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腕春悟秋懂》 第1章 祸不单行,事业感情双受挫 梁栋一进乡政府,就看到几个人站在宣传栏前指指点点。 他们见到梁栋,立刻停止了攀谈,各自散去。 今天是副科提拔公示的日子,在乡镇一级,这可是一个重要日子。 对于体制里的人来说,跨入副科行列,才算是真正走上了领导岗位。 不知有多少公务员,终其一生,也跨不过这个坎儿。 梁栋大学一毕业,就考上了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却因为没什么背景,被分到了何冲乡。 实习一年,又干满三年,今年正好是他提拔的节点儿。 二十六岁的副科,放眼全县,也扒不出几个。 之前,乡里两个主要领导曾先后找梁栋谈过话,言里言外都是褒奖之词,都说他今年的提拔没有任何悬念。 已经进入了组织考察的程序,办公室几个人还为此宰了他一顿。 九八五大学毕业,省委组织部选调生,任职满四年,条件和履历堪称完美。 省委组织部对选调生十分重视,市县两级组织部门自然也不能忽视他们,经常关心他们的成长情况。 乡里副科提拔指标虽然十分紧张,何冲乡在推荐时,依旧把梁栋的名字放在了首位,以示对组织部的尊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临公示时,梁栋的名字竟然换成了何义光。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不因为别的,只因何义光姓何,有一个当常务副县长的老子。 梁栋站在公示栏前面,盯着上面的名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幸好被人扶了一把,才算没有摔倒。 扶他的人叫何叶,是财政所的出纳,远近闻名的冰山美人。 梁栋双手用力地揉了揉整张脸,扭头向何叶挤出一丝微笑,并没有说话。 俩人也就是点头之交,除了工作上,并未说过几句话。 何叶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愤怒充斥着梁栋的脑子,他连一声‘谢谢’都没说,径直走进办公楼。 上了三楼,门都没敲,直接钻进乡党委书记温浩的办公室。 温浩见到梁栋,知其来意,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把梁栋摁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道: “小梁啊,让你受委屈了。” “不过你也要理解我,副科提拔,咱们乡里只有举荐权,拍板权掌握在县里。” “你也看到了,推荐名单里可是有你的名字的,当初我对你的承诺可是兑了现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就换成了何义光,无需明言,大家都心里有数。” 温浩说完,给了梁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意思很明显,何义光之所以能顶替梁栋,只因为他姓何。 何义光的老子叫何孝堂,是槐安县常务副县长。 槐安官场流行着这么一个说法——铁打的何氏,流水的衙。 何孝堂在常务副县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非是他能力不足升迁无望,而是他不愿意往上爬。 原因无它,只是他不愿意离开槐安而已。 县长五年一届,到任就得换地方。 常务副县长一职却不受这个限制,只要他愿意,干到退休都不是问题。 别的县,县政府的一把都是县长,唯有这槐安,县长必须得听何孝堂的。 不配合的话,要么被调走,要么被纪委请去喝茶。 在槐安县,何氏绝对是第一大家族。 何冲乡乡长何义盛是何孝堂的侄子,而温浩则是县长武自强的人,他自然不会为老何家的事劳神,于是就祸引东流,把气头上的梁栋推给了何义盛那边。 何义盛和温浩不同,见到梁栋冒冒失失闯进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梁栋,突遭打击,本就处在失控的边缘,就在何义盛拍桌子嘶吼的同时,他眼睛的余光突然被窗外的一幕所吸引——乡政府大门外,钟馨竟然上了何义光的车! 这大早上的,大家都刚到单位,他们两个怎会一起出去呢? 要是公事,他们肯定会乘公家的车,他们既然乘的是何义光的小宝马,那就说明不是公事。 再加上刚才何义光直接搂着钟馨的腰,傻子都能分析出他们要去干什么。 第2章 盛怒难抑,伤人被抓又犯混 虽说已经上班四年,梁栋毕竟才26岁,养气功夫等于没有,怎能受得如此之辱?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梁栋出了宿舍,一脚踹开隔壁木门。 这才几分钟的工夫,急不可耐的何义光已经剥光了他自己和钟馨的衣服,正趴在她身上,将行好事。 见进来的是梁栋,他不但没恼,还挑衅地笑道:“怎么?还想看直播?” 梁栋脸色煞白,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上前两步,一拳正中何义光面门。 何义光哪里是肯吃亏的主,丝毫不顾浑身不着片缕,就这么赤条条地和梁栋扭打在一起。 梁栋上大学时,拳击、篮球、游泳等体育项目都十分出色,身体素质没得说。 而何义光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又怎会是梁栋的对手?三几下就躺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儿。 钟馨顺手抓起一件衣服,挡住关键部位,哭喊着来拉梁栋,梁栋一抬胳膊,就把她甩到墙边。 见拉不动梁栋,钟馨也不知从哪抄起一个花瓶,从背后狠狠地砸在梁栋头上。 花瓶应声而碎。 同时碎掉的还有梁栋的心。 他木然地转过身,不顾头上正滴滴流下的鲜血,问道:“这就是你的选择?” 钟馨一愣,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梁栋一眼,没有搭理他,却扶起了地上的何义光。 何义光被扶起后,指着梁栋吼道:“姓梁的,你给我听好了,我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梁栋没有管何义光的威胁,只是盯着钟馨,想要听她亲口说出一个答案。 然而,钟馨只是默默地找来衣服,自己穿上,再帮何义光也穿上。 哀莫大于心死,梁栋已经看到了答案,遂不再纠缠,转身离去。 心如死灰,连班都不想上,爱咋咋地吧。 梁栋就躺在宿舍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直到派出所的人来把他铐走。 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辩解都没有一句,这让来抓人的两位民警很是诧异。 到了派出所,梁栋被丢在留置室里,就再无人问津。 留置室里的墙上一米左右的地方,固定有一根横杠,梁栋就被民警单手铐在横杠上。 这横杠设置的很有学问,成年人铐在上面,既直不起身,又蹲不下去,要想手脖子不受罪,必须得半蹲在那里。 梁栋就像一棵被晒蔫了的向日葵,怎么都抬不起头。 困了,想要睡一会儿,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忍受的姿势。 就这么被煎熬到入夜,留置室的门总算被人推开,派出所所长王璟领着何义光走了进来。 何义光看到梁栋的状态,十分满意,附在王璟耳边交涉几句,把他支走了。 当留置室只剩下梁、何二人时,何义光狞笑着说:“还记得上午我怎么说的吗?” 梁栋盯着何义光,脸上写满了愤怒。 “现在我先收点儿利息!” 何义光又说了一句,然后突然出手,一拳捅在梁栋腹部。 梁栋连续惨叫两声。 第一声是因为何义光的那一拳,第二声则是由于他弯腰护疼的时候,手腕被铐子勒出了血。 梁栋的惨叫声让何义光更加兴奋,拳脚并用,逮哪儿打哪儿,直到他人打累了,手打痛了才住手。 这时,王璟也推门而入,看了一眼梁栋,对何义光说:“何少,适可而止,真要在这里把他打坏了,会很麻烦的。” 何义光咧嘴笑了笑:“放心王所,我心里有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王璟点点头,问:“要不,现在就把他放了?” 何义光鄙夷的看了一眼死狗一样的梁栋,微微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王璟叫来一个民警,打开梁栋的手铐,俩人架着,把他架出派出所,直接丢在了大街上。 雨下得正大,虽然已经入夏,这半夜的雨淋在身上还是让人直打哆嗦。 梁栋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路中央,任凭雨水浇遍全身。 何义光虽然下手很重,梁栋却并未受到很重的伤,他原本可以自己站起来,只是他感觉雨水淋在身上,好像不但冲掉了肉体上的疼痛,还让他暂时忘记了烦恼。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自远而近,停在了梁栋身边。 是一辆电动车,车子停稳后,下来一个穿雨衣的姑娘。 姑娘见人没什么大问题,就奋力把人扶了起来。 还好,地上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倒也还算配合。 否则,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根本也弄不动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 姑娘把人扶上电动车后座,载着他向南而去。 他们刚走没两分钟,一辆没有牌照的泥头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司机跳下车,四处找了找,没有什么发现,就回到车上,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才开着车离开了。 雨衣姑娘是财政所的出纳何叶。 她睡到半夜,发现下起了大雨,害怕财务室的窗户没关好,就骑着车,冒雨去了单位一趟。 好巧不巧,回来时,恰好遇到刚被丢在大街上的梁栋。 雨下的实在太大,梁栋状态又怎么好,问了几句,他都没有搭理,何叶没有办法,就把人带到了她的住处。 何叶虽然也是单身,但住的却是一个独门小院儿,环境比筒子房不知好了多少倍。 费了一番周折,何叶才把梁栋弄进客厅,丢在木沙发上。 她自己虽然穿着雨衣,身上也基本湿透,就去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再次回到客厅,看见梁栋已经清醒了许多。 “要不你也去冲个澡?” 何叶问了一句,梁栋却没有吱声,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何叶被盯得心慌,低头看了看身上,睡衣虽然单薄,却并无不得体之处。 “你是何家人?” 梁栋突兀的问了一句,让何叶一时摸不着头脑,就下意识地点点头。 “何孝堂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叔。” 确定了何叶的回答之后,梁栋突然起身,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很好”,然后走向何叶。 何叶感受到了危险,惊恐地连连后退,颤声道:“梁栋,你想干什么?” “姓何的,都该死!” 梁栋双眼通红,明显失去了理智,一双大手逮住何叶,一把撕掉她的睡衣…… 第3章 我怀孕了 当何叶听到‘姓何的都该死’时,以为梁栋真的会杀了她。 可是,这家伙只是侵犯了她,然后就沉沉睡去。 何叶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看着身边这个挨千刀的,却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她的命都是梁栋给的。 去年抗洪时,何叶参加了青年突击队,随乡里的年轻人一起去支援抗洪。 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岸边草坪看起来完好,其实下面已被洪水掏空,一脚踩上去,人就滑入了激流中。 如果没人施救,何叶绝无生还可能。 激流中救人,等同于玩儿命,一般人,谁敢轻易冒险? 然而,几乎在何叶落水的同时,就有人跳入了水中。 下水施救的是梁栋。 事后,据梁栋讲,他当时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反应。 虽然他上学时学过游泳,水性很是不错,可洪水中救人仍旧危险重重。 还好,有惊无险,俩人最后都成功上岸。 自那以后,何叶就开始注意梁栋,只是他已经有了钟馨,她也不好去破坏俩人的感情。 何叶没想到她也能救梁栋一回。 而且她的一时好心,还搭上了自己。 这一切的根源,又皆源自堂兄和她说的一句玩笑话。 何叶问何孝堂喊叔叔,跟何义光也就是堂兄妹的关系。 何义光知道何叶对梁栋有意,在一次家宴上就开玩笑说:“叶子,你要是喜欢梁栋的话,我帮你一把如何?” 何叶白了一眼何义光,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谁知他后来还真就付诸了行动! 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兄的秉性,知道他横刀夺走钟馨并不纯粹为了帮她。 钟馨长得漂亮,这个花花公子怎能不动心?有没有她何叶,结果可能都一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恩人不是恩人,仇人不是仇人,该如何面对梁栋,何叶不知道答案…… 第二天早上,梁栋醒来,记起昨晚的荒唐,懊悔不已。 昨天遭受的种种打击让梁栋万念俱灰,乍一见何叶洗过澡的模样,仇恨的种子又在心底开始疯狂生长。 第4章 结婚证上的两张臭脸 “你怀孕了?” 梁栋下意识地重复着,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明白了何叶的意思——这个孩子是他的! “不想说点儿什么吗?”何叶眼中隐有泪花。 “我……我……” 梁栋嗫嚅了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女人。 “你就是个混蛋!” “对对,我就是个混蛋。” “你是复读机吗?” “对对,我就是复读机。” 梁栋的嘴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回答出来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你说我该怎么办?”何叶又问。 这一次,梁栋听清了何叶的问题,抬起头直视着她,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可以负责!” “负责?怎么负责?” “我可以娶了你。” 闻言,何叶低下头,看着脚上的凉鞋,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然后又抬起头,说:“梁栋,你觉得可笑吗?让一个女人嫁给一个侮辱了她的男人?” “对不起。”梁栋发自内心地道歉说,“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都很后悔,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后悔有用吗?惩罚有用吗?”何叶盯着梁栋的眼睛说,“曾经,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恩人。可从那一刻起,咱们两清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怎么看待我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在梁栋的思维里,还根本没有孩子的概念,他甚至都还没仔细考虑过结婚的事儿。 梁栋考虑了一下,说:“我觉得孩子是无辜的,他应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我们……” “所以我就应该嫁给你?”何叶打断了梁栋的话。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可以承诺一辈子对你好。”梁栋一旦想好了一件事情,就不再继续纠结,说话的语气也坚定了起来。 “这个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的承诺。”何叶想起了他的父亲,一个对得起天下却又唯独对不起她母亲的男人。 “你可以不信我,可你不能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可以打掉他。” 第5章 感觉自己被包养了 何叶开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政东苑’。 一个低调的小区,绿化却做得很上档次。 全小区都是七层电梯洋房,一栋高层都没见。 走在小区里,梁栋心里就犯嘀咕,他知道一般洋房都是改善性住房,罕有何叶所说的小三房。 等他进了房子才明白,何叶对‘小三房’的概念一定是有什么误解——这套房子至少也有一百四十平! “这就是你说的‘小三房’?”梁栋一边欣赏一边问。 “这房子还不够小吗?”何叶不解地反问一句。 “好吧!”梁栋有些无语,看了一圈又问,“一共花了多少钱?” “买房子花了差不多一百万,家电家具什么的又花了三十多万吧。”何叶如实回答道。 “啊?”梁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花这么多?” “很多吗?”何叶惊讶于梁栋的惊讶,“我觉得很便宜啊!” “好吧!”梁栋投降了,感觉俩人的认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上班这几年也攒了两万多块钱,我转给你,也算是为这个家出点力吧。” 一个男人的自尊让梁栋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可何叶接下来的话再次给于他万吨级的无情暴击:“晚上我家人要过来,晚饭就由你来安排,你那点儿钱根本不够,我这有张卡,你先拿着。” “卡里有多少钱?”梁栋没底气地问道。 “应该还有一百多万吧。” 何叶语气很平淡,却把梁栋吓了一跳,手里的卡差点掉到地上。 他长这么大,何时见过一百多万长什么样?连忙把卡还给何叶:“不行,不行,这么多钱,我不能要。” 何叶打了他的手一下,嗔怪道:“什么你的我的,咱们不是结婚了吗?” 梁栋还是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心里有些膈应,就试探着问:“你家是燕京的吧。” 何叶点点头,说:“今天要来的是我爸,跟你一样,也是体制里的人。他这个人比较随和,你不用担心。你要小心的是他老婆,好在她今天没来。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跟她妈一个德行,见了你就知道了。” 短短几句话,梁栋就大概知晓了何叶家里的情况。 看样子,何叶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幸福。 厨房里厨具一应俱全,到了中午,何叶却要出去吃饭,梁栋阻止道: “既然家里啥都有,不如在家做点儿。” “我可不怎么会做饭。” “没事,我还会点儿。” 既然梁栋都这么说了,何叶也没什么意见,俩人一起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又添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男士拖鞋、睡衣什么的。 出了超市,何叶问梁栋:“会不会开车?” 梁栋点点头。 何叶把车钥匙丢给梁栋:“以后这辆车你就先开着。” 梁栋又是一阵头大,途观虽说不是什么豪车,何叶这辆顶配少说也要二十五六万。 “我咋感觉自己被包养了呢?” 梁栋难得说了句笑话,何叶果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不乐意才是傻瓜。这么漂亮又年轻的富婆,去哪里找哟!” 何叶捂着嘴,拉开副驾驶,弯腰钻了进去。 梁栋虽然有驾照,却没怎么摸过车,启动时一紧张,还熄了一次火。 好在他适应能力还行,很快就操作得相当熟练了。 回到‘政东苑’,梁栋主厨,何叶打下手,俩人很快就张罗了四菜一汤。 何叶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举杯道:“不管怎么说,从今天起,你我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咱们干了这杯,祝新婚快乐!” 梁栋同何叶碰了一下杯:“祝新婚快乐!” 然后,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 见梁栋如此牛饮,何叶抿嘴笑道:“红酒不是这么个喝法。” “不就是一个酒嘛,不管怎么喝,最后不还都是到了肚子里?” 何叶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口中,尝了尝,夸赞道:“嗯,不错,比外面做得好吃!” “你要喜欢,我就天天给你做。”梁栋难得能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心里颇为自得。 “我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我只会做西餐,中餐就没怎么学过。” 又是一顿暴击,梁栋觉得自己简直没法活了,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方方面面都要甩自己十几条街! 见梁栋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何叶解释说:“我一直待在国外,上前年才回国。” “那你怎么会来槐安?” 何叶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神色落寞道:“回国后,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梁栋见何叶不愿意讲,也没有继续追问。 几杯红酒下肚,何叶脸色酡红,看得梁栋有些痴了。 何叶起身,羞怯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碗筷就由你来收拾,我头有些晕,先去休息了。” 说完,踢拉着拖鞋,走进了卧室。 梁栋一个人,拿起红酒瓶子,看了看,发现上面的字母他一个都不认识,感觉这酒肯定不便宜,就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气喝光,嘴里又酸又涩,实在品不出其中滋味。 收拾罢厨房,梁栋走进卧室,见何叶背对着卧室门,侧卧在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毛巾被,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梁栋想了想,换了一身新买的睡衣,小心翼翼地在何叶身边躺下。https:/ “别瞎想,医生嘱咐说,孕早期不能同房。” 何叶头都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却让梁栋不知该如何接腔…… 一觉睡到四点多,何叶叫醒了梁栋,说:“我爸的火车快到了,咱们去接他一下。” 一听说要去接老丈人,梁栋一骨碌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就要出门。 何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急什么急,也不知道等等我。” 梁栋哪里知道,女人出门,除了穿衣服,还要梳妆打扮。 何叶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仍旧花了二十多分钟。 梁栋开着途观,赶到高铁站的时候,正好五点整。 俩人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出站口终于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第6章 老丈人见女婿 高大男人老远就看到了何叶,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待高大男人走近之后,梁栋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应该是贴身秘书,另外两个穿黑西装的,看起来孔武有力,明显属于安保人员。 梁栋不禁暗自嘀咕,摆这么大的谱,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呢? 何叶喊了一声‘爸爸’,就拉着高大男人向他介绍梁栋:“他就是梁栋,我们上午才领的证。” 高大男人上下打量了梁栋一番,率先把手伸向梁栋:“你好,小梁,我叫何孝恩,是何叶的爸爸。” 梁栋赶紧伸出手:“你好,何叔叔,我是梁栋。” “嗯?”何孝恩眼睛一瞪,“你叫我什么?” 一旁的何叶赶紧打了梁栋一下,梁栋慌忙改口道:“爸爸!” 何孝恩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出了高铁站,梁栋有些难为情,一辆途观,根本坐不下六个人。 然而,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不知什么时候,早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途观旁边。 何孝恩上了梁栋的车,他的三个随从则钻进了那辆商务车。 在何孝恩的要求下,两辆车首先开到‘政东苑’,参观了何叶新安的家。 何孝恩给出的评价是:温馨朴实,有个小家的样子。 何叶趁机说:“爸爸,梁栋在乡里上班,离县城好远,回来一趟不方便,不如你跟叔叔说一下,把他调回县里吧。” 何孝恩却说:“一个干部,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在基层的工作经历,我觉得小梁还是在乡里锻炼锻炼比较好。” 梁栋接腔道:“我同意爸爸的看法。在乡里待了四年,不干出个名堂,我是坚决不回县里的。” 何孝恩点点头,对梁栋说:“你还年轻,回到县里,最多也就是坐机关,机关里是最消磨人的地方。留在乡里,一步一个脚印儿,脚踏实地的干起来,将来你一定会感谢你今天的选择。” 何叶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一唱一和很是不以为然,撇撇嘴说:“不管到哪里,就会讲大道理!” 何孝恩没有理会女儿,又对梁栋说:“你娶了我的闺女,在我这里你开不到任何后门儿,我也不会允许小叶叔叔给你开后门儿。不过,我可以承诺,不会让你在工作中受到任何不公。至于你能扑腾出多大的浪来,全靠你自己的本事。” 梁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连连点头。 参观完新房,何孝恩拉住何叶的手说:“我闺女新婚大喜,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礼物,我看你们这辆车有些不够用,不如我就送你们一辆车吧。” 何叶摇晃着何孝恩的胳膊,眉开眼笑:“谢谢爸爸。”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车型?” 何叶回头看了看梁栋,梁栋装作没听见,把视线转移到了远方。 “我们经常下乡,就买一辆越野性能好些的吧。” 何叶一个姑娘家,不知为何对越野车情有独钟,有了一辆途观,竟然又要了一辆越野。 何孝恩十分高兴,让梁栋把车开到红旗4s店。 4s店只有市里有,好在淮州离槐安也就几十公里的路程,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在梁栋的认知里,红旗只是一个国产品牌,应该没有什么多豪华的车型,可何孝恩一进4s店,点名要了一辆红旗Ls7,销售一报价,把梁栋吓一跳,竟然将近一百五十万! 何孝恩见梁栋惊讶,笑着解释道:“我去过他们的生产线,这车的质量绝对不会有问题。” 梁栋越发搞不清这个老丈人的身份,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偷偷拿出手机,试着搜索了‘何孝恩’三个字,百度词条显示:中组部常务副部长! 我的个乖乖也,这特么有些离谱了哈。 梁栋走出卫生间,再次看见这个高大的中年人时,心情很难平复,感觉两腿都在打颤。 手续都是那个秘书办理,何叶他们一家人就坐在休息区说着一些闲话,两个安保人员不知所踪。 梁栋知道,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 中组部常务副部长,正部级,带一个秘书两个安保,也说得过去。 梁栋只是不明白,他一个身居如此高位的大领导,为什么会乘高铁来槐安。 秘书办完手续,拿着车钥匙和票据走了过来。 按道理,4s店里的人应该亲自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估计是秘书拒绝了他们的打扰。 既然来到了淮州,也就不用再回槐安吃饭了。 梁栋所知道淮州最高端的酒店,也就是市政府旁边的‘百花酒店’,可吃饭的地方却被秘书安排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私人会所。 这个私人会所十分隐蔽,没有豪华的门脸,乍一看就像一出普通的宅院。 进了院子里,才发现别有洞天。 院子里亭台轩榭,假山流水,错落有致,既有南方园林的别致,又有北方府邸的大气。 一个身材窈窕妆容精致的旗袍美女,把大家引到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为大家煮了一壶茶水,每个人斟上一杯,欠欠身子,退了出去。 旗袍美女退出去后,秘书就担起了服务角色。 何孝恩让秘书坐在他旁边,对梁栋说:“梁栋,这位是李秘书,李垚,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他。” 何孝恩话音刚落,李秘书就起身递给了梁栋一张名片。 梁栋歉意道:“不好意思,李秘书,我没有准备名片。” 李秘书笑着说:“没关系,新姑爷,我名片上有我电话,您拨一下,咱们互相存个电话就好。” 李秘书的一声‘新姑爷’让梁栋颇为新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了。 很快,菜就端了上来,都是梁栋从未见过的菜品。 至于味道,比外面要清淡许多,对于梁栋那早已被辛辣酸麻摧残的味蕾来说,略显寡淡了些。 酒上的是茅台,何孝恩让何叶开车,亲自起身给梁栋倒了一满杯:“今天是你们结婚领证的好日子,至于婚礼,走不走那个形式都无所谓,关键是你们小两口过得幸福就行。小梁,这杯酒,我敬你,喝完这杯酒,就算我把闺女交给你了。” 何孝恩说完,一仰头,把自己杯中酒喝完,还口朝下向梁栋示意一下,梁栋也只好有样学样,把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何孝恩又倒了第二杯:“这第二杯酒嘛,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请你善待我闺女。” 喝完第二杯,又是第三杯…… 第8章 隐形台阶 林立功是个半瓢水,一脚油门踩下去,竟然挂的是倒挡,刚买第二天的新车就这样撞了个屁股开花。 林立功哭丧着脸从车里钻出来,尴尬地无地自容。 梁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过比哭还难看:“没事儿,没事儿,我这车保险上的全。” 林立功不好意思道:“梁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这臭手,咋就忍不住呢?改天我请你喝酒,当是赔罪。” 梁栋摆摆手,走过去看车的损坏情况,林立功见他没有计较的意思,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溜走了。 在何冲乡乡政府里,梁栋是第二个开着私家车来上班的,第一个是何义光。 一上午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家里条件也就一般,根本就买不起车,直到他去组织委员那里报备,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家伙是傍上富婆了! 别人都是胡乱猜测,乡长何义盛却知道内情,昨天晚上,叔叔何孝堂亲自给他打电话,告知了梁栋和何叶的婚事。 何义盛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然后就在心里暗骂梁栋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对于何叶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何义盛是其中一个。 何孝堂还给他了一个任务,让他无论如何,给梁栋创造一个空缺,尽快把他的副科给解决了。 何义盛心里直骂娘,却还只能满口答应。 昨天他想了半夜,把全乡十八个副科前前后后扒拉了几遍,最后把目光盯在了副乡长侯德福身上。 侯德福已经五十有七,虽然眼看就要到线,可又有哪个领导愿意提前退休? 他有个儿子,不怎么进学,花钱上了个野鸡大学,毕业后一直待业在家。 何义盛就跟侯德福打了个电话,承诺只要他提前退休,就让他儿子来乡里开车。 侯德福在乡里反正也没什么话语权,早退晚退对他来说,影响不大,既然能顺便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他又怎会拒绝,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今天早上一上班,侯德福就向乡里递交了退休申请,温浩不知其中原委,挽留了几句,见他去意已决,遂在申请上签了字。 侯德福这边一走,何义盛那边就把梁栋叫到了办公室,脸上堆满笑容,好像把之前俩人之间的不快忘了个一干二净。 对于何义盛抛出的橄榄枝,梁栋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何义盛说出准备提拔他当副乡长时,梁栋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状。 乡镇党委会一般每月召开一次,遇到重要情况亦可随时召开。 何义盛虽是乡长,话语权却要超过书记温浩,他跟温浩碰了个头,把意图知会一声,提出临时召开党委会。 温浩十分疑惑,何义盛之前还恨不得把梁栋踩死在脚下,现在怎么突然就要提拔他了呢?不过他也没细问为什么,爽快地答应了何义盛的请求。 当在家的党委委员集齐后,温浩宣布会议开始,何义盛直接抛出议题:“今天的党委会有两项议题,其一是乡党委批准了侯德福同志的退休申请。侯德福同志……” 对于一个退休的同志,大家都不会为难,何义盛在大讲特讲了一堆侯德福的功绩之后,自然而然地扯到乡里对他的照顾:“德福同志辛劳几十年,孩子工作却依然没有着落,为了体现乡里对退休老同志的关爱,我建议让侯德福同志的儿子侯晓双到乡里开车……”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会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第二个议题是关于推荐梁栋同志为何冲乡副乡长的决定。我们都知道,梁栋同志是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是九八五毕业的高材生,他来我们何冲四年,成绩有目共睹,各方面都符合提拔条件。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的话,就举手表决。” 何义盛直接没有给别人发言的机会,说完后,率先举起了手。 因为事先跟温浩通了气,温浩紧跟着也举起了手。 一二把手意见一致,其它委员自然也不会找难堪。 全票通过后,何义盛又开口道:“按照规定,乡镇一般设置七到九名党委委员,我们乡现有七名委员,很多委员都同时兼任几个口的工作,因此,我提议增补梁栋同志为乡党委委员。” 温浩明显一愣,何义盛这搞得是哪一出?俩人碰头时他可没提这茬,只是说让梁栋接任侯德福的副乡长一职。 科员提拔副科等于迈出了一大步,而副科再进党委班子,又算是迈出十分重要的一个隐形台阶。 要知道,成了党委委员,就等于挤进了决策圈子,有了决策的宝贵一票,才算是乡镇一级货真价实的领导。 我能忍让你,但不能让你随意拿捏,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我才是这乡里真正的一把手。 温浩想到这里,轻敲了一下桌面,说:“梁栋同志是很优秀,但他毕竟太年轻,直接提拔为副乡长,已经有些勉强,要是再进党委班子,这步子迈得是不是太大了些?我觉得这对他个人今后的成长不见得是好事,对上级组织也不好交代。” 何义盛喝了一口水,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李书记(县委书记李朝阳)多次提出‘干部队伍年轻化’,对于人才的选拔,不要拘泥于形式,要敢于当伯乐,善于当伯乐。目前为止,我们党委班子里,最年轻的,也四十露头了,五十岁以上的更是超过半数。所以,我们把梁栋同志吸纳入党委班子,可有效拉低班子成员的平均年龄,是对李书记‘干部队伍年轻化’的有效践行。” 温浩已经五十五了,再往上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对于他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提一格,到县里谋一个养老的位置。 和他比起来,四十二岁的何义盛显然更有前途一些,何况他还是何家人。 温浩觉得何义盛这是对他的嘲笑,当即一拍桌子,提高嗓音道:“我也十分拥护‘干部年轻化’,但我觉得干部提拔不能儿戏,一下子把一个没有什么工作经历的年轻人,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既是对他本人不负责,也是对上级组织不负责!” 温浩自上任以来,很少在党委会上发脾气,像今天这样撕破脸皮还是第一次。 第9章 人情冷暖 何义盛当然不惧温浩,见他没有妥协的可能,就淡淡地说:“既然如此,那就举手表决。同意推荐梁栋同志为何冲乡党委委员的请举手。” 言毕,又是第一个举手。 人大主席胡中原紧随其后,然后其它委员相继举起了手,只剩下书记温浩和组织委员席红兵没有举手。 七个党委委员,五个同意,剩下的两个反不反对已经没有意义。 不过,因为会议流程要记录,投反对票的表决过程还是要意思一下。 最后,投反对票的只有温浩一个,席红兵投了弃权票。 温浩之所以还是要投出这没有意义的一票,并非他和梁栋有什么私人恩怨,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告诫何义盛做事不要太过,无论如何,他都是党委书记,是乡里的一把手。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你何义盛不按规矩来,那我温浩也不能当那软柿子:“我们乡现有七名党委委员,增补一名后,一共是八名委员,按照党委委员为奇数的惯例,我们乡还缺少一位委员,我提议,增补副乡长孙正亚同志为党委委员。孙正亚同志,现年三十一岁,提拔他,也完全践行了李书记提出的‘干部队伍年轻化’。” 何义盛没想到温浩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表示赞同:“我同意温书记的提议,孙正亚同志年富力强,表现突出,完全满足增补为党委委员的条件。” 这下子,两位大佬又尿到了一个壶里,让一众委员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只需要机械的举手、放下即可,这样的人事任命,乡里只有举荐权,决定权还是在县里,与他们关系不大。 大佬斗法,他们好好当一个看客就行。 党委会这边一结束,那边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政府。 梁栋现在还是党政办的人,还老老实实地坐在党政办大办公室里,党政办主任叶云波笑呵呵地走进来,亲切地握住梁栋的手:“梁委员,恭喜恭喜!” 叶云波虽然也是副科,但不是党委委员,梁栋这一下子等于爬到了他的上面,成了他的领导。 虽然还没有下文,但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叶云波也就很快完成了身份转换,在梁栋面前再无以前的那种颐指气使。 梁栋一脸懵逼,不知怎么回事:“叶主任,你这是?” “哈哈,梁委员还不知道吧,刚才党委会研究决定,推荐你为副乡长,并增补为乡党委委员!”叶云波说话时好像比梁栋还要激动。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时隔不到俩月,梁栋这个何冲乡的官场弃儿竟然又奇迹般地爬起来了! 办公室其它同事围过来,一同表示祝贺。 大家正在说着话,法制办主任林立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朗声道:“恭喜梁委员,早上我撞坏梁委员新车的时候就说,要请梁委员一顿,当是赔罪,你看,这也是巧了,正好赶上梁委员升迁之喜。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我请梁委员,还有在座各位,到‘香味楼’,既是给梁委员赔不是,也是恭喜梁委员升迁之喜。” 梁栋在乡里上班四年,虽说也经常出去吃饭,但从未有人单独请过他。 他虽心中不想去,却又拉不下脸拒绝。 这时,叶云波又起哄说:“难得林主任放血,那我就代表党政办诸位同事先行谢过了。” “欸,这话怎么说的,要谢也应该谢梁委员。”林立功笑道。 “对对对,应该谢谢梁委员。那中午这顿就算是林主任的,晚上,谁也别跟我抢,梁委员怎么说也是我们党政办走出去的人,晚上就由我来表示,地点还是在‘香味楼’,大伙上午留着点儿酒量,吃完打几圈儿麻将,晚上再敞开了喝!”叶云波安排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安排,你们先忙,十一点半,‘香味楼’准时到。” 林立功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林立功前脚刚出去,民政办主任邱海平后脚就进来了,目的跟林立功一样,也是请梁栋吃饭,被告知今天已经安排满了之后,就定在了明天。 邱海平还没走,何义盛又走了进来。 众人见乡长来了,各自回到各自位置,邱海平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第10章 常务副县长家的家宴 梁栋没想到,何孝堂大中午的会把他叫到家里参加家宴。 和何义盛三个人,一边品茶,一边说着闲话。 说是闲话,基本都是何孝堂问,梁栋小心翼翼地回答。 要是事关何冲乡,何义盛偶尔也会插上句。 说是家宴,坐在上首的依旧还是常务副县长,对梁栋来说,又怎会没有压力? 没过多久,何叶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梁栋,两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笑意。 何叶跟大家打过招呼,去厨房转了一圈,然后紧挨着梁栋坐那听几个男人说话。 快到饭点儿的时候,钟馨挽着何义光的胳膊走了进来。 她第一眼看到梁栋,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怒意隐现。 “你怎么在我家?来求我爸办事?”何义光并不知道梁栋已和堂妹何叶结婚,还以为他是来家里求老头子办事,说话时手指着梁栋,要多无礼就有多无礼。 不等梁栋有所反应,何义光又转而对父亲何孝堂说:“爸,他的事你别管,上次我差点被他打死!” 何孝堂不知道其中原委,不过还是怒斥了儿子一句:“混账!闭嘴!小梁和你妹妹已经结婚,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这个消息惊得何义光张大了嘴巴,手指着梁栋和何叶,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身旁的钟馨脸色更是连续变换,恼怒,惊讶,吃醋,嫉妒,最后定格在嘲讽上。 本来,她还对梁栋有些愧疚,如今看来,愧疚也是多余的,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父亲的责骂,让何义光脸上稍微有些挂不住,不过当他看到何叶那张冷冰冰的脸时,顿时就熄火了,蔫了吧唧地拉着钟馨上了楼。 说是家宴还真就是家宴,入席的除了何孝堂,还有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何孝武、财政局长胡彬(妻何孝芳)、国土资源局长何孝文、县团委书记何义歆、城关镇镇长何义亭、何冲乡乡长何义盛。https:/ 这阵容,简直就是槐安官场的半壁江山! 其中义字辈最年轻的当属县团委书记何义歆,不到三十岁的正科级,前途无限光明。 何义光比何叶大一岁,比梁栋小一岁,二十五已经是副科,也绝对属于一匹在老子荫庇下的黑马。 要是他老子不出意外,其升迁速度绝对会是火箭式的。 然而,异常的是,一屋子人等到快一点,仍旧没有开席的意思。 梁栋知道,这肯定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别人不问,他自然也没问的道理。 直到一点二十左右,正主终于来了。 这一次,何孝堂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进来的是两个衣着不凡、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女人。 梁栋注意到,她们一进客厅,何叶就皱起了眉头。 如果所猜无误,这两位应该就是何叶口中,那一对需要他‘小心’的母女了。 果然,中年美妇正是何叶的后母庄蓉,普庆集团董事长,年轻女孩则是何叶同父异母的妹妹何蕤,青华大学在读研究生。 庄蓉应该是没怎么来过槐安,这些人她认识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需要何孝堂介绍。 虽然在座的不乏处级干部,庄蓉表现出来的却没有多少热情,反而有一种大领导下来视察的感觉。 槐安何家所有人包括何孝堂,对庄蓉都极其尊崇,对她的无视,没有半分的不满。 何蕤的表现比她母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直接忽略了所有槐安何家之人,直接走到何叶面前,指着梁栋,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说:“他就是你选的丈夫?” 何叶皱着眉头回答道:“是!” “切!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青年才俊,原来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鳖!”何蕤仰着头鄙夷地说。 “何蕤!过分了,我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是我的事,好像与你没什么关系!”何叶显然很生气,对自己这个妹妹也完全没有惯着的意思。 “哼!怎么与我没有关系?不管承不承认,你都是我的姐姐,你嫁给一个土鳖,嫁给一个吃软饭的废物,传出去让我的脸往哪里混?我就纳闷儿了,这个土鳖哪一点比得上我那魏哥哥?”何蕤也很激动,说话时小脸憋得通红。 她口中的魏哥哥来头可不小,名叫魏东城,是燕京魏家第三代的翘楚,魏家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也是燕京圈子里的领军人物,素有‘京城第一少’之称。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人物,却在魏、何两家张罗的订婚宴上,被何叶放了鸽子。 何叶回国没多久,庄蓉就极力撮合起了她和魏东城。 魏东城对何叶是一见倾心,而何叶却对他一直无感,庄蓉就搬出了老爷子何宗廷。 何宗廷一听说是老伙计魏树勋的孙子,当即就跟魏树勋打了电话,两个老伙计很愉快的就把这门婚事订了下来。 然而,何叶一方面对魏东城没什么感觉,另一方面又极其反感庄蓉对自己的安排,再找父亲何孝恩也没用之后,就在其帮助之下,玩起了‘失踪’,跑到了槐安县,最后由何孝堂把她安排在了何冲乡财政所任出纳。 庄蓉之所以如此积极的想把何叶嫁出去,也是私心作祟,她害怕何叶影响到亲闺女何蕤对普庆集团的继承。 自从何叶留学归来,庄蓉就嗅到了一丝危机,丈夫何孝恩或许是基于对何叶母亲的愧疚,对何叶的关爱十分明显。 也因如此,何蕤觉得这个姐姐抢走了本该由她独享的父爱,对这个姐姐一直十分敌视。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个姐姐,竟然在订婚之日逃了婚,让她的魏哥哥成了京城圈子里的笑话! 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要是没有这些曲折,何叶和梁栋根本不可能认识,也就不可能走到一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蓉母女也算得上是他和何叶的月老,他还应该感谢她们。 何蕤的歇斯底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来,看向这边。 庄蓉以为女儿受到了欺侮,走过来,朝着何叶,用鼻音哼出一句话:“何叶,怎么回事?又欺侮你妹妹了?” 第12章 梁栋的刚猛 “好!好!好!”气急败坏的庄蓉,连说几个好,然后又指着梁栋问何叶,“你都听他的?” 何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梁栋不知道这些人的手段,何叶可是知道的。 真要是把庄蓉惹毛了,她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 “好!我知道了!你们等着!” 庄蓉见何叶没有说话,收拾东西,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出去,却被何孝堂给拉住了:“嫂子,你先别急,年轻人不知道轻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我来劝劝他们。” 庄蓉虽然很生气,却不会跟钱置气,何孝堂这么一说,她正好借坡下驴,气鼓鼓地坐到了一边。 何孝堂单独把梁栋拉出去,递给他一支烟,说:“小梁,你我都是体制里的人,我觉得体制里的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懂得审时度势。你知道你岳父在燕京是什么地位吗?你知道你岳母在燕京是什么地位吗?他们一个身居高位,一个掌管了一家规模超出你相像的集团公司。说句不夸张的话,四九城里,天子脚下,那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你岳父岳母跺跺脚,仍旧能让四九城抖三抖。咱们槐安虽说天高皇帝远,可他们要是想对付你,简直不要太简单,随便一个电话,整个槐安县,甚至整个淮州市,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为他们卖命,你说你能顶得住吗?” 梁栋本来不怎么抽烟,不过还是猛抽了一口,酝酿了一下,说:“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见不得她们欺负何叶。我知道自己在她们眼里啥也不是,可她们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厉害。如果她们要真那么厉害的话,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找我们签那份协议了。我见过岳父,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她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应该是背着我岳父的,我相信岳父不会由着她们胡来的。” 何孝堂见梁栋头脑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暗自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只能适当的劝解劝解,你要是拿定主意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还是不要和你岳母闹得太僵,这对你没有好处。” “谢谢叔叔,我这就去跟她道个歉。” 何孝堂满意地笑了笑,跟梁栋肩并肩走了进去。 梁栋果然走到庄蓉跟前,放低姿态道:“庄阿姨,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唐突向你道歉。不是我不让何叶签这份协议,实在是她不能签。且不说这份协议的法律效力如何,即便何叶签了,要是让岳父知道了,他会不会同意?” 梁栋的话直击庄蓉的软肋,她本来就打算偷偷地签下这份协议,等将来有一天用得着的时候再拿出来,为何蕤争取最大利益,压根儿就不敢让何孝恩知晓。 “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要是签了这份协议,家人的情分还能有吗?以后再见面,还算是一家人吗?”梁栋见庄蓉不说话,趁热打铁,又补充了一句。 庄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拉开坤包,取出那张支票,递给梁栋:“协议的事儿就算了,以后谁都不要提这件事了,这张支票你们拿着。不管何叶问不问我喊声‘妈’,我都是当她是我的亲闺女,这些钱就算是我为她置办的嫁妆,你拿好了。我和她爸爸不在这边,你对她好点儿,否则,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对不起她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梁栋连忙拒绝道:“谢谢妈,这张支票我们就不要了,我和何叶都有工作,我们自己能养活自己。” 庄蓉一把把支票塞进梁栋手中,不容置疑地说:“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钱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小叶的,这钱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你们两个大人,过得怎么样我不关心,但我不能让我的外孙受了委屈!” 庄蓉说完,再不给梁栋推辞的机会,起身走了出去…… 送走庄蓉母女,梁栋开着那辆红旗Ls7,跑了一趟保险公司,却被告知车子没有及时定损,不符合报保条件。 梁栋无奈,只好把车开到4s店,自己掏了一万多块钱,把车修好。 梁栋的提拔推荐属于特事特办,只花了五个工作日,就走完了所有流程。 第13章 多管闲事 梁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着真皮座椅的舒适,心中感慨万千。 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他这几个月的经历简直比戏文里的故事还要精彩。 工作的挫折,女友的背叛,让他一时心灰意冷,后来又阴差阳错地与何叶结了婚,随之戏剧性的迎来了本来早就该有的提拔,甚至还更进一步,进入了党委班子。 这与他的优秀有关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次跳跃式的升迁,完全是因为他娶了何叶的缘故。 梁栋觉得自己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当初他决定娶何叶的那一瞬间,除了要对她负责,还有一些投机钻营的小心思。 他早就察觉到了何叶身份的异常,只是没想到她的家庭背景竟如此之骇人。 老丈人何孝恩虽口口声声说不会给梁栋任何帮助,可只要梁栋何家女婿的身份往那一摆,不用有人开口,下面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梁栋感觉自己就像奥楚蔑洛夫笔下,将军家的那条狗,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容不得他自嘲,办公室里就来人了。 法制办主任林立功上次想请梁栋吃饭,结果被何义盛拉着去了槐安,之后几天,就再没有轮得着他,因为请梁栋吃饭的都是乡里的大佬。 梁栋这一正式上任,林立功就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跑了过来。 何冲乡有三个副乡长,只有梁栋是党委委员,身份自然比其他两个更为重要,虽然没有明确宣布,其实已经等同于是常务副乡长了。 梁栋分管自然资源和规划、林业、农业设施用地、应急管理、安全生产,联系自然归资源和规划所、行政执法队、应急管理办公室和林业站,包西冲村和东冲村。 虽然梁栋并不分管法制办,可林立功找领导汇报工作总不会有错。 梁栋起身,亲自给林立功沏了一杯茶,递给他一支烟。 林立功把腋下夹的包往茶几上一放,取出一个笔记本,一本正经地汇报了几项工作,然后话题一转,说到了请客的事。 梁栋也觉得林立功请了几次都没去成,有些不好意思,就承诺道:“林主任,上次爽约,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中午,你定地方,我来买单。” “梁委员说笑了,说好的我请客,怎能让你买单呢?上次把你车撞坏,肯定花了不少钱,梁委员没有让我赔,我心里已经十分感激了,所以,这次一定要让我来请客,梁委员就不要让我为难了。” “既然林主任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上午如果没有意外,我一定去。” 梁栋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林立功目的达到,心里十分高兴,茶都没喝,站起来对梁栋说:“梁委员,咱们就说定了,中午‘香味楼’,不见不散。” 送走林立功,梁栋屁股还没坐稳,西冲村村支书何孝丰和东冲村村支书刘建彬一起走了进来。 梁栋在党政办干了四年,跟这些村支书都十分熟悉,招呼了一声就要起身给他们倒水,何孝丰笑道:“梁委员是我们两个村的直接领导,哪有让领导为我们服务的呢?” 何孝丰见茶几上有一杯茶,用手摸摸还是热的,就问梁栋:“这茶没人喝过吧,那就别浪费了,给我喝。” 何孝丰五十多岁,虽然是个支书,却跟农民也没什么区别,吃喝都没什么忌讳,看到梁栋点头,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然后盛赞道:“梁委员这茶不错,绝对是明前大山茶。” 刘建彬自己动手,也泡了一杯茶,三个人就坐在办公室里闲扯了一会儿。 何、刘二人本没有什么正事,今天就是来认认门儿,拜拜码头,扯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走时邀请梁栋,最近几天一定抽空去村里转转。 应酬了几波人,拒绝了几个请吃的邀请,就到了下班时间,梁栋如约赶到了‘香味楼’,林立功早已候在那里。 进了包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一桌子人,就差主宾位置还空在那里。 一桌子人基本都是各站所领导,没有一个梁栋不熟悉的。 在座各位,梁栋职位最高,他也没有推辞,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上席。 官场的酒局,最为讲究座次,从上到下,不管你年龄大小,严格按照官职排序。 今天这个酒局,当数梁栋最为年轻,可他坐在上席,没有一人觉得不妥。 因为是中午,大家都收敛着,没有多喝,吃完饭,林立功叫来了两个人,陪着梁栋打了几圈麻将。 不知是不是刚升官了,正春风得意,梁栋的手气出奇的好,几圈下来,赢了三千多块,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到了两点半,梁栋把牌一推,说了句‘该上班了’,就结束了牌局,三个输了钱的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同时起身,跟在梁栋身后,走了出去。 ‘香味楼’离乡政府也就几步的距离,梁栋很快就走了回去。 一进乡政府大门,就听见三楼传来一阵吵闹。 梁栋的办公室在二楼,不过他还是爬上了三楼。 一个皮肤黝黑、留着板寸的年轻人,正站在乡长何义盛办公室门口,跟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梁栋走过去,发现何义盛不在,跟那个年轻人吵架的是信访办的人。 信访办主任岳华见梁栋过来,仿佛见到了救星,连忙指着梁栋对那个年轻人说:“周鹏,你别在这儿胡闹,这位是梁委员,有委屈你可以和梁委员说说。” 那个叫周鹏的年轻人听岳华这么一说,就转身瞪眼睛对梁栋说:“领导,你得给我做主……” 梁栋瞪了岳华一眼,然后伸手拉住周鹏:“走,去我办公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鹏不像是个不讲理的人,跟着梁栋就下了楼。 信访办那帮人巴不得有人替他们接下这个麻烦,一转眼,就都没了踪影。 来到梁栋办公室,梁栋泡了一杯茶放在周鹏面前,又递给他一支烟,问道:“你叫什么?哪个村的?” “领导,我叫周鹏,是西冲村的。” 西冲村?不正好是自己包的村吗?看来这也不算是多管闲事了。 第14章 冒名顶替 梁栋一点也不傻。 他也知道在政府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知道凡是与信访办扯上的事,没有一件不是麻烦事。 更加知道在家的并非没有领导,只是他们都躲起来不愿意惹麻烦罢了。 他之所以凑上去管闲事,无非是因为这个周鹏,貌似要去找乡长何义盛。 他梁栋毕竟是因为何家才能有今天,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知恩图报,帮何义盛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麻烦。 通过交谈,梁栋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周鹏是复员军人,在部队转了士官,服役十年复员回家。 按规定,周鹏复员后可以分配工作,而他也接到了通知,说是被分配到了县林业局。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让他上班的通知,去县里问,结果各个部门互相踢皮球,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 就这样等了两年,周鹏实在没有办法,就去南方打工。 打了几年工,也没挣到什么钱。 今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人家还要给他交社保。 谁知到社保局一查,他的账户竟然一直都有人缴费! 而缴费单位正是他当初所分配的县林业局! 这就奇了怪了,他周鹏在林业局没上过一天班,林业局怎么会好心帮他交社保呢? 找人一打听,原来是有人顶替了自己的名字,在林业局上班。 周鹏怒不可遏,到林业局要求一个说法,林业局的人先是胡扯一些荒唐的理由,最后干脆把他拉进黑名单,连大门都不让他进。 林业局没人管,周鹏就到县政府,县政府的人把他推给信访局,信访局说他这属于越级上访,又把他踢回了乡信访办。 回到乡里,信访办的人了解了情况后,让他回家等消息,结果一等又是几个月,再去问时,发现他们跟本就忘了这回事! 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梁栋听完周鹏的叙述,问道:“知道是谁顶替的你吗?” “还能有谁?还不是何孝丰的傻儿子!”周鹏咬牙切齿地说道。 “何孝丰?你们村的村支书?” “就是他!他有个傻儿子,叫何义海,就是何义海顶替了我的名字,进了林业局,然后不知道怎么操作的,请了长期病假,一直领着一份本该属于我的工资。” 说到这里,周鹏通红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被我发现后,他们还派人堵到我家里,想威胁我,却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教训了一顿。后来,他们又拿二十万,想让我不要再纠缠这事。可是,我十六岁特招入伍,二十六岁复员,如今三十三了,仍旧没有结婚,他们这是害了我一辈子啊!如果七年前我能顺利上班,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上学了。七年啊,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七年?给我二十万就想打发我,然后还想继续顶着我的名字,领着我的工资,他们的算盘打得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梁栋见周鹏有些过于激动,就转移他的注意说:“周鹏,你先别激动。我问你,你在哪个部队服的役,当的又是什么兵种?你一个人能对付几个人,身手一定很了得吧。” “对不起,梁委员,我们有保密条例,我服役的部队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服役的兵种不算是什么秘密。我是特种兵,别说他们就派了三个臭鱼烂虾,就是三十个,也难不住我。” 提到部队,周鹏胸挺得明显更直,言语中也满是留恋和自豪。 “你在部队参加过实战?”梁栋又问。 “这你都看得出来?”周鹏兴奋道,“我们经常出任务,而且还多次参加过越境作战,什么样的敌人都见识过。” “这么说你杀过人咯?” “第一次杀人,我也吐了个昏天地暗,”周鹏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梁栋暗自叹息,这么一个为国家出生入死过的人,遭到如此待遇,竟然连个诉说的地方都没有,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杀了他们?”梁栋试探着问。 “杀了他们?”周鹏有些不解,“他们又不是敌人,也不是犯罪分子,罪不至死吧。再说了,我都复员了,不能再拿枪了,如果再杀人的话,那就是犯罪了。” 看得出来,周鹏有着军人那种特殊的耿直,说话完全不拐弯儿,想什么就说什么。 人家都骑到他头上拉屎了,他都没想过利用自己学过的技能去报复,依然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这些官老爷们会给他主持公道。 可是,这些官老爷们的所作所为呢? 很显然,信访办的人、乡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包括县里的那些人,可能都知道是谁顶替了周鹏,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 刚才发生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例证,政府楼上,在家的领导肯定不止梁栋一个,周鹏他们闹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也不可能听不见,之所以不出来,还不是不愿意沾惹这件麻缠事? 只要一牵扯到老何家,谁又敢出来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强出头? 梁栋也有些为难,他知道西冲村的何孝丰虽然和何孝堂他们同属一脉,其实血缘关系已经没有多少。 但他既然姓何,那要想动他,就必定绕不开何孝堂他们。 何况,何孝丰还有一个儿子叫何义亭,是槐安县城关镇的一镇之长。 “你会开车吗?”梁栋问。 “当然会,这是我们在部队必备的基础技能之一。” 得到周鹏肯定的答复后,梁栋有了一个折中的想法:“周鹏,你的事咱们需要从长计议。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先来乡里开车。我可以给你保证,将来要么让你回到林业局,要么在乡里给你解决一个编制。” 梁栋虽十分同情周鹏,可就目前来说,他在这件事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多少作为,也不可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他能做的就是为周鹏争取一些利益。 帮老何家解决一个麻烦,梁栋相信何义盛会答应让周鹏来乡里开车。 乡里的司机,包括给何义盛开车的小胡,都是临时工,用谁不用谁,都是何义盛一句话的事儿。 周鹏在外面漂泊了几年,知道打工之苦,要是能在家里有个工作,肯定比在外面漂着强。 他见梁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乡里的领导,觉得他肯定前途无限,就点头道:“梁委员,我愿意听你的,不过我想给你开车。你放心,我给你开车的同时,还能保护你……” 梁栋笑了笑:“我只是副乡长,没有配司机的资格。你要想给我开车,至少也要等到我当了乡长才行。” “我能等,我相信梁委员也不会让我等多久的。” 周鹏的话,让梁栋只是会心一笑。 不过谁又能知道,这话很快就会一语成谶呢? 第15章 死里逃生 梁栋是个行动派,做通了周鹏的工作后,就联系了何义盛,在电话里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何义盛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乡里有六辆车,一辆帕萨特,一辆新捷达,还有两辆破旧的桑塔纳和一辆昌河面包和一辆金杯九座。 帕沙特和捷达分别专属书记和乡长,他们俩各自配了一个专职司机。 其余车辆掌握在党政办手里,由叶云波统一调配。 那两辆桑塔纳车龄比较长,车况比较差,一般乡里领导外出时,宁愿选择那些私车,也不坐这两辆车。 而那两辆面包一般都是各口下村用,使用频率反而比较高。 司机们都是临时工,基本工资就那么一点点,对他们来说,干得越多,挣得就越多。 他们挣钱的主要来源不是工资,而是油补、修车之类的灰色收入。 要是碰到大方的领导,还能混到一些烟酒特产什么的,也能补贴补贴家用。 周鹏因为是新来的,就被分去开桑塔纳,他不知其中道道,还以为是得到了照顾。 然而,周鹏车技好,嘴又紧,关键时刻还能冲上去,帮领导们顶住一些武力纷争,慢慢地就得到了各位领导的青睐,他们在要车的时候,经常会直接点周鹏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引起了司机班其它人的不满。 尤其是那个侯晓双,要不是他打不过周鹏,早就揍到他头上去了。 侯晓双仗着自己的老子是副乡长,谁都看不惯,开个车,弄得自己跟领导似的,还得让服务的领导们看他的脸色。 领导们又不好跟他一般见识,就只好躲着他,只要是他当班,大家宁愿自己花钱叫外面的私车,也不会去点他的车。 侯晓双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就把这一切归结到周鹏头上,认为是周鹏抢了他的风头,就开始谋划着惩治周鹏一下。 别看这家伙没上过几天学,学起坏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也不知他从哪里看到的,在一次周鹏当班前,偷偷在桑塔纳刹车和油门上做了手脚。 恰巧这天是梁栋要的周鹏的车,他们要去村里走一趟。 下队的路都是曲曲折折的山路,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就算平时也十分考验车技。 周鹏开着车从西冲村回来的时候,有一个连续弯道的大下坡,号称‘九曲回廊’。 他刚进第一个弯道,就发觉不对劲儿,对副驾驶上的梁栋说:“梁委员,你系好安全带,手脚都用上,扶稳了。” 梁栋知道周鹏这人从来不开玩笑,见他又紧紧的抱住方向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路,就知道车出了问题,连忙依言而行,一句废话也没多说,生怕影响到了周鹏。 破旧的桑塔纳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速度越来越快。 每次转弯,副驾驶上的梁栋心都能飞出嗓子眼来。 他后悔为什么就不开自己的红旗呢? 要是这次真交代在这里,还不冤死? 刹车油门同时失了灵,周鹏也剩了脚下动作,只是紧张地盯着前方,手里的方向盘来回飞转。 梁栋也没闲着,在不耽误周鹏的同时,心中默默地数着数。 当他数到‘九’时,心中终于轻松了一些,因为他们终于走出了‘九曲回廊’。 周鹏能险之又险地冲出‘九曲回廊’,下面的路路况要好出许多,对于他来说,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梁栋自问如果换成是他开车,能通过第一个弯就算不错了。 他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虽然出了‘九曲回廊’,可车速依旧减不下来,危险依旧没有解除。 “周鹏,没问题了吧。”梁栋问了一句。 “梁委员,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找个地方,想办法把车停下来。”周鹏镇定地说着,没有扭头,不过梁栋一点也没觉得他无视自己。 破桑塔纳又飞驰了一会儿,周鹏看到一个沙场,一个巨大的沙堆就堆在路边。 “梁委员,你抓紧了。” 周鹏提醒了一句,微微一打方向盘,桑塔纳就像一只有了目标的猎豹,一头钻进了沙堆里。 沙堆给了桑塔纳极大的缓冲,可周鹏和梁栋还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几乎被甩了出来,前挡风玻璃碎成了蜘蛛网状。 整个车头都钻进了沙堆里,只有一小半车身露在后面。 沙场里有工人在劳作,见出了事故,都往这边跑了过来。 见桑塔纳正在往外冒着烟,就有人大声说:“抓紧救人,这车恐怕要爆炸了。” 喊这话的人应该是电影看多了,不过他这一嗓子还真起到了很大作用,沙场老板叫来一辆铲车,挖了两铲子,就露出了车门。 一个工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很快就朝外面叫到:“有俩人,人昏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工人们把人救出来,沙场老板走过来看了一眼,说:“车是乡政府的,这二位虽然看着眼生,估计也是乡里的领导,你们把他俩扶到我车上,我送他们去乡卫生院。” 沙场老板开着自己的丰田越野没走多远,周鹏率先醒了过来,他见旁边的梁栋仍旧闭着眼睛,就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推了推他。 沙场老板说:“放心,他应该没事。” 周鹏道了声谢,这才想起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在确定自己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后,他又摸遍了梁栋全身。 和他一样,梁栋也只是额头碰得有些狠,乌青乌青的,其它应该都没问题。 这得亏周鹏事先提醒,让梁栋提前做好准备,脚上手上同时使劲儿,才没有受到其它伤害。 “你们是?”沙场老板问周鹏。云九小说 “我们是乡政府的,这位是梁委员。”周鹏回答道。 “他就是新提拔的梁委员啊,啧啧,还真是年轻啊。”沙场老板惊叹道。 周鹏苦笑一声,说:“梁委员是很年轻,刚才我们俩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死了也就算了,要是梁委员出了意外,那可真是太冤了。” “你们是不是从东冲、西冲那边过来的?”沙场老板问。 “我们去那边办点儿事。” 沙场老板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盛赞道:“你们车都这样了,你还能走出那九道弯,这车技堪比车神了。” 第16章 没过足戏瘾 车开进乡卫生院的时候,梁栋刚好醒来。 周鹏高兴得说:“梁委员,你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梁栋动动手,动动脚,感觉并无大碍,只是头有些懵懵的,就说:“没事,我没事,不用进医院。” “不行,不行,让医生检查一下才放心。”周鹏摇头道。 “是啊,是啊,梁委员,来都来了,进去看看,没事也放心些。”沙场老板也附和道。 梁栋不认识沙场老板,看向周鹏:“这位是?” “你好,梁委员,我叫刘宏升,在淮河那边开了一个沙场,这是我的名片。” 