色笔后,她就要选一个更好一点的,林素美就让她选,反正无论她选什么,林素美都会买两份,一份是谢嘉雨的,一份是谢嘉琪的。 谢嘉雨特不能理解,明明谢嘉琪选了别的,为啥妈妈还是要和自己买一样的。 林素美拍拍女儿的头:“我说了的,你和哥哥在妈妈这样一样,所以你要什么,那哥哥也会有什么。” 谢嘉雨瞅了谢嘉琪一眼:“他又没选这个。” “但妈妈想给你们一样的啊。” 谢嘉雨跺跺脚,对妈妈不理解自己很不开心:“我不喜欢一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 “我就喜欢,我要最好的,我最多的……” 林素美还没有听完就拒绝:“哦,那不可能,你和哥哥都一样,必须公平对待。” 谢嘉雨瞅瞅自己妈妈:“我就不能多一点点?” “不能。” “就一点点。” “也不能。” 谢嘉雨用手比划了一点点缝隙:“就那么一丢丢。” “不能。”林素美态度很坚决。 谢嘉雨被说不通的妈妈打击到了:“真小气,你是个小气鬼。” 林素美:…… 谢嘉雨不和妈妈走在一起:“就是个小气鬼,小气鬼……” 到底谁更小气啊? 林素美给气乐了,她也变得孩子气起来,既然女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没关系,她还有儿子,那她和琪琪一起走就是了。 谢嘉雨都走了好远的距离了,回头一看,发现妈妈和哥哥走在了一起,她睁大眼睛看了好几眼,也不走了,等妈妈和哥哥走到面前时,她也跑去牵林素美的手,嗯,妈妈也是她的。 被儿子和女儿左右牵着的林素美,奇迹般的得到了某种满足。 回到村里,林素美给自己爸妈以及公公婆婆都打了招呼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 晚餐吃什么,她都听孩子们的意见,孩子们吃什么,她就做什么,但不能不吃。 谢嘉雨是不想吃的,但妈妈说如果不吃晚餐的话,以后都不得买别的了,这可是个大威胁,谢嘉雨只好委委屈屈的答应吃晚餐。 给两孩子的碗是专门买的碗,碗好看,而且掉地上也不会碎,两孩子都知道那是他们的碗,平时都认定了这种碗,已经不愿意用别的碗了。 两孩子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看一下,就吃一大口饭。 林素美有言在先,要是只顾着看电视不吃饭,那就把电视给关了。 吃过饭,林素美又带着孩子出去散步,顺便消消食。 然后林素美就发现自己女儿的又一个技能,她嘴甜,喜欢喊林晨林夜他们哥哥,然后拉着那半大的孩子去买零食吃。 林素美冷眼看着,然后在谢嘉雨得逞后,才会出声:“不是说了,你有的哥哥也要有?分一半给你哥哥。” 谢嘉雨在妈妈的眼神下,委委屈屈的给了些谢嘉琪。 林素美嘴角抽了抽,那被压迫至极的小眼神,究竟故意做给谁看的? 她明明都看得出来,谢嘉雨并没有分一半给谢嘉琪,她压根舍不得,真分一半的话,她铁定得哭。 林素美也不愿意孩子哭哭啼啼的,并且虽然过程很容易,但也算是谢嘉雨自己辛劳所得。 晚上睡觉的时候,自然是一起在大床上睡觉。 林素美看着孩子们,给两孩子聊天:“你们两对妈妈来说都很重要,所以妈妈希望你们能和谐相处,相亲相爱,否则妈妈会很伤心很难过。” 谢嘉琪依恋的靠在妈妈的怀里,往妈妈怀里蹭了蹭。 谢嘉雨则睁大了眼睛看妈妈:“那有多重要?” “非常重要。” “我和他谁更重要?”谢嘉琪指了指谢嘉琪。 林素美感觉自己一个下午都说了一堆废话,回到了原点:“都一样重要。” “没有一样重要的。”谢嘉雨特一本正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样重要的东西,都有最重要,然后一般重要,都会有个排序。 “就是一样重要。”林素美伸出自己的手,“你们都是妈妈手心手背上的肉,少了谁都不行。” 谢嘉雨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看着林素美:“妈妈,手心的肉比手背的肉厚,我要当手心的肉。” 林素美:…… 林素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刚才那个比喻不算,就是左右手。” 这下谢嘉雨连思考都不用了:“右手比左手重要,我要当右手。” 林素美看着女儿,不住的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无奈,还是觉得无能为力,谢嘉雨还在那里笑,晃动着小手,果然右手更好,林素美却是难过得很。 她说的话,不知道是深奥了还是怎么,女儿完全听不进去,跟耳边风似的,那种无奈的感觉,让她这个一把年纪的已婚妇女竟然很想哭。 也不是因为太深奥,而是两个人仿佛处在两个世界,她说的东西,和谢嘉雨想要理解的东西,压根不在一个世界里。 谢嘉琪看着妈妈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用他那双小手,轻轻的拍着妈妈的后背,仿佛在无声的安慰:“妈妈。” 林素美对儿子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谢嘉琪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了,他只是感觉到了,妈妈好像变得很难过起来。 —————————— 林素美回九山村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哪怕第二天得早早爬起来回云市,她还是会开车回九山村去。 她发现了谢嘉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会在别人那里领东西,把谢嘉琪的那一份也给拿了,她也不是自私的把谢嘉琪的东西给占领了,而是分东西的时候,她自己一定要比谢嘉琪多一点。 谢嘉雨拿东西,如果拿东西是一个个的,她一定要奇数,这样她就给自己多分一个。 而如果是分东西,她则会分成一大一小两分,大的自己要,小的给谢嘉琪。 这简直成为了谢嘉雨做事的某种习惯了。 …… 林素美下定决心要纠正谢嘉雨的这个习惯。 既然谢嘉雨那么爱奇数,那行吧,就奇数。 于是九颗糖,谢嘉雨四颗,谢嘉琪四颗,剩下的那一颗,对半平分。 谢嘉雨就守着自己妈妈分成两半,一颗糖就那么大点,分成两半后,就更小了,但谢嘉雨还是会研究半天,直到她找出这两半中稍微大一点的那一半,然后直接选择,把剩下的她认为的小一点的那一半给谢嘉琪。 林素美简直被自己女儿给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然后下一次在分了之后,林素美就不准谢嘉雨选择了。 她也发现了,如果女儿认定了她自己拿到了多的那一半,她就会很开心,如果她觉得自己拿到了少的那一半,她就会闷闷不乐。 林素美都没有办法理解,那芝麻蚂蚁那点多出来的东西,谢嘉雨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 当谢长渝出差回来,刚回到家,就被自己父母和岳父岳母拉着说事,于是也知道了林素美这段时间做的“奇葩”事。 不管是陈冬梅还是陈思雪,都特不能理解林素美,干嘛和一个孩子较劲。 那多一个糖多一颗花生的,有那么重要吗?要是觉得不公平,私底下补给谢嘉琪就是了,何必弄成这样,让谢嘉雨那么不高兴。 长辈们一看到谢嘉雨那垂头丧气的小脸,都忍不住想哄。 当然了,陈冬梅他们主要是觉得,这就是个小事,谢嘉琪都不介意,林素美何必把小事弄大。 而且林素美还不准他们管这件事,弄得像他们都不会带孩子似的,让陈冬梅和陈思雪都不大舒服。 谢长渝走回自己的家里。 两孩子都在亭子里做作业,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那模样,让他这个父亲心里柔软起来,在外面再辛苦再累,回家来看到这个画面,只觉得特别值得。 “爸爸。”谢嘉琪先看到谢长渝,高兴的喊了。 谢嘉雨眼眸一闪,直接飞奔过去:“爸爸爸爸,我好想你。” 谢嘉雨伸出双手,要抱抱,谢长渝自然的把女儿给抱进怀里。 谢嘉琪坐在原地,看着妹妹的动作有点失神也有点懊恼,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能够说那样的话,自己就不会。 谢长渝把女儿重新抱过去:“作业还没有做完,那就继续做。” 谢长渝把女儿放在凳子上,然后弯下腰,把谢嘉琪抱起来:“来,儿子也让爸爸抱一抱。” 谢嘉琪眼睛闪了闪:“爸爸。” “嗯。” “我也很想你。” “好,爸爸知道了。”谢长渝亲了亲儿子的脸蛋。 “妈妈呢?” “在厨房……分糖。” …… 林素美是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过没有出去,她正在把一颗硬糖分开,结果这硬糖不大好分,弄出来碎碎的,她干脆把糖都给弄碎,然后分成两半,让孩子们自己选。 谢长渝一进去看到那糖,直接笑了:“我看你是魔怔了。” 林素美瞪了他一眼:“爸妈不知道那严重性,连你也不知道?” 谢长渝摇摇头,直接走过去,然后把林素美好不容易分好的糖,直接给吃掉了。 “你干嘛啊!”辛辛苦苦分好的糖被某人一下子吃了,林素美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开心。 “他们之前已经得了糖,没这颗糖不是也很公平?” 林素美愣了一下,随即垂头丧气的捂着自己脸,是啊,她都快魔怔了,既然有多的,直接拿出来就是了,干嘛劳心劳力的非要分配出去。 只是她觉得特伤心无奈。 好像这么做,只是一种很形式上的东西,在实质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谢长渝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把她抱住:“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可是……” “没可是。” 这时候谢嘉雨偷偷摸摸的走进了厨房,然后发出夸张的笑声:“哈哈哈,爸爸妈妈羞羞羞……” 谢长渝看过去:“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爸爸妈妈在干什么。” 谢长渝一脸的无奈:“我刚刚吃了妈妈分的糖,你会不会不高兴?” “啊?”谢嘉雨摇摇头,然后从怀里的小兜兜里拿出一颗糖,“爸爸还吃吗?我这里还有。” 林素美愣了一下。 谢嘉雨纠结的皱眉:“这个糖一点也不好吃,下次别买了。” 谢长渝扶额:“哦,是因为觉得这糖不好吃,才肯给爸爸的呀。” “才不是,就算很好吃,也会给爸爸的。” 谢嘉雨上前,塞了一个糖给爸爸,然后又在兜兜里掏了掏,拿出一颗糖放进林素美的手里。 林素美看着自己手心的糖,心情复杂。 …… 一家四口吃完晚饭,谢长渝陪着两孩子去玩耍,现在村里的孩子喜欢玩的就是两种,一种是铁环,一个铁圆圈,用一个铁钩子勾着铁环下面,跟着铁环跑,不让铁环倒下,另一个就是陀螺,用鞭子打在它身上,不让它停止旋转。 村里孩子多,这会儿玩的也多。 一向沉默内敛的谢嘉琪也主动跑去玩了一下,玩得还不错,能把铁环弄得跑出去老远,陀螺也能旋转很久。 谢长渝则在一边鼓励孩子。 谢嘉雨则非要自己尝试,但她玩得不太好,试了好几次都是一样,这让她懊恼极了。 谢嘉琪见妹妹不太开心的样子,于是去教她怎么玩,兄妹两倒是凑一起嘀嘀咕咕,看得谢长渝和林素美这对父母心里甜甜的。 玩够了后,谢长渝和林素美才带着两孩子回家去,先给他们洗澡,再让他们早点睡觉。 把两孩子都哄好后,夫妻两才躺床上说点私密话。 谢长渝双手枕在枕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林素美也在反思自己,究竟是自己小题大做,把一点小事给放大了,还是小雨的想法做法的确很不正常,说实话,她也已经糊涂了,完全不知道孩子如何想的。 “在想什么?”林素美主动出声。 “在想我小时候。” “嗯?” “那时候池塘淹死了人,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去洗澡,不要靠近那池塘。但我还是会偷偷摸摸的去。如果被我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揍我一顿,然后气我怎么就那么不听话。但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是想去,就是一定想去,然后觉得我爸妈怎么就那么烦,别人会淹死,难道我也会?每年去那池塘的那么多人,也没见大家都淹死了。” 林素美认真听着谢长渝的话,却沉默的叹一口气。 “还有爬树,大人们老是不允许,觉得危险,万一掉下来了怎么办。我就非要去,还拉着郭志强一起去,然后弄到了好多鸟蛋……” 林素美深呼吸一口气:“你也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了?” “我不是在说你小题大做。我是突然在想我小时候,你也想想你小时候……然后我们来好好计较一下,把我们小时候做的事,当成孩子,然后用当父母的心态,去评价一下那时候作为孩子的我们。”谢长渝笑了一下,“会不会觉得特不听话,怎么就那么不懂事,怎么就不知道父母为孩子好的心?” 林素美突然说不出话来。 谢长渝继续道:“可是那个时候作为孩子的我们,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而且我们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都当过孩子。我们都不曾百分之百的听长辈们的话,甚至还会在背地里做点他们不允许的事,其实这种心理都很正常,我们也都干过,甚至有些东西,不能和父母分享。我们得立即这种状态,也得承认,我们也不可能成为孩子们分享秘密的人。”谢长渝也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教育孩子的时候,只要孩子在那根线以内,就不用强求太多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因为孩子也是人,有思想的人,我们不可能把他们当成泥,然后捏成我们想要的形状。你现在压力太大了,得好好放松一下。” 林素美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似乎不太对劲。 谢长渝把她揽进怀里:“当然了,该教育还是得好好教育。”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谢嘉雨的教育问题被林素美转手给谢长渝了, 也可以说是谢长渝主动接过去了,主要是谢长渝看到林素美的状态已经很不对了。 不用去认真思考女儿说的那些话, 林素美的确没那么烦心了。 她总是在想到女儿的某些话后,认为能够说出那样的话,女儿显然不对劲,想要去纠正,可她又不想把女儿一竿子打死, 试着去理解女儿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和心情下说出那样的话的。 与此同时, 她又会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女儿不过随口一提,她却在上纲上线。 她在这几种想法中循环, 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现在把谢嘉雨的教育问题直接给谢长渝,说实话, 她感觉自己立即变得轻松了, 具体感受就是在冬天结束夏天来临,把厚重的衣服脱下后感觉自己身轻如燕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冬天结束后就是夏天,那是因为云市的天气,春天和秋天都可以忽略不计…… 谢长渝一开始没有管谢嘉雨, 只是观察她的行为。 谢长渝主动给谢嘉雨一些糖果, 告诉她, 那都是她和谢嘉琪的,她可以自己分成两份,一份给自己, 一份给谢嘉琪。 谢嘉雨一点没让谢长渝和林素美失望,分糖果,一份多一份少,多的那一份,她自己直接拿走了,少的那一份给谢嘉琪。 至于水果类的物品。比如一个苹果或者梨子,谢嘉雨分的话,总是一半大一半小,毫无悬念的,大的那一半就是她自己的。 谢嘉雨这么做,就跟本能反应似的。 过了几天,谢长渝就找谢嘉雨说话了:“小雨,爸爸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那你谈嘛!”谢嘉雨不当一回事,仰着头,然后松松懒懒的模样,想把书包给爸爸拿着。 谢长渝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提她把书包又背好,所以谢嘉雨不管怎么小心思的想脱书包,谢长渝都让书包牢牢背在谢嘉雨的后背。 “爸爸想了想,你和琪琪都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我给你们的东西由你分又由你选择,那么这样对你哥哥太不公平了,你说对不对?” 谢嘉雨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谢长渝眯起眼睛:“所以以后,给你的东西,都由你分好,然后由你哥哥选,好不好?一个分一个选,这样最好了。” “爸爸给我拿书包,我就觉得好。” 谢长渝头疼:“书包不重的啊,为什么不自己背?” “哪有。”谢嘉雨正经了脸色,“可重可重了。” 谢长渝拿过女儿背后的书包:“行吧,爸爸帮你拿,但从今天开始,就按照爸爸说的那样,你负责分东西,哥哥负责选,谁都不能说话不算数。” “好。” 谢长渝还和女儿“拉钩盖章”,以此做了约定,谁都不能反悔。 谢嘉琪一直听着爸爸和妹妹说话,这时候谢长渝看着他,谢嘉琪点了点头。 爸爸偷偷和他说过了,以后妹妹负责分东西的话,他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拿大的那一部分了。 所以回到家,谢嘉琪和谢嘉雨趴着做作业,做完作业后,谢长渝就拿了几个少见的糖果去了。 谢长渝直接给谢嘉雨:“小雨,你来分。” 谢嘉雨自然很高兴,就是分完,她立即就想去拿。 谢长渝赶紧拦住:“小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负责分,哥哥负责选。” 谢嘉雨收回自己的手,嘟着嘴,很不高兴,但没有说话,就用双眸盯着谢嘉琪不放。 谢嘉琪顶着那堪称有些压力的目光,选择了多的那一部分。 谢嘉雨的眼睛更是睁大了:“谢嘉琪你不准拿我的,那是我的,我给自己分的。” 谢嘉琪被妹妹这么一指责,立即看向了谢长渝。 谢长渝正了脸色,敲了敲谢嘉雨面前的桌子:“小雨,我们怎么说的?你分东西,哥哥选东西,都说好了,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可那是我的……”谢嘉雨很不高兴。 谢长渝气笑了:“你哥哥选了,那就是他的了。” “那是我分给我自己的……”谢嘉雨据理力争,“谢嘉琪你还给我,那是我分给自己的,谁让你拿的?你还我……” 谢嘉雨说着就要去抢。 谢嘉琪都忘记了反应。 谢长渝则把谢嘉雨一把给抱起来,捏捏女儿的脸:“你怎么能这样?你今天表现不乖,所以你一个都没有了,这就是惩罚。” 谢长渝把属于谢嘉雨的那一半糖果,直接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谢嘉雨难以置信这么个打击:“不要……我的……” “不是你的,你刚才明明就不要……” 谢嘉雨气愤的看着自己爸爸,两只小手使劲打着自己爸爸:“你走开,我不要你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谢长渝把谢嘉雨给放下来:“哦,正好,我也不喜欢不乖的孩子。” 谢嘉雨从谢长渝怀里下来,就跑去院子外的大门去开门,但她太矮了,根本开不了门,弄了半天,门不仅没有开,她自己反正累得慌。 “开门开门……”她一边拍门一边哭。 谢嘉琪手足无措的看看自己爸爸,结果自己爸爸和妈妈都完全不打算理会,就放任谢嘉雨在那里哭。 林素美看了眼儿子:“琪琪,你今天表现乖,现在去看电视吧!” 谢嘉琪慢吞吞的走过去,又回头看一眼妹妹,妹妹的哭声更大了:“妹妹她……” 谢长渝冲儿子摇摇头,指指屋内,意思是让儿子别管,直接进去看电视。 谢嘉琪皱皱眉头,还是走了进去了。 而谢嘉雨这时候大概也知道自己开不了门了,转身看着自己爸妈:“开门开门,我要外婆,我要奶奶……” 林素美看女儿哭成那样,自己和谢长渝像个后爹后妈似的,狠狠心,直接去厨房做饭了,跟故意似的,把动静弄大,好像这样就可以无视掉女儿的哭声。 谢嘉雨还真能哭,一直哭个不停,让开门,她要找外公外婆要找爷爷奶奶…… 林素美和谢长渝就让她哭,谁都不理她。 等林素美把饭做好后,发现女儿没有哭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生怕女儿给哭坏了。 