沙场老板不等周鹏回答,抢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梁栋。 梁栋接过名片,感谢道:“原来是刘老板,谢谢,谢谢,谢谢你送我们过来。” “梁委员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 在周鹏的坚持下,梁栋还是检查了一下,在头上贴了一个纱布,然后跟刘宏升告别,回到了乡政府。 进了办公室,梁栋关上门,问周鹏:“你怎么看今天这事?” “咱们乡里的两辆桑塔纳破是破了点儿,但经常检修保养,绝对不会出现刹车和油门儿同时失灵的情况。我个人判断,是有人在车上做了手脚。”周鹏分析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在车上做手脚的人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机会接触车,二是有一定的开车经验,懂得一些汽车维修。咱们乡里会开车的人不多,有机会在车上动手脚的人更少。所以,我们很容易查出来是谁做的。”梁栋说。 “不用查,我知道是谁。”周鹏笃定道。 “是谁?” “侯晓双!” “侯晓双?你确定?” “除了他不会有二人。这几天他一直找我麻烦,我没搭理他,他就扬言要给我点儿颜色看看。” 听周鹏这么一说,梁栋沉默了。 周鹏不抽烟,他就自己点了一支。 一支烟抽完,梁栋一下子站了起来,说:“他这是犯罪,我们要是报警的话,他铁定要吃牢饭。” 大家毕竟是同事,周鹏有些心软:“不至于吧,咱们俩又都没什么事。” “糊涂!咱们侥幸捡回一条命,是因为你车技过硬。要是换一个人来开,今天绝对要交代在那里。” 周鹏知道梁栋说得有道理,就没有说话。 “侯晓双是侯乡长的独子,要是把他送进去,对侯乡长有些太残忍,我们不如退一步,为你争取一下。” 梁栋曾经承诺过周鹏,要帮他搞个编制,这一次正好是个机会。 周鹏见梁栋一心为他着想,十分感动。 梁栋对周鹏说:“咱们得配合着先演场戏。” 说完,又跟周鹏交代几句,让他去把侯晓双叫过来。 侯晓双心里有鬼,还没等梁栋和周鹏设计好的剧本上演,一进办公室,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捣蒜道:“梁委员,我只是想给周鹏一点颜色,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更没有想到会牵涉到你啊。你是大领导,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陷害你啊。” 这家伙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看样子不像撒谎。 不过梁栋设计好的戏没能上演,让他略微觉得有些不过瘾。 梁栋一拍桌子,指着侯晓双,厉声道:“侯晓双,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杀人未遂,是犯罪,要是法院判的话,至少十年起步!” 梁栋确信侯晓双不学无术,不懂法律,就连唬带吓,往严重了说。 果然,一听说要坐牢,侯晓双又‘砰砰砰’地连续磕了十几个头:“梁委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就放了我这一马吧。” 梁栋和周鹏相视一笑,然后又脸色一变,对侯晓双说:“你要害的人不是我,所以你求我没用。” 侯晓双再傻,也知道梁栋话里的意思,连忙又转身给周鹏磕头。 周鹏不善言语,不知道该怎能开口,梁栋就引导说:“侯晓双,出了这件事,你在乡里肯定是干不下去了。要是周鹏不原谅你,执意报警的话,你的唯一去处就是监狱。” 侯晓双又给周鹏磕了几个头,求饶道:“周哥,周哥,你大人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我说你这人,害了人家,就这么空口说白话,然后就让人家放了你?”梁栋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梁委员说得对,周哥,你开个数,只要你不报警,我一定让你满意。” “你这人,人家周鹏稀罕你那几个钱?”梁栋再次‘提醒’道。 “那周哥要什么?”侯晓双问道。 梁栋被这个榆木脑袋给气笑了,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侯晓双,我知道你爸提前退休的时候,何乡长答应你爸爸,要给你弄个编制。乡里你肯定是不能待了,那个编制随你也没什么用了。如果你愿意把那个编制让给周鹏,我就替周鹏做主,不去报警了。” 何晓双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这个编制对他的重要性,梁栋说完,他迟疑了半天都没有答应。 “你要是做不了主,可以给你爸打个电话。” 梁栋相信侯德福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果然,当侯晓双打完电话后,侯德福就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让他把电话交给梁栋。 “梁委员,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在此,我谢谢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作为补偿,我愿意把把那个编制名额让出来,由梁委员自由分配。” 侯德福在体制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对其中的游戏规则再熟悉不过。 不过他电话里还是只承梁栋的情,只说把那个名额让给梁栋,让他自由分配,只字未提周鹏。 为了让梁栋放心,厚德福还说要亲自去找何义盛说这件事。 一场车祸,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为周鹏解决了编制,还是让梁栋觉得很满意。 对于周鹏来说,解决了编制,待遇与以前就有了天壤之别。 临时工没有任何保障,领导不高兴,说开就开了。 一旦有了编制,基本工资提升一大截不说,还有五险一金,还有津贴和年终奖。 最重要的是,在编人员,只要你不犯大的错误,就没人能动得了你。 第17章 俊媳妇见公婆 周鹏曾问梁栋为什么不留下些证据? 梁栋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逼得急了,还有适得其反的可能。 周鹏越发佩服梁栋,有事没事就往他那里跑,到了办公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打扫卫生,搞得跟个勤务兵似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梁栋再也不要乡里的破车了,不管私事公事都开自己的红旗Ls7。 不过他从来都不占公家一分便宜。 车是自己的,油也是自己的,反正他傍了个小富婆,不差那一点钱。 想起那三千万,梁栋就觉得有些不真实。 当然,本着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里的经济大权还是掌握在何叶手里。 不过上次何叶给梁栋的那张卡一直都在他手里,里面的一百多万,让他自由支配。 所以,当党政办主任叶云波亲自找到梁栋,说他用自己的车出公务可以报销一部分车补时,梁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要是放在过去,手里就那一丁点儿工资,他不可能不在乎这些钱。 但现在,这些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无感。 以前,他一身行头,加起来也就三几百块钱。 现在,只是何叶给他买的一双鞋就要两千多块。 何叶早就跟梁栋提出过要去他老家一趟,这阵子,正好赶上梁栋提拔,忙得焦头烂额,就一拖再拖。 要不是梁栋拦着,老两口早就来槐安看儿媳妇了。 实在拖不下去了,梁栋跟何叶一商量,就定在这个周末回家一趟。 跟何叶打电话的时候,周鹏恰好在旁边,就自告奋勇地要给他们当司机。 梁栋的老家也在槐安县。 何冲乡在槐安的最南边,梁栋老家麻石岭乡则是槐安的北大门。 想起下了国道的那段山路,梁栋就小腿打颤,他对自己的车技实在没有自信,就同意了周鹏的请求。 整个槐安县,十五个乡镇、办事处,其中西八乡基本都以山地丘陵为主,东边几个乡镇办事处稍微平坦一些。 因为是革命老区,国家在交通规划上有一定照顾,所以还算便利。 麻石岭乡辖域远超其它乡镇,但人口却又远远不及其它乡镇,典型的地广人稀。 无它,只因整个麻石岭乡除了山还是山。 而梁栋所在的梁沟村又在大山的最深处,虽然修得有公路,那公路基本都是沿着峭壁开凿出来的‘云中公路’,心理素质不好的司机,跑一趟都能吓出心脏病来。 按乡里规定,如果司机出的是公事,计入工作量,是私事则不计入工作量,工作量将与他们的收入挂钩。 周鹏经常送梁栋回槐安,但梁栋从来都不让他把这些报给主管司机班的叶云波。 当然,周鹏跟着梁栋,梁栋也从未亏待过他,虽然从未直接给过他钱,给的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 周鹏这才开了十来天的车,家里的生活质量已经上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他老父亲在地里刨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喝过茅台?什么时候抽过中华? 周鹏第一次在家里打开一瓶茅台时,老头儿指着瓶子,瞪着眼睛吼道:“孩子,你这才上了几天班?又不是乡里领导,哪儿来的这个?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的事?” 周鹏笑道:“爹,你就放心地喝吧,这是梁委员专门送给你尝尝的。” 老头儿知道儿子的工作也是那个梁委员帮的忙,就训斥道:“孩子啊,梁委员帮了咱家的大忙,咱可不能干对不起人家的事。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几手拳脚功夫,记住爹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护着人家梁委员的周全。” 朴实的农村人,懂得的也是最朴实的道理。 知恩图报,在老头这里比啥都重要。 从小就潜移默化,周鹏的三观完全继承了父亲,即便父亲不说,他也会如此。 这一趟又是出义务工,周鹏不但不会有怨言,反而很还很高兴。 当他得知是要回梁栋老家后,还叫父亲帮他准备了一些土特产。 梁栋家也是农村的,自然也不缺这些土特产,不过这代表着周鹏父子的一番好意。 下了国道,还有短短十几公里的山路,以周鹏的车技也开了大半个小时。 山里风景不是一般的好,何叶很快就被俘虏,眼睛一直流连在车窗外面。 梁栋的父亲梁秉森早就守在村口,见有车开过来,连忙走了过去。 周鹏停下车,梁栋和何叶先后从车里钻出。 第一次见到公公,任凭何叶再见过世面,依旧十分羞怯。 梁栋介绍完父亲,何叶喊了一声‘爸爸’,脸已红得如同刚染过色的红布。 梁秉森回答了一声‘哎’,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何叶。 何叶看了看梁栋,梁栋说:“爸给你的,你就收下,这叫改口费,是咱们这儿的规矩。” 何叶收下那个鼓囊囊的红包,说了声‘谢谢’,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有褪去。 儿媳妇跟画里走出的人似的,让梁秉森乐得一直都没有合口。 几个人步行到了梁家院子,梁秉森老远就朝里面大叫道:“老婆子,快出来,儿媳妇回来啦。” 厨屋里正在张罗饭菜的梁母齐红梅,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 不等梁栋介绍,何叶抢先轻叫了一声:“妈!” 齐红梅一样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何叶,同时夸赞道:“好闺女,长得可真俊,比那电视里的明星还俊!” 这一次何叶没有拘谨,大大方方地收下红包,然后竟挽住了齐红梅的胳膊说:“妈,你也长得很漂亮啊。” 齐红梅笑呵呵地说:“老了,老了,一脸的褶子,哪里还称得上漂亮?” 干了一辈子农活,风吹日晒的,齐红梅的皮肤又黑又粗,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不过依旧难掩她年轻时的风采。 三十年前,齐红梅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美女。 梁秉森之所以抱得美人归,亏得他多读了几年书。 梁栋长得高大,多是遗传的父亲,长得帅气,则更多是遗传了母亲。 何叶提出要去厨房帮忙,齐红梅哪里肯答应,硬是把她推到堂屋,让她老老实实坐着就成。 第18章 孙海龙亲戚面前挑是非 梁栋家在村里还算是比较宽裕的,后面一头沉四间瓦房。 前面还有一排三间房子,左边是厨屋,右边的偏房是梁栋的卧室,中间是过道。 儿媳妇要来,老两口提前打扫了卫生,到处都擦得一尘不染。 农村人就是再勤快,卫生条件仍旧难比城里,何叶虽然不习惯,不过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最感兴趣的还是梁栋的卧室。 架不住何叶的央求,梁栋带着她来到那间卧室,里面打扫虽然很干净,却因为长时间没人住,有一股子霉味。 何叶忍不住捂着鼻子,转了一圈,拿起梁栋小时候的照片,笑出声来:“梁栋,你小时候咋又黑又瘦,跟个猴子似的?” “村里的孩子,营养跟不上,又成天在外面野,都是那个样子。” 何叶又随便翻看了梁栋的书桌,发现一本日记,大叫一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哇,梁栋,你还有记日记的习惯?” “上学的时候,闲得无聊,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我记得在哪个地方见过一句话,说‘坚持写日记的人很可怕’,因为这种人一般都特别自律。” “蒋委员长也坚持写日记。” 何叶斜着眼睛看着梁栋:“行啊,你这人野心挺大啊,还敢自比蒋委员长。” “我不是那个意思。”梁栋分辩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何叶见梁栋吃瘪,感觉挺有意思,就翘着嘴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风铃般的声音:“妈,我嫂子呢?” 那声音刚落,梁栋卧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姑娘风风火火冒冒失失地就闯了进来,惹得母亲齐红梅在外面笑骂了一句:“死妮子,也不知道敲个门……” 进来的姑娘是梁栋的妹妹,叫梁优,刚参加完高考,正在等成绩。 小姑娘虽然还未发身子,却依然是个美人坯子,杏眼滴溜溜一转,跑到何叶跟前,往那一站,甜甜地叫了一句:“嫂子!” 何叶答应了一声,然后连忙拿出一个红包,就要给梁优。 梁栋不解地问何叶:“你这是干什么?” “咱们这边不是有这规矩吗?这是我给咱妹的改口费。” 梁栋哈哈一笑,道:“你真行,都知道举一反三了。” 何叶知道梁栋是在嘲笑她,就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硬是把钱塞到梁优手中。 梁栋一直在笑,同时对妹妹说:“你嫂子给你了,你就收下吧,刚参加完高考,可以放松放松,想出去玩,就出去玩玩吧。” 梁优也不客气,还打开红包看了一眼,惊呼道:“哇,嫂子好大手笔,这得有一万多块吧。” 眼见这丫头要把钱抽出来数,梁栋朝着她的头就是一个脑瓜崩,梁优恼怒道:“哥,从小到大你都欺负我,天天崩我头,我都被你给崩傻了。要是这次成绩没考好,我可得赖上你!” “行行行,赖上我,我就养你一辈子,好吃好喝地养你一辈子,啥也不让你干,让你吃完了睡,睡醒了吃……” “啊?敢情你这是把我当猪来养啊?” 梁优不愿意了,说话的同时就要上手打梁栋,可她哪里是梁栋的对手,还没碰到他人,就被他牢牢的抓住了手腕。 “嫂子,嫂子,瞅瞅,瞅瞅,这就是你老公,暴力狂!虐待狂!” 何叶看着他们兄妹俩闹得不可开交,心中说不出的羡慕,她和那个妹妹可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过。 三个人打打闹闹间,外面又传来了说话声,齐红梅在门口探头道:“梁栋,长辈们来了,你带小叶出来跟长辈们说说话。” 梁家的至亲长辈约好了的,一起来了梁栋家,为的就是见见新媳妇。 梁秉森老两口通知他们的时候,只说已经领了证,没说要典礼的事。 按照槐安这边的风俗,不典礼就不算结婚,这些长辈在跟梁栋说话的时候,免不了就要问起这个问题。 梁栋解释说他和何叶工作都很忙,就免了那个形式。 这些亲戚中,梁栋大姨的儿子孙海龙也是体制里的人,在县政府上班,当他得知周鹏是梁栋带回来的司机后,就有些疑惑,一个乡里的小干部怎么会配置有司机呢? 孙海龙在县政府综合一科,虽然没有挂什么职位,却一直都是一众亲戚中的骄傲。 现在梁栋娶了一个天仙似的媳妇,貌似混得又比他好,风头完全盖过了自己,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就不咸不淡地说:“小栋这是当了大官,结识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咱们这些穷亲戚,上不了什么台面的……” 齐红梅听这话味儿不对,就瞅了孙海龙一眼,怒斥道:“海龙,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们梁栋才不是那种人。” 孙海龙在县里上了几年班,见过一些世面,恰好知道门口那辆红旗Ls7的价格,就指着那车,不阴不阳地说:“知道那辆车吗?一百多万呢,能在县城买一栋挺不错的房子。你们谁见过一个乡里的干部带司机,还开这么好的车?所以说,小栋这是发达了,已经脱离了咱们这个圈子,成了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他的婚礼又怎么好邀请咱们一帮土包子去参加呢?” 孙海龙的一番话,让亲戚们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有一句俗话,为人别变驴,变驴都是白肚皮。 梁栋的所为很难不让亲戚们多想。 他肯定不能说是岳父何孝恩不让举办婚礼,这就让孙海龙更加得意。 梁秉森看不下去,就替儿子解释道:“海龙,你别瞎胡说,小栋哪里当什么大官了,只不过是个乡里的普通干部罢了。那车也是儿媳妇娘家的,我们哪儿能买得起?” 孙海龙还想说什么,何叶却皱着眉头抢先道:“不举行婚礼是我爸的意思,与梁栋无关。” “我就奇怪了,别人嫁闺女,都是怕婆家婚礼办得不够风光,不让婆家办婚礼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孙海龙既然想出梁栋的洋相,就没打算留什么余地,对何叶也是无尽的嘲讽。 再一再二不再三,梁栋实在忍不住了,就毫不客气地对孙海龙说:“咱们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说话没必要如此刻薄吧。我办不办婚礼是我的自由,有心的送上一句祝福就成,无意的也不勉强。姨哥今天一开口就阴阳怪气,挑拨是非,莫非是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 孙海龙被梁栋怼得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怒哼一声,扭头走了。 19、报军校的梁优 大姨齐菊见儿子怒气冲冲地走了,歉意地朝大家笑了笑,追了出去,没过多久却独自回来了。 一段小插曲过去,亲戚们都入了席,大家谈笑风生,好像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 吃完饭,客走主人安。 梁秉森多喝了几杯,就吹起了大话:“老早我就知道小栋会有出息,瞧瞧我给他取的名字,梁栋,栋梁,寓意多好。儿啊,咱以后不管当多大的官,都要记住,不能对不起老百姓,因为你爹你妈都是老百姓,咱老梁家祖祖辈辈都是老百姓。” 齐红梅在一旁打了丈夫一下,嗔怒道:“老头子,儿媳妇第一天进门儿,你能不能消停点儿?丢不丢人?” 梁秉森装作没听见,继续说:“儿啊,你爹你妈虽然一把年纪了,腿脚都还算利索,还能干得动,家里你完全不用操心。咱有钱几照有钱的过,没钱就按没钱的活,可千万不能手脚不干净,到时候别再把自己折腾进去。” 梁秉森说到这里,何叶插话道:“爸,你们年纪也不不算小了,不如跟我们一起搬槐安去住。我们现在的房子是三居室,你们俩去了也能住得下。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也不是问题。如果你们不想跟我们一起,也可以再买一套。” 何叶的话,没有一点虚情假意,梁秉森却有些接受不了:“小叶啊,我不知道你家里是干什么的,但你和梁栋结婚了,就是我们梁家的儿媳,我们虽然没有多少家底,却也早就给小栋准备好了买房子的钱。当然,我们只能负担首付,房贷还得你们小两口自己还。毕竟我们还有个优优,她上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我们还得为她准备学费和生活费。” 梁栋的父亲是小学老师,教了半辈子学,省吃俭用,也才攒了二三十万,本来就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多的他也拿不出来。 “爸,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有用钱的地方你就说话。妹妹的上学的费用你们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和梁栋就行了。” “不行,不行,优优是我们生的,理当我们来养……” 梁秉森话未说完,就被梁栋给打断了:“爸,小叶也是一番好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要愿意去县里,那就去,不愿意去,留在家里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家里田地就不要种了,一块不留,全包出去。” “不种地,吃什么?”梁秉森白了儿子一眼,“我和你妈就是农村人,农村人不种地,那还叫农村人?再说了,我们还都干得动,等哪天我们干不动了,你不想管都不行。你要学那些白眼狼,我和你妈就去你们领导那里告你!” 梁栋知道父亲的‘威胁’只是说的笑话,不过还是坚持道:“把地扔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爸,你一个月有几千块钱工资,吃喝用度应该够用了。优优上学的费用就由我们负担,你和我妈把身体照顾好就行了。” 梁秉森还要说什么,女儿梁优不满道:“爸,你就听哥嫂一回。我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让他们先负担着,这钱算是我借他们的,等我大学毕业挣钱了再还他们。我哥说得没错,你和我妈把身体照顾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当父母的总想把儿女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儿女终究有长大的一天。 梁秉森心中十分欣慰,知道争不过儿子,也就不再继续争,答应儿子,可以听他的,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老两口坚决不离开麻石岭。 梁栋知道父亲的执拗,也就各自退了步,达成妥协。 进了七月,高考放榜,梁优考得不错,六百八十多分,走个九八五不是问题,上青北略有压力。 这丫头手里有了何叶给的钱,就跟同学疯了几天,然后赖在槐安县城不走。 何叶很喜欢这个小姑子,俩人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讨论报考志愿的时候,梁栋倾向于让报医科大,而梁优则想考金融,兄妹俩吹胡子瞪眼,谁都说服不了谁。 何叶说:“这个分儿完全可以报国防大学。” “报军校?”梁家兄妹俩异口同声道。 “军校多好,毕业了就留在部队,不愁找工作,也不愁社会上的勾心斗角。相对来说,部队里还是要纯净许多。”何叶阐明了自己的理由。 “我觉得嫂子说得也有道理,想想我将来穿上军装,大摇大摆的走回来,多酷!” 小姑娘梁优比较容易被人打动,这就开始憧憬起了未来。 梁栋也觉得何叶的建议不错,妹妹要是考上了军校,将来就不会走什么弯路。 只是这样一来,父母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等于送给了国家。 报考是件大事,自然也少不了征求梁秉森和齐红梅的意见。 一听说女儿将来要当兵,齐红梅有些不乐意,不过家里大事还是梁秉森做主,他当即拍板,同意了这个方案。 等通知书寄回来的时候,梁家再次热闹了一回。 这一回,孙海龙干脆就没露面。 乡镇一级政府,没什么需要决策的大事,更多的还是扮演一个执行者的角色。 正所谓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上级各个部门不是下达任务,就是布置检查,你要说忙,那是真忙,真要把这些工作都做好了,指望乡里那几个人,非得个个都累残疾不可。 梁栋身为副乡长,又是党委委员,担负着相当于常务副乡长的重担,那更是整个乡政府最繁忙的一个位置,没有之一。 他虽然分管的是自然资源和规划等几个口,但后面还有一个补充,协助乡长何义盛抓政府全面工作。 何义盛在何冲乡可以说拥有着绝对权威,坐等退休的温浩虽然想找回一点话语权,却总觉得有心无力。 自从因为梁栋的提拔,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争执以来,每逢党委会需要表决,温浩总会跟何义盛唱对台戏,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一众党委委员里,孙正亚是温浩力主提拔起来的,打上了他的标签,自然要紧跟在他身后,此外,还有组织委员席红兵也算是温浩的盟友,其它委员都是看何义盛的眼色行事。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中间派——梁栋。 20、疗养院里的何老头 九名党委委员,书记温浩现在掌握了三票,乡长何义盛掌握五票,控制权仍旧牢牢地掌控在何义盛手中。 梁栋虽然一直投的都是弃权票,但何义盛仍旧把政府这一块儿的担子都压在了他身上。 他一个乡长,虽然负责主持政府的全面工作,但直接管的事并不多。 何义盛深得抓大放小的精髓,政府里面的琐碎事务,统统交给几个副乡长处理,他则每周开一次碰头会,听取听取他们的汇报,在重大问题上做出指示,小事则直接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由决断。 而几个副职中,何义盛最为倚重的就是梁栋。 这小子一上任就干了几件漂亮事,深得何义盛的赞许。 加上他又是何孝恩的女婿,何义盛没理由不高看一眼。 温浩既然已经和何义盛撕破脸皮,私底下也是小动作不断。 见梁栋虽然跟何义盛走得很近,但党委会上却一次都没跟随过他,就觉得可以争取一下,于是,私底下就跟梁栋联络了几次感情。 谁知,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却猾得跟个泥鳅似的,从来不许诺,只会打太极。 其实,温浩他们这么看梁栋,梁栋简直冤枉到姥姥家了,他一个小年轻,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在他的认知里,上好自己的班,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至于拉帮结派,争权夺利,一概与他无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身在旋涡之中,又怎能置身事外? 官场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子,你不加入这个圈子,就得加入那个圈子,哪个圈子都不加入的后果就是最终被所有人给孤立。 现在他还只是身处乡镇一级,这对他的影响还不是很明显,但也让他有了一些切身的感受。 梁栋拒绝了温浩抛出的橄榄枝后,温浩就再没给过他好脸色,凡是梁栋需要用得着他的地方,能卡则卡,能拖则拖。 何义盛虽然很看重梁栋,但他这个圈子的其他人见梁栋不能融入他们,也就没拿梁栋当自己人,虽然不至于跟他对着干,却也人为的给梁栋的工作制造了不少麻烦。 刚上任那段时间,梁栋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才过去两个月,就已经门可罗雀。 就连以前往这跑的最欢的林立功,也逐渐没了身影。 这些梁栋都还不介意,但他布置下去的工作,那些部门负责人阳奉阴违,找各种理由不配合,就让他很恼火了。 他呢,又不能乱发脾气,否则你一个小年轻,人家会说你摆架子,不尊重老同志。 都说年龄是个宝,看来年轻也未必好啊。 这天,梁栋被民政办一个副主任给气了个半死,就开着车来到乡里的一个疗养院,找里面一个老头儿诉苦。 这个疗养院就在西冲村后山上,依山傍水,环境十分不错。 不久前,何叶来到乡里,对梁栋说,要去拜访一个亲戚,就带着他来到了疗养院。 梁栋只知道拜访的老头姓何,至于叫什么,何叶没说,梁栋也没问。 槐安这边,姓何的人太多了,有了何孝恩的先例,再出现几个何姓大佬,梁栋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何叶问那老头喊爷爷,梁栋也就跟着喊爷爷。 槐安何氏不乱字辈,像何孝恩和何孝堂虽同属孝字辈,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血缘关系,他们再往上数三代,也不在同一个锅里吃饭。 所以,梁栋也就只认为老头是何叶爷字辈的一个亲戚而已。 这个疗养院规模不小,何老头住的地方很偏僻,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个石桌,桌子上有个棋盘,梁栋每次来看望何老头,都会在这儿跟他对弈几局。 梁栋知道这个疗养院是省里建的,里面住得主要都是一定级别的官员。 而何老头能在这里占据一个独门小院,级别肯定低不了。 梁栋之所以经常来看望何老头,并不是图他的背景,而是跟他真的对脾气。 老头子喜欢下象棋,且棋艺颇精,而梁栋恰好也擅此道。 梁秉森是个棋迷,闲暇时还研究研究棋谱,受其熏染,梁栋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下象棋。 研究棋谱的棋手就像是那科班出身的正规军,而不研究棋谱的棋手则是野路子出身的江湖把式。 有了梁秉森的教诲,上学时,梁栋曾获得过全省青少年象棋大赛冠军。 梁栋一般很少下象棋,因为身边的朋友基本都是半瓢水,很难遇到像样的对手。云九小说 而何老头就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没有之一。 棋逢对手的快乐,不下棋的人根本体会不到。 对弈的过程,俩人不可能不交流,而何老头的观点总能让梁栋耳目一新。 尤其是他对官场、对权谋、对人心的真知灼见,更是让梁栋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次谈话都受益良多。 也因此,梁栋特别喜欢往何老头这里跑。 梁栋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他看看时间,特意从车后备箱掂了两瓶茅台。 小院里,何老头正在摆弄他的花花草草,看到梁栋手里提的酒,顿时喜笑颜开:“呵呵,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了呢?” 老头儿说着,突然脸色一凝,又道:“不对,臭小子今天遇到了烦心事。你别说,先让我猜猜,是小两口吵架了?” 梁栋摇摇头。 “那就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 “你咋知道?”梁栋问。 “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烦心的不是感情就是工作,这有什么难猜的?”何老头得意地说,“好了,说说看,遇到了什么麻烦。” “怎么说呢,就是我最近在乡里的境况不太妙。乡里的情况以前我给你说过,书记乡长各有一个圈子。乡长强势,书记弱势,而书记在位置上又压乡长一头。他们两个斗法,我本不想参与,只想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谁知道,最后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书记书记记恨,乡长乡长也不待见。今天我布置给民政办一个工作,一个小小的副主任竟然不买我账,你说可气不可气!” 何老头呵呵一笑,神秘兮兮地问:“你是如何理解‘圈子’的?” 21、官场中的圈子文化 “圈子不就是小团体,小山头吗?”梁栋不解地说。 “肤浅了。圈子其实可以归结为一种官场病态文化,自古有之。历史曾先后出现过四次著名的党争,分别是东汉末年的‘党锢之祸’、晚唐的‘牛李党争’、北宋的‘新旧党争’和明朝后期的‘东林党与阉党之争’。每一次党争都都王朝覆灭的前兆,而每一个王朝又都绕不开党争之魔咒。王朝成立初期,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却往往政治清明,吏治清廉,国势蒸蒸日上。而一旦天下大定,就会势力角逐,党同伐异,然后就是党争为祸。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抵就是这样一个魔咒,周而复始,循环不止。世界上几大文明古国,只有咱们中华文明,生生不息,传承至今,传承下来的既有诸子百家的思想精粹,又有沉疴积弊的思想毒瘤。圈子文化就是这样的一颗毒瘤,对于我们的干部队伍,有百害而无一利。”云九小说 何老头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有人总结出这样一个段子:不加入一个圈子,就成为所有人的敌人;加入一个圈子,就成为另一个圈子的敌人;加入两个圈子,就等于没有加入圈子;只有独孤求败的精英才可完全避免圈子的困扰——这种人通常只有一个圈子,圈子里只站着老板一个人。这个段子十分传神的影射了我们官场的现实。身在其中的我们,根本逃离不了圈子的禁锢。你现在就是上述第一种情况,既不加入书记的圈子,又不加入乡长的圈子,那就等于得罪了两个圈子。而这两个圈子又囊括了一个乡几乎所有的干部,也就等于说,你得罪的,是整个何冲乡的官场。” 梁栋越听越觉得无所适从,就问道:“那我该怎么选择?” “讲实话,你内心更倾向于哪个圈子?”何老头眯着眼睛,盯着梁栋,那阅人无数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讲实话?”梁栋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说,“哪个圈子我都不倾向。我觉得他们都不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他们的目的除了往自己兜里捞钱,就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何老头微微颔首,投来了些许赞许的目光:“如果你还是以前的你,没有娶了何叶那丫头,每个月就靠那几千块钱生活,难道你就没想过往自己兜里多弄俩钱儿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己挣多少就花多少,这是我爸,一个小学老师,从我小的时候就这么教的我。我好歹一个月还有几千块钱工资,要跟那些生活无着落的打工人,或者在家务农的农民相比,不知要比他们幸运多少倍。他们生活如此艰难尚且能够微笑面对,我又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所以,无论钱多钱少,对我来说,够花就行。宽裕了,就追求一些生活质量,不宽裕就紧着手过日子,为什么要冒着把自己弄进去的风险,去占那一些蝇头小利呢?” 何老头听出他逻辑中的一个漏洞,就取笑道:“这么说,你之所以不贪,不是不想贪,而是看不上乡里这一丢丢,觉得这些不值得你贪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栋连连摇头。 “哈哈哈哈,行了,别解释了,我信你。不过,咱们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当前这个局势,对你来说是不是就等同于一个死局呢?是不是一定就没有破局之策了呢?”何老头又问。 梁栋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让自己违心地跟着他们中任何一派。” 何老头提示道:“书记年迈,后台是县里的武县长,而乡长正值壮年,后台是县里的常务副县长以及槐安何家。就我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乡长那一派明显赢面更大。” “何乡长于我有提携之恩,他和何叶又是亲戚,这层关系我想摆脱都摆脱不了。工作上,我可以多帮他出出力,但绝对不会跟他们一起鱼肉乡里,为祸一方。”梁栋坚决地说。 何老头眼睛精光一闪,沉声道:“这么说,你是发现什么猫腻了?” “怎么说呢,他们这些人,做得实在有些太过了。何冲乡本来就是个穷乡,山多地少,又没有什么厂矿企业,乡政府财政收入一向步履维艰,可他们仍旧天天大鱼大肉,挥霍无度。乡里年年赤字,这群官老爷们依旧潇洒度日,寅吃卯粮,欠了一屁股债,又有谁在乎过?你让我怎能昧着良心与他们为伍?”梁栋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站了起来,一脸的愤慨与不甘。 第22章 打一场反腐败的人民战争 何老头给梁栋浇了一盆冷水后,并未继续打击他,而是语重心长地说:“老头子我呢,十三岁跟随伟人参加红军,那时条件差,营养跟不上,十三岁的我个子大概就这么一点点高。” 老人说着,比划了一个一米五不到的高度,又接着继续说:“伟人见我还是个孩子模样,就让我跟在他身边跑腿。然后,我一路跟随伟人又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路走来,跟随伟人学习收获的是我们党最为宝贵的思想精华。” 说到这里,老人故意考察了一下梁栋:“你知道我们党三大优良作风是什么吗?” 这个初中就学过,梁栋张口就答了出来:“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 “优良作风永不过时,伟人思想永葆青春!” 老人说话时,目视着远方,思想好像也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戎马时代。 这一刻,眼前这个九十多岁的高大老人,浑身仿佛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再不是那个嬉笑怒骂、诙谐风趣、普普通通的邻家小老头儿,而是一个不怒自威、久居高位的功勋巨擘。 “仔细想来,古人说得也不无道理,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我们从开国到今天,六十余载,国力从一穷二白,一跃至全球第二,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何面对这些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就需要考验我们gC党人的智慧。我们这一辈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也指望不上了,这些问题的解决要靠的就是你们。接力棒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你们手中的是一个繁荣昌盛、国力雄厚的盛世中华。相比我们那个时代,你们不知要幸福多少倍,但是,你们面临的也是一个危机四伏、十面埋伏的困难局面。我们发展了,我们强大了,就动了某些国家的蛋糕,让某些国家眼红了,令一部分邻居不安了。它们联合起来,给我制造一个又一个这样那样的麻烦,让我们一刻不得安宁。用伟人的话说来,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这一点,它们从来未曾改变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外部环境越是险恶,我们就越是警醒,这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蒋委员长,我们的运输大队长,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对的事,却说出过一句经典的话——攘外必先安内。当时他的这个提法肯定是反动的,但放到现在,我认为这句话却也有着一定的现实意义。果实往往都是从里面先烂,然后再逐步漫延至全身,国家也是一样。所以,惩治腐败,必须以雷霆之势,重拳出击,全方位,无死角,零容忍,且不能只是一阵风,一场雨,要警钟长鸣,永不松手,不给腐败现象任何反弹的空间。” 老人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盯着梁栋,问:“现在你猜到我是谁了吗?” “你就是何叶的亲爷爷!”梁栋要再猜不出他是谁,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何宗廷‘呵呵’一笑,戏谑道:“我是何叶的爷爷,难道就不是你的爷爷?” 梁栋也不扭捏,站起来,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地喊了一声:“爷爷!” 何宗廷大笑,然后问:“你来我这里这么多次,是不是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梁栋不好意地挠挠头:“猜到了一点点,但不敢确定。” 何宗廷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我说了这么多,你摸到我说话的重点了吗?” 梁栋思考了一会儿,总结道:“爷爷告诉我三层意思:其一,在国家层面,反腐败是我们今后工作的重点之一;其二,在理论层面,党的优良传统值得我们继承和发扬;其三,在工作层面,爷爷希望我……” 何宗廷越发喜欢这个心思通透、思维敏捷的年轻人,见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就追问:“不要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说说我希望你什么?” “爷爷刻意考了我党的三大优良作风,肯定是意有所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爷爷是希望我打一场反腐败的人民战争!” 何宗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朝梁栋竖起了大拇指,期待着他继续深入。 “爷爷的意思就是让我既不站队书记,也不站队乡长,自己创造一个圈子也不是向上面的县委书记靠拢,而是依靠群众,发动群众,自下而上的形成监督机制,让角角落落的腐败现象无所遁形。” 梁栋怕自己说错,停顿了一下,见何宗廷没有任何表示,就继续道:“而依靠群众,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走到群众中去,与群众打成一片,让他们放下对地方官员刻板的印象,敢于揭发丑恶现象,敢于同腐败势力做斗争。走到群众中去,不是简单的说说,重要的是行动,是为老百姓真真正正的做实事,谋福利。只有得到老百姓的认可,才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只有老百姓拥护了,我们才能真正获取老百姓赋予我们的权利,去与那些腐败势力、黑恶势力作斗争。” 何宗廷鼓起了掌,欣慰道:“看到你,我知道我们可以放心的休息了。伟人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今后将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我们这些老朽终将慢慢地退出历史舞台!” “爷爷这种思想可是要不得!”梁栋一本正经地‘教训’道,“我们年轻一辈的有闯劲儿,有干劲儿,但你们老一辈的有经验,有眼界,这些正是我们年轻一辈所欠缺的东西。你们不但不能歇着,还得时刻关注我们的工作,关注我们的方向有没有错误,思想有没有偏离,要时不时出来敲打一番,警醒一番……” 何宗廷‘哈哈’一笑,指着梁栋说:‘你这个娃儿,是想榨干我们这些老骨头身体里的最后一滴油吗?我们少时去打仗,壮时搞建设,老了老了还不得消停,生产队里的驴都不敢这么个用法啊。’ 何宗廷这么一比方,一老一少俩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第23章 周鹏遇见老战友 何宗廷的小院看似普普通通,其实安保级别很高,是标准的国家二级警卫保障标准。 梁栋第一次是陪何叶来的,何叶是何宗廷的直系亲属,警卫没有阻拦。 后来梁栋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可以自由出入。 别看这个小院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旁边驻守的有一个警卫班。 就连院内,也有三个贴身内卫。 何宗廷每年夏天都要来这个疗养院住一段时间,今年恰好赶上何叶的婚事,就让何叶领着梁栋到他这里,让他把把关。 他一见梁栋,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从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大院子弟所不具备的韧劲儿。 何家子弟,第二代还马马虎虎,次子何孝恩官至正部,三子何孝思也在部队混了个中将军衔。 但到了第三代,添了两个男丁何义秋和何义勇,却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女儿何孝慈虽然生了一个好儿子韩硕,但人家毕竟姓韩,不是他们老何家的人。 不过,三个孙女还算争气,何葭年纪轻轻已是少校军衔,何叶和何蕤姊妹俩,也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个留学,一个读到了全国最高学府的研究生。 当初庄蓉想要把何叶嫁给老魏家的长孙魏东城,何宗廷是点了头并竭力促成过的,只不过何叶这丫头喝了两年洋墨水,不怎么听话,在何孝恩的掩护下,竟然玩起了失踪。 谁知这才过了一两年,死丫头竟然来了个未婚先孕,确实打了家里一个措手不及。 何宗廷虽然一贯反对官场的圈子文化,可他本事又逃离不了圈子的禁锢。 而且,他所处的那个圈子,乃是全国最为神秘,最为封闭的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就是京城里的几大家族。 几大家族之间,为了利益,往往选择联姻的形式。 这种政治联姻根本不会考虑当事人的幸福,经常造就一对又一对的不幸婚姻。 而这些不幸婚姻的受害者,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连离婚的勇气都没有,往往都会选择妥协,委屈一生。 何叶听多了这种传闻,就对这种联姻产生了一种畏惧,无论庄蓉给她选择的那个魏东城多么优秀,何叶都从心底里十分抵触。 所以,就在订婚前夜,她哀求父亲何孝恩,给她一条活路。 出于对何叶生母的愧疚,何孝恩一直都对何叶十分包容。 他本身也是政治联姻的受害者,和庄蓉的婚姻并非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和谐幸福,所以,对女儿的境遇,他感同身受,就答应了她的哀求,偷偷地把她送到了槐安,让何孝堂把她‘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等先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何叶未婚先孕,这对燕京何家来说,绝对是个丑闻。 如果打掉这个孩子,何叶也已不是完璧之身,而传统家族子弟对女子的贞洁看得尤为重要,再把她嫁给魏东城,要是被魏东城发现了的话,下场绝对不会多好。 而无论家里如何问,何叶宁死都不说出造孽的那个小王八蛋是谁。 何宗廷、何孝恩他们没得办法,就让何叶又回到槐安,不管那个王八蛋是什么出身,只要何叶喜欢,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何叶选择嫁给一个小地方的人,今后恐怕就脱离了那个圈子,再也享受不到那个圈子所带来的便利。 何叶才不在乎这些,回到槐安后,就赶到何冲乡,把梁栋堵在了乡政府门口。 其实何叶也在赌,赌注就是自己。 把自己跟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绑在一起,未知变数实在太多。 如果所托非人,葬送的将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随后,俩人顺利领证,一切都在朝着何叶预计的方向发展,父亲何孝恩也亲自来了槐安一趟,只是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何叶他们不要操办婚礼。 这也怪不得何孝恩,女儿奉子成婚,嫁给了一个农村出身的小公务员,这是要被圈子里的人嘲笑的。 何宗廷跟梁栋挑明了身份后,周末就光明正大的以爷爷的身份邀请梁栋、何叶二人来吃饭。 周鹏闲来无事,就给他们当起了司机,结果闹出了一些小插曲。 小院的警卫虽然不拦何叶和梁栋,但他们不认识周鹏,还没进门就被第一道卡给拦下了。 登记、核实身份之后放行,进入院子里后,不知从哪里又钻出来两个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满脸戒备地盯着周鹏。 何宗廷注意到了内卫的警戒态势,煞有介事地盯着周鹏,问:“你是军人?” 周鹏‘啪’地一声,立正敬礼:“报告首长,我曾经在某特种部队服过役!” “哈哈,不要紧张,都不要紧张。” 何宗廷这话既是说给周鹏听,同时也是说给两个内卫听的。 就在这时,第三内卫走了出来,一见到周鹏就激动地向周鹏行了个礼:“周队长,你怎么来了?” 这第三个内卫是何宗廷警卫保障的负责人,他曾是周鹏的队员,还以为周鹏这是来看他来着。 “毕万钧?你在给首长当警卫?”周鹏反问道。 毕万钧落寞地说:“周队长,你走后,咱们大队就解散了,队员被分散到各个队伍。我呢,辗转几个地方,最后就来给首长当警卫了。” 何宗廷笑道:“原来你们是老战友啊。” 毕万钧向何宗廷敬了个礼:“回首长,他叫周鹏,曾经是我们特战队总教官,也是我们大队的队长!” 何宗廷有些疑惑,就问梁栋:“这位小同志在你们乡干什么?” “爷爷,周鹏在我们司机班当司机。”梁栋实事求是地说,然后粗略的把周鹏的遭遇客观地叙述了一遍。 “胡闹!这样的人才,放到哪个部队,不都当祖宗一样供着?竟然沦落到在乡里开车!简直是胡闹!”何宗廷是真的怒了。 毕万钧见惊动了老首长,干脆就把发生在周鹏身上的往事,一股脑抖露了出来。 周鹏十六岁正在上高中时,因为体能异于常人,被特招进部队,训练几个月后,又被‘炎龙’特战大队要走,然后一路成一个小兵,成长为‘炎龙’的总教官。 周鹏出过无数次任务,立的功他自己都数不清,只是,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第24章 周鹏的往事 以周鹏的功绩,他即便复员,也能享受极高的待遇,但这些都因为他的一个处分,而化为乌有。 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叫魏朋的人。 说起这个魏朋,那是魏东城的亲弟弟,也就是魏树勋的亲孙子。 这兄弟俩一文一武,都是魏家第三代的骄傲,而魏朋也真是有点东西,竟然被‘炎龙’选中。 要知道‘炎龙’可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其选拔要多严格就有多严格。 而且,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不管有谁打招呼,达不到要求,想进‘炎龙’镀金,门儿都没有。 何况,‘炎龙’就是国家的一把刀,哪怕是和平年代,也经常出一些极度危险的任务。 一旦加入‘炎龙’,那命就真的交给了国家,所以,很多官二代、官三代,根本吃不了这个苦,也接受不了这个危险。 魏朋也是真的出色,在‘炎龙’特战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成了一支小队的小队长,后来,又晋升为总队教官,隐隐成了周鹏之下第二人。 在‘炎龙’特战队,周鹏就是一个传奇,所有特战队员都以他为偶像,这让魏朋很不服气,就把周鹏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周鹏不在意,队员们却对魏朋产生了看法,在一次队里大比武之后,有人就编了个笑话,说‘炎龙’有两只鹏,一只是有鸟,一只是无鸟…… 这对魏朋来说,绝对是极大的侮辱,他认为是周鹏在编排他,就找到周鹏理论,周鹏不明就里,就不想搭理他。 周鹏的无视让魏朋越发抓狂,大喝一声,扑向了周鹏。 周鹏一再忍让,魏朋一再紧逼,逼得急了,周鹏就开始反击。 魏朋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身手,在周鹏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知道自己和周鹏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 只是一个回合,就被周鹏打倒在地。 周鹏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开。 恼羞成怒的魏朋,强撑着站起来,竟然抽出了特战队员标配的军用匕首。 要知道,在部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矛盾用拳头解决,不是什么大事,打赢了不算什么,打输了也不丢人,只要不发生什么严重事故,一般都没人追究。 但要是动刀动枪,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匕首虽然不是枪械,但你拿着匕首,那就不是简单的武力切磋了,那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魏朋操着匕首,从背后向周鹏发起偷袭,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周鹏的后心。 如果这要被魏朋刺中,周鹏绝无生还可能! 周鹏身经百战,对危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预感,就在魏朋刺来的一瞬间,身子一侧,堪堪躲过,然后本能地反手一拳砸在了魏朋后腰上。 这一拳正中魏朋脊柱,由于力道太大,只听‘咔嚓’一声,魏朋的脊柱当场断裂。 后来,魏家虽然花了好大代价,保住了魏朋的脊柱,让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正常活动,但他因为脊柱受过损伤,已经不能适应‘炎龙’高强度的训练,只得离开‘炎龙’特战队,转为文职工作。 此事让魏家大为光火,如果魏朋不受此挫,以魏家在军中的影响,其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他转为文职,虽然也没有完全封闭晋升渠道,但绝对不能跟他在‘炎龙’相提并论。 假设魏朋能取代周鹏成为‘炎龙’第一人,那就等于在他的履历表上书写了最浓重的一笔。 然而,现在这些只能成为假设。 魏家虽然不能直接命令‘炎龙’,但却能影响到‘炎龙’高层的决定。 在魏家强大的压力之下,‘炎龙’高层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剥夺周鹏一切的荣耀,让他以一个普通士官的身份复员回家。https:/ 周鹏当了十年兵,意识里就只有‘服从’二字,虽然心中有百般委屈,却还是含着眼泪离开了‘炎龙’。 周鹏复员那天,整个‘炎龙’特战大队全体官兵悉数出动,列队目送他上了吉普车。 一帮铁打的汉子,那一刻,个个哭成泪人。 周鹏是名副其实的兵王,毕万钧为了向首长展示其实力,跟两个手下一使眼色,那两个内卫同时突然向周鹏出手。 周鹏虽然退役多年,但锻炼一直没有断,很轻松地就化解了俩人的偷袭。 毕万钧瞅到一个罅隙,‘适时’地加入战团,周鹏以一敌三,亦能游刃有余。 第25章 来自何宗廷的礼物 毕万钧他们有自己休息的地方,周鹏就跟着他们去再叙战友之情。 梁栋就在院子里陪何宗廷下棋,何叶负责端茶递水,闲的时候,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一老一少俩人对弈。 老头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生过气了,今天周鹏的遭遇是真的把他给气到了。 然而,他最气的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周鹏就算是再功勋卓著,他也不可能因为他而同魏家撕破脸皮。 虽说他早已不管家族事务,但谁都知道,他就是何家的定海神针,他随便说一句话,何家无人敢不遵从。 但是,他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就去做出决定。 家族,就像一棵大树,只有每个成员都尽心尽力为其供养,才能迎来枝繁叶茂,傲视群翠。 家族里的每一个成员,地位越高,责任就越大,尤其是像何宗廷这样的家族核心成员,他们活着,在享受家族荫庇的同时,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必须优先考虑家族利益。 下了两棋,何宗廷脸色缓和了许多,就开口道:“梁栋,周鹏跟着你,我也放心,让他给你当个司机也不是不行,但我希望你要对他好点儿,不能委屈了人家。” “爷爷放心,从来我都拿周鹏当兄弟看待,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的。”梁栋承诺道。 “记住,周鹏的过往,注定他不能暴露在大众视线之内,否则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梁栋点点头:“这个我懂,爷爷。” 何宗廷交代完周鹏的事,又扭头对何叶说:“小叶啊,你窝在这县里,终究不是个事儿。在槐安这样的小地方,你学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既然逃离了燕京,就不要回去了,在外面自由自在生活一辈子,也未必不是上上之选。爷爷觉得你应该去鹏城或者申城发展,要是有条件,香江也是不错的选择。” “爷爷,我现在什么都不考虑,等把他们先生下来再说。”何叶轻抚着肚子,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什么?他们?这么说你怀的是双胞胎?”何宗廷先是一愣,然后又大笑道:“哈哈,双胞胎好,不管是俩仔儿还是俩囡都挺好,当然,要是龙凤胎那就是好上加好了。计划生育,计划生育,就知道计划生育,要是没有人,国家哪里来活力?那时候一直担心人口失控,现在倒好,让年轻人生,他们都不生,有许多人甚至选择躺平,连婚都懒得结了。” 第37章 县委书记来调研 县委书记李一鸣是省里的空降干部。 外界传闻他就是来槐安县镀金,干个一两年就回省里了。 十一黄金周之后,李一鸣突然要到何冲乡调研。 县委书记要下来,这可是乡里最重要的一项接待活动,没有之一。 温浩和何义盛即便矛盾重重,这个时候也得坐下来,好好商讨接待事宜。 一般情况下,领导下来调研,都会有人提前把行程安排下来,下面要做好相关的准备。 对于下级单位来讲,领导要下来,卫生、接待、交通、保卫等等等等问题,都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要是因为那个细节出了问题,惹到领导不高兴,那就很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所以,迎接领导下来调研,从来都是头等大事。 李一鸣很年轻,刚满三十三岁,就从省委组织部空降到槐安,直接主政一方。 下来调研的随行人员不多,不到十人,乘坐一辆依维柯17座商务车,尚有几个空位。 李一鸣的联络员洪淇早就给乡里打了电话,温浩率领一众乡领导,早早的候在乡界。 看到依维柯慢慢停下,乡里主要领导按照职位排成一排,站在路边,仿佛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李一鸣下车后,先同温浩寒暄两句,然后在温浩的带领下,依次同乡里领导握手。 握到梁栋时,李一鸣低声说了一句:“好年轻啊!” 温浩连忙说:“梁栋同志是我们乡里今年才提拔起来的,还不满二十六岁。” 李一鸣点点头:“嗯,不错,二十六岁就已经是乡党委委员,步子迈的够快的。” 李一鸣的话让在场几个人有些错愕,不知他到底是褒还是贬。 梁栋微笑道:“李书记莅临指导,正好给我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李一鸣轻轻一笑,没有说话,继续跟下一个人握手。 梁栋对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有些无感,感觉传闻果真不假,他应该就是下来镀金的。 搞完所谓的迎接仪式,温浩和何义盛上了依维柯,其它人坐着乡里的车跟在后面。 到了乡政府,李一鸣在政府前后院都转了转,无意间看到了停车位上停着的红旗车,就指着那车问温浩:“那辆车是你们乡里的?” 温浩解释道:“李书记,那不是乡里的车,是梁委员的私家车。” “私家车?梁委员家里是干什么的?”李一鸣又问。 温浩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道:“梁委员家就是咱们槐安的,他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在家务农。” “嗯?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买得起这车?”李一鸣疑问道。 “这车不就是一辆红旗吗?”温浩不解地反问道。 “呵呵,温书记知道这红旗多少钱吗?将近一百五十万!”李一鸣指着那辆车,掷地有声道。 温浩先是一惊,随之,作恍然大悟状,点头道:“我说呢,一直都觉得这车看起来不普通,原来这么贵!” 旁边的何义盛对梁栋知根知底,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毕竟都是亲戚,就开口解释道:“李书记,是这样,梁委员家里虽然是农村的,但他上半年结婚了,那车应该是女方的陪嫁。” 李一鸣点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按照行程安排,李一鸣考察的第一个项目是何冲乡的党建情况,他和随行人员先是检查了党建档案,然后在党员活动室,开了一个小范围的党员会。 会上,李一鸣脱稿就党建工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省里下来的干部,政策水平还是有的,讲话水平也十分出彩。 务完虚,又开始务实。 白露早,霜降晚,寒露种麦正当时。 李一鸣来调研,正好赶上秋播。 槐安这个地方,地处我国的南北地理分界线,是全国少有的既种小麦又种水稻的地区。 既然是考察秋播情况,那就要深入田间地头,偏远的几个村,路况不好,就没有安排,安排的都是乡政府周边的几个村。 李一鸣虽然不懂得种地,但这并不妨碍他询问一些符合其身份的问题。 “何冲乡一共有多少人?” “一万四千六百一十五人。”温浩昨天才突击温习的数据,张口就答了出来。 第38章 荒唐书记的荒唐想法 中午因为有禁酒令,没有上酒,晚上再不喝点儿,就说不过去了。 乡里档次太低,晚饭就安排在了槐安。 回槐安的路上,李一鸣刻意让梁栋开着他的红旗,还拉上温浩和何义盛一起,上了梁栋的车。 一路上,李一鸣一直都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梁栋家人身上引,其中尤其对他媳妇的娘家比较感兴趣。 一个县委书记,竟然关心这些八卦,实在有些反常。 结合一天来他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梁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梁栋总感觉,这个书记来何冲调研,就是冲着他梁栋来的。 他只是这么一想,随后又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说起来,梁栋提拔副科和李一鸣来当书记就是一前一后的事儿。 到现在为止,也就三个多月,他再孤身来到槐安,应该没几个认识的人。 一个空降干部,尤其是空降到一地当一把手,首先要考虑的肯定是如何打开局面。 李一鸣来了三个月,基本没有什么大动作。 县长务实,书记务虚,政府抓全面,党委管人事,李一鸣倒好,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冻结全县的人事。 梁栋的提拔要是晚两天,肯定会受到冻结影响,提不提得起来,还是两说。 政府那边,县长武自强强势,常务副县长何孝堂要加个‘更’字。 现在的槐安官场,就像三国演义,何孝堂就好比那曹操,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武自强也好比那刘备,拥有五虎上将,实力不俗;把李一鸣比作那孙权,还是看在他是县委书记的份儿上,否则,他都没有下场一搏的资格。 上面空降的干部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理论水平高,实际能力低。 李一鸣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委书记,槐安县的大小官员,没一个能入他法眼的。 就连何孝堂,他见了也是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 何孝堂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 但是,上了常委会,那就要两说了。 李一鸣上任的第一个常委会,他就提出要给自己换辆车,却被何孝堂第一个跳出来,提出了反对。 最让李一鸣难受的是,武自强竟然也跟何孝堂尿到了一个壶里,紧随其后提出反对意见。 本来李一鸣觉得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书记办公会上就没有提出来。 上一任书记留下的是一辆奥迪A3,车龄也就四五年,车况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一鸣想换辆奥迪A4,价格也就三十万左右。 但是,何孝堂明确说他违反了国家规定的干部配车标准。 李一鸣气得要命,却又不好反驳,人家拿标准说事,说的可都是事实。 但是,实际上,有几个县委书记会严格遵照那个标准?(那时,公车改革尚未实施) 更让李一鸣下不来台的还是武自强的补刀,他的理由是县里本就财政紧张,根本挪不出钱来供李一鸣挥霍。 当然,他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县里的两个大佬都这么说了,换车的事也算是被搅黄了。 说来也搞笑,本来常委会准备了好几个议题,就因为他的换车提议被否决,一怒之下,他就宣布会议结束,夹着包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几个常委目瞪口呆,这特么也太儿戏了吧! 何孝堂评价了一句:“李书记这是真性情啊!” 然后跟老对头武自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随后的常委会上,李一鸣几乎没怎么发表过意见,需要表决的也是看他的心情,心情好了就同意,心情不好就弃权。 一个县委书记,竟然成了常委会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省里空降了一个这种货色,让武自强和何孝堂喜出望外,俩人也在李一鸣来了之后,度过了一段蜜月期,享受着架空书记的乐趣。 李一鸣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唯有人事大权,就像是他的一块自留地,牢牢的抱在怀里,不许任何人染指。 直到今天,人事冻结仍旧没有松动的迹象。 他是书记,这是他的权力,哪怕是武自强和何孝堂联手,也拿他没办法。 就在车快到槐安的时候,李一鸣突然说:“小梁,有没有兴趣调到县委办来?” 正在开车的梁栋明显一愣,没有及时回答。 李一鸣笑着说:“我来槐安三个月了,联络员一直没有定下来,你要想到县委的话,可以给我当联络员,然后挂个县委办副主任。” 县委办副主任,副科实职,高配也可以是正科。 第40章 想做成一件事太难了 李一鸣没有忘记梁栋的事,特意向交警队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进展。https:/ 当他得知梁栋没事时,气得一把摔碎了手里的手机。 其实,李一鸣早就知道梁栋。 他能从省委组织部一个闲职,提半格,直接空降到槐安,是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魏东城。 李一鸣是魏东城的表哥,李家也是燕京的一个家族,只是跟魏家没法比。 以李家的能量,根本不可能让李一鸣一步到位,直接当上县委书记。 当魏东城找到李一鸣,提出要让他下去当县委书记时,李一鸣激动得差点儿没跪下来给魏东城磕几个响头。 魏东城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李一鸣下去对付一个叫梁栋的人,李一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李一鸣一直在省委组织部,一天都没有在基层干过,哪里知道这个县委书记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武自强和何孝堂那两个家伙实在是讨厌至极,合起伙来对付他,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了完成任务,李一鸣调研的第一站就选在了何冲乡。 他先是拿梁栋的车说事,然后又想在温浩和何义盛跟前上上梁栋的眼药,结果效果都不理想。 后来他又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把梁栋调到县委,给他当联络员,既霸占他的那辆红旗Ls7,又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想对付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他许以重利,梁栋这家伙就是不上套,死活不肯来县委。 更加让李一鸣生气的是,梁栋一个小小的副乡长,竟敢在酒桌上,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士可忍孰不可忍,李一鸣抓到了梁栋一个把柄,怎能会放过他? 可是,这家伙竟然又逃过了一劫。 李一鸣知道是何孝堂搞的鬼,可他又拿不到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栋无事。 冷静下来后,李一鸣捡起那个被摔碎的手机,取出电话卡,从抽屉里又拿出来一部未开封的苹果4手机,装上卡,拨了一个电话。 “喂,东城啊,我是你表哥,我在槐安遇到了一些麻烦……” 李一鸣把他的困境向魏东城诉了一通苦,魏东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暗骂李一鸣是个废物,让他当个县委书记,连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都对付不了。 李一鸣也是冤的要死,槐安这个地方,换谁来都不会多好过的。 “你先别轻举妄动,等我消息。”魏东城说完,就挂了电话。 …… 转眼又是两个月,元旦马上就要到了。 周鹏开车带着梁栋,到了东冲村后山上,李东方的养殖场已经初具规模。 在梁栋的要求下,李东方花了一笔钱,在养殖场里装了一套监控,养殖过程全程直播。 李东方果然有一套,六千只鸡苗,出育雏室时,只损失了一百多只,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梁栋看着漫山遍野的小鸡,心情难得的好。 这一段时间,温浩和何义盛的矛盾再次升级,俩人只要一到一起,就会吵得不可开交。 梁栋还是依旧特立独行,既不靠拢温浩,又不靠拢何义盛。 温浩就不用说了,看到梁栋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就连何义盛,在梁栋投了几次弃权票后,对他也是颇有怨言。 要不是何孝堂压着,何义盛早就想方设法挤兑梁栋了。 乡里一、二把手闹得不可开交,影响的可是一个乡的正常运转。 下面的人一天之内接到几个不同的命令,那是常有的事。 书记让你往东,乡长让你往西,那你到底听谁的? 一个人如果长了两个脑袋,恐怕连路都走不好。 梁栋今天分别找到温浩和何义盛,把自己多日来整理的一份‘淮州鸡’养殖规划递给了他们,结果温浩只是冷哼一声,说了句‘痴人说梦’,然后就把报告又丢了回来。 而何义盛更加过分,直接说:“你动员农户搞养殖,乡里不反对,但也绝对不会给他们提供什么支持。以前咱们这儿不是没搞过土鸡养殖,结果家家都赔的底朝天。那些赔了钱的养殖户还来找乡里麻烦,你说我们扶持他们搞养殖,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栋把养殖前景给何义盛又分析了一遍,说:“老百姓既然选咱们当了这个官,咱们就应该发挥应有的作用,不能因为害怕麻烦,就不管不顾老百姓的利益。” 何义盛冷笑一声:“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时间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身在官场,你做对了一件事,没人会为你歌功颂德,你要做错了一件事,面临的就会是各方的指责。所以,我告诉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想搞什么土鸡养殖,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别妄想让乡里给你任何扶持。将来,要是有了麻烦,你也别来找我。这都是你的个人行为,所有责任你一个人承担。” 梁栋知道多说无用,拿着自己的规划,就离开了乡长办公室,然后让周鹏开着,直接到了李东方的养殖场。 李东方是个机灵人,可却言语很短,在直播镜头前面,不会像那些主播一样能说会跳,只会实打实地介绍养殖场的情况。 网友们没有几个见识过养殖的全过程,再加上他们对食品安全的焦虑和网络上各种关于食品安全的负面报道,竟然有不少人关注了李东方的直播间。 ‘宏辉集团’旗下有一个家禽屠宰场,里面引进了一条最先进的nh3冰鲜鸡屠宰封装流水线。 但是,从槐安到‘宏辉集团’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虽然没有出淮州市,也不用上高速,但活禽上路仍旧需要动物检疫部门的许可。 如果乡里不出面,指望李东方,这个许可证很难办下来。 短时间内,在槐安建一个活禽屠宰场也不现实,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成鸡运到‘宏辉集团’的屠宰场。 梁栋曾向李东方承诺过,会解决他的销路问题,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想要做成一件事真是太难了。 第41章 目无领导 到了年底,农业补贴打到了乡财政的账上。 这三百多万一到账,就被乡里的一群饿狼给盯上了。 最先行动的是何义盛,他想先把乡里欠下的餐饮费给结了。 这一算不当紧,这还不到一年,都累计到将近一百万了。 这一刀要是砍下去,三分之一的农业补贴就没了。 这件事只是在政府口几个乡长副乡长的碰头会上讨论了一下。 何义盛提出来后,其它两个副乡长都不吭声,唯有梁栋竭力反对。 何义盛就有些难受,觉得梁栋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上次,要不是他及时给叔叔何孝堂打电话,梁栋早就丢了工作,甚至判刑。 可这家伙一点都不知感恩,经过那事之后,只是口头向他表示了感谢,工作上依旧是我行我素。 党委会上你投弃权票就算了,政府碰头会一牵扯到钱的事,你就跳出来反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在梁栋当副乡长之前,三个副乡长哪个敢在何义盛跟前说半个不字? 