结果等她出去看时,差点给乐了,谢嘉雨这时候也不在大门后面了,而是躲在院子里的墙角,蹲在那里,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还故意背对着他们,不想看他们。 那小小的一团,让林素美这个当母亲的心软得一团糊涂。 林素美走过去,用手拍拍女儿的肩膀:“小雨,吃饭了。” 谢嘉雨回过头看了妈妈一样:“不吃。” “小雨不饿吗?” “我就不吃。” “哦,小雨不饿,那就不吃吧!” 谢嘉雨诡异的回头又看了看自己妈妈。 然后林素美走回厨房,把饭菜端到亭子里,一家三口吃着饭。 林素美还故意问着丈夫和儿子:“我今天做的饭菜怎么样?” 谢长渝:“很好吃。” “特别特别的好吃。”谢嘉琪同学也很捧场。 谢长渝则又叹一口气:“咦,这有两个鸡腿,一个是琪琪的,还有一个是谁的?” 林素美:“还有一个是小雨的啊,但我刚才问过了,她说她不饿,那就给你吃吧!” “那好……我就吃了哦!” 谢长渝话音刚落下,那个墙角又传来了谢嘉雨的哭声。 谢长渝叹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是带着笑:“小雨,你告诉爸爸,你是不是真的不饿?不饿的话,这个鸡腿,爸爸就吃了哦!” “哼!”谢嘉雨哭着,一点气势都没有。 “这是答应了啊……” 谢嘉雨这时候终于站了起来,从那个墙角迈着小短腿,向着这边跑过来,她跑到谢长渝身边:“爸爸你坏……呜呜呜……” “那小雨你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谢嘉雨自己擦掉自己的眼泪,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爸爸,你要和我道歉……要不,我不原谅你。” “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那都是我的。” 谢长渝放下了碗筷:“那你说说看,爸爸为什么要拿走你的东西?” 谢嘉雨看着谢长渝:“你坏。” 谢长渝看了眼天空,深呼吸一口气:“爸爸拿走你东西,你因为你不守规矩,明明说好了,你分东西,哥哥选。你却不让你哥哥选,你自己说,是不是你不对?” 谢嘉雨瘪着嘴,眼泪还在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谢长渝叹一口气:“你给哥哥道歉,不该不准他拿东西。然后爸爸给你道歉,把东西还给你,这样好不好?” 谢嘉雨纠结了一会儿,点点头,走到谢嘉琪面前,拉拉谢嘉琪的衣服:“哥哥,对不起。” 谢嘉琪笑了下:“没关系。”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长渝这才把刚才拿走的糖果放在桌子上,拉过女儿,认真的对她说:“对不起,爸爸不该拿走小雨的东西。” 谢嘉雨这才小心翼翼的把糖果一个个的装进自己的小兜兜里。 林素美瞧着女儿:“小雨现在要不要吃饭?” 谢嘉雨点点头。 “那妈妈去给你盛。” 林素美立即去给女儿盛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儿已经在啃着那个鸡腿了,那饿极了的样子,让她失笑。 …… 但有了这么第一次,谢嘉雨也并没有适应。 第二次分一块香瓜时,谢嘉雨故态复萌,又是一半大一半小。 谢嘉雨指着那块小的对谢嘉琪说:“哥哥,你选那一块,好不好?” “不好。” 谢嘉琪选大的。 谢嘉雨生气了:“谢嘉琪,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谢嘉琪不理她,拿走大的。 谢嘉雨独自生闷气,见没有人理自己,又呜呜的哭了几声,还是没人理,她干脆擦干眼泪,跑去和谢嘉琪一起看电视了。 两孩子各自拿着一块香瓜,一边啃一边看电视。 …… 在下一次,分一块哈密瓜。 谢嘉雨还是一半多点,一半少点。 最后结果依旧是谢嘉雨不高兴了很久,这次她可是气坏了,哈密瓜比香瓜好吃,总感觉自己亏了很多很多。 …… 林素美见女儿闷闷不乐的又跑去墙角了,不禁觉得好笑,走过去:“小雨,你在做什么?” 谢嘉雨不理她。 “小雨在生气吗?因为哥哥选了大的那一块?” 谢嘉雨这才咬咬唇:“那都是我给自己留的,哥哥却拿走了。” 林素美低低一叹:“小雨,你想要大的那一块对不对?” 谢嘉雨点头。 “你这样想,别人也这么想的呀。但大的就那么一点,谁都想要,不可能都属于你的。” 谢嘉雨歪过头看着妈妈。 “可我就是想要。” “你哥哥也会想要。” 谢嘉雨双眸看着妈妈,皱着眉头:“哥哥……不好。” “他没有不好。他有选择的权利,选自己喜欢的大一点的,有什么错?要是你,也会选大一点的啊。如果哥哥错了,那你也是错的。” “那不让哥哥选。” 林素美点头:“可以,但就得让你哥哥分,你选,好不好?” 谢嘉雨点头:“哥哥分,我选。” ……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谢嘉琪分,谢嘉雨选择。 这可让谢嘉雨犯了选择困难症,两块一样大,两堆糖果一样多,这怎么选?感觉选不出来大小。 谢嘉雨一连纠结了很久。 最后终于接受了,两半都差不多,于是她告诉自己,自己选的,肯定比哥哥的那一半更好。 …… 再回到谢嘉雨分,谢嘉琪选的时候。 谢嘉雨只要分成一大一小,谢嘉琪就选大的。 谢嘉雨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不想便宜了哥哥,于是想办法分成相同的两份——看你怎么占便宜。 然后谢嘉雨也高兴了。 …… 经历了一个月的分东西,两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却把林素美和谢长渝给累得慌。 但现在谢嘉雨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有的哥哥也会有,让她分东西,都是一个一半。 林素美和谢长渝轻轻的一拍手,感觉比完成了一个大合作都高兴,带孩子简直比工作还累。 夫妻两坐亭子里看两孩子在草地上玩耍,林素美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头:“真是当了母亲才知道带孩子的不容易,怕他们摔了,怕他们被欺负,怕出意外……还怕他们性格有问题。” “嗯。” 夫妻两趁着有时间,带两孩子去云市玩了一圈。虽然也会有小小的不愉快,就是谢嘉雨要的东西,林素美和谢长渝觉得吃了不好,很多时候都会拒绝,其它的都还好。 两孩子又被送回了云市后,谢长渝和林素美的心思也都放在了工作上,因为前段时间为了孩子,他们都有意推了一些工作,如今又够得忙了。 夫妻两不时就出差,学习一些新的技术,也去外省的一些厂房视察,总之忙得看不到人。 就连徐琳都很难见到他们,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很累的样子。 —————————— 在这样的忙碌中,林素美和谢长渝自然是很少回九山村了。 这天,夫妻两终于回到了九山村…… 他们刚走到谢家,就听到了哭声。 林素美和谢长渝吓了一跳,两夫妻两的想法都一致,要是只有女儿的哭声,他们或许还不会觉得如何,因为女儿确实比较小气,可这一次,竟然还有谢嘉琪的声音。 夫妻两小跑过去。 就看到谢嘉琪哭着擦眼泪,很生气的瞪着谢嘉雨:“你哭,你就只会哭,我讨厌死你了。” 陈思雪去拉谢嘉琪,也被谢嘉琪躲开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谢嘉琪对自己奶奶如是说。 在那一刻,谢长渝和林素美大脑完全懵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思雪皱皱眉,也不太高兴,任谁被孩子这么说,都不高兴:“你不喜欢我,喜欢你外婆?那你去找你外婆好了。” 陈思雪的话,一听就是气话。 结果谢嘉琪直接说道:“我也不喜欢外婆……” 陈思雪更加不能理解了:“你说你一男孩子,还是哥哥,让一下你妹妹怎么了?还和你妹妹计较……” 林素美一听那话,眼睛立即都红了。 儿子是什么性子,她其实有些了解,大多数时候都很听话乖巧,也很少计较,可是能让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 林素美赶紧走过去,把谢嘉琪抱住,然后看着陈思雪:“妈,什么叫琪琪是男孩子比较大要让着妹妹?他们是双胞胎,他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陈思雪脸色有点尴尬:“我就那么一说而已……” “该是琪琪的就是琪琪的,凭什么要让?”林素美听不得这样的话。 陈思雪:“就一点小事,不知道琪琪为什么就哭了……现在的孩子……我不管你们了。” 谢嘉雨这会儿却拉着陈思雪:“奶奶别生气,奶奶不生气……” 陈思雪的表情这才好了点。 …… 林素美闭了闭眼睛,把女儿留给陈思雪和谢明,她自己抱着儿子走了,主要是她现在也很生气,体内有一团火似的。 到了谢宅,林素美这才把儿子放下来,温柔的问着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嘉琪在林素美怀里哭了好久好久,小身子哭得不停的颤抖。 …… 一切都要从大果冻说起。 放学回家的时候,谢嘉雨想吃果冻,和陈思雪说好了,要去买那个大果冻。那大果冻有点贵,陈思雪都不怎么舍得,就一个果冻,竟然要好几块钱,让陈思雪心疼极了。 但陈思雪还是买了两个,谢嘉琪和谢嘉雨一人一个。 在这里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谢嘉雨和谢嘉琪的性格不同,谢嘉雨拿到果冻就直接吃了,谢嘉琪却是想要留着,等回家做完作业看电视的时候吃。 于是谢嘉雨同学在路上就把那个果冻给啃完了。 谢嘉雨把自己的果冻啃完后,就把目光放在谢嘉琪的那个果冻上了。 一开始陈思雪也是不愿意的…… 但拿不到哥哥的那个果冻,谢嘉雨就不高兴,陈思雪哄了一会儿,就和谢嘉琪商量,要不要分一半给妹妹。 谢嘉琪不说话。 而谢嘉雨也并不想要一半,她就想要整个果冻。 谢嘉雨那么哭,陈思雪觉得又是心烦又是心疼,不顾谢嘉琪的想法,直接把那个果冻拿出来,要给谢嘉雨。 这是谢嘉琪第一次反抗,哪怕奶奶给他使了眼色,过一会儿买一个来补偿他。 他哪怕不聪明,也知道,妹妹吃两个,补偿他一个,他还是比妹妹少了一个。 这种事,发生的并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奶奶和外婆在妹妹一哭的时候,什么都给妹妹,什么都让他让着妹妹。 谢嘉琪也觉得自己委屈了。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让着妹妹呢? 那些明明应该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啊。 为什么奶奶和外婆都要去哄着妹妹,都要让他让着妹妹,就因为妹妹会哭吗? 所以他现在讨厌妹妹,她就只会哭。 林素美把儿子给抱在怀里,看到儿子那么伤心那么委屈,她也跟着流了眼泪。 “琪琪,对不起,对不起……”林素美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她和谢长渝都以为,经过了那一个月后,两孩子就会和谐相处了,他们一把年纪的人,竟然也会那么天真。 谢嘉雨在去了几次市里,就不愿意去了,因为爸爸妈妈并不会顺着她,她不能为所欲为。 但是奶奶和外婆,却是会顺着她,哪怕不乐意,也会在她的眼泪中成全她。 一是因为老人受不住孩子的哭,怕孩子哭坏了,也心疼孩子;二则是因为人都有烦躁心理,一看到儿子那么没完没了的哭,就想赶紧让她别哭了,随便干嘛,反正别哭就行。 至于旁的,他们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意想得太深,也觉得孩子嘛,又不是真吃亏,以后补着就是。 可是却没有人去问那个明面上被委屈了的孩子,愿不愿意被这么委屈。 而谢嘉琪在被委屈了这么久后,不愿意委屈了。 林素美心疼的抱着儿子。 都是她和谢长渝的错,这些事发生了这么久,他们竟然一直在忙着工作,若不是今天突然撞见,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让儿子委屈了那么久。 “琪琪……那你还喜欢妈妈和爸爸吗?” 谢嘉琪点点头:“我喜欢妈妈和爸爸。” 妈妈和爸爸不会让他一定要让着妹妹,也不会对他说,他是男孩子就应该让着妹妹,他比妹妹大,应该让着妹妹。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得知了来龙去脉后, 林素美安抚着儿子, 谢长渝站了一会儿, 小声开口:“我去那边看看。” 林素美机械的点点头。 对于儿子的遭遇, 当人父母的,哪能不在意不心疼,更何况一向懂事听话的儿子竟然都哭了, 这更让他们难受。 但他们现在把琪琪给带走, 把女儿给留在那里,并且两位老人还看着他们把孩子带走,这样多少不太好。 这时候就只能谢长渝去那边好好说说了。 谢长渝心情沉重的向家里走去,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叹气, 回味过来时,也得感慨两下, 自从拥有了父亲这个身份后,他叹气的次数变得多了。 风吹拂着他的脸, 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想法也随着这样的冷静,有了些许的不同。 他此刻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 一种是今天发生的事非常严重, 他父母和岳父岳母对两孩子的不公平待遇,不仅会让孩子的性格和带来心灵上的伤害,也会让两个孩子产生间隙,原本最亲密的兄妹关系,变成某种敌对关系。 另一种想法则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就一点小零食, 多吃点少吃点又怎么了,孩子们闹一下,第二天或许就好了,但他们为人父母掺和进来,很可能就会把一切给放大了,但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不说远的,就拿他自己家里举例。 谢长玲谢长萍还有他自己,父母能够做到绝对公平吗?肯定不可能,他印象当中,没有买东西必须买三份的说法。 至于小时候,也是谢长玲一直照顾着弟弟妹妹,什么都让着他们。 而谢长萍和谢长渝,也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分享的,都是父母想起了什么就买什么,谁也没有一定要去争个什么东西。 比如陈思雪在去逛集市事看到了好看的头绳,就会给谢长萍买回来,难道这时候,他还得去找爸妈要另一样东西来弥补这种缺失? 至于林素美,那就更不用多说了,陈冬梅和林建业一向偏心她,虽然这种偏心,都是在大家都有一些东西的基础上的偏心,但不得不说,她也是这种偏心的获利者。 可是林平林安有对这个妹妹有意见吗?他们没有,他们反而和父母一起来宠这个小妹妹。 谢长渝想着想着,自己也迷茫了。 如果说教育孩子也是一门学问,不管是他还是林素美,大概都不及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在迷茫和怀疑以及自我反省中,一点点向前走。 谢长渝刚走回家。 谢明看到儿子回来了,愣了一下,然后问他:“琪琪怎么样了?” “小美哄好了,现在大概睡下了。” 谢明点点头。 此刻陈思雪怀里还抱着谢嘉雨,谢嘉雨也已经睡下了,陈思雪瞪了儿子一眼,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这时候把孩子抱到二楼去,让谢嘉雨躺下。 谢长玲看了看大家,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让谢佳佳去把妹妹给看好,谢佳佳乖巧的点点头。 在两孩子都上楼了后,陈思雪才气冲冲的走到谢长渝面前来:“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句时候,谢长渝被自己母亲这么一吼,倒是愣了下,似乎不明所以。 刚刚谢长玲劝了自己母亲很久,谢长渝和林素美本来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回这里的时间都不多,一回来就看到孩子在哭,加上谢嘉琪本来就很少哭的关系,会心疼是很自然的事。 谢长玲也委婉的劝着自己父母,两孩子是双胞胎,谢嘉雨本来就调皮捣蛋一些,谢嘉琪平时要乖巧懂事一点,他们这么护着谢嘉雨,顺从谢嘉雨,让谢嘉琪有了委屈,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会儿,陈思雪也是有些明白了儿子和媳妇刚刚那么郁气的原因。 “你们觉得我们太顺着小雨,委屈了琪琪,处事不公。但你们呢,把琪琪给抱走,把小雨留在这里,你们就不怕小雨有什么想法?这丫头本来就人小鬼大,心思多,一看你们把琪琪抱走,转身就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只要哥哥不要她……”陈思雪说着眼睛都红了,那话听着太让人心疼了。 爸爸妈妈只要哥哥不要她。 小丫头片子还自己擦自己眼泪,哭哭啼啼的说——爸爸妈妈喜欢哥哥不喜欢我。 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让听的人全都心酸得很。 谢长玲对谢长渝点点头,刚才谢嘉雨的确是那么说的。 谢长渝听着也心疼。 陈思雪就更气了:“两孩子都在哭,你们却只知道关心琪琪,怎么就不问问看小雨?” 陈思雪瞪着儿子,气到不行,都很想问他,是不是也重男轻女了。 在整个云市,重男轻女都是一种很负面的说法,是对一些家长的□□,谁都不愿意沾上这样的事,大概是这里的女性都比较独立并且绝不委屈求全会为自己要利益,所以男女关系相对平等一点点。 偶然出现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都会被视为奇葩,然后告诫别人,别和这种家庭来往,至于结亲就更不要了。 所以兄妹打架的多得很,姐姐打弟弟的也不少见,不听话就打,闹父母面前也硬气。 谢长渝揉着自己额头:“妈,小雨是什么性格,琪琪又是什么性格?从琪琪满一岁开始,就很少哭了,平时也多是让着小雨。但小雨的性子,你自己说说看,她一天得哭几次?” 陈思雪这才说不出话了,小雨的确喜欢哭,要这样会哭,要那样也会哭,让陈思雪都觉得乐,还会故意去观察小雨有没有掉眼泪,掉眼泪才是真哭,不掉眼泪,那自然就是假哭了。 谢长渝继续道:“妈,琪琪虽然是哥哥,但就比小雨大个几分钟,你真要让他因为几分钟,什么都让着小雨,什么都顺着小雨?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也会因为饿了想立即吃东西,对自己的小零食小玩具也会有自己的安排。你不能因为他是哥哥,就要求他很多东西,他和小雨都是一样大。” 陈思雪的表情有点讪讪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要是不回来,琪琪不乐意把果冻让出来,难道我还会去抢?这事也就过了,再不然,我再带小雨去买就是了。但你看看你们一回来干嘛了?把琪琪给抱走了,弄得像我们做错了多大的事似的。” 谢长渝:…… 陈思雪这时候心情倒是平静了一下:“两孩子哭,闹点事出来,多正常的事,你和长萍小时候不也喜欢吵架打架?我也没有觉得你们就无可救药啊?你看看你们,自己当父母了,有能耐了,满口的什么教育问题……额,你们就不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我也没见把你培养拐(不好)啊!” 陈思雪越说越来劲:“你们夫妻两忙,我们都理解,甚至为了让你们好好工作,我们主动照顾两个孩子。我们也没有找你们要什么吧?买零食买吃的,都是我们自己给的钱,还要我们如何对孩子?长玲也在,我就说实话,琪琪和小雨吃的零食比佳佳多多了,每次去幼儿园接他们,都会买东西。但佳佳有不平衡,有在闹吗?什么公平不公平,麻烦得要死,饿了的就多吃碗饭,不饿就少吃点,难道非要公平给人家不饿的也塞几碗饭?” 陈思雪的千言万语都总结成一句话——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我和你爸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带不了两个孩子?” 用陈思雪的话来说,他们活了一把年纪,经验丰富,吃过的盐比他们走过的路还多,小两口别在外面看到别人说什么就觉得那是对的了。 所以谢长渝回到家里,倒是被自己母亲给教育了一通。 …… 谢长渝走回谢宅的时候,只能够再次叹气了,好像除了叹气,他也没有办法做别的。 主要是他能够理解自己爸妈心里的委屈。 为了让儿子儿媳妇更好的工作,他们都帮你们看孩子了,结果一出这么点小事,就立即甩脸色,还把孩子直接抱走,这多让父母寒心? 当长辈的本就是不求回报,虽然说是他们不要儿子儿媳给的生活费,但他们确实是在付出,不管是时间上还是金钱上,结果就换来了这样的否定。 谢长渝走回谢宅,这时候林素美还没有睡,守着躺在床上的谢嘉琪。 林素美听到了动静,也没有回过头。 “谢长渝,我们把孩子带走吧!” 她说的不是疑问句。 林素美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她以前觉得,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就不要生孩子,因为孩子始终还是由父母带比较好。 但她和谢长渝,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时间,他们只会越来越忙,难道一辈子不要孩子吗?很显然不可能。 于是她妥协了。 生下孩子后,他们依然很忙,这是现实,也是一种无奈,于是把孩子交给两边的老人带。 她也不想去说两孩子现在是谁的责任,因为没意思,与其去想谁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不如去想如何解决问题。 她想出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两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由他们自己带孩子。 林素美想了想:“我想过了,我们可以请个帮佣,帮着带孩子,这一两年我们自己带孩子,亲自教他们学习,幼儿园学的东西并不多,我们都能够应付,还可以教他们英语,这个东西应该从小培养……你觉得呢?” 这时候林素美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丈夫。 “那得和爸妈商量。” 林素美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谢长渝走上前,轻轻的拥住她:“会不会怪爸妈他们这么顺着孩子?” 只要孩子喜欢,不管健康不健康,都会买,不买孩子就哭。 而他们的理由也只有一个——我有什么办法,不买她哭的嘛! 林素美挤出一个笑容来:“怪他们什么?孩子原本就是父母的责任,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的责任最大,哪怕是因为我爸妈和你爸妈的关系,那何尝不是我们的放任?” 谢长渝扯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不拿别的地方比,就拿九山村的人来说,十个孩子,六个就是爷爷奶奶带孩子,两个外公外婆带孩子,还有两个是亲生父母自己带,父母带孩子的家庭,也多是无奈,要么是婆家比较极品还那么运气差的娘家老人那边也出问题,这些人羡慕得很那些有老人带孩子的家庭。 下一辈的孩子,都默认了是爷爷奶奶带孩子,要说爷爷奶奶没有责任,怎么可能? 虽说说孩子是父母的责任,这不过就是一种理论上的说法而已,真换成现实,完全不行,就不说爹妈都出去打工的那些特殊家庭了,就算留在家里,父母也得干活什么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除非不去赚钱,大家一起饿死。 谢长渝抱住她没有说话,他觉得以他爸妈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是不会让他们把孩子给带走的。 之前有几次,他们把孩子带去云市,让孩子去玩就能看出老人的态度。 陈冬梅还好点,因为她孙子多,家里本来就热闹,对两外孙外孙女不在,也就嘀咕两句。 可陈思雪就不同了。 谢家虽然有一个佳佳在,但佳佳的性格本就内向,虽然现在比起以前来说,已经好多了,可家里依然冷清,有了谢嘉雨和谢嘉琪,家里才会热闹起来。 虽然陈思雪和谢明有时候也会觉得谢嘉雨哭得闹心,觉得这孩子有点浑,烦得很,可孩子一不在家,那差别就体现出来了,一天不在,还可以忍一忍,好些天都不在,那都是没有办法忍了。 那天谢长渝和林素美把两孩子给带回来时,谢明和陈思雪一听到声音都亲自跑去接。 可以想象两个老人对这两个孩子的思念。 那也是谢长渝和林素美接他们电话最多的时期,天天都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去。 让谢长渝都笑,自己爸妈有了孙子孙女,早把他这个儿子忘一边了,打电话只知道问两孩子,半点不问问他这个儿子怎么了。 —————————— 在第二天,林素美提出要带两个孩子走的时候,果然遭遇了陈思雪非常强烈的抗拒。 陈思雪直接眼睛都红了:“你这是嫌弃我们没有把孩子带好?我一到放学时间,再忙的事都放下,早早的去接孩子。孩子们要什么,我们都给什么,买衣服,买零食,买笔,买书包……现在还是觉得我们没有带好孩子?” 陈思雪终于忍不住哭了,那是给委屈的。 她那么认真的带两个孩子,比对自己女儿的孩子还好,还要她怎么做才行? 这还是自从那次亲戚事件后,林素美和这位婆婆第一次起了正面冲突。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和长渝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了,以后想留更多时间陪伴他们。” “想陪他们,你们开车回来不就行了?你们在云市里,不是照样天天工作开会,还要出差,就算把孩子带走,就真的能天天陪着他们?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很显然的不乐意了。 林素美顶着公公婆婆那有压力的眼神,还是继续开口:“爸妈,我知道你们对琪琪和小雨都很用心,也尽你们的力量在照顾他们。但是爸妈,现在的孩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孩子,只要吃饱穿暖就可以了,但现在的孩子却不能这样了。大家的生活条件都更好了,吃饱穿暖不再成为一种标准,而是要求一些思想上的东西,比如说学习。幼儿园也会布置作业,你们只能看到琪琪和小雨有没有做,但他们有没有做对,你们都不懂……” 陈思雪直接打断她的话:“可以让佳佳检查他们的作业。” 林素美有点无奈,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还没有出声,陈思雪就道:“那时候条件那么差,我还不是把我儿子给培养出来了?现在谁不夸我长渝好?” 林素美被这么一堵,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陈思雪这时候也好声好气的和林素美讲道理:“小美,你觉得不觉得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不是想说你的意思。兄妹之间吵架甚至打架都很正常,长渝和长萍不是相处得照样好?反而那种你有的,我也必须要有……我觉得这样才不好,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只知道这样孩子之间,半点没有那兄妹感情,你让着我,我想着你,这样的感情才好。” 林素美和谢长渝在这里,是半点插不上话,主要是陈思雪和谢明都不乐意他们把孩子带走。 而对于老人的想法和说法,林素美也没有办法强硬,因为她对老人总是存在愧疚,他们的确尽心尽力的照顾孩子,不能让他们感到心寒。 ———————— 就是不仅仅是陈思雪反对,连陈冬梅也反对。 陈思雪找到了陈冬梅,和陈冬梅认真说了这事,然后让陈冬梅去劝劝小美,别把孩子带走。 其实在陈思雪那般强硬和略微请求下,林素美也有点动摇了。 陈冬梅再这么一出现,林素美知道自己没办法把孩子给带走了。 陈冬梅和女儿一起坐亭子里:“这地方的确好,我们母女俩也好久没有这么一起说说话了。” 林素美点点头。 “你婆婆来找过我了。”陈冬梅一下子就把陈思雪给爆料出来了,“她让我来劝劝你。” 林素美觉得好笑:“那妈,你想怎么劝我?” “小美,你要是觉得我和你婆婆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指出来就是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提出来,我们就会改,哪里用得着直接把孩子带走?这样也……太让我们伤心了。” “妈,你们都太顺着小雨了。” “哦,这就是你的意见?行,我记下来,以后我们改。” “你们不能因为她一哭,就什么顺着她,要让她知道,有些东西不能要,也不是哭就可以拿到的。还有,琪琪就比小雨大那么一丁点,别说什么他是哥哥就得让着妹妹的话。我并不是说两孩子一定要什么绝对公平,但不能拿琪琪的东西去补给小雨吧?小孩子本就不知道很多东西,当她知道她只要一哭,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就会一二三的这样……” 陈冬梅态度特好的点点头:“行,这些我们都会改。” “还有,小孩子吃水果比较好,家里可以多买点水果之类,在吃饭前,要是饿的话,也可以让他们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这个陈冬梅就有话说了:“真不是你妈我抠。家里可不只是有琪琪和小雨在,你那几个侄子也在家,买点什么东西回去,你信不信,半个小时不到,只剩下壳子了?” 林素美:…… 陈冬梅继续道:“你继续说,说了我和陈思雪一起改。” …… 陈冬梅挺高兴的。 林素美就知道,这是两老人说好了,让她说,他们改,这样她也不好意思把孩子带走了,人家都要求纠正错误了,满足你要求,你还好意思继续把孩子给带走? …… 不仅陈冬梅和陈思雪在做努力。 两孩子也在“努力”。 谢嘉雨的态度明确,她就想和奶奶外婆一起生活,不想离开,不想跟着妈妈一起去云市。 谢嘉雨板着手指数:“我舍不得爷爷奶奶,舍不得外公外婆,舍不得哥哥姐姐,我还舍不得老师,还舍不得同学……” 而谢嘉琪也想留下来。 林素美问了原因。 谢嘉琪说,奶奶和外婆都来向他道歉了,老师说了,做错事的人,都应该有一个改正的机会。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林素美虽然按兵不动, 依旧把两孩子留在了九山村, 但她心里对于接走两个孩子的念头并没有打消,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她也觉得自己这种状态不对,好像在等待某种时机,故意找自己父母和公公婆婆的茬似的,为了不让自己有这样的心态, 她也一直反省和改正。 因为一个人一旦对某些东西开始质疑,那么看什么都不对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回九山村的次数更多了, 这就方便了林祥, 可以去看媳妇,还能够不耽搁啥的回来。 这一次林祥坐着车跟他们一起回九山村。 林祥坐在后座的位置:“小美、长渝,前几天我们几兄弟聚在一起, 都重点在讨论你们。” 谢长渝虽然开着车没有回头,还是挑了下眉, 有些感兴趣的模样。 林素美则干脆回过头看林祥:“讨论我们什么?” 提起这事, 林祥自己都很感慨:“你看你们嘛, 即使当了大老板, 现在都那么有钱了, 手底下那么多员工,对我们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 完全让我们没有任何落差。你们习惯了这样的态度方式,我们也习惯了。” “这样不好吗?”林素美笑着问。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们都理所当然了。隔壁村的那个谁不是发了吗?有钱了,直接搬云市去,以前多穷啊, 孩子都没有多的衣服穿,现在有钱了,孩子也接城里去了。他媳妇还生了二胎,生了个闺女,他家亲戚去看孩子……那对夫妻,孩子碰都不让人碰,好像大家都很脏似的。活像他儿子以前不是在农村长大一样……得得,现在那劲儿……” 林素美就不乐意了:“喂,原来你要靠对比,才知道我们夫妻的好?” “哈哈……”林祥自己也乐了起来,“以前是知道你们好,现在才知道这样的好有多不容易。” 多少发财了的人,开始看不起那些穷亲戚了,过年要是去你家坐坐,跟恩赐似的,哪里像谢长渝林素美那样,和过去都没啥区别,过年照样是去每家吃饭,大家一起聊天说笑。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听了半响后的谢长渝作答。 …… 林素美和谢长渝这段日子回九山村,两孩子的表现都还不错,谢嘉琪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谢嘉雨也不会闹事,表现得乖乖的。 就是谢嘉雨会问林素美或者谢长渝:“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呢?” 当林素美或者谢长渝回答了以后,谢嘉雨就会在一边板着手指数着什么。 林素美觉得很奇怪,难道是女儿很希望他们离开,干脆不要回来?她问了问,也没有问出个答案。 要是林素美知道谢嘉雨的真实想法,大概又得怄气了。 谢嘉雨被奶奶交代过了——你在爸爸妈妈面前一定要表现得乖乖的,否则的话,妈妈就会带你走,离开奶奶了。 所以谢嘉雨是在算着,自己还要装乖多久。 她可不希望跟着妈妈,妈妈这也不允许那也不允许,很烦人,奶奶却会给她买这买那,让她很自由自在。 …… 三人回到九山村,林祥打了声招呼,直接回家,林素美和谢长渝则向着谢家那边走去,现在他们也会算时间了,孩子谁去接,直接一算就是了。 两人手里提着一点牛肉和水果,还没有走到谢家的坝子上,就听到了陈思雪的声音:“谢嘉雨,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爷爷?” 谢嘉雨直接从二楼的小窗户那里伸出个头来,冲着爷爷奶奶做鬼脸。 谢明和陈思雪又是担心又是后怕,这孩子竟然踩在凳子上,然后趴在窗户上,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 至于房门,这丫头片子竟然把门给反锁了,谁也别想去把她给拉出来。 现在谢明也不管孩子说了什么,只是担心得手舞足蹈的:“小雨,你赶紧下去,别踩凳子上,把门给你奶奶打开。” 谢明这会儿还是站在坝子上,陈思雪已经跑二楼上去敲门了,再敲门也没有用,因为谢嘉雨根本不开门。 “你们吵死人,烦死人了。”谢嘉雨不乐意的吐吐舌头,又对着下面的人吵。 “小雨,你这样危险,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 谢嘉雨继续趴在窗户上:“我又不是你,你个跛子,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一点走不稳,也站不稳,你烦得很,就知道吵……” 谢嘉雨大概也是气到了,说了一顿爷爷不算,还站在凳子上跳了跳,以此表达她的愤怒,并用一些在村里孩子那里学到的脏话骂人。 一直沉默着的谢长玲听到孩子这么骂自己父亲,终于忍受不住了:“小雨,你怎么能这么骂你爷爷?你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脏话?” “要你管。”谢嘉雨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你个没人要的女人,自己没有人要,还要回娘家来占便宜,把我爸爸的旅馆给占了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带个拖油瓶还眼光高的很,这个男的看不上,那个男的看不上,还想嫁条件好的男人,也不想想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谢嘉雨又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咦咦咦,你个想男人的老女人,没人要,占便宜……坏女人……” 谢嘉雨这些话,不用说,一定是哪些人在背后偷偷摸摸讲谢长玲的坏话,然后被谢嘉雨给听到了,她竟然能把那些话原封不动的给记下来。 谢长玲脸色白了白,张张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明这会儿才气到了:“谢嘉雨,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大姑说话?” “你管我怎么说话,要你管,多管闲事……烦得很,你们全都烦得很。敲什么敲门,不准敲了……” …… 谢长渝看到,林素美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 要让她如何面对这一幕? 过去在还没有孩子的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那么不听话,她都告诉自己,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教导,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结果呢? 她自己的孩子,比她曾经看到的那些混不吝的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赤、裸的脏话从那张小嘴里毫无顾忌的说出来,那些诋毁长辈的话她也说得毫无压力。 这是她的孩子,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素美手里提着的东西,直接落在了地上,她直接跑了过去。 谢明和谢长玲看到林素美时,都吓了一跳。 林素美直接跑到二楼,狠狠的用脚踢被谢嘉雨锁住的门:“开门……” 谢嘉雨在里面没有出声,但一直没有开门。 陈思雪看到林素美那急切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随即想拉住她:“别踢了,这样把孩子吓到了,她更不得开门了。” 见林素美根本不听自己的话,陈思雪才又道:“小雨就今天才这样,以前都乖乖的……” 林素美面无表情的看了陈思雪一眼,陈思雪立即就偏开了头,不敢看林素美的眼睛。 因为某些原因,陈思雪的确不想两孩子被带走,所以也教了点谢嘉雨些东西,比如说跟妈妈走了的话,就吃不到什么什么了…… 这一会儿,陈思雪有点惭愧。 林素美没有踢开门,直接喊:“谢嘉雨,开门。” “不开,开了门你要打我。”谢嘉雨声音脆脆的,“你答应我,你不打我,我就开门。” “没条件,开门。” “不开……我就不开,我就是不开。” 林素美咬咬牙,直接喊:“谢长渝……” 林素美的这一声,直接喊破音了,可想而知此刻她的心情。 谢长渝直接跑上楼来。 林素美指指那门:“把门撞开……现在马上立刻。” 谢长渝看出她现在的激动,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你先冷静冷静。” 林素美直接推开他,从他怀里出来,右手指着那门:“我让你把门撞开,你听不到吗?谢长渝你聋了?” 谢长渝知道劝不住,让大家让开,他直接撞门,撞了有个两三下,门直接开了。 在门开的瞬间,谢嘉雨直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林素美直接跑进去,也不管孩子为什么哭,直接拉着谢嘉雨走。 谢嘉雨不肯,她那点小力气哪里抵得过大人,被林素美给拖着走。 谢嘉雨死皮赖脸不肯走:“奶奶我不走,我不走……” “奶奶救命……爷爷救命……” 陈思雪心疼坏了,赶紧给追上去。 林素美深呼吸两口气:“爸妈,你们就别管了。” 林素美那语气虽然没多严肃,却也透露出绝不妥协的意味,陈思雪和谢明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素美直接把谢嘉雨带走,一路上谢嘉雨都哭哭啼啼,然后喊着爷爷奶奶,喊着要救命,喊着妈妈不要打我…… “再哭我现在就打你。” 在这句威胁下,谢嘉雨要哭不哭的,一副被吓到的小模样。 林素美直接把谢嘉雨带回谢宅,直接把大门给锁着了,然后她拉下一根竹子,折断一根枝丫。 谢嘉雨特会盯事,一看妈妈的动作,立即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遭遇,赶紧跑去大门想开门,但开不到。 谢嘉雨后背抵着门,怕兮兮的看着自己妈妈:“妈妈不要打我,我会乖乖的……妈妈不打……” “这种话我已经听腻了,不想再听了。不打你不知道涨记性。” 谢嘉雨赶紧迈着她那小短腿跑,不想让妈妈捉到,但她再会跑,哪里能跑过大人。 “你还知道跑……还知道跑……” 谢嘉雨直接跑到了院子的墙角。 