梁栋说:“农业补贴专款专用,谁要是敢挪用,那就是渎职,是职务犯罪!” 何义盛一拍桌子,厉声道:“梁栋!我当了这么些年乡长,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出过一次事吗?你去问问全县所有乡镇,哪个乡镇不是这么干的?你要是不答应,欠的餐饮费你去还了?” 梁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淡地说:“大家都这么干,不代表这么干就对,要是哪一天上面认真起来,下来查账,一查一个准。到时候谁来担这个责任?” “查账?笑话,谁下来查都没用。咱们只是适当的缩减一下补贴力度,又不是把钱全用了?该发给老百姓的,咱一分不少,粮食补贴一亩从一百缩减到六十,其它补贴也相应的等比例缩减。这钱就是一分不发,老百姓也没有什么说的,给他们发一个,他们就等于白捡一个。上面真要有人来查,财务上把账面做漂亮点儿,能有啥事?” “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做的,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同意你们瞎胡搞,除非把我免职了。” 梁栋也是牛脾气上来了,站起来,桌子拍的比何义盛还响。 “那里面也有你吃的,要是还不上,你把你吃的吐出来?”何义盛恼怒道。 “你可以列个表,把我该负担的那一块儿列出来,我一定全额补上!今后凡是公款消费,我一次都不参加!” “你!” 孙正亚和另外一位副乡长见俩人要动手,连忙把俩人给拉开了。 梁栋和何义盛的冲突迅速在整个乡政府传开了。 以前大家都知道梁栋不合群,跟书记乡长都不怎么对付,这一下子他又刷新了大家的眼界。 一个副乡长,竟然敢跟乡长叫板。 要知道何义盛可是何孝堂的亲侄子,哪怕是书记温浩跟他斗了几个月,也一直没占到什么便宜。 上一次,梁栋力主拿下西冲村村支书何孝丰,温浩顺势给他打了个掩护。 随后,温浩在乡里很是得意了几天。 谁知,没过多久,何孝堂就亲自下来走了一遭,所有人又都变老实了。 何孝堂走后,何义盛又恢复了往日的气势。 相比何义盛,温浩就阴险了许多。 他也盯上了那笔钱,不过理由是马上就该过年了,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一年,该给大家发点福利了,乡财政却早已干净得就像和尚的头,一毛钱都没有。 福利是发给所有人的,谁要是反对,那岂不是得罪了所有人? 结果不出意外地还是卡壳在了梁栋这里。 梁栋本来不分管民政办,自从上次跟何义盛吵了一架后,他就找到民政办主任邱海平,对他说:“农业补贴发放,是你们民政上的事,你要是不把好关,将来出了事,第一个担责的就是你。如果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是一出事,你以为他们会为你说一句话?” 这话邱海平听进去了,他没必要因为讨好上级,就把自己给弄进去。 所以,当温浩一向他提出要挪用一笔钱,他就第一时间告知了梁栋。 这次梁栋没有选择跟温浩正面硬刚,而是给邱海平出主意道:“那笔钱放到你们手里,始终是个烫手的山芋,以我之间,不如快刀斩乱麻,简化所有程序,一天之内,把所有款项全部发放到位。” 第42章 省报记者苏荷 梁栋的确不在乎那一点钱,他也不是故意跟温浩和何义盛作对,他只是可怜何冲乡的老百姓。 何冲乡能出去都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 梁栋曾在东冲村遇到过一对老夫妻,儿子在外面打工出了意外。 没过多久,儿媳妇就带着孙子嫁到外地,好好一个家庭,就剩一双老人,凄凉度日。 老两口都七十多岁,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 梁栋去过他们家里,家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个破风扇。 他们做饭不用电饭煲,全用土灶台,炒一次菜,只用一点点油,佐料根本就没有…… 梁栋大致给他们老两口算了一笔账,他们每月的开支,还不到一百块钱。 离谱的是,这样的家庭,竟然没有低保! 在何冲乡,吃低保的基本都是各村有头有脸的人,那些真正贫困的,反而什么都拿不到。 梁栋在没提拔的时候,下队机会少,对老百姓的生活虽有一定了解,但不是很多。 自从他当上这个副乡长之后,对乡里那群人是越发看不上眼。 一个穷得叮当响的贫困乡,一年餐饮招待支出,竟然将近一百万,平均每天将近三千块! 像东冲村老夫妻这样的家庭,在何冲乡绝非个例,对他们来说,粮食补贴那几百块钱,就是他们大半年的生活费! 就这么一丁点儿钱,那些蛀虫仍旧不愿放过,这让梁栋如何能忍? 梁栋也有些奇怪他现在的心态,对自己的两个顶头上司,竟没有任何畏惧之感。 他知道,这是因为娶了何叶的缘故,是因为见到了何宗廷这样的大人物的缘故,是因为兜里就有了上百万的存款的缘故。 在提拔之前,温浩和何义盛对梁栋来说,那都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的存在。 谁能知道,今天再见他们,除了鄙视,甚至还有一丝恶心的感觉。 梁栋只是想踏踏实实干一件事,这些人不但不帮忙,还处处给他使绊子,让他总有一种束手束脚之感。 元旦那天,梁栋、何叶回了一趟麻石岭,开车的仍旧是周鹏。 何叶已经六个月了,大概是怀了双胞胎的缘故,肚子挺的老高。 梁秉森老两口看着儿媳妇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吃饭的时候,齐红梅跟儿子商量道:“小栋啊,小叶这月份越来越大了,你在乡里工作又忙,成天不落屋,要不妈先去照顾一段时间?” 梁栋看了母亲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爸不去?” “他不去,他要是去了,家里这几十张嘴怎么办?” 家里养的有几十只鸡,还有一条叫安贝的狗。 狗的名字还是梁栋取的,就是因为他十分讨厌岛国那位前首相。 “把鸡处理了,安贝可带到槐安去。” “不行,不行,鸡都处理了,以后我孙子上哪儿去吃土鸡蛋?县城卖的土鸡蛋都是假的,都是那些商贩从品种蛋里面,把个头较小的挑拣出来冒充的。”齐红梅摇头道。 梁栋知道母亲看起来柔弱,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即便她没上过几天学,父亲依旧十分尊重她,以及她的意见。 这个家里,大多数的家,还是母亲当着的。 “那好吧,你先过去,过年的时候,我再回来把我爸也接过去。家里的鸡让三婶帮忙喂一下。” “你妹妹过年肯定也放假,都去你那儿,怎么住得下?”齐红梅问。 “住得下,你儿媳妇是个小富婆,买的房子也是洋房,一百四十多平呢。”梁栋揶揄道。 何叶偷偷在底下揪了梁栋一下,然后对婆婆说:“妈,其实你和爸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搬槐安去,咱们可以再买一套大房子,或者单独给你们买一套也不是问题。” 齐红梅仍旧拒绝道:“你们小两口才结婚,手里有两个钱也不能乱花,以后孩子出生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何况,咱们家一生还是俩。” “妈,钱的事你放心,咱们家不缺钱。你和我爸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歇歇,去城里享享福了。”何叶又劝说道。 “小叶啊,你就别劝你妈了,她就是个倔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是我们不愿意去你们那儿,这不是还有优优吗,等优优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了,我们一定去偎你们。”梁秉森开口道。 何叶领教过老两口的固执,遂不再多说什么。 吃完午饭,收拾好后,齐红梅就直接坐梁栋的车走了。 临走时,梁栋偷偷在家里放了一万块钱,汽车开出村子很远后,才打电话告诉了父亲。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一,乡政府里开进一辆岭A牌照的丰田越野。 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女人,既时髦又漂亮。 俩人打听了书记办公室,直接上了三楼,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温浩就一个电话,把梁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梁栋早就看到了那辆岭A牌照的丰田越野,也猜到了来的是什么人。 那辆车的车身上,‘岭西日报’的标志十分显眼。 进了温浩办公室,梁栋一眼就看到了实木沙发上的漂亮女人。 一个漂亮又会打扮的女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存在,她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梁栋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违心地讲,女人很漂亮,但比起何叶也仅仅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就在梁栋思考在哪里见过女人,拿她跟何叶作比较的时候,温浩指着梁栋,向女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党委委员、副乡长梁栋。” 漂亮女人起身,笑靥如花地走向梁栋,向他伸出手:“你好,梁乡长,我叫苏荷,是‘岭西日报’的记者。” 梁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礼貌道:“你好,欢迎来到我们何冲!” “梁乡长好年轻!”苏荷脸上笑容就没有褪去,自从梁栋进门,她的目光也一直没从他脸上移开。 “是啊,我们的小梁乡长今年才二十六岁,是全县最年轻的副乡长,没有之一!”温浩献殷勤地说了一句。 苏荷连头都没有扭一下,让温浩略显尴尬。 “苏记者,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梁栋忍不住很唐突地问了一句。 苏荷痴痴地笑着,抛了一个媚眼给梁栋:“你说呢?” 第43章 长得漂亮也是错 “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梁栋有些尴尬地说。 “呵呵,提示你一下,我的名字叫苏荷!”苏荷俏皮地眨着眼睛说。 “苏荷?”梁栋重复道,脑子中突然就浮现出了鹏城的那个苏菲,恍然大悟道:“你是苏菲的妹妹!” “呵呵,恭喜你,答对了。我们俩长得是不是很像?”苏荷歪着头问。 “是很像,简直就像双胞胎。” 眼前这个苏荷,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比姐姐苏菲小的应该有十岁左右。 “我姐漂亮还是我漂亮?”苏荷问道。 “一样漂亮。” “这个回答既没有营养,又没有诚意。”苏荷突然就皱起了眉头说。 “怎么说呢,你姐姐就像盛开的桃花,而苏小姐就像含苞待放的荷花,一个温暖了春天,一个融化了夏天,不在一个季节,你让我如何比较?” 梁栋感觉眼前这个丫头,比她那个咄咄逼人的姐姐,好相处地多,所以也就愿意跟她多说两句。 苏荷立刻满意地笑出了声:“不愧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上学时作文肯定写得不错。听姐姐说,你已经结婚了,而且尊夫人不但长得国色天香,名字还跟我差不多,一个叫何叶,一个叫苏荷,不知我和尊夫人相比,哪个更漂亮?别说我们俩不是一个季节了,这下子应该能比了吧?我要听真话,不许敷衍!” 梁栋有些为难,不知道这些漂亮女人心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没个事儿为什么偏要跟这个比完,又要跟那个比。 “在我眼里,我老婆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苏记者也很漂亮,这个问题你要问你男朋友,答案肯定与我相同。” 苏荷忍不住鼓掌道:“梁乡长,你是我见过最会说话的男人。不过我就纳闷儿了,看你今天的表现,不至于在鹏城把我姐惹得两天没吃饭啊?” “不至于吧,当时一直都是你姐姐欺负我好不好。” “我姐那人……”苏荷欲言又止,摆摆手,继续道,“不说她了,下面说正事吧。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你们乡里有个养殖户,在网上直播养鸡全过程,我想就此事来做一个专访,不知道梁乡长能不能帮我们带个路?” 第44章 拎壶冲 梁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次陪着三个大美女共进午餐。 饭桌上虽然还有周鹏和苏荷的那个同事,但他们两个基本都是透明人,一直埋头对付美食,不怎么说话。 何叶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两个司机也不能喝酒,苏家姐妹只好由梁栋陪着了。 何叶准备的有两瓶红酒和两瓶白酒,梁栋问苏家姐妹都喝什么,苏菲直接说:“今天我好不容易不用工作,那就来点儿白的吧。” 梁栋又扭头盯着苏荷,苏荷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点头道:“我没喝过白酒,你们可不要把我灌醉了。” 苏菲瞅了妹妹一眼:“你一个小姑娘,喝什么酒,喝饮料!” 苏荷不服气,仰头犟道:“姐,我都上班了好不好,为什么不能喝酒?” “你那叫实习,明年还要回学校准备研究生论文,不算正式上班!” 梁栋在心里连续几个‘卧槽’,苏荷这丫头也太生猛了,一个没毕业的实习大学生,气场竟如此强大,跟他接触这一上午,自己竟没看出任何端倪。 “姐,从小到大你都要我听你的,我都二十五了,成年了,我们一个同学孩子都有了,你还把我当个孩子看待!”苏荷很不服气地说。 “从小到大,哪一件事你听我的了?” “那是因为你说的不对!” “是我说的不对,还是你太叛逆?” “我叛逆什么?我在家一直都是乖乖女,在学校一直都是学霸好不好?” “要不是我盯得紧,你早成一个小太妹了。” “爸妈都不管我,你一个当姐的远在国外,都要把我抓到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 “那是他们工作忙……” 眼看两姐妹越吵越上头,旁边的何叶开口劝苏菲道:“菲姐,既然出来玩了,就开开心心的,苏荷妹妹要喝,就让她少喝点儿吧。” 何叶都这么说了,苏菲自然不好再强求,恶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苏荷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挑衅地朝姐姐笑了笑。 “我父母工作忙,这丫头一上高中,我就把她接到了国外,在那边上的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死丫头非要回国读研,我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的性子来。你看,这就是我宠出来的结果。” 第46章 苏菲的家世 早在鹏城,苏菲第一次见梁栋到时候,就觉得高高大大的他,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再看何叶,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女,长得又如此美丽,哪怕一向自信骄傲如女王的她,都有些自惭形秽。 这俩人表现得越亲密,苏菲心里就越难过。 苏菲的境遇跟何叶差不多,都是十几岁出国留学。 不同的是,苏菲毕业后,就留在了国外打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实习生,一步步做到华尔街知名的风投公司高级投资经理,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菲在华尔街打拼了十年,收获的是金钱,挥霍的却是青春。 那种高强度的工作环境,让他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谈恋爱? 以她的姿色,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但这些人没一个能入她法眼,偶尔有一两个还算可以的,却早早的成了别人的丈夫。 人生最宝贵的十年,本该是风花雪月,尔侬我侬,她却把自己活得比一个男人还累。 所以,当何老慕名联系到她,想让她回来掌控‘普安资本’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说起来,苏家跟何家还有些渊源,跟何叶一样,苏菲也是货真价实的‘红三代’。 苏菲的爷爷苏玉磬也是老红军,后来还跟何宗廷共过事,解放战争时,一起从东北,一路打到西南。 解放后,苏玉磬就留在了岭西省军区,苏家也在省城渭城安顿了下来。 上次她断然拒绝了梁栋的投资请求,一是出于公心,这样的根本不算项目的项目,完全不满足公司投资要求;二是当时她正好吃了一肚子狗粮,正在气头上。 后来,她就特意关注了梁栋这边的动静。 陆知行曾是她父亲的秘书,今年才放出来,正好在淮州市任代市长。云九小说 苏菲给陆知行打了电话,询问他治下的一个副乡长,让陆知行很是纳闷儿,他特意叫来秘书赵伟光,让他查一下梁栋的资料,以及梁栋的近况。 很快,赵伟光就把梁栋的资料放在了陆知行案头。 二十六岁的副乡长是很年轻,但这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啊?为什么就让老领导家的大小姐给惦记上了呢? 赵伟光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份,被无数领导枪毙过的方案,就是那份梁栋搞出来的‘淮州鸡’产业发展规划。 这份计划从何冲乡两位主官,到县里相关部门的大部分领导,只要是梁栋能够得着的,他都一一送交过。 可惜,无一例外,根本没人搭理他,有很多领导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梁栋轰了出去。 陆知行看了这份略显粗糙的规划,眼前一亮,自从他上任后,想要打开局面,苦于找不到入手点,这不正是瞌睡了有人丢来一个枕头吗? 整个淮州市,一大半县区都是丘陵地带,工业基础极其薄弱,农业资源又比不上北边大平原上的几个市,所以,淮州市经济实力一直处于全省的末尾,跟把守西大门的崤阳市承包了倒数第一和第二。 槐安县的东八乡基本都是山区,乃是全市经济落后乡镇的典型代表。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区也有山区的优势。 南方几个富庶的省份,哪个省没有山区? 就以苏、浙二省为例,人家的山区乡镇搞旅游,搞特色养殖,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身处山区,抱着金疙瘩,却穷得叮当响,不是受困于资源和地理的限制,而是这些乡镇的领导思想出了问题。 陆知行知道基层政府那些人的嘴脸,为了升官,无所不用其极,但又有几个能做到一心为民的? 那些短视的庸才,只会以为扶植养殖户,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会给他们找麻烦,所以才会使得梁栋处处碰壁。 更让陆知行意外的是,苏菲竟然跟她妹妹苏荷亲自跑了一趟槐安。 这让陆知行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到目前为止,在梁栋这件事上,他还没有过任何行动。 陆知行当然知道苏荷在省报实习,也能猜到苏菲为什么要把妹妹弄到槐安。 但他更知道,一旦苏荷报道了梁栋试点的那个养殖场,说不定就会引起省里大佬的注意。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 只要苏荷在老领导跟前随便透点口风,以老领导的睿智,一定能发现‘淮州鸡’产业对对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意义。 梁栋这小子随意一个举动,竟然站在了国家政策的潮头,这会是巧合吗? 梁栋肯定不会知道,一个市长正在关注着他。 也不知道苏荷这次下来采访,是苏菲的意思。 他现在苦恼的是,该怎么面对苏菲。 不出意外,苏菲她们离开的时候,何叶让梁栋送她们回酒店。 不出意外,苏菲让梁栋去了她的房间。 梁栋站在苏菲对面,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我就这么可怕吗?”苏菲问。 “不是,是我觉得对不住你。” “我说过了,这事谁都不要再提了。” “我……”梁栋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梁栋酝酿了一下,坦白道:“我有家有室,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苏菲凄然一笑,道:“你以为我就是那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来槐安是因为你是何叶的老公,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但是,你也知道,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你对我说的项目,在我看来根本就算不上一个项目,完全不符合公司投资的条件。所以,在公,我只能说声抱歉。我觉得,要实现你的愿望,只靠你一个人,根本不行,最好还是由政府出面,来推动这件事。我把苏荷叫过来,是因为她不仅仅是个记者,还因为她有一个当省长的爹!” 梁栋有些错愕,一时消化不了这些消息。 岭西省省长苏怀山,基本上每天都会出现在省台新闻上,梁栋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听苏菲那语气,好像对她爹颇有怨言。 “苏荷有个当省长的爹,她在省报的地位也就比较特殊,她的话,省报领导是听得进去的。要是她回家再跟老头子撒撒娇,相信效果会更好。” “你和苏荷不是亲姐妹?”梁栋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啊,不过我们的亲妈,在生苏荷的时候大出血,没保住。” “对不起。” “不用道歉,和你又没关系。” 苏菲这么一解释,一切都说得通了。 仔细一对比,梁栋发现苏菲跟何叶的身世,竟出奇的相似! 第47章 揭不开锅的乡财政 元旦过后,乡里主要领导就只有一项任务,那就是躲债。 到了年关,要账的一波接着一波,温浩和梁义盛要是不躲起来,烦都要烦死。 要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只要是上面拨下来的钱,不管什么钱,乡里都挤出一点,占用一点,倒也可以勉强度日。 如今乡里多了一个煞星,该是发给老百姓的钱,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发到老百姓手中,乡里一分都没留到,财务上穷到连个买笔的钱都没有。 就在这时,县财政拨付了一笔教师工资。 教师工资已经拖了半年,这下子县里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钱,竟然一次性拨付了六个月的工资。 将近四百万,足够乡里度过年关了。 为了此事,乡里主要领导碰了个头,有人提出先把教师工资挪过来用一下,等到年后再想办法给他们补上。 梁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当老师的,家里都不宽裕,很多老师就指望着工资过年,咱们要是挪用了他们的工资,让他们怎么过年?” 宣传委员刘洋反驳道:“只是拖到年后,又不是不发给他们,半年都拖了,还在乎这几天?” 梁栋冷笑道:“拖到年后?年后乡里就有钱了?” 刘洋嘲讽道:“乡里没有钱,咱们的年终奖怎么办?福利谁来发?梁委员开着上百万的豪车,住着上百万的豪宅,家里肯定不在乎这一点钱,可我们不行啊,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我发点钱,回去补贴家用呢。” 刘洋一开这个头,大家便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梁栋来了,要不是他跟个愣头青一样,乡里何至于困难到这种地步? 何义盛怕所有人都针对梁栋,最后不好收场,就建议道:“我觉得年终奖可以发,各个部门的办事员,他们忙了一年,给他们发点也是理所当然。乡财政没钱,咱们可以借。找谁借?就找咱们在座的领导借。我先做个表率,我个人可以拿出来十万。” 何义盛都这么说了,其它人不好再多说什么,按照职位高低,大家依次拿出来五到十万不等。 第49章 不平静的大年夜 王青山也不气馁,把那个冻得鼻子拉稀的小儿子拽到跟前,对他说:“二蛋,外面的大汽车漂不漂亮?” 二蛋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鼻涕,奶声奶气道:“漂亮!” “二蛋想不想坐漂亮的大汽车?” “想!” “想就求你舅舅。” 二蛋果然很听话地拉住周鹏的衣服,摇晃道:“舅舅,舅舅,二蛋要坐大汽车!” 周鹏心疼地抱起孩子,进了堂屋,抽出一张纸巾,帮他擦掉鼻涕。 “二蛋听妈妈话,舅舅就让二蛋坐汽车。” 二蛋见舅舅答应了,挣扎着下了地,边往外跑,边大声喊:“哥哥,哥哥,舅舅让咱们坐大汽车喽!” 小家伙跑的太快,没注意脚下,被门嵌子绊了一下,摔了一跟头,自己爬起来,想哭,却又忍着,嘴里依旧重复道:“哥哥,舅舅让咱们坐汽车了……” 姐姐嫁了个赌鬼,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就是委屈了两个懂事的孩子。 周鹏复员后,经常接济她们家,却没什么用,家里只要有一点钱,都会被王青山拿出去挥霍。 王青山拿到车钥匙,午饭都没吃,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显摆去了。 周鹏带回来的年货,他至少带走了三分之一,这下子,可以过个肥年了。 梁优大年三十上午,才乘高铁回到淮州。 梁栋早就守在了出站口,看到妹妹那一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梁优吗? 一身军绿色的学员制服,跟军装唯一的区别就是肩章。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一见到哥哥,放下行李箱就张开双手,向他扑来。 梁栋却一下子躲开了,还一本正经地教训道:“梁优同志,请注意你的形象!你代表的是中国军人!” 梁优一愣,然后‘啪’地一个立正,给梁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同志,梁优听从您的指示!” 兄妹俩有说有笑地走出高铁站,一路上惹来的都是羡慕的眼神。 回到家里,梁父梁母欣喜万分自不必表,且说梁优一看到嫂子,马上就被她的肚子给吸引了过去,连招呼都没打,就跑过去抱着嫂子的肚子,耳朵贴在上面,想听听有什么动静。 算算时间,两个小家伙也差不多有七个月了,偶尔还真能在何叶的肚子里面制造出来一些动静。 何叶笑道:“死丫头,连招呼都你打一个,拿我当成你们老梁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了吗?” 梁优起身,给何叶一个拥抱:“咋可能呢?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我还指望嫂子再给我们老梁家生一对儿呢。不,一对儿不够,最好生够一个足球队,咱们家自己去踢世界杯,让那帮窝囊废在家歇着去吧!” 何叶忍不住‘咯咯’大笑,打了梁优一下:“死丫头,你还真拿我当一个生育工具啊,而且还要批量生产?” 到了晚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旁,年夜饭吃到一半,梁优突然指着外面,大叫一声:“快看,下雪了!” 一家人同时向外看去,外面果然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吃过年夜饭,梁栋扶着何叶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雪花,感慨道:“可惜不能放炮,总感觉少了些年味。” “年味淡了,与禁放烟花有一定关系,但更主要的还是经济发展了,生活节奏变快了,生活条件更好了……” “是啊,我们小时候,小孩子为什么盼着过年?还不是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鞭炮放?再看看现在,老百姓日常餐桌都比过去过年丰盛,衣服更是随时都能去买。用老年人的话说,现在的日子就像是天天都在过年。” “虽然生活条件更好了,但人们的幸福感反而没什么提高,房贷、教育、医疗等,方方面面的压力,压的很多人都喘不过气来。社会在进步,经济在发展,但问题也是接踵而至。” “……” “大过年的,你们两口子倒好,把国家领导人的心都给操了。” 梁栋跟何叶正在说话,梁优冷不丁地蹿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梁栋对妹妹说:“你在学校,接受的是军事化管理,思想可不能走偏,更不能随便发表一些不当言论。” 梁优一点都不服气,对何叶说:“嫂子,看见没,我哥这才当多大官啊,就学会了到处教训人。” 106、淮州的一颗毒瘤 昨天晚上,梁栋就已经向陆知行汇报过了苏菲的事,陆知行见梁栋一到,就把他叫了过去。 “小梁,苏菲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知行说,“你把昨晚的详细情况给我讲一遍。” 梁栋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他跟苏菲之间的事。 陆知行眉头紧锁:“苏菲这丫头肯定受不得这口气,可现在还不是动马志达的时候。” 梁栋敏锐地发觉到了陆知行话里的信息,开口问:“是不是因为啤酒厂的改制问题?”https:/ 陆知行看了梁栋一眼,点头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许外传半个字。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咱们的工作重点,就围绕啤酒厂改制的问题,一层一层剥开盘踞在淮州的那颗毒瘤的外衣。” “苏省长派你来淮州,就是为这个?”梁栋忍不住好奇,就不管忌不忌讳地问道。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苏菲那边你去安抚一下,让她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以免影响到大局。” “她那边应该没问题,早上离开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昨晚你们一直在一起?”陆知行皱着眉头问。 这下子梁栋不淡定了,连忙解释说:“领导,是这样,昨天马志达给苏菲下了药,夜里她一直睡不安稳,医生说,必须得有人照顾她,我就留在了那里。” “领导,昨晚我只是照顾苏菲,别的什么都没干。”梁栋又强调了一句。 陆知行一直都怀疑苏菲跟梁栋的关系,在他眼里,梁栋别解释还好,越解释,就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菲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苏省长不止一次谈起过她的婚事,还让陆知行注意过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男青年。 陆知行还真给介绍过一个。 老领导苏怀山怕女儿不见人家,就编造了一个理由把她骗了回来。 陆知行也是花了心思的,男方也是海归,长相也十分俊朗,家里经商,家资颇丰,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优秀。 107、人间快乐 “年轻人嘛,该表扬表扬,该敲打的时候,也要舍得敲打。昨天晚上,我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差点酿成大祸,幸亏有小梁主任处理得当,才让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今天我来陆市长这里,一是请罪,二嘛,就是特意来感谢一下小梁主任。”曾宪磊满脸堆笑地说。 陆知行说:“苏总是咱们市里请来的重要客人,要是连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障,那人家凭什么还会留下来给咱们投资?昨晚幸亏是没酿成严重后果,不过我怕苏总一个女人家,经此一吓,很有可能会打道回府。” 曾宪磊说:“我已经狠狠地批评我那小舅子了,这事既然是他惹下的,那就让他亲自去给苏总道歉,争取苏总的原谅。” “我估计苏总不会见他,毕竟人家心里都有阴影了。”陆知行说。 “那我就舍下这张老脸,再拉上翁局长,应该能让苏总放下戒备了吧。我听说苏总是陆市长招来客商,那陆市长跟她肯定关系不错,要是陆市长再为我们说上几句话,那就更好了。”曾宪磊又道。 陆知行顿了顿,说:“我这边没问题,只要能留住人,脸面对于我们来说又能算什么呢?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搞招商,那些商人是祖宗,咱们是孙子。” “谁说不是呢?”曾宪磊也感叹了一声。 陆知行掏出私人手机,当着曾宪磊的面,给苏菲拨了一个号码,把曾宪磊的意思跟她说了一遍,然后放下电话,对曾宪磊道:“苏总答应见你们一面,不过地点放在了政府招待所。人家对‘百花酒店’的安全有些担心,这是在打我们的脸啊。” 曾宪磊检讨道:“陆市长批评的对,我这就回去安排一次全市酒店宾馆的行业大整顿,争取给老百姓,给远道的客商一个满意的答复。” 曾宪磊又跟陆知行说了会儿话,临走时,路过梁栋的办公室,特意走进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梁主任,有机会一起吃顿饭。” 人家一个常委,能低下身段来请一个小小的秘书,这让梁栋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曾书记太客气,昨晚的事,我还应该向您道歉的。” “你做得没错,给我打那个电话是在救我那小舅子。后来揍他一顿,那也是因为他该揍。你放心,有我在,他那边不敢有任何放肆,抽个空,我叫上小舅子,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让他当场给你认错。” 曾宪磊说话的样子很诚恳,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弄得梁栋心里没谱了,就忐忑道:“曾书记,你也知道的,我们当秘书的,没有自己的时间,啥时候有空,我也说不准啊。” 曾宪磊哈哈一笑,道:“理解,理解,不过,生产队的驴也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吧,陆市长也有回家陪家人的时候。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曾宪磊都这么说了,梁栋只好点头答应,再不答应,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曾宪磊离开后,梁栋去了对面,给陆知行说了曾宪磊要请他吃饭的事,陆知行说:“小梁啊,这些事,你不用事事向我汇报,该去就去,不该去就不去,你完全可以自己把握。” 梁栋心道,领导就是领导,说了等于没说,我这不是怕你多想才来告诉你的吗,怎么反过来却成了我的不是? 去,还是不去,他心里还是没个底,就去向政府办主任方平求教,方平说:“宴无好宴,能推则推,推不掉也不是多大问题,回来后就把宴席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领导一声就行了。” “领导会不会还嫌我事事都去烦他?”梁栋又问。 方平嘿嘿一笑,道:“如果你是领导,你是希望下属对你绝对忠诚,还是希望下属事事都对你有所保留?领导嘴里说不让你事事烦他,你要真啥也不跟他说了,那你也就离滚蛋不远了。” 梁栋听得一头雾水,满脸都是疑惑。 方平又解释道:“记住一句话,在领导面前,不要藏私,至少也要让领导觉得你没有藏私。尤其像我们这样陪在领导身边的人,一旦因某一件事引起了领导的猜忌,他就会事事猜忌于你,你说你以后的工作还咋干?” 梁栋听得一知半解,谢过方平后,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忙了一天,到了夜里十点,梁栋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苏菲的,就划开了接听键。 接完电话,梁栋严重怀疑苏菲在监视他,他这刚忙完,就让他陪她去宵夜。 梁栋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可是,刚挂断苏菲的电话,何叶又来电话了,只是问他工作累不累。 梁栋没有隐瞒苏菲的邀请,何叶就在电话里说:“跟苏菲姐说,明天我带孩子去大市看她。” 周鹏开着梁栋那辆红旗,载着梁栋到了市政府招待所,接上苏菲。 梁栋问苏菲:“去哪里吃?” 苏菲嫣然一笑:“这里是淮州,我是你们请来的客人,你问我去哪里吃?” 梁栋想了想,说:“那咱们去吃烧烤吧。” 淮州烧烤最出名的就是老城口,那里有个夜市,人气爆棚。 周鹏没等梁栋发话,直接把车开到了老城口。 苏菲一下车,看着路边到处都是烧烤摊,也被这人间烟火气感染了,头发一拢,很随意的用一根皮筋扎成了一个丸子头,然后双臂展开,开口道:“今晚,不醉不归!” 三个人,要了一个烤鱼,一堆各式烤串,一桶生啤,待东西上齐后,苏菲率先开撸。 她拿起一串羊肉,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道:“嗯,不错,味道真的不错!” 梁栋说:“其实真正的美味,根本不再大酒店里,真正的美味往往就在老百姓中间,就在街头巷尾,就在深山老林,就在湖舟渔船。” 苏菲完全不顾及形象,吃得满嘴流油,抽空道:“你说得很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街边吃这烧烤,想起来,我活了这么些年,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间快乐!” 108、借你老公一用 前年年底,一款名为小米的智能手机横空出世,搞了一个什么饥饿营销,更是让其销量迅速飙升,极其亲民的价格,让智能手机走进了普通老百姓的口袋。 与动辄四五千的苹果手机相比,1999的发行价,让智能手机首次把价格降到了1字头。 尤其是年轻人,不切个水果,你都不好意思掏出自己的手机。 去年,快手App推出了短视频业务,随手一拍,迅速成为了风靡一时的时尚行为。 苏菲跟梁栋喝完五升一桶的生啤之后,连呼过瘾,又要了一桶。 见到有歌手卖唱,苏菲随手一招,就把人叫到身边,点了一首网络歌曲《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 动人的旋律响起,苏菲拿着麦克风站了起来,解开头上的皮筋,轻轻甩两下,任凭一头秀发瀑布般的披散下来。 梁栋看得有些痴了。 甫一开口,略有磁性的声音便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 只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当泪落下的时候, 所有风景都沉默…… 高潮部分一出,更是引来许多食客热情鼓掌。 有不少好事者都拍了视频,并及时上传至快手。 槐安‘政东苑’里,何叶把孩子哄睡后,自己却睡不着了,就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短视频。 她点了一个‘同城’,很快就被一个视频所吸引。 视频里面正是苏菲在唱歌,上传者很不专业,画面抖动得厉害,晃来晃去的时候,旁边的梁栋也被纳入了画面之中。 梁栋虽然告诉何叶苏菲来了的消息,可现在都几点了,俩人竟然还在路边烧烤,这让何叶心里多少有些吃味,于是就拿起手机拨了梁栋的号码。 梁栋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何叶问:“怎么那么吵?还没睡吗?” 梁栋回答道:“我在外面吃烧烤,吃完就回去睡。” “这么晚了,咋还在吃烧烤?”何叶又问。 “陪领导工作到十点才出来的,所以就晚了点儿。”梁栋回答道。 何叶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这个笨蛋,竟然还不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于是又问:“你们领导也在路边吃烧烤?” “咋可能呢,领导都忙了一天,这个点儿,早睡了。是苏菲非要吃宵夜,我和周鹏就带她来了。”梁栋回答道。 何叶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就说:“替我跟苏菲姐问声好,你们别吃太晚,马上就零点了。”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梁栋的手机好像被苏菲抢了去,紧接着就传来了苏菲的声音:“叶子,明天记得来安慰安慰你姐,今晚就先借你老公一用。” 何叶嗔怪道:“苏菲姐来了淮州,也不告诉我一声。” “叶子,你不知道,昨晚我差点被一头肥猪给那啥了,幸亏你老公及时赶到。他要是迟到一步,今天你恐怕就见不到菲姐了。” 何叶不知道淮州这边发生的事,连忙问:“菲姐,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菲在电话里把遭遇简要叙述了一遍,何叶担心地说:“菲姐,你一个人可不能在外面喝酒了,现在的坏人太多了。” “今晚没事,有你老公,还有那个周鹏呢。”苏菲笑道。 “周鹏也在啊,那我就放心了。” 俩人说笑了几句,挂了电话。 夜市提供的生啤是低醇啤酒,苏菲喝了不少,只是处于微醺状态。 不过,喝了一肚子啤酒,仙女也是需要去卫生间的。 苏菲再次从卫生间回来后,梁栋说:“十二点多了,咱们撤吧。” 苏菲没有反对,一起上了周鹏的车。 到了市政府招待所,梁栋把苏菲送回房间,正要离开,苏菲开口道:“再陪我喝一杯,说好的,今晚不醉不归。你看我现在有一点喝醉的样子吗?” 苏菲本就长得白皙,因为喝了啤酒的缘故,脸上微有红晕,看起来更加美艳动人。 “太晚了,就不要喝了吧。明天何叶来看你,咱们再好好喝一顿。”梁栋说。 “何叶都答应我了,今晚要把她老公借我一用。我想请问,你是不是何叶的老公?” 苏菲面对面,把脸都快贴在了梁栋脸上,虽然喝了不少啤酒,却依然吐气如兰。 梁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说:“好吧,那就喝一点。” 苏菲咧嘴一笑,扭身去拿了一瓶红酒,熟练地打开木塞,四两的高脚杯,倒了两半杯,施施然走过来,递给梁栋一杯,又同他碰了一下,开口道:“cheers!” 梁栋是真的喝不惯红酒,感觉就是酸酸涩涩,无甚滋味,哪怕是何叶跟他讲过几次喝法,他依旧不得要领。 又因为不想在苏菲这边耽误太久,半杯红酒他一口就喝了干干净净。 苏菲看他喝酒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憋了半天才说:“梁栋,何叶也是留过洋的人,她就没有教你怎么喝红酒?” “教过,不过我学不会,再好的红酒,给我喝了,都是一样,完全属于暴殄天珍。”梁栋回答道。 苏菲品了一口之后,也学做梁栋的样子,把半杯红酒喝光,然后把剩下那半瓶又分了两半杯。 这一次,苏菲没有让梁栋一口喝完。 她看到梁栋眼神有些迷离,就噙了一口酒,凑上去,堵住梁栋的嘴,把酒液送入了梁栋口中。 梁栋知道苏菲在酒中做了手脚,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双手不由自主的环在了苏菲腰上,然后一把把她揽入自己怀中…… 早上六点,梁栋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身边的苏菲,心情十分复杂。 想怪她,却又找不到理由。 梁栋都记不清俩人昨夜折腾了几次,刚开始的时候,有药物的作用,后来就全凭身体的本能了。 想到今天何叶就会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梁栋不禁一阵头大。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何叶。 昨夜,苏菲跟他说得很清楚,她从未觊觎过他的家庭,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优秀的孩子,最好是个儿子。 梁栋还能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占便宜的都是他。 见苏菲睡得正香,梁栋轻轻掀开杯子,赤条条的下了床,到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109、阴魂不散 梁栋回到宿舍的时候,周鹏刚好出来,他看梁栋的眼神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梁栋心里有鬼,目光更是躲躲闪闪。 俩人没说话,来到陆知行小院门口,没等几分钟,陆知行就出来了。 忙到中午,陆知行对梁栋说:“你和周鹏去一趟高铁站,替我去接个人,他叫朱敬轩。” 梁栋领命,跟周鹏一起来到高铁站,做了个牌子,见到出站口有人,就举起来。 终于,在十一点多的时候,一个皮肤白皙的瘦高个青年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是我姐夫派来的?” 瘦高个戴着一副墨镜,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梁栋和周鹏心里都十分不舒服。 “你是朱敬轩?”梁栋确认道。 那青年好像有些厌烦梁栋,皱着眉头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就跟我们走吧。”梁栋说。 “跟你们走?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凭什么跟你们走?”朱敬轩这会儿来劲了。 梁栋无奈,只好掏出工作证,递给朱敬轩:“我是你陆市长的秘书梁栋,这下子可以走了吗?” 朱敬轩挡回梁栋递来的工作证,看都没看一眼:“哦,你是秘书呀。” 又指着周鹏问:“那他就是姐夫的司机咯?” 梁栋怕他再弄什么幺蛾子,就点头道:“对,他叫周鹏,是陆市长的司机。” 这下子朱敬轩满意了,把手里的行李箱直接推给梁栋,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梁栋把朱敬轩安排在陆知行家里,然后就要去复命,却被朱敬轩拦住说:“姐夫工作忙,你陪我在淮州四处逛逛呗。” 梁栋一阵无语,十分无奈地说:“我也要工作的,我也很忙的。” “你不就是姐夫的秘书吗,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放个假不就行了。” 这家伙说着,还真就给陆知行拨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就把电话递给梁栋,里面传来陆知行的声音:“梁栋,你就陪敬轩先玩玩,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朱敬轩也就二十来岁,说是要让梁栋陪他玩玩,没想到还真是玩玩,货真价实的玩玩,他们俩午饭都没吃,竟然在网吧里从上午一直玩到下午五点,还是何叶一个电话,把梁栋给叫了出去。 梁栋跟朱敬轩去网吧的时候,让周鹏回了一趟槐安,把何叶母子三人接了过来。 何叶跟梁栋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苏菲那里了。 想到苏菲跟陆知行的关系,梁栋就把朱敬轩也领了过去。 这家伙一见到两个大美女,当时就取下了墨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恨老天没有给他多生几双眼睛,这会儿都不够用。 苏菲皱着眉头嫌弃地问梁栋:“这位是?” 朱敬轩没等梁栋开口,抢先回答道:“姐姐好,我叫朱敬轩,是陆知行的小舅子。” 苏菲知道一些陆知行的家事,再看朱敬轩的时候,就没了那种鄙夷。 “哦,原来是敬轩啊,我常听你姐夫提起过你。” “你认识我姐夫?”朱敬轩突然来了精神。 “你姐夫以前是我爸爸的秘书。”苏菲淡淡地说。 “啊?你是苏省长的女儿?”朱敬轩大吃一惊,也没了先前那种见人高一等的派头。 “我叫苏菲。” “原来是苏菲姐啊,久仰久仰。”朱敬轩虽然不怎么着调,说起场面话还是一套一套的。 “这位是梁秘书的妻子何叶。”苏菲指着旁边抱着诺诺的何叶说。 “梁秘书好福气,嫂子好漂亮。” 有苏菲在,朱敬轩再不敢放肆,说话也是中规中矩起来。 “谢谢小朱。”何叶礼貌地回了一句。 梁栋有几天没见孩子了,就抱起了还在婴儿车里熟睡的言言,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没想到一下子把他弄醒了。 言言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梁栋,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何叶连忙把诺诺递给苏菲,从梁栋手里接过言言,开始哄了起来。 梁栋看着两个女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竟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不过,他很快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暗骂:得陇望蜀,贪心不足,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没过多久,陆知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梁栋他们在哪儿,梁栋如实回答。 陆知行说:“那正好,今晚咱们就聚一聚,让我也看看你家两个小宝宝。” 陆知行下班后,欢聚一堂,自不必表。 席间,陆知行对梁栋说:“敬轩这次来淮州,想做点事,我呢,肯定没时间管他,那就只好麻烦你多帮帮他了。” “他准备干什么?”梁栋问。 “他在渭城跟着几个领导公子,合开一家地产公司,这次来淮州,是准备在这儿投资一个项目的。”陆知行毫无隐瞒地说。 梁栋没想到陆知行竟如此直白,几个省城的领导公子合开的公司,玩的都是什么套路,这一点,体制内谁不知道? 只这一句话,就让陆知行在梁栋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梁栋毕竟还是嫩了点儿,养气功夫差了点儿,心里所想没能很好的掩饰住,被陆知行一眼就捕捉到了,他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对我感觉很失望?” 梁栋心里一惊,连忙说:“没有,没有。” 陆知行呵呵一笑,道:“你呀,还是太年轻,心里想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以权谋私,用手里的权利给自己的小舅子开绿灯?” 梁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好保持沉默。 陆知行继续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无奈为之。不管是谁,只要坐在我这个位置上,都逃不离这样麻缠事。谁都知道那些公子哥儿玩的是什么套路,可谁又都拒绝不了,因为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不是别人,正是苏荷的表哥魏东城,京城魏家将来的掌门人。” “魏东城?”梁栋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厮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里都能跟他扯上联系。 “且不说他是老领导夫人的自家侄子,就单说他魏家继承人的身份,我一个小小的市长都惹不起啊。”陆知行感慨道。 110、桂湖新区 陆知行有个儿子。 当年,他儿子要出生的时候,他正在外地出差。 等他赶到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最佳剖腹产的时机,医生在产房里问陆知行和他妻子,是保大还是保小,陆知行毫不犹豫地回答:“保大!” 但他妻子不同意,坚持要搏一搏。 结果,孩子生下来了,她也走了。 自那以后,陆知行就把对妻子的愧疚,转化成了对妻弟的溺爱,但凡朱敬轩有所求,就没有他不答应的。 朱敬轩从渭城来淮州,自然是因为他跟陆知行的关系。 魏东城为什么会把朱敬轩纳入其版图?是因为他的能力出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他姐夫是淮州市长。 ‘西岭集团’涉及地产、智造、物业、科技、文旅、酒店、农业、金融等诸多领域,公司法人夏澜只是一个傀儡,幕后老板还是以魏东城为首的几个岭西主要领导子弟。 ‘西岭集团’在淮州注册了一家‘清河地产’,就是为了在淮州开疆拓土。 理所当然,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朱敬轩。 他有没有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姐夫是淮州市长。 朱敬轩刚来没几天,‘西岭集团’的团队也跟着赶到了。 有陆知行打招呼,有梁栋跑前跑后,一切手续都不是问题。 ‘西岭集团’为什么大张旗鼓进驻淮州?主要还是因为这些个公子哥儿消息太过灵通。 淮州市老市区依山傍水,风景是不错,但这也严重地限制了城市的扩张。 淮州市委市政府上上下下活动了好几年,计划在市区北边设立一个新区。 因为新区旁边有一个桂湖,新区便取名——桂湖新区。 桂湖新区是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其设立需要国务院批准,这群公子哥先人一步得知这个消息,所以就像吸血蚂蟥一样,扑向了淮州,以图抢占先机。 规划中的桂湖新区,占地近一百平方公里,现有人口约15万。 其中,起步区规划面积三十多平方公里,容纳人口三十万人。 市政府选址已经确定,以其为核心的市政经济圈所在的四个地块儿,将会产生淮州第一个地王。 ‘清河地产’的第一个目标,就在这一块儿。 消息灵通的不止这些公子哥儿,全国知名的‘万家地产’和淮州本土的地头蛇企业‘正新地产’都同时把眼光投向了那四个地块儿。 五一前夕,设立桂湖新区的批文终于下来了,整个淮州为之震动。 六月六日,岭西省省长苏怀山、淮州市市委书记覃玠、淮州市市长陆知行等领导出席了市政府奠基仪式,苏怀山亲自挖出了第一锹土。 梁栋也出席了奠基仪式,但只能站在后排,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省长亲临,陆知行全程陪同。 晚上的宴席结束后,陆知行让梁栋在市里那家私人会所安排一下,定一个安静些的房间。 梁栋领命,亲自给会所老板赵姐打了个电话。 经过几个月的摸索,现在的梁栋已经完全进入了秘书角色,陆知行有什么需求,只需给他一个眼色,他就能安排的妥妥帖帖。 陆知行一旦有了关系不错,又非正式宴请的客人,就会让梁栋安排在会所,所以,他早就跟会所老板赵姐混熟了。 梁栋只知道会所老板叫赵姐,具体叫什么,他还真没问过。 如果梁栋猜得没错的话,赵姐也未必是这家会所的实际拥有者。 在陆知行的授意下,梁栋老早就到了会所,跟赵姐一起,亲自在后厨选了食材,然后就在预定的房间,小憩一会儿,等着陆知行的到来。 梁栋心里直打鼓,如果他所猜无误的话,陆知行今晚宴请的肯定是老领导苏怀山。 人多的时候也就算了,苏怀山即便看他两眼,也不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可是,这私人性质的宴请,他一个搞服务的,不可避免要跟苏怀山碰面。 苏怀山到底知不知道他跟苏菲的关系?到底该怎么面对苏怀山?这些,梁栋心里都没有一点底。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十点多时,梁栋手机里传来了周鹏发来的消息,梁栋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赵姐说了一声,就来到会所门口等着。 十几分钟地工夫,两辆车开了过来。 梁栋连忙上前,打开第一辆车司机后方的车门,用手护住车顶。 苏怀山从里面钻了出来,眯着眼睛,看着梁栋,问:“你就是梁栋?” 梁栋极力平复着心情,毕恭毕敬道:“苏省长好,我是市政府办的梁栋。” 苏怀山表情有些复杂,点头道:“嗯,很年轻,还不错!” 还不错?这是什么评价?梁栋有些迷茫。 陆知行从另一侧下了车,接过苏怀山的话茬道:“小梁是不错,给我当了几个月的秘书,进步十分明显。小伙子是个可塑之才。” 后面那辆车下来了两个年轻人,梁栋都认识,一个是苏荷,另一个竟然是燕京艾家的那个艾丰! 苏荷见了梁栋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打了他一下,开口道:“恭喜梁副主任,听说你又提拔了。” 苏荷这丫头消息还真灵通,这也就没几天的事,竟然都传到了她耳中。 陆知行在给梁栋设置岗位的时候,就让他以正科的级别,低职高配,担任了市政府办副主任,为的就是给他以后的提拔做铺垫。 这不,几天前,书记办公会在研究人事安排的时候,陆知行就把梁栋的事也提了出来。 梁栋是他陆知行的秘书,提拔一个副处,又不占别人的位置,几乎不与任何人的利益发生冲突,所以,也就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自此,二十七岁的梁栋,正式步入了副处行列。 面对苏荷的热情,梁栋只是微笑着回答了一句‘谢谢’。 艾丰这时也走上前,张开臂膀,跟梁栋来了个熊抱,笑道:“恭喜梁主任高升!” 梁栋虽然跟他没有什么交情,去还是热情的回答道:“艾县长就不要笑话我了。” “欸,梁主任,你这叫后来居上,早晚都会把兄弟我踩在脚下的。”艾丰摇头道。 “艾县长说笑了,不知道艾县长怎么就突然来了淮州?”梁栋问。 艾丰没有说话,笑着拉起了苏荷的手。 苏荷脸色绯红,想要挣脱,却被艾丰紧紧捉住,最终还是放弃了。 111、无地自容 梁栋十分疑惑,这才过去几个月,难道苏怀山忘了自己? 他清楚地记得,在燕京何家时,苏怀山专门和他说过几句话。 当领导的好像都有个特异功能,见过的人,再见之后,基本都能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让对方以为领导记住了自己,而感到沾沾自喜。 梁栋相信,苏怀山不会忘了他,那他今天又要问一遍他的名字,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放下这个疑惑,梁栋今晚终于又亲眼看到了什么叫家族联姻。 艾丰跟苏荷站一起,比她还矮不说,那长相真的让人不敢恭维。 眼窝深陷,里面的一双小眼睛总给人一种阴鸷的之感。 高高的颧骨,尖尖的嘴巴,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尖嘴猴腮。 苏荷这丫头,几个月没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仿佛夏天荷塘里最妖娆的那朵荷花。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梁栋安排的都是清淡菜品,适合醒酒。 一行人主要是为了说说话,即便饭菜再好,也几乎没怎么动。 苏怀山对艾丰这个准女婿,说不上喜爱,但也没有冷落了他。 艾丰紧挨着苏荷,表现尚且中规中矩,时不时给苏荷夹些菜,并未有半分出格举动。 苏怀山则一直同陆知行说话,后来,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梁栋头上。 苏怀山问梁栋:“你在槐安搞的那个‘淮州鸡’养殖,还有没有继续关注?” 梁栋回答道:“虽然我一直在关注,可离得太远,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 梁栋这并非在告黑状,再说了,一个小小的乡镇,还值不得一个省长亲自过问。 自从何义光当上何冲乡乡长之后,就来了一去‘梁栋’化,把所有与梁栋有关的痕迹,统统抹杀。 养殖合作社的何宗良被气得跑到乡政府大门口,指着门口破口大骂了半个小时。 他是何义光的爷爷辈,何孝堂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喊声‘叔’,何义光自然是不敢拿他怎样,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把他赶回家。 最后,还是何孝堂亲自给何义光打了电话,他才放了何宗良一马,让他继续留在养殖合作社。 梁栋临走时,给邱海平出了主意,让他跟屠东阳走近点儿,邱海平听了梁栋的劝说,跟屠东阳配合的还算不错。 也因如此,何冲乡才总算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也只是保证了‘淮州鸡’养殖的有序发展,至于规模,根本没有任何扩大,反而还有几家养殖户退出了合作社,选择单干。 地方跟岭西农大合作的‘淮州鸡’养殖示范基地建设,也因为何义光的插手,一度陷入停顿,后来还是县里出面,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苏怀山肯定听出了梁栋话里的怨言,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继续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说你爱人去了申城?” 梁栋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一省之长才不会无聊到去关心一个小秘书的家属去向,他这问话肯定是意有所指。 苏菲是‘普安资本’的Ceo,是她替何叶去申城打的前站,既然苏怀山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清楚何叶跟苏菲的关系。 就在梁栋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怀山又低声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他钻到桌子地下去:“苏菲怀孕了!” 苏怀山说完,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一边吃一边注视着梁栋。 梁栋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苏菲结婚了!” 就在梁栋心中惶恐之时,苏怀山又爆了一个料。 “跟谁?”梁栋下意思地问了一句。 “这跟你有关系吗?” 陆知行在跟艾丰说话,梁栋跟苏怀山交谈的声音很低,旁人根本听不到。 梁栋现在确信苏怀山已经知道了他跟苏菲的关系,就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她是花钱雇了一个结婚对象。”苏怀山又说。 “啊?”梁栋大脑有些不够用。 “你造的孽,凭什么让我姑娘一个人承担?” 苏怀山的语气突然凛冽起来,给梁栋的压迫感,让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我知道你有老婆,有孩子,可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应该勇于承担责任,尤其不能让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为他而受到伤害!” 不管苏怀山有没有做到,但他这话说得好像没错,梁栋抬不起头,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 “我不是要让你离婚去娶我姑娘,只是希望你别忘了,在鹏城,还有一个女人在为你怀着孩子。有空的时候,你去看看她吧。”苏怀山脸色缓和了不少。 “我是一个父亲,当我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你,是苏菲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才改变了主意。苏菲为了你,默默的做了多少工作,你知道吗?从你在何冲,她就让她妹妹去帮你宣传。后来,你被人抢了功劳,她又亲自求你们市长帮你一把,这才有了你现在的工作。短短几个月,你连升两级,你以为真的就是因为你的优秀吗?”苏怀山缓缓道。 “今天这顿饭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想以一个父亲的名义,请求你,善待苏菲,她是个命苦的孩子,但我不希望她苦一辈子!” 不管苏怀山是省长,还是一个父亲,梁栋都觉得无法面对他,但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苏省长,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因为我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去害一个人。我已经害了苏菲,那就不能再害了何叶。你让我去看看苏菲,我可以做到,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梁栋,你想过没有,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苏菲跟何叶关系这么近,你们早晚有露馅的一天。她选择雇一个人结婚,说是为了挽回我们苏家的脸面,其实也不过是掩耳盗铃。如果何叶有一天知道了内情,她会不会原谅你?”苏怀山问道。https:/ 梁栋脑子里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113、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 梁栋从步梯一口气跑到天台,发现上天台的门正好开着,就走了过去。 看到钟馨后,梁栋劝说道:“钟馨,你先下来好不好,那上面可不好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钟馨看了一眼下面越聚越多的人群,凄然一笑道:“我现在就是县政府里的一个笑话,破鞋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政府,跳下去,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 梁栋也有些怒了,语气不善地说:“钟馨,你咋就这么不听劝呢?过去我一直迁就你,无怨无悔的当你身边的一只舔狗,结果呢?舔来舔去,舔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 钟馨长叹一声,道:“梁栋,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你事事迁就于我,说不定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 “钟馨,生命不是儿戏,不管谁对谁错,你先下来好不好?你这一失足,连个‘恨’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县公安局和消防队的人一起上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何义光。 这个场合太过丢人现眼,何孝堂怕钟馨胡乱言语,就把何义光叫了过来。 何义光没想到梁栋也在,走到他旁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没有跟他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 梁栋拉住何义光的衣服,对他说:“何义光,你别冲动,她现在很不冷静,你就这么靠近她,很可能会刺激到她。” 何义光扭过头,冷笑一声,道:“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不劳驾你来操这个心。” 说完,转身就要继续向前,却被梁栋死死拉住:“何义光,我不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那里站着的是谁,你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你这个行为,无异于谋杀!” 一个老警察看到他们发生争执,也走过来劝说道:“何乡长,这位同志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冒险。” 何义光却不为所动,坚持道:“她是我女朋友,出了事,我担着。” “那是一条人命,你怎么担?”梁栋问道。 他们虽然声音不大,但钟馨还是能听个大概,她突然指着何义光大叫到:“何义光,你是不是真想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 何义光可没有梁栋的耐心,一点都不惯着她,嘲讽道:“你要跳早就跳了,还会等到现在?” 何义光这话像一根根钢针,插进钟馨的胸膛,她怒吼一声:“姓何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叫完,毅然迈出一步,整个人身子一倾,瞬间就没了影子。 梁栋心里‘咯噔’一下,冲到天台边上,伸头朝下面一看,看到几个消防员正在顶楼的窗户那抓着钟馨,把她往里面拽。 虚惊一场! 因为担心钟馨的安危,梁栋也顾不得许多,跟着一群人下到顶楼,正好碰到槐安县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何孝武。 何孝武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梁栋,就招呼道:“梁主任,怎么有空来县里检查工作?” 梁栋知道躲不过去,就指着里面,实话实说道:“钟馨以前和我处过朋友,她给我打了电话,我才来的。” 梁栋身后的何义光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叶子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东西,孩子都俩了,还跟前任勾勾搭搭。” 梁栋回头瞅了何义光一眼,没有搭理他,跟着何孝武走进了房间。 钟馨被两个消防员控制着,情绪还算稳定。 何孝武应该是带着任务来的,一进门就先声夺人道:“钟馨,还认识我吗?我是小光的三叔,跟我一起回局里,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钟馨刚要开口,何孝武又抢先道:“我已经派人去接你爸妈了,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在路上,很快就能赶到的。” 钟馨一听到她们父母的消息,立刻就老实了许多,要说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消防员里一个小队长走过来,指着钟馨对何孝武说:“何县长,恐怕她现在去不了公安局。因为刚才救她的时候,她的肚子碰到了墙壁上,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问题,谁都不敢保证。保险起见,我觉得应该先把她送去医院。” 何孝武把头附在那个小队长耳边,问:“她刚才有没有胡说什么?” 小队长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们救下她时,她就一直嚷嚷着‘让我去死’,别的倒也没多说什么。” 114、再一再二不再三 梁栋闲得蛋疼,跑了一趟槐安,第二天就被停了职。 干部作风问题虽然不是大问题,但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这上面。 陆知行拍拍他的肩膀说:“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也不错。你来给我当了这么久的秘书,还没正式放过一天假吧。” 梁栋心里肯定有怨言,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领导,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我这边倒没什么,关键是你,你能过了你家属那一关吗?”陆知行问。 “应该没问题吧。”梁栋说。 “没问题最好。出了这样的事,对家属伤害最重。不管是不是真的,回去后,做好家属的工作,千万要把家庭经营好。”陆知行吩咐道。 应该是有人推波助澜,梁栋现在成了市政府的名人,他走出市政府,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该打招呼的照样打招呼,但看梁栋的眼神明显跟以前不一样。 梁栋没有管这些,出了市政府,给何叶打了个电话,然后就买了一张高铁票,去了申城。 何叶来申城一个多月了,‘普安资本’申城分部也初现雏形。 何叶太忙,抽不开身,就让秘书陈妍到高铁站接人。 申城是国际化大都市,就连人的着装都跟内地不太一样。 陈妍一身标准的白领打扮,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干练。 她见了梁栋,也不废话,直接把人带到公司的车上,让司机把车开回了何叶在申城买的房子。 何叶买的房子离写字楼很近,寸土寸金的地段,价钱也很可观,两百多平的大平层,接近三千万的总房价。 陈秘书把梁栋送到家后,连门都没进,就回去上班了。 开门的是梁栋的母亲齐红梅,她见到儿子自然是十分欣喜。 梁栋进了房间,没见到两个孩子,就问母亲:“妈,言言和诺诺呢?” 齐红梅指着一间卧室说:“刚哄睡,你小心点儿,别把他们吵醒了。” 梁栋点点头,进了卧室,看到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小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们额头上各自亲了一口,然后呆呆地看了半天,才走出来,开始仔细打量这套房子。 五六十平的客厅,搭乘L形的阳台,置身其中,好像有种空旷之感。 梁栋不禁暗自感慨,有钱就是好! 齐红梅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何叶就请了一个育儿师和一个保姆,反正家里够大,房间够多,再请两个也住得下。 “小栋,这不年不月的,你咋有空来申城呢?”齐红梅问。 梁栋不好瞒着母亲,就把他被停职的事讲了一遍。 齐红梅说:“一个小破官,不当也罢,回来给你媳妇帮忙也比当那个小破官强。你都不知道,你媳妇有多忙,为了工作,连孩子的奶都给断了。” “妈,我又不懂这些。” “不懂可以学嘛,我儿子又不傻。都说官场险恶,再好的人当几年官,也会变了模样。咱们农村有句老话,为人别变驴,变驴都是白肚皮,说的就是你们当官的。” “妈,你儿子就算变了驴,也不会是白肚皮,你就放心吧。咱们家又不缺钱,我贪那仨核桃俩枣有啥意思?” 齐红梅见说不动儿子,遂不在多说,走到北阳台,开始洗起了婴儿衣服。 闲来无事的梁栋走到阳台上,眺目远望,整个浦东新区,尽收眼底。 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梁栋深深的感受到了申城的繁华。 别说淮州了,就连渭城至少也要比这落后许多。 何叶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 梁栋还没睡,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本《富国论》在看。 看到何叶进门,梁栋连忙起身招呼道:“你回来啦?” 何叶放下包包,一边脱掉高跟鞋,一边回答了一句‘嗯’。 “吃饭了没?”梁栋又问。 “今晚有个应酬,已经吃过了。”何叶回答说。 “要洗个澡吗?”梁栋献殷勤道。 “嗯!” “那我去帮你放水。” “谢谢!” 梁栋屁颠屁颠地跑到浴室,调好水温,开始往大浴缸里放水。 何叶脱掉外套,进了浴室,看梁栋没有出去的意思,就抬头问:“怎么,你还想帮我搓澡吗?” “又不是没搓过。”梁栋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呢?”何叶似笑非笑地盯着梁栋。 “老婆,你要信我,我解释就是多余,你要不信我,我解释也没有用。”