竹条第一次打到谢嘉雨身上的时候,谢嘉雨直接“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痛了。 “你还敢不敢那么骂你爷爷?那是你爸爸的爸爸,是长辈,你爸爸都尊重的人,你竟然还去骂他?你爷爷平时对你的好,都被你忘光了?他白对你好了?” 林素美越想越气。 不管谢明这个当长辈的教育方式对不对,但对谢嘉雨是没有话说,就连陈思雪偶尔的时候会不耐烦,但谢明都不会,还会劝陈思雪别和孩子较真。 但谢嘉雨如何对待老人的? 竟然去骂谢明跛子,走路难得看,跛子就待在家里,跑出去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这种话,竟然出自这个孩子嘴里。 “你还骂不骂你爷爷了,你还骂不骂?” 谢嘉雨这会儿竟然不哭了,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妈妈,好像刚才那些求饶和哭,都是一些装饰品,这会儿才露出她那倔强执拗的性格一样,她咬着牙,就和林素美这么对视上了。 那倔强的眼神,看着竟然有几分渗人。 “说,你还敢不敢这么骂了?”林素美手上的竹条直接打在了谢嘉雨身上。 谢嘉雨还是瞪着自己妈妈。 林素美原本就生气,刚才下手还有点分寸,一看到谢嘉雨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直接气疯了,不管不顾的招呼上了。 “你听谁说的你爷爷坏话?听到了不仅不帮你爷爷说话,还把那些话拿回来骂你爷爷,你这样对吗,对吗……” “你还敢那么骂你大姑。外人那么说,是他们不了解情况,我们一家人,怎么能那么说?那是你这个小孩子应该说的话吗?你到底在哪里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给我说话说话……” 那竹条直接落在谢嘉雨身上,大概是力气加重的关系,谢嘉雨小声的呜咽了起来,然后身体左扭右歪的,想要躲过竹条。 谢嘉雨趁林素美不注意的时候,竟然直接要逃,逃跑了两步,就又被林素美给抓到了:“你还想跑,你要跑哪里去?” “我不要你,你是坏妈妈,你个坏妈妈……” “我今天就是坏。你不认错,我就是要打……” 谢嘉雨又被打了好几下,疼死了:“别人都那么说,我为什么不可以说?你个坏人,我不要理你……” “我也不要你理。别的孩子也会被打,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打你?” 谢嘉雨还想去咬林素美的手,当然没有成功。 林素美这下子更气了,把孩子捉着,直接打。 “你认错不?认不认……” “呜呜呜……” “那是你爷爷,是你姑姑,是你的亲人。你竟然去伤害你的亲人……” “呜呜呜……” “你爷爷的腿,是因为救你外祖,才会受伤。他用受伤的腿,挽救了一条生命,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做的好事……” “你姑姑本就遭遇了不幸,但她能够从自己那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她很坚强。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拒绝别人就是眼光高?你竟然还那么说她……” 林素美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 因为气愤和某种别样的心思,她听不到门外的那对父子在喊她,她只是用力的打着女儿,好像这根竹条,就能把女儿打成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一样。 谢嘉雨的手上都是一条条竹条打过的痕迹,那些痕迹都肿成红色的线条。 谢嘉雨被打得狠了,终于忍不住出声:“妈妈不打……妈妈不打了,好痛……” “妈妈不打了……” 但林素美并没有停手。 “妈妈别打……” “妈妈我痛……” “我错了,我不该说爷爷和姑姑。” “妈妈我错了,妈妈别打我了……” …… 孩子哇哇哭的声音更大了。 林素美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看到女儿手上的痕迹,她一阵心疼,把竹条甩开,一下子抱住谢嘉雨。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妈妈不该打你……” 可是她一个成人,甚至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在这一刻,竟然那么的绝望,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一刻的绝望几乎摧毁了她,她多么失败,让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不想打孩子,真的不想。 她以前都想着,打孩子不好,要和孩子一点点认真的讲道理,好好教育,怎么能直接打孩子。 可是她现在在做的就是打孩子。 孩子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她自己没有责任吗?陈思雪陈冬梅甚至是家里的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都容易沾上一些脏话,孩子们处于这个环境,现在又正是学习的时候,很容易就把那些坏习惯给学着了。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上一次就不直接把孩子给带走?既然生了孩子,为什么就不知道把孩子带在身边?事业,追求成功,那些东西,追求得完吗? 林素美把谢嘉雨死死的抱着,对不起,对不起…… 谢嘉雨想推开林素美,妈妈抱着痛,很痛…… 林素美的眼泪,滴在了谢嘉雨的手上。 一直啜泣的谢嘉雨好奇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泪水,然后抬头看妈妈,妈妈在哭,妈妈又没有被打,干嘛要哭? 谢嘉雨把手举起来,舔了舔妈妈的眼泪,咸咸的,还有点苦涩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吃。 ———————————— 陈思雪也怕林素美把孩子打坏了,在门后敲敲门,发现没人应,不得不说更加担心了。 谢长渝直接把自己父母给劝回去了,他则和谢嘉琪留在门外。 里面的动静,父子两都听到了。 谢嘉琪拉着爸爸的手,听到妹妹的喊声,立即觉得妹妹好可怜。 “爸爸……”谢嘉琪小声的喊着。 谢长渝叹一口气:“和爸爸说一会儿话。” 谢嘉琪乖巧的点点头。 “喜欢妹妹吗?” 谢嘉琪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沉默,没有出声。 谢长渝摸摸儿子的头:“我知道了。” 谢嘉琪讶异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似乎有些不解,奶奶和外婆都让自己照顾妹妹,看着妹妹一点,因为他们是双胞胎,是亲兄妹,但爸爸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谢嘉琪看了眼屋内:“爸爸……你可以……” 谢嘉琪指了指门。 谢长渝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那意思是,他可以撞门。 谢长渝摇摇头:“我们等妈妈主动开门。” 谢嘉琪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 过了很久,门才终于打开了。 谢嘉琪快步跑过去,拉着妈妈的手:“妈妈,你不要不开心。” 林素美身体微微一愣,笑了下,摸了摸谢嘉琪的头。 谢长渝和谢嘉琪走进去,就看到谢嘉雨要哭不哭的在门口站着。 那眼泪啊,都在眼眶里打转。 谢长渝走过去,看到女儿那可怜的小模样,叹了口气,要是女儿在外面被打这么惨,他谢长渝只怕要上去和人拼命。 “怎么站着,去坐啊……” 不说还好,一说谢嘉雨的眼泪直接掉落了:“不能坐……屁股疼……” 额…… 谢长渝这才检查了下女儿,也就腿上没有痕迹了,于是他下意识的看向林素美。 倒不是责怪什么的,谢嘉雨和谢嘉琪没有被这么打过是真的,可是他们那一辈人,被父母长辈打,那都是看习惯了的事,倒没有觉得如何。 谢长渝主要是非常意外,自己媳妇还真的这么狠心,把女儿给打成这个样子。 谢嘉雨特委屈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嘀咕:“手也疼,背也疼,肚子也疼……” 谢长渝叹一口气:“谁让你骂爷爷和姑姑的?以后还骂不?” “不……不骂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骂了。”谢嘉雨偷偷看了妈妈一眼,“我以后一定听话乖乖的,妈妈不打。” “你听话妈妈都不打。”谢长渝说道。 谢嘉雨却还是看着妈妈:“我听话,妈妈不打。” 谢嘉雨这次是被妈妈给打惨了,深刻的记住了这次教训,所以要听到妈妈的承诺。 林素美心里一软:“嗯,你听话,妈妈不打。” . 160、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谢长渝去买了药油来给谢嘉雨擦, 谢嘉雨不让, 因为手摸着疼。谢长渝看了看,知道伤的都是皮肉表面,过两天就能好,也就随女儿去了。 谢嘉雨被这么打了一顿,立即老实得很, 晚上吃饭的时候特别乖,不仅不闹着看电视, 吃饭动作也快了很多, 只是会偷偷往林素美的方向看。 林素美瞧着女儿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心酸,看着看着, 眼睛就又红了。 谢嘉琪夹了一筷子菜到林素美的碗里:“妈妈你吃饭。” 林素美扯出一个笑来,摸摸儿子的头:“好, 你也吃。” 晚上的这一顿饭, 气氛多少有点压抑。 林素美吃完饭, 让两孩子自己去玩, 她自己倒有点茫然, 好像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脑子里都木木的。 谢长渝主动去把碗筷洗了, 出来看到她还是在那里发呆。 他站了一会儿,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直到她看向自己:“发生了的事情, 就不要去想了。” 当时看到孩子那么不乖的样子,肯定很气,可是气过了,又会怪自己,怎么就下手那么狠,开始反省自己的一切行为。 林素美轻轻靠在谢长渝身上:“你说,是我要求太高,小题大做了,还是真的问题很严重?” 谢长渝拍拍她的头:“你希望我怎么说?” 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多得很,有些家庭确实觉得是小事,然后不管,孩子越来越浑,日后更没有啥前途,一辈子就那么庸庸碌碌过了,甚至还有人走向了犯罪。 但有的孩子,小时候调皮捣蛋,可是到了一定年龄,人家就突然懂事了,然后变得特别乖巧了,大人提起的时候,都会特别感慨,小时候那个样子,长大了竟然这么有出息。 未来的事,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骂我一顿?”林素美轻轻说着。 谢长渝笑了,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进屋。屋子里,谢嘉琪和谢嘉雨正在看电视。 谢嘉雨皱着眉头,然后拉拉谢嘉琪的袖子:“哥哥,我不想看这个,换一个台。” “一人看一会儿,你刚才看过了。” “一会儿是多久啊?”谢嘉雨嘟着嘴,板着手指,一点点熬过这一会儿。 孩子的心思,已经飞到了电视上了。 林素美看到谢嘉雨屁股下面坐着的一个棉布做成的软垫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谁给她弄的?” 谢长渝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自己吧!” 屁股疼,又不想那么站着,那就只能够自己想办法了。 谢嘉雨还特别得意:“哥哥哥哥,你发现没有?” “什么?”谢嘉琪不怎么感兴趣。 “我现在比你高。” 谢嘉琪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 谢嘉雨偏偏还在那里似模似样的比了比,用自己的高度对比谢嘉琪的高度。 谢嘉雨这行为,惹来谢嘉琪一个大白眼。 …… 晚上,把两孩子哄睡觉后,林素美还是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后就去看看两孩子,回来躺下不久,又要去看两个孩子。 再一次起身的时候,谢长渝直接把她拦下:“躺着,我去。” 林素美这才嗯了一声。 谢嘉雨睡觉的时候,原本是趴着的,这会儿睡着了,直接换了个姿势。至于谢嘉琪,睡觉倒是老实一些,但再老实,遇到另一个不老实的也烦,于是下意识的把妹妹伸过来的腿给挥到另一边去,挥不开身体就自己往旁边挪一挪。 谢长渝看了一会儿,看得笑了起来。 两孩子都睡得香,谢长渝回到床上,抱着林素美:“别胡思乱想,赶紧睡觉。” “睡不着。” “那就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 “谢长渝。” “嗯?” “给小雨擦药的时候,有没有特别心疼,然后想骂我一顿。” 谢长渝叹一口气:“要不是你打的,我得去找那个人拼命,你说我能是什么心情?” 林素美听了,轻轻一叹。 —————————— 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林素美就和谢长渝说好了,等下谢长渝先去幼儿园那边请假,今天孩子就不送去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谢明来了。 林素美喊谢明吃饭,谢明也不肯,推说已经吃过了。谢明见他们在吃饭,就坐一旁等着,在他们吃完以后,才来和儿子媳妇说事。 林素美和谢长渝只能够把饭吃得快一点了。 谢明见他们吃过饭了,这才开口:“长渝小美,我就是来和你们说说昨天的事。我自己也想了很久,小雨那么生气,也是我的错,我就知道喊她做作业,她肯定觉得烦了,或者是不会,她自己心里烦,我还一直催促她,她当然不高兴了……” 谢明说到这里,看向小孙女:“小雨,是不是因为爷爷让你烦了?” 谢嘉雨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又道:“你和奶奶自己啥都不会,就知道喊我这样那样……你们都不认识字。” 谢明笑了:“就是因为爷爷奶奶不会,所以才想让你多学点啊,以后教爷爷奶奶好不好?” 谢嘉雨摇头:“不好,教字不好玩,要让老师教。” “好好好,要老师教。” …… 林素美心情特复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公公来这里,是反省他自己,然后从谢嘉雨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林素美瞧着女儿:“刚刚妈妈怎么说的?” 谢嘉雨这才看着谢明:“爷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更不该骂人,我错了。” 谢明听得心里一软:“乖孩子,没事啊。你又没有说错,爷爷确实是个跛子,没啥的。” 谢嘉雨立即看向自己妈妈。 林素美没啥表情。 “那爷爷是原谅我了吗?” “嗯啊,爷爷怎么会怪你呢?”谢明瞧着两个孩子,两孩子都长得那么乖巧可爱,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好,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们。 …… 等谢明走了,谢长渝坐到女儿身边去:“昨天为什么那么生气?” 谢嘉雨又嘟着嘴,沉默。 “嗯?” “我也不晓得。”谢嘉雨叹一口气,“就是觉得爷爷奶奶特别烦,一直不停念叨,想用针给他们把嘴巴缝上。” 谢长渝:…… “一直念一直念,都说了等会儿做作业了,烦得很。” 谢长渝:“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爸爸很烦?” 谢嘉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妈妈让我把饭吃完。” 谢嘉雨指了指碗里,还有半碗,爷爷来说话,爸爸来说话,她都没有办法好好吃饭。 谢长渝卡了一下:“那你慢慢吃……” 被嫌弃的感觉,还真挺那啥,谢长渝摸摸自己头发,看向林素美,打那一顿,效果简直突出,她说话,孩子跟得了圣旨似的,都让谢长渝有那么点嫉妒了。 谢嘉雨自己用手勺子吃着饭,还摇头晃脑:“爸爸,你说,为什么你们大人就有那么多话呢?说了一遍又一遍,你们自己都不觉得烦?” 谢长渝指了指女儿碗里的饭,意思明显,好好吃饭,他不得说话去打扰她。 谢嘉雨竟然看懂了爸爸的动作,表情特别懵,然后不太高兴的嘟了下嘴,还是老老实实吃饭了。 谢长渝看女儿吃瘪,竟然有点高兴。 林素美瞧着这父女两的交流,有点无语。 林素美看儿子吃得沉默,于是小声问他:“是不是吃汤圆腻到了?要不要换几个抄手?” 两孩子要求吃的都不同,一个要吃汤圆一个要吃抄手,林素美都顺着孩子的心意来。 谢嘉琪有点不好意思,吃汤圆是他自己要求的,可吃了一半多后,他觉得自己也想吃几个抄手。 “可以吗?”谢嘉琪眼睛亮晶晶的。 林素美心里一叹,好像她说不可以,孩子就不会要求了。 两孩子的性格差别这么大,让她这个当妈的都特别闹心,为什么不能中和一下下? 一个太省事,一个太不省事了。 “当然可以,你吃几个,妈妈去给你盛。” 谢嘉琪比了四个手指出来。 那就是要四个。 谢嘉雨吃着碗里的抄手,盯着自己哥哥碗里:“你也要把汤圆吃光。” 谢嘉琪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没有说话,但吃小汤圆的动作显然快了些。 谢嘉雨咦了一声,往谢嘉琪身边靠了靠:“哥哥,你碗里的那是什么?” “汤圆。” “不是……是那个米一样的东西。” “酒糟。” “哥哥,那个好不好吃啊?” “好吃。” “真的好吃吗?” “真的好吃。” “是什么味道啊?” 林素美和谢长渝都看笑了,谢嘉雨明显就是想吃,但又不说。 谢嘉琪皱着眉头:“甜的。” “有多甜啊?” 谢嘉琪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你想吃就明说。” 谢长渝笑出了声:“你碗里还有一个抄手,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盛点。” “只要这个不要汤圆。要是你盛了汤圆,爸爸你要自己吃。” “是是是,我只盛这个。” 于是谢嘉雨心满意足。 两孩子都吃完早饭后,谢长渝就带着谢嘉琪待在家里,而林素美则带着谢嘉雨出门了。 林素美在路上,也在和谢嘉雨说话,并且不时看着女儿的反应,确定对方是在认真倾听。 林素美在告诉女儿,她大姑和她爸爸的关系,那是亲姐弟,就是和她与谢嘉琪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是同时出声的,所以她那么说谢长玲的话,她爸爸也会伤心的,因为自己女儿竟然伤害了亲姐姐…… 林素美一点一点给谢嘉雨讲道理,并且让谢嘉雨不要去听别人乱说的那些话。 谢嘉雨似懂非懂。 走到了谢家的那个旅馆里,林素美站在门口,看着谢嘉雨走进去。 谢嘉雨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看看自己妈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妈妈说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和责任。 于是谢嘉雨自己叹一口气,迈着小短腿走进去:“大姑大姑……你在哪里?” 谢长玲正在收拾着屋子,听到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事。 “是小雨啊,你来了啊,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妈妈。” “哦……那你找大姑有事吗?” “妈妈让我来向你道歉。对不起,大姑,我不该那么乱说话。” 谢长玲摸摸谢嘉雨的头:“怎么变得这么乖了?” “大姑,我说你的时候,你有没有难过?妈妈说,要是被外人那么说,会生气,可是听到自己亲人说,就会很难过。” “会,但小雨只是不明白具体情况,而且小雨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谢嘉雨点点头:“那大姑这是原谅我了吗?” 谢长玲认真思索了一下:“那小雨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谢嘉雨点头:“他们都是乱说的,妈妈和我说了。下次他们再那么说,我就骂他们。” 谢长玲直接笑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嗯啊。” “大姑以前也做错过事,而且那时候,大姑比你大很多很多,那时候我都还在犯错。你还这么小,会犯错,其实很正常,只要改正了,那你就是个好孩子。” “我也觉得我是个好孩子。” 谢长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林素美这会儿才走了进来。 要说谢嘉雨说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只是谢长玲这些年,遭遇过的流言蜚语太多了,都有点麻木了,不麻木不行,否则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谢长玲和林素美凑在一起,便很自然的说起了教育问题。 谢长玲自己也烦心,她就希望佳佳能够活泼一些,性子别那么沉闷,然后交一些好朋友。 而林素美自然也是愁得不行。 “是活泼好动了一点。”谢长玲评价谢嘉雨,“你打算怎么办?” 林素美沉默了一会儿:“把两孩子都带走,离开这个环境看看情况。” 谢长玲一愣,但又好似猜到了一般:“我爸妈可能会舍不得。” “嗯,所以我打算先斩后奏。” 谢长玲叹了一口气:“还是得好好说说看。” “孩子正是学习的时候,这种学习不是指在学校里,而是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学习对象。她说的那些脏话,难道不是听到别人那么说教的?大人们很无意的一些话,一些行为,自己觉得没啥,可是在孩子眼里却是不同的,她会记住,甚至加以学习……继续在这个环境下生活,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想再妥协了。” “知道了。我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我爸妈。” 林素美微微一笑。 谢长玲摇摇头:“我也觉得我爸妈有点太宠孩子了,哪里能孩子要什么给什么……” 林素美其实能够理解,孩子一哭,大家都心烦,只要给了东西,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省事。 但很多事,是不能放任的。 林素美说了一会儿话后,自己也笑了:“以前看到春叶长萍他们张口闭口都是孩子,什么事都能拿出来说说,还挺不理解……现在我也变成这种人了,就对孩子的东西感兴趣,吃的穿的都会特别注意。” “是啊,当了母亲的人都这样。” …… 这一次,林素美和谢长渝的态度特别坚决,就是要把两个孩子带去云市。 夫妻两分工明确,谢长渝负责通知他爸妈,林素美则负责通知自己爸妈。 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两边都还算顺利,毕竟很多理由说出来,老人家也没有办法反驳。 就是林素美和陈冬梅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陈冬梅的态度让林素美有点诧异。 “要把两孩子带走?哦,那赶紧带走,早不乐意带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烦得要命。”陈冬梅提起都生气,“你儿子要吃稀饭,你女儿要吃饺子,你爸爸要吃面条……我一个人,还要做那么多种吃的,气死我了,每次我都是跟着他们吃。那天我特想不通,然后也给自己煮了抄手吃,也得让我自己吃点自己喜欢的。” 陈冬梅接着道:“还有你那女儿,特机灵,每次放学都会说,外婆外婆,你去看看你的超市,去检查检查有没有东西不见了。然后她自己从超市里拿出一些东西,还要问我,有没有发现东西不在……她就是试探一下我会不会发现……” 陈冬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大家都知道那是她外孙女,拿走东西也就是记录一下,并不会阻拦,谢嘉雨当然能很轻易的拿走了。 林素美倒是不知道这些事。 “你知道你女儿还干过啥事不?她把我两块钱换成两毛钱,然后说,试试看我会不会发现……我能眼瞎到认不出两块钱和两毛钱的区别?每次放学就肚子饿,那么多人,不买东西也丢人,不得不买。林晨林夜他们有这么麻烦吗?我说她不乖,你猜她怎么说,她说——我长得乖。乖个屁,就没见过她这种。”陈冬梅撇撇嘴,“就这样,你爸爸还说,这丫头片子以后有大出息……呵呵。” “还有,陈思雪给她买了双凉鞋,她嫌弃难看。自己用剪刀剪坏了,还跑我面前来说,她奶奶买的凉鞋太差了,穿两天都坏了,让我给她买新的,必须她自己去选。还念叨着说,这一次,一定要买质量好的鞋子,多穿点时间,给我节约点钱,把我给感动着……幸好我觉得她之前那双就坏了一点,可以去缝来接着用,否则还发现不了那是剪刀自己剪的口子……” …… 林素美听了好半响:“妈,你以前怎么不说?” 陈冬梅叹一口气:“你要我怎么说?人家就想孩子待在身边,我要说了,人家不得恨死我?” 陈冬梅撇撇嘴,再说了,两孩子大多数情况还是很乖的,谢嘉琪是一直乖,谢嘉雨是淘气的时候恨不得抱出去丢了,乖的时候可让人心疼了,也算乖和不乖相抵了。 “孩子还是你们自己带比较好,这样和你们关系亲密一些,否则长大了,孩子和你们不亲,到时候你还真得哭。”陈冬梅叹了口气,嘱咐女儿。 林素美点点头,她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 夫妻两行事果断,做好了决定后,就直接去幼儿园通知了老师,老师以为谢嘉琪谢嘉雨是转学,也没有说别的,直接就给办理了。 林素美也就是多问了一句,谢嘉雨谢嘉琪在学校的表现,然后她又重新了解了一下自己女儿。 就谢嘉雨那短胳膊短腿的,在班上竟然还是没有人敢惹的人物,偶尔的时候,还会和别人打架,并且从来没有输过。 谢嘉雨靠的两招,一是气势,别看她小,凶起来不得了,另外一个就是糖衣炮弹,有小零食,于是让一些小朋友特听她的话。 林素美就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似的…… …… 林素美和谢长渝提起的时候,她自己都急疯了,谢长渝却听得津津有味的:“我怎么也觉得我们女儿是干大事的料?” 林素美瞪了谢长渝一眼。 谢长渝咳嗽了一声:“还是得教育,必须得好好教育。” 林素美翻了个白眼。 …… 要把两孩子带走,陈思雪和谢明是真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当儿子儿媳下定决心后,他们的意见就没法左右了。 陈冬梅也去送了,因为这是谢嘉雨的要求。 谢嘉雨拉着陈冬梅的手:“外婆,我跟爸爸妈妈走了,你别舍不得我,我会想你了。” “你赶紧走,我没舍不得。”陈冬梅嘴角抽了抽。 谢嘉雨又去拉别人,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全都说一遍。 等孩子真上车走了。 陈冬梅眼睛倒红了:“哎,也不远,怎么感觉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人了一样。” “是啊。”陈思雪也叹了一口气,“你刚才怎么那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 “你既然没有舍不得两孩子,为什么要和我抢呢?要是你不抢,我就可以和小雨琪琪多待一些时间了,多陪他们些时间……” 陈冬梅:“……” 陈思雪仍旧不太高兴:“你就是故意和我作对。” “说什么呢,那是你孙子孙女,还是我外孙外孙女呢!” “也不知道两孩子会不会把我这个奶奶给忘了。” “不会忘了你,把我这个外婆忘了,也不会把你这个奶奶忘了。” 陈思雪还真信了,陈冬梅一脸无语的样子。 …… 而车里的谢嘉雨则在认真整理自己的小东西,知道要走后,她就自己收拾了自己那些小玩意,一点不漏,全都放在书包里。 林素美往后面一看,摇摇头,这算一个优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嘉雨的原型是我妹妹和我幺老子的女儿的结合体吧,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妹妹把我爷爷给骂了,然后把卫生巾撕得满地都是,其它的乱七八糟的事就不提了,后来稍微能听人话一点,是被我爸爸狠狠收拾了一顿,打服气了,然后有怕的人了,以前是根本不得听你说话那种。 教育问题,我的想法就是,没法说,孩子性格不同,每个孩子适应的方式也不同。但现在的孩子,真的看着很恼火,因为很多,你说再多都没有用,声音都嘶哑了,甚至打也打过了,一点用都没有,有时候看着都觉得着急。 我现在就是觉得,孩子永远不可能变成自己最想变成的模样,劝自己也看开一点,只要不是做出什么超出原则外的,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否则你把自己气死,他也照样是那个样子,大概是我看到身边太多孩子都是我说的这种了。 …… 另外我其实最想说的是,我最讨厌大的让小的这种说法了,非常反感。我自己就是那种性格不好的人,我妈妈生我妹妹前,我就很明确的不想当姐姐,不想要弟弟妹妹。 大概是我态度明确,所以我妹妹出生后,哪怕她比我小十几岁,我和她闹事,被骂被说的永远都是她,除非我做很过分的事。 所以有不满有不舒服直接说,千万别委屈和忍着自己,否则你忍让了,就会特别委屈。 反正我家是这样,我不舒服就明说,有意见也直接说,所以我没有受过任何委屈,我妹妹出生也没有影响我半点,要电脑要笔记本我爸妈直接都给我买(我家家庭条件并不好),我妈最怕的就是我说她生二胎生不对,每次都让我妹妹听话,说你不听话害得我被你姐姐说…… …… 这让我常常陷入困惑,是不是性格不好的人更不容易受委屈?一些性格好的人,反而过得不是很如意? .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素美和谢长渝把两个孩子带回云市, 在市内的屋子, 住着就有些勉强了。 原本是三室一厅的屋子,林素美谢长渝一间,徐琳住一间,而另一间屋子被夫妻两做成简单的书房了,有时候两人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时, 都会在里面讨论。 对此,林素美和谢长渝就打算搬到他们之前买下地修建的别墅屋子那边去, 装修早已经做好了, 就是那边不太方便,进出都必须要车,所以夫妻两人都没有住那边的意思。 现在孩子来了, 自然得去那边了,那边带了一个院子, 比九山村屋子的院子大得多。 在他们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 徐琳主动找到林素美, 她就不去那边给他们添乱了, 她继续住这边或者租房子都可以。 但却被林素美拒绝了。 要是徐琳住在这里, 她也得抽时间过来看看,这就耽搁时间, 而且两个人都在家的时候,还有人一起聊天。 徐琳不以为然:“原来我这个电灯泡还没有被嫌弃呀。” “大概是瓦数不大的关系,不够亮。”林素美笑了起来。 原本坐沙发上玩的谢嘉雨听到了徐琳的话,立即好奇的看过来:“舅妈为什么会变成灯泡?” 林素美叹一口气:“你觉得你舅妈是不是灯泡?” “不是呀。”谢嘉雨一本正经。 “那就不是, 你舅妈说错了。” “哦。”谢嘉雨恍然大悟。 …… 家里是会摆放着一些水果和糖的,林素美去切了一个水果,弄成丁,让两孩子自己去一边吃,她则和徐琳一起坐下来说话。 “我知道你的想法。”林素美看着那两个孩子,“说来我也是比较自私,不想你走,也不是完全因为担心你,是想你留下来,能够帮我看一下孩子。这段时间我和长渝应该都会很忙,要去一下幼儿园看看现在孩子的学习情况,把书本买回来,我们自己研究如何教他们。然后房子那边,还得请人打扫,买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的……” 林素美干脆一股脑儿的说完:“我还打算请个人来帮我们带孩子,我和长渝不可能一直有时间陪着他们,没人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人照料。在找到合适的人之前,你帮我看看孩子,找到了人,你还可以帮我监督一下那人人品怎么样,要是人不行,还可以及时换人。” 徐琳这下听明白了:“意思就是我搬去你们那边,并不是在占你们便宜,而是你们确实需要我。” “对啊,我们很需要你。” 徐琳乐了起来:“那敢情好,我都没有住过那么好的房子,也算托你福享受了,就是现在过得这么好,我要是舍不得走该怎么办?” “那就住下呀。” “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徐琳说是那么说,在不是自己的地盘上,其实多少没有安全感,自己的家,哪怕再不好,也会觉得踏实。 …… 林素美和谢长渝简直分身乏术,很多时候都是在下班回来的路上又赶去做另外的事,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会陪伴谢嘉雨和谢嘉琪。 谢嘉雨和谢嘉琪现在对徐琳的肚子特别感兴趣,在林素美和谢长渝的叮嘱下,他们也不敢去撞徐琳和去碰徐琳的肚子,但两个孩子在知道徐琳肚子里有小宝宝的时候,都喜欢围着徐琳转。 谢嘉雨一双眼睛都盯着徐琳的肚子,连续看了几天,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徐琳:“舅妈,我可以看看你的肚子吗?” “你看啊!” “不是这个看。” 谢嘉雨比划了一下,徐琳这才明白了,谢嘉雨是要自己把衣服拉起来,看肚子。 徐琳犹豫了一下,还是满足了谢嘉雨和谢嘉琪的好奇。 但谢嘉雨可惊讶了:“舅妈,你不是说孩子在肚子里吗?没有看到啊……” 徐琳哈哈笑起来:“要是你现在能看到……那就太可怕了。傻丫头,生下来才能看到的。” 谢嘉雨指了指徐琳的肚子:“小宝宝还在更里面吗?” “对啊,还在更里面,就这样是看不到的。” “那我和哥哥以前也是这样在妈妈的肚子里吗?” “是啊,你和琪琪以前也是这样在你们妈妈的肚子里。我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肚子就这么大,你们妈妈当时肚子里装了两个宝宝,那肚子就更大了。肚子里装了这么重的宝宝,走路都会很累,也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很辛苦的。所以小雨琪琪,你们要知道心疼妈妈哦,因为你们妈妈生你们真的很不容易。” 谢嘉雨点点头,肚子那么大,肯定不舒服。 谢嘉琪也跟着点点头:“舅妈,孩子是要从哪里生出来啊?” “就是,我们是被妈妈从哪里生出来的?孩子又是怎么生的呢?”谢嘉雨看着自己的小肚子,“是不是肚子变大了,就会有小孩子?” 徐琳头疼,最怕孩子问这个问题。 谢嘉琪皱着眉头看妹妹,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提醒她:“你那是吃太多了肚子才会大的。” 恰好这会儿林素美和谢长渝回来了,徐琳赶紧把问题丢给那对夫妻,让他们自己去伤脑筋。 谢嘉雨和谢嘉琪跟个好学的学生一样,还真跑去问自己爸妈。 谢长渝和林素美对视了一眼,两人直接石头剪刀布,输了的去应付孩子。 林素美出了剪刀,谢长渝出了石头。 林素美特别不甘心的皱皱眉头,右手做剪刀状,很想把他给剪了。 谢长渝笑着摇摇头:“赶紧的,孩子们等你回答呢!” 林素美只好去哄孩子,输了不能赖账,否则有一就有二,以后就没个章程了。 林素美回应孩子也是简单粗暴。 “妈妈是不是让你们好好学习?” 谢嘉雨和谢嘉琪都点点头。 “你们认真学习,以后就会知道这些事了,因为书本里面都会有。” 谢嘉雨摇头:“没有,老师都没有讲。” “以后会有的。” 谢嘉琪也提出异议:“妈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 林素美一本正经道:“因为妈妈希望你们只学习到这些,那样才更深刻,而且书本上讲述的东西,肯定更加正确和完善。妈妈要是直接说了,你们就没那么深刻,而且我万一说不好,不是让你们一知半解?” 谢嘉琪懂了:“就跟算数一下,要我们自己去算,妈妈不能直接给我们答案。” 林素美摸摸儿子的头:“对,就是这样。琪琪真聪明。” 谢嘉琪羞涩的笑了笑。 …… 徐琳看着林素美,学习到了,以后不好回答不方便回答的都可以让孩子们自己去学习,现在没有学习到的以后也会学习到,总有一天会自己学的…… 在把谢嘉琪和谢嘉雨带到云市来后,林素美和谢长渝都在有意识的同两个孩子用英文说话,两个孩子一些英语词汇还是知道,毕竟在他们有空时,还是会教他们一些。 这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用这种方式同两个孩子交流,两个孩子很不适应,可是也会觉得有趣,很积极的和自己爸妈用英语说话。 徐琳见他们这样,也要求加入,一起学习。 就是徐琳的学习还比不上两个孩子,这让她很是忧伤,也很不好意思,有放弃的意思。 林素美鼓励徐琳多学点,一是可以教孩子,在孩子接触这些后,做作业的时候,至少能看出来孩子有没有做错,二则是这也是一种胎教,对肚子里的宝宝很有好处。 于是徐琳也跟个孩子似的,陪谢嘉雨和谢嘉琪一起说英语,有时候谢长渝和林素美不在的时候,两个孩子还会争先当徐琳的老师。 —————————— 这天家里发生了一件小事。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帮佣时,他们还是住在小区里面,林素美和谢长渝买了一个小床放在书房里,兄妹两就睡书房。 这是谢嘉雨同学的要求,说她已经很大了,不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 好吧,林素美和谢长渝都假装忘记了她在老家的时候是跟着奶奶他们一起睡的事。 林素美去收拾书房的时候,终于知晓自己女儿为什么非要自己睡这里了。 她在床下,收拾出来了好些饼干壳子和糖纸,谢嘉雨晚上偷偷在吃这些东西,在他们那小床上,用枕头都还压着一些小零食。 林素美看着叹气,也不再继续收拾屋子了,走出书房,站在门口:“小雨,你进来一下。” 谢嘉雨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很不乐意的模样,但在林素美的眼神施压下,小步小步的挪过去。 林素美看到女儿这样,也叹了一口气:“进来。” 在谢嘉雨进了书房那间屋子后,林素美沉默的看着女儿:“你在害怕吗?” 谢嘉雨看着她不说话。 “为什么怕?怕妈妈打你吗?” 谢嘉雨点点头。 “你没有做错事的话,为什么要怕妈妈打?” 谢嘉雨继续沉默着。 林素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小雨,妈妈在床下发现了一些糖纸和饼干壳子,那是不是你吃的?” 谢嘉雨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然后眼泪流下来,却没有哭出声,点了点头。 “妈妈没有怪你。妈妈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藏一些东西起来?” “我……饿了。我想吃。” “你饿了,想吃东西,所以才吃饼干和糖的,对不对?” 谢嘉雨点头:“嗯,哥哥也吃的。” “那为什么要偷偷的呢?” 谢嘉雨看着妈妈,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林素美只好去哄:“是怕妈妈和爸爸会说你,不准你们吃吗?可是你看,外面茶几上,就是那个小桌子上面,摆放的那些水果和零食,都是爸爸妈妈给你们买回来的啊。我们大人也就是尝一尝,吃不了多少,都是你们的,既然都是你们的,你为什么还要藏起来呢?饿了就可以自己吃,爸爸妈妈不会说你的。” “可是我想吃多一点。” “吃过饭了的话,你想吃多少都没有问题。” “要是我都吃光光了,你也不说我吗?” “不说。但前提是不能因为吃零食影响了吃饭。” “我会吃光光的……” “嗯。” 等林素美去开门的时候,发现父子两竟然都在门口偷听。林素美翻了个白眼,是,她打过女儿,但要不要每次自己和女儿单独在一起,都觉得她在虐待孩子呀? 林素美瞪了谢长渝一眼,谢长渝摸摸自己鼻子,和谢嘉琪对视了一眼。 都是谢嘉琪的错,偷偷去找谢长渝,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说妈妈把妹妹喊进屋子里去了。 虽然谢嘉琪没有看到妈妈打妹妹的画面,却听到了妹妹那可怕的哭声,始终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 当天吃过晚饭,林素美和谢长渝就带着两个孩子去逛街,特意去了一家卖各种食物的店,里面堆积着各种吃食。 