梁栋回答道。 “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想解释了?”何叶说,“梁栋,我也是个女人,不会大度到让别人来分享我的老公!” “叶子,其实事情真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昨天夜里,钟馨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被人抛弃了,想不开,要跳楼,你说我能无动于衷吗?我就一边劝她,一边让周鹏开车带我去槐安。去了一看,她果然在县政府楼上站着,后来就引来了一大堆人围观,你堂哥何义光,还有你三叔何孝武都去了。再后来,钟馨就跳了楼,还好被消防的人给救下了。不过,由于她肚子重重地撞到了墙上,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需要引产,然后,医院就要找孩子的爸爸签字。我也不知道钟馨为什么要诬陷我,非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没办法,救人要紧,我就当了一回冤大头,在通知单上签了字。” 梁栋说完,举手发誓道:“何叶,我对天发誓,我和钟馨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何叶拿下梁栋的手,说:“那个钟馨都骗了你几次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你敢说心里早就把她忘干净了?要是忘干净了的话,为什么她一哭,你就心软了?” “叶子,我相信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当时我听到她情绪不稳定,随时都会有轻生的可能,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梁栋分辩道。 “我不是要你见死不救,但你总不能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吧。她骗你一次,两次,那就还会有第三次,你告诉我,第三次你还会不会自己往里面跳着让她骗?” 梁栋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婆,你放心,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115、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别胜新婚,何叶洗完澡,梁栋就迫不及待的把她抱进卧室,几番折腾,满室生春。 事毕,何叶躺在梁栋身边,慵懒地说:“老公,要不回去把职辞了,来帮我吧,我这边一切都刚刚起步,正是缺人的时候。” 梁栋轻抚着何叶的秀发,委婉道:“生意上的事,我是门外汉,估计让我给你们当个保安,我都不能胜任。” 何叶背过身子,赌气道:“你就是舍不得那个位置,你说你一个小秘书,干一年还抵不上我们一个部门经理一个月的收入,指望你那点儿工资,干一辈子,在申城也买不到一套房子。” 梁栋耍赖皮似的从后面拥住何叶,轻轻地说:“谁叫我老婆既貌美如花,又能挣钱养家,那我就只能把自己贡献给国家了。我一个大男人,你总不能让我在家闲着吃软饭吧。” 何叶打开梁栋的咸猪手,翻过身来,说道:“你跟我爸爸真是一个德行,削尖了脑袋就为往上爬。我爸都正部级了,还不知足,整天筹划着要入局。老公,说真的,我真有点怕你官做得太大。你都不知道,人一旦当了大官,就会变了一个模样,哪怕跟自己的亲人,都会裹上一层厚厚的伪装。对于他们来说,眼里只有利益,亲情、友情、爱情,统统靠边站。” 听完何叶的话,梁栋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叶子,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呢,只是想真真正正的做成几件事儿。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生来就不必为生计烦恼。可那些农村孩子呢?大冬天,下着雪,害怕棉鞋踩湿了,就光着脚去学校,到班里再穿上鞋子;放暑假,跟大人一起顶着烈日下地干活,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就拿我在何冲乡的事来说吧,我走之后,你那个堂哥当了乡长,你也知道,他跟我之间曾经发生过摩擦,所以呢,他一上任,就极力抹除我在何冲乡所有的痕迹,我们一群人好不容易开创的局面,被他这么一搅和,能不出岔子就算阿弥陀佛了。从这里,我就得到一个结论,在官场,为什么人人都要争着往上爬?因为官场最讲究层级,最讲究秩序。身为下级,你就得有绝对服从上级的自觉性。即便你才华再出众,如果摊上一个嫉贤妒能的上级,那么他就会想方设法压制你,让你永无出头之日。那些官油子有这么一个说法,用人之道,不用有才的,只用听话的。所以呢,我就被逼的开始有了官瘾,也想着怎么往上爬,只有爬的够高,才能不受那些庸人的搅扰。于是,我就到了淮州,当了陆市长的秘书,也赶上了升迁的快车道。从副科到副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跨越不了一级,我竟然用了几个月,就连跨两级,所以,就有人不高兴了,所以,就有了我的这次停职。对于钟馨,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给我设了这么个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这个人也太阴险歹毒了点儿。如果是后来有人推波助澜,接着钟馨的事,让我陷入这个局,那问题肯定出在医院里,也就是你那个三叔见了钟馨之后,她就好像换了个人。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个结果是许多人都愿意看到的。” 何叶换了个姿势,枕着梁栋的一条胳膊,望着天花板说:“我知道你对孝堂叔他们一大家子有意见,但孝堂叔终究是帮过我们不少忙,这些我们还是不能忘了的。” “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能混为一谈。我跟何义光有再深的仇怨,他也不能拿一个乡的发展开玩笑。不能因为他一个人一时意气,就害了全乡的老百姓。我现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如果我要是说话管用的话,像他这样的官员,有一个我治一个,有两个我治一双,无论亲疏,绝不姑息!”梁栋斩钉截铁地说。 “你呀,我该怎么说你呢。咱们这个社会,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你要真的六亲不认了,谁还敢跟着你干?就连佛祖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何叶调笑道。 梁栋收回胳膊,把被子拉好,关上床头灯,对何叶说:“好了,快两点了,赶紧睡吧,要不明天顶着一双熊猫眼,看你怎么去公司上班。” 何叶闭上眼睛说:“好吧。” 可是,她眼睛刚闭了不到一分钟,又忽然睁开眼睛,说:“老公,你知道吗,苏菲姐突然结婚了。” 梁栋心中一惊,暗自揣度,何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心思百转,一无头绪,梁栋只好故作惊讶地问道:“什么?苏菲结婚了?跟谁?” “很突然,只是小范围内宣布了一下,连婚礼都没举行。”何叶回答道。 “啊,还真挺突然的。”梁栋说着,又想起了他跟何叶也没举办婚礼,就提议道,“叶子,要不咱们有机会也去补办个婚礼吧。” 何叶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这到市里当了官,就想靠举办婚礼来敛财?” 何叶这么一说,梁栋手上开始不老实起来,何叶连忙求饶道:“好了,好了,老公,你饶了我吧,再来明天早上可真要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了……” 第二天,梁栋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何叶的影子,他随便吃了点早餐,就跟母亲一块儿,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走走,刚走没多远,手机就响了起来。 梁栋拿出手机一看,是陆知行的私人电话。 “领导,这么早,找我有事?” “你小子歇了两天,是不是该回来干活儿了?” “我不是还在停职吗?” “有人替你说话,事情被压了下去。” 这肯定是个好消息,可又是谁帮的忙,梁栋心里没一点谱。 “领导,知道是谁帮我吗?” “问这么多干嘛,人家要是愿意让你知道,肯定就高告诉你了。反正是帮你,又不是害你,你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梁栋想想,觉得陆知行说的也是,就满口答应道:“好了,领导,我这就回去,今天下午就能上班!” “嗯,我等你回来,你不知道,这两天你走了,可把龚秘书长给忙坏了,回来记得去谢谢人家。” 陆知行吩咐完,就挂了电话。 梁栋看着电话,依旧在猜是谁帮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开口对母亲齐红梅说:“妈,我要回去上班了,这边你就多担待点儿。” “臭小子,忙你的去吧,跟你妈还客气个啥?” 梁栋心里一暖,再看母亲,发现她的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泛白,心里不禁又是一酸…… 116、吃醋了的梁栋 回到家里,收拾好行囊,亲了亲两个孩子,梁栋越发觉得脚下缠着羁绊,让他有些挪不开步伐。 幸亏孩子还小,不会说话,要是孩子能叫声‘爸爸’,再哭着挽留一下,相信梁栋极有可能就走不了了。 狠狠心,跟母亲告了别,提起行囊,打了个车,再次来到‘普安资本’申城分部,梁栋依然进不了门,给何叶打了电话,没几分钟,还是那个秘书陈妍走了出来。 丫头见到梁栋,表情跟昨天迥异,眼里完全没有了那种轻蔑,反而以一种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梁栋。 梁栋被这么打量,就觉得有些不自然,指着里面,皱眉道:“陈秘书,我可以进去了吗?” 陈妍答非所问:“我就纳闷儿了,叶子姐这么优秀,为什么偏偏就对你一个乡下人如此死心塌地?” “对我死心塌地?你怎么看出来的?”梁栋敏感地问道。 “叶子姐长得这么好看,我一个女人看了都羡慕,你说她身边能少得了追求者?申城这地方,论高官肯定没有燕京多,但论起有钱人来,百亿起步,你都不好意思在外面显摆。那些真正的有钱人变着法的追求叶子姐,连她有两个孩子都不计较,可惜叶子姐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些人一眼。” 陈妍毕竟只有二十出头,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连忙又补充道:“我说这话你可别多想,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多么幸运,娶了一个多么抢手的老婆。你要是敢对叶子姐不好,不知道有多少人偷着乐呢。” 梁栋咧嘴一笑,道:“陈秘书,我也是秘书,虽然你们是企业,我们是机关,但工作性质也是大差不差的。我知道,秘书守则第一条,就是两个字——嘴紧!” 陈妍脸蛋倏的红了,却死鸭子嘴硬道:“我这是关心你和叶子姐的夫妻关系,没有讲任何工作内容。” 梁栋见陈妍一口一个‘叶子姐’的叫着,就问:“你跟我老婆关系很好?” “她是我的偶像。”陈妍认真道。 “你认识苏总吗?”梁栋又问。 “你是说鹏城总部那个苏总?我当然认识了。” “苏总是你们何总的偶像。” “嗯嗯,”陈妍不住地点头,“苏总跟叶子姐一样,都是既长得漂亮,又才华出众。我要是能学到她们十分之一就好了。” “你也很漂亮啊。”梁栋夸了一句。 陈妍一挺胸,傲然道:“这个还用你讲?” 梁栋哑然失笑,跟在她身后,说着说着,就到了何叶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虚掩着,陈妍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而入,把梁栋领进去后,又退了出去。 何叶坐在办公桌后,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年轻人长得很帅,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搭眼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受过良好的教育。 梁栋在打量年轻人的同时,年轻人也在打量梁栋,且脸上明显带着敌意。 何叶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外人几乎很少见过她笑。 但是,年轻人却惊奇地发现,自打梁栋进门,何叶脸上就挂满了淡淡的笑意,一双小酒窝,看着都能把人灌醉。 她起身走到梁栋跟前,很自然地挽住梁栋的胳膊,向那个年轻人介绍道:“殷总,这位就是我老公梁栋。” 年轻人起身,伸出手,跟梁栋握了一下,送上一张名片,挤出笑容道:“你好,梁先生,我是殷保罗,这是我的名片。” 梁栋扫了一眼名片,‘万家集团常务副总裁殷保罗’。 “万家集团?”梁栋忍不住脱口而出。 “对,就是那个全国地产行业的龙头。”何叶回答了一句。 “万家集团最近是不是准备去岭西淮州发展?”梁栋问道。 “梁先生怎么知道的?”殷保罗惊讶道,这个消息关系到集团的发展方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层才知道。 “哦,是这样,我在淮州市政府上班,恰好看到过有关文件。”梁栋解释道。 “您的职位是?” 一听说梁栋在淮州市政府上班,而且还能接触到相关文件,殷保罗马上换上一副职业化的笑容,就连称呼也变成了‘您’。 “我是陆市长的秘书。”梁栋回答道。 “哦,原来是梁秘书啊,久仰,久仰!”殷保罗再次用双手握住梁栋的手,笑容可掬地说。 “我这次来找何总,就是商讨有关‘普安资本’投资我们在淮州的项目的有关事宜。这么说来,梁秘书就是我们自己人了。本来我还发愁,集团在那边没有人脉,没想到梁秘书就在市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梁秘书,我们马上就会在那边有大动作,这也事关令夫人的公司,梁秘书一定要多帮帮我们啊。” 殷保罗握住梁栋的手不放,搞得大家跟认识许久的老故人似的。 梁栋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抽出手说:“只要殷总开口,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能帮的忙,我一定义不容辞。” “哈哈,有梁秘书这句话就足够了,我们集团在淮州的项目,我也更有信心了。”殷保罗笑道。 “那我也预祝殷总马到功成!”梁栋客气道。 “不是祝我,是祝我们马到功成,”殷保罗又转向何叶,笑着说,“你说对不对,何总?” 何叶淡然道:“殷总,我老公只是一个小秘书,在市里算不得什么,你对他不要抱太大希望。” “哎,”殷保罗拉长声音道,“何总这话就不对了,谁不知道市长是市政府的一号首长,那他的秘书就是二号首长啊,看来何总没看最近特别火爆的一部小说,名字就叫《二号首长》。” “那都是作者瞎写的,实际中,我们当秘书的哪有那么厉害?”梁栋谦逊道。 “艺术虽然高于生活,但毕竟也源于生活嘛,作者就算是有艺术加工,但总体来说,应该也差不了许多的,梁秘书就不要妄自菲薄了。”殷保罗笑道。 殷保罗也是有眼色之人,知道梁栋找何叶有事,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梁栋指着门口问何叶:“他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何叶不解道。 “我看他对你心存不轨啊。” “你别瞎想,我们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别的啥也没有。” “不但是你们女人有直觉,我们男人也有的。我从一进门就发现他对我抱有敌意,我们俩从来没有过交集,要是他对你没有觊觎之心,又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呢?” 何叶双手搭在梁栋肩膀上,歪着头,俏皮道:“怎么,吃醋了?你老婆国色天香,追她的人多了去了,你能一个个都管过来?” 梁栋一手揽住何叶的腰,把她搂得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是我老婆,谁敢跟我抢,我就斩了他的爪子,砍了他的脚!” “暴力!”何叶白了梁栋一眼道。 “我还就真要暴力一次让你看看!” 梁栋说着,突然捧住何叶的头,狠狠地吻在她的嘴上。 何叶手忙脚乱,想推开梁栋,力气又远不及他,只是徒劳而已。 恰在这时,陈妍习惯性的敲了两下门,然后就很自然地推门而入,恰好看到了儿童不宜的一幕…… 117、再回市政府 何叶嘴里‘呜呜’个不停,见梁栋没有放开的意思,就咬了他一下,梁栋吃疼,终于松开了口,捂着嘴道:“叶子,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何叶羞得双颊绯红,朝梁栋身后指了指。 梁栋扭过头,看到刚进门的陈妍,也是尴尬不已。 陈妍却完全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反而吃吃笑道:“你们继续,把我当空气就行。” 何叶瞅了陈妍一眼,没好气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羞不羞?” 陈妍走到沙发跟前,稳稳地坐下:“叶子姐,别瞧不起人,我啥没见过?” 何叶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在老板椅上,梁栋站在办公室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对何叶说:“叶子,我走了,领导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去上班。” 何叶脸色马上变了,带着一股气道:“你不是被停职了吗,这才两天,怎么就要回去?”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领导有吩咐,我这个当差的,只有服从的份儿。” 何叶气鼓鼓地把脸扭到一边,梁栋走过去低声下气道:“老婆,你放心,我保证每个月来申城一次。” “爱来不来,谁稀罕!”何叶脸上还是挂满寒霜。 陈妍看戏不嫌事大,拱火道:“梁哥,你要是不当好护花使者,小心叶子姐被人拐跑了。” 梁栋剜了陈妍一眼,再次对何叶保证道:“老婆,我说话算话,每个月回来两天,专门陪陪你,陪陪孩子。” “行了,行了,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何叶摆摆手,依然没有笑脸。 梁栋走到何叶身后,附在她身边低声道:“老婆放心,一个月交一次公粮,保质保量。” 何叶本来白若寒霜的脸蛋,立马挂满红云。 陈妍看到了何叶的变化,知道梁栋没说什么好话,嘟噜着嘴道:“流氓!” 梁栋笑嘻嘻地提起行囊,挑衅地看了陈妍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隔了两天,再次回到市政府,心情大不一样。 118、到底是谁牛 2017年未改制前,消防队全称武警消防部队,属性比较特殊,隶属于公安部管辖,消防局在公安部排行第七,所以也被称为七局。 市里对消防队并没有直接管辖权,但消防队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与地方政府搞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市消防队一个副队长来到办公室,见到梁栋就握着他的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梁秘书,我是市消防队副队长程亚彬,劳您专门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程队长不必客气,我们干的就是为企业服务的工作,他们有需要,我们跑跑腿也是应该的。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解决问题,不知道程队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程亚彬明显有些为难,半天没说一句话。 梁栋见状,开口道:“程队长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提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为难之处,”程亚彬说,“也不是我们刻意针对‘清河地产’,是因为有人给我们领导打了招呼,我们也只能听命行事。” “嗯?‘清河地产’初来乍到,应该没惹到什么人吧?”梁栋问。 “他们是没惹到什么人,可是他们动了别人的蛋糕啊。” 程亚彬话一出口,梁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地产这一块儿,淮州本地的‘正新地产’那绝对是头一号儿的地头蛇。 要是因为竞争关系,‘正新地产’给‘清河地产’使绊子也就说得通了。 梁栋又想起了在申城遇到的殷保罗,要是他带着‘万家集团’也来分一杯羹,那淮州可真就热闹了。 当然,这个局面,市政府肯定是乐于看到的。 他们竞争得越激烈,对市政府来说就越有利。 “程队长,陆市长亲自过问了这件事,你看看能不能今天就给他们办了?”梁栋给程亚彬施压道。 程亚彬拿出电话,向梁栋示意了一下:“我先打个电话,给我们队长汇报一下。” 说完,走了出去,没两分钟又回来对梁栋说:“梁秘书,走吧,我这就让人给他们盖章去。” 119、群雄并起 时间来到七月一日,桂湖新区土地竞标拍卖公告在网上发布,公告发布满三十天后,正式开始竞标拍卖。 与小道消息不同的是,首批拍卖地块竟然达到十一块之多。 政府出让土地一般有四种形式:招标、拍卖、协议出让、挂牌出让。 其中竞争性较强的经营性用地都是走拍卖程序,而竞争性不强的经营性用地则适合挂牌出让。 桂湖新区首批出让的十一个地块,将产生新区第一个地王,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竞争意味不言自明。 公告一经发布,各方豪杰汇聚淮州,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时间,淮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人头攒动,报名投标的企业一波接着一波。 殷保罗早就率领团队入驻了淮州,‘万家集团’旗下的‘万家地产’更是强势登陆。 ‘万家集团’乃世界五百强企业,在全国范围内,其龙头地位,无人撼动。 他们既然有意开辟淮州市场,上层路线肯定是要走的,早在年初,就与岭西省省政府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 有省政府背书,‘万家地产’底气十足。 为了给他们加上双保险,殷保罗竟然游说成功了何叶,让她从申城赶回了淮州。 何叶回到淮州,要找的人肯定就是梁栋了。 招投标事宜虽然由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经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么重大的项目,权力还是捏在了市政府手里。 陆知行虽然是省城空降干部,但他身上贴着省长秘书的标签,在市里的话语权已经越来越重,对市政府的掌控也基本成型。 自从梁栋上次停职仅仅两天就神奇复职之后,市政府对他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知道何叶身份的人不是很多,知道苏菲跟梁栋关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有后台,背景深不可测。 男女作风问题对于一个干部来说,虽然不是致命因素,但倒在这上面或被人在这方面做文章的大有人在。 一个干部一旦因为男女作风问题被查,轻者警告或严重警告,重者有可能直接撤销党内职务。 陆知行当初作出让梁栋停职反省的处分,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这样的事,在未经证实的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降降温,冷处理,等风波平息之后再徐徐图之。 然而,让陆知行也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替梁栋做了担保,强行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如果是苏家出手,不可能不让陆知行知晓,如果是何家出手,陆知行应该也能窥得个大概。 事情离奇就离奇在跟梁栋有关系的这两家,好像对这件事都十分恼火,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那么,也就是说,有第三方出手了,而且是自上而下强压下来的,根本不让市里和县里继续追查此事。 省里的电话打到陆知行这里时,他也忍不住好奇,多嘴问了一句,结果人家的答复只有五个字——无条件执行! 省里的人陆知行哪个不熟?要是能透露一二的话,对方不可能说得这么决绝。 梁栋这个小犊子他早就用顺手了,既然有人护着,他也乐见其成。 所以,自从梁栋复职后,他在市政府的地位,也隐隐有了不少提高,就连一向对他板着个脸的龚秘书长,见了他也偶尔会挤出一丝笑容。 殷保罗来到淮州,早就摸清了梁栋的底,也因此,他才想方设法把何叶叫了过来。 对于何叶来说,要想在申城立足,如果能与‘万家集团’傍上关系,那绝对是一条捷径。 最初的时候,殷保罗确实是因为看上了何叶,才答应了何叶的投资请求,在遇到梁栋之后,他就换了个方向,想从何叶身上入手,把梁栋拉入自己阵营,为他的淮州之行锦上添花。https:/ 梁栋虽然职位不高,但位置太过特殊,只要他能把淮州权力核心的相关消息透露给自己,那么他辛辛苦苦的布局也就算达到了目的。 殷保罗虽然出任了集团常务副总裁,在外界看来,是老头子培养接班人的不二之选,但他知道,要是他不做出一些成绩来,他这个位置,随时都有可能被家族其它子弟取而代之。 因此,淮州之行,对殷保罗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正新地产’是淮州土生土长的地方企业,无论是开发的楼盘还是商超,在淮州那都是行业名片。 ‘正新地产’的老总韦天来虽然不到五十岁,在淮州,那可是不倒翁的存在。 年轻的时候,韦天来就是市面上的一个混混,后来加入了拆迁队,因为头脑灵活又心狠手辣,很是办了几件漂亮的案子,于是就逐步走入了曾宪磊的视线。 在曾宪磊还是清河区区长的时候,韦天来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后来曾宪磊官越做越大,韦天来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早年间,地产业还处于无序发展阶段,打打杀杀那是常态,韦天来有了曾宪磊做靠山,成功挤垮了几个竞争对手,逐步发展成淮州地产的龙头老大。 韦天来是个聪明人,知道桂湖新区是块大蛋糕,指望他一家,根本吃不下。 但是,他有一个执愿,那就是淮州这地方,龙头老大必须得是我韦天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我要给你所有外来户上上一课。 所以,他暗地里没少给朱敬轩和殷保罗他们使绊子。 最近一段时间,韦天来十分闹心,他发现自己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无论他怎么上蹿下跳,都无法撼动那些强龙分毫。 用曾宪磊的说法,你给人家上眼药,人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且不说‘万家地产’了,那是全国的龙头,他这个淮州龙头在人家跟前,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稚童面对一个两百斤的壮汉,想要对人家出手,那绝对是不自量力。 就连那个‘清河地产’都能搬动市政府,让陆知行的秘书亲自陪着他们去办手续,这让韦天来第一次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好在曾宪磊开导他说,有多大的粽叶,就包多大的粽子,不要贪心不足,最后把自己给撑死了。 韦天来虽然知道曾宪磊说得有道理,但心里仍旧不是个滋味。 120、各有所求 梁栋如果有时间,他的邀约能排到几年后。 不管什么人,只要对项目有需求,就会有请他吃饭的意愿。 麻石岭乡乡党委书记姚文庆,跟梁栋只是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就一大早,领着一人守在梁栋所住的公寓门口,见了梁栋,就笑呵呵地走过来打招呼道:“梁主任,找你一趟可真不容易。” 梁栋见是老家来人,心里就种天然的亲近,连忙道:“姚书记太客气了,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去我办公室就行了,何必费这个事,大早上的,在这里干等?” “谁不知道梁主任现在是市府里的大忙人,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姚文庆说着,指了指旁边的腼腆汉子,“这位是咱们老家的扈玉海,他手底下有一帮子咱们老家的乡亲,一直跟着他全国各地揽活儿。这不,他听说咱们市里桂湖新区的市政工程早已开工,就想带着乡亲们来寻些活计。” 梁栋想了想,说:“新区先期的办公楼和路桥工程早已招标完毕,你们要想揽活儿,只能从别人手里转包一些工程。” 那个腼腆汉子掏出烟,递给梁栋一支,又帮他点上,憨笑道:“梁主任,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包工头,手底下有百十号人,你要真让我承包一个工程,咱也没有那个资质。这些年,我一直带着乡亲们全国各地跑,虽然也能糊口,但离家太远,根本顾不上家里。如果能就近找到活儿干,咱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梁栋本没什么烟瘾,还是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来后,开口道:“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去找他就行。” 扈玉海一听这事有谱,就拉着梁栋走开几步,背过姚文庆和周鹏,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的四方盒子,想要塞给梁栋,梁栋连忙拒绝道:“咱们乡里乡亲的,不兴这个。我帮你这个忙,也就一个电话的事儿。以后你要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要是再来这一套,那就别来了。” 扈玉海有些心里没底,他干工程这么些年,‘规矩’他都懂,求人办事,哪有不送礼的? 像今天这样,办了事礼送不出去的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姚文庆走过来拉了一把扈玉海,笑道:“老扈,我早就跟你说,梁主任跟别人不一样,你就是不听。知道梁主任家的私车是什么车吗?红旗,一百多万的红旗!人家能开起一百多万的车,还在乎你这仨核桃俩枣?” 扈玉海掂着四方盒子,红着脸问姚文庆:“太少了?” 姚文庆见他理解错了,指着他的头,大笑道:“你呀,你呀,长着一个榆木脑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领导一百多号人的。” 梁栋掏出笔记本,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扈玉海,然后当着他的面给‘恒远路桥’的周强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又对扈玉海说:“你现在就去我给你的那个地址,直接找一个叫周强的副总就行。” 扈玉海大喜过望,连连感谢,梁栋摆摆手,跟姚文庆客套两句,领着周鹏上班去了。 到了上午十点,梁栋办公室进来两个人,为首的竟然是何孝堂! 梁栋有些纳闷儿,这老小子刚摆了他一道,咋就还好意思来见他呢? 何孝堂父子俩害了钟馨,按说跟梁栋没有多少关系,但钟馨毕竟算得上他第一个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的女人,想要彻底放下,又谈何容易?https:/ 诅咒归诅咒,梁栋还是满脸堆笑地站起来,亲自迎接了何孝堂。 “何县长这是要见陆市长吗?”梁栋问。 “我是来找你的,”何孝堂又指着旁边的人,“这位是徐立业,在咱们槐安开了一家地产公司,开发了两个楼盘,效果还不错。对了,你住的‘政东苑’就是他们公司开发的。这不,市里有大动作,要搞桂湖新区,机会多多,他也就坐不住了,想要来试试水。本来我是不看好他的,在槐安他怎么扑腾都无所谓,可一到了淮州,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没人能帮他。后来转念一想,你不正好在市政府吗,有你这层关系,不就万事大吉了?” 老小子话说得好听,把梁栋也捧得很高,但梁栋又岂能全部信他? 何孝堂能在槐安十多年屹立不倒,说他在市里没有关系,傻子才会相信。 梁栋想起何叶说过,何孝堂这几年帮了她不少,她们结婚后,也帮了他几次,这个人情是要还的,就开口道:“叔,你都不用亲自来我这儿的,有什事儿,电话里吩咐一声就是了。” “欸,你现在是市里的领导,级别也跟我一样,我又岂能不守规矩?” “这话就见外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长辈,这些年你对何叶,还有对我的照顾,我们夫妻俩一直记在心里呢。” 梁栋这等于挑明了要还何孝堂的人情。 人老精,鬼老灵,何孝堂这般年纪,又岂能听不出梁栋的弦外之音? “咱们是亲戚,都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管什么时候,你和小叶需要帮忙,言语一声,我这个当叔的绝无二话,一帮到底!” 这是典型的说人话不做人事。事关你儿子前途的时候,你对我手软了吗?能借钟馨之事搞我一下的时候,你手软了吗? 梁栋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附和道:“我跟何叶也是一样,只要叔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打个电话就行。” “就知道小梁是个重情之人。今天我跟你小光舅舅来你这里,主要还是为了拿地的事儿。市政府周围那几块儿公告拍卖的,我们就不做打算了,我们要知道自己的斤两。” 还算有自知之明,没有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叔,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秘书,批不批地,什么时候批地,这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梁栋说道。 “小梁,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让你难做,”何孝堂说着,竟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上的一片区域说,“我们就要这一片地,离市政府很有一段距离呢。” 121、不透风的墙 好家伙,这块儿地虽然离市政府有段距离,但毗邻小清河,妥妥的热门地块儿之一。 “叔,市里虽然已经规划好了,但这块儿地现在还没有出让的计划。至于什么时候出让,以什么形式出让,我现在也无从得知。”梁栋坦言道。 “我说过不会让你难做的,今天我来的意思就是想把这个意向透露给你,要是市里有关于这块儿地的动作,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当然,要是你能在陆市长那边帮我们说几句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何孝堂都这么说了,梁栋还真不好推辞,就应承道:“叔,你尽管放心,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何孝堂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多坐,带着徐立业走了。 自从十一块地的拍卖公告发布以后,找梁栋的人一个接一个。 认识他的,连电话都不打,都像姚文庆和何孝堂一样,要么堵门,要么堵办公室。 不认识的,就人托人,找关系也要与他见上一面。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些人,提什么要求的都有,送什么东西的也都有。 大到拿地,小到打探桂湖新区人事安排,都来麻烦梁栋,搞得他不厌其烦。 这些人只要找到梁栋这里,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不送点儿东西,好像就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送现金的,送卡的,送文玩的,这些都不稀奇,竟然有一个淮州本地的小老板托人搭上梁栋时,带来了一个美女,当场就要把人送给梁栋! 梁栋现在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员会落马了。 但凡手里有点权力,诱惑真是无处不在。 何叶到淮州后,要忙她自己的事,梁栋呢,也没时间去见她,等夫妻俩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梁栋陪陆知行参加了一个应酬,喝了不少酒,赶到何叶下榻的酒店时,看到陈妍正在陪何叶说话。 何叶也喝了些酒,脸蛋红扑扑的,陈妍却是一点没喝。 小丫头揶揄道:“你们两个酒鬼还能不能自理?” 梁栋吐着酒气,舌头都捋不直,却依旧不妨碍他怼人:“怎么,你还想帮我们?” 122、得意忘形 一月之期,转瞬即到,十一个地块的争夺大战也拉开序幕。 通过资质审查,符合竞标条件的投标人、竞买人一共有二十五家,其中淮州本地十五家,包括下面县区的小开发商,外地开发商十家,包括全国知名的‘万家地产’和‘绿树地产’,以及来自渭城的‘清河地产’和‘强晟地产’。 ‘绿树地产’素来有地产业的搅屎棍之称,其‘高周转’运作模式,拿地后快建快售,缩短项目开发周期,资金迅速回笼,抢占市场先机。 ‘绿树地产’定位中低端人群,是最早把目光放在三四线城市的全国性开发商,号称建的都是‘老百姓买得起的房子’。 殊不知,‘绿树地产’每到一地,那里房价必定飙升。 房价飙升的同时,地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地方政府也乐见其成,只是苦了那些已经买房,或有买房需求的老百姓。 关于‘绿树地产’的入驻问题,在一次市常委会休息时间,众常委和列席领导曾非正式的议了一次。 因为桂湖新区,市委常委会几乎每周都要开一次。 有一次,众常委从上午九点一直开会到中午十二点,议题依然没有议完,市委书记覃玠就让人把工作餐送到了会议室,吃完后,大家继续开会。 那天,恰好赶上覃玠的秘书汪银龙老婆生孩子,就临时把梁栋抽去作会议记录。 吃饭期间,不知是谁提到了‘绿树地产’,众常委就围绕‘绿树地产’讨论了起来。 当然,这不是正式开会,不用做记录,大家也就能畅所欲言。 常务副市长靳曦说:“绿树地产虽然推高了房价,但同时也推高了地价,对我们地方政府来说,买地收入也会大幅提升,有利于缓解地方财政压力。” 政法委书记曾宪磊因为‘正新地产’,与靳曦立场不同,就出言反驳道:“房价大幅上升,影响的是老百姓的幸福感。试想一下,当房价高到让大多数老百姓都接受不了的时候,他们还何谈幸福感?” 常委副市长蒋天宇开口道:“政府没有钱,基础建设跟不上,公共设施不完善,老百姓就能有幸福感了?” 纪委书记胡铁军说:“地方财政不能过分依靠卖地,否则就是名副其实的土地财政,地方经济也不能过分依靠房地产,成为房地产经济,只有大力推进招商引资,才是搞活地方经济的王道。” 靳曦冷哼一声,不屑道:“全国都在搞招商引资,你引,别人也引,你不能给人家提供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人家凭什么到你这里来投资?堂堂一个地级市,路路不行,环境环境不行,政府工作人员又思想僵化,官僚作风严重,好不容易招来一个客商,不是吃拿卡要,就是逼着人家搞赞助,你们说,谁会傻着脸来当这个冤大头?” 专职副书记贺玉良和稀泥道:“大家就事论事,不要扯远了。就‘绿树地产’进入我们淮州来说,有利亦有弊,刚才几位同志虽然立场不同,但也确实分析出了其中利弊。如今桂湖新区建设拉开序幕,我们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像‘绿树地产’这样的巨无霸企业,肯定能给我们带来巨量的现金流,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我们也要防止资本垄断市场,坚决反对他们把房价拉的过高。房价上涨应该在我们市委市政府调控之下,缓步稳健逐年上涨,而不是一下子就从均价四五千,一下子跳跃式的达到过万的水平。” 市委书记覃玠也开口道:“玉良书记讲得很好,房价必须在我们市委市政府的调控下有序上涨,涨幅不能过大,要让老百姓能接受得了。说到老百姓买不买得起房的问题,我想说两句。对于低收入群体来说,三千的房价,跟一万三的房价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是个买不起。但是,对能买得起房的老百姓来说,房价上涨,就等于他们的身家跟着上涨,这将会让他们感觉自己能够享受到房价上涨带来的红利,这才是他们幸福感的根源。当然,低收入群体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国家这几年在大力推广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我们也要响应国家号召,做好这方面工作,给低收入群体一个改善生活水平的机会。” 覃玠说完,市长陆知行紧随其后道:“‘绿树地产’走的是‘高周转’模式,他们只要拿到地,就会快建快售,因此,质量很难得到保证,在全国各地经常暴露质量问题。他们有资本撑腰,再加上‘高周转’模式,如果不加以控制,很有可能挤垮我市其它地产企业,做到一家独大,垄断市场,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 覃玠微微一笑道:“陆市长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也正是对我们市委市政府执政能力的考验嘛。我们市委市政府就像一家打开门做生意的农贸市场,要想市场火爆,就要广邀八方来客,完全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当然,你要来我们市场做生意,钱你可以赚,但你也必须守我们的规矩。‘绿树地产’在厉害,到了咱们淮州,一样得遵守咱们淮州的规矩。这一点,咱们要达成一致,大家要团结一心,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咱们的市委市政府在给客商搞好服务的同时,也要搞好监督,不能让他们破坏了市场的规矩。” 陆知行点头道:“我同意覃书记的观点,在座各位,不管站在谁的立场,咱们首先都是淮州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代表的是淮州市六百五十万老百姓的利益。所以,咱们要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紧紧团结在以覃书记为核心的班子领导周围,把桂湖新区的筹建工作搞好,搞扎实。” 梁栋一直在用心聆听各位领导的发言,他心里也有许多想法,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在斜月三星洞拜师学艺时那样,诚心听讲,听到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出踊跃之状,但这个场合根本就不是他能发言的地方,再有想法也只能在心里忍着。 123、新区筹建办副主任 覃玠早就注意到了梁栋的模样,就微笑着对他说:“小梁,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想法?要是有的话,也可以说来听听嘛。” 所有常委和列席领导听了覃玠的话,同时把目光投向梁栋,梁栋有些不知所措,就看向陆知行。 陆知行也是微微一笑,说:“现在不是开会时间,大家都是闲聊,既然覃书记钦点你了,有什么想法,给大家说说也无妨。” 得到陆知行的许可,梁栋放下餐盒,起身道:“各位领导,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要是说错了,还请大家给予指正。自1978年以来,我国的房地产发展经历了78年到91年的起步阶段、91年到95年的非理性炒作阶段、95年到03年的稳定协调发展阶段。2000年,我国的福利分房制度正式退出历史舞台,货币化分房方案全面启动,极大的刺激了商品房市场发展,03年房地产出现过热现象,政府开始出台政策进行调控,05、06年出台的政策最为密集,但是,06、07年咱们的房价依旧出现爆发式的增长,07年,在政府不断紧缩信贷的影响下,房价开始迅速回落。08年,受国际金融风暴影响,房价全线回落,直到09年才出现复苏迹象。从09年到今年,房价一直在政府的调控之下稳步上升,尤其是今年,住建部出台了多项调控措施,房价依然没有被抑制住上涨的势头。我们都知道‘绿树地产’走到哪里都会推高哪里的房价,还有一股力量也不容我们忽视,那就是全国闻名的‘太太炒房团’。前些年,全国一窝蜂搞起了经济开发区建设,一时间各种开发区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近两年,这种势头得到了有效抑制,像我们桂湖新区这样,整建制的设立县级行政单位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我觉得咱们淮州一定会被全国的热钱给盯上。打量的热钱涌入,有可能会带来一时的繁华,但资本逐利的本性,决定了它们不会为我们淮州搞公益,它们一旦赚到钱,抽身离开的时候,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的痛苦。鄂尔多斯鬼城就是给我最好的警醒。” 梁栋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说得有些太多,就停了下来。 覃玠见梁栋停下来,就抬手催促道:“小梁,咱们就是一群人聊天,不用有什么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梁栋继续道:“咱们设立桂湖新区,首要考虑的就是入住率的问题。路修得再漂亮,房子盖得再好,没有人住,那跟鬼城有什么区别?市委市政府以及各职能部门迁去新区,的确能带来一部分人流,但新区要想发展,关键还是要靠普通老百姓的入住。要想吸引普通老百姓,那新区的房价既要高出老城区平均水平,又不能高出太多,我们要让老百姓对新区有一种稍微高档一些的期待,而且愿意为这种期待而买单。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咱们桂湖新区就是成功了一大半。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绿树地产’了,他们来淮州,咱们举双手欢迎,给其它地产企业的优惠措施,也一样给他们,但绝对不能因为要吸引他们的到来,就额外向他们开绿灯。除此以外,我们还要出台一个政策,杜绝地产企业一家独大的局面。同一片区域,同一个热点,同一家企业绝对不允许拿到两块以上的地块。我们允许地产企业之间的有序竞争,反对他们搞恶意竞争,反对他们用资本挤压同行的生存环境,地产行业差异化发展,百花齐放,才是真正的健康有序。这些年,我们国家经济一直处于上升快车道,gdp发展更是一枝独秀,得益于此,地产业蓬勃发展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一旦经济有了下行压力,房地产市场一旦受到冲击,我敢断定,第一个低价抛售房地产企业一定会是‘绿树地产’。原因很简单,他们走到就是快建快售的高周转模式,一旦房子压在手中,就会给他们带来致命打击。” 覃玠问道:“关于你说的那个‘太太炒房团’你有什么建议?” 梁栋回答道:“地产企业肯定乐得看见她们来推高房价,这个我们管不了,但我们可以从行政调控入手,给她们设置一些障碍,比如颁布限购令,比如整顿二手房交易市场,比如加强金融调控,等等。” 覃玠扭头对陆知行笑着说:“陆市长真是一个伯乐,小梁这样的千里马竟然都能被你从乡里给挖掘出来。” 陆知行也不吝对梁栋的表扬:“小梁不但脑子灵活,也能经受得住经济的考验,为人又谦逊低调,如今,这样的年轻人真的不就多见了。” “既然如此,好钢就要用到刀刃上,小梁对房地产有着如此深入的研究,不如就让他到桂湖新区筹建办公室担任个副主任吧。”覃玠建议道。 陆知行想了想,看向梁栋:“小梁,如果你要兼任筹建办副主任,市政府这边你也要兼顾,这样一来,你的工作压力就有些大了。” “谢谢领导给我这样的机会,我还年轻,两边跑也没有问题的。”梁栋保证道。 陆知行点头道:“好!那这事就这样定了,你既是政府办副主任,又是筹建办副主任,有利于市政府和筹建办的协调工作。” 覃玠也拍板道:“那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大佬都点头了,这事也就算确定了。 加上梁栋,筹建办有一正三副四位主任。 筹建办主任由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殷泽贵亲自担任,日常事务由副主任仝刚负责。 另外一个副主任叫黄丽,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 筹建办在临近桂湖新区的工人街街道办事处借了一间大办公室办公。 主任殷泽贵只是挂名,不管具体事务,因此,在办公室也没有专门位置。 副主任仝刚本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抽调到这里负责日常工作,在大办公室最里面有一个办公桌。 坐在他对面的是副主任黄丽,黄丽本是市委副秘书长,在筹建办负责后勤和协调工作。 梁栋来了以后,就在他们俩办公桌的旁边横了一张桌子,三个人的办公桌围成一个品字形。 除了他们三个,办公室里还有四个工作人员,也都是从各单位抽调过来的。 124、不要轻易相信人 八月一日,土地竞拍在‘百花酒店’大会议厅如期举行,gh-2013-001号地块最终被‘万家地产’收入囊中,溢价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五,淮州新一届地王正式诞生。 按照市里批次限额的规定,一家地产企业同批次拿地不能超过两块,因此,‘绿树地产’、‘清河地产’、‘正新地产’等,都各有斩获,就连徐立业的‘立业地产’也收获了一个地块儿。 本来何孝堂对这次拍卖并不抱什么希望,还是梁栋提前给他透露了市里出台限制企业拿地数目的政策之后,他才让徐立业开始着手准备。 这也算是梁栋还了何孝堂一个人情。 紧随其后,第二批地块儿也开始以网络挂牌出让的形式发布了出让公告。 这批地块儿位置不如第一批,但也算是桂湖新区核心位置,因此,竞争依旧十分激烈。 像‘立业地产’这样的小地产公司,资金实力不够雄厚,没有双线作战的能力,就只能集中精力先开发好第一个项目再说。 ‘绿树集团’出手就比较凶狠,要不是批次限额,他们恨不得拿下所有地块儿。 批次限额的始作俑者正是梁栋,那次常委会休会期间,他也就随口说了几句,没想到众位大佬最终竟然采纳了他的意见,把这一条加入了土地出让公告里。 梁栋曾私底下跟陆知行提起过‘清河地产’的老东家‘西岭地产’的一贯作风,陆知行只是笑了笑,说:“他们这次布局淮州,做的是长远打算,绝对不会做做一锤子买卖,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梁栋又质疑道:“朱敬轩太过年轻,玩心眼儿,恐怕不是那些公子哥儿的对手。” 陆知行摇头道:“你可别小瞧了我这个小舅子,看起来四六不着调,其实腹黑的很。” 陆知行这么说,梁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敬轩那边,你要是有空,就多注意着点儿,能帮的时候,就帮一把。” 陆知行又交代了一句,梁栋只有点头的份儿。 这几天,何叶一直留在淮州,‘普安资本’与‘万家地产’的合作也进入了实质阶段。 夫妻俩虽然同在一个城市,白天见面的机会却不多,都是晚上梁栋安排好一切工作之后,才能驱车赶往何叶下榻的酒店。 殷保罗有意结交陆知行,就央求何叶,让她找梁栋给自己安排一下,梁栋虽然心里不乐意,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陆知行一向不喜欢私下接触企业里的人,不过‘万家集团’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他考虑半天之后,才让梁栋安排一下,抽个中午的时间,在赵姐的私人会所宴请殷保罗。 身为东家,梁栋先一步到达会所。 没过多久,殷保罗就领着何叶进来了。 看到这一幕,梁栋心里微微有些醋意,他做东,宴请的对象竟然带着他的老婆赴宴,这也有些太扯了些。 何叶与殷保罗本来有说有笑,见到梁栋后,很自然地跑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殷保罗满脸堆笑,感谢道:“梁秘,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梁栋说:“我老婆交代的任务,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放她鸽子啊。” 梁栋这话等于直白的告诉殷保罗,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殷保罗只是笑笑,并不在意:“怕老婆是男人的美德,我要是娶了何总这样优秀的女人,也会跟你一样的。” “殷总身世显赫,又年少得志,相信殷总终有一天会觅得佳人。” “承梁秘吉言!” 俩人正说着,陆知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朱敬轩和周鹏。 陆知行早就知晓周鹏不是凡人,只要不是正式宴请,他一般都会让周鹏同席用餐,这一点,曾引起不少人的议论。 陆知行带来了朱敬轩,目的就是为了介绍朱敬轩跟殷保罗认识,同时也有告知殷保罗他和朱敬轩的关系之意。 吃完饭,没有喝酒的何叶开着梁栋开来的红旗Ls7,带着梁栋出去兜风。 何叶问梁栋要去哪儿,梁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去桂湖新区。” 新区七纵七横十四条主干道已经竣工,市政大楼也起了好几层,沿途的商业用地也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建设之中,即便是大夜晚,也是灯火通明,机器轰鸣。 桂湖新区之名取自新区北边的桂湖。 何叶把车停在桂湖坝基上,扶着水泥栏杆,享受着夜晚的凉风,心情大好。 “老公,你知道吗,公司这次跟‘万家地产’达成协议,投资了他们在淮州的项目,以后我们两家就是深度战略合作伙伴,公司在申城就算正是站住脚了。” 梁栋跟何叶一样,眺望着湖面,开口道:“那我就恭喜何总了。” 何叶扭过头,盯着梁栋,笑道:“老公,我怎么听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酸的啊?” 梁栋同样扭过头,凝视着何叶,说:“叶子,殷保罗对你有什么心思,你比我心里清楚,你就这样成天跟在他身边,叫我怎能放心?” 何叶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梁栋的额头,嗔怪道:“你呀你,总是把人往坏了想,殷总待我一直彬彬有礼,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举。” “他现在有求于你,希望从你身上获取我这里的信息,所以才会隐藏好自己的獠牙。一旦他觉得时机成熟,就你这样的弱女子,他随随便便施些阴谋诡计,就能把你连人带公司,吃的渣都不剩。”梁栋严肃道。 “老公,在你眼中,你老婆我就这么没用?”何叶生气地反问道。 “女人跟男人比起来,天然处于弱势,尤其是职场女人,跟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心存不轨之人的一种警告。” “你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何叶不服气地反驳道。 梁栋知道何叶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十分倔强,但又不能不提醒她,就说:“老婆,就拿今天来说,你竟然单独跟殷保罗一起出席晚宴,要是他在车上对你实施不轨,你怎么办?” “我相信殷总不是那样的人。”何叶固执道。 “你相信?”梁栋被气笑了,“当初你也是相信我,才把我带回你的住处的……” 125、官场头等大事 基建狂魔果然名不虚传,桂湖新区行政办公楼从奠基到竣工,一共不到一百天。 十一前夕,新区筹建办第一个搬入新区行政办公楼。 这下子,筹建办不用可怜兮兮的挤在街道办那一大间办公室里了。 搬家那天,市委常委秘书长、筹建办主任殷泽贵亲临现场,给一众工作人员打气鼓劲儿。 筹建办虽然只是一个临时办公室,却有市委常委牵头,规格很高。 筹建办搬迁到新区后,新区领导班子的筹备工作也随之拉开序幕。 市委成立了新区临时党委,任命筹建办副主任仝刚为新区临时党委书记,拟任新区党委书记。 任命筹建办副主任黄丽为新区临时党委副书记、拟任新区区长。 并同时任命了新区各职能部门的临时负责人。 梁栋因为是市里两位大佬临时起意,塞进筹建办的,他的组织关系依然属于市政府,只任命为新区临时党委的临时党委委员,并未拟任新区职务。 然而,只要筹建办不解散,梁栋就依然要在这里负责他那一块儿的工作。 陆知行那边,梁栋推荐了秘书一科的梁小星临时跟着。 一科三个副主任都是机关里的老油条,梁栋一个都没看上。 两个办事员薛岩和梁小星,能力差不多,但薛岩有爱发牢骚的毛病,而梁小星则言语不多,与他恰好相反。 领导秘书,第一要求就是要管得住自己的嘴,仅此一点,梁小星就完胜薛岩。 市政府好几个秘书科,办事员一大群,同一座办公楼,一起上班几年,市长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那几个。 梁栋给了梁小星这个机会,他能不能把握得住,那就看他自己了。 梁小星跟了陆知行,薛岩十分不服气,他感觉自己各方面都不比梁小星差,可为什么梁栋还是推荐了梁小星? 思来想去,他得出一个结论,因为他们都姓梁! 办公室没有秘密,薛岩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梁栋耳中,梁栋只是笑笑,并未作任何表示。 一牵扯到人事,那就是官场头等大事。 桂湖新区的书记、区长已经有了人选,下面还有一大堆位置等着有人来填。 梁栋虽然决定不了这些位置的人选,但他既是陆知行的秘书,又是筹建办副主任,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梁栋没想到,第一个找他解决人事问题的竟然是槐安县县长武自强。 武自强亲自来淮州找到梁栋,把他请到一个僻静的茶馆,开门见山道:“梁主任,你这个双料主任,现在可是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请你一趟可真不容易!” “武县,你这话就叫我无地自容了。不管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老领导,没有你的栽培,哪有我的今天?”梁栋笑着说。 武自强拍了拍梁栋的肩膀,说:“梁主任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武自强和梁栋说着话,孙海龙在一旁搞服务。 他虽然是梁栋的姨哥,却也是武自强的秘书,武自强不发话,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 武自强朝孙海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等孙海龙做定之后,武自强开口对梁栋道:“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求你一件事。” 说着,把手指向刚坐下的孙海龙:“海龙是你姨哥,按说他也能亲自来求你,但我今天舍下这张老脸把你叫出来,也是为了他的安排。海龙跟我一年多了,你也知道我在槐安的处境,上有李一鸣,下有何孝堂,我被夹在中间,举步维艰。海龙呢,能力是有的,立场也够坚定,就是缺少背景,指望我把他安排在槐安,肯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所以呢,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我就求到了你这里。” 聪明人一点既透,梁栋立马明白了武自强的意思,他这是要梁栋在桂湖新区给孙海龙谋一个位置。 梁栋没有问武自强,而是问向孙海龙:“海龙哥有没有明确的目标?” 孙海龙看了看武自强,直接对梁栋说:“我想去街道办工作。” 桂湖新区是县级行政单位,街道党工委书记和街道办主任都是正科级,孙海龙要到街道,显然就是奔着这两个位置的。 桂湖新区拟设立两个街道办事处,桂东路街道办事处和桂西路街道办事处,桂东路街道办辖区内规划有将来的市政府,桂西路街道办事处辖区内规划有将来的新区政府,二者各有自己的优势。 梁栋决定不了这两个街道办事处主要领导的任免,所以不能给孙海龙一个明确的答复,就点头道:“我尽力而为,不过你们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 武自强‘哈哈’一笑:“梁主任太谦虚了,只要你肯点头,这事儿就算成了百分之八十。” “武县,其实我觉得你亲自去找陆市长,效果比我要好。”梁栋开口道。 武自强摇摇头:“梁主任此言谬矣,我在槐安迟迟打不开局面,陆市长早已对我失去耐心,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去求他,那还不是上赶着找骂?” 梁栋笑笑,没有说话。 临走的时候,孙海龙重重拍了拍梁栋的肩膀,说了两个字:“拜托!”然后跟着武自强走了。 更让梁栋没想到的是,第二个来找他安排人的竟然是何孝堂。 这个老小子脸皮还真够厚的,梁栋才帮了他一次,这没几天,他竟然又来了。 老小子这次倒没有为他那个儿子活动,这次他带来的是侄子何义歆。 何孝堂直言无讳道:“义歆在县团委当了三年团委书记,也是该动一动的时候了,这不,我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义歆现在是正科级,在你们新区主要职能部门担任个负责人绰绰有余。要是方便的话,最好是新区组织部部长。当然,要是能一步到位,提个副主任,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何孝堂的话,梁栋心里直骂娘,这老小子是拿他当组织部长了。 “叔,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梁栋一脸为难的样子,“即便我是市委组织部长,你提的要求我都不敢一口答应,何况我只是一个主任!” “事在人为嘛,”何孝堂说着,递给梁栋一张卡,“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这事要是办成了,叔不会亏待你,以歆更不会亏待你。” 梁栋苦笑着把卡还给何孝堂:“叔,该帮的忙,我一定帮,但违反原则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做,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何孝堂面露不悦,不过还是说:“小梁啊,叔知道你的能力,也完全信任你,义歆的事就拜托你了,成了最好,不成叔也不会怪你。” 126、当头棒喝 市政府秘书一科,现在只有薛岩一个小兵,杂七杂八的活计,基本都落到他的头上。 薛岩本来喜欢发牢骚,以前有梁小星作伴,他还有个牢骚对象,现在倒好,发牢骚都找不到人。 他一个办事员,总不能找几个副主任发牢骚吧。 再说了,那几个老油条,没事还想找事儿呢,你要找他们发牢骚,那不是上赶着找麻烦吗? 眼看着身边有不少人调入了桂湖新区,薛岩感觉自己也有了机会,就一狠心准备了一笔钱,瞅个机会,找到了梁栋。 梁栋是他的直属领导,又是筹建办副主任,他要是肯说话,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薛岩在市政府干了五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见到梁栋,一边奉上礼物,一边提要求:“梁主任,你看我一上班就来到咱们一科,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如今桂湖新区那边正是缺人的时候,梁主任能不能把我也给调过去?” 梁栋看了一眼薛岩递上的那条‘烟’,知道里面有内容,就没有伸手接。 “薛岩,你觉得新区哪个位置适合你?要不把你调到新区政府办综合科?” 薛岩一愣,新区政府办综合科和秘书一科性质不是一样吗?他调到那里有什么意义? “不是,梁主任,你看我上班都五年了,副科依然没有个着落,梁小星比我晚来两年,都已经解决了……” 梁栋抬手打断薛岩的话:“因为梁小星姓梁!” 薛岩当然知道梁栋的意思,脸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梁主任,我,我也是气不过才乱说的……” “薛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并不比梁小星差?所以我推荐了梁小星,你就觉得心里不平衡?”梁栋说,“实话实说,我跟梁小星没有任何关系,梁小星也从来没有给我送过一分钱,更是连找我提起过都没有,那我为什么要推荐他而不推荐你,主要还是因为你这张嘴。咱们混机关的,最忌讳的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私下里过什么,领导可能看不见,但你说过什么,只要有第二个人再场,那就一定会传到领导耳中。” 127、主动告知 中国人有句古话,宁为鸡口,不为牛后。 梁栋曾在何冲乡主持过乡政府,但名不正言不顺,依然要受到各方掣肘,总有一种伸展不开手脚的感觉。 现在,他跟着陆知行,干的是服务领导的工作,这就注定了他要围着领导转,注定了他不会有自我。 甚至,连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当个筹建办副主任,干的也都些事务性的工作,很少能有让他自由发挥的机会。 一个官员,要想大展宏图,就必须当一把手,主政一方! 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办公室副主任,一个临时性办公室的副主任,级别也还是一个刚提拔没多久的副处级,要想下到县区当一把手,就目前来说,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就在梁栋胡思乱想的时候,何叶回来了。 看见梁栋,何叶一扫脸上的倦意,不顾齐红梅和两个阿姨,一下去扑到他的怀里。 抱了好一会儿,梁栋推开何叶,帮她捋着头发,爱怜地说:“老婆,你瘦了!” 何叶高兴道:“是吗?这么说,我的减肥出成效了。” 梁栋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 何叶有些感动地说“谢谢老公关心,再忙一段时间,等公司走向正轨,我就可以清闲下来了。” “清闲个啥,亲家母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她都说了,过不了多久还会来申城的。”母亲齐红梅突然插了一句。 梁栋闻言一怔,然后问何叶:“她什么时候来的?” 何叶黯然道:“上个礼拜。” “这么说,她知道爷爷把‘普安’交给你了?” 何叶点点头:“我们这么高调的和‘万家集团’合作了一把,想捂也捂不住啊。” “她来这里是几个意思?” “还不是‘普庆’遇到了点儿麻烦,想让我帮她一把。” 梁栋知道庄蓉的嘴脸,她要是一张嘴,那就肯定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笔钱也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找爷爷。”梁栋出主意道。 “我要是回去找了爷爷,爷爷很有可能训斥她一顿,但以她的性格,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她不敢忤逆爷爷,却不代表她不会鼓动何家其他人来给我找麻烦。你也知道,‘普安’毕竟是爷爷一手创建,何家人肯定都会把它当做何家的产业,他们又怎么会允许我一个人独吞?”何叶分析道。 128、当众宣布 晚上,还是在老爷子的院子里,何宗廷把各房在家的都叫了过来,一大家子人,济济一堂。 当着所有人的面,何宗廷宣布:“‘普安资本’是我一手创办,但是,与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我把它全权交与何叶处理,那它现在就是何叶说了算,你们不要打着何家人的名义,妄图染指‘普安资本’。在‘普安资本’创立之初,我就曾立下一个规矩,何家任何人不得在‘普安’任何职务。‘普安’跟‘普庆’不同,走的是现代化公司管理模式,我的目的就是完全消除家族对公司的影响。所以,在这里我要申明,如果有人背地里对‘普安’做小动作,要是影响到‘普安’的发展,别怪我翻脸无情!” 何宗廷掷地有声,在座各人面色各异,其中以庄蓉的脸色最为难看。 ‘普庆集团’老本行是医药进口,最近几年,看到房地产形势大好,也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 刚开始,小打小闹的搞了两个小区,效果不错,利润回报率相当丰厚,于是,集团高层就决定加大房地产市场的投资力度。 而房地产行业,属于资金密集型行业,无论哪家公司,都离不开银行的支持。 ‘普庆集团’有何家背书,银行那一块儿自然不成问题。 但是,随着地产业过热,国家调控措施也逐步出台,央行对各大行提出极其苛刻的要求,房地产企业要想从银行拿到资金支持,越发艰难。 而且,国家又加强了对开发商资金的监管力度,以前各房企打擦边球,售楼花,拿到业主的钱就用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 这样一来,房地产企业资金压力骤然增加。 就连‘普庆’这样的大集团,也倍感资金压力。 也因如此,庄蓉才会到申城找何叶要钱。 要不是何叶在申城动作闹得太大,财经新闻上多次出现她的身影,何家还没人知道‘普安’也是老爷子一手创办的。 既然是老爷子创办,那就是何家的产业,所以,跟庄蓉一样,几乎所有何家人都觉得‘普安’也理所当然有自己的一份儿。 129、陈明利弊 宴无好宴。 何叶还真有先见之明,要是她不带上梁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庄蓉和何孝慈。 这两个女人,一个负责‘普庆’的管理,一个是‘普庆’的大股东,她们俩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何叶逼到了墙角。 见何叶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梁栋就主动做了恶人:“妈,姑姑,何叶虽然是‘普安’的老板,但‘普安’的决策是由职业经理人决定,投资方面的事,何叶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还需要苏总点头的。” “你说的是渭城苏家那丫头?苏家跟咱们何家是世交,让她来掌管‘普安’,老爷子应该有他的考虑。这样,你给苏菲打个电话,我跟她说一声。”何孝慈开口道。 梁栋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给苏菲拨了一个。 电话接通,苏菲欣喜无比:“梁栋,怎么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 “是我姑姑要给你通话。” “你姑姑?哪个姑姑?为什么要跟我通话?” 梁栋开了免提,把手机递给何孝慈。 何孝慈笑着说:“苏菲啊,我是何叶的姑姑何孝慈。” “啊?何姑姑,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我和你庄阿姨,现在跟何叶,还有梁栋在一起,你应该知道,‘普庆集团’由你庄阿姨和我两个人撑着,最近呢,集团遇到一些麻烦,需要一些资金支持。我和你庄阿姨就想到了你们‘普安’,可梁栋说‘普安’是你做主,这不,我才请他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何孝慈三言两语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电话里的苏菲稍稍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何姑姑,庄阿姨,我虽然是公司的Ceo,可公司有公司的章程,公司的每一笔投资都要经过严格的流程,考察、立项、评估、审核,一步都不能少。这些流程,我们公司有专业的执行团队,我也只是负责其中一个环节。” 苏菲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何孝慈就跟她打起了关系牌:“苏菲啊,咱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我跟你爸爸却是好朋友,每年他来燕京,都要跟我们家聚一聚的。你看哈,‘普安’虽然是你当家,可它毕竟也是我爸爸一手创办,说来说去,还是老何家的产业,跟‘普庆’,那就是同宗兄弟,兄弟之间,互相扶持,走到哪里都说得过去的。” “何姑姑,我可以派团队去燕京考察一下,如果‘普庆’符合我们的投资条件,我当然不会有二话,如果不符合,那我也无能为力。何爷爷当初从米国请我回来,有言在先,‘普安’走的就是现代化公司管理模式,我这个职业经理人只认公司利益,其它一切都与我无关。” 何孝慈心中肯定有怨气,但还是保持着笑容道:“那我们就在燕京,恭候贵公司的团队了。” 挂断电话,何孝慈脸上有些难看,庄蓉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何叶,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妈,她是你亲姑姑,我们两个舍下老脸,亲自来求你,你就这么给我们踢皮球?”庄蓉指着何孝慈对何叶说。 庄蓉的指责,何叶直接无视,而是对何孝慈说:“姑姑,爷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创立‘普安’的目的,就是要与家族划清界限,为的就是不受家族的干扰,让‘普安’健康发展。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高瞻远瞩,早就洞悉了家族企业的弊端。‘普庆’能发展到今天,完全是得益于何家在官场的势力,要不是何家能垄断医药进口这一块儿,哪里会有‘普庆’的今天?地产业这几年发展势头是不错,但毕竟不是‘普庆’擅长的主业,你们把过多的精力投入其中,完全属于本末倒置。现在‘集团’资金紧张,也凸显了‘普庆’的短板,所以,我认为,趁现在损失不大,早点儿割肉离场,是‘普庆’最好的选择!” “无知!我和你姑姑在商界摸爬滚打半辈子,眼光还能比不上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要不想帮忙,完全可以直说,不用在这里给我们上课!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庄蓉指着何叶怒道。 梁栋给庄蓉续了一杯茶,劝解道:“妈,何叶完全没有恶意,更没有要教你们做事的意思。