林素美告诉小雨:“妈妈就是在这里买的饼干和糖,你们看,这个店那么大,你们能一下子吃完店里的东西吗?” 谢嘉雨和谢嘉琪都摇摇头。 “所以家里的零食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完了就完了,妈妈再给你们买。妈妈不买还有爸爸呢!” 谢长渝也在这时候表态:“对对对,爸爸给你们提东西。” 林素美就让两孩子进店铺里面选东西了。 她现在就是想让孩子们知道,只要好好吃饭,想吃什么都可以,大人都会满足,不需要藏不需要害怕吃多了什么的。 当这些小零食成为一种在他们生活中特别平常的东西后,他们大概也就不追求这些了。 好吧,主要是谢嘉雨,谢嘉琪其实还好。 买了东西,谢嘉雨要自己提,还不让他们帮忙。 林素美和谢长渝走在两个孩子身后,看到谢嘉雨那勉强的小身体,都忍不住发笑,这孩子,有些习惯和想法还是没法改掉,但日久天长,总会有变化的。 “我们对孩子关心太少了。”谢长渝抿着嘴唇,心里下定决心,要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林素美点点头。 他们竟然连这个最基本最平常的事都给忽略了。 不管是陈冬梅还是陈思雪,她们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好了一些,但也不可能买一大堆水果零食玩具放在家里,于是那些小东西,在孩子心里就变得特别重要了,然后为了得到那些,而做出各种“努力”。 谢长渝接着道:“出差的事,我安排给别人了。” “嗯。我也得检讨我自己,很多想法都不太对。真算起来的话,要是什么都满足了孩子,她就不需要哭着要了吧?” “还是得有点原则。” “嗯,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现在也是学生,在学习着如何当父母,也不知道以后成绩会怎么样。”谢长渝看着两孩子,谢嘉琪对谢嘉雨说了什么,谢嘉雨终于舍得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哥哥提了。 “尽最大的努力吧!” ———————————— 在谢长萍把林嫂领来的前两天,林素美他们终于搬进了那座别墅里面。 谢长萍要来,林素美当然要去买一些食材来招待她,更何况谢长萍给他们找人带孩子也是相当的费心,林素美是希望对方最好有这方面的经验,与此同时,做菜要拿得出手,这可把谢长萍给为难到了。 谢长萍也托人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位林嫂。 林嫂以前给资本家的太太当过佣人,带过孩子,也会烧菜,就是没有多久,资本家们就被批、斗了,她也没有再继续工作,直接回了自己老家,这次有人问的时候,她听到了,于是自荐去的。 林素美买食材,一是招待谢长萍,二则是也是想试一试林嫂的手艺。 结果还没有去到菜市场,谢嘉雨就拉拉林素美的手:“妈妈,去那里,那里面也有菜。” 林素美瞥了一眼,看着自己女儿——那里不仅有菜,也有你喜欢的零食吧! 但林素美到底没有拒绝女儿的要求。 谢嘉雨高兴得不得了,连同谢嘉琪都很开心。 “你们拿吃的的时候,也要给哥哥拿哦,你们二姑会带哥哥一起来。” 谢嘉琪点头,意思是记住了。 林素美和两个孩子说好了,先买菜,后去买他们想要的零食。 原本发展得都很顺利。 但偏偏谢嘉雨拿了很多垃圾食品,林素美让谢嘉雨放回去,谢嘉雨不肯。 “小雨。”林素美皱着眉头看她。 “妈妈,我想吃……”谢嘉雨还是不肯放回去。 “妈妈有没有说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我们尽量吃一些健康一点的东西,好不好?” “可我就想吃这个。”谢嘉雨说着说着又哭了,“我就要吃这个,就要就要。” 谢嘉琪见妈妈有些生气的样子,他拉了拉妹妹:“这个吃了不好,所以妈妈不让我们吃,妹妹听话好不好?” “我就要吃……” “妹妹要乖,我们不要这个了。” 谢嘉雨一把把零食抱在怀里,倔强的小眼神盯着林素美。 “妈妈非常不喜欢你这样,说了不允许后,就哭着闹着要。这样不好。” 谢嘉雨抓住零食还是个不放手。 “你放回去,我们现在去结账了。” 谢嘉雨摇摇头。 林素美自己去拿那些东西,重新放回架子上。 谢嘉雨一抽一抽的哭。 林素美终于能够理解自己母亲和婆婆的感受了,真的是不忍心,但她不愿意妥协,也得让孩子知道,有些东西也是不被允许的,而哭也不能成为一种要求的手段。 林素美把那些垃圾食品放回架子上后,招呼着两个孩子:“走了。” 谢嘉琪跟了上来,谢嘉雨却不肯跟上来,还是站在架子前面。 “小雨,你走不走?” “妈妈,买……” 林素美叹一口气,牵着谢嘉琪:“她不走算了,我们自己走。” 谢嘉琪愣了一下:“妈妈……” 然后林素美带着谢嘉琪一起去付钱,都要走出超市了,谢嘉雨还没有追上来,还是在原地站着。 走出了超市后,谢嘉琪见妈妈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吓了一跳:“妈妈,我们真的不等妹妹吗?” “是她自己不跟上来。” “那……那就不要妹妹了吗?” 林素美这才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谢嘉琪:“不要了,你觉得怎么样?你看她,又不乖,又不听话……妈妈知道你们爱吃辣,喜欢那些路边摊,可是不卫生,妈妈就买回去自己做,你们也觉得味道很好,是不是?妈妈都在尽力的满足你们,所以也对你们有一点小小的要求,达不到这要求的时候,妈妈就会觉得很失望。” “妹妹是不乖……是她藏的东西,我没有的。”但妹妹却说是他们一起藏的。 “嗯。妈妈知道了,你觉得委屈了是不是?但你又怕你说了,妈妈爸爸会生妹妹的气?” 谢嘉琪点点头。 “那这样的妹妹,你要不要?妈妈我是不想要了。” 谢嘉琪特纠结,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 林素美一直观察着儿子的反应,他心里其实也藏着事,只是他大多时候都不说出来而已,然后在某个时候爆发出来。 “妹妹性格不好,爱发脾气,爱吃,性格不好……”谢嘉琪念叨着,“她要是被别人家捡去了,会被揍的。” “哦……所以呢?” “妈妈,我们还是要妹妹,好不好?” “那你去找她吧,妈妈在这里等你。” 谢嘉琪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往超市里面跑去。 林素美一直观察着那超市门口,这超市没有别的出入口,她知道孩子在里面,所以才不着急,也是想通过这事,让两个孩子更亲密一点。 果然,谢嘉雨还站在原地,当看到妈妈和哥哥真的离开的时候,她哭得可伤心了,他们都不要她,不等她…… 谢嘉琪找到妹妹,他走过去,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小雨,哥哥来接你来了。” “嗯。” “妈妈还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谢嘉雨点点头,一双手被哥哥牵着,一双手抹着自己的眼泪。 “我们都要听话,妈妈说不可以吃的,我们就不吃。妈妈说糖不能吃太多,否则牙齿容易坏……我们都看到了的啊,那个牙齿坏掉的小朋友,好可怜的。妈妈说的是对的,我们要相信妈妈。” 谢嘉雨又点点头。 兄妹两走到妈妈身边。 林素美看着自己女儿:“我刚才都想走了。但你哥哥说,他要你这个妹妹,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你们的。” 谢嘉雨看着谢嘉琪:“哥哥,谢谢你。” “不客气,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林素美买好了东西, 这才联系谢长萍, 得知谢长萍刚到市里,并与她约定了地点碰面,谢长萍知道他们小区里的屋子位置,却并不知晓他们的别墅位置。 所以林素美还得带谢长萍过去。 两方人见到面后,打了个招呼后, 也就重新上车,开着车回新房那边。 谢长萍一看到谢嘉雨都想笑, 就这么大点孩子, 都能被打那么惨,还是挺难得,因为要不是真把林素美给惹到了, 她哪里能够发那么大的火。 谢长萍在知晓了谢嘉雨的丰功伟绩后,别提多遗憾了, 没有见到谢嘉雨被打的经过。 谢长萍当时表达遗憾的时候是当着谢嘉雨的面, 谢嘉雨对这个二姑那可是记住了, 每次见面, 都用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也不说话。 谢长萍问她喜不喜欢自己的话,谢嘉雨保准摇头, 问原因,谢嘉雨直接回答——你想看我挨打。 谢长萍就知道,这是个记仇的。 两方人回到新房这边,那林嫂是个会盯事的, 一下车就来帮着林素美把买好的菜拿下来,不要人吩咐,自己就去厨房处理这些菜,当然了,也会询问林素美,她准备做的那些菜行不行。 林嫂早打量过了,能住这房子的人,都是不差钱的,这种家庭的人,想法可和农村那些人的想法不同,追求的已经不是吃饱穿暖,而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了。 更何况两个小孩子,虽然正是好动的年龄,但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顽皮的年龄,这样的孩子,只要放任他们在一定范围玩就可以了,对她来说,算比较轻松。因为如果是带婴儿的话,半夜都睡不安宁,所以她内心是想拿下这份工作。 想拿下这份工作,自然得好好的表现。 林素美让两孩子陪谢长萍的孩子去玩,谢长萍则去和谢长渝打声招呼,之后就和林素美坐在院子里喝茶了。 谢长萍喝了一口茶,感慨一声:“你们现在要不要这么享受啊,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佣人伺候,啧啧,看得我心里不平衡。” 林素美瞅了谢长萍一眼,倒是也不说话。 这种事,她已经听徐琳说过一遍了。 只是徐琳感慨的倒不是住的屋子享受问题,而是关于孩子,徐琳和林祥的想法也就是让孩子好好学习罢了,要是成绩不好,也没法子,反正把孩子好好养大也就行了。 但林素美和谢长渝呢?人家现在都在为孩子出国做准备了,在家里的时候,都尽量和孩子用英语交流,出门的时候,英语当地语言混合,让徐琳看着无比的感慨。 虽然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但现在都可以预料到,这一代开始,那距离会一点点拉大。 对于这些差距,林素美也没有办法安慰,毕竟有些东西就摆在那里,只能自己想通了。 谢长萍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你找人带孩子的事,我爸妈知道吗?” 林素美摇摇头。 “我就知道。”谢长萍笑得促狭,“所以我谁也没有告诉,连左明生都不知道,只以为我帮别人打听。” “不能让你爸妈和我爸妈知道,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比以前好很多了,但请人打扫卫生和带孩子这种事,他们还是不能接受。更何况,还不是钱的问题,我妈她们肯定会毛遂自荐,亲自过来带人……但要那样的话,她们的确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个孩子,可是这样的话,孩子的性格可能没法纠正过来,我也得顾忌她们的想法和心理,也不能好好教育孩子。” 更何况老人来带孩子,她要是训斥孩子,老人总会心理不舒服,好像她们带错了一般,然后她们自己又委屈,都那么认真的帮忙带孩子了,还被这样对待。 林素美看着谢长萍笑:“我本来就是想现在让两个孩子隔绝一下那边的环境和人,所以……” “明白。”谢长萍眨眨眼睛,“现在的孩子,哪里能像我们小时候那般对待?我们小时候,那是没有办法,吃的都少,当然没精力想别的,可现在的孩子不一样了,不愁吃不愁穿的……” “就是这样。但现在的孩子竞争压力也会大一点。” “大什么啊。”谢长萍翻了个白眼,“孩子们知道个屁,都是我们当家长的压力大。” “哈哈……” 还真是这样。 谢长萍这次过来,可不单纯是为了带林嫂,主要还是想在市里面到处看看,然后买一个合适的门面,继续做火锅店生意,她在县城已经有两家店了,这次想扩大一下规模。 对此林素美和谢长渝是支持的。 谢长萍说了,要是做得好的话,她以后还要在市里买房子,到时候就可以和林素美经常见面了。 林素美想了想:“房子的话,你要是真想买,现在就买了吧!我觉得房价以后会越来越贵。” “怎么说?” “你看看县城啊,以前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到处都在修建房屋,让县城都大了多少了,更何况市里面。你别看我们住的这地方现在比较偏僻,你信不信,以后周边都会发展起来,到时候这里完全称不上偏僻,还能算得上闹中取静……” “再涨也涨不了多少吧?哪有那么多人来买房子。” 林素美笑了:“你为什么想来市里?” “哎呀,主要还是为了孩子嘛,感觉市里面的教育水平肯定比定州那边好,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当然得处处为他着想。” “你有孩子,别人难道没有孩子?” 谢长萍一愣,随即若有所思,也是,现在的父母,对教育问题已经逐步看重了,到未来,肯定也会更多。再说了,除了孩子教育问题,还涉及到一个工作问题,发展问题。 那些大学生,读出来了难道还会回老家安家?肯定不可能,那毕业后,找工作了,会不会想要买房安定下来? 谢长萍心里一阵火辣辣,恨不得现在都把房子给买下来。 “你说我要不要买两套,一套自己住,一套到时候卖给别人?” “这得看你自己。” …… 林嫂把饭菜做好后,大家也都上了餐桌。 林嫂这一顿做得相当的丰盛,有菜有汤。 林素美吃了几口,就和谢长渝对视了一眼,对这味道还是很满意,恰到好处的感觉,尤其是那道糖醋排骨和豆腐,那豆腐既无腥味味道还香浓。 两个孩子也吃得很开心。 谢嘉雨就知道吃糖醋排骨,林素美给她夹了青菜,以及盛了一碗汤摆在旁边。 谢嘉雨不乐意的抬头,看到是妈妈,妥协似的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青菜。 谢长萍看得好笑,也让儿子吃青菜:“你看,妹妹都在吃,你也吃。” 谢嘉琪自觉的把每一样菜都吃了几口,林素美看着心疼,都想告诉孩子,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不用这么强迫自己了,但在餐桌上她倒是没有出声,否则一定会惹来女儿愤怒的眼神。 孩子太乖了,让人头痛,太不乖了,也让人头痛。 接下来的时间,林素美和谢长渝在有时间时,会陪谢长萍看店面和房子,当然了,那些都是谢长萍已经过了一遍的,林素美和谢长渝没有那么多时间一家一家陪着看。 谢长萍是个果断的,做了决定立马实施,一个电话打给左明生,直接让左明生带上户口本身份证啥的,最关键的是把家里的钱拿来,还让左明生找他爸妈借钱,嗯,打欠条。 谢长萍那话也不说清楚,把左明生吓坏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对夫妻的相处,把林素美和谢长渝看得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谢长萍夫妇离开后,林素美和谢长渝的生活就非常平静了。 林嫂照顾着两个孩子,顺便也照顾徐琳。 至于谢长渝和林素美,早上出门的时候,会把今天给孩子们布置的作业写下来,两个孩子要在他们下班前做好,他们下班后回来就会检查今天的完成情况。 在作业之余,夫妻两要是有时间,也会和孩子说说别的。 最有趣的就是几分之几这个事。 一比二小,所以一分之一和二分之一谁大?两孩子都一致认为,二分之一更大,为什么,因为二比一大啊! 于是谢长渝就和孩子们讲述这个几分之几的问题了。 讲述仿佛也简单,拿一个饼干来切,一分之一代表整个饼干分成一份,二分之一则是一分为二…… 两孩子听得津津有味的。 除此之外,林素美还带两个孩子去补习班报名,谢嘉雨学习跳舞,谢嘉琪学习跆拳道。 林素美和谢长渝倒是想让孩子学习更多一点东西,但补习班主要以学习为主,这些东西比较少就算了,还非常远,于是也就选择了这两样。 于是每天由林嫂送两个孩子过去。 就是谢嘉雨学了几天后,找林素美和谢长渝抗议,她一点也不想学习跳舞,想和哥哥一样学跆拳道。 谢嘉雨态度特别坚决。 谢长渝一问女儿为什么,被女儿的回答给吓一跳。 “哥哥学了跆拳道,以后我和他打架的时候,我就打不赢他了。”谢嘉雨说得特一本正经。 谢长渝咳嗽一声:“那什么……你现在也打不赢说不赢他,只是哥哥看你小,让着你而已。” 谢嘉雨特愤怒:“打不赢他我认,说不赢他?爸爸,你撒谎。” 谢长渝:…… 林素美在一边和徐琳哈哈大笑。 谢嘉琪还真说不赢谢嘉雨…… 不过林素美还是同意了谢嘉雨学跆拳道,女孩子嘛,自己学点保护自己的东西总没有错,当然了,跳舞也得继续学。 自从谢嘉雨去学跆拳道后,林素美谢长渝有时间就会亲自过去瞧瞧,主要是觉得看着好笑。 一群少年中,多了几个小萝卜头,感觉特别的萌。 ……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陈冬梅和陈思雪偶尔也会打电话来问问两个孩子的情况,然后问林素美和谢长渝什么时候把孩子带回去他们瞧瞧,林素美和谢长渝都用自己工作太忙给推脱了。 他们是打算让两孩子隔绝两个月再说。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谢嘉雨表现不太好,和林素美吵架时,谢嘉雨都会说——你不喜欢我还有外婆喜欢我,还有奶奶喜欢我,外婆会要我,奶奶会要我。 林素美就会让谢嘉雨自己去找她外婆和奶奶。 然后谢嘉雨就会哭哭啼啼的又回来,她找不到嘛,呜呜呜。 但过了一个月,谢嘉雨就很少提外婆和奶奶了,更多的是围在林嫂身边,给林嫂提意见,她要吃什么。 林嫂多半会顺着孩子,但在谢嘉雨提过意见后,就会主动问谢嘉琪想吃什么,尽量做孩子们爱的,然后再添两个菜就行了。 这天吃过饭,谢嘉雨突然看着自己爸爸妈妈:“我好久都没有看到爷爷奶奶外婆外公了,都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一句话把林素美和谢长渝都说得心酸了。 林素美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放到女儿的手里:“那你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去,问一问他们好不好?” 谢嘉雨点点头。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强,他们不过教孩子打过一次电话,谢嘉雨和谢嘉琪自己都会了,还会从联系人中找要打电话的人。 谢嘉雨拨打电话。 “怎么还没有人接呢?”谢嘉雨皱皱眉头。 “可能他们在吃饭吧!” 过一会儿后,陈思雪来接电话了:“喂,谁打的电话,说话啊!” “我啊,我都你都不晓得了呀?” “哦哦哦,小雨啊。” “奶奶,你现在好不好?” “好,我好得很。” 等谢嘉雨和奶奶说了一会儿后,谢嘉雨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又打电话:“我要给也爷爷打电话……” 等爷爷说完后,谢嘉雨还要给大姑打电话,然后给佳佳姐姐打电话。 林素美在旁边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异了,她皱着眉头看谢长渝,到底是哪里不对? 谢长渝笑得差点跳起来,这时候跟个打孩子没什么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林素美的额头:“家里就一个座机,她给谁打不是打那个电话?” 对哦。 林素美无语,所以为什么要挂了再打?就不能换一个人来听电话? 好吧,终于换一个号码了,因为谢嘉雨要给二姑打电话,可以打手机了,可是她还要给二姑爷打电话。 …… 这电话打到后面,林素美和谢长渝已经面无表情,并在想象接电话的陈冬梅是什么感受。 一开始电话打回林家,是陈冬梅接的,一看是小外孙女打的电话,还挺高兴兴奋的,说了好半天话。 然后刚挂电话,电话就响了,陈冬梅把电话接起来。 “我要外公接电话。” 陈冬梅心里一堵,就喊林建业过来。 然后电话又响了。 “我要喊大舅接电话。” 林素美又去喊。 然后电话又响了…… 陈冬梅看着那电话响个不停也不去拿。 林建业亲自过来,看一眼陈冬梅:“你怎么就不知道接电话?” “反正也不是找我的。” 果然,这次人家找二舅…… 再下一次,找林晨,再下一次,找林夜…… …… 在谢嘉雨终于找不到人可以打电话了,才终于罢休了。 然后下一次,陈冬梅接电话的时候,自作聪明的把家里人全喊在一起,可是这一次,人家谢嘉雨不找别人了,把陈冬梅气得够呛,这是后话了。 ———————— 两个月后…… 林素美和谢长渝这才送两个孩子以及徐琳回九山村,徐琳的孩子也快出生了。 谢嘉雨和谢嘉琪都强烈要求要看着小宝宝从舅妈肚子里出来。 亲眼看着,当然是不可能。 但谢嘉雨和谢嘉琪跑林祥家里可积极了,每天都要去看,要是看到没有生孩子,就会特别失望。 而谢嘉雨和谢嘉琪对在九山村的生活,有那么点不适应,首先是饭菜,奶奶和外婆做的饭菜没有林嫂做的好吃,其次就是家里没有摆放水果和一些别的好吃的。 谢嘉雨还非要吃哈密瓜,陈思雪怎么给她讲道理都没有用,直到真的带她去后街转一圈,确实没有哈密瓜卖,谢嘉雨这才终于认了。 “奶奶,这里好穷啊,哈密瓜都没得。” 陈思雪:…… 因为在回家前,林素美就和两个孩子说过了,不能嫌弃家里的饭菜等等,因为那都是奶奶她们用心做的,两孩子还是很听妈妈的话。 当有一天,谢嘉琪和谢嘉雨再跑到徐琳家里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个小屋子里传来了声音“用力……”。 他们没有看到舅妈,但看到了别人。 “舅妈是在生孩子吗?” 林祥点点头:“对,你们舅妈在生孩子。” 两孩子哪里都不肯去,吃饭也不回去,林祥只好喊自己爸妈弄点吃的给谢嘉雨谢嘉琪,这顿饭本就是随便应付,谁也没心思吃,吃得很差,谢嘉雨谢嘉琪竟然半点都不介意,要守着小宝宝出生。 林素美也恰好在,她没想到徐琳会选择在家生孩子。 还是钱闹的,徐琳这段时间在市里面,虽然吃住不花钱,可是徐琳那个性格,也不愿意一直占人家便宜,所以也会主动买东西,加上徐琳喜欢谢嘉琪和谢嘉雨两个孩子,有事没事都给两孩子买些小东西小玩意,那些东西加起来,钱就用得不少了。 再加上徐琳生第一个孩子也是在家里,所以她比较放心,生第二个孩子肯定比第一个孩子容易些。 接生的是一个当地的女医生,也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一会儿后,孩子就出生了。 孩子一出生,医生把孩子抱出来,然后立即给孕妇处理身体,还得缝针。 孩子的爸爸林祥,立即抱着孩子去给孩子清洗手。 在当地,孩子一出生要先洗手,因为有一种说法是,不洗手的孩子,以后会烂咸菜,咸菜坛子碰都不能碰,碰了整个坛子里的咸菜都会慢慢开始坏。 是个闺女,把林祥乐得不行。 把孩子身体擦了擦,才用帕子抱着。 谢嘉雨和谢嘉琪赶紧围上去。 谢嘉琪吓了一跳:“妈妈,妈妈,那是什么……” 林素美一看,那是脐带,有一节还挂在孩子肚子上的…… 林素美只好解释:“那是宝宝在肚子里吸收营养的脐带,也是宝宝和妈妈之间的纽带哦!等过段时间,这脐带就会自然脱落,那里就会变成肚脐眼……” 谢嘉雨把衣服直接拉起来:“是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 两孩子这才恍然大悟,刚刚真把吓到了,他们以为,以为是肠子,好吓人…… 然后两孩子又围着小宝宝。 林祥:“这是你们的妹妹。” 谢嘉雨拉着林素美:“妈妈,你看她,这么小一点点……” “你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她大呢!” “啊?”谢嘉雨眼睛瞪圆,嘴巴也张着,不敢相信,自己出生时还没有这个妹妹大。 “所以爸爸妈妈希望你们多吃饭啊,你看,你现在和哥哥从那么小长成现在这么高,都是因为吃饭吃菜长高长大的。” “我要多多吃饭。” 谢嘉琪也认认真真的点头。 …… 在医生出来后,林素美才进屋子里去瞧徐琳。 徐琳看起来还行,看到林素美,还能说些闲话:“生这个孩子比第一个好多了,生第一个的时候,前一天都开始阵痛了。那时候村里的刘成全家不是在吵架吗,吵得可凶了,我去看热闹,肚子就痛了,我就蹭,不让孩子下来,看完热闹肚子就不那么痛了。第二天才生的……” 林素美:…… 要不要这么不当一回事,还把孩子给蹭回去。 “你也是,别人都说了,女人生孩子,就跟去鬼门关一趟,有你这么不当一回事的吗?” 林素美一直劝徐琳去医院生孩子,出问题了,也能够及时作出措施,哪里知道徐琳还是在家里生孩子。 的确是很节约,就一个接生费用,然后还有那个打针的费用。 徐琳有点虚弱的笑了笑。 徐琳哪里能不节约,这个女儿一出生,就不提别的,光是罚款就够呛,当地的孩子,人家根本不得来催罚款,罚款和户口绑定一起的,什么时候交罚款什么时候上户口,而从一年级开始,就要拿户口本去报名,除非不让孩子上学,否则生二胎的,谁不是乖乖的把罚款给交了。 老两口见儿媳妇生孩子,还是做了个鲫鱼汤。 林素美接过鲫鱼汤,用筷子,仔细的把鱼刺全给挑了,这才让徐琳喝了两口,徐琳刚才也是累了,喝了点汤就躺下了。 林素美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百六十三章 徐琳的孩子出生以后, 林祥去给二房那边通知。 林祥还顺便就跑去城里那些算命的人那里算了算, 也不是信这个,就是算一算心里舒服点,结果那算命的老人说他们家这个女儿有出息,家里以后是吃干的还是清的就靠这个女儿了。 林祥又和林建党聊起这件事,由林建党拿着一本发黄的书翻了翻, 直接给孩子取了个名字林蓉。 林祥和徐琳都没有反对这个名字,于是孩子名字就这么给定下了。 这件事让林素美和谢长渝都还有点不可思议, 在取名这件事上, 他们当初是想着自己取名字,不让老人插手的,这么一想, 人家林祥夫妻倒是心胸开阔一些。 不过这也和现在林建党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有关系,彻底扮演了当初林建国扮演的角色, 下面的这些小辈们也都比较看重林建党的意见, 除了他自己家的孩子。 像林政是希望林建党夫妇能给他带孩子, 林建党也不是无知的老人, 由他带孩子肯定要好一些。 林建党直接拒绝了, 宁肯自己守着杂货铺,也不愿意去带孩子, 被儿子儿媳妇使唤,养孩子,养好了是应该的,养不好还被埋怨。 现在林政的孩子由王晓芬的妈妈在带, 林建党夫妇就更不会去林政的那个家里了,老两口自己住着不是更自在? 就是苦了王晓芬的父母了,父亲去了她哥哥家带孩子,母亲则留在她家里带孩子。 这些官司都是通过林建业和王晓芬的结合版本。 王晓芬觉得自己母亲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家里一些清洁的确做不太好,可是陈霞真的有点洁癖,回到儿子家里看到那么脏,完全看不下去,一去林政家里,立马打扫清洁,让王晓芬看得十分微妙。 要林素美说,分开住挺好的,就是林政心里特固执,想自己爸妈跟着自己,一是照顾孩子,二则是一家人在一起热闹。 就是身边有这些例子在,林素美和谢长渝倒是看开了,谁家都有鸡毛蒜皮的矛盾,真一点点计较,那日子真的就别过了。 这一次,林素美和谢长渝抽了两天带孩子回九山村,至于林嫂,他们回九山村的时候,就会在县城把林嫂放下,在要回云市的时候,就通知林嫂在定州城等着,他们直接把林嫂接走。 所以这会儿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家不仅请了人带孩子,还请了一个司机,平时还会找清洁工人来家里打扫清洁。 要是被陈思雪和陈冬梅知道,夫妻两肯定要被教训一顿,这也太懒了,连清洁都不愿意做。 林素美和谢长渝也是真没有时间,就算有时间,也是陪着孩子,哪里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做清洁上? 这一次有两天时间,都是夫妻二人挤出来的时间,他们和美渝幼儿园那边约定好了,明天要去牧场那边看奶牛,让孩子们近距离的接触牛奶是怎么来的,幼儿园那边对这件事很重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专门让家长陪同,否则幼儿园的几个老师,肯定无法照顾到每一个孩子。 林素美和谢长渝也是要参与的,倒不是以老板的身份,而是普通父母罢了,也带两个孩子去看看情况。 因为谢嘉雨就特不爱喝牛奶,让她喝点牛奶,还得给她在牛奶里加一点糖,让林素美特别无奈。 第一天回家的时候,林素美正在做饭,因为两个孩子现在习惯了有荤有素有汤的饭菜,不大习惯陈思雪和陈冬梅随便做的菜,林素美只好亲自动手了。 这会儿外面却是热闹了起来,人们都往同一个方向去。 谢嘉雨和谢嘉琪站在院子门口向外看,一副很想去又和纠结的模样,因为妈妈让他们乖乖等着,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林素美摇摇头:“算了,你带孩子去看看吧,但早点回来。” “好。”谢长渝转身走出厨房,带两个孩子一起出去。 “要不要爸爸抱?” 谢嘉雨那双大眼睛转了转:“爸爸先抱哥哥。” 谢长渝听得眉头一挑。 现在谢嘉雨和谢嘉琪都有一个认识,爸爸妈妈同时抱两个孩子会手累,所以都是一个抱一会儿。 谢嘉雨竟然让爸爸先抱谢嘉琪,这怎么能不让谢长渝和谢嘉琪意外? 谢长渝就直接抱起儿子,但他可没有被女儿感动,因为这种事发生太多了,你上一秒才感动,下一秒就会打脸,于是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小雨为什么要爸爸先抱哥哥?”谢长渝还有点好奇。 在爸爸怀里的谢嘉琪也盯着妹妹看。 谢嘉雨摇头晃脑:“因为我要看热闹呀。” “嗯?” “你现在抱哥哥,等下就会抱我。抱得高高的,才可以看热闹呀。” 谢长渝盯了自己女儿一眼,眼神复杂,谢嘉雨的意思是这会儿抱了谢嘉琪,等下谢嘉琪就只能站着了,然后他却是抱着谢嘉雨,因为位置高,谢嘉雨能看到,谢嘉琪就看不到。 这种耍小聪明并不让谢长渝反感,反而心里觉得女儿以后会不一样,说不好和谢嘉琪谁发展更好,但能够感觉出,女儿绝对不是那种平平常常的人。 谢嘉琪也是一脸恍然大悟。 走了一段距离,谢长渝果然把谢嘉琪放下,然后抱起女儿。 目的地是宋刚他们家…… 现在宋刚他们家,其实很吸引眼球,主要是九山村的人家大多条件都不错,房屋大多都翻修了,于是宋刚他们家濒临倒塌的土墙房屋就显得比较另类了。 是的,是宋刚家,而不是宋铁家里,现在宋铁家里都在女儿和女婿的勤劳下日子变得好过了,重新建了一栋房子,彻底和宋刚家分开。 要是林素美在这里,大概才会唏嘘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会发展成这个模样。 宋刚家,如今已经是村里都非常不屑和鄙视的存在。 穷就穷吧,拉低了九山村的生活水平也无所谓,反正也和自己家没有关系。 偏偏宋刚的媳妇,做的事太丢人了,去买蔬菜种子的时候,竟然连种子都偷,被人家老板,从街的那一头追到这一头。 村里人都嫌宋刚家的人丢脸,简直给九山村抹黑,听过偷钱的,没听过连种子都偷的人。 这件事只是让大家当做笑话来说,当时宋刚老婆跟个落汤鸡似的。 真正引众怒的是宋刚的儿子,竟然在割谷子的时候,用尖担把大家用水的水管给捅破了,害得井水外流,为了修那一截,整个村子关总开关,停了一天水。 本来天气就热,还停水,而且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稻谷,谁tm有时间去修水管? 那件事把村里人气得够呛,所有人跑到宋刚家门前,把宋刚和他儿子骂了一顿,是傻子吗,那水管也捅得? 那自来水,还是渝美集团安装水管的时候,让同一批人安装的,就收了点水管费用,人工费用都是人家出了的,占了那么大便宜才得来的自来水,还是山里的山泉水,竟然不知道珍惜。 就这两件事后,村里人都宋刚一家那就是翻白眼的存在。 谢长渝见那么多人围在宋刚家,便知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把女儿抱起来,直接让她坐自己肩膀上,然后一把又把儿子给抱起来,让儿子也位置高一点。 谢嘉雨张大了嘴,原来不需要计较,哥哥也可以被抱起来看热闹的。 这会儿村里人很多都跑来看热闹了。 谢长渝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家这胆子也太大了,连公粮都不交,还说没人来找他们,别人家才傻。” “我们村交公粮多方便啊,人家直接开车来收,哪像别的村那么麻烦,就这样都不交。” “就是,不知道在想些啥子。” “当时我隔壁那家还生气呢,说我们辛辛苦苦交了公粮,人家不交的也没事。” “哈哈……” 也是,这种事要是真没人处理,人家交了公粮的人,的确会心里不舒服。 这宋刚家不交公粮,人家通知了几次补交,还是不交,于是法院那边来人了,也不给你废话,直接进宋刚家里,从猪圈里面,把里面那两头猪给赶出来。 宋刚老婆正在发疯,在地上打滚闹哭。 “打人了呀,要打死人啊……你们就知道看,来帮忙啊……” 大家只是来瞧热闹的。 “快看,有人在拍……” “拍什么啊?” “那个什么新闻啥的。” “这还能上新闻啊,会不会把我们也给拍进去了?” “谁知道呢!” “我还能上电视。” “快看看,我今儿个穿得怎么样……” …… 谢嘉琪被爸爸抱着,因为爸爸的手抱着他,所以他用自己的小手把妹妹的腿给抱住,让妹妹坐得稳一些。 “爸爸。”谢嘉琪很好奇,“他们是在偷东西吗?” 那猪明显是从宋刚家里赶出来的。 谢长渝想了想,才给两个孩子解释,大家手里的土地都是国家的,国家把土地借给大家种粮食,粮食丰收了就要上交公粮。国家有钱了,才会有发展,办学校、修路等等等等,所以交公粮是义务,不交的话就是违法。 宋刚家的人不愿意交公粮,所以就有惩罚了,直接来把他们家的两头肥猪给赶走,抵那公粮的钱。 谢嘉琪和谢嘉雨都连连点头,所以就是这宋刚家不对。 “他们家坏。”谢嘉雨还哼了一声。 谢嘉琪点头:“对。” 谢长渝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些来赶猪的人,也不是干这一行的,弄得很艰难,好不容易才把猪给赶了出来,然后一群人把猪顺着路赶走,不再理会宋刚一家人了。 等那群人走了好远,村里人才慢慢的散去,大家心里都想着,还是老老实实交公粮的好,实在是太丢人了,还要上电视丢人。 谢长渝把两个孩子带回去。 林素美就顺嘴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谢嘉雨和谢嘉琪就争先恐后的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林素美听得挑了下眉,看向谢长渝。 谢长渝耸耸肩,三两句话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林素美摇摇头,这事上辈子似乎没有发生?其实她也记不清了,或许发生的时候她不在,也或许没有这回事。毕竟上辈子,宋刚家里紧盯着宋铁家里,说不定让宋铁家里帮忙交了。 浑人永远都是浑人,宋刚家现在是不敢欺负宋铁一家了,宋铁的女婿可不是好惹的,于是现在连公粮都敢不交。 “好了,来吃饭吧!” …… 这宋刚一家的事,在全村都引起了轰动,主要是大家都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拍到,会不会上电视。 当天晚上,村里的那些孩子们,全都规规矩矩的守在电视前面,都想看看自己那样子。 那可是上电视…… 林素美皱皱眉头,今天才发生的事,人家还得剪片子整理一下,不大可能那么快出来吧? 但村里的氛围变成了这样,连谢嘉雨和谢嘉琪都被影响了,也乖乖守着电视。 就是翻来覆去,也没见到哪个台有播,兄妹两别提多失望了。 林素美安慰他们,应该是明天播,兄妹两这才放下心来,明天一定要乖乖守着。 到了第二天,谢长渝和林素美就陪着两个孩子去幼儿园那边集合,大家一起去牧场那边。 孩子多,谢嘉琪和谢嘉雨也很是开心,还和曾经的老师和同学打招呼。 两孩子嘴里冒出英语来,让一群小朋友惊讶极了。 谢嘉雨还担任了小小老师,教同学们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很轻易的就收获了孩子们崇拜的目光。 林素美和谢长渝嘀咕:“你看小雨那样子,骄傲得不行。” “她享受同学们崇拜。” 林素美也点点头:“还有点当领头人的感觉。” 谢长渝也同意,然后看看儿子:“琪琪倒是看不出来。” “他太乖了。”林素美也叹气,儿子太乖了,虽然她和谢长渝都在避免忽视儿子,但不得不说,夫妻两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要多一些,谢嘉雨性格活泼好动一点,再加上也容易出一些问题。 这种事连夫妻两都觉得无奈,乖的那一个,反而得不到更多精力和关注,感觉对他似乎不公平。 谢嘉琪感觉到爸爸妈妈愧疚的目光,回过头来看他们,羞涩的笑了笑。 谢长渝也笑,对他点点头,让他继续和过去的同学聊天。 小孩子们也是很八卦的,在谢嘉琪谢嘉雨离开后,就会问他们去哪里了,做了些什么。 谢嘉琪回答得一板一眼,谢嘉雨则是把一些特别的事告诉老同学,再次惹来了羡慕和崇拜的目光。 谢嘉雨还给同学现场演示了一下跆拳道。 “哇……” 谢嘉雨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谢嘉雨你好厉害……” 林素美揉揉自己的额头,嘴角微微一抽。 “我也觉得我很厉害。”谢嘉雨可嘚瑟了。 “谢嘉琪,你会不会啊?” 谢嘉琪抿紧嘴巴不说话。 “他会。”谢嘉雨指着自己哥哥。 “那你们两个谁更厉害?” 谢嘉雨毫不犹豫:“我,当然是我更厉害。” 谢嘉琪给了自己妹妹一个神的藐视。 谢嘉雨气鼓鼓的,张嘴都想说什么,看看自己爸爸妈妈,这才没有说了。 林素美和谢嘉雨很默契的猜,谢嘉雨大概是想打一架比一比? “我们女儿,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林素美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这么一琢磨,感觉要是是个儿子,这么调皮,似乎就没有那么难受接受了。 “行了吧你,说什么呢!” …… 到了牧场,孩子们看到了奶牛,全都特别惊喜,一个个都闹着喊着。 老师们再次强调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自己随便行动,哪怕牛奶不伤人,可是孩子太小,万一不小心碰到摔倒了不好。 为了让孩子们近距离接触奶牛,老师们让家长去另一边,小朋友们排着队,可以让他们每个人都亲手摸一摸奶牛。 然后还能够看到工作人员挤奶的画面。 “这就是牛奶吗?” “我们喝的牛奶是这样挤出来的呀。” “哇,我也想挤。” …… 有些孩子胆子大,想挤牛奶,但有些孩子胆子小不敢。所以在老师们商量过后,寻求林素美和谢长渝的意见。 林素美和谢长渝觉得机会难得,让孩子自己接触一下也不错,所以让愿意的孩子排队,可以挤牛奶,但一定要听话。 这时候就得安排更多的工作人员了,到底还是把孩子被伤到。 孩子们的力气小,当然挤不下来,工作人员们也是想给两个老板留个好印象,对孩子们特别温柔,认真的教导,让孩子们学习。 林素美和谢长渝陪着自家的两个孩子,亲自教他们挤牛奶。 谢嘉雨蹲着都不安宁,特别着急,皱着眉头看妈妈:“妈妈,我要自己试。” 意思是你能不能走开? 林素美被嫌弃得翻了个白眼:“行了,你自己来吧!” 谢长渝看得好笑:“自己生的孩子,得自己承受。” 林素美没好气:“说着和你没关系一样。” “我又没有生气。”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牛给安抚和固定,同时也观察着两个孩子。 哪怕是挤奶,都能感觉出两个孩子的性格不同。 谢嘉琪给奶牛挤奶,动作要温柔得多,一边挤奶,还一边安抚,生怕让奶牛感到痛了,挤不出来牛奶,他也不生气不着急。 而谢嘉雨,一开始还蹲着,现在已经坐着了,她脸色绯红,使出大力气,一定要挤出来。 但谢嘉雨就挤出了一两滴,可把她给气坏了,各种尝试,不挤出奶不罢休的模样。还特神气的把袖子一挽,手上下摸了摸,感觉了一下,然后上下弄着,还真让她弄出了一些牛奶。 “妈妈爸爸,你们看,我挤出牛奶了。”谢嘉雨的手还湿漉漉的,“你们刚才看到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林素美随口敷衍。 林素美这是怕儿子这时候有想法,谢嘉琪果然愣了下,然后也开始研究如何把牛奶挤出来了。 林素美叹气,哪怕是兄妹两,也是有竞争关系的,要是谢嘉雨没有挤出牛奶,谢嘉琪也不会这么表现。 于是谢长渝蹲着身子,准备教儿子弄。 谢嘉雨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羞羞羞,你还是哥哥,还要爸爸帮忙,我都不要。” 林素美简直想把女儿拉去打一顿,有这么说话的吗? 谢嘉琪脸一红:“爸爸,我自己来。” 但谢嘉琪硬是没有挤出牛奶来,于是他更着急了。 谢嘉雨看了一会儿:“要这样,这样挤……要很用力,我们的力气小了点,所以要特别用力。” 谢嘉琪还真看向妹妹那边。 谢嘉琪自己试了试,过了好一会儿,他自己也终于挤出了一点牛奶。 谢嘉雨提着自己挤牛奶的桶,特自豪,她的牛奶,哈哈哈,谁也别想抢走。 但最后,大家弄出来的牛奶,都被收集起来了,然后拿去煮,让每个孩子都喝牛奶,这可是他们自己亲手挤的,虽然大部分其实是工作人员挤的。 但孩子们很兴奋,很多觉得牛奶不好喝,味道怪的小朋友,这一次都很难得的主动喝牛奶,还很开心的说很好喝。 这可把很多家长高兴坏了,现在大家都有一个观念,牛奶有营养但不好喝,要是牛奶能变得好喝就好了。 孩子们能主动喝牛奶,当然是最好的了。 就连谢嘉雨都喝了两碗,让林素美看着也是很开心,这次可没有加糖。 希望小雨以后喝牛奶都能这么乖,而不是一副被爹妈逼着喝的样子,比喝□□还痛苦。 这一天的牧场之行,家长们很满意,孩子们也很开心。 …… 林素美和谢长渝原本是准备晚上吃过饭就离开,但谢嘉雨和谢嘉琪竟然跑去他们外婆家了,原因很简单,他们要跟着哥哥们一起看新闻。 还是惦记着自己有没有上电视。 一开始大家看的竟然是新闻联播。 把林素美和谢长渝弄得很无语,提醒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新闻里,林晨林夜他们这才换了台,变成了云市的电视台,地方台的新闻频道。 林素美看着看着不对劲:“定州县有自己的电视台吗?” 谢长渝沉默了一瞬:“可以搜一搜。” 林晨林夜这才换台,然后竟然恰好在播放昨天的那段新闻。 “有有有,真的有……” 孩子们眼尖,立即看到了里面宋刚媳妇打滚的场面,哈哈大笑。 至于围观群众,就那么一扫而过,也有被拍到的,但很少。 这一则新闻,也就短短十几二十秒而已,但孩子们高兴坏了,真的播了,他们上电视了。 林素美:有一秒吗? 孩子们这下子乐坏了,立即和村里别的小朋友们交换消息,你看到新闻了没有,没有啊,哈哈哈,你看的台不对,是定州台,我看到了,我还上了电视。 小伙伴们互相交流,看到的人特别开心,没有看到的人,就特别郁闷,就一个新闻,也把孩子们聊成了大八卦。 谢嘉雨谢嘉琪也去凑热闹,然后看到村里的孩子,正在学习着宋刚媳妇如何打滚的。 “是这样滚的……” “不对不对,你就左右扭了扭,要打滚,要很浑。” “傻得很,我来教你们,我看了新闻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哈哈哈……” 孩子们是闹腾了,也高兴了,就是他们的妈冒火了。 “都在干啥子?在地上滚?地上很干净?”拿着竹竿就跑过来,孩子们全都一哄而散。 …… 也在这时候,林素美和谢长渝带着两个孩子开车回云市。 .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五岁的谢嘉雨非常的多灾多难。 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寒暑假的关系, 寒暑假也多半会回到爷爷奶奶或者外婆外公身边, 所以这段时间,林素美和谢长渝也会让孩子待在陈思雪和陈冬梅他们身边。 就是这时候,谢嘉雨小朋友嘴里长溃疡了。 这还是被陈冬梅给发现的,因为让谢嘉雨吃饭的时候,谢嘉雨吼痛, 陈冬梅这一看,谢嘉雨嘴里竟然长了很多溃疡, 是的, 很多。 陈冬梅赶紧带孩子去看病,然后拿了药,但这也不能止疼。 谢嘉雨吃什么都痛, 连拿着奶瓶喝奶吸着嘴都会痛,那双眼睛, 一直都红红的, 口头禅变成了——外婆, 痛。 这可把陈冬梅给心疼坏了, 林平林安等人, 没少被陈冬梅给骂。 主要是林平一回家,削了个梨子自己啃, 然后问谢嘉雨:“想吃不?” “想。” 但不能吃,一吃就痛。 林平林安这还不是故意的,但小孩子嘛,一看别人在吃, 自己也想吃,一吃就痛,一痛就哭。 这还算好的,那林晨他们就更坏了,故意当着谢嘉雨的面吃东西,让谢嘉雨一边哭一边流口水,好想吃好想吃,但好痛好痛。 然后那几个臭小子都被陈冬梅给揍了一顿,理由是欺负妹妹。 林素美和谢长渝回到家里去接两孩子时,就看到谢嘉琪在吃东西,谢嘉雨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哥哥,眼泪哗哗的流,口水也滴出来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瞬间都僵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谢嘉琪只好乖乖解释,因为妹妹不能吃,所以妹妹让他吃,她不能吃但可以看着别人吃。 林素美和谢长渝显然无法理解女儿这受虐的行为,也许当后来那著名的吃播出现后,他们就懂了,自己不能吃或者吃不到的东西,看别人吃,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就是谢嘉雨那样子,太可怜了。 林素美心疼得不行,赶紧弄了点水果汁,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谢嘉雨,这才让孩子好受了一点。 “过两天就好了,就可以吃东西了。” “我要吃好多好多的东西。” “嗯嗯嗯,让爸爸开车去给你买,让你一次性吃够。” “要吃哈密瓜、香瓜、木瓜、西瓜……” 林素美和谢长渝当然点头了。 …… 结果第二天,谢嘉雨就又出事了。 到九山村来,哪怕是谢嘉琪也会想出去和孩子们一起玩,就更别说谢嘉雨了。 林晨他们几个人似乎约好了要去某个地方,偷偷摸摸的。 谢嘉雨是个鬼精灵,一直盯着呢,一看人不见了,立马着急的去追,连鞋子都忘记了穿。 然后就悲剧了…… 谢嘉雨的脚踩上坝子,一瞬间就大哭起来。 林晨他们立即心肝颤抖了一下,又哭了,肯定会被奶奶揍,其实他们和谢嘉雨年龄差得有点大,肯定不可能一起玩,有时候喜欢这个妹妹,因为可爱嘛,大多时候还是觉得非常讨厌,一点不讲道理,偏偏奶奶还偏心。 林晨他们只好赶回去。 “这又是怎么了?” “哇……”谢嘉雨更哭了。 林晨只好把谢嘉雨给抱回家去,让谢嘉雨坐着,结果这一看,连他们也给吓了一跳,谢嘉雨的两只脚的脚底,皮全都被烫破了,看着十分吓人。 而谢嘉雨只知道哭。 这可是大事,孩子们赶紧去找大人们处理。 这能怎么处理?和谢嘉雨那口腔溃疡差不多,能拿药什么的,可是该疼还是得疼。 于是现在谢嘉雨不仅嘴里吃不了好东西,连脚也不能走路了。 林素美和谢长渝知道这事后,都无语了,又觉得女儿特别可怜,又觉得女儿有点搞笑,怎么什么事都能遇上? 云市夏天的温度本来就非常高,地面也很烫,就是大家都习惯了,所以没有当一回事,还有就是成年人的脚粗糙厚实,小孩子的脚肯定不那么比。 谢长渝把女儿给背回家:“现在痛不痛?” “痛。” “还敢不敢不穿鞋子?” “我以后要穿鞋子。” “这段时间就待在家里,知道不?” “嗯。”谢嘉雨也无奈,又想哭了,真的好痛好痛好痛痛。 回到他们自己的家里,谢嘉雨坐椅子上看电视,谢嘉琪知道妹妹现在不舒服,也不和妹妹争电视剧了。 在林素美弄了点水果进去后,两孩子就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后,林素美又去看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后,立即去找谢长渝。 “你过来。” 谢长渝被妻子那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模样给逗笑了,也一副悄咪咪的走过去,用眼神询问怎么了,林素美只是让他跟着自己。 然后他们两一起去儿女那边。 谢嘉雨摇头晃脑看电视,谢嘉琪则用勺子盛水果的汁水,然后喂妹妹。 “还要喝吗?” 谢嘉雨点点头:“要喝。” “那哥哥喂你。” 谢嘉雨转过身看了谢嘉琪一会儿,然后把遥控器递给他:“那你现在可以看你喜欢的电视台了。” “我现在就想看这个。” …… 两孩子一问一答,让在门口偷偷观察的父母两人心里软软甜甜的,眼前的这个画面,让他们觉得无比的幸福,愿意付出一切来保持这一切。 两人偷偷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开。 因为小雨没法穿鞋子走路,所以林素美和谢长渝都会抱着孩子出去,而谢嘉琪这个当哥哥的,偶尔也会想背妹妹,就是第一次没有做好,谢嘉雨把谢嘉琪直接给压在了地上。 当时那个瞬间,两孩子都特别懵。 谢嘉雨在到底是哥哥没用背不动自己和自己太重了才让哥哥背不动之间犹豫和纠结。 而谢嘉琪直接红了脸。 然后谢嘉琪使了蛮力,硬是把妹妹给抱出去了,虽然就抱了那么一会会儿。 一直到谢嘉雨的溃疡好了,脚在脱了一层皮后新皮长好了,兄妹的和谐有爱才又被打破了,继续争电视,继续争早上吃什么东西…… ———————— 这段时间里,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是在云市和九山村两边跑,这个周末的时候,陈思雪打来电话,让他们务必回去一趟,有事和他们商量。 陈思雪的语气有些郑重,让林素美和谢长渝吓了一跳,也不等周末了,夫妻两当天就直接回去了。 他们行动得这么快,倒把陈思雪给吓了一跳。 一问出了什么事,陈思雪也说不太清楚,只让去找谢长玲。 原来谢长玲又要找个伴了,这是陈思雪的说法。 陈思雪以前也是想着女儿也该找一个,但那时候女儿都不点头,她就没那心思了,现在见女儿把旅馆经营得不错,又有孩子相伴,一个人似乎也还不错,何必再找个男人来受罪? 但谢长玲年龄也不算很大,难道后半辈子就一个人? 陈思雪现在也是很纠结了,又怕女儿一个人,又怕女儿遇到了个不好的人,干脆就把儿子媳妇喊回来,大家一起商量看看。 于是林素美和谢长渝知道了一个大概的情况。 他们只好去问问谢长玲了。 说实话,他们也很意外,但这种事,得看当事人怎么想吧,毕竟生活那都是别人的,他们没有资格去给别人做决定。 “还是看姐她怎么想的。”林素美做了决定。 谢长渝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主要是现在他们两个在别人眼中属于成功的人,因此说出来的话,变得很有分量,虽然别人的信任让他们感到温暖,可是这样的信任,也会伴随着责任。 像这一次谢长玲的事,要是他们觉得不靠谱的话,谢长玲还真就会直接拒绝,那不是开玩笑的事。 于是两夫妻的观点很明确,谢长玲的那个男人,他们私底下打探一下人品如何,要是人品还可以的话,就由谢长玲自己判断想不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如果人品不怎么样的话,他们或多或少还是会干涉一下。 谢长玲看到他们时,也是愣了愣。 “快进来坐。”谢长玲赶紧给二人端了水过去。 林素美看一眼谢长渝,谢长渝咳嗽一声:“是妈让我们来找你的。” 谢长玲脸一红,大概也明白了,虽然有点羞涩,但谢长玲还是说了前因后果。 那个男人是李大山,长得一般,但人不错,因为时常会在后街摆摊,位置离旅馆不远,所以李大山有些东西就放在旅馆里,随便给点什么就行了,他自己也方便。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了。 那李大山家里有个弟弟有个妹妹,他们的爸妈都过世了,生病过世的,把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人还去了,他妈妈去世时,就是放心不下两个小的,让他这个大哥照顾好两个孩子,也嘱咐小儿子小女儿一定要听大哥的话,以后要知道尊敬孝顺大哥。 李大山家里一屁股债,然后他还得养弟弟妹妹,两个孩子也乖巧,自己做饭自己弄柴,很少让李大山麻烦。 于是李大山就自己赚钱,一是还债,二是供养弟弟妹妹读书。 李小山和李小红都不愿意读书,让他把赚的钱存起来娶媳妇,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听村里的人说了,都是他们连累了哥哥,让哥哥都没有办法娶媳妇,谁愿意嫁到这么穷的家里来啊。 李大山却是逼着李小山和李小红去读书,并且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否则对不起他这个哥哥。 至于娶媳妇,李大山没那个想法,现在家里这个样子,他们凭什么找个女人来陪他受苦?一般的女人绝对不肯嫁给他,而愿意的,也是个好女人,他不能这么自私拖累了对方。 就这样,李大山一直单着,哪怕后来日子好过了一点,他还是没有结婚的想法,他已经想好了,除非把最小的妹妹也供上大学,否则他不会结婚。 现在李小红也考上大学了,李大山这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他和谢长玲接触了那么段时间,也听说了她的事,但他觉得,她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什么心狠毒辣,不仅偷走了前夫家里的钱,还回来占自己弟弟的便宜。 在李大山看来,谢长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 李大山那天对谢长玲说的一席话,把谢长玲这个几十岁的女人都给说哭了,她摇着头,说她真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她以前真的就不好…… 李大山听着她的经历,也是很感慨,问她,愿不愿意和他搭伙过日子,他一定会好好对她的,也会把她女儿视如己出,就是她嫌不嫌弃他一把年纪还是个大老粗。 谢长玲有些心动。 后来李小山和李小红竟然主动跑来找谢长玲,他们希望她能够给他们的哥哥一个机会,他们哥哥真的就是被他们给耽误了,他们上了大学,会自己赚钱,以后绝对不要哥哥一分钱,以后还会孝敬他们,只希望谢长玲能够给他们哥哥一个机会。 看到李小山和李小红的时候,谢长玲就明白了,为什么李大山放不下这对兄妹,太乖了,也太懂事了,要是她自己,大概也会愿意为了这样的弟弟妹妹付出一切。 说句实话,一开始听李大山说起那些的时候,谢长玲也是有点不舒服,尤其是他们母亲的要求,凭什么就把两个小一点的孩子丢给长子?凭什么让长子付出这样的义务? 但在看到李小山和李小红的时候,就可以理解了,那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要求。 …… 林素美和谢长渝听完了一切,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林素美都觉得自己有些势力了,在听到说有两个弟弟妹妹的时候,她是有些反感和不舒服的,以前委屈自己养弟弟妹妹供养上学,以后是不是还要给弟弟妹妹攒钱买房买车?还要让妻子和自己受委屈。 但听到后来,知道那两个弟弟妹妹不是那种人以后,现在又念了大学,又觉得李大山的条件也还行了。 林素美表态:“姐,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和长渝都会支持你。” “嗯。”谢长玲也是松了一口气。 …… 和谢长玲聊完以后,林素美和谢长渝也没有就这么算了,而是让人小心的去打探,先是去李大山的村里,打探兄妹三人的相处,还有村子里对李大山的评价。 为了更加完全,他们还找了李小山和李小红的同学,非常详细的问过了他们的性格和平时的处事。 结果让林素美和谢长渝都松了一口气。 李大山没有说谎,村里的人的确都对他们兄妹三人给予了高度评价,现在都说李大山可以享福了,以后有好日子过了。李小山和李小红也非常独立,两人知道哥哥辛苦,把家里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而李小山和李小红在学校里,那就是非常刻苦和节约的代表,两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都是要认真读书,以后赚大钱报答大哥。 …… 正式见面的那一天,谢长萍也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了。 几个孩子一起去玩耍了,大人们坐在一起。 李大山有些局促,但还是很努力的想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就是说话容易让大家笑,李大山说话非常朴实,就是他一定会对谢长玲好,也会把佳佳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而谢佳佳对这个继父也并不排斥,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意。 所以这一次见面,也很愉快。 而谢长玲和李大山的结婚,预备得办得非常简单,就是两个人去领了证,然后一家人吃了个饭,并没有大肆办。 结婚的前一天,陈思雪认真的和谢长玲谈了一谈。 “你现在和大山结婚了,你们肯定会拥有自己的孩子,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不可能没有考虑。你们这个情况,没孩子怎么维系?但我必须话说在前头,你以后有了孩子,对佳佳也得用心,那孩子本就很敏感,要是你再忽略她……那可怎么办?”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佳佳一如既往。”谢长玲做着保证。 谢佳佳对谢长玲而言,不是女儿那么简单,还是她很长时间的精神支柱,她们母女俩曾相依为命,一起度过那些难堪的岁月。 “你自己把握好就行了。” …… 谢长玲结婚虽然办得低调,但还是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但都被李大山给处理了,谁说他骂谁,甚至敢直接打人。 李大山这一面露出来,更让谢长玲多了点东西,这是一个有血腥能够保护她和孩子的男人。 —————————— 谢长玲结婚后,小日子过得很不错,李大山一直很护着妻子和孩子,连他想和谢长玲要孩子,都会和谢佳佳商量,让谢佳佳彻底感受到,她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她被爸爸妈妈重视。 所以当谢佳佳主动和谢长玲说,妈妈再生了孩子,她一定会对弟弟妹妹好的,谢长玲听得那话,差点哭了一场。 就是谢长玲这边日子过得不错,谢长萍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谢长萍的公公婆婆也是对谢长萍的强势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听哪些亲戚撺掇,现在要求儿子儿媳妇生二胎,并且竟然把左明生给说服了。 这把谢长萍气得够呛,直接骂左明生的父母:“让我生孩子,罚款你们出?以后孩子买房买车你们出?什么都不愿意出,只知道张张口就要求别人,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就连左明生也被骂了。 “你是能帮我生还是能帮我痛?啥都不能,说个屁。” …… 要是是谢长萍和左明生两个人自己想生,他们当然不会有想法,可是却是被人那么要求,谢长萍就十分反感了。 然后在谢长萍自己分析了一圈后,更觉得不能生。 谢长萍给林素美诉苦:“为了在云市开店和买房子,我都找你开口借钱了,现在还欠债呢,哪里来钱生多的孩子?孩子以后学习不要花钱?进培训班不要花钱?多的是花钱的地方。” 谢长萍还没有说,她也受到林素美和谢长渝的影响了,也有想送孩子出国的想法,出去开开眼界也好,总不能像他们这一辈这样稀里糊涂的就过了。 一个孩子都在想办法拼命赚钱,再多生一个,难道不同样培养? 谢长萍一想到这些,立马就彻底灭了生二胎的想法,能把这个独子给供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林素美清楚,谢长萍也就是想发泄一下罢了。 “你家左明生怎么被说通的?” “那还不是得怪你?” “怪我?”林素美睁大眼睛。 “左明生说你家小雨太可爱太乖了,也想要个女儿。他这辈子没那命,别想了。” 林素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这么受欢迎,一个徐琳还不够,这又来个左明生。 “那你就没有说我家小雨做的那些事?” 谢长萍更头疼了:“说了啊,但人家愿意去哄……” 林素美无话可说。 谢长萍看了林素美半天,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会让左明生认可我,同意我,不再想着生二胎的。” “也是,你做的决定,他会反驳?” “喂,我是打算和他讲道理的好不?” “什么道理?” “你家小雨可爱,长得乖巧,说话也好听。那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人家当爹当妈的长得好看人还聪明,就左明生那性格那长相,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生出个小雨那么乖的女儿?” 林素美:…… 这理由,简直绝了。 不过谢长萍也给林素美提建议:“我们是没有条件生二胎,但你和谢长渝有,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家大业大的,就两个孩子,以后能接得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