我在政府工作,对你们商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但我对国家政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咱们国家的房地产业,自1978年以来,发展到今天已经三十多年了,这期间经历了几个大的阶段,就总体走向来说,一直都是呈周期性变化。换句话说,就是行业过热的时候,国家必然会出台政策调控,然后迎来的就是一段时期的收缩。要是碰上97金融风暴和08次贷危机这样的大环境,地产业更是首当其冲会受到严重影响。09年,在国家的刺激下,房地产逐步复苏,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全国一二线城市的房价已经出现遏制不住的势头,国家出台政策,为地产业降温,也就势在必行了。这个时候,如果‘普庆’还要迎难而上,大肆在地产业搞扩张,那就是逆历史潮流而行!” 梁栋一席话,让庄蓉和何孝慈都十分震惊,就连何叶都诧异的看着他。 “房地产还能不能搞?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我想说的是,量力而行,徐徐图之,不能四面出击,多线作战。我建议,公司在地产开发这一块儿,要调整战略,远离市场饱和度较高的一线城市,把目光放在二、三线,甚至四线城市上,走高端路线,以开发改善性住房为主,先在业界站稳脚跟,打响名头,让老百姓对‘普庆’树立信心,然后再作其他打算。” 梁栋话音一落,何孝慈忍不住道:“梁栋,要不你别在下面干了,到公司来,我给你一个副总当当!” 梁栋一愣,没想到姑姑突然就抛来了橄榄枝。 略作思索之后,梁栋婉拒道:“姑姑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是哪天我在体制内混不下去了,一定来投奔姑姑,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何孝慈莞尔一笑:“你这小子,即便有那一天,我们家叶子也不会答应放你过来。” 130、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岳父何孝恩依旧每天披星戴月,回到家时,已是夜里十一点,见梁栋依旧在客厅看电视,满意地点了点头。 “孩子们都睡啦?”何孝恩率先问道。 “嗯,早就睡了。” 何孝恩有些失落,这个点儿了,他进女儿的卧室有些不合适。 “要不要喝点水?”梁栋问。 何孝恩摇摇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接切入正题:“说说上次你和那个前女友的纠纷。” 梁栋刻意在客厅等着何孝恩,一方面是出于礼貌,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向他求证,上次到底是谁帮自己,于是,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是不是在怪我为什么没有出手帮你?”何孝恩问。 梁栋摇摇头:“换位思考,换做是我也不会出手的。只是,我想不明白是谁帮了我。” 何孝恩目光如炬,盯着梁栋:“梁栋,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不管,但有一点,不能伤害到何叶。何叶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你一旦伤了她的心,她能做出什么决定,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左右不了。本来我以为你跟苏家两个丫头不清不楚,可又听说苏家大丫头结了婚,二丫头也跟艾家有了婚约,如此一来,他们也不可能出手帮你。这么看来,帮你的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我过问了一下,也没有个结果。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如果人家想让你知道他是谁,肯定早就告诉你了。既然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刨根问底?” 跟陆知行一样的分析,一样的建议! 梁栋微微有些失望,还以为从老丈人这里能得到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翁婿俩天南海北的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梁栋被孩子吵醒起床的时候,何孝恩早已出了家门。 官当得这么大,还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到底图个啥? 梁栋一家要离开燕京的时候,何葭专程从部队回来了一趟。 “周鹏怎么没来?”何葭丝毫不掩饰失望地问了一句。 梁栋知道何葭对周鹏有意,但没想到她陷得这么深。 部队可不比地方,要出来一趟,指不定得费多大事儿。 “我们从申城来的。”梁栋回答道。 “哦。”何葭无比失落。 “有机会,你可以去淮州玩儿。” “要是有机会,我早去了。” 何葭说完,脸上又爬满笑容,逗弄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才告辞。 到了元旦,桂湖新区区政府正式挂牌,各职能部门人员也陆续到岗。 自西向东,桂湖大道横贯整个桂湖新区。 新区区政府就在桂湖大道西段与桂西路交叉口,而市政府新址则在桂湖大道东段与桂东路交叉口,两个行政中心遥相呼应。 市政大楼还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桂东路那一片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 相对来说,桂西路这边,区政府规模要小许多,主要建筑设施已基本投入使用。 新区政府,就像一支先遣队,第一个入驻到桂湖新区,也担负着桂湖新区的建设重任。 新区政府一挂牌儿,筹建办这个临时性质的办公室也就算行使完了它的历史使命,即日起,正式解散。 筹建办里面从各单位抽调的工作人员,一大部分留在了新区,少部分回了原单位。 三个副主任,仝刚担任新区党委书记,黄丽担任区长,只有梁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对此,梁栋并无任何怨言,他也知道,自己一年内连升两级,已经属于破格再破格,要是再直接提拔到县区主要领导岗位,那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https:/ 梁栋回到市政府,身份依旧没变,继续跟着陆知行,当他的秘书。 梁栋这一回来,梁小星就尴尬了,但他跟没事儿人一样,又回了秘书一科。 薛岩见梁小星回来,就幸灾乐祸道:“梁大秘,这小小的一科还能装得下你?” 梁小星没搭理薛岩,任凭他阴阳怪气地嘲讽个没完。 没过几天,梁小星就接到一纸调令,调到桂湖新区发改委,担任一个实职科长。 就在梁栋回到市政府没几天的一个晚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喂,是梁栋吗,我是苏怀山。” 电话里,苏怀山语气稍稍有些急躁,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四平八稳。 “啊?苏省长?找我有什么事?”梁栋惊讶地问。 “苏菲要临产了,就在省妇幼保健院。” “啊?”梁栋又是一惊。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时间赶过来,陆知行那边我跟他说。”苏怀山安排道。 “好的,我马上出发。”梁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既然陆知行那边有苏怀山安排,梁栋也就不用请假了,直接叫上周鹏,马不停蹄地赶到渭城,直接来到省妇幼保健院。 梁栋赶到时,苏菲刚进产房。 楼道里的苏怀山跟他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让护士给梁栋换了无菌服,跟着也进了产房。 苏菲躺在产床上,两只腿被架了起来,咬着牙强忍着痛苦,头发衣服都被汗水黏在了一起。 由于是高龄产妇,生孩子肯定没有适龄产妇顺畅,再加上是省长闺女,医院的副院长亲自上阵,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苏菲见到梁栋,翘起头朝他笑了笑,梁栋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刺痛。 “深吸一口。”副院长指挥道。 苏菲照做。 “回忆一下大便时用力的情形,向下使劲儿!”副院长又开口道。 苏菲开始使劲儿,但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梁栋紧紧握住苏菲的一只手,想替她分担,却又无能为力。 苏菲实在忍不住了,突然一口咬住了梁栋的胳膊。 梁栋没有动。 足足两分钟,一个护士突然兴奋地叫到:“终于出来了!” 副院长提着孩子的两条腿,让孩子头朝下,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随着“哇”的一声啼哭,产房里顿时欢腾起来。 母子平安,是个小子! 苏菲看了一眼梁栋的胳膊,艰难的笑了笑。 梁栋的胳膊已经渗出血来,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安慰苏菲道:“孩子很健康,是个儿子!” “谢谢你!”苏菲很费力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131、机会来了就要抓住 苏怀山家跟何孝恩家情况一样,也是两个丫头。 更离谱的是,大丫头都是私生女。 苏菲生了个儿子,肯定不会姓那个雇来的‘丈夫’的姓,更不可能姓梁,那就只有姓苏了。 苏怀山这个当姥爷的,看起来比梁栋这个当爸爸的还要激动,孩子一出产房,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苏菲是顺产,遭的罪比何叶小得多,梁栋陪她聊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苏怀山一直没走,见女儿睡着,就把梁栋叫了出去,两个人站在医院走道的尽头,一人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这要是换做别人,护士早来骂人了。 “孩子姓苏,你没有问题吧?”苏怀山问。 “我没问题。”梁栋硬着头皮回答道。 “你也知道,苏菲现在的丈夫是她花钱雇来的,孩子一出生,她们就会解除婚姻关系。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都说缺少父爱的孩子,心理不会健康。所以,我不管你乐不乐意,以后你都得抽些时间关心关心苏菲母子。”苏怀山要求道。 梁栋没有立刻答应,心里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但却让他很难做。 他又想起了何孝恩对他的猜疑,万一这边的事传到何家,不知何家又会作何反应。 “我知道你怕被何家人知道,你放心,我的闺女我了解,苏菲是不会让你难做的,你只需偶尔来陪陪她和孩子,让孩子知道自己有个爸爸就行,苏菲是不会提别的要求,更不可能让何家人知道这件事的。”苏怀山又说。 梁栋心中苦笑,这话说得轻巧,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怎么可能不泄露一点风声? 不过他还是允诺道:“苏省长放心,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就没有不认的道理。以后,只要我能抽出时间,一定回来看看孩子。” 苏怀山满意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跟陆知行当秘书还习惯吗?” “习惯是习惯,可总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梁栋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苏怀山问。 梁栋知道,苏怀山这是在对他承诺来看孩子的回报,就直言不讳道:“当秘书是为领导服务,干的都是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手里虽然有一定的权力,也能办许多事,但完全没有决策性的权力。而我,主要是想干些实际工作,干些决策性的工作。” 132、儿子又不姓梁 “对于有污点的官员,情况严重的,严惩不贷,情况不严重的,就勒令其主动离开领导岗位。庸官就更好办了,只要他们完不成上级布置的任务,就把他叫到县委,先批评,再责令其学习,一直完不成,就一直批评加学习。我相信人都是要脸的,几个回合,那些人就会主动辞去职务。”梁栋自信地说道。 苏怀山呵呵一笑,道:“你还是没搞懂人性,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官帽子可以下作到何种地步。为了往上爬,有人会送钱,有人会送东西,还有人会把自己的老婆都送到领导床上。你以为,为了升官那些人还会要脸?” “只要一牵扯到人事,最考验一个领导的智慧。所以,哪怕是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人,一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你都要方方面面考虑俱全。等你真正站到那个位置上就会明白,人事问题,就是一个妥协的过程,有些人你明明知道他有问题,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用妥协,换来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苏怀山又说道。 苏怀山的话,梁栋理不理解,认不认同,都得做出一副理解认同的样子。 当然,梁栋相信,他的这个便宜岳父,在官场浸淫多年,能爬到省长高位,对官场的理解绝非他一个菜鸟所能比。 人的问题算是告一段落,接着梁栋就开始谈起了经济问题:“对于槐安的经济怎么抓,我认为要做到以下八个字:因地制宜,取长补短。槐安山多地少,不适合发展规模化农作物种植,搞土地流转也不会有太大作为。按照我的设想,首先就从发展‘淮州鸡’养殖为切入点,利用槐安山多林多的特点,把土鸡散养当作一个产业搞起来,然后再探索其它特色农业的发展。其次,利用槐安现有的青山绿水,大力发展旅游业,同时响应国家新农村建设政策,搞好乡村旅游,有序发展民宿、农家乐等项目,吸引城镇居民和外地游客。” 苏怀山点点头,评价道:“这些东西,都不是你第一个提出来的,往往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事在人为,我相信,只要给我机会,我就一定能做好。当然,我还有许多不成熟的想法,就不在你面前献丑了。”梁栋说。 “年轻人嘛,有丰富的想象力,才能有出彩的创造力。不过以你现在的实际情况,把你放到县里,掌管一个县,有些不现实,你现在最缺的还是历练。年纪轻轻,爬得太快,往往不是什么好事,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把基础打牢打结实,才能爬得更稳,爬得更高。”苏怀山说。 梁栋心里有些不服气,明明是你挑起的话题,又不是我求着你说的,到头来却怪起了我。 不过嘴上还是说:“我也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胡乱瞎琢磨,真要现在就让我下去当县委书记,我还真没那个担子呢。” 苏怀山笑骂道:“虚伪!但凡走仕途的,哪个会嫌自己官大?” 梁栋跟着不好意地笑了笑。 “说归说,要真有机会,你下去历练历练,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对于走仕途的人来说,年龄是个宝,能早提一年,影响的将会是一辈子。”苏怀山又说道。 苏怀山看似跟梁栋说了些没营养的话,事实上也等于给他做了一个承诺,一有机会,就会推他一把。 宝宝要姓苏,这已是大家默认的事实,不过苏怀山还是问梁栋:“对孩子的名字,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苏省长,孩子名字,还是你来取吧。” 苏怀山意味深长地看了梁栋一眼:“以后,私底下还是喊我一声‘叔叔’吧。” 梁栋知道苏怀山的意思,但那个‘爸’字,他是诀计叫不出口的,就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叔叔。” “我早就想好了,孩子就叫苏朗,希望他快快乐乐、开朗健康的长大成人。” “苏朗?好名字,我完全赞同。”梁栋跟着肯定道。 第二天早上,苏家肯定有亲朋来病房探望,梁栋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在凌晨告别,连夜赶回了淮州。 早上,梁栋见到陆知行,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梁栋,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到了腊月十七,各大中小学都已放假,政府部门虽然仍在上班,但已经有人在准备年货了。 很多想要跟领导联系的人,也趁着过年,或者真的带些土特产,或者夹杂些其它贵重物品,总之是要在领导家里露露脸的。 有人曾经说过,领导记不住谁给他送过礼,但领导一定记得住谁没给他送礼。 陆知行中年丧偶,唯一的儿子一直跟着姥姥,他在淮州就是孤身一人,因此,好多人都不知道该提着什么去他家。 镇平县县长钱文雷跟梁栋关系不错,就私底下问梁栋,去市长家拜年该掂些什么。 梁栋打趣道:“陆市长家人不在淮州,他一个孤家寡人,吃的用的肯定都不怎么需要,可这不代表他不缺钱啊?要我说,搞个编织袋,掂一袋子钱,陆市长肯定高兴。” 钱文雷埋怨道:“梁老弟,你就不要看老哥的笑话儿了,赶紧给我出个主意。” 梁栋见钱文雷是真的着急,也就不再逗他,建议道:“你要想去陆市长家,花太多钱,带太多东西,陆市长肯定会让你全部带回去。我听说你们镇平有一个小孤山,小孤山产的茶叶当属淮州毛尖的极品,陆市长喜欢喝茶,你就弄两斤小孤山产的茶叶就成。” 钱文雷一拍大腿,朝梁栋竖起拇指,谢道:“还是老弟你厉害,我咋就没想到呢?” 送走钱文雷,梁栋觉得自己也应该准备点儿东西,去几个相熟的领导家里走动走动。 送烟酒实在有些太俗,到底该送点儿啥,还真让人有些费神。 思来想去,梁栋给何冲乡副乡长邱海平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四十只风干鸡,十箱土鸡蛋。 邱海平满口答应下来,当天晚上就亲自送到了淮州。 梁栋要给钱,邱海平急眼道:“梁主任,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一听说是你要这些东西,我到村里收的时候,那些老百姓死活都不要钱。” 梁栋知道邱海平不是个爱扯谎的人,心里就有些小感动。 134、被逼无奈 三个女人被朱敬轩领着,出去做spa去了,剩下四个男人,煮了一壶茶,围在一起谈天说地。 听云之盟之后,四家约定,几个接头人每年年底小聚一次,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好的。 今年是第一次小聚,地点就安排在了淮州。 本来梁栋以为是魏东城花钱请客,没想到最后却是他来买单。 用魏东城的话来说,大家轮流坐庄,到谁的地盘,谁来做主。 几万块钱梁栋出得起,不过仍旧觉得有些肉疼。 四个人谈天说地,说着说着,就扯起了婚事。 艾丰眯着眼睛笑道:“梁兄先人一步,孩子都有俩了,我呢,就紧随其后,过完年就结婚,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来随礼哈。” “老艾,咱们俩就两免了。”秦煜奸诈地笑了笑。 俩货嘚瑟完,不怀好意地看着魏东城,魏东城没好气地说:“结个婚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要是想结,明天就能结。” 艾丰戏谑道:“老魏这是要跟梁兄做连襟?” 魏东城看了梁栋一眼,抬手打断道:“丰子,不要瞎说,我跟何家妹妹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梁栋装作没听见,岔开话题道:“艾少、秦少大喜之日,我一亲自到场祝贺。” 艾丰拍了一下梁栋肩膀:“只要礼到,人到不到无所谓。” 几个人侃了一会儿,魏东城突然起身,一脸严肃地对梁栋说:“梁兄,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梁微微一愣,道:“魏少尽管开口。” “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几个这次布局淮州,没有玩一点套路,没有做一锤子买卖,是真心实意想为新区建设出一份力,也有意打造一个样板项目,让新成立的‘清河地产’在淮州打开局面。可我们完全低估了地产开发的难度,这不,拿了地之后,又投进去了两个亿,银行那边却出了问题,说我们不能提供有效抵押物,又没有什么过硬的信誉,拒绝了我们的贷款申请。这事要是放在燕京,根本就不算个事,放在渭城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放在淮州我们几个就无能为力了。幸亏有梁兄在淮州,否则这次兄弟我这次可真是麻烦了。”魏东城介绍道。 梁栋心道,谁不知道你们几个公子哥儿玩的是什么套路,银行要是给你们贷款了,那才不正常呢。 “魏少想要市里给你们做担保?”梁栋问。 魏东城竖起拇指:“梁兄果然明白人!陆市长那里,我本可以让朱敬轩开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开口比朱敬轩更合适。” 梁栋笑了笑:“魏少太看得起我了。朱敬轩是陆市长的小舅子,他要是搞不定,那我就更不行了。” “梁兄就不要忽悠兄弟了,谁不知道你就是陆市长的左膀右臂,只要你开口,就等同于陆市长开口。其实,咱们完全可以这样操作,明天梁兄亲自陪我们去见一见刘行长,梁兄都不用怎么开口,看我一个人表演就行。”魏东城请求道。 梁栋知道他这是要拉大旗扯虎皮,但又不好拒绝,只好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一敲定,今晚的主要内容就算结束了,魏东城提出要出去潇洒一下,被其它三人同时拒绝,艾丰还贱兮兮地揶揄道:“老魏今天把梁兄的小姨子叫来,梁兄的媳妇又远在申城,这完全是在给梁兄创造机会啊!姐夫小姨子,你们懂的。” 魏东城跟秦煜相视一笑,然后同时盯着梁栋,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梁栋知道这些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只能装糊涂。 四个人回到酒店,没多久,朱敬轩也领着三个女人回来了。 梁栋注意到,他们每人开了一个房间。 艾丰丢给梁栋一个房卡,偷偷在他耳边说:“你隔壁就是何蕤,机会给你创造了,把不把握得住,那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梁栋踹了他一脚,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给何叶发了个视频。 视频接通后,画面里显示的是诺诺,在何叶的诱导下,小丫头竟然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爸’。 这可把梁栋激动坏了,对着手机连亲几口。 画面切换到言言,臭小子一副高冷的样子,任凭何叶怎么哄,就是不张嘴。 “你也别怪儿子,儿子都不认识你了。”何叶嗔怪道。 梁栋有些伤感,允诺道:“今年过年放假,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陪孩子。” 何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整天就会承诺,可哪一次实现了?我告诉你,现在孩子小,等他们俩大一点儿,你可千万把这个臭毛病给改了,不能做到的事,千万不能在孩子面前胡乱承诺。” 梁栋陪着笑说:“孩子他妈,我知道了。” 梁栋第一次这么称呼何叶,何叶有些不太习惯,皱眉道:“你这么称呼我,我都感觉自己好老了呢。”云九小说 “我老婆才不会老,再过三十年依然俏如十八。” “贫嘴!”何叶略显羞涩道。 “对了,跟你说件事,何蕤来淮州了,跟魏东城一起来的,现在就住在我隔壁。” “什么?何蕤去了淮州?” “嗯,我怕她一个姑娘家跟着别人到处乱跑,传出去不好听,就让她明天去申城找你。” “找我?”何叶有些惊讶,“她答应了?” 梁栋点点头:“这丫头一直在找你麻烦,我估计都是受她妈妈的影响,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跟你亲近的,我一说让她去申城,她就很高兴的答应了。” “来了也好,我估计她跟着魏东城,也是偷跑出来的,一会儿,你给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他们一声。”何叶安排道。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梁栋明知何叶对庄蓉有心结,还是故意问道。 “叫你打,你就打,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何叶很少见地置气道。 梁栋立马投降道:“好了,好了,老婆大人有吩咐,我怎敢不从?” 挂断视频,梁栋调出庄蓉的电话,拨了过去:“妈,我是梁栋。” 何叶一直有心结,从来不肯开口喊庄蓉一声妈,梁栋却喊得很甜。 “梁栋,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庄蓉很意外地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何蕤来淮州了,现在就住在我隔壁,你不用担心她。”梁栋回答道。 “嗯?这死丫头竟然去了淮州?她一个人吗?”庄蓉问。 “她跟魏东城一块儿来的,同行还有艾丰和秦煜,以及他们俩的未婚妻。” “这个死丫头,丢人现眼,竟然跟人偷偷跑出去,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你要是不说,我跟你爸还蒙在鼓里呢。”庄蓉怒气冲冲地说,“梁栋,你过去,把手机给她,我要跟她通电话。” 135、把持住了 梁栋拿着电话,敲开了何蕤的房门,却发现这丫头只裹了一条浴巾,还正拿着一条毛巾在擦头发。 梁栋进退两难,权衡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何蕤,指着手机说:“你妈电话。” 何蕤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梁栋一眼,拿着手机走了进去。 梁栋觉得就这样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庄蓉在电话里把何蕤臭骂了一顿,何蕤生气地挂断电话,一屁股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梁栋,质问道:“你有意思没?为什么要告诉我妈妈?” “我还不是怕她们担心吗?” “我都多大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蕤,你一个姑娘家,跟一个男人跑出来玩,你觉得合适吗?” 何蕤没想到梁栋会这么跟她说话,恼怒之后,冷冰冰地说:“你这是在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是在跟你讲一个道理。” “你是不是觉得我死皮赖脸地跟着魏哥哥很下贱?” “我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应该在意一些影响的。而且,你长这么漂亮,就不怕魏东城见色起意?” “哈哈,”何蕤凄然一笑,“魏哥哥要是能看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不知道姐姐是什么眼光,会放弃魏哥哥,找了你这么一个乡巴佬儿。” 梁栋知道何家人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自己,但何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受伤,就愤愤地说:“不可理喻!” “是,我是不可理喻,可我就是喜欢魏哥哥,我想问,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何蕤问道。 “好吧,就算是你真的喜欢他魏东城,可你觉得魏东城会娶你吗?何魏两家现在是什么关系,你比我清楚,你这么赶着倒贴,你以为他会对你负责?何蕤,醒醒吧,你跟魏东城根本就不合适!” 梁栋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残忍,可何蕤毕竟是何叶的妹妹,所以不能不说。 “我倒贴,我愿意,与你何干?你们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见了漂亮女人,哪个不想上?你见不得我跟魏哥哥好,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小姨子?”何蕤轻蔑地问。 “不可理喻!”梁栋真的有些怒了。 “假正经!”何蕤嘲讽道。 让梁栋大跌眼镜的是,何蕤说完,站起来,一只手轻轻一抖,本就堪堪护住重要部位的浴巾,突然滑落下来,一具完美的胴体就这么展现在梁栋跟前。 梁栋喉头发紧,连忙背过身去,慌乱道:“何蕤,快把衣服穿上!” 何蕤没听他的,还走到他身后,轻轻揽住他的。 “假正经!”何蕤把下巴支在梁栋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吃吃笑道,“嘴硬,你还跟我这里装什么假正经呢?” 梁栋突然转身,一把抱起何蕤,几步走到床边,一下子把她丢在床上,捡起地上的浴巾,扔在她身上,拿起手机,快步离开何蕤的房间。 梁栋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上了锁,一头扎进卫生间,把头对着水龙头冲了一会儿,抬起头,双手撑在盆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有余悸。 还好,把持住了。 梁栋暗自庆幸。 梁栋跟何叶十天半个月不一定见得上一面,过得是半分居的生活,何蕤跟何叶又有几分相像,容貌身材都是无可挑剔,再加上她的身份,梁栋能忍得住,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梁栋走后,何蕤坐在床上,抱着双腿,无声地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自从姐姐何叶回来后,这一切都变了,父亲何孝恩好像更喜欢姐姐,爷爷何宗廷更是对姐姐青睐有加。 再加上母亲庄蓉总在身边灌输,何叶回来就是为了抢她继承权的思想,让何蕤对这个姐姐一直都抱有深深的敌意。 后来,家里竟然还要把何叶嫁给魏东城,要知道魏东城可一直都是何蕤的偶像,而何叶竟然还放了魏东城的鸽子,在订婚宴上玩了逃婚! 何蕤觉得,这个姐姐简直就是上天派来,专门跟她抢东西的,抢她的父爱,抢她的公司继承权,就连她的魏哥哥也要抢! 是可忍孰不可忍! 血浓于水,要说何蕤对这个姐姐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假的。云九小说 怎么说呢,一边是想要亲近她,另一边又十分十分的恨她,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感情,让何蕤突然就生出一个念头,你不是喜欢抢我的东西吗?今天我就把你老公也抢走了! 可是,那个死梁栋竟然没有上钩! 这让何蕤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尤其是面对梁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竟然拒绝了她! 第二天,梁栋早早的起床,再次敲开何蕤的房门。 何蕤见是梁栋,招呼都没打,就扭头回到了里面。 梁栋是怕了,不敢再进去,就守在门口说:“何蕤,赶紧收拾,我送你去高铁站。” 何蕤转身,盯着梁栋,嘴里吐出两个字:“懦夫!” 梁栋尴尬地后退两步,守在外面。 送走何蕤,梁栋回到市政府,到了中午十点左右,魏东城的电话打了过来。 梁栋接完电话,跑到陆知行的办公室,跟他汇报了一下,陆知行说:“你去一趟也好,记住,不要乱表态。” 陆知行都这么说了,梁栋也就没了什么心理负担,陪着魏东城找到了刘行长。 刘行长知道魏东城的身份,对他十分客气,但客气归客气,事关自己的前途,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自己招麻烦。 这些个玩惯了白手套的公子哥儿,银行对他们一直都是敬而远之。 刘行长不认识梁栋,魏东城就跟他介绍道:“刘行长,这位是陆市长的秘书梁栋,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刘行长虽然不认识梁栋,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连忙上前热情地握住梁栋的手:“原来是梁秘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梁栋笑道:“刘行长不用客气。” “梁秘书有空来我这里检查工作,我是求之不得。正好,魏总也在,今天中午就不要走了,我做东,请二位一定要赏脸。”刘行长眉开眼笑地说。 梁栋刚想拒绝,就被魏东城抢先道:“那我和我兄弟就却之不恭啦。” 梁栋无奈,只好随之点点头。 136、大差不差 没过两天,殷保罗又请了一科全科大吃一顿,然后每人又备了一份年货。 这让科里几个老油条直呼牛逼。 殷保罗倒是没求梁栋什么,不过那份过分的热情劲儿,总让他觉得大部分都是在做戏。 想起老婆的公司一直跟他们有深度合作,她跟殷保罗不可避免的要有许多接触,梁栋就莫名有些醋意,对殷保罗也总有一种防备之心。 心理学上,人与人第一次交往中给人留下的印象,在对方的头脑中形成并占据着主导地位,这种效应即为首因效应。 也就是说,你一旦对某人形成某种先入为主的看法,后面是很难改变的。 心里对殷保罗有看法,看他就哪哪都不顺眼。 ‘万家地产’财大气粗,给一科搞的赞助比朱敬轩他们还要丰厚许多,科里几个老油条见了梁栋都眉开眼笑,就连一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孔凡禄副主任都竖起拇指,赞叹梁栋‘牛逼’。 梁栋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才乘高铁去了申城。 俩孩子在申城,老梁家今年的年就在申城过。 请的育儿师和保姆,何叶每人封了一个大红包,早早的就把她们打发回家了。 都忙了一年了,她们也要回家过年的。 梁优直接从燕京赶到了申城,一到家就抢走了哄孩子的权力,家务活儿就全拜托给了二老。 梁秉森和齐红梅虽说都六十多了,身体都很好,干点儿家务,也不算个啥。 可梁栋到家后,还是把妹妹狠狠的训了一顿,然后就换上衣服,开始帮父母干活儿。 梁优有些不好意思,也指挥着两个小帮手开始帮忙,结果没过两分钟,就被齐红梅撵了出去。 梁优朝着梁栋,一边做鬼脸,一边说:“哥,这可不能怪我,你也看到了,是老娘不让我干的。” 梁栋瞪了她一眼,梁优就撺掇着两个小家伙儿跟梁栋吵架,谁知言言挥舞着小拳头就要来跟梁栋比划,逗得一家人前仰后合。 年夜饭早被何叶定在了一家大酒店,因此家里也没有多少活儿干。 不过,老两口儿还是把阳台上挂满了从家里带来的腊肉、羊腿、风干鸡什么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这样,才算有年味。 两个阿姨都走了,家里住的地方很宽裕,不过,何叶还是说:“等这个案子做完,咱就换套大点儿的房子。” 齐红梅知道这房子的价格,咂舌道:“叶子啊,这房子已经够大了,再换,还能换多大的?”https:/ 何叶笑着说:“妈,买房子也是一种投资,我相中了一套别墅,地理位置特别好,绝对的稀缺资源,房东因为全家移民,才愿意出手,可遇而不可求。” 齐红梅相信何叶的眼光,点头道:“你说的我不懂,不过你要是打定主意,妈一定支持!” 梁栋知道,在申城,好地段的别墅,那都是古董级别的存在,不上亿,想都别想,遂问道:“老婆,公司正在上升阶段,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哪来的闲钱去买别墅?” 何叶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了?我们公司本来就是搞投资的,这也算是我们的一个投资方向。” 专业的东西,梁栋不懂,不过还是说:“公是公,私是私,你以公司名义买的别墅,自己再住进去,是不是有些公私不分了?” “你觉得你老婆是那样的人吗?”何叶仰着脸说,“我们搬进去住要付租金的。” 见梁栋有些不好意思,何叶又说:“公司里每一个决策,都要经过一套严格的程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说到这里,何叶突然想起了苏菲,就对梁栋说:“老公,你知道吗,苏菲生了个儿子,我去看了,那小家伙儿长得忒好看了,跟咱们言言颇有几分相像。” 梁栋闻言,心里一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这是拐着弯儿夸咱们家言言啊。”梁栋盯着何叶的脸,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我也就纳闷儿了,苏菲姐长这么漂亮,又如此优秀,怎么会突然就把自己嫁给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了呢?”何叶疑问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不是苏菲,又怎能知道她是咋想的?” “可是她们俩各方面都不般配啊。” “在外人看来,咱们俩也不般配。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 何叶觉得梁栋说得有道理,就点头道:“或许吧。但愿苏菲姐能幸福。” “苏菲姐幸不幸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很幸福。”梁栋笑道。 “贫嘴!”何叶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顿时绯红一片。 一大家子人,过完初一就按计划,开了一辆保姆车,到申城周边游玩。 初四,普通公务员假期已经结束,梁栋却提前到岗,跟着陆知行忙里忙外。 这一忙,就忙到了五一,艾丰这厮果然给梁栋送来了一个请帖,邀请他和何叶一起参加他的婚礼。 梁栋跟何叶商量好,在燕京相聚,然后直接来到婚礼现场。 婚礼规模不是很大,现场宾客不是特别多,不过,从衣着就能看得出来,个个都是名流。 梁栋携手何叶随了一万礼金,就有艾家人把他们带到司仪现场。 魏东城、秦煜等几个公子哥儿,组成了一个超豪华伴郎团,伴娘团也都是何蕤、魏馥雅这样的大家小姐。 艾丰见到梁栋,快步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熟稔道:“梁兄,要不是你早已结婚,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拉来给我当伴郎。” 梁栋抱拳道:“艾少,祝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艾丰抱拳还礼,然后拉着梁栋,来到魏东城他们跟前。 梁栋看到了穿着婚纱的苏荷,却从她精致的妆容里看到了一丝愁绪。 苏菲抱着孩子,陪在苏荷身旁,看到梁栋后,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何叶看到苏菲,就拉着梁栋走了过去,先向苏荷表示了新婚的祝福,然后接过苏菲怀里的孩子,对梁栋说:“老公你看,苏菲姐的儿子跟咱们言言是不是很像?” 梁栋掩饰着心中的不安,敷衍道:“小孩子嘛,都长得大差不差的。” 137、反炒房之战 晚上,梁栋夫妇在何府住了一晚。 何蕤总是有机会就嘲讽梁栋,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却没人注意,要是放在以前,梁栋总会针锋相对,现在却总是能躲则躲,根本不与之正面交锋。 过完五一,‘绿树地产’开发的‘城央花园’正式开盘预售。 商品房预售制度并非我国独有。 在倭国,二战后就出现过‘青田卖’,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商品房预售,但当时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管机制,开发企业不规范的预售行为侵害购房者权益的事件时有发生,引起了不少的交易纠纷。为规范商品房销售行为,日本政府通过立法,原则上禁止商品房预售这一交易方式,但是,如果开发商能获得政府部门的建筑许可,并完成“预售房定金保全措施”,仍可进行商品房预售。 在南韩,开发企业在房屋预售时必须开具‘预售资金专用账户’,对商品房预售实行了严格的许可管理。 在米国,对商品房预售没有什么法律规定,但基本上属于‘现房’销售。 在我国,直到2010年,才出台了资金监管制度,但在很多地方,并未彻底实施,开发商实际上是以期房销售的名义,实现了现房销售的实质,将经营风险转嫁给了社会。 首先,购房者支付了全部的房价款,承担了开发的全部风险;然后是开发商占用了购房者的资金,实现了"空手套白狼"的经营模式,而且是购房者承担了资金利息;最后是通过住房按揭把开发风险转嫁到银行。 淮州虽然认真执行了资金监管制度,但仍抵不住一场资本的狂欢。 ‘城央花园’开盘第一天,就出现了有人团购一栋楼的情形。 能够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恶名遍布全国的‘太太炒房团’,还能有谁? 开发商为了赚钱,可不在乎是谁买走了房子,他们甚至在售楼部扯出‘热烈欢迎温州籍客户莅临参观’的条幅。 炒房团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城央花园’的楼盘一天涨了一千! 老百姓看到房价疯涨,当即也不淡定了,一窝蜂地涌入售楼部,把售楼部玻璃门都给挤碎了,还砸伤了好几个人。 眼看‘城央花园’大卖,其它开发商也都红了眼儿,不约而同地准备提前开盘,也要下场分一杯羹。 针对这种情况,市里主要领导连夜开了一个会。 也难怪领导们着急,这房价一天之内从六千涨到七千,省里肯定会问责的。 不知什么时候,商品房价格也成了考核政绩的一项指标。 要是因为房价影响到政绩,那可就有些冤枉了。 覃玠阴沉着脸,率先开口:“开玩笑,房价一天涨一千,放眼全国,就算是超一线的大城市,也不敢有这样的涨法。以前咱们淮州想尽办法都出不了名,这一次倒好,不想出名都难。不用说,明天各大财经新闻肯定会出现咱们淮州的名字,一个三四线小城,房价一天涨一千,多好的新闻素材啊。” 既然覃玠先开口了,陆知行就紧随其后发言道:“开发商以逐利为目的,尤其是‘绿树地产’这样的全国知名企业,根本不会将咱们地方政府放在眼里,这件事大家还是各抒己见,争取商量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吧。” 陆知行说完,覃玠紧接着问他:“陆市长,我记得你那个小秘书是不是提过有关‘太太炒房团’的事?” 陆知行点头道:“有一次常委会间隙时间,他是提起过相关的话题。” “那小家伙是不是有些不同的想法儿,咱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是也应该听听他们年轻人的意见?”覃玠又问道。 “要不,我把他叫过来?”陆知行提议道。 “嗯,就让他来说说,群策群力嘛,说不定就能给我们一个惊喜呢。”覃玠点头道。 很快,梁栋就被带到了会场。 这个临时会议,是常委扩大会,相关部门的主要领导也都列席参加了。 梁栋站在一众领导面前,并未有一丝怯场,经过主要领导同意后,开口道:“关于‘太太炒房团’带来的影响,我早已陈明过利害,当时我就说,咱们应该从行政调控入手,给她们设置一些障碍。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严格执行房地产金融监管要求,防止资金违规流入房地产市场,抑制居民杠杆率过快增长,推动房地产市场健康稳定发展;第二,购房人购买新建商品住房,自网签之日起五年内不得上市交易;第三,严禁房地产开发企业相互串通,捏造散布涨价信息,哄抬房价,严格执行商品房销售明码标价、一房一价、一套一标等规定;第四,严禁房地产中介服务机构捏造散布涨价信息,或与房地产开发企业串通捂盘惜售、炒卖房号,操纵市场价格;第五,严禁房地产中介服务机构在标价之外加价,收取任何未予标明的费用;第六,对列入“黑名单”的失信房地产开发企业和中介服务机构,列为重点监督对象,加大日常监管力度,提高现场检查、抽查比例和频次,依法限制有关行政审批事项办理,并推送至信用平台及住建部有关信用平台实施联合惩戒。”云九小说 梁栋说完之后,领导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能坐到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人是庸才,大家都能听出梁栋五条建议的含金量。 尤其是其中第二条,五年不让上市交易,就意味着炒房客的资金会被套住五年。 而第一条又相当于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从银行里融不到资,也就意味着会套牢他们更多的资金。 炒房客资金实力雄厚,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绝对不会愿意把巨额资金套牢在淮州这样一个小地方。 按照他们以往的尿性,一旦抬高了当地房价之后,很快就会抛售手里的房屋,至于当地地产业的死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138、买房富三代,创业毁一生 开完常委扩大会议,覃玠把陆知行和梁栋叫到了他办公室。 “小梁,我知道你话没说完,当时应该是顾忌人多吧。现在就咱们三个,有什么想法,不妨敞开了说。”覃玠笑道。 梁栋也没有扭捏,沉稳道:“既然资本要来咱们淮州搅局,我觉得咱们完全可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过几天再出台措施,控制房价。那些炒房客既然要来,就把他们留在淮州,让他们也尝尝被套牢的滋味。” 覃玠一拳砸到桌子上,掷地有声道:“对,就这么干,这些炒房客在全国闹得鸡飞狗跳,就让他们在咱们这小小的淮州折戟沉沙!” 陆知行担心道:“如果这样操作,咱们当地老百姓肯定也会有人被误伤,他们可是无辜的。” 陆知行说完,梁栋没有迅速接话,覃玠却仿佛被打开了思维大门一般,朗声道:“这个简单,出台措施完全可以把本地业主和外地业主区分开。外地业主如果确实在淮州发展的,可以提供纳税证明或工作证明,也可享受本地户口同等待遇。不过价钱买贵了,合同签过了,那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政府不可能给他们打什么包票。” “要是那些炒房客起诉了,咱们该怎么办?”陆知行又问。 “炒房客一直都是过街老鼠,相信他们即便去闹,上面也不会站在他们一边。”覃玠道。 梁栋只是抛砖引玉,后面的内容就不归他这个小虾米管了。 两位大佬,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间就决定了淮州房市的未来走向。 到了五月中旬,在经过长达半个月的疯狂之后,淮州市人民政府突然出台了一系列重磅措施。 按照惯例,一般法规政策均不溯及既往。 桂湖新区招投标公告最后一条明确指出:新区房地产政策所有解释权归市政府所有。 梁栋就抓住这一条,建议两位大佬,颁布系列措施时,把这些措施当做新区房地产政策条文的解释和补充,适用新区所有项目,并逐步推广到整个淮州市。 打蛇打七寸,这一棍子算是打到点儿上了,新区一天一个样的房价,在连涨半个月之后,戛然而止。云九小说 饶是如此,桂湖新区的房价也从六七千一路攀升到将近一万! 十一个地块,业已开售的有五个楼盘,除了少数房源被个人散户购买之外,基本上已售房源都被炒房客收入囊中。 因为他们抱团取暖,购入价比散户价格要优惠许多。 要是任凭他们搅局的话,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大赚一笔,抽身走人。 半个月的时间,在有关部门的暗中示意下,银行还没有放出一笔按揭贷款。 但是,合同一签完,就产生法律效力,开发商是不会给那些炒房客反悔机会的。 淮州出台的系列措施被人称为‘516新措’,已经曝出,就在全网引起轩然大波。 “淮州在哪里,淮州在哪里,淮州就在老百姓的心眼里。” “淮州威武,我们需要淮州同款领导。” “特么的,那些炒房客,推高了我们房价,让我们为了他们贪婪买单。淮州好样的,总算给我们报了仇!” “好想去淮州买房,那么,我会不会被当作炒房客?” “还有万恶的开发商,把我们当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 舆情汹涌,省里的领导也注意到了,纷纷打电话来询问,覃玠和陆知行还被叫到省里,主要领导亲自给他们训了话。 省领导的立场当然是站在全省的高度,一方面批评他们搞突然袭击,没有事先汇报,搞得省里很被动,另一方面,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打击一个炒房客有这么难吗?难道全国就只有梁栋想到了这些举措?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政府为什么不出手打击炒房团、炒房客? 主要原因有三:首先,房价上涨,最大的受益者是土地所有者;其次,开发商如果能拿地后,长期持有,也能分一杯羹,这也是香港那个李首富在大陆处处囤地的主要原因;最后,房价上涨,有利于提高地方政府的gdp,在gdp政绩观大行其道的年代,那些地方主政者也乐于坐享其成。 139、买凶杀人 没有不透风的墙,‘516新措’的始作俑者是梁栋,这个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出去,那些炒房客和开发商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516新措’之后,淮州的房市冰封了一段时间。 炒房客肯定是不会继续跟进了,而老百姓也基本都是买涨不买跌,大多处于观望状态。 ‘立业地产’的楼盘规模没有那么大,名气也不如那几家大地产商,有了‘516新措’,他们的楼盘也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迟迟没有开盘。 梁栋就亲自找到徐立业,对他说:“徐总,商场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讲究的就是抢占先机,别人都不敢开盘,咱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做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徐立业摇头道:“我这小家小势的,可顶不住霍霍,要是开盘爆冷,卖不出去,赔的可是我的钱。” 梁栋笑道:“徐总放心,你把价格定在七千,绝对会疯抢一空!” “七千?”徐立业不可思议地盯着梁栋,“开什么玩笑?别人都卖一万了,你让我卖七千?” “你就告诉我,买七千有没有得赚?” 徐立业吞吞吐吐道:“赚是肯定有得赚,可谁又嫌钱扎手?一平三千,一套房就少卖几十万,我们小区一千多户,那就是几个亿啊!” 想要让一个商人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比登天都难。 “你要是不降价也行,那就把房子捂在手里,等个十年八年的,等到新区的房价跟老城区房价持平了,或许你也能卖得出去。”梁栋不慌不忙道。 徐立业没有说话,在思考梁栋到底什么意思。 “淮州老城区,高层均价六千,洋房均价七千五,你们的房子定价七千,比老城区依旧高出一千,有得赚啦,就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梁栋又说。 “梁秘咋不说我们的拿地成本呢?‘万家’和‘绿树’他们卖一万,我卖九千总行了吧。”徐立业不死心道。 梁栋一句话就掐灭了这家伙所有的希望:“市里铁了心要打压房价,你觉得是你们开发商头铁,还是市里头铁?要不要跟市里硬碰硬试一下?” “我不信,房价上涨,市里也能增收,市里财政这么困难,难道领导们会放着大把的钱不要?” “这个已经得到省里主要领导的首肯了,你说市领导是听省领导的,还是听你们的?” 徐立业掩饰着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肯定是听大领导的!” “徐总,我给你交个底儿吧,今天我来找你,是受市里两位主要领导委托的。”梁栋放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这是陆市长的意思?”徐立业瞪大眼睛问。 “还有覃书记。” “啊?覃书记也表态了?” 梁栋点点头。 “梁秘,你咋不早说呢,既然覃书记和陆市长都表态了,那我们肯定要答应噻。”徐立业拍着胸脯道。 “你们开盘那天,别忘了给我发个邀请函。” 梁栋又给徐立业抛出了一个彩头,徐立业大喜过望:“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开车去接梁秘。” 梁秘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他的位置十分特殊,很多地方他都能代表陆知行。 他要是能为‘立业地产’站台,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徐立业回去跟何孝堂商量了一下,何孝堂当即给梁栋打了电话,表示感谢。 三天后,在做足了宣传后,‘立业地产’的‘泰丰苑’正式开盘,梁栋没有食言,驱车前往,出席了开盘仪式。 七千的房价,比周边低了将近三千,自然是很吸引眼球的。 梁栋出席开盘仪式,也被徐立业作为了宣传的重点。 有市领导支持,老百姓更有信心,首期开盘四栋楼,十分钟即售罄。 看到人群热情高涨,徐立业当即又投入四栋楼,当日也基本卖了个七七八八。 市场价格一下子被下压了三千,其它房企也知道回天无力,只好跟着下调了房价。 房价总算回归到了一个合理的水平,淮州反炒房大战也算告一段落。 这天,下起了雨,周鹏开车载着梁栋正在路上行驶,周鹏突然开口道:“梁栋,检查一下安全带,脚蹬紧,手扶好!” 梁栋知道周鹏从来不开玩笑,就依言而行。 周鹏稳稳地握住方向盘,脚下油门儿也慢慢踩到了底,汽车穿梭在雨幕里,如同一匹受惊的野兽。 在他们后方不远处,一辆丰田越野紧紧地咬住了他们,他们提速,越野车也跟着提速。 前方出现一个路口,周鹏顾不上红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就在汽车要穿过路口时,一辆泥头车突然横穿出来,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鹏猛地一打转向,车子一个漂亮的漂移,以几公分的距离,堪堪躲过泥头车,驶向了岔道。 危险暂时解除,可那辆丰田越野却如同幽灵一般,又尾随而至。 周鹏说:“报警吧。” 梁栋拿出手机,报了警,没过多久,就听见了警笛声,随之,那辆丰田越野也没了影踪。 俩人把车开到最近的派出所,所长亲自给给他们做笔录,笔录没做完,市局一个姓孙的副局长亲自到场,代表市公安局主要领导表示了慰问,并承诺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知行得知此事,大发雷霆,亲自给市公安局局长肖震打了电话,责令其限期破案。 这些人也实在有些太猖狂,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袭击政府官员,影响实在太过恶劣。 在市局的全力侦破下,案子很快就有了眉目,丰田越野的司机和泥头车的司机双双被抓。 局里组织人手连夜突审,那两个司机拿钱干活儿,也不讲什么职业道德,为了少判几年,很快就全都撂了。 不出预料,是有人为了泄愤,买凶杀人。 而买凶者正是来淮州的炒房客中,损失最多的一个,叫孙正良,不过人已经逃走了。 孙正良的通缉令发了出去,在淮州的投资也都被冻结,最后被没收,其中一部分充了市财政,大部分被省里拿走。 141、墙倒众人推 “二楼右边那个房间。” 苏怀山能留梁栋在家过夜,意思已经很明确,梁栋也没有扭捏,上了楼,直接敲了敲苏菲的门。 过了一小会儿,苏菲打开房门,看了梁栋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进去。 梁栋关好门,跟在苏菲身后。 孩子刚睡,苏菲挨着孩子和衣躺下。 梁栋坐在床边,伸头看着孩子,越看越喜欢。 “谁叫你上来的!”苏菲依然在气头上,说话语气很冲。 “你爸让我上来劝劝你。” “劝我什么?” “劝你别出国了,国内不是挺好吗?” “你告诉他的?” 梁栋点点头。 “多事!”苏菲赌气道。 梁栋挪了挪屁股,揽过苏菲的肩膀,柔声道:“其实你爸说得有道理,毕竟亲戚朋友都在国内,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哼,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你就巴结他,替他说话?国内要是这么好,当初他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国外?”苏菲推开梁栋的手,气呼呼地说道。 “你爸也有他的苦衷。” “苦衷?难道为了往上爬,就可以丢下心爱的女人,丢下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跟他也是一样的德行?”苏菲激动地质问道。 “苏菲,你得理解你爸,很多时候,男人背负的东西不仅仅只有儿女情长。” “一丘之貉,说的话也如出一辙!” “我咋发现你们女人都是这么不可理喻呢?”梁栋无奈地说。 “还有谁不可理喻?何叶吗?”苏菲敏感道。 当女人开始不讲道理的时候,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梁栋感觉无计可施,就突然发难,一下子把苏菲扑倒在床上,用嘴巴堵住嘴巴。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不要讲了。 梁栋粗鲁地褪去苏菲的衣服,苏菲在嘴巴被堵之前喊了一声,至于喊的是‘不要’还是‘不要停’,梁栋没有听清,反正这些都不重要了…… 女人就像一堆干柴,一旦遇到一点火星,火势就会不受控制。 梁栋只是主动了一个回合,后面就只有被动应敌的份儿。 几番征伐之后,梁栋扶着床沿下了地,踢拉着苏菲的拖鞋,走路都成不了直线,感觉两腿直打飘。 洗漱完毕,梁栋再回到床上,看到苏菲如同没了骨头一般,就嘲讽道:“苏菲,你刚才不是很勇吗?要不要再战?” 本来跟睡着一般的苏菲,闻言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不服气?” 梁栋也就嘴上还有点儿劲,连忙讨饶道:“服了,服了,还是你厉害。” “这还差不多!”苏菲如同得胜归来的女王,随手扯过一件衣服,护住前面,去了浴室。 “挡什么挡,自欺欺人,你全身上下,哪我没看过?”梁栋小声嘟囔道。 …… 梁栋回到淮州没几天,何孝恩的秘书李垚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 “姑爷,秦家老爷子快要不行了,领导让你赶紧回来一趟。” 梁栋放下电话,就跑去跟陆知行请了假,带上周鹏,乘高铁到了燕京。 不管什么时候,进京必带周鹏,这是上次回京时,何宗廷给梁栋的忠告。 他们一下车,就在出站口看到了李垚。 上车后,李垚开口道:“领导交代了,让你们一来,就直接去医院。” 李垚的车有高级别通行证,燕京市内绝大部分地区都能畅通无阻。 车子停在了301医院南楼门口,几人下了车。 李垚向警卫出示了证件,警卫依然核实了梁栋和周鹏的身份,之后才放行。 在一个特护病房门口,站了几个人。 秦煜见到梁栋,快步走了过来。 梁栋注意到,秦煜眼圈发黑,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梁栋握住秦煜的手,安慰道:“不要过于担心,相信秦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 秦煜摇摇头,忍不住哽咽道:“梁兄大老远赶来,我们秦家感激不尽。” 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这里有全国最知名的专家,又有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病危通知都下了三回了,爷爷这次怕是撑不过去了。” “秦少要相信现在的……” 秦煜挥手打断梁栋:“梁兄不用安慰我了。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何叔叔的意思。梁兄代表的是何家,何家能拍梁兄来,我代表秦家,领了这份心意。” 秦煜冷哼一声,又道:“爷爷这还没断气呢,有人就坐不住了。先是我爸突然接到一纸调令,从驻倭大使的位置上,调到了驻南非大使。一般驻南非大使都是正司级,我爸虽然级别没变,但这欺侮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还记得我上次领淮州去的那个姑娘吗,她是江南谢家人,我爷爷这边一病重,他们也立刻翻脸,撕毁了我们的婚约,你说这事儿办得混蛋不混蛋?”云九小说 秦煜越说越气,一拳砸到墙壁上,愤恨道:“墙倒众人推,现在的秦家,就像末期的清王朝,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谁有机会都想来割一块儿。” 梁栋拍拍秦煜的肩膀,轻声道:“秦少,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哎,我们秦家本来就在四大家族中垫底,要不是爷爷他们那一辈还念旧情,我们秦家早就没有资格再跟你们三家相提并论了。实话不瞒你说,梁兄,爷爷病重后,三家之中,你是第一个来的。”秦煜有些凄凉地说。 这一点梁栋倒是没有料到。 毕竟四家缔结过‘听云之盟’,怎么能这般人情薄凉呢? 梁栋再次拍了拍秦煜的肩膀,道:“秦少,我既然来了,就能代表何家,秦家有什么需要我们何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煜有些激动地看着梁栋:“好兄弟,就等着你这句话了。我还真有件事要拜托你,想来想去,这件事也只有梁兄你出面最为合适。” 梁栋隐约已经猜到秦煜会有什么要求,却还是问道:“秦少但有所求,直言便是。” “我想请梁兄出面,召集四家,到听云轩一聚。”秦煜请求道。 梁栋没有迟疑,当即答应道:“秦少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142、唇亡齿寒 梁栋从医院出来,李垚还在外面等着。 俩人没有说话,很默契地上了车。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中组部,接上何孝恩,回了何府。 何孝恩一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下了车就给梁栋一个手势,翁婿俩一前一后进了何宗廷的院子。 何宗廷端坐正厅,一直在等着他们。 老中青三代坐定后,何宗廷问梁栋:“去过医院了?” “去过了。” “秦老头儿怎么样了?” “情况不乐观。” “秦家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秦煜给我说了一些。” 何宗廷长叹一口气,又问:“梁栋,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你叫回来吗?” 梁栋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唇亡齿寒?” 何宗廷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是老天眷顾我何家,让我们叶子招了你这么一个女婿。我问了你那几个兄弟,他们不是建议趁火打劫,就是建议明哲保身。能看到这一层的年轻一代,你是第一个。” 梁栋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还不是你们这些大家族趁火打劫的事做的太多,家族子弟们耳濡目染,形成了惯性思维。 蛋糕就那么大,有人多分一块儿,就有人少分一块儿,燕京的这些大家族能发展到现在,哪一家不是踩在别家的尸骨上爬上来的? “秦家虽然相对弱了些,手里的产业,占据的位置,也足够诱惑其它家族。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浑水摸鱼,最容易成功。但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一个迹象,那就是秦明玺突然被人从驻倭大使的位置上调去了非洲,虽然级别没动,但明显属于贬职使用。也就是说,本来有望更进一步的秦明玺,仕途基本到头了。驻外大使换岗本来很正常,但基本都是同级别岗位轮换,很少出现秦明玺这种情况。能以此雷霆手段突然对秦明玺下手的,出不了七常之一!这样一分析,我们就能抓住事情的脉络,追本溯源,可得到这样一个结论:高层这是要对燕京各大家族动手了!”梁栋分析道。 何宗廷微微颔首:“所以,当此紧要之际,我们各家族不但不能互相攻伐,反而应该团结一心,共度难关!” “而联络各大家族的人,位置不能太过显赫,否则,容易落人以口柄。所以,爷爷和爸爸就想到了我。”梁栋又道。 何孝恩跟何宗廷对视一眼,开口道:“梁栋啊,让你回来,我和你爷爷也是迫于无奈。你本身就是爷爷选出的何家联络人,现在职位又不高,不会引人注意。即便最终被某些有心人发掘到是你在穿针引线,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但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让你在圈子里打响名声,另一方面,却也很有可能会让你早早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梁栋,这里只有咱们爷仨,有什么话你可以敞开了说,这个任务你是愿意接,还是不愿意接?” 梁栋没有立刻回答,何孝恩分析的利弊,他也能分析得出来,但他有些犹豫,自己有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从内心讲,他并不想出这个风头,更不想搅入各大家族的漩涡之中,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小官,安安静静的把两个孩子养大…… 但是,野心这个东西,是个男人都会有,梁栋又岂能甘愿一生平庸?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心思一定,梁栋毅然道:“爷爷,爸爸,这个任务我接了!” 就在这时,李垚慌里慌张地敲了敲门,然后快步走进来,轻声道:“秦老爷子走了……”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寂。 何宗廷难免兔死狐悲,眼看着他们这一代老家伙一天天少去,如今已所剩无几。 而何孝恩则担心的是燕京恐将到来的一场风暴,何家何去何从。 过了许久,何宗廷终于开口道:“孝恩,你去对曾伯说,让他把何家所有人聚拢过来。另外,你也通知所有与咱们有关的人,来家里碰个头。” 安排完,又对梁栋摆摆手道:“孩子,去吧,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很多情况,就看你活动的结果了……” 梁栋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李垚跟在梁栋身后,到院子里后,把车钥匙递给梁栋:“姑爷,你们还是开领导的车吧,在燕京行走要方便许多。” 梁栋接过钥匙,朝他点点头,也没跟他客气。 周鹏开着何孝恩的红旗,出了何府,梁栋掏出电话,第一个打给的是魏东城。 电话接通后,不等梁栋开口,魏东城就率先道:“梁兄,我正想跟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电话就来了。” 俩人在电话里沟通了一下,没想到两个老爷子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魏东城道:“既然梁兄来了,那我就跟着梁兄,听候差遣。” 梁栋说:“给个位置,我们碰个头,然后一起去找艾丰。” 很快,梁栋跟魏东城就在街上见了面,俩人都坐在车里,只是摇下车窗,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魏东城的车就跟在了梁栋他们后面。 艾丰接到电话,老早就站在艾家大门外,亲自迎接。 梁栋和魏东城分别下了车,跟着艾丰进了大院儿,直接到了艾老爷子那里。 屋子里只有艾崇山和艾卫东父子两人,他们一见到梁栋和魏东城,基本上已经猜到了二人的来意。 梁栋进门就开口道:“艾爷爷,艾叔叔,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秦爷爷突然离世,秦家遭到有心人针对,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唇亡齿寒的道理相信艾爷爷和艾叔叔比我一个小家伙儿要看得更透。” 艾崇山一脸严肃地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晚,就看你们几个小家伙的了。你们放心,只要我们老哥儿几个没有死绝,你们闹出点儿动静来,也没有人敢拿你们怎么样!” 艾卫东交代道:“人多力量大,凡是能聚拢的家族,你们都去走一趟,不明就里的,就靠你们几个游说了。” 艾崇山摆摆手道:“去吧,孩子们,也该是你们登场的时候了!” 143、四方游说 艾丰也有司机开着一辆车,跟在了梁栋他们后面,三辆车打着双闪,开到了周家。 周家底蕴比不上四大家族,但在燕京也很有些影响力,不过周家与秦家有些过节,两家已多年没有来往了。 周家老爷子早已仙逝,现在当家的是周泰宇,在外交部任副部长,秦明玺的调离,虽然不是他出手,他却也是出了一部分力的。 毕竟,能打击仇家,这样好的机会可不多。 周泰宇的儿子叫周畅,跟魏东城他们年纪差不多,在教育部一个司里任部门正处级主任,他接到电话后,也亲自在自家大门口恭候梁栋一行。 梁栋几个纷纷下车,跟着周畅寒暄两句,周畅把他们引到家里,见到了周泰宇。 梁栋不认识周泰宇,就自我介绍道:“周叔叔好,我叫梁栋,是何孝恩的女婿。” “梁栋啊,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魏东城和艾丰,周泰宇是认识的,见他们两个甘愿跟在梁栋身后,就微微有些诧异。 “周叔叔,我们的来意相信你也猜到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也不用我多讲。我也听说过你们家和秦家有些过节,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落井下石,相反,我觉得周家反而应该跟秦家站在一起,共渡难关。这样一来,不但彰显了周叔叔的胸怀,也让秦家会欠周家一个人情。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趁此机会,周秦两家一笑泯恩仇,岂不也算是一件美事?”梁栋有条不紊道。 周泰宇听了梁栋的话,先是皱起了眉头,随着梁栋层层深入,他眉头也逐渐舒缓开来。 “既然你们几家都能站到一起,我们周家自然也没有不出一份力的道理,”周泰宇下定决心后,朝周畅一挥手,“周畅,你就跟在几位哥哥身后,记得多跟他们学学!” 出了周家,车队后面又多了一辆车。 李家、陈家、赵家…… 随着梁栋他们一家一家走过,车队也在逐渐壮大。 入夜,燕京突然下起了小雨,跟在梁栋身后的车队已经有了十多辆。 大家把车停在一个地方,一群人聚拢在一起,魏东城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朗声问大家:“大伙儿再想想,还有哪一家没通知到?” 一群人交头接耳一会儿,最后统统表示能到的基本都到齐了。 魏东城就拿出京城第一少的派头,把梁栋推出来:“诸位,这位相信大家有许多人不认识,他叫梁栋,是何家何孝恩的女婿,也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发起人,组织者。今晚的事,关系到在场每一位的切身利益,关系到我们各大家族的未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一心,共渡难关。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咱们这群人也得有个主心骨。那么,我宣布,咱们今晚的主心骨就是梁栋。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既然大家都是梁兄组织起来的,既然大家都站出来了,后面要是遇到什么事,谁要胆敢退缩,或者跟我们唱反调,那就是咱们所有家族共同之敌,我希望在场所有人在做出选择之前,要慎重思考!我就说这么多,下面请梁兄给大家讲几句。” 这些公子哥儿,肯定有人不服梁栋,但魏东城都说了,也就没人会站出来反对。 毕竟今晚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诸位,该说的魏少已经都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两句:第一,抱团取暖,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所以,后面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大家千万不要各自为战,更不要临阵脱逃,也不要抱着‘别人打虎我吃肉’的思想;第二,不管遇到什么人,你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站到我身后,不要说话,不要有更多的表示即可。” 梁栋跟着魏东城也说了几句,然后就宣布出发。 车队打着双闪,浩浩荡荡地驶向秦家…… 秦家。 秦煜站在秦府大门口,一阵凄凉之感,让本就悲痛欲绝的他又忍不住无声地滴下几滴眼泪。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啊! 老爷子从医院拉回来,这都过去七八个小时了,除了一些至亲,竟然没有一家登门! 就在秦煜暗自神伤的时候,秦府一个帮忙的远亲突然指着远方道:“表哥,你看那边!” 秦煜抬头远望,看到一个打着双闪的车队缓缓驶来,心里一阵激动,连忙拭去眼泪,快步向前迎接。 车队抵近,在路边停好,车门纷纷打开。 梁栋从第一辆车里钻出,冒着小雨,走到秦煜跟前。 秦煜忍不住,眼泪再次流下,梁栋也受其影响,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梁栋就进了秦府,有人给他胸前别了一朵白花。 魏东城紧跟着梁栋,也只是跟秦煜一个拥抱,然后进了秦府。 其它人有样学样,依次给秦煜一个拥抱。 值得注意的是,当轮到周畅的时候,秦煜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俩人紧紧搂在一起,周畅还轻轻在秦煜后背拍了两下。 这一抱,一抱泯恩仇,周秦两家的夙愿也算是解开了。 本来冷冷清清的秦家,随着梁栋他们的到来,终于有了些人气,秦家众人也在悲痛中得到了一丝安慰。 秦星瀚也是从副国级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按道理说,他的丧事,应该有人出头成立治丧委员会,一切流程都应该有专人处理。 让人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一走,医院的警卫突然就被人撤走,秦家没办法,只好自己派人把老爷子的尸体运回了家里。 显赫一时的秦家,老爷子门生故吏无数,临了竟然无一人前来帮忙。 秦明玺还在往家里赶,大伯秦明健虽然明面上掌管着秦家的生意,实际上就是个不管事的富贵闲人,偌大一秦家,就靠秦煜一个人支撑着。 秦煜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也是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简易的灵堂,还是秦家至亲帮忙搭建起来的。 好在梁栋他们来了。 144、注定是个不眠夜 随着梁栋他们的到来,终于有宾客陆续登门吊唁。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秦府门口的街道上突然被部队戒严,然后有一个军官进了秦府,找到秦煜,让他清理府中的闲杂人等。 戒严到了这个级别,不用说,来人肯定是主要领导。 梁栋等人也被士兵赶出了秦府,没办法,他们只得站在路边的警戒线以外,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端着枪,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梁栋相信,要是他们中有人稍有举动,这些士兵绝对会开枪。 今晚的小雨就一直没停,一群人都冒着雨,却没一个人出声,也没人会有找个雨伞的打算。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应该是所有戒严措施到了位,几辆红旗缓缓驶了过来。 空旷的街道上,梁栋他们这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特别显眼。 第二辆红旗车驶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后面的车窗被人缓缓放下,一个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车窗里。 是二号首长! 二号首长直勾勾地盯着为首的梁栋,一股威严瞬间将梁栋全身笼罩。 梁栋感觉后背发凉,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但是,他依旧站得笔直,还刻意挺了挺胸膛。 虽然只是短短十几秒,梁栋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直到那辆车驶过,车窗缓缓升起,他才仿佛解脱了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梁栋才注意到,刚才他一直都屏住了呼吸。 用何宗廷的话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秦府注定是全燕京关注的焦点。 梁栋他们,是第一波出现在秦府的人。 紧随其后,是秦家旧部和秦家的一些老关系。 再然后,就是二号首长了。 二号首长的出现,把今晚的故事推向了高潮。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高潮,是因为有了梁栋他们做引子。 高层是看到了燕京这些大家族抱成一团,才不得已,派出二号首长来安抚秦家。 二号首长走后,戒严的军人也跟着撤走了。 没过多久,秦家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秦老爷子生前所在单位的领导。 秦星瀚治丧委员会正式成立。秦老爷子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待遇。 有了治丧委员会,梁栋他们就没了什么事儿,不过他们还是坚持守灵到了天亮。 第二天,新闻上发布了讣告。 然后,在大会堂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 在梁栋等人的努力下,秦老爷子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待遇。 梁栋刚回到何府,何宗廷就把他叫了过去。 梁栋把那晚发生的,事无遗漏,全部告诉了何宗廷。 何宗廷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分析道:“二号那晚肯定是看到你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一个副处级小干部,还进入不了他的视野,他也不会为难你这么一个小家伙儿。但你也要知道,二号是因为你,才会被逼出现在秦家,要说他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是二号出手对付秦家的?”梁栋问。 何宗廷挥挥手道:“不至于,二号的格局不至于这么小,出手对付秦家的另有其人。” 何宗廷卖了个关子,问:“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秦家吗?” 梁栋摇摇头,他一个远在淮州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内幕?云九小说 “秦家虽然式微,但手里却掌管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秦氏集团’在全国那都是挂的上号的大集团。自从秦老爷子退休后,秦家在政坛几无建树,秦明玺也只是做到了副部级的大使,又远在国外,根本顾及不到秦家在国内的产业。秦明玺的哥哥秦明健,名义上是‘秦氏集团’的掌舵人,其实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公子哥,集团里的事他基本不过问,大小事务都由一个女人打理。这个女人叫鞠华,是秦煜的母亲。有没有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说到这里,何宗廷问了一句。 “鞠华?跟何叶的妈妈什么关系?” “一个叫鞠华,一个叫鞠英,她们是亲姐妹。”何宗廷解释道,“这个鞠华跟她姐姐鞠英一样,天生就是一块经商的料,把偌大一个‘秦氏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秦氏集团’也是在她手里才得以迅猛发展的。” 说到这里,何宗廷又叹了一口气道:“相比之下,你现在的岳母庄蓉,比起鞠英来,经商头脑不知差了多少。哎,老头子我也是悔当初,不该拆散你岳父与鞠英她们俩啊,否则的话,我也不用在苦心孤诣地再创办一个‘普安’了。” 老一辈的恩怨,梁栋不好评价,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我也曾去找过鞠英,她虽然答应让何叶回国,自己却坚决不回来。看来,他不单单是恨我,更恨的还应该是你岳父啊。”何宗廷懊悔道。 “所以,当何叶后来再逃婚的时候,我就接受了以前的教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逼迫她嫁给魏东城。本来,我以为魏东城够优秀了,以为这是一桩天赐良缘,现在看来,却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也幸亏何叶这丫头有主见,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性质十分刚烈,她要是拿定主意的事,谁说都没用。看到你们小两口儿女双全,夫妻恩爱,我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思想已经跟不上潮流了。”何宗廷又感慨道。 “我也没问过何叶,难道她妈妈不知道她已经当姥姥了吗?按道理说,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回来看看孩子的呀。”梁栋问。 何宗廷笑了笑,道:“这个,你们小两口自己交流,我一个老头子又怎会知道其内里?” 梁栋把燕京搅成了一锅粥,燕京圈子里人人都知道了梁栋这个名字,但这样的事,也仅限于在圈子里流传,老百姓也只是从电视里知道,又死了一个大人物。 秦星瀚不是国家主要领导人,所以也就没有几个老百姓会刨根问底。 梁栋回到淮州,淮州这边好像根本就没人关心燕京发生了什么。 是啊,那么遥远的事,跟咱们淮州的老百姓又有多少关系呢? 世道艰难,生活不易,老百姓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就算不错了。 145、群体性事件 天逐渐热了起来,学生也该放暑假了。 这天早上,市政府门口突然聚集了一堆人。 很快,就有人拉起了长长的条幅,上面写着各种口号。 “不反d,不动乱,啤酒厂工人要吃饭!” “坚决反对国有资产流失,坚决要求政府惩治贪腐行为!” “啤酒厂是我家,誓与酒厂共存亡!” “打倒马志达,保卫啤酒厂!” “……” 前面打标语的是酒厂青壮工人,后面跟着的都是老弱妇孺,迅速赶来的警察也不敢有什么作为。 这种情形,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冲突。 警察也是听命行事,领导不发话,他们也就只是站在一旁维持一下纪律。 陆知行铁青着脸,坐在市政府小会议室里,几个在家的副市长和几位秘书长都统一姿势,拿着笔,低着头,不知道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就是没有一个人抬头说话。 “怎么,没人想要说点儿什么吗?”陆知行问道。 常务副市长靳曦见没人开口,就战术性地咳嗽两声,开口道:“啤酒厂的问题,那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沉疴痼疾。从九十年代改制开始,反反复复,拖拖拉拉,扯皮扯到现在,想要解决,谈何容易。改制的时候,啤酒厂职工下岗分流了一部分,现有职工仍旧有将近一千人。啤酒厂有个家属区,里面住了差不多两千户人家。这两千多户住户,大部分都是啤酒厂下岗分流职工。好多家庭,一家几口人,就挤在四五十平的小瓦房里。那些小瓦房,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年久失修,很多都已被定性为危房。但是,啤酒厂连在岗职工都顾不过来,就更不可能管那些下岗职工了。市政府也有过改造的打算,但阻力很大,因为这些房子中,绝大部分产权都不明确,住户的素质又良莠不齐,有很多都抱着‘一拆富三代’的思想,谈到拆迁,就狮子大开口,最后,市里的改造方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以前他们没来闹过?”陆知行问。 “闹过,怎么可能不闹?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像今天这种情形,尚属首次。这一次,工人们之所以闹得这么凶,大概是与啤酒厂和‘普安资本’所谈的收购案有关。‘普安资本’不是搞慈善的,人家肯定也会考虑利润的问题。啤酒厂本身并不值几个钱,关键是他们厂区和家属区的那一大片地很值钱,保守点计算,就按两百万一亩,两千亩那就是四十亿!”靳曦解释道。 “啤酒厂以前属于市属企业,即便改制时,土地使用权应该由市政府收回啊?”陆知行问道。 “按照当时的政策,资不抵债的企业,经市、县人民政府批准,可以土地使用权作价冲抵负资产,企业取得出让土地使用权,除上交部分外,出让金的其余部分直接留于企业用于冲抵负资产。不知道当时市里是怎么操作的,啤酒厂的土地使用权就划给了改制后的啤酒公司。”靳曦回答道。 陆知行一拍桌子,怒道:“简直胡闹,啤酒厂效益就是再差,也不至于差到需要几十亿来冲抵负资产吧!” 靳曦尴尬地说:“这里牵扯到前几任领导,咱们也不好翻后账。” “那就眼巴巴地看着国有资产流失到某些人手中?”陆知行越说越气,“哼,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工人工人撵走一大批,剩下的也不给人家发工资,没花几个钱,就把啤酒厂收入囊中。这也就算了,还能把国家的土地也成功变成自己的财产!试问,放眼全国,还有比这吃相更难看的吗?” 靳曦又咳嗽两声:“陆市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陆知行也知道,在这里发脾气屁用没有,就布置道:“让工人派几个代表,把他们叫到会议室来。另外,再派人把马志达那帮人叫过来,让他们当着工人代表的面儿,给工人一个说法,也给市里一个说法。” 靳曦问:“陆市长,你看让谁下去见工人比较合适?” 陆知行想了想,说:“还是我亲自下去吧。” 靳曦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陆市长亲自出马,也能显示咱们市政府的诚意,工人们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陆知行说完,领着梁栋、周鹏等一行人,下了楼,来到市政府门口。 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卢队长见陆知行亲自下来,连忙派几个警察保护在其左右。 陆知行从卢队长手里要过扩音器,朝着工人喊话道:“工友兄弟们,我是市长陆知行,你们有什么诉求,可以给市里反应,大家都聚集在这里,不但影响不好,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 陆知行话还未说完,就有人朝他丢了一个矿泉水瓶,要不是他及时躲开,绝对能砸中他的面门。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警察连忙护住陆知行。 陆知行稳定了一下情绪,推开几个警察,再次拿起扩音器喊话道:“工友们,你们要是对市里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提出来,要是对我本人有意见,也可以向上面反映,这是你们的权力。但是,围堵政府,袭击公务人员,本就是犯法行为,要是因此而被抓,实在是得不偿失。我相信工人兄弟们的觉悟,也相信想闹事的人,别有用心的人,只是极少数。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我可以不予追究,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这里的警察都有执法记录仪,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被执法记录仪拍的清清楚楚,如果我们要调查,那些故意闹事者,绝无逃脱的可能。我既然站在这里,为的就是解决问题。工友们,你们可以推选出几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人,作为工人代表,把工友们的诉求都提出来,我们市政府也只有知道了你们的诉求之后,才能根据你们的诉求,再做出下一步的决定。所以,大家不妨现在就推举几个代表,其它人就散了吧。” 146、及时提醒 陆知行以前一直跟在苏怀山身边,没有处理群体性事件的经验,他以为自己满心诚意,又身具市长权威,应该能劝服聚集的群众,殊不知,市政府在群众中的威信早已丧失殆尽,他的一席话,不但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人群反而骚动起来,吓得几个警察连忙护在陆知行身前,生怕他再被人给伤着了。 这些工人以及家属,都是松散的联盟,大家同住一个小区,互相一招呼就过来了,根本没有什么统一组织,一时也推举不出几个有效的代表。 啤酒厂倒是有工会,可工会里的人早就被马志达给腐蚀,早就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了。 市政府大门前,一队警察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把工人搁在三米开外。 混乱之中,有人踢了一个警察一脚,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那一脚正好踢中了那个警察的下体,那个警察当时就捂住下体,倒在了地上。 两个警察抬走受伤的同事,治安大队卢队长询问陆知行,该怎么处理。 陆知行刚想说话,梁栋拽了拽他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队大型防爆运警车出现在市政府门前的大街上,车辆停好后,一队队防爆警察鱼贯而出,整理好队形后,手持盾牌,迈着整齐的步伐跑了过来。 聚集的群众一看到全副武装的国家机器,不由自主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防爆警察很快就替代了治安大队的位置,特警支队队长跑到陆知行身旁,敬了个礼,朗声道:“首长,我是市反恐防爆支队支队长韩晓东,奉命带队前来报到,请指示!” 防暴警察一到,陆知行他们心里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你们先维持好现场纪律,没有市里命令,不许与群众发生冲突。”陆知行对韩晓东命令道。 韩晓东再次敬个礼,说了句:“坚决完成任务!”然后就开始布置起来。 楼上的靳曦一直在看着大门口的动静,对陆知行的表现,微微摇了摇头。 梁栋拽陆知行一把,就是怕他脑子一热,下了什么不恰当的命令,激化了矛盾。 万一要是发生什么流血冲突事件,哪怕有苏怀山这个靠山,也挡不住陆知行下课。 还好,陆知行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就在防暴警察到位没多久,一辆奔驰带着一辆中巴车停在了人群后面。 马志达从奔驰车里钻出来,中巴车上整整一车保安,人手一根警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群保安如狼似虎的窜入人群,强行分开一条路,护着马志达,来到市政府大门口。 马志达满脸堆笑地跑到陆知行跟前,谄媚道:“陆市长,都是我管理不力,给市里添麻烦了。” 陆知行板着脸,指着人群问:“发生这种情况,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市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么多人围在市政府门口,影响太坏,还是让我 先把他们赶回去再说吧。”马志达说道。 陆知行冷哼一声,没有搭理马志达。 没说话,就算是默许了,马志达很有眼色地转身向前走几步,又折转回来,指着陆知行手里的扩音器:“陆市长,这个先借我用一下。” 陆知行没好气地把扩音器递给马志达。 马志达拿到扩音器,又找门卫借了一个凳子,在两个保安的扶持下,挺着肥胖的身躯,站在凳子上,对着扩音器喊话道:“工人兄弟们,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咱们都是一个厂的,关起门,那就是一家人,家里发生的矛盾,咋就好意思来找政府的麻烦呢?你们有什么要求,向我马志达提就行了,大家熟人熟事的,我还能坑了你们?” 马志达大手一挥,又道:“回家吧,都回家吧,到咱们厂里的大会议室,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好好谈!” “姓马的,你说的比唱的好听,厂都被你卖了,你们几个人把卖的钱一分,拿着钱就跑路,我们上哪儿找你们去?”一个头发发白的工人扯着嗓子大声道。 马志达指着那个头发发白的工人,骂道:“王老倔,你特么的是真蠢还是假蠢?我都说多少遍了,原来的啤酒厂从改制的那天起,就没有了,现在咱们的厂名字叫‘淮州啤酒有限公司’。我是咱们公司的大股东,换句话说,现在的啤酒厂就是我马志达的。我自家的公司,想卖就卖,与你们何干?再说了,不管我把公司卖给谁,你们都还是啤酒厂的工人,只不过换个老板给你们发工资而已。”https:/ “你特么放狗屁,什么时候厂子就是你马志达的了?啤酒厂是市属企业,咋可能一下子就成了你马志达的私产了呢?”王老倔人如其名,还真有个倔劲儿,别的工人有些畏惧马志达,他却一点儿都不怕。 马志达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卖惨道:“啤酒厂连年亏损,早就资不抵债了,啤酒厂还是被当时的市领导逼着我接手的,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什么濒临破产的破厂的狗屁厂长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啤酒厂即便连年亏损,也不可能资不抵债。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即便厂里的设备早已落伍,不值几个钱,可厂区这一大片土地,那可都是寸土寸金,卖个十亿八亿的,那还不跟搞着玩儿似的?我们早就听说,这块儿地市政府划给了咱们厂里,姓马的,你说说,咱们厂怎么可能资不抵债?”王老倔大声斥责道。 “就是,就是,厂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归了姓马的,这中间肯定有猫腻。都说姓马的跟市里领导有关系,看来这中间肯定存在贪污腐败行为!”王老倔旁边的一个老工人大声附和道。 马志达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指着那个工人,气急败坏道:“你特么的信口胡诌,你这是诬陷,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那个工人也跟王老倔一个脾气,瞪着眼睛道:“姓马的,别人怕你,老子不怕你!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啊,想抓谁就抓谁?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老子还真就豁出去了!” 那个工人越说越激动,指着马志达怒道:“你,姓马的,别以为大伙儿不知道,你不就是有个姐夫是市里的大领导吗,你敢说不是你们俩勾结在一起偷走了厂子?” 147、被识破的阴谋 马志达就怕没有工人闹事,这些消息也是他提前透露出去的。 看到那个职工还要说话,马志达一摆手,一个他带来的保安跑了过来。 马志达跟那保安耳语两句,那保安点点头,带着两个人,走向了那个叫嚣的工人。 那个工人见保安过来,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叫:“大伙儿快来看啊,姓马的要抓人啦!姓马的要抓人啦!” 那三个保安也不是吃素的,到了跟前,就挥舞着手里的警棍,开始打人。 ‘中国工人阶级是近代以来中国最先进的伟大阶级,是我们党的阶级基础,是我们国家的领导阶级,是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主力军’,这话是有道理的。 正是由于工人阶级的团结,才让这支革命力量一登上政治舞台,就焕发了蓬勃的生机。 几个年轻力壮的工人一见同伴被打,当即就冲了上来,赤手空拳跟那三个保安干了起来。 其实马志达带来的保安并不多,但这家伙向来狗仗人势惯了,在他眼中,警察就是为他服务的。 现场有这么多警察,他也就有了底气,敢于率先向工人们发难。 双拳难敌四手,三个保安即便手里有家伙,也不是众多工人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一群警察冲了过去,强行把双方分开,救回那三个保安后,防暴警察迅速用盾牌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领头的保安哭丧着脸向马志达卖惨,马志达怒骂道:“反了,反了,这些杂碎竟敢打我的人!” 说着,就要组织保安前去报复。 陆知行走过来,冷冰冰地说:“马总,我奉劝你不要带头闹事!” “陆市长,你也看到了,是他们打了我的人!”马志达厚颜无耻道。 “我看到的是你们先动的手。”陆知行一脸严肃地说。 “我之所以动手,是因为那家伙诬陷我和我姐夫!”马志达好像很有理的样子,说话时,底气十足。 梁栋一直跟在陆知行旁边,看到马志达实在太嚣张,就开口道:“马总,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反而有些嫌事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梁栋这么说,很大程度上,有提醒陆知行小心马志达的意思。 马志达听了梁栋的话,果然神情大变,连忙掩饰道:“梁主任,可不兴瞎说,我一接到市里的通知,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梁栋冷笑一声,问道:“真的吗?马总?市里给你打电话大概是九点十分,你赶到这里大概是九点二十,我想问马总,十分钟时间,你是从啤酒厂飞过来的吗?” 马志达没想到梁栋会这么问,支吾了半天没答上来。 这个场合,梁栋的问题不回答又说不过去,马志达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闪,咧嘴道:“我刚好在这边吃早餐,所以,接到电话就赶来了。” 这个猪头说完,脸上竟然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颇有一种‘快来夸我’的劲头。 梁栋被猪头的智商给逗乐了,一脸坏笑地问:“马总不愧是民营企业家的典范,吃个早餐都要带一车保安。马总,你该不会是昨天晚上就把保安全带你家里去了吧?” 马志达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想他马志达在淮州纵横多年,竟然接连在梁栋这里受辱,这让他还如何能忍? “梁主任什么意思?故意找茬儿是吗?”马志达沉声问道。 “找茬儿?马总哪里看见我找茬儿了?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要是马总心里没有鬼,又何必气急败坏呢?”梁栋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马志达只是一个小卒子,即便过了河,往哪里拱也由不得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脾气。 “姓梁的,我跟你无怨无悔,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把老子惹毛了,小心你……” 马志达的威胁还没说出口,就被陆知行打断了:“马总,你是想在这市政府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威胁政府官员吗?” 马志达再嚣张,也不敢跟陆知行置气,连忙换了一副笑脸道:“不敢,不敢,我跟梁主任开个玩笑而已。” 陆知行已经明白了梁栋的深意,知道马志达身后站着的是政法委书记曾宪磊。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这场戏,绝对是曾宪磊下的套儿。 148、各抒己见 小会议室里,工人代表、马志达和市政府,三方坐在一起。 马志达掏出一根烟,想要点上,却被市政府的人指着墙上的禁烟标志,提示了一下。 马志达讪讪地放下烟,不满道:“不就抽根烟吗,有什么打不了的?” 没人搭理他,陆知行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好了,今天,咱们三方坐在一起,大家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争取谈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陆知行话音刚落,马志达掏出一叠文件,往桌子上一甩,满不在乎地说:“谈什么谈,啤酒厂是我的,白纸黑字,做不得假。” 工人代表中,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自我介绍道:“陆市长,我是啤酒厂前厂长,我叫吕文海,在马志达接任我之前,啤酒厂虽说在走下坡路,但效益一直都还不错,是市里的纳税大户。他接手没两年,就开始了改制,我就纳闷儿,两年时间,啤酒厂那么厚的家底,他是怎么做到资不抵债,还需要拿厂里的土地来冲抵的。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啤酒厂改制,市属企业一夜间就摇身一变,成了私人企业,这个过程,直到多年以后,才被大家慢慢知晓。我想问,如果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进行?我们酒厂的工人,那些下岗分流的就不说了,那些还在岗的,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工人变成了打工人了。别看这多了一个‘打’字,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前酒厂工人,干到退休,有退休工资。现在他们给马志达打工,连个基本的养老保险都没买,我想问,这些工人老了以后,谁给他们养老?” 马志达盯着吕文海,叫嚣道:“吕文海,你别嘴一张就瞎咧咧,我告诉你,当初我愿意接手啤酒厂,还是市领导求着我,我才答应接手的,啤酒厂办不下去,那是受大环境的影响,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啤酒厂属于私营企业,我问你,咱们这儿在私人企业打工的,有几个买了养老保险了?” “马志达,你别拿你那一套忽悠人,以为所有人都不懂。啤酒厂改制根本就不透明,不合法,里面存在严重的违规违纪、甚至贪腐行为。这一点,我建议市里要重点查一下。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操作改制流程的,但任何一家集体企业改制,都不可能不考虑工人的利益。你们偷偷摸摸的,一夜之间就把国家资产装入自己腰包,还把工人甩包袱给社会,我想问问你们吃相还能再难看一点吗?你们还有一点良心吗?” 吕文海毕竟是当过厂长的人,说起话来,总能一语中的。 “这些都是历史问题,也便罢了。可是,你们做人简直没有下限!卖了厂子,还同时盯着家属区那片地。但凡有点儿能耐的,谁愿意住在那破瓦房里?那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你们一纸公告,就要把他们全部赶出去,难道你们就没有考虑他们有没有活路?要不是没有活路,你以为工人们愿意来市政府闹事?” 吕文海一席话,怼得马志达哑口无言。 啤酒厂的案宗,早就摆在了陆知行案头,他对啤酒厂的情况,不说全部掌握,至少也了解了十之八九。 他知道吕文海并非信口胡诌,就冷眼看着马志达,想知道他接下来还要怎么表演。 结果,等了半天,这个猪头竟然一句话都接不上来,这不禁让陆知行有些失望。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开口问道:“马总,吕厂长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马志达接不上话,他的一个助手就替他回答道:“啤酒厂改制,一切流程合法合规,市里要是不相信,可以去调查。我们接手啤酒厂时,只是承诺同时接手啤酒厂的老员工,让他们不至于丢了工作。我们是私营企业,不是搞慈善的,赚钱的时候,养着这些工人那都不是问题,可效益不好的时候,我们自己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又怎么可能去管那些工人呢?” “对对对,我们不是搞慈善的,自己都养活不起了,还怎么管得了别人?”马志达也跟着重复道。 陆知行说:“咱们暂且不说这个问题,先来算一笔账:啤酒厂厂区加上家属区一共两千亩地,就按最保守的价格,一亩两百万,两千亩就是四十个亿,假如你们这次交易成功,那么这四十个亿是不是就进了你们的腰包?” “陆市长,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既然是商业行为,那就有赚有赔,现在我们赚了钱,这说明我有投资眼光,四十个亿,也是我该赚的,与别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市政府因为财政困难,就盯着我的这点儿利润了?”马志达大言不惭道。 “马总果然好眼光,一分钱没投入,转眼就赚了四十亿,巴菲特来了也得拜你为师啊。”陆知行嘲讽道。 “巴菲特是谁?想拜我为师,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马志达一副很自信的样子。 助手连忙在马志达耳边解释了一句,他脸色微微一变,又道:“我是合法商人,还是市政协委员、市十杰青年企业家,也是一个有担当,有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家,只要那四十个亿到手,我可以承诺,给工人们建几栋安置房。但是,我说的只是在职职工,那些下了岗的,我可不管哈。” 陆知行快被这个猪头气笑了,感觉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安抚工人代表道:“代表们,市里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诉求,但是,要解决啤酒厂的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市里一定会给啤酒厂工人一个满意的结果,绝对不会放任工人的利益被人无视。” 一个工人代表不屑道:“当官的承诺最不值钱,今天说,明天变,要是换了领导,那更是能名正言顺的赖账。” 老工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怎么高,说起话来,也没个顾忌,饶是陆知行再有修养,也忍不住微微动容,说起话来,也就带着三分火气:“如果你们不相信市里,那为什么还要来围堵市政府大门?” 149、该是你的,没人能抢得走 那个工人代表还想说话,被同伴拉了一把,忍住了。 “啤酒厂改制的问题,我们会调查,工人安置的问题,我们也会研究,但前提是你们得相信政府。你们既然都是工人推举的代表,那就说明你们在工人中都有一定的威望,所以,我希望你们回去后,做好工人们的安抚工作。市里马上就会成立工作组,入驻啤酒厂,专门解决一系列问题。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再发生类似今天的事件,市里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保持克制,引起的严重后果,你们自己负责。”陆知行掷地有声道。 工人代表们讨论了一下,觉得也只能听陆知行的,就同意了陆知行的方案。 马志达却不干了,大声嚷嚷道:“我们不需要工作组,现在的啤酒公司是私人的,不需要政府插手。” 陆知行冷哼一声道:“工作组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正常生产和经营,也不会影响你们跟‘普安’的收购案,工作组的任务主要是彻查这次群体性事件的幕后抄手和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马志达一听这话,立刻慌了神,连忙道:“改制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要是有问题,市里早就去查了。这次群体性事件也是工人们的自发行为,哪里有什么幕后抄手?” “马总,你是不是觉得市里的决定,应该先问问你?”陆知行毫不客气地问道。 “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罢了。”马志达连忙摆手道。 陆知行忽然起身,挥手道:“大家散了吧,事情就这么定了,工作组最迟后天就会到位!” 工人代表互相商量着,陆续离开小会议室。 马志达六神无主地坐在那里,等工人代表走完后,起身去了市长办公室,却在门口被梁栋拦住了:“马总,没有预约,陆市长是不会见你的。” 马志达挤出一丝笑脸,低三下四道:“梁主任,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见陆市长一面。” 梁栋很坚决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马总,还是不要让我为难了吧。” 马志达知道多说无用,垂头丧气地带着人走了。 梁栋目视着马志达他们进了电梯,自己一个人进了陆知行办公室。 陆知行一挥手,让他坐下,开口问:“小梁,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梁栋回答道:“马志达的种种表现,都说明今天之事与他脱不了关系。仔细想来,工人们只是来反映他们的诉求,完全没有挑事的动机,那些挑事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因此,这次事件,是有人刻意挑起的,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陆市长给挤走。” 陆知行冷冷一笑,道:“恐怕他们的目的远不止如此,如果当时矛盾一旦激化,要是在我在场的情况下,发生了流血冲突,甚至人员伤亡,那我的仕途也基本就止步于此了!” “咱们换个角度想,假如他们得逞,谁会是最大受益者呢?”梁栋问。 “要是我这个位置空出来的话,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市委副书记贺玉良和常务副市长靳曦。贺玉良一直仅仅跟着覃书记,而靳曦在常委会上却经常跟我保持一致。从表面上看,贺玉良对我的威胁更大。靳曦跟我统一战线,只是因为我是市长,他是常务副市长,如果我们两个发生内耗,往往都会被人渔翁得利,而我们则是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当诱惑足够大的时候,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现在的常委会,三国鼎立,书记系,市长系,还有一个本土系。而本土系的代表曾宪磊,正是马志达的姐夫。马志达亲自下场导演这出戏,肯定离不开曾宪磊的授意。如此以来,曾宪磊要么是跟贺玉良达成了某种协议,要么就是跟靳曦达成了某种协议。” 梁栋虽然是陆知行的秘书,但陆知行很多时候都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这个年轻人,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他带来惊喜。 “覃书记年纪在这管着,干完这一届,大概率会到省人大谋一个养老的位置。而苏省长把你派来淮州,肯定是想让你在市长的位置上先干两年,然后按部就班地接任覃书记的位置。而覃书记作为在淮州连干两任的老市委书记,省里肯定会考虑他的意见,不出意外,他会大力举荐贺玉良顺位接替你的位置。因此,我认为贺玉良没必要冒风险跟曾宪磊合作。”梁栋分析道。 陆知行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小梁,你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别具一格,经你这么一分析,我心里就有数了。” “可是,揭盖子的时机还不成熟啊?”梁栋担心道。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既要审时度势,也不能一味退缩。他们这都欺侮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要是再表现的十分软弱,就会被人轻看。这样一来,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支持,也会左右摇摆,甚至滑向对方阵营。” 陆知行说着,稍作停顿,然后接着说:“小梁,我准备让龚秘书长牵头任组长,你和纪委的同志任副组长,成立工作组,明天就入驻啤酒厂。” 梁栋其实不喜欢这种临时性质的分工,上次让他当个什么劳什的筹建办副主任,结果呢,忙了一圈,到头来,啥也没落着。 可他又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毕竟代表了陆知行对他的信任,于是,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陆知行见他积极性不高,就笑道:“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筹建办的事闹脾气?三个副主任,两个都进了新区,就一个人原路返回了?” 梁栋没有说话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你干多少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但今年你都连续提拔两次了,如果要在提拔一次,那就是真正的连升三级!你想想,你要是连升三级了,让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梁栋知道陆知行说得没错,但心里就是迈不过那道坎儿。 “放心大胆的去吧,该是你的功劳,没人能抢得走!”陆知行笑着承诺道。 150、走访家属区 淮州啤酒厂家属区,一排排瓦房,破旧不堪,房顶上有许多补丁,看起来就像乞丐穿过的衣服。 家属区内,有一条主干道,硬化路面,已经很少能看见水泥,一个个大坑小坑,让所有路过的大小车辆,都不敢跑得太快。 一排排瓦房,间隔三十米左右,除了门前的土路,空地被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里面种了各种蔬菜,也是家属区工人家庭的主要生活来源之一。 工作组一共九个人,组长是市政府秘书长龚瑞祥。 副组长除了梁栋,还有一个是市纪委副书记于江南。 六个组员,四男两女,包括财政、审计、工商等各个部门的精兵强将。 工作组兵分两路,一路由龚瑞祥带队,直接进了啤酒公司总部。 另外一路,由梁栋带了两个组员,深入到了家属区。 两个组员,一男一女,都是刚毕业的新人。 男组员叫雷晓光,来自市审计局,女组员叫谢杏雨,来自市发改委。 雷晓光一进工作组,就盯上了谢杏雨,梁栋看在眼里,所以,分组的时候,就把他们俩人都要了过来。 机会是创造了,把不把握得住,全靠雷晓光自己了。 三个人把车停在家属区外面,步行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两家人在吵架。 梁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雷晓光和谢杏雨,说:“走,去看看。” 三人朝那边走的工夫,就已经把纠纷的大概给搞清楚了。 吵架的两家是邻居,吵架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两家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其中一个不小心,把另外一个推倒了。 好巧不巧,被推倒的那个孩子,脑袋碰到了台阶,流了不少血,孩子家长就不愿意了,非让另外一家带孩子去医院。 而另外一家也没有推卸任,却因为怕花钱,只是答应带孩子到附近的小诊所看看,不愿意到医院花那个冤枉钱。 梁栋走上前,开口道:“孩子一直在流血,你们这么吵来吵去,就不管孩子的伤势了吗?” 受伤孩子的家长自然是心疼孩子的,可又坚持要去医院,就数落道:“都是当父母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肉?孩子受了伤,去医院检查一下,也能让人放心不是?” 另外一方明显舍不得钱,也坚持道:“不就是磕破点皮吗?有多大点儿事儿?用得着往医院跑?你们要是不乐意,把我们家孩子的头也给弄破,总行了吧。” 双方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 梁栋连忙分开双方家长,建议道:“孩子受了伤,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稳妥。没事便罢,万一有事,也能及时治疗。要是因为贻误时机,导致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想后悔都来不及。” 受伤孩子的家长连忙附和:“就是,就是,瞧瞧这位过路的同志多明事理!” 另外一方就不乐意了,孩子妈妈瞪着眼睛对梁栋说:“你是谁?关你什么事?站着说话不腰疼!去一趟医院,动不动就千儿八百的,这个钱你出?” 梁栋也不恼,还笑着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都得讲个理不是?” 那女人还要说话,她男人把她拉到一边,红着脸对梁栋说:“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医院,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那个闲钱啊。” 梁栋闻言,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千块钱,递给那男人,说:“这些钱你先拿着,赶紧带孩子去医院。” 男人连忙推让道:“这怎么能行,咱们无亲无故的,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梁栋不忍道:“我是市政府工作组的,没想到你们的生活如此艰辛,这都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啊。” 一听说是市里的领导,男人更不能要那钱了,连忙说:“原来是市里的领导,你们能来我们这里了解情况,我们已经很满足了,这钱,我们是说啥也不能要的。” 受伤孩子的家长也跟着说:“是啊,是啊,既然是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领导,我们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家长说完,抱起孩子对邻居说:“走吧,咱们不去医院了,就去诊所包扎一下吧。” 梁栋拦住受伤孩子的家长,把钱塞给他:“孩子的伤,耽误不得,该去医院就去医院,这钱算我借给你们的。” 双方家长都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领导,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神情。 孩子的爸爸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孩子就要走,梁栋拦住说:“我们的车在家属区外面,晓光,你跟他们一起,跑一趟医院。” 孩子爸爸又是一阵感谢的话。 本来就有不少围观的群众,雷晓光他们走后,有人搬出凳子,递给了梁栋。 梁栋坐下后,就有人问:“领导,工作组这次来,是不是要对姓马的下手?” 梁栋笑道:“这个我当不了家,也不能给你们什么承诺,具体要看他到底有没有违法违纪。我的任务,就是来向大家了解情况,你们要是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跟我说。市里既然把工作组派来了,就肯定要把啤酒厂的问题查个底朝天……” 梁栋还没说完,人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梁栋站起来,抬高嗓门儿道:“大伙儿有什么话,一个一个说,你们这样一起说,我到底该听谁的呢?” 就在这时,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本来还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齐整整地注视着朝这边走来的那群人。 离梁栋比较近的一个工人小声提醒梁栋道:“领头的那个是保卫科科长马志东,他是马志达的堂弟。” 梁栋微微点头,他明显感觉得到,工人们似乎十分畏惧这个马志东。 马志东个子很高,人又很壮实,看样子至少也有两百多斤。 只见他快步走向梁栋,满脸堆笑地朝梁栋伸出手道:“领导,我是马志东,保卫科的科长。领导既然来了,为啥不去厂部呢?” 梁栋没有跟马志达握手的意思,冷冷地说:“我要去哪里,还需要跟你汇报吗?” 马志东明显一愣,手悬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151、突破口 马志东仗着身材高大,在啤酒厂这一片儿,一直都是横着走的角色,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只见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颤抖了几下,忍了几忍,方才挤出一丝笑容道:“你是市里领导,我算个屁!” 梁栋知道,马志东一来,工人们肯定不敢再说什么,就带着谢杏雨走了。 见梁栋走远,马志东阴沉着脸,警告道:“谁要是敢乱说话,只要传入我的耳中,我就弄他全家!不信的话,尽管试试!”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梁栋和谢杏雨出了家属区,车被雷晓光送孩子去医院了,他们俩也走不了,就在路边等着。 啤酒厂的位置很好,周围有几个开发成熟的楼盘,还有成熟的配套设施。 一路之隔,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纪,一边是低矮破旧的瓦房,一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谢杏雨小声道:“梁主任,那个保卫科长以前就是街头的混混,曾经坐过牢,后来不知咋弄的,提前释放了。出来后,就成了啤酒厂的保卫科长。” 梁栋扭过头,看着谢杏雨,问:“小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谢杏雨说:“我父母都是啤酒厂的工人。” 梁栋一听,来了精神:“能不能去你家里看看?” 谢杏雨落寞道:“他们都不在了。” 梁栋一愣,歉意道:“不好意思……” 谢杏雨凄然笑道:“我爸爸本来是厂里的会计,改制那会儿,不明不白的就死在了厂里。他们说我爸爸是失足跌入污水池淹死的,但厂里都传言,说我爸爸是被人害死的。后来,没过几天,我们家突然起火,我正好在姥姥家,才幸免于难,可我妈妈就没这么幸运了。” 往事不堪回首,谢杏雨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当年我才三岁,啥也不懂,父母都不在了,我就一直跟着姥姥住在乡下。我有个舅舅,也是啤酒厂工人,上学后,我就从乡下回到了城里,跟着舅舅,一直到参加工作。厂里一直都有传闻,说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我舅舅就是一个普通工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一个孩子就更无能为力了。我大学毕业后,考进了市发改委,这次市里组成工作组,要求发改委派一个人,大家都不愿意趟这个浑水,我就主动报了名。” “你想调查当年的事?”梁栋问。 谢杏雨点点头。 “你舅舅现在还在啤酒厂住吗?” “还在。” “那就好,回头咱们去找你舅舅,让他发动一下群众,争取多了解了解当年的情况。” “为什么不现在去?”谢杏雨不解地问。 梁栋朝后面看了看,马志东他们已经跟了过来,就指着他们对谢杏雨说:“有他们在,咱们就这么去你舅舅家,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谢杏雨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 马志东走过来,对梁栋说:“领导,工作组的龚组长就在厂部,要不咱们也过去?中午厂里肯定要表示表示的。” 梁栋说:“你们先去吧,我们还有一个人,他一会儿就来这里,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马志东见梁栋油盐不进,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一群人就走了。 谢杏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愤愤道:“看看他们这群人,哪里像保安?分明就是一群流氓恶霸!” “市里这次是下了决心的,啤酒厂的问题一定会一查到底,有问题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梁栋沉声道。 俩人又等了一会儿,工作组的车开了过来。 雷晓光下车后,对梁栋说:“梁组长,已经检查过了,孩子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最好。”梁栋说。 孩子父亲抱着孩子下车后,对梁栋又是一番感谢。 梁栋笑道:“孩子没事比啥都重要,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孩子父亲说:“领导放心,等我们有钱了,这个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梁栋挥挥手:“这都不重要。我呢,有个事想求你。” “有啥事,直接说就成,有啥求不求的。” “我想请你联系一下啤酒厂德高望重的老员工,晚上把他们叫到你家里,我想打听一些事情。” 孩子父亲连忙承诺道:“没问题,晚上你直接去我家就成!” 梁栋他们开着车,去了厂部,看到龚瑞祥正在跟马志达吞云吐雾。 马志达一脸笑容地站起来,走过来,握住梁栋的手道:“欢迎梁主任莅临指导!” 梁栋跟他寒暄两句,然后对龚瑞祥说:“龚组长,咱们工作组是不是开个临时会?” 龚瑞祥点点头,看了一眼马志达,马志达很识趣地边往外走,边笑道:“你们开会,你们开会。” 马志达走后,龚瑞祥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开口问梁栋道:“小梁,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梁栋摇头道:“暂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龚瑞祥道:“说来听听。” 梁栋就把谢杏雨的遭遇讲了一遍,龚瑞祥听后,开口道:“这需要公安部门的介入,我们这几个人,恐怕很难调查出什么来。” 梁栋说:“问题是我们现在没有一点证据,仅凭一些传闻,公安部门是不可能立案的。” 雷晓光急于在谢杏雨面前表现,就愣头愣脑地说:“他们不立案,咱们自己也能查。啤酒厂这么多工人,肯定有人知道一些内幕,咱们把工作做细致点儿,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梁栋道:“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刚才,我和小谢在家属区遇到一群人,为首的叫马志东,是马志达的堂弟,也是保卫科科长。厂里的工人十分畏惧这群人,我感觉咱们很难从工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问不问得出来,咱们都要去试试。”雷晓光不服气地说。 谢杏雨瞪了雷晓光一眼,开口道:“梁组长已经布置下去了,晚上就会召集一些老职工,调查当年的事。” 谢杏雨一开口,雷晓光当即老实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掩饰着尴尬。 152、只手遮天 到了晚上,马志达要宴请工作组。 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案,梁栋没有参加宴请,一个人来到了啤酒厂家属区。 梁栋相信,他的一千块钱应该没有白花,那个孩子家长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聚拢那些老工人。 可是,当他来到那家门口的时候,却吃了闭门羹。 梁栋询问了那家的邻居,也就是涉事的另一方,男人没让他进门,连连摆手道:“你还是走吧,那些人我们惹不起的,惹不起的。” 梁栋指着他家邻居问:“大哥,你邻居家的人呢?” 男人伸出头,左右看了看,快速道:“老李叫了几个老师傅,谁知被人告了密,来了一个群人,把几个老师傅赶走,然后就把老李一家给打了。老李为了躲事,一家人投亲戚家去了。” 男人说完,不等梁栋有反应,缩回身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梁栋想要再敲门,手悬在空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梁栋掏出电话,打给了龚瑞祥,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龚瑞祥那边觥筹交错,喝得正酣,他起身来到门外,对梁栋说:“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你还是先回去吧。” 梁栋道:“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们心虚,也说明咱们工作组的到来,让他们乱了阵脚。” 龚瑞祥道:“咱们今天只是投石问路,至于他们有什么反应,咱们不妨静观其变。”云九小说 梁栋不死心,又道:“龚组长,要不你跟小谢说一声,我去他舅舅家看看。” 龚瑞祥同意了,很快,谢杏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把她舅舅家的详细地址告诉了梁栋。 梁栋找到那个地址,敲了门,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你找谁?” “你好,你是谢杏雨舅舅吧,我是谢杏雨的同事,我叫梁栋,想来问你点儿事儿。” “进来吧。” 梁栋跟着谢杏雨舅舅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四十平左右,两室一厅的小套间,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 整个家属区,一排排瓦房应该都是同一规格,都是这种小套间。 每排瓦房门前小路的对面,都有一排低矮的小房子,应该是各家各户的厨房或者浴室。 因为只有排水沟,没有下水道,各家各户就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大家解决问题就要走几步路,到公共卫生间。 这样的居住条件,稍微有些门路的,都走了,空出来的房子也基本上都租了出去。 虽然条件差,耐不住价格低,啤酒厂位置又好,因而,只要有空房子,不愁往外租。 如此一来,家属区就变得鱼龙混杂起来。这一片的治安问题,在公安局,也就挂上号了。 谢杏雨的舅舅家里摆设也很简单,客厅里也就摆放了一个简易木沙发,一个茶几。 挨墙的地方,立放着一张折叠桌,是来客人时所用的圆形餐桌。 客厅没有电视,家里唯一的老式大屁股电视,在朝南的那个卧室里。 南卧室的门一直开着,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谢杏雨舅舅让梁栋坐在沙发上,走到卧室,小声跟女人交代了两句,把电视关了,然后走出来,关上门,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梁栋对面。 刚坐下,又站起来,对梁栋说:“喝不喝水?” 梁栋摇摇头,道:“老哥儿,你就不要客气了,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谢杏雨舅舅叫井立龙,是酿造车间的一名普通工人,干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却发现连个退休工资都领不到。 妻子也曾是厂里的员工,改制的时候,根据厂里一家只能留一个的规定,就下了岗。 后来,查出得了慢性病,因为不能报销,住不起医院,就常年在家里卧床养病。 井立龙没有子女,就把谢杏雨当亲闺女养,哪怕家里条件再差,也坚持让她上学。 小姑娘一直都很争气,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很好。 后来考上了岭西大学,毕业后,又一举考上了公务员,进了市发改委。 谢杏雨参加工作后,井立龙家里宽裕了许多,但他们老两口不愿成为孩子的负担,谢杏雨哪怕给他们一些钱,他他们也都攒着,等着将来她结婚用。 俩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梁栋开始切入正题。 “老哥儿,能说说小谢爸爸的事吗?” 梁栋一提起谢杏雨的爸爸,井立龙立刻警惕起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工作组的副组长,也是陆市长的秘书。” “你是市长秘书?很大的官吗?” 梁栋笑了笑,说:“也不算是什么很大的官儿,不过说话还是挺管用的。” “比小雨她们科长如何?” 在井立龙的认知里,谢杏雨的科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只是他这么一问,梁栋还真不好回答,转念一想,就笑着说:“我是工作组的副组长,马志达也得听我的。” 对于啤酒厂的工人来说,马志达那就是土皇帝,能管着他的人,肯定就是大官了。 “你们真想查我姐夫的事?” “不想查,我来你这里做什么?” 井立龙还没有打消疑虑,试探道:“马厂长的姐夫是市里的大官,听说全市的警察都归他管呢。” “我是市长秘书,代表的是市长,马志达的姐夫也要听市长的。” 梁栋知道井立龙没什么文化,就尽量用他能听得懂地大白话来解释。 “这么说,你是不怕马厂长他们那帮人了?”井立龙问道。 “他们那帮人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马厂长说,现在的啤酒厂已经改成什么啤酒公司了,这整个公司都是他私人的,包括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的,他要什么时候让我们滚蛋,我们就得什么时候滚蛋。他那个堂弟马志东,是厂里保卫科科长,那家伙坐过牢,手黑着呢,谁要是不服,他就带一帮人把那人打到服为止。” “他们做过的恶,终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解决啤酒厂的问题,还大家一个公道!”梁栋掷地有声道。 153、早有安排 “我姐夫和姐姐都是被人杀害的。”井立龙突然说。 梁栋等的就是这句话:“你有证据吗?” 井立龙摇摇头:“我没有证据,但我姐遇害前给了我一个账本,说是让我藏好,等将来有人来查我姐夫的案子的时候,再交出来。” 梁栋心里一阵激动,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 “这么说,你姐姐遇害前,就已经预知有人要害她了?” 井立龙眼睛变得通红,哽咽道:“我姐姐、姐夫都是因为这个账本而死。后来,不知有多少人想从我这里套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向外泄露过。小雨这丫头十分聪明,她早就感觉到她爸妈死的不寻常,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我怕她惹到那些人,就没敢让她知道账本的事。” 梁栋说:“你这么做是对的,把账本给她,那会害了她。” “小雨这丫头,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现在又考上了公务员,前途无限光明,我又怎能拖累她呢?”井立龙叹息道。 “那,账本还在不在你手里?” 梁栋问出这句话,心里也是直打鼓。 “梁组长,我能信你吗?”井立龙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梁栋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我和陆市长都是刚来到淮州没多久,跟你们啤酒厂没有任何的瓜葛,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会骗你呢?” “马志达的姐夫是市里的大领导,你们也是市里的大领导,难道你们不会官官相护?”井立龙仍旧没有打消疑虑。 面对井立龙的疑问,梁栋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井立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站了起来,盯着梁栋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东西我可以交给你,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梁栋看到有戏,连忙回答道。 “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能把小雨牵扯进来!” 井立龙的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梁栋很认真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井立龙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卧室,跟他妻子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出来,对梁栋说:“东西不在我家,你要是急着要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取。” 梁栋点点头,俩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井立龙要骑他的自行车,梁栋拦住他说:“离得远吗?要是很远的话,我们有车,停在了家属区外面的马路上。” 井立龙也没坚持,跟着梁栋往外走,上了工作组的车,井立龙说了一个地址,司机启动车子,汽车上了路,稳稳地驶向了目的地。 大概一个小时,汽车开到了一个小区。 梁栋跟着井立龙进了小区,井立龙敲开一户人家,跟主人说了几句话,那人转身进到里面,没一会儿,就捧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走了出来。 井立龙接过木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吹了几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递给了梁栋。 见梁栋接过木盒,井立龙终于感到一阵解脱。 这个压在他心底二十年的秘密,终于不用再折磨他了。 梁栋打量了一下盒子,刚想打开看看,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梁栋感觉来者不善,大声呵斥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那俩人并未停下脚步,反而一人抽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渗人地幽光。 其中一人用匕首指着梁栋,低声威胁道:“交出盒子,保你无事!否则,别怪我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井立龙把他那个朋友推进屋里,关上门,又对梁栋说:“你快跑,这里我挡着!” 梁栋一阵感动,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关键时刻,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 那个歹徒用嘲讽的口吻道:“不自量力!” 然后,握着匕首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突然从歹徒背后照了过来。 歹徒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转身想看清身后的动静,却只看到一个身影,转瞬即至,来人也不搭话,一个飞脚,精准地踢在歹徒手腕,把他手里的匕首踢飞了出去。 另一个歹徒反应也不慢,转身就是一个直刺,谁知来人竟然不躲不闪,那歹徒直觉眼前一花,手里匕首已经易主。 接下来,两个歹徒没两下就被来人制服。 154、束手束脚 李巍是刚从下面的县公安局政委升任上来的副局长,按说跟曾宪磊他们应该没有多少瓜葛,陆知行便给他打了电话。 梁栋乘李巍的车,到了市公安局,稍事休息,便开始做笔录。 当他提到那个盒子的时候,李巍说:“梁秘书,盒子在不在你手里?那可是重要证据,应该交给我们。” 梁栋说:“盒子里的东西,涉及工作组的工作,等我们工作组在啤酒厂的工作结束,我会把盒子交给你们的。” 李巍又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盒子里的东西?” 梁栋断然拒绝道:“事关重大,李局长也不要让我难做。” 李巍那心有不甘的样子,引起了梁栋的警惕,做完笔录后,强烈要求突审那两个嫌犯。 李巍拖延道:“梁秘书有所不知,一般我们抓到嫌疑人,都是先晾他们一段时间,等他们心理防线松动,才是审讯的最佳时机。” “你们这一晾,要晾到什么时候?”梁栋问。 “实际情况实际分析,主要看嫌疑人的表现。” 梁栋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他们耗在这里。” 李巍趁机道:“梁秘书,其实你在这里旁听,完全没有必要。据我的经验,这两个嫌疑人都是滚刀肉,一时半会儿,很难撬开他们的嘴巴。” 梁栋有些不悦,坚持道:“李局长,你只管审,能不能审得出来,咱们再说。” 李巍脸色微变,严肃道:“梁秘书这是在干扰我们办案。” 梁栋知道这家伙是在敷衍他,就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拿起电话汇报给了陆知行。 很快,李巍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手机,连忙站起来,保持立正的姿势,毕恭毕敬道:“陆市长,我是李巍,不知您有什么指示?” 然后,他就不住的点头,不住的说‘是’。 挂断电话,李巍换了一副嘴脸,好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笑着对梁栋说:“陆市长有指示,让我们现在就突审嫌疑人,梁秘书,跟我来吧。” 梁栋没有说话,跟着李巍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装有一大块儿单向玻璃,梁栋他们坐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里面却看不见外面。 李巍安排两个警察,开始审问其中一个嫌犯。 果如李巍所料,那嫌犯就是一个滚刀肉,一上来就开始胡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审出来。 梁栋怀疑有人提前给嫌犯报了信,却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好把不快压在心底,起身告辞。 梁栋让工作组的司机把井立龙送回家,他则跟着周鹏回了市政府。 陆知行还没回家,就在办公室等着他们俩。 梁栋把今天发生的情况详细介绍一遍,然后说:“领导,公安上没有可靠的人,咱们干什么都觉得束手束脚。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要不是周鹏身手好,真要让市局出警,这个盒子指不定会落到谁的手上。” 陆知行盯着桌子上那个盒子,沉思片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 “喂,是祁厅长吗,我是老陆……” 打完电话,陆知行解释道:“我刚才跟省厅祁厅长通了电话,他答应给我派个人下来,但局长肖震暂时动不了。” 见梁栋有些失望,陆知行又道:“你们在公安战线,有没有信得着的人?” 梁栋想到了周鹏的那个战友程纪斌,就说:“人是有一个,不过级别有些低,现在还是乡派出所一个所长。” 陆知行道:“没关系,把他调到市经侦支队,提一级,任副队长,正好也能帮你们一把。省厅的人下来,估计没那么快,你就先让那个所长过来。” 梁栋心中一喜,看了周鹏一眼,说:“陆市长放心,那个所长叫程纪斌,是周鹏的战友,身手不错,政治上也十分过硬。” 陆知行道:“市局几位主要领导,该争取的,咱们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整个公安系统都经营的铁板一块!” 梁栋道:“李巍这才来几天,就已经被他们拉拢,可见他们还是有些手段的。” 陆知行又道:“回头你了解一下,市局有没有那种,有本事,又长期被打压的人。” 梁栋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直接给程纪斌打了个电话。 程纪斌一听说要把他调到市局,当即激动地承诺道:“梁主任放心,到了市局,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和陆市长的厚望。” 梁栋笑道:“陆市长说了,让你人明天就过来,手续以后再办。” 梁栋挂断电话,又向陆知行建议道:“领导,程纪斌明天到市里后,还是让他先进工作组吧。” 陆知行答应了这个建议。 梁栋进了工作组后,就推荐了一科新调来的小张。 小张叫张墨均,是市里招才引智招来的高学历、高层次人才。 秘书一科,三个老油条也便罢了,前有梁小星,后有张墨均,唯有薛岩,好像被遗忘了一样,一直在原地踏步。 梁小星得到重用,薛岩说他跟梁栋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俩人肯定有着亲戚关系。 那么张墨均呢?一个外省人,又是新来的,你总不能还说他是梁栋的亲戚吧。 这也难不倒薛岩,他想来想去,觉得梁栋之所以用张墨均,而不用他,主要是因为张墨均善于溜须拍马,经常围着梁栋转。 薛岩在办公室里一分析,几个老油条都只是笑笑,没人附和他。 可是,没过多久,这话就传到了梁栋耳中。 梁栋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张墨均是研究生,又毕业于燕京大学,这样的人才,本就是市里重点培养对象,梁栋的推荐,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今天是张墨均跟着陆知行第一天,用起来肯定没有梁栋顺手,但总体来说,陆知行还是很满意的。 张墨均虽然有着高学历,人却并不迂腐,为人处世,接人待物,都能做得有板有眼。 陆知行就开玩笑说:“小梁,你这个秘书都快成了我的救火队长了,跟我不到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在我身边。” 梁栋回答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陆知行感叹道:“把你放在我身边,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梁栋连忙道:“领导,跟着你我能学很多东西,你可不能喜新厌旧,卸磨杀驴,有了小张,就不要我这个旧人了。” 陆知行指了指梁栋,笑道:“你这个小梁啊,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那一套了?” 155、兵分三路 翌日,早上六点,梁栋准时起床。 他刚一出门,就发现隔壁周鹏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梁栋推门而入,就看到了一身警服的程纪斌。 程纪斌起身,给梁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梁主任,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今后,但有吩咐,说一声就是了。” 梁栋真心实意道:“你是周鹏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这么客气。” 三个男人同时笑了起来。 七点时,三个人在市政府机关食堂碰到了陆知行和张墨均,梁栋向陆知行介绍了程纪斌。 程纪斌向陆知行敬了个礼,同时说:“首长好!” 陆知行压了压手,示意他放下,然后说:“小程,以后见了我随意一点,打个招呼就行,不用敬礼。你是梁栋介绍的,又是周鹏的战友,他们俩是我在淮州最亲近的人,他们信得过你,那我也信得过你。这次让你来,先去工作组,帮梁栋一把,至于你的工作关系,我会叫人帮你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程纪斌仍旧身子一挺,立正站好,朗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陆知行乐了,连声道:“放松,放松。” 周鹏道:“这都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了。” “我看你就改得很好嘛。”陆知行笑道。 周鹏解释道:“在部队,我是他的领导,都是他给我敬礼的。” 几个人一阵哄笑。 吃完饭,周鹏把梁栋和程纪斌送到啤酒厂,然后又开着车回了市政府。 梁栋来到工作组临时办公地点,见到龚瑞祥,把程纪斌介绍给他。 龚瑞祥那张一年到头都板着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程队长,欢迎加入我们工作组!” 工作组临时办公室就在厂部里面,马志达看到了穿警服的程纪斌,就来到工作组,发了一圈烟,最后停在程纪斌跟前,问道:“这位警官看起来面生啊?” 程纪斌不认识马志达,就回答道:“我刚从槐安调到市局,市里没几个熟人的。” “不知警官在哪个部门?”马志达又问。 “我被调到了市经侦支队,手续还在完善中。”程纪斌解释道。云九小说 马志达经常在市局混,看到程纪斌肩膀上的一杠两星,大致估计出了他的职位,满脸堆笑道:“我在市局认识不少人,你既然调到了市局,那就是自家人,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在马志达的认知里,市公安局就是他家开的,只要是淮州的警察,那就都得听他姐夫的。 马志达本以为,他一说完,对方就应该有所表示的,但眼前这个警察好像并不买他的账,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啥话都没说。 龚瑞祥有些看不过去,这马志达有些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当着他这个组长的面,都敢公然挖墙脚,于是,便咳了咳,用拳头虚捂着嘴道:“马总,这位警官现在是我们工作组的人,只要他在工作组干出成绩,市里是不会亏待他的。” 马志达也知道自己有些太过,讪讪地笑了笑,找个理由离开了。 今天是工作组成立第二天,有新成员补充进来,龚瑞祥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先是欢迎新成员,然后又开了个碰头会。 梁栋把盒子的事情给大家做了个通报,然后从包里取出了一叠纸,对大家说:“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个账本,这是那个账本的复印件,今天咱们主要任务就是把账本复印件上的内容归归类,然后分工下去,一一核实。这是二十年前的账本,账本里涉及的很多人可能早已不在人世,很多原始票据可能也早已遗失,现在想要核查,肯定困难重重,但我们工作组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啤酒厂的问题。要解决啤酒厂的问题,肯定绕不开二十年前的改制。而这个账本和因这个账本而遇害的谢春勇夫妇的案子,将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因为有困难,就放弃追查。” 梁栋的话说完,谢杏雨已经哭成泪人。 虽然厂里早就有他父母遇害出传闻,但她一直都找不到证据,问舅舅,他不但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还总是劝她不要钻牛角尖儿。 可是,舅舅越是如此,谢杏雨就越怀疑父母死得蹊跷。 接下来,龚瑞祥把十个人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去工商、税务、财政等各部门,查找二十年前的档案,一组负责到啤酒公司核查档案,最后一组则由梁栋带队,负责走访账本涉及的当事人。 谢杏雨是厂里人,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到第三组。 不用说,雷晓光这家伙肯定是要跟着谢杏雨的。 除了他们两个,梁栋又把程纪斌要到了第三组。 梁栋他们找到啤酒厂人事科,拿出整理好的账本涉及人员名单,让人事科的工作人员把这个名单分成三类:在职的、不在职的和死亡的。 整理好名单后,梁栋他们拿着名单研究了一会儿,把第一个目标锁定在一个叫许清明的人身上。 许清明以前是厂里财务科的出纳,啤酒厂改制后,不但没有下岗分流,反而慢慢地爬到了财务科科长的位置上。 梁栋说:“这家伙既然能够干到现在,肯定跟马志达是一路的,咱们这一趟,恐怕很难有实质性的收获。” 谢杏雨说:“不管他是不是马志达的人,咱们拿着账本去找他,即便他想敷衍,现场编造,也难免露出马脚。” 梁栋说:“小谢,你先不要这么乐观。” 雷晓光这个舔狗,眼里只有谢杏雨,根本不管梁栋现在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开口就是替谢杏雨打抱不平:“工作都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想出来的。咱们不去试试,又怎么可能知道会不会有收获?” 梁栋笑了笑,没有跟他争辩。 年轻人,朝气蓬勃,敢闯敢干的精神是需要鼓励的。 156、楔钉子 五十多岁的许清明,再熬几年就能退休。 公司没有给工人们买养老保险,却一点儿也没苦了他们这些中层以上的领导。 财务科长级别虽然不高,位置却十分重要。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绝对是老板的心腹。 许清明就在厂里,梁栋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这厮应知道几人的来意,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好脸色,对他们的问题也是带搭懒理的。 雷晓光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拿着账本复印件,指着上面的名字,质问道:“许清明,这些账目都是经了你手的,难道你想抵赖不成?” 许清明冷笑一声,反问道:“二十多年前的事,你能记得清楚?” 雷晓光一拍桌子,怒道:“许清明,你不要执迷不悟,拒不配合工作组的调查,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许清明有些忌惮地看了穿着警服的程纪斌一眼,对雷晓光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回怼道:“拿出证据,该是我的责任我认,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在我这里拍桌子打板凳。你们是市里的领导,但这也不代表你们就能只手遮天,把白的说成黑的。” 雷晓光一时语塞,将要发作,梁栋伸手拦住了他,开口道:“许科长,改制前你是厂里的出纳,改制后你又成了财务科的科长。可以说,许科长见证了啤酒厂这二十年来的兴衰,又亲身经历了改制的全过程,我想问一下许科长,你对啤酒厂改制是怎么个看法?” 许清明想了想,说:“啤酒厂改制,响应了政府的号召,整个过程都由市政府全程主导。改制后那几年,啤酒公司也的确做到了扭亏为盈,只是,后来随着市场形势的变化,效益又开始连续下滑。” “扭亏为盈?按国家规定,企业改制方案必须提交企业职工代表大会或职工大会审议,充分听取职工意见。其中职工安置方案需经企业职工代表大会或职工大会审议通过后方可实施。改制企业理顺职工劳动关系、社会保障及离退休人员的费用支付等,按有关政策执行。国有企业改制经提取的理顺职工劳动关系的经济补偿金和补贴,应以现金形式一次性支付或以资产形式建立职工保障基金。企业法定代表人应对原留在改制后企业按规定提取的经济补偿金的安全性负责,建立保障机制,并接受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工会等部门的监督,以确保职工合法权益不受损害。而你们呢,啤酒厂都变成了啤酒公司了,工人还毫不知情。那些下岗分流的工人,还能拿到一部分补偿金,而你们公司的在职职工呢?从工人身份,转变为打工人,不但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连基本的养老保险都没有。许科长,你觉得这正常吗?”梁栋质问道。 许清明脸色有些难看,推诿道:“我又不是公司主要领导,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公司又不是我的,我现在也只是一个打工人而已。” 梁栋轻蔑道:“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马志达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这些当领导的,不但给你们买了五险一金,就连平时到手的工资也比工人高出许多。” 许清明没想到梁栋他们早已摸清了他的情况,明显有些慌乱,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哦不,他们公司实行的是按劳分配,干的多,拿的就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想问你,许科长,你也是啤酒厂的老员工,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同事,你的兄弟姐妹,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你心里难道就不会感到有愧?你拿着高工资,搬到豪华的住宅小区,住着宽敞明亮的商品房,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可那些工人呢?你去看看他们的居住条件,去看看他们每天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放眼整个淮州市,还有谁会住咱们家属区这样的破瓦房?” 一连串的质问,让许清明无言以对。 要说良心,他肯定有,但不多。 只要自己家能把生活过好,良心算个甚? 接下来,无论梁栋他们再怎么说,许清明都好像哑巴了一般,保持沉默。 梁栋见这家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懒得跟他废话,最后提醒道:“许科长,我相信你是聪明人,该怎么选择你心里应该有数。你是管财务的,公司的情况你肯定清楚,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但你应该能看到市里的决心,你们公司的问题被查清,只是时间的问题。你是主动交代问题,还是等我们查清,这其中的区别应该不用我多说。最后,我只想让思考思考,这些年,你拿到了什么,马志达他们拿到了什么?啤酒公司要是整体出手,马志达他们能拿多少钱,你又能分多少钱?为了他们,你的坚持到底值不值?” 梁栋说完,也不管许清明作何反应,领着几个人就走了出去。 出了财务科,见雷晓光有些懊恼,梁栋拍了拍他地肩膀,安慰道:“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咱们在许清明心里楔进去了一颗钉子。” 雷晓光竖起拇指,佩服道:“梁组长,还是你厉害!” 谢杏雨白了雷晓光一眼:“梁组长上班几年了,你才上班几年?梁组长跟着大领导,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雷晓光自从进了工作组,就一直围在谢杏雨身边,谢杏雨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很少搭理他。 谢杏雨这话看似责怪,其实也暗含了对他的期望,大有鼓励他向梁栋看齐的意思。 雷晓光不傻,听出其中意味后,立马神气活现起来,拍着胸脯道:“跟着梁组长,是我最明智的选择,小雨妹妹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谢杏雨的脸霎时红透,羞怯道:“哪个是你妹妹,你想混成什么样子,关我啥事?” 雷晓光看得痴了,痴痴地说道:“小雨妹妹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梁栋和程纪斌对视一眼,现在的年轻人,他们俩都感觉有些理解不了。 157、临时动议 梁栋四人组一连见了好几个账本涉及的在职老员工,这些人全都是啤酒公司的领导层,无一例外,他们的态度都跟许清明如出一辙。 这都在预料之中,要不是领导层,也不会被涉及到账本之中。 每见一人,梁栋也都会故伎重演,不管成不成,都要楔根钉子在他们心中。 工作组这边忙得如火如荼,市委市政府那边也是暗流涌动。 工作组是覃玠首肯,陆知行负责,两个大佬共同的决定,实施起来不能说完全没有阻力,至少不会推行不下去。 谁都知道,马志达是曾宪磊的小舅子,市里要扒啤酒厂的旧账,那就是要找曾宪磊的麻烦。 曾宪磊一路爬到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淮州,绝对是淮州本土势力的领军人物。 他又掌握了政法系统,公检法里面,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故吏。 马志达敢于公然在工作组挖墙脚,也绝对不是吹牛逼。 他要是下场帮程纪斌说几句话,程纪斌在公安系统,绝对能够飞黄腾达。 曾宪磊在淮州官场以外,有两员大将,一个是‘正新地产’的老总韦天来,另一个就是小舅子马志达。 要说起‘韦爵爷’,那绝对是淮州地下势力的领军人物。 本来那些混混都把韦天来尊称为‘韦爷’,后来他专门买了一排联排别墅,养了七个老婆,就有好事者把他跟《鹿鼎记》里的韦小宝做了比较,于是就多了一个‘韦爵爷’的外号。 韦天来很喜欢这个外号,并以此为荣。 韦天来的崛起,跟他自身的狠辣有一定关系,但真正原因还是因为搭上了曾宪磊这趟列车。 相比之下,马志达就是个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嘛本事没有。 曾宪磊之所以把他推出来,主要还是因为很多地方,他都不方便出面,需要一个傀儡来撑门面。 韦天来虽然有些本事,毕竟是个外人,很多时候,曾宪磊还要防备一二。 马志达就不一样了,他本身是个草包,又是小舅子,用起来就完全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159、将计就计 孟辉在渭城破了好几个大案,人称‘当代狄仁杰’。 陆知行向省厅祁厅长求援后,祁厅长就想到了这家伙。 特别有才的人,通常脾气都有些古怪,孟辉也不例外。 这家伙破案绝对是把好手,立的功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但犯的错一点也不比立的功少,混到现在,依然还是一个派出所所长。 有大案重案,就把他临时调过去,案子破了,又哪儿来哪儿去。 厅长祁玉虎曾是孟辉的师父,警察讲究传帮带,师徒之情非同寻常。 孟辉背靠这样一尊大神,愣是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熬了十多年,也真算是一个奇人了。 陆知行跟祁玉虎关系莫逆,他一开口要人,祁玉虎就想到了孟辉,也有存心拉孟辉一把的意思。 不过,作为老朋友,祁玉虎也把孟辉的情况毫无保留地介绍了一遍,陆知行笑道:“知我者,祁兄也,孟所长正是我最理想的人选。” 孟辉一到淮州,就拒绝了市局的安排,一头扎进了刑警队,把刑警队从里到外整饬了一番。 有两个混吃混喝的关系户,孟辉上任第一天就露出了马脚,孟辉毫不犹豫地把他们赶出了刑警队,任谁说情都不管用。 曾宪磊怎么都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把谢春勇夫妇的案子揽到了市局,省厅却派了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下来。 工作组又进了五个人,梁栋这组一个都没要。 用他的话说,他们本就多了一个人,是占了便宜的,这一次就算了。 梁栋他们走访了在职人员后,就开始走访账本上涉及的其他人员。 其中有几个是厂里的下岗职工,还有几个是改制后,从啤酒公司退休的工人。 当梁栋他们找到这些人的时候,发现没一个配合的。 还是女人比较细心,谢杏雨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咱们走访的这些人显然在畏惧着什么。而且,他们中好几个人好像都受了伤。” 经谢杏雨这么一提醒,梁栋点头道:“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不会注意到那几个人受了伤。伤害他们的人很专业,没在任何裸露部位留下外伤。也就是说,有人先咱们一步,精准地威胁了咱们所要走访的每一个人!” “对,就是这样,有人泄露了账本信息,然后又有人提前威胁了所有人。”雷晓光兴奋地分析道。 “欲盖弥彰,他们越是要掩饰,就越是说明其中有问题。工作组没增加人之前,一直没事,那五个人一来就有了这事,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梁栋分析道。 “咱们出了内鬼,而且内鬼一定就在那五个人中间!”雷晓光重重地点头道。 “那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一直没有说话的程纪斌开口道。 梁栋微微一笑:“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四个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把提出的方案,经过反复推演,确认不会引起怀疑之后,就开始了下一步的实施。 第二天,在工作组的碰头会上,梁栋先是通报了昨天他们走访的情况,承认他们白跑了一天,一无所获。 通报完以后,话锋一转,又道:“虽然我们没有从走访对象那边问出一条有用的信息,但我们拿到了一张照片。” 龚瑞祥连忙问:“什么照片?” “在小谢母亲遇害的那晚,家属区一个在照相馆学摄影的小伙子,恰好把照相馆的照相机带了回来,看到小谢家起火后,连续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个张照片拍到一张很清晰的面孔。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被拍到的人,就是纵火犯。只要我们抓到这个纵火犯,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指使者,进而打开局面。”梁栋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刑警队了吗?”龚瑞祥又问。 梁栋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不是我不交,是我有些信不过他们……” “糊涂!领导们早就吩咐下来了,咱们工作组没有侦办案件的权利,你还是赶紧联系刑警队,把照片交给他们吧。再说了,咱们即便有了照片,那上面的人谁认识?离开公安部门,就指望咱们几个,上哪里去确认那人的身份?”龚瑞祥问道。 160、丧心病狂 吴宏是市刑侦支队支队长,级别跟孟辉一样。 刑侦支队支队长掌管着市局最为重要的一个部门,曾宪磊他们想要在淮州翻云覆雨,肯定避不开这个位置,所以,他就花了很多代价,把最为信任的吴宏,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曾宪磊他们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吴宏亲自经手的。 就像这一次,到证物室盗取证物,派别人去,曾宪磊还有些不放心。 说来说去,也是吴宏大意了,证物室他一直都配有一把钥匙,要是放在过去,他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即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孟辉来到淮州后,分管刑侦,竟然直接把办公室就安排在了刑侦支队。 而且,一上任,就大刀阔斧,连开两人。 吴宏知道刑侦支队再也不是以前的刑侦支队,知道他在刑侦支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够一手遮天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孟辉,结果,一个不慎,还是着了他的道。 从孟辉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从工作组那边就已经设计好了的陷阱。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曾宪磊是政法委书记,一直把公检法视为自己的后院儿,要是后院儿起了火,肯定能够烧疼他。 梁栋他们几个商量了半天,就找人合成了一张照片,至于里面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照片存在。 吴宏是个老刑侦,想要撬开他的嘴,不是那么容易。 只要他人还在淮州,能坚持一两天,曾宪磊就有办法给他送信,就有办法让他死心塌地的只字不吐。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早,省厅下来一道命令,要求异地侦办吴宏的案子。 很明显,这是孟辉的意思,同时也说明省厅对淮州市局已不是那么信任了。 从淮州到渭城,有一条高速公路。 从市局到高速路口,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押解吴宏的警车刚驶出市区,马上就要上高速的时候,对面驶来的一辆泥头车,在快接近他们的时候,突然越过双黄线,朝他们冲了过来。 警车来不及避让,一声巨响之后,整个车头都凹陷了进去。 现场十分惨烈,泥头车司机撞碎了挡风玻璃,飞出几十米远,警车里四名警察加上嫌疑人吴宏,无一生还。 交警很快就赶了过来。 因为事故现场涉及有警车,他们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并上报给了支队。 市交警支队支队长赖金刚亲自带人来到现场。 赖金刚一看死者中有吴宏,就给局长肖震打了电话,并说,经过他们初步鉴定,认为是一场交通意外,那个泥头车司机明显喝了很多酒。 肖震把情况汇报给曾宪磊,然后又通知了刑侦支队。 孟辉得知这个消息,气得一把摔碎了手里的茶杯,怒道:“混蛋!你们见那个司机一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地开车上路?” 孟辉如此愤怒,原因有二:一是这些人太无耻,明明是一起谋杀,愣是被他们说成是车祸;二是他本来要亲自参与押解的,但因为梁栋一个电话,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可以说,梁栋的这个电话,等于救了他一命。 他是逃过一劫了,死的那几个同事怎么算?怎么跟他们的家属交代? 干刑侦的,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有选择,以孟辉的性格,他宁愿车上坐的是他。 一次损失四名警察,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孟辉召集刑侦支队所有干警,动员道:“我不管交警部门出具怎样的鉴定,他们给的结果,我们坚决不予承认!同志们,现场死的是我们的战友,我们的同事,我们的兄弟,我们干刑侦的虽然早已把命交给了国家,但也不能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我决定,全队所有同志暂且放下手中的活儿,集中全部力量,坚决查明真相,以抚慰遇难同志们的在天之灵!” 刑侦支队这么多人,肯定还有害群之马,但死的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其中吴宏的下场更是给他们以警醒。 稍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分析出来,制造这起车祸,目标就是吴宏。 兔死狐悲,那些跟吴宏一样的人,心里也该有些其他打算了。 一般窝案,贪腐集团,其成员都是那些主要领导,普通工作人员想要融入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接受。 他们这些人即便再嚣张,干的也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多一个人知道内幕,就多一分危险。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个分钱的,贪腐成性的人,永远都填不满欲望的沟壑,又怎么可能让更多的人分走他们到手的利益? 所以,绝大部分的普通警察,依旧只是干着自己分内的工作,领着一份应得的薪水。 甚至于,生活在乌云下,照不到阳光,那些普通警察还要被那些人盘剥一道,更别提享受红利了。 干刑侦的,从来不缺热血男儿,孟辉的号召,燃起了绝大部分人的怒火,好几个小伙子主动请战,要求去事故现场。 孟辉压了压手,把全支队分成几组,分配任务后,一声令下,各组分头开始行动。 梁栋早上给孟辉打电话,是受程纪斌之托。 陆知行把程纪斌调到市经侦支队,本是一番好意。 经侦比刑侦,危险性小了许多,福利却好了许多。 但程纪斌是特种兵出身,让他干经侦,业务上手有些困难,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干刑侦。 于是便央求梁栋,给孟辉打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安排一下。 梁栋跟孟辉通了电话,介绍了程纪斌的大致情况。 梁栋没见识过程纪斌的身手,不过他相信程纪斌身为周鹏的战友,身手也不会太差。 当他又提起这次钓鱼行动的始作俑者就是程纪斌时,孟辉对程纪斌就更感兴趣了。 于是,孟辉就把押解任务交给了同事,他本人则迫不及待地想要见程纪斌一面。 也是因为这一念之差,让他躲过了一劫。 162、出尔反尔 领导说话,讲究艺术,往往都是说一半留一半。 有能力的,这叫御人术。 没能力的,这叫遮羞布。 所以,不管你是有能力,还是没能力,只要当上了领导,说话说一半留一半,那就对了。 如果下属能理解你的意思,并按你的意思来,这样的人就可以培养。 如果下属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或者理解了你的意思,却不按你的意思来,这样的人,不管他有没有才,都是不能用的。 如果是面对一群人,每个人的理解或许会不一样,这样的话,就能防止下属拧成一股绳,反过来对你造成不利影响。 因此,一个合格的下属,必须随时随地揣摩领导讲话,揣摩他话语里留着的那一半的真实意图。 孟辉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揣摩领导讲话。 亦或者他是不愿揣摩领导讲话。 所以,明明是个业务素质出类拔萃的人才,又有得天独厚的背景,却总是不能得到提拔。 陆知行看到这种情况,就把覃玠的话摆明了道:“孟局长,我和覃书记都知道你是闻名全省的神探,对你的业务能力自然是推崇备至的。但这个案子暂时不能公开侦办。我和覃书记都有我们的全盘考虑,不能因为一个案子,而影响到淮州的全局。就目前来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啤酒厂的问题,啤酒厂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就会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市里直接损失在四十亿以上!桂湖新区正在紧张地兴建阶段,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有了那四十个亿,我们紧巴巴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覃玠接过陆知行的话茬道:“我们并不是压下这个案子,不让你们侦办,而是不让你们公开侦办。相反,你们最好能短时间内找到证据,把案子办成铁案。但有一个要求,不能打草惊蛇!”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孟辉要是再吃不透,那就别在官场混了。 屁股决定脑袋,覃玠和陆知行站的高度更高,看问题的角度就跟孟辉不一样,他们既希望案子能尽快告破,又要求不能打草惊蛇。 可是,侦办一个案子,本身就需要动用各方各面的资源,又怎么可能做到不打草惊蛇呢? 再说了,市局里,孟辉能相信又能叫得动的,本就没有几个人。 孟辉知道,覃玠和陆知行是想以这个案子为筹码,为他们换来更多话语权,让那些人做出更多让步,从而在啤酒厂的问题上,早日取得突破,进而争取到那四十个亿。 既然两位领导意见一致,孟辉再不答应,就太不合时宜了。 孟辉回到支队,在支队门口遇到了吴宏的妻子。 吴宏的妻子叫施露,是一个小学老师,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一身素衣也难掩其风韵。 孟辉有些头疼,他几小时前才对施露说过的话,该如何亲口否认? 很显然,施露能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她丈夫的死因。 施露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这是来向孟辉提供线索来了。 孟辉把人请进办公室,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试探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施露挤出一丝笑容:“孟局长,我知道老吴有罪,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还是不甘心啊。” 孟辉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施露掏出一个日记本,捧在手里,对孟辉道:“其实老吴本质并不坏,他走到这一步,一个是他自己没有坚守住底线,再一个也是因为那些人的威逼利诱。老吴是个农村的孩子,考上警校,当了个小警察,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其中艰辛,外人很难理解。随着他的官越做越大,来家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我们家的生活条件也就越来越好。我们有个儿子,从小就不怎么进学,成绩一直不怎么好。后来,就有人建议让他出国读书。我和老吴一商量,觉得孩子才是家里的未来,就答应了。以我们家的条件,很难支撑一个孩子出国读书,但这些完全不用我们担心,从孩子出国的手续,到给孩子找学校,以及孩子上学的费用,都有人帮我们解决。也就是从那时起,老吴就彻底滑入了深渊,人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只能干什么。孟局长,你不知道,老吴堕落后,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干坐在那里,使劲儿抽烟,一次就能抽一两盒儿,把一个书房抽得能熏死个人。他那时干了许多违心的事儿,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啊。这个日记本是我无意间发现的,老吴在里面记载了很多事,不知道对你们办案有没有用。” 施露说完,把日记本递给了孟辉。 孟辉收下日记本,随便翻了翻,日记里的内容基本都是吴宏做过的那些事的详细内容。 或许,吴宏早就预感到了他的今天,这个日记本也算是他为赎罪的一种心理安慰吧。 孟辉合上日记本,锁入抽屉,致谢道:“谢谢你,施老师,这个对我们很重要。” “有用就好,”施露说,“不知道案子多久能破?那些害老吴的人,啥时候能够归案?” 孟辉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施老师,是这么一个情况,交警队已经出具了权威报告,认为这次事故是一场意外……” 施露一听,立马急了,站起来,怒道:“孟局长,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我们家老吴是被人杀害的!” 孟辉十分尴尬,硬着头皮说:“施老师,我们要相信咱们的交警部门,事故现场勘察,他们才是权威。” 施露伸出手,脸上出奇地平静,对孟辉道:“给我的日记本,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孟辉怎么可能把日记本还给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闪烁其词道:“施老师,这个日记本先放在我这里,由我保管,希望你相信我,吴队长是我的同事,我是不会骗你的……” 孟辉自己都觉得他的话苍白无力,也没指望施露能相信他,但日记本是决计不能还回去的。 施露注意到孟辉早就给抽屉上了锁,摆明了不打算还给她,就冷冷地说:“孟局长,没想到你跟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算我看走眼了。但是,我把话撂这里,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说完,起身离开。 第164章 何叶遇险 小包工头手里举着打火机,朝着几个穿制服的女销售叫嚷道:“快叫你们老板出来,赶紧还我工钱,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他向前一步,吓得几个女销售尖声惊叫着,跑回售楼部里面。 两个保安被几个女销售推着,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隔老远喊道:“兄弟,你别急,不就为几个钱吗?搭上一条命不值当!” “少废话,快叫你们老板出来!” 售楼部门口一闹,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很多人拿着手机,就把现场情况拍了下来。 有些同样来讨债的债主,见有人要自焚,就来了精神,纷纷拱火道: “怂货,有种你就点,光说不练算个屌球!” “点啊,不点咋能要到钱?” “快点,点了你一个,幸福一家人!” “……” 小包工头本就情绪激动,再经过那些人的刺激,就举起了手里的打火机。 几个胆小的围观者,被吓得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时,从售楼部走出一个人,大声对那小包工头喊道:“兄弟,别急,有事好商量,我们老总马上就过来了。” 小包工头放下打火机,转身看着那个人,激动道:“你们别骗我,你要敢骗我,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说着,他又向前两步,挥了挥手里的打火机。 售楼部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 那个小领导模样的人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兄弟,这次真的不骗你,我们老总马上就到。” 小包工头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要不然,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那些债主见小包工头没有引燃身上的汽油,有些失望。 他们巴不得把动静闹大点儿。 引起的轰动越大,上面就会越重视。 上面越重视,他们才更有机会拿回自己的欠款。 至于这个小包工头,可怜归可怜,其死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没过多久,几个警察赶了过来。 又过几分钟,消防队的人也来了。 就在小包工头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售楼部门口终于来了一辆车。 殷保罗从车里面钻出来,然后用手护着车门,何叶也跟着下了车。 售楼部的小领导往那边一指,大声道:“瞅瞅,我没骗你们吧,那边来的是我们总部的大领导。” 围在门口的债主中,有人认识殷保罗,就指着殷保罗,大声煽动道:“那个男的就是‘万家地产’的太子爷,咱们这个项目就是他负责的。”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转眼间就围住了殷保罗和何叶。 就在债主们七嘴八舌地声讨殷保罗的时候,那个浑身浇满汽油的小包工头拨开人群,走到殷保罗身边。 其他债主一看到小包工头,很自觉地闪到一边,跟他保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小包工头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殷保罗:“你就是大老板?” 殷保罗早就闻到了汽油味,再看这家伙浑身湿淋淋的样子,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变得卡白,惊慌道:“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小包工头再次问道:“别跟我说废话,我问你是不是这里的大老板?” 殷保罗连忙点头道:“对,对,我就是这里的大老板,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商量的。” 小包工头一只手攥着打火机,另一只手伸向殷保罗:“你们欠我三百万,那都是我们挣的血汗钱。眼看暑假就要结束了,谁家不是等着这些钱去给孩子交学费?” 殷保罗一阵头大,这特么是什么事儿啊,为了三百万就把自己全身浇上汽油,万一不小心点着了,那还能有命? 关键是,堂堂一个殷家太子爷,要是因为三百万,跟小包工头一起折在这里,岂不冤死? “兄弟,三百万而已,至于吗?你先把打火机放下,今天我就把钱给你。”殷保罗说着,又指向旁边的何叶,“这位是何总,她专程从申城来给我们送钱来了。” 小包工头大概是被骗怕了,突然扑向殷保罗,殷保罗应该是早就防备着他这一手,一个闪身,躲在了何叶身后。 小包工头没抓着殷保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拽住了何叶,然后把她拉过来,用胳膊环住她的脖子,举起打火机,威胁道:“我不管你们想怎样,今天拿不到钱,要死,我也拉个垫背的!” 何叶毕竟是一介女流,哪里经历这样的场面?要不是被小包工头勒着脖子,恐怕直接就会瘫软在地上。 殷保罗后退几步,对小包工头说:“兄弟,别激动,先把人给放了,钱我马上给你。” 小包工头油盐不进,一味地重复着:“给我三百万,我要三百万!” 殷保罗连忙说:“好好好,你给我一个账户,我这就叫人把钱转给你!” 小包工头不同意,摇头道:“我不要转账,我要现金,要现金!” 殷保罗哭丧着脸说:“兄弟,三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一时半会儿,你让我上哪儿去给你弄这么多现金?” “我不管,我只要现金,只要现金!”小包工头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 …… 淮州啤酒公司,工作组办公室。 梁栋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程纪斌他们商量,要不要去财务科科长许清明家里走一趟。 梁栋一看,是一个申城的陌生号码。 划了一下手机,里面传来了陈妍的哭腔。“喂,是梁栋吗?我是陈妍。” “陈妍?你怎么啦?” “何叶姐被人挟持了?” 梁栋心里一惊,连忙问:“什么?何叶被挟持了?你们这会儿在哪儿?” “我们在‘万家地产’售楼部,一个全身浇满汽油的人挟持了何叶姐。” “你们在淮州?” “对,我跟何叶姐一大早就飞淮州来了。” “陈妍,你别急,先想办法稳住歹徒,我这就赶过去!” 梁栋挂断电话,对程纪斌说:“程队长,‘万家地产’那边出事了,你跟我去一趟。” 程纪斌见梁栋满脸焦急,问都没问,就跟着梁栋走了出去。 俩人开了一辆车,梁栋在车上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程纪斌安慰道:“别担心,这家伙挟持人质,应该是为了求财,只要钱到手,弟妹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第165章 换下何叶 知道梁栋心急,程纪斌把车开得飞快,半个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梁栋下了车,飞奔过去,拨开围观人群,看到何叶的那一刻,心揪了一下。 本来惊恐万分的何叶,看到梁栋后,突然挣扎了一下,抬起一条胳膊,朝着梁栋喊了一声‘老公’。 梁栋心里重复默念着‘冷静’,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下来,稍作思索之后,向前两步。 小包工头见状,连忙呵斥道:“你是谁?想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点了!” 梁栋抬手道:“这位同志,我是市政府办副主任,我叫梁栋。” 介绍完自己,他又指着何叶道:“她是我老婆,你看这样行不行,让我跟她换一换,我来做你的人质如何?” 小包工头看了看梁栋,又看了看何叶,刚才何叶叫‘老公’的时候,他也听见了,看来这俩人是两口子,应该不假,否则男的也不会冒死换下女的。 小包工头并未理会梁栋,他又不傻,挟持一个女人的危险性,要比挟持一个男人小得多。 梁栋见对方没反应,又道:“咱们都是爷们儿,大老爷们儿没必要为难一个女流之辈。我是市政府的人,还是市长秘书,我来做你的人质,警察就更不敢动你了。” 小包工头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警察,就有些心动,对梁栋说:“你把衣服脱了,让人把你绑上,然后慢慢走过来。” 梁栋只好照做,脱掉衬衫,然后看着小包工头。 小包工头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直到梁栋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又让程纪斌用皮带把他从背后绑好,然后才背对着小包工头,问:“你看这样行吗?” 小包工头还不放心,又提出要求:“既然你是市里领导,那这些警察肯定听你的,你让人把他们都撤了。” 梁栋无奈,只好让程纪斌把现场警察负责人叫过来,让他把警察先撤下去。 那警察怕担责任,有些不愿意。 程纪斌今天穿的是便服,他掏出证件,怒道:“我是市经侦支队副队长,出了问题我负责。” 既然有人背锅,那警察也就不说什么了。 很快,现场就看不到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了。 “现在可以了吗?”梁栋又问。 “好吧,你过来。不过,我警告你,别耍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就点火!”小包工头挥了挥手里的打火机,威胁道。 梁栋忙道:“你尽管放心,我只想换下我老婆。” 小包工头点了点头,朝梁栋勾勾手。 梁栋正要迈步,何叶突然大声叫道:“老公,别过来!危险!” 梁栋一边往那边走着,一边说道:“傻丫头,就是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得把你替回去呀,你要是没了,俩孩子怎么办?” “别管我,你快回去!”何叶连连摆手,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梁栋怎么可能停下来? 等他快要接近小包工头的时候,小包工头一把推开何叶,然后拽着梁栋的胳膊,把他拉过来,想要像勒何叶那样,勒住梁栋的脖子,却发现梁栋个子有些太高,有些不方便。 梁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配合地蹲了下去,同时道:“不用紧张,我不会跑的。” 小包工头被梁栋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欠你多少钱?”梁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主动攀问道。 “三百万。”小包工头回答道,“是工人们的工钱。我带了几十个乡亲,在他们这里承包了一些活儿,活儿干完了,却一分钱都没拿到。我们每家都有孩子,眼看暑假要放完了,孩子上学是个大头,就等着这些钱回去给孩子交学费呢。可我都快把他们门嵌子给踏平了,愣是没要到一分钱。他们不但不给我,还要打人,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梁栋顺着他的话说:“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不过,你就没有向劳动部门反映过?” “怎么没反应过?可他们今推明,明推后,一天推一天,就是不给办。我觉得他们跟这些人都是一伙儿的,早被这些人给喂饱了。”小包工头恨恨地说。 “有没有打过市长热线?”梁栋又问。 “市长热线?12345?打过,也没球用。说得好听,可最后还是发回了劳动监察大队。”小包工头回答道。 “市长热线不是有个回访吗?事情没解决,他们怎么给你回访?”梁栋问道。 小包工头冷哼一声:“回访,怎么没有回访,回访也是走个过场,也就是骗我们的一个把戏罢了。” 梁栋身为市长秘书,对市长热线这一块儿也知道一些,如果小包工头说的属实,那市长热线回访满意率百分之百的数据是从哪里来的? “老话说‘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我们老百姓永远都不可能斗得过你们当官的!”小包工头感慨道。 “可你为了三百万,就选择把命赌上,是不是有些不值当?”梁栋问。 “但凡有一点办法,哪孙子才愿意把命赌上呢。拿不到钱,我哪里还有脸回家?你是当领导的,又怎么会知道这几万块钱对我们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小包工头回答道。 梁栋建议道:“你这样也只是为了把工钱讨回来,你先把打火机放下,我去替你把工钱讨回来,如何?” 旁边的殷保罗也连忙说:“是啊,是啊,你先把打火机放下来,钱很快就送过来了。” 何叶跟着央求道:“大哥,你放了我老公,这钱他们不给,我给!” 小包工头今天是铁了心要拿到钱,丝毫不为所动:“你们说啥都没用,看不到钱,我是不会放人的。” 就在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个人,拖着一个大拉杆箱,走了过来。 殷保罗连忙跑过去,接过拉杆箱,对小包工头说:“兄弟,你看,钱到了,可以放人了吧。” 小包工头也有些激动,不过还是指着何叶,谨慎地说道:“你,去把箱子打开,让我看一眼,然后让把钱拉过来。” 何叶走过去推开殷保罗,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钱。 小包工头伸着头,看了一眼,又道:“把中间那几摞拿出来。” 何叶依言而行。 确认箱子里全是现金之后,小包工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又指挥何叶道:“把钱装好,然后把箱子拉过来。” 何叶装好钱,拉了过去,小包工头果然放开了梁栋,一把抱住箱子,把脸贴在上面,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166章 殷氏内斗 何叶扑在梁栋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梁栋抚摸着何叶的秀发,安慰道:“傻丫头,没事了,没事了。” 为了活跃气氛,又道:“别哭了,赶紧给我找件衣服,你看我这个样子,多丢脸啊。” 何叶离开梁栋怀抱,看了看他,破涕为笑道:“活该你,谁叫你逞能!” “你是我老婆,我不救你,谁救你。” 梁栋说着,接过程纪斌送来的衣服。 几个便衣也围了过来,控制住了抱着拉杆箱,宁死都不松手的小包工头。 在他眼里,这些钱可比他的命重要多了。 梁栋穿好衣服,走过去,对那个小包工头说:“大哥,钱是你应该拿的,没人跟你抢,但你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应该不是一个人来吧,让你的同伴过来,钱让他们带走,你跟警察先去把身上汽油冲掉,再换身衣服吧。” 小包工头听到梁栋的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没有骗我,算是个好官,能替老婆去死,也是个好人,你说的话,我信。” 说完,朝人群招了招手,两个农民工跑了过来。 小包工头把拉杆箱递给一个同伴,交代道:“这些钱你们带回去,给大伙儿分了,我的那一份儿,就交给你婶儿。” 梁栋说:“这么大一笔现金,你们就这么带回去,恐怕路上不安全。这样,我让警察派辆车,把你们送回去。” 小包工头做梦都没想到,他威胁了人家,人家还愿意帮自己,感动之余,突然跪在地上,就朝梁栋磕头,边磕边道:“谢谢,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梁栋把人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不过,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法律吧。” 小包工头好像就没在乎这些,脸上竟然呈现出一丝满足的微笑:“现在拿到钱了,至于我,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我都认了。” 梁栋有些感慨,不过还是一挥手,让警察把人带走了。 小包工头的事解决了,一大群债主都还眼巴巴地看着呢。 一个大胆些的,走到梁栋跟前,开口道:“你是市里的领导,既然来了,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就跟着开始诉苦。 梁栋看了一眼殷保罗,然后朝大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我是市政府的不错,但任何事都要讲究个程序。你们跟‘万家地产’的问题,可以找殷总协商。要是殷总违约,你们也可以走法律途径。” 见梁栋不愿管这事儿,有人就不乐意了:“你能帮那个包工头讨工钱,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们?难道你也希望我们都跟那个包工头一样,往自己身上浇汽油才行?” 梁栋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替人家讨工钱了?我今天来纯粹是因为我妻子。” 又有人开口道:“这么说,你这当领导的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了?” 梁栋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么多人的轮番轰炸,带着气说:“我再说一遍,你们这事儿压根儿就不归我管。再说了,我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听我的呀。” “我们都听到了,你是市政府办副主任,还是市长秘书,那可是妥妥的大官,你要开口,指定管用!” “行行行,殷总就在这里,我就当着你们的面问问殷总,这样总行了吧。”梁栋无奈,只好把殷保罗搬出来,“殷总,你来说,今天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不。” 殷保罗朝梁栋躬身道:“梁秘书都开口了,不能解决也得解决啊。” 然后,又向大家表态道:“大家听我说,‘万家地产’是地产界的龙头,我们的资金链没有任何问题,欠你们的这些钱,马上就能到位。” 说到这里,殷保罗停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扫视了一圈,手朝售楼部里面一指:“想要今天拿回欠款的,现在就可以进去,我马上就让财务帮你们兑付。” 殷保罗这么一说,那些债主反而没人敢动了,大家也好像在参加吊唁时的默哀环节一样,寂静无声。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不加甄别,就来堵我们售楼部的大门。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给我们公司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吗?凡是今天拿钱的人,不管你们属于哪家公司,即日起,将被‘万家地产’从材料供应商名单除名,永不合作!”https:/ 这些债主大多数是材料供应商,他们都知道殷保罗的底细,知道这家伙有嚣张的资本。 不久前,有人散布消息,说‘万家地产’在淮州的项目,资金上遇到了困难,于是就有人想要拿到材料款,结果‘万家地产’淮州项目部还真就没钱支付,消息传出去,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于是就酿成了这次挤兑风波。 当然,淮州项目资金遇到困难也不是空穴来风,其根源还是殷氏内耗。 殷保罗有个堂哥叫殷世荣,一直就不服他,明里暗里都在跟他竞争接班人之位。 殷氏一族的定海神针是他们的爷爷,叫殷麒昌。 不久前,殷麒昌突然病重,住进了iCu,殷世荣就联络了家族几个长辈。向殷保罗发难,切断了他在淮州项目的资金供给。 房地产本来就是个烧钱的行业,越是到后期,越是烧钱。 好巧不巧,淮州又出其不意地搞了个‘516新措’,堵住了资金监管的漏洞,‘万家地产’淮州项目虽然卖得很好,却不能像以前那样,及时把销售资金从监管账户里挪出来,这对殷保罗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不用说,煽动那些材料商挤兑材料款,肯定也是殷世荣的手笔。 任何一个家族,遇到困难时,都能做到一致对外。 但是,在搞内斗时,不死不休那也基本属于常态。 什么兄弟情,袍泽情,甚至父子情,都抵不过一个‘利’字。 殷世荣明显是要一举整倒殷保罗的。 殷保罗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还有一个盟友,那就是‘普安资本’。 第167章 齐人之福 ‘普安资本’跟‘万家地产’在淮州项目上,有着深度合作关系,何叶在这里投入了大量资金。 如今项目遇到困难,何叶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本来何叶在这个项目上已经投资了二十亿,殷保罗找到她的时候,想让她再追加投资二十亿。 这么一大笔钱,何叶不放心,就亲自来了淮州一趟。 谁知,一到地方,就遇到了那个小包工头。 然后,就上演了一出梁栋救妻的苦情大戏。 大戏落幕了,可很多问题都还没解决。 梁栋虽然知道何叶跟殷保罗有着合作关系,可一次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心中难免有醋意滋生。 晚上,宾馆里,俩人躺到床上后,梁栋就问何叶:“这次来淮州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 何叶知道他在吃醋,就故意笑着说:“本来想偷偷地来,事情办妥后再偷偷地走的。” “哦,原来你压根儿就没想让我知道?” “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有问题吗?你是我老婆,你跟着别的男人到处乱跑,还要瞒着我,你说有问题吗?” 何叶见梁栋真有些急眼儿了,就试探着问:“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醋,说明我在乎你,我要是不吃醋,就说明咱俩的婚姻也快走到尽头了。” 何叶连忙用手堵住梁栋的嘴:“老公,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为了我,你可以不要命,为了你,我也可以。咱们说好,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好吗?”说完,可怜兮兮地看着梁栋。 梁栋心里本来就没怀疑过何叶,只是一直都对那个殷保罗不放心。 于是,就揽过何叶,宠溺道:“傻丫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对你也是百分百放心,可我不放心别人啊。我是个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场,没几个男人能抵得住你的诱惑。” 何叶伸着头,在梁栋脸上啄了一下,幸福地说:“老公你放心,我又不傻,我心里有数的。” 梁栋突然想起了周鹏,感觉十分有必要问问周鹏,有没有合适的女战友,介绍一个,给何叶当保镖。 于是就跟何叶商量道:“老婆,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给你找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的那种。” “啊?无缘无故给我找什么保镖?”何叶眨着眼睛疑问道,很快又坐起来,一本正经地盯着梁栋问,“你是不是想找个人监视我?” 梁栋举起双手:“天地良心,我真没这个意思,纯粹就是不放心你。” 何叶又躺回梁栋臂弯,心满意足地说:“这还差不多。” 梁栋是个行动派,当即就给周鹏打了个电话。 周鹏说,有是有,就是很久没联系了,具体情况要问过以后才知道。 梁栋挂断电话,想要跟何叶亲热亲热,却被何叶推开:“今天不方便,我家亲戚来了。” 梁栋嘴上没说什么,脸上还是写满了失望。 何叶吃吃地笑着说:“都说你们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想不信都不行了。” 她嘴上没闲着,手也没闲着。 梁栋被撩拨得快要炸了,颤抖着说:“老婆,你这是管杀不管埋,还要不要人活了?” 何叶一个劲儿地笑,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老公,求我!” “求你干什么?你不是不方便吗?” 何叶用另一只手点了梁栋额头一下,抛了一个勾人的媚眼儿:“傻样儿!” 然后,不等梁栋反应过来,把头埋了下去。 再然后,梁栋就倒吸一口气,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 第二天,苏菲也来到了淮州。 是何叶叫她来的,毕竟追加二十亿,不是个小数目。 再一个,淮州啤酒公司收购案,也是时候跟进一下了。 梁栋跟何叶一起去接的苏菲。 苏菲走出高铁站时,何叶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看着两个女人亲昵的样子,梁栋突然就生出一种错觉。 不过他很快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 梁栋接过苏菲的行李箱,俩人只是对视一眼,并未搭话。 一路上,个女人叽叽喳喳个没完,好像都把梁栋当成了空气。 第168章 一语惊醒 何叶他们到达会客室时,陈妍已经带着‘普安资本’的团队坐在那里了。 等双方人齐后,谈判正式开始。 ‘万家地产’在淮州专门成立了一家子公司,‘普安资本’前期投资二十亿,控有这家子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在商言商,前期这二十亿控股百分之十,对‘普安’来说,并不公平,所以这次注资,何叶就想赚取更大的利益。 这不能叫趁火打劫,只能算是普通的商业行为。 按照何叶的设想,她心里的理想价位是注资二十亿再增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殷保罗觉得何叶有些狮子大开口,双方僵持不下,只好坐在谈判桌上继续商讨。 梁栋没参加过这样的谈判,对他们的唇枪舌战感到十分好奇。 都是商界精英,衣着光鲜,气质非凡,谈到关键点儿,照样吵得面红耳赤,跟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爷大妈没什么区别。 当然,谈判也讲究策略。 在刚开始的试探阶段,发言的都是双方随行人员,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主要领导硬碰硬。 随行人员有分歧,大家还有商讨的余地,哪怕拍桌子骂娘都无所谓。 要是主要领导一开始就撕破脸皮,那还有个什么谈头?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普安资本’注资25亿,增持‘万家地产’淮州子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以持股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成为淮州子公司第二大股东。 谈判结束,刚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马上又变得彬彬有礼,依次互相握手之后,殷保罗在酒店设宴款待众人。 入席后,殷保罗对梁栋夫妇开玩笑道:“梁秘书,你们夫妻一商一政,一唱一和,一个在市政府弄出了个‘516新措’,截断了我们公司的资金来源,一个趁火打劫,增持了我们公司股份,这一手内外夹击,兄弟我是甘拜下风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许殷保罗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开了个玩笑,并无他意,但梁栋却不由警觉起来。 殷保罗说得没错,梁栋在淮州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位置十分重要,也算是处于权力中心的那一小撮人。 而‘普安资本’接连在淮州弄出了两个大动作,一个是跟‘万家地产’的合作,一个是对淮州啤酒公司的收购案。 两个案子都是几十亿的大手笔。 虽然梁栋并未动用手中权力,在其中任何一个案子中谋半点儿私利,但别人会怎么想? 吃罢中午饭,梁栋婉拒了殷保罗的挽留,主动邀请何叶、苏菲到一家茶馆小聚。 两个女人不明就以,见梁栋表情严肃,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就都没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茶馆,梁栋点了一壶乌龙茶。 等茶艺师泡好茶,退出去以后,梁栋开口道:“今天这一趟,我没有白来,殷保罗一句话提醒了我。” 俩女人都是一头雾水,对视之后,同时疑惑地看着梁栋,等着他的下文。 “殷保罗那个半真半假的玩笑你们还记得吧。” 何叶回答道:“他应该只是开玩笑,好像并没有挤兑你的意思吧。” 苏菲好像摸到了一些门槛:“你是怕影响不好?” 梁栋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何叶恍然大悟道:“你是怕我们在淮州投资,影响你的前程?” 说完,又补充道:“你也想让我们重新注册一家公司,撇开你我之间的直接联系?” 梁栋继续点头,俩女人一个比一个聪明,都是一点即透,他也就无须解释什么了。 ‘普安资本’接连上了几期财经新闻,何叶和苏菲两大美女携手掌管‘普安资本’,号称风投界的‘绝代双娇’,稍微关注一点财经新闻的人,都会知道她们俩的大名。 在淮州,知道梁栋跟何叶关系的人不在少数,要是有有心人拿这个说事,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苏菲和何叶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本就在开曼群岛注册有用以避税的空壳公司,于是,顺理成章地把‘普安资本’在淮州的业务,全部转移给了那家叫‘晟景’的空壳公司。 ‘晟景’是‘普安’的全资子公司,由于注册地在开曼群岛,那边的公司信息都是保密的,想要调查,几乎是不可能的。 ‘晟景’的Ceo是聘请的职业经理人,跟何叶、梁栋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这样,就能完美地撇开‘晟景’与梁栋之间的关系。 覃玠和陆知行压下了吴宏车祸的案子,表面上看,是怕影响不好,其实,主要目的是为了以此逼迫曾宪磊做出让步。 如果曾宪磊要是不买账,他们随时都有启动这个案子的可能。 当然,授意孟辉暗地调查另当别算。 都是千年的狐狸,曾宪磊知道怎么取舍。 陆知行为什么死死抓住啤酒厂改制问题不放,主要目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身在官场,你就得遵守官场的游戏规则。 对事不对人,是官场中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你以为那些领导只是随口说说? 其实并不然。越是身处高位的领导,就越不会计较个人怨憎,他们的每一个选择,所要计较的只有两个字——利益! 曾宪磊设计陆知行,并非他们俩有什么个人恩怨,只是因为陆知行挡到了他的路,影响到了他的利益。 曾宪磊能暂时团结靳曦,也是利益使然。 但是,既然事情败露,那作为失败方,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在陆知行借题发挥,派工作组进驻啤酒公司的时候,曾宪磊只有咬着牙投了赞成票。 屁股决定脑袋,坐在陆知行的位置上,就要为市财政做打算。 啤酒厂改制牵扯到的是两千亩繁华地段的土地,价值四十亿,要是能把这四十亿收回市里,对日渐紧张的市财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换句话说,陆知行盯着啤酒厂,不是为了扳倒谁,主要还是为了那两千亩地皮。 谋划了二十年,眼看辛苦栽种的小树苗一天天长大,马上就要开花结果,突然有人要来抢走它,曾宪磊能答应? 四十亿啊,可不是个小数目,为之铤而走险也是值得的。 但把柄被人抓住了,这腕是不断也得断了。 要是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恐怕下一步将要断送的就有可能是全部的身家性命了。 第169章 再起波澜 钱重要,位置更重要。 钱没了,只要位置在,还能再挣回来。https:/ 位置没了,要想挣钱,比登天还难。 位置固然重要,要是跟命比起来,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当覃玠和陆知行找到曾宪磊谈话的时候,曾宪磊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原啤酒厂那两千亩地,其中六百亩就是现在的啤酒厂家属区。 现在的家属区,鱼龙混杂,房屋产权情况也十分复杂,想要拆迁,简直困难重重。 本来这六百亩地就是个烫手山芋,曾宪磊权衡再三,决定放弃这块地皮,以示其诚意。 覃玠和陆知行肯定知道曾宪磊的打算,不过对他做出的让步,还是表示欢迎的。 工作组这段时间不是很清闲吗? 这下子,还真就有活儿干了,市里把啤酒厂家属区拆迁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们。 这一天,梁栋他们几个,拿着一纸告示,张贴在了家属区大门口,要求家属区所有住户或租户,两周内到工作组明确房屋产权。 家属区的这些房屋产权主要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占大多数,是房改房,原啤酒厂把房屋百分之四十九的产权卖给了个人。这种情况比较麻烦的地方就是那百分之五十一的产权归属到底是不是完全属于改制后的啤酒公司。这个,需要找律师析产。 第二种情况占一小部分,是有些家庭困难的职工,没有参加房改,一直租赁着所住房子,这部分房产归属属于谁,也是个法律问题。 第三种情况更复杂,是有些房子被原职工住户私自卖与他人,这种民间买卖,只有一纸协议,法律上不予承认,但市政府不能不考虑购买者的利益。 除此之外,五花八门的情况层出不穷,让工作组的成员简直大开眼界。 当然,这些专业问题需要由专业的人提供解决方案,工作组只需要统筹协调就行了。 饶是如此,工作量也是大得惊人。 更让他们头疼的是,还得抽出很多精力去应付那些故意闹事的人。 一旦涉及拆迁,只要沾点儿边,就都想多少沾点儿。 比如,有一对儿老夫妻,本不是啤酒厂的工人,他们在附近做小生意,就在家属区租了一套房子,这一租就是十八年。 听说要拆迁了,房主就回来想要回房子,谁知那对老夫妻死活不搬,说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八年了,住出感情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不搬的目的,还不是盯着那些拆迁赔偿,想从中分一杯羹? 总之,类似这样的杂事烂事,梁栋他们哪天不处理个十起八起的? 房屋确权工作拖拖拉拉延续了一个多月,总算基本结束,拆迁工作也逐步提上日程。 现在,跟啤酒公司谈收购的资方,变成了‘晟景’,在工作组没有撤走之前,收购事宜暂且搁置。 但家属区这块儿地块的经营权,现在已经明确属于市政府,而且土地性质也从工业用地变更为了住宅用地。 因为前期市里已经对这两千亩土地整体做了规划,如果单独把这六百亩分割出去,恐将影响这块地的整体开发。 所以,市里也就没有打算对这块地挂牌招标,而是直接跟‘晟景’公司进行了谈判,以每亩一百五十万的价格,打包出售给了‘晟景’。 不过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由‘晟景’公司负责建造两千套回迁房。 ‘晟景’拿到地后,何叶就找到了殷保罗。 何叶他们是搞风投的,不可能把精力放在地产开发上来。 殷保罗当然很高兴,一口就应承下了这个合作,前提是‘普安’要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 何叶说:“你们在淮州的第一个楼盘早已交房,也顺利拿到了监管资金,在家里也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竟然还在这里跟我哭穷。” 殷保罗说:“这段时间,我们在淮州又拿了两块儿地,而且集团在全国也是四处开花,资金压力还是不小的,我这里能募集一点是一点儿。” 何叶说:“没问题,不过规矩照旧。” 殷保罗撇撇嘴,笑道:“何总,你这么漂亮一个女人,能不能善良一点儿?不用每次都要把价杀到我们肉里面吧。” 何叶职业性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啤酒厂家属区这边尘埃落定之后,网上突然爆出了一个新闻: 夫妻携手,血洗淮州,‘普安资本’再创神话! 图文并茂,有图有‘真相’,竟然还有梁栋夫妇携手出现在淮州的图片。 消息一经爆出,迅速发酵,很快就占据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 几乎是消息爆出的同时,正在工作的梁栋,在工作组办公室,被几个纪委的工作人员直接带走了。 陆知行知道梁栋被带走的消息后,大为恼火,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市纪委书记胡铁军,质问道:“胡书记,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把梁栋带走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市长放在眼里?” 胡铁军一头雾水,连忙解释道:“什么?梁秘书被带走了?我不知道啊?” 陆知行以为胡铁军在跟他打太极,冷笑道:“胡书记,咱们同在一个班子,就不要玩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吧。” 胡铁军真是比窦娥都冤,可人家是市长,冤枉他,他也得听着。 “陆市长,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这件事我真不知道。你别急,我先打电话问问,一会儿给你回信。” 胡铁军都这样说了,陆知行也不好再说什么,‘嗯’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 很快,胡铁军电话又打了过来:“陆市长,我问过了,市里没人去找过梁秘书。如果我估计无误的话,应该是省纪委来的人。” “省纪委?”陆知行也是一愣,“不对呀,梁栋的级别还不至于惊动省纪委吧。” 胡铁军解释道:“如果有人要针对梁秘书,特事特办也是可以的。” 陆知行觉得胡铁军没有骗他的理由,就歉意道:“胡书记,刚才我有点急躁,语气重了点儿,你别介意。” 胡铁军忙道:“没事,没事,我这边也找找省里的关系,看看有没有梁秘书的消息,要是有消息的话,我再跟你打电话。” 第170章 先晾两天 岭西省省纪委有第一至第九,九个监督检查室,第十至第十三,四个审查调查室。 监督监察室主要履行依纪依法监督的职责,而审查调查室则主要履行执纪审查和依法调查处置的职责。 严文东是岭西省省纪委第十审查调查室副主任,梁栋就是他带人从工作组带走的。 他和同事小胡只是向梁栋出示了证件,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敢上前看。 体制里的人,不管哪个,对纪委的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谁会主动上去触这个霉头? 所以,工作组里也就没人知道,严文东他们到底是省纪委还是市纪委的人。 省纪委审查调查室一般只管省管干部。 而省管干部的范围一般都确定在地级市的正副书记、市委常委、正副市长和省直部门正副职等,由省委组织部任命的厅局级干部。 像梁栋这样副处级的小虾米,按道理,应该是由市纪委出面调查。 梁栋被严文东带上车,花了四五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梁栋感觉他们早已出了岭西省地界。 路上梁栋提出要方便一下,严文东让司机把车停下,和小胡一左一右,夹着梁栋,看着他在路边解决问题。 梁栋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任何有参考价值的标识,根本弄不清到底身在何处。 刚上车的时候,梁栋还试图跟他们攀谈几句,可人家压根儿就没有说话的意思。 梁栋讨了个没趣,也只好作罢。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 梁栋注意到,这个院子十分偏僻,以前应该是干农家乐的地方。 严文东打开一间屋子,把梁栋领进去,又和小胡分别搜查一遍梁栋全身,俩人确认梁栋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转身出了房间,‘哐嘡’一声,把门带上,然后又‘咔嚓’一声,上了锁。 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 除了这张床以外,啥都没有。 四面墙,都是洁白如雪,唯一的窗户从里面焊死了一副钢制纱网,手指头都伸不进去。 墙上连个插座都没有,就连天花板上的灯,都是镶嵌进去的暗灯。 对了,东南和西北两个对角还各装了一个摄像头。 除此以外,房间里再无他物。 梁栋四处走动一圈,百无聊赖,就把自己丢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隔壁的监控室里,除了严文东,还有一个戴墨镜的青年。 严文东指着监控画面,谄媚地对墨镜青年道:“我办了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号人。这家伙还真是心大,都到这里了,竟然还能睡得着。” 墨镜青年面无表情道:“先晾他两天,磨磨他的锐气。” 严文东点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送饭,任何人不得接触他,更不能跟他说一句话。你们几个分好班,轮番看着监控,千万不能让他出事!”墨镜青年语气严厉地说。 严文东毕恭毕敬地承诺道:“叶少,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墨镜青年扭头看了严文东一眼,淡淡道:“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我包你今年去掉那个‘副’字。” 严文东大喜过望,激动道:“能给叶少办事,是我的荣幸!叶少放心,就算他是江姐再世,我也能撬开他的嘴巴。” 墨镜青年难得笑了笑:“咱们不是反动派,这里也不是渣滓洞,你们可以适当地上点手段,但不能不讲人道,更不能把人给弄死弄残了。” 陆知行活动了两天,托了无数关系,愣是没有一点梁栋的消息。 无奈之下,就给苏怀山打了电话。 苏怀山接完陆知行的电话,就给省纪委书记郁明春打了个电话:“明春书记啊,身体好些了吗?” 郁明春前段时间在燕京做了小手术,这会儿还没出院。 “谢谢关心,谢谢关心。” “有这么一个情况,淮州市政府有个叫梁栋的,是小陆的秘书,只是一个副处,竟然无缘无故地被你们的人带走了……” 郁明春脑子飞转,急速消化苏怀山话里的信息,沉吟片刻,道:“苏省长,我一直都强调,办事要讲程序,按道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的。我先了解一下,一会儿给你电话。” 郁明春等苏怀山先挂断电话,然后给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宋骧打了个电话,结果宋骧跟他一样,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郁明春让宋骧把省纪委一至十三室的主任都叫过去,一个个问清楚了,再给他回电话。 宋骧不敢怠慢,立刻落实,把所有十三个处室主任全部叫到小会议室,开门见山:“郁书记专门给我打电话,问咱们最近,有没有人去淮州办过案子?” 那些主任皆保持沉默。 保持沉默,就意味着没有。 “我再问一遍,你们有没有人带走过一个叫梁栋的人?”宋骧追问道。 大家继续保持沉默。 “苏省长亲自过问了这件事,就连郁书记都很被动,我希望在座各位不要给咱们省纪委找麻烦。那个梁栋只是一个市管干部,还轮不到咱们省纪委出面!郁书记一再强调,咱们纪委系统,办案子,要讲究程序,既不能滥用职权,又不能长臂管辖,该你管的你管,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管,要是所有案子你都要插手,那还要下级纪委干什么?” 宋骧语气很严厉,但仍旧没一个人吱声。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确实与咱们省纪委无关,那我就如实汇报给郁书记了。” 宋骧刚说完,下面一个主任开口道:“会不会是个别人的个人行为?” 宋骧一愣,也觉得极有这种可能。 “大家散了吧,各自回去核实一下,看看各处室有没有人私自行动。如果有,十分钟以内向我汇报,没有的话,我就直接把现在的情况汇报给郁书记了。” 十三个处室的主任回到各自处室后,立刻开始清查本处室人数。 第十审查调查室主任唐杰十分恼火,处室里副主任严文东和新来的小胡竟然都在昨天请了假。 唐杰给他们打电话,俩人都有正当的请假理由。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唐杰不敢有任何包庇,就把事情上报给了常务副部长宋骧。 第17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十三个主任,有四个反馈说下面有人请假,但都有正当的请假理由,没一个人说自己在外面办案。 宋骧把情况如实汇报给郁明春,郁明春又反馈给了苏怀山。 苏怀山这边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苏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毫不掩饰的焦急,让苏怀山认识到了梁栋这小子在他闺女心目中的地位。 苏怀山笑着取笑道:“怎么,这就急了?他是你什么人?” “爸,你到底帮不帮忙?不帮忙我就找别人!” 苏菲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在苏怀山这里撒过娇,这让苏怀山颇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你爸不帮忙,刚才纪委那边才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都不知情。梁栋这事,处处透着古怪,你也别着急,先等我弄清了原委再说。” 苏菲知道父亲没有骗她,不过还是叮嘱道:“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梁栋的安全。不管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都不想让孩子长大了见不到爸爸。” 苏怀山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为了一个臭小子,亲闺女连爸爸都敢威胁。” 父女俩通完电话,苏怀山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然后把秘书印国平叫进来,交代几句,让他亲自跑一趟淮州。 燕京,中组部。 何叶得知梁栋被人带走后,放下所有工作,从申城赶到燕京,下了高铁,就直接赶往了中组部。 中组部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的。 哪怕何叶自报家门,说她是何孝恩的亲闺女,值守武警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何叶只有父亲的私人电话,而他的私人电话在上班期间几乎都是打不通的。 她不知道父亲的工作电话,就只好把电话打给父亲的秘书李垚。 李垚亲自来到大门口,把何叶接了进去。 何孝恩今天正好在办公室,但等着见他的人,已经快把李垚的办公室给坐满了。 那些人见李垚亲自领着一个漂亮姑娘进来,个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都在猜测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垚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刚好,何孝恩办公室那个客人刚好从里面出来。 李垚歉意地跟大家说:“不好意思,诸位,这位是何部长的女儿,有点急事儿要见她爸爸,需要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众人连忙赔上笑脸,都表示让何叶先请。 何叶进了父亲的办公室,看见他正在伏案疾书,就径直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开口道:“爸,你先放下手里的工作,我有急事找你。” 何孝恩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女儿:“有啥事儿不能电话里说?” 何叶说:“梁栋被人带走了。” 何孝恩放下笔,不惊不躁道:“不要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何叶就把他知道的消息一股脑讲了一遍。 何孝恩听完,脸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起身离开办公桌,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许久之后,突然停下来,对何叶说:“你先回家里,把这事告诉你爷爷,问问他的意见。” 何叶走后,何孝恩打了几个电话,反馈过来的信息,几乎都一模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梁栋的下落! 这事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孝恩把李垚叫了过来,让他推掉所有预约。 李垚知道老板这是遇到了难事,啥也没问,就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发走了那些等着见何孝恩的人。 那些人最低也是副省级,有几个还是大权在握的省委常委,等了半天,就这么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发了,要说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们偏偏还要保持一副十分理解的样子,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何叶前脚刚进家门,何孝恩后脚就赶回来了。 父女俩没说话,一起进了何宗廷那院。 何宗廷正在摆弄他院里的小菜园,见何孝恩父女俩进来,就朝他们摆手道:“你们来得正好,过来看看我种的白菜。都说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面种白菜,这话放在咱们老家还行,在燕京这边好像就不怎么适用了。” 何孝恩走过去,开口道:“二十四节气主要是以黄淮之间为准,那些农谚也主要适用那些地方。燕京自古都是苦寒之地,气候跟那边差别还是不小的。” 何宗廷丢下小锄头,感慨道:“现在,农业科技也是发展迅猛,大棚种植早已普及到了全国各地,反季节蔬菜早已走上了普通家庭的餐桌,据说什么转基因技术,更是把农产品的产量拔高了一大截。也不知道,这样的发展,到底是福还是祸!” 何孝恩笑着问:“爸,你这种个菜,都能联想到国家大计,退了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 何宗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笑道:“我这辈子最推崇的一句话,就是范仲淹的‘先天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句话道出了古人的家国情怀。我们生于乱世,抛头颅,洒热血,只为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而你们生于和平年代,虽然不用拿起刀枪,以命相搏,但仍旧不能安于现状,更不能贪图享乐,追求骄奢淫逸的生活。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越是和平年代,我们越是应该警醒。” “爷爷,我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让我站在这里听你上政治课?”何叶笑道。 何宗廷指着何叶对何孝恩道:“听到没,到了叶子他们这一代,政治思想课就更有待加强了,我这还没讲两句,她就受不了了。” 何孝恩笑道:“叶子一直都是在国外上的学,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不认同你讲的那些,也是很正常的。” 何宗廷没有笑,反而一脸严肃地说:“我不是说着玩的,过段时间,上面还要找我们这些老家伙座谈,到时候,我一定把青少年政治思想教育亟待加强的问题给他们提一提。” 何叶见他们俩一直扯不到正题上,就有些急了:“爷爷,你关心的国家大事能不能先放一放,咱们先说说梁栋的事好不好?” 第172章 真情出演 何宗廷一听说梁栋被人带走,而且杳无音讯,立刻就不淡定了。 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苗子,要是留下污点,那仕途也就到头了。 “孝恩没有活动活动?”何宗廷问。 “岭西那边,该打的电话,我都打过了。”何孝恩说着,摇摇头。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何宗廷开口道:“既然各方面都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何孝恩点点头,表示认同。 何叶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看何宗廷,又看看何孝恩。 何孝恩解释道:“没有消息,说明还没查出梁栋的问题,要是查出梁栋的问题,那就肯定会有消息。带走梁栋的人肯定是纪检系统,纪检办案也要讲证据,即便他们有本事让梁栋开口,那也得到他工作过的地方取证。” 这一次,何叶明白了:“也就是说,只要梁栋坚持住,不开口,他们就拿他没办法?” “他们要是真有确凿的证据,恐怕就不会偷偷摸摸地行事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那些人的心虚。”何孝恩又道。 “一些过街老鼠,尽搞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哼,还真当我们老何家的人,是谁想动就能动的!这一次,只要梁栋能挺过去,我定要去讨个说法。”何宗廷微怒道。 何孝恩道:“梁栋这小子今年在淮州着实干了几件事,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他这是让有些人眼红了。” “也有可能是他动了某些人的奶酪。我听说不久前,他不就因为打击那个什么炒房客,被人给追杀了吗?”何宗廷补充道。 “让他栽栽跟头也是好的,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就不能让他太过顺利了,必须要让他认识到官场的险恶,时时刻刻都要警惕方方面面的陷阱。让他吃点苦,碰点壁,有利于他的成长。如果他要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资源了。”何孝恩说道。 何宗廷抬起手,打断儿子的话:“话虽这么说,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是那些人手段有多卑劣,你我心里都有数,再一个,我们一味地放任别人欺侮梁栋,也有可能寒了他的心。” 何宗廷总能看到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眼光之毒辣,让何孝恩这个正部级都佩服不已。 他也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碰到犹豫不决的事,总会回到家里,跟他老子探讨一二。 父子俩总会在看似随意的言谈之间,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你去见世烈一面,把这件事透露给他,让他给下面压一压。我这边再给苏玉磬打个电话,双管齐下,从侧面给梁栋些支持。”何宗廷一锤定音,算是给这件事定下了调子。 何宗廷口中的世烈是中纪委常务副书记,全名叫宫世烈。 何孝恩当即就给宫世烈打了电话,约他中午出去吃顿饭。 宫世烈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地方是何孝恩选的,在一家很偏僻的私人会所。 俩人身居高位,都不想让人看到他们凑在一起。 何孝恩特意带来了何叶。 有些话,让何叶开口更合适。 见宫世烈进来,何孝恩父女赶紧站起来。 宫世烈不认识何叶,看到一个漂亮姑娘在场,先是一愣。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事事时时都得小心谨慎。 何孝恩指着何叶,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大女儿。” 何叶大大方方地上前两步,迎向宫世烈,自我介绍道:“宫叔叔好,我叫何叶。” 宫世烈不知道何孝恩为什么要带闺女,不过还是笑着客套道:“何部长好福气,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不知道大侄女有没有结婚,在哪儿高就?” 宫世烈有个儿子,尚未婚配,见何叶国色天香,就动了联姻之意。 “宫叔叔,我早已结婚,孩子都有两个了,目前在申城经营一家公司。”何叶如实回答道。 宫世烈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朝着何孝恩羡慕道:“何部长真是好福气!跟大侄女比起来,我家那个败家子,简直要把我们老两口给气死,马上就三十的人了,还在外面晃荡,话说得好听,就是不谈结婚的事。” 何孝恩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的孩子,跟咱们这一代人思想观念不一样,咱们不能以老眼光来衡量他们。” “话虽这么说,可到了你我这个年纪,哪个不想儿孙满堂,过几天含饴弄孙的日子?”宫世烈感叹道。 何孝恩很赞同地点点头,把人请入上席。 两位大佬坐在一起,那有说不完的话题,何叶在一旁负责搞好服务,闲暇时候,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静听。 因为是中午,没有上酒,三人只喝了一些果汁。 饭吃到一半,何孝恩见时机差不多了,就给何叶使了个眼色。 何叶会意,站起来,端着果汁对宫世烈说:“宫叔叔,我以果汁代酒,敬宫叔叔,祝宫叔叔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说完把杯子里的果汁喝了一小半。https:/ 宫世烈压了压手,示意何叶坐下,然后举起杯子,笑道:“我也祝大侄女青春永驻,生意兴隆。” 说完,也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何叶切入正题道:“我有一件事想劳烦宫叔叔。” 宫世烈道:“都是自家孩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何孝恩也配合道:“就是,就是,你宫叔叔不是外人,有什么话明说就是。” 何叶或许是有表演成分,又或许是真情流露,眼睛一红,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宫世烈连忙说:“大侄女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 宫世烈这么一说,何叶还真就淌下两行眼泪,哭诉道:“宫叔叔,我老公叫梁栋,在岭西省淮州市政府工作,只是一个小小的政府办副主任。前天,突然就有两个纪委的人,闯到他们办公室,当着大家的面儿,把人带走了。那两个人确定不是淮州市纪委的,极有可能是省纪委的人。可奇怪的是,这都过去两天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174章 苏玉磬的小算盘 渭城西南有一山,曰梅山,山上有一无名道观,规模不大,胜在幽静,罕有人知。 苏玉磬彻底退了之后,就搬到了这无名道观,过起了半隐居生活。 老伴离世之后,老人从未动过续弦之念,一个人独自生活,反而更自在。 苏家在渭城开枝散叶,仅苏玉磬这一支,就有二子二女。 小儿子苏怀山已是一省之长,大儿子苏怀霖也官至副部,才退休没两年。 两个闺女,一个是全国知名的骨科专家,一个驰骋商界,在渭城零售业占据了半壁江山。 苏玉磬他们这一代人,打了半辈子仗,吃了半辈子苦,对生活条件没有太高的要求,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果腹即可。 儿子女儿这一代还好,到了孙子孙女这一代,无论是思想还是生活习惯,存在的代沟简直无法调和。 那些小东西,见了苏玉磬又不得不装模作样,看得他自己都难受。 一个人搬到山上,观松海,听风语,闲来与观里老道切磋切磋棋艺,再讨教讨教书法,优哉游哉,聊复尔耳。 汽车只能开到山脚,从山脚到无名道观,需要爬很长一段山路。 苏玉磬住进道观后,这条山路又经过了重新修缮,全部用青石铺就。 苏怀山兄妹几人,基本每月都要来道观一次。 孙子辈却少有人来,一个是因为惧怕爷爷,一个是懒得爬山,又吃不惯道观里的斋食。 梁栋出事后,苏菲先是跟父亲打了电话,还是不放心,就带着孩子又赶到了渭城。 苏菲到渭城后,没有去找父亲苏怀山,而是直接来到梅山脚下,一个人抱着孩子,爬上了道观。 苏玉磬刚接完何宗廷的电话,就看到满头大汗的苏菲,知其来意,不禁笑道:“先别说话,喝口水,歇息一会儿。” 然后,从苏菲怀里接过孩子,忍不住逗弄起来。 小家伙儿已经快十个月了,小脸粉嘟嘟的,特别爱笑,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苏玉磬见孩子穿着尿不湿,就一边往下扯,一边对苏菲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一个字——懒!给孩子穿这么个玩意儿,捂得严严实实,能会舒服?” 苏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也不争辩,随他怎么说都行。 可是,当苏玉磬刚扯掉尿不湿没多久,小家伙儿就很不争气地尿了一大泡,在苏玉磬的身上泚了一大片。 苏玉磬轻轻地在小家伙儿屁屁上拍了一把,笑道:“臭小子,我就说你妈两句,你还想帮她出气来着?” 苏菲想要接过孩子,苏玉磬却拒绝了,丝毫不在乎被孩子尿了一身。 “来我这里,是不是为梁栋的事?”苏玉磬开口问道。 苏菲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玉磬笑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一个关心梁栋啊,实话跟你说吧,就在你上山的前一刻,何宗廷就给我打过电话了。” “爷爷,梁栋肯定是被人冤枉的。他又是陆知行的秘书,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对付我们苏家呢。” 人老精,鬼老灵,苏菲那一点儿小心思,苏玉磬又岂能看不透? 他也懒得拆穿,只是说:“苏菲,我知道你对苏家有成见,可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也该放下了。我不知道何宗廷是怎么说服你的,竟能让你给他们老何家打工。何宗廷看中的是你的能力,爷爷我也不眼瞎,能不能回来,帮帮苏家,帮帮我?看看你那些堂兄堂弟堂姐堂妹,一个个只顾贪图享受,没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爷爷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儿,要是有一天爷爷突然不在了,不知道有谁还能撑起整个苏家。你大伯退休了就不说了,你爸爸也五十多岁了,能更进一步,当个省委书记就很不错了。你两个姑姑,大姑是个书呆子,一辈子就知道围着她的手术台转,你二姑掌管着苏家的产业,可毕竟能力有些欠缺,守成还行,进取不足。爷爷一直都希望你能回来,先帮你二姑一把,等她退下来以后,就全面接管苏家产业。” 这话苏玉磬不是第一次对苏菲说,但以前苏菲总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她可不想陷入家族内部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 苏家的产业主要集中在零售业,‘苏氏’旗下的几家连锁超市,牢牢占据渭城零售业的半壁江山。现在的‘苏氏’集团,由二姑苏婉掌管,大概是苏玉磬跟她提起过让苏菲回来的事,苏婉每次见了苏菲都没有好脸色。 “爷爷,其实二姑已经很能干了,‘苏氏’在渭城发展得就很不错。” 苏玉磬摇摇头:“别人不懂,你还能不懂?‘苏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哪里是因为她苏婉的能力?还不是因为背靠咱们苏家这棵大树?我敢说,要是没有苏家,一年不要,‘苏氏’就会被人淘汰,甚至破产。” 苏菲没有说话,默认了爷爷的说法。 “现在的零售业,竞争太激烈,像沃尔玛、丹尼斯这样的巨头,早就对渭城的市场虎视眈眈,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进来。试问,咱们‘苏氏’凭什么跟人家竞争?” 苏玉磬说着,浑浊的眼睛看向了门外,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尽显沧桑。 苏菲从未怀疑过爷爷的睿智,但没想到他以九十高龄,尚能如此清醒。 “爷爷,不是我不愿意回来,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苏菲无奈地回答道。 苏玉磬收回目光,看向苏菲:“你是不是怕你二姑给你制造麻烦?” 苏菲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沉默以对。 苏玉磐长叹一声,道:“但凡大家族的衰败,大多起于内斗。我现在活着倒还好说,要是哪天我突然死了,咱们苏家恐怕也将安生不了。你二姑能力不行就不说了,私心还很重,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在公司里培植她自己的势力,更是想把‘苏氏’交到她儿子手中。她没弄明白一件事,我让她掌管‘苏氏’,是因为她也姓苏,可她他儿子也姓苏吗?这也不是爷爷不够开明,把姓氏看得太重,可‘苏氏’本来就是家族企业,本来就是苏家的,她这么做,就是要让‘苏氏’改姓,你说,我能答应吗?” 第175章 上手段 “说到这儿,我不得不佩服何宗廷那老家伙,还是他有眼光,把‘普安’独立出去,跟家族的‘普庆’完全不沾边儿。两家公司,一家是家族企业,一家是科学管理的现代化公司,这才多久,两家公司的优劣就已经凸显出来了。” “苏菲,你要是能回来,爷爷给你保证,一定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能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把咱们‘苏氏’也给改革改革,引入那些现代化的管理理念,逐步消除家族企业的弊端……” 苏菲有些哭笑不得,她这还没开始说梁栋的事呢,爷爷就又打起了她的主意。 要是以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今天不行。 “爷爷,我会考虑的,但你要给我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回渭城。” 见苏菲话里有缓和余地,苏玉磬还是很高兴的。 “苏菲,你之所以不回来,是不是因为梁栋那小子?” 苏菲不置可否:“等孩子稍大一些,我把‘普安’那边的事都捋顺了,一定会回来的。毕竟是我先承诺何爷爷的,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苏菲,你选择梁栋,我和你爸都没怪过你。你爸就你和苏荷两个女儿,你生个儿子,随你姓苏,正好让你们这一枝也有个后人,这样也挺好。可是,你跟梁栋那小子的关系注定是不能公开的,苏家、何家都是大家族,都丢不起这个脸。不管这话好不好听,爷爷都得说。何宗廷是个人精,听他电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察觉出了你跟梁栋的关系。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的,早晚都要被人知道的事,咱们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这样也好,大家心里都有数,只要不公之于众,就能相安无事,只是便宜了梁栋那个臭小子。说实话,老头子我也很好奇,梁栋个臭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同时让我孙女和老何家那丫头死心塌地,改天,一定带他来见见我。”苏玉磬说道。 “爷爷,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救梁栋?”苏菲问道。 “老何家找不到他,你爸爸找不到他,淮州那边也找不到他,我一个老头子又有什么办法?”苏玉磬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不过又不忍看到苏菲太过失望,又分析道,“对方肯花这么大本钱,要是这小子真的屁股不干净,谁都救不了他。要是他真没问题,也没人冤枉得了他。” “爷爷,我虽然不是体制里的人,却也听说过那些人的手段何其卑劣,要是他们设计陷害梁栋,又或者屈打成招了怎么办?” “丫头,如果梁栋是个绣花枕头,即便救了他,又有什么意义?” “爷爷,我相信梁栋是清白的,也相信他不是个绣花枕头,但我们就这么啥也不做,在家里静待消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现在你急也没用,唯有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苏玉磬虽然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亲自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一下。 …… 严文东见梁栋对网上那些新闻无动于衷,不得已,又打出了第二张牌。 “梁栋,朱敬轩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梁栋没有立刻回答,在脑海里搜寻所有与朱敬轩的交集,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开口道:“‘清河地产’的法人,我当然认识了。” “你跟‘清河地产’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确定?” “我确定!” “那好,我问你,‘清河地产’成立初期,你为什么帮着他们跑前跑后?” “招商引资是市里一直大力提倡的,我们为招来的客商搞好服务,有什么不妥吗?” 严文东冷哼一声:“淮州招来那么多客商,为什么就不见你为别人服务?” 梁栋盯着严文东,反问:“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绕来绕去的问?” “你自己说出来,和我们替你说出来,那是两个概念。你自己说,属于主动坦白,由我们来说,就等于你在对抗组织!” 梁栋‘哈哈’一笑,嘲讽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组织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严文东大怒,指着梁栋道:“你特么别跟我狂,我手里要没有你确凿的证据,就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梁栋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跟他们周旋了,就指着旁边的小胡道:“纪委谈话,按要求必须要有文字记录,谈话结束,还需要谈话对象签字确认。从咱们说第一句话到现在,我就没见他写过一个字,你告诉我,你这叫什么?就你这样的人,也敢说自己代表组织?” 严文东没想到梁栋会揪住他们这个漏洞说事,就指着墙上的摄像头,辩解道:“我们虽然没有文字记录,但我们有监控,有录音,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整理出来的。” 梁栋轻蔑地笑了笑:“你自己相信你这个蹩脚的理由吗?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们不能出示能让我信服的相关手续,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说完这句话,任凭严文东再怎么威逼利诱,梁栋再未回答一个字。 严文东无计可施,就开始上手段。 先是断饭断水,然后又跟小胡两个人,轮番问话,不给梁栋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就这样,过了一天,梁栋已经是饥肠辘辘。 相比起饥饿,身体缺水更折磨人,梁栋的嘴唇已经干的起了皮子,喉咙里面更是感觉干得冒烟。 就在这时,严文东拿着一瓶矿泉水,当着梁栋的面打开,并喝了一口,然后盯着梁栋,笑道:“想不想喝,想喝的话,就配合我们。” 梁栋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嘴里却很难生出津液。 饶是如此,他依然倔强地把头别到一边。 严文东为了刺激梁栋,又喝了一小口,然后把一瓶水口朝下,倒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人如果只喝水不吃饭,能坚持七天,如果不吃饭不喝水,最多能熬三天。 两天之后,梁栋已经虚弱得坐都坐不住了,小胡有些担心地对严文东说:“严主任,再这样继续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严文东心里也很慌乱,完全没想到梁栋会如此硬气,但嘴上还是说:“我心里有数,不会出问题的。” 第176章 蹚浑水 梁栋突然被带走,在淮州,最不好过的就是陆知行了。 苏怀山虽然没有明确对他说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省纪委那边,还轮不到他陆知行操心,他只需要盯好市纪委就行了。 陆知行直接把市纪委副书记于江南叫到了办公室。 于江南也是工作组的副组长,梁栋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于书记,不要紧张,今天叫你来就是随便聊聊。”见于江南紧张的冒虚汗,陆知行笑着宽慰一句。 于江南怎么可能不紧张,先是市纪委书记胡铁军找他,再三盘问,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带走了梁栋。 于江南认真想了想,坚持说从未见过那两个人。 胡铁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别人见了咱本系统的人,跟耗子见猫一样,还情有可原,你好歹也是个市纪委副书记,咋能连一句话都没跟人家说呢?你这倒好,连梁栋是被谁带走的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去跟领导们交代?” 胡铁军哪怕是骂的再难听,于江南也只能陪着笑脸,老老实实听着。 胡铁军这边刚训完,政法委书记曾宪磊又把于江南叫去了。 曾宪磊倒是很和蔼,问得内容跟胡铁军一样。 当于江南说出他也不认识那两个人的时候,曾宪磊脸上笑意更浓,拍着于江南的肩膀道:“江南是个好同志,原则性强,又能实事求是,有机会还是可以压压担子的。” 对于曾宪磊画的饼,于江南自然要表个态,然后再说些感激的话。 可他心里也明白,人家也就是话赶话,说说而已,没必要当真。 你又不是人家的嫡系,人家凭什么把资源用到你身上? 曾宪磊为什么要特意把于江南叫过来,于江南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论是胡铁军,还是曾宪磊,他们俩并不关心梁栋的死活。 相反,他们俩本就是同一阵营,都是本土系的代表人物。 而最近闹得整个淮州市都不得安宁的工作组,明显针对的就是本土系。 第177章 借题发挥 陆知行确定了带走梁栋的人之后,就把这个消息及时反馈给了苏怀山。 苏怀山这两天都不敢回家,虽然他一直都心心念念着小苏朗。 苏菲只要一见到他,不用说话,那眼神都能杀人。 用苏菲的话来说,他这个当爷爷的,一直都没有把孙子放在心上。 苏怀山把道理讲尽,可是,在自家闺女面前,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当他拿到严文东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是时候反击了。 他拿起电话,拨给省纪委书记郁明春。 “明春书记啊,你们第十审查监察室是不是有一个叫严文东的和一个叫胡泉的?” 到了他们这个层级,很多话无需说透。 苏怀山的语气里虽然听不出什么,但郁明春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接完苏怀山的电话,郁明春提前结束了病假,拖着尚未完全痊愈的身体,驱车回到了渭城。 一进省纪委,就把所有头头脑脑都叫到了办公室,然后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郁明春本就不苟言笑,平常大家见到他都会不自觉生出一种惧怕之感。 他现在这个模样,仿佛要用眼光斩杀所有在座之人! 会议室里,除了郁明春,所有人都低着头,或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或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足足五分钟,郁明春开口了。 “现在开始点名,缺席者,亲自去我办公室说明情况。” “宋骧!” “到!” “蔡季华!” “到!” …… 开天辟地第一次,省纪委书记亲自在系统内部会议上点名。 这次会议,要求省纪委所有中层副职以上领导全部参加。 郁明春点完名,尚有八人未到。 另外七人,有五人因公出差去了外地,有两人请假。 两个请假的,一个是回家奔丧,另一个就是严文东。 严文东请假的理由是陪老母亲看病。 郁明春当着众人的面,让办公室主任给那个奔丧的打了电话。 那边一片嘈杂,期间夹杂着阵阵哀乐声。 办公室主任又给严文东打了电话,却发现电话打不通。 郁明春一拍桌子,怒道:“给十处那个叫胡泉的打电话,他们俩在一起!” 胡泉的电话同样打不通。 郁明春把目光移向第十审查调查室主任唐杰,唐杰硬着头皮站起来,用颤抖地声音解释道:“他们两个都给我请过假的,假条在我这里。” 郁明春语气不善地问:“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向你请的假?” 唐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回答道:“三天前……” 郁明春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手指唐杰,质问道:“唐大主任,我想问问,咱们省纪委考勤规章你会不会背?” 按照省纪委考勤规章,处室领导只能有批一天假的权力,请假超过一天,需要到办公室,找办公室主任批准,超过三天,需要直接向分管副书记请假。 但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真正这么执行过。 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一有事了,规章制度就成了领导手中的一把利剑。 “什么时候,唐大主任把蔡书记的活儿也给干了?”郁明春冷笑道。 分管第十至第十三审查调查室的蔡季华,恼怒地看了唐杰一眼。 唐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又不能不说话,就竭力推脱道:“当时宋书记让我们核查人数时,我已经上报过他们俩的情况了。” 宋骧同样恼怒地看了唐杰一眼,开口道:“是有这么个情况,不过我也如实汇报给郁书记了。” 郁明春大手一挥:“你们不要转移话题,我问的是咱们省纪委的考勤规章,什么时候成了一纸摆设了?” 他又坐下来,敲敲桌子道:“咱们省纪委是干什么的?咱们自己都不能以身作则,还何谈监督别人?办公室回去之后,到各处室检查一遍,看看规章上墙执行到位没有,没有的,严令整改。另外,委里自上而下,开展为期一周的自查自纠活动,所有部门,所有人都要认真对待,不能敷衍塞责。唐杰同志,罚抄考勤规章一百遍,抄完亲自交给我。月末的民主生活会,就以自查自纠活动为主题。” 说完,郁明春站起来,宣布道:“散会。几位常委和十处的唐主任到我办公室一趟。” 唐杰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涌而过,这特么窦娥都没有我冤! 严文东和胡泉这两个挨千刀的,你们寻死也便罢了,为什么要拉上我垫背? 他心里在暗暗咒骂的同时,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个常委身后,进了书记办公室。 省纪委有八个常委,加上唐杰,一共九个人。 好巧不巧,郁明春的办公室里,有一组沙发,可以坐六个人,郁明春办公桌对面还有一张椅子,是专门供来客谈话坐的。 八个常委,每人占据一个位置。 唯有唐杰,想要坐在沙发扶手上,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委屈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郁明春的秘书帮他把杯子拿进来,续了水,递给他,然后看了一眼唐杰,见老板没有什么表示,就没有管他。 秘书问其他领导,要不要喝茶,领导们都摆手婉拒。 轮到唐杰,秘书直接忽略了他。 唐杰心里委屈到极点,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祖宗十八代都给翻了出来,脸上却依然保持着谦逊的微笑。 郁明春把情况介绍给了大家,然后问大家有什么意见。 几个常委都是人精,知道郁明春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那梁栋这个案子就很不寻常。 大家都是纪检系统的老人,对办案这一块儿,没有一个不熟悉的。 梁栋只是一个市管干部,按道理说,是轮不到省纪委插手的。 严文东他们插手也便罢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领导给他布置过这个任务。 也就是说,他们这是在办私案,属于十分严重的违规违纪行为。 梁栋虽然级别不高,但他的身份十分敏感。 他是陆知行的秘书,陆知行又是苏怀山的秘书。 严文东他们下去抓人,不可能不事先做好功课 他们明知这层关系,还要肆意抓人,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们背后站着一位更厉害的人物! 第181章 叶承泽的执念 “二十年前,叶正卿在淮州当市委书记,当时曾宪磊还是清河区区长,恰逢国家放开国企整体改制政策,淮州啤酒厂就成了岭西省第一批试点儿企业。那个时候,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他们就借机,通过种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把啤酒厂一步一步偷偷纳入囊中。” “啤酒厂原有职工两千多人,他们借着改制的东风,强制下岗分流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虽然留在了啤酒公司,但境遇比那些下岗的也好不哪去,到了零五零六年的时候,啤酒公司效益逐年下滑,工人们开始还能领个基本工资,到后来就啥也没有了。” “你们淮州,覃玠是书记,且在淮州经营多年,手底下肯定少不了一批拥泵,但覃玠马上就要到线,他手下的这些人应该都在寻找下家。” “陆市长年富力强,明显是要接覃玠的位置的,他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但是,曾宪磊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仅凭他跟叶家的这层关系,就能在淮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陆市长这次去淮州,其实是带着任务的。有些话,不用我多说,老弟你心里也应该有数。” “你是陆市长的秘书,这一次明面上看起来,像是围绕你发起的一场围剿,其实还是两方势力的一次小范围碰撞。只是他们低估了你,也低估了你身后的力量。” “这一次老弟你被那个严文东带走,消失在大众视野的三天时间里,从淮州到渭城,真可谓是乱做一锅粥了啊。” 张奕一口气说了半天,梁栋就默默地做个称职的听众,在心里不停地消化着他所透露的信息。 外面的何叶和苏菲俩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何叶把小苏朗抱到梁栋身边,笑着对他说:“你瞧瞧,我说的对不对,苏菲姐的儿子跟咱们言言是不是好像?” 梁栋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小苏朗,强自镇定道:“你还别说,是有些像哈。” 苏菲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道:“梁主任,叶子说要当我儿子的干妈,那你不就成他干爸了吗?你这个当干爸的总得有所表示吧。” 梁栋知道苏菲这是在故意挤兑他,就耸耸肩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身上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苏菲掩口笑道:“那就举行个仪式呗。我们渭城这边有个规矩,孩子满周岁的时候,要举行个仪式,让孩子给干爸干妈磕头,干爸干妈呢,就给孩子打造一副长命锁,孩子戴到十二岁,在举行一个仪式,由干爸干妈取掉长命锁,称之为‘开关’。认了干亲之后,按老规矩,每年的三大节,端午、中秋、春节,孩子都要给干爸干妈割块肉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就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要是有人欺侮我们,连个帮忙出气的人都找不着。” 苏菲也是个演员,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何叶连忙替苏菲擦去眼泪,瞪着梁栋道:“我已经是苏朗的干妈了,你这个干爹,想不想当,都得当!” 梁栋知道苏菲的心思,无非就是给孩子一个接触他的理由,但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快,觉得有些对不起何叶。 但看着何叶这副被苏菲puA过的样子,又不得不满口答应下来。 何叶这才高兴起来,在苏朗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又把小家伙儿递给梁栋:“来,你也哄哄你的干儿子。” 梁栋没有办法,只好接过孩子,看着他那让人百看不厌的小脸蛋儿,心都快被融化了。 梁栋醒来后,除了张奕、苏菲,谁都没见,就被张奕安排人,连夜送去了燕京,对外说是脑子出了问题,要找燕京的专家会诊。 …… 叶隼回到家里,问妻子穆玉芬:“知道承泽在哪儿吗?把他叫回来!” 穆玉芬看到丈夫满脸怒容,就小心翼翼地问:“泽儿怎么啦?” 叶隼指着穆玉芬,责备道:“慈母多败儿,知道你儿子这次给我闯了多大的祸吗?” 穆玉芬一心事佛,几乎不怎么出门,又怎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连忙问道:“泽儿到底闯了什么祸?在淮州还有你叶隼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叶隼气急败坏道:“妇人之见!你以为我是省委书记,就能一手遮天啦?你说你的宝贝儿子,惹谁不行,偏偏惹了一个叫梁栋的小子。你知道梁栋是谁吗?他是苏怀山那个秘书的秘书,还是燕京何家的女婿。你那个宝贝儿子这一次可是把天给通了个大窟窿!那小子被你儿子叫人给带走后,燕京何家、渭城苏家同时给我们施加压力,就连中纪委常务副部长宫世烈,都亲自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你说我能不能顶得住?” 叶隼这么一说,穆玉芬也急了,连忙掏出电话,要打给叶承泽。 叶隼抬手道:“不用打了,打不通!” 穆玉芬没听他的,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没想到这一拨,还真就拨通了。 “泽儿,你在哪儿?” “妈?找我有事?” “你爸在家,着急让你回来呢。” 叶承泽一听说他叶隼在家,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什么?我爸让我回去?” 叶隼一把夺过手机,对着手机吼道:“小畜生,我不管你在哪里,半个小时,我要在家里见到你!”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穆玉芬埋怨道:“跟儿子吼什么?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儿子回来说清楚不就行了?” 叶隼气得话都快说不囫囵了:“你!你就使劲儿宠着他吧,终有一天,你亲手把他送去坐牢就好了。”https:/ 说完,气呼呼地进了书房。 这个世界上,叶承泽唯一惧怕的就是他父亲叶隼。 在家里,母亲穆玉芬对他是无条件的溺爱,而父亲叶隼则从来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记得很清楚,小学一年级,第一次考试,他考了一百分,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就想让父亲表扬两句,结果父亲只是头都没抬地问了一句:“你们班有几个考一百分的?” 小叶承泽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六个。” 父亲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六个一百分,那你就算不得第一名,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从那以后,得到父亲的认可,就成了叶承泽的执念。 可是,即便他再努力,想要次次拿第一又谈何容易? 偶尔拿了一个第一,在叶隼那里也只能获得一个‘还行’的评价。 后来,上了最好的初中、高中,叶承泽虽然还能保持班级前列,但从未再拿过第一名,在叶隼那里,也就只能一次次领略他那失望的眼神。 那种眼神,比直接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第182章 吃一堑,长一智 到了高三,不堪重负的叶承泽顶不住精神压力,终于崩溃,成绩一落千丈,高考成绩也只是仅仅过了本科线。 最后,他虽然凭着家里的关系,上了燕京大学,但叶隼对他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失望,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从那以后,叶承泽就开始摆烂,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到处鬼混。 他在渭城少爷圈里有个外号——辣手神探。 这个外号是被那些他摧残过的姑娘传出来的。 这家伙把父亲给他的压力转化成了心中的戾气,又把这种戾气发泄到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 基本上,被他摧残过的女人,没有几个不去医院的。 穆玉芬把儿子宠溺到骨子里。 叶承泽则是从骨子里惧怕父亲。 就是这种极度畸形的家庭,造就了叶承泽的变态心理。 叶隼给叶承泽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是因为他在一家高档的洗浴中心泡澡。 从审查点回来之后,叶承泽就开始四处活动,力图给这件事再加几层保险。 他虽然从来不敢找父亲办事,但这并不耽误他打着父亲的旗号到处活动。 而且,他发现省委书记大少爷的名头,在渭城乃至整个岭西省,都十分管用,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人,大家都会给他足够的面子。 基于这个原因,大学毕业后,他虽然顺从父亲的意思,在渭城市渭水区谋了一个闲职,却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经商上面。 至于他上班的地方,除了刚报到那会儿,露了几次面,后来,单位里好像都忘了还有叶承泽这一号人。 短短几年,叶承泽就在渭城娱乐行业站稳的了脚跟,而且俨然有着领导整个行业的势头。 娱乐行业,要是单纯搞正规、绿色那种,也有可能挣钱,但绝对没有涉h涉d涉d的那种来钱快。 叶承泽搞这些,有着天然的优势。 那些曾经在灰黑地带颇有名头的老混子、小混子,也都看中了他的资源,愿意跟着他,抱上他这个异常粗壮的大腿。 叶承泽请了几个纪检、公检法的大小领导,在自家洗浴中心,玩了半天。 他交代完这些人,就出了大池子,来到更衣室,正好赶上母亲穆玉芬的电话打来,就毫无心理压力地接通了。 谁知,话说到一半,突然换成了叶隼。 听到叶隼声音的那一刻,叶承泽差点儿没拿稳手机。 叶隼还是那个叶隼,还是一如既往的武断,一句话说完,根本就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叶承泽盯着电话屏幕,呆立良久,突然就怒意上涌,奋力把最新款的苹果6pLus摔在地上。 这垃圾玩意儿也太不经摔,瞬间就四牙子开花。 发泄完之后,叶承泽还是乖乖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被穆玉芬拉到一旁,指着书房,小声交代道:“泽儿,你爸爸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小心一点儿。” 叶承泽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妈妈,你跟我一起进去好不好,泽儿好怕。” 穆玉芬心疼的直掉眼泪:“儿啊,你爸爸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我要是进去,不但帮不了你,还会惹得他更加生气。你们是父子,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他,跟他好好说,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叶承泽松开母亲的手,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还是不愿过去。 穆玉芬抚摸着他的头,宽慰道:“去吧,去吧,我在外面听着呢,他要打你,我就进去,跟他拼了这条老命!” 叶承泽知道母亲从来都不会骗他,不过还是确认道:“妈妈,你就在书房门口待着,哪都不能去哈。” 穆玉芬点点头,把儿子推进了书房。 叶隼烟都戒了好多年了,今天还是把整个书房抽得烟雾弥漫。 叶承泽进来后,忍不住连咳几声。 叶隼放下手中的烟,用他那鹰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儿子,没有说话。 叶承泽瞬间倍感压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关门,过来。” 叶隼在儿子面前,从来都很吝啬语言,绝对不肯多吐一个字。 叶承泽背着手,轻轻抵上门,迈着小步子,如履薄冰地走到父亲跟前,垂首背手地站在书桌对面,犹如一个犯错待罚的小学生。 “说说吧。”叶隼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叶承泽的脸,也完全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 叶承泽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地把他最近做过的事交代了一遍。 叶隼听得很认真,等叶承泽讲完,开口问道:“知道你犯了几个错误吗?” 叶承泽摇摇头,小心道:“烦请父亲示下。” 叶隼沉吟片刻,缓缓道:“第一,你不该自作主张;第二,你不该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擅自行动;第三,你不该亲自上阵。” 叶隼说完,看见儿子若有所悟,继续道:“你姓叶,是我叶隼的儿子,就应该生而不凡。这么些年来,我对你严是严了点儿,可那还不是为了培养你的毅力,培养你的决断,培养你的狠辣?你不愿混体制,我也不干涉你,但不管你混哪一行,都不能给咱们老叶家丢脸!” “你想要对付梁栋,可以,但你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功课?你知道梁栋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那个老婆有什么背景吗?”叶隼有些怒其不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好吧,就算你不知道这些,也值得原谅,可你在搞人家之前,为什么连人家早已用‘晟景’代替了‘普安’都不知道?”叶隼敲着桌子,又问道。 “父亲,孩儿是做过调查的,可这些变更都是在我调查之后才发生的,我是真没料到啊。”叶承泽辩解道。 “行,这个咱们暂且先不讨论。我再问你,你去找那个严什么,为什么要亲自现身?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做得再隐蔽些、保险些?要是那个严什么把你交代出去,你怎么办?”叶隼再次质问道。 “我本以为事情没怎么复杂,本以为很快就能搞定那个梁栋,谁能想到后来会出现这么多变故?”叶承泽无奈道。 叶隼叹了口气,颓然道:“事情已经发生,我就是把你打死又有什么用?吃一堑,长一智,权当买个教训吧。” 第183章 狮子大开口 叶承泽有些疑惑地问道:“父亲,我已经问过了,严文东并未把我交代出来,有严文东当替死鬼,他们又不能证明这事与咱们有关,为什么还要向他们妥协?” 叶隼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身在体制里,就要遵守体制里的游戏规则。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叶家?人家之所以没有撕破脸皮,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把咱们逼到墙角,最后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正所谓成王败寇,咱们败了,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我听说那个梁栋被人弄到燕京去了,说是脑子被你找的那个严什么给弄坏了,这就有些麻烦了。即便人家什么都不说,咱们也得给出足够的诚意。” “补偿那个梁栋?”叶承泽问道。 “你想简单了,因为你这一搅合,从市里,到省里,咱们都得做出让步。记住,以后要有什么动作,一定不要脑子一热就行动,别忘了,你还有老子,还有爷爷。我们毕竟比你见的更多,遇事多向我们请教,不丢人。”叶隼教训道。 叶承泽心想,要是以前,我哪儿敢呀? 不过,父亲今天能跟他说这么多,话里话外并不像以往表现的那般冷酷无情,还是让他有些感动。 “我当时听到你跟曾叔叔的谈话,就觉得这个梁栋是根搅屎棍,所以就想替你把他解决了。” “梁栋要是这么好对付,曾宪磊能容他蹦跶到现在?这小子不但背靠苏家,又是何家的女婿,自身也有点本事,将来一定会是咱们叶家的劲敌。不过,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叶隼警告道。 梁栋躺在燕京的病房里,百无聊赖。 他怎么都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就被省委书记给惦记上了。 何叶跟他一起来到燕京,在这里陪了他一天,公司那边实在太忙,第二天就回了申城。 梁优听说哥哥在住院,就专门抽时间来看看他。 谁知刚进病房,还没说上几句话,何蕤就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这丫头是主动要求来给姐夫送饭的。 何蕤研究生刚毕业,终于告别了近二十年的学生生涯,目前工作还未确定,正好在家闲着没事,一听说梁栋住院需要照顾,就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个任务。 何蕤没见过梁优,见她长得十分漂亮,一身学员制服穿在身上,又显得英姿飒爽,难免产生误解,面色不善地盯着梁栋,没有说话。 很显然,这是在等一个解释。 梁栋知道何蕤是什么意思,却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嚷嚷道:“快把饭掂过来,我都饿死了。” 何蕤盯着梁栋,移步到他跟前,放下保温桶,把病床上用的那种小桌子支好,正要去拿保温桶,却发现保温桶已经在梁优手中了。 何蕤瞅了梁优一眼,夺过保温桶,语气不善地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梁栋知道这两个小妮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连忙说:“何蕤,梁优,你们俩可别打起来。” “梁优?她就是你那个妹妹?”何蕤问梁栋。 她虽然没见过梁优,但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 “你是我嫂子的妹妹?”梁优很大方地向何蕤伸出手,“你好,我是梁优。” 何蕤比梁优大不两岁,两个小丫头很快就打成一片,把保温桶往小餐桌上一放,就不管梁栋了。 梁栋无奈,只好自己动手,边吃边听她们两个探讨着他有些听不懂的话题。 就在两个丫头讨论得正欢的时候,何孝恩进来了。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中纪委常务副部长宫世烈。 他们俩一进病房,两个丫头片子就闭上了嘴巴,而吃完饭的梁栋,则有模有样地躺在了病床上。 何孝恩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餐桌,不满地瞪了何蕤一眼,何蕤吐吐舌头,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何孝恩走到病床前,叫了一声:“梁栋?” 梁栋翻过身子,目光呆滞地看着何孝恩,没有说话。 何孝恩朝身后的宫世烈两手一摊,道:“宫部长,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脑子有些迟钝。” 第188章 退一步,全盘皆输 七日后,岭西省的人事任命终于尘埃落定。 任命苏怀山同志为岭西省省委书记,免去其岭西省省委副书记、省长的职务。 任命岳藉同志为岭西省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免去其岭西省常务副省长一职。 任命谢学义同志为岭西省常务副省长。 苏怀山的任命大家早已达成共识,这次人事变得最大的黑马当数岳藉无疑。 本来大家都以为京城空降一个省长的可能性要超过一半。 即便中央同意就地提拔,岳藉与竞争对手黄樾相比,胜算最多也在四六之间。 然而,人事任命的魅力就在于此,没到开盘的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大热必死,是大家最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但凡在一次人事任命中,如果竞争过于激烈,最热门的那个人,往往都会出其不意地率先出局。 当黄樾知道岭西省省长一职,会从岭西省就地提拔之后,觉得这个位置已经非他莫属了。 既然外部威胁已经解除,那省里能够与他掰掰手腕的也就只剩下岳藉了。 本来黄樾还担心苏家会力挺岳藉,随着他用两幅启功先生的真迹成功走进苏家的时候,这个担心也就不存在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黄樾都确信能稳压岳藉一头。 几个心腹还小范围里为他庆祝了一次。 黄樾嘴里说着不妥,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即便心腹们悄然把‘黄书记’改成了‘黄省长’,黄樾也欣然接受。 然而,他的得意连一天都没有维持到,燕京的那位后台就给他来了电话,失望地说了一句:“再等机会吧。” 黄樾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愣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吗?” 后台说:“你的对手傍上了何家。” 黄樾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岳藉的底细我比谁都清楚,他跟何家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是一个叫梁栋的小伙子牵的线。” “梁栋?”黄樾一下子没想起来。 “就是那个在你们淮州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后台不满地提醒道。 这下子黄樾想起来谁是梁栋了。 但是,败给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让他怎能接受得了? “我告诉你,别想着报复,梁栋这小子十分邪性,哪怕在燕京,他都能搅得各方不得安宁。”后台警告道。 电话里,黄樾自然是满口答应,可放下电话,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梁栋祖宗十八代。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第二天,黄樾就再次遇到了梁栋。 不,应该是遇到了梁栋的名字。 黄樾是省委副书记,负责省委党校这一块儿。 省委党校近期有个规格很高的青年干部培训班,按规定,各省直部门以及全省十八市,都有一至两个名额。 组织部把这期青干班的名单递上来的时候,黄樾简单的翻阅一下,用笔勾勾画画,去掉几个,又添上几个。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名字赫然映入眼帘——梁栋! 真特么冤家路窄啊! 黄樾知道这个青干班意味着什么,他都有些嫉妒梁栋,不到三十岁,马上就能提拔正处,放出去不是书记就是县长。 再看他的简历,竟然一年期间连升三级! 这种情况严重违反干部提拔程序,但同时也预示着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人家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 黄樾提起笔,试了几试,想要把这个让人极度讨厌的名字划掉,可理智还是告诉他,这么做,能爽快一时,却肯定会后患无穷。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句人生格言,适用任何地方,唯独不适用官场。 忍一时,风雷涌动,退一步,全盘皆输。 这才是官场里的铁律! 黄樾错过了这次机会,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让他对梁栋这根搅屎棍又怎能不恨到骨子里呢? 然而,后台的告诫,现实的反常,都让黄樾连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在最后批了个‘同意’。 梁栋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通知他回去上班。 可那边只是公事公办地说,让他明天就去省委党校报到。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有任何解释。 梁栋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回了何府一趟。 何孝恩还在上班,梁栋就去了何宗廷那里。 老爷子明显知道梁栋的安排,就笑着问:“怎么样?这个安排还满意吧。” 梁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爷爷,你不是说我受了委屈,怎么着他们也应该给我些补偿吗?这怎么就把我给丢到党校了?” 何宗廷哈哈一笑:“你这都这个青干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你在省委党校培训半年,半年后就能提拔一级,然后,最差的结果,也是分到某个县里当县长!” 梁栋一听这话,当场愣住了,最差也是县长,岂不是说,还有机会当县委书记? 县委书记这个职位,除了没有外交权,其他权利一如中央,别无二致!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委屈吗?” 梁栋连连摇头道:“不委屈,不委屈!” “去了党校,你且记住一句话,低调做人,低调行事,最好低调到党校没人知道还有你梁栋这号人最好。”何宗廷告诫道。 由于实在太过思念孩子,梁栋就回了申城。 两个小家伙儿自从学会了说话,那两张小嘴儿,简直能把人哄死。 他们这个年纪,最是需要父亲的陪伴,可梁栋却总抽不出时间,就觉得十分愧疚。 虽说每天都要视频,可梁栋到了家里之后,言言和诺诺显然还是有些认生,都瞪着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梁栋,就是不让他近身。 梁栋心里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不过,有着血缘关系的羁绊,他和孩子很快就打成一片。 梁栋问俩孩子:“宝贝们,你们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带你们去。” 言言仰着小脑袋,天真地问:“爸爸能管住妈妈吗?” 第189章 党校遇故人 梁栋不知道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诺诺就摇着手指替言言解释道:“我们想吃肯基基,妈妈不允许。” 梁栋一手抱起一个,偷偷地对他们说:“妈妈不在家,咱们偷偷地去吃,好不好?” 言言和诺诺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梁栋分别在他们脸上亲一口,说:“咱们家,爸爸说了算,妈妈也得听爸爸的。走,咱们今天开个洋荤,就去吃肯德基!” 俩小家伙一阵雀跃。 父子仨正要往外走,却发现何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家门,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言言和诺诺同时吐了吐舌头,然后不约而同地把头埋在梁栋肩膀。 梁栋有些尴尬,刚在孩子面前夸下了海口,总不能转眼就被打脸吧,于是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何叶,无辜的小眼神里面充满了哀求的意味。 何叶也知道,不能让梁栋在孩子面前失了权威,忍了半天,‘噗呲’一笑,又强憋住,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陪着孩子在外面疯到夜里九点,到家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儿睡着一双。 洗漱完毕,梁栋和何叶少不了又温存一番。 事必,梁栋说起了自己的去向,何叶有些不高兴地说:“老公,其实你没必要非要当这什么劳什的官,挣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几次三番差点儿把命搭上。你来申城,给我帮忙不好吗?公司现在正处于扩张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一个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梁栋见何叶又提起这个话题,就安慰道:“老婆,你放心,等这次党校培训结束,你老公就是县里主要领导,肯定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你也知道,我对经商不感兴趣,咱们家有你一个人挣钱就够了,要是我也来申城,说不定,不但不能给你帮忙,还有可能给你帮倒忙呢。” 何叶见劝不动梁栋,遂不再多说什么,赌气地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背影。 …… 第二天,梁栋马不停蹄地赶到岭西省省委党校,进了大门儿,问清报名处,一个人步行走了过去。 省委党校设立的报名处在行政办公楼一楼。 报名处的负责人见梁栋孤零零一个人,就有些奇怪。 这一期的学员,都是副处级领导,哪个来报名时,不带着一个跟班儿? 梁栋看着老师异样的眼神,还以为是自己的着装有什么问题,自查了一遍,没找到毛病,就问:“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老师连忙摆手道:“没问题,没问题。” 然后就给梁栋办理了手续,发放了物品。 党校给学员统一准备了被褥、脸盆、茶瓶、凉席等生活用品,还一次性发了所有要用的资料,堆在地上,都堆成了一座小山,梁栋一个人根本就搬不完。 恰好这时岳菲带着杨絮走了过来。 杨絮早就看见了梁栋,老远就一边往这边跑,一边打招呼道:“梁主任,梁主任。” 等她跑到梁栋身边,站在那里,胸部起伏不定,喘着粗气道:“梁主任,你也参加这期的学习了?” 梁栋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岳菲,知道杨絮资格不够,肯定岳菲才是学员。 就问:“你是来送岳部长?” 杨絮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正款款走来的岳菲,也不瞒着梁栋:“她是我姑姑,至亲的那种。” 梁栋知道杨絮是岳藉的闺女,这么说来,岳菲也就是岳藉的亲妹妹了。 既然是省长的妹妹,参加一个青干班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你怎么姓杨?”梁栋很唐突地问了一句。 杨絮虽然平时看起来挺安静一个小姑娘,在梁栋跟前却从来不设防:“我是私生女,后妈不能生育,就把我认了回去。” 梁栋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曲折,就歉意道:“对不起!” 杨絮毫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又不觉得有啥丢人的。” 梁栋点点头,心道,这丫头也是够心大的。 岳菲说是杨絮的姑姑,其实比她也大不几岁,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杨絮的长相其实不算出众,但身材极好,把s型曲线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她姑姑岳菲,不但身材不弱于杨絮,脸蛋儿更是像极了一个叫宋祖樱的明星。 只是,在槐安的时候,梁栋就听说过她的传言,说她对男人不感兴趣,肯定是性取向有问题。 梁栋以为这些人肯定是因为追而不得才造的谣。 杨絮见梁栋的目光越过她,定格在岳菲身上,微微皱眉道:“梁主任?不认识我姑姑了吗?” 梁栋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失态,慌乱道:“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岳部长这么漂亮,但凡是个男人,见一面就不可能不记得的。” 杨絮点头道:“我姑姑长得漂亮,那是出了名的,连我这个亲侄女,都忍不住要嫉妒她几分。” 岳菲今天穿的是一身青花瓷缎面旗袍裙,极度衬托其曼妙身姿,也难怪梁栋会看得出神。 待她走近后,很正式地向梁栋伸出手,蜻蜓点水般地握了一下,嫣然道:“你好,梁主任,没想到咱们还能有机会当同学。” 梁栋连忙说:“你是我的老领导,能跟老领导同窗苦读,实在是不胜荣幸。” 大概是梁栋有些紧张,亦或是口音有些重,就把‘同窗苦读’的说成了‘同床苦读’,等他看到岳菲满脸通红时,才察觉出自己的失言。 然而,这样的误会,越描越黑,梁栋也就只好装傻充愣。 “岳部长,您先报名。”梁栋让开一条道,对岳菲道。 岳菲掩饰住尴尬,低着头从梁栋身边经过,所过之处,留下淡淡幽香,让人迷醉。 杨絮看到梁栋跟前的一堆东西,自告奋勇道:“梁主任,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搬一些吧。” 梁栋摆手道:“不劳你动手,你帮我看着,我先搬一趟,回来再搬一趟就行了。” 杨絮一个姑娘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答应了下来。 梁栋问清宿舍位置,搬完一趟,转回来又搬一趟,看着岳菲跟前同样一大堆东西,就开口道:“你们先别动,等我搬完这一趟,回来再帮你们。” 岳菲穿着旗袍,干这样的活儿肯定施展不开,也就没跟梁栋客气。 第191章 道貌岸然的黄樾 岳菲是六个女学员中最漂亮的一个,她要是不去领导那桌,实在有些可惜。 可问题能解决,总比得罪人强。 能参加这期青干班的学员,个个背景深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一尊大神。 余芹这个党校副校长,说是这次青干班的负责人,其实也就是个高级保姆而已。 随着众学员陆续入席,几位领导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所过之处,学员都起身招呼,黄樾他们也是满面笑容,一一抬手示意。 黄樾入席后,看了一眼席间几个女学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尤其是看到贾楠那张有些影响观瞻的猪腰子脸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余芹捕捉到了黄樾脸上的变化,心中有些懊恼,感觉今天的事办得有些不妥。 想了想,就走到黄樾身边,耳语两句,然后就自己让出了个位子,把岳菲换了过来。 岳菲有些不情愿,奈何这种场合,又由不得她使性子。 到了那桌一看,只有黄樾身边空着一个位置。 黄樾不认识岳菲,岳菲却认识黄樾,她从哥哥岳藉口中,对这个省委副书记有过大致的了解,这家伙看起来道貌岸然,又写得一手好字,身上颇有一种文艺气息,靠着这些优势,不知他祸害了多少文艺女青年。 黄樾一看见岳菲,立刻觉得眼前一亮,竟然亲自起身帮她拉开身边的椅子,满脸堆笑地邀请到:“来来来,这位学员,这边坐。” 岳菲硬着头皮入了席,中规中矩地应了声:“谢谢。” 坐定后,黄樾开始了他的攻势,先是以长辈的身份,对其生活表示关心。 当他得知岳菲竟然还是单身,脸上就笑意更盛了。 长辈当完了,又把身份转换成上级,开始关心其岳菲的工作。 话里话外都表明一个意思,如果岳菲愿意,可以直接把她调到省委。https:/ 见岳菲对工作调动好像没有多大兴趣,又开始了第三个身份,想用他的国学底蕴和书法造诣博得芳心。 要是一般女子,恐怕早就扑上去了,而岳菲仍旧只是保持淡淡的微笑,仍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席间,少不了要喝酒,领导这桌几位女学员,除了岳菲,个个海量。 尤其是贾楠,一口气二两半茅台,都不带停顿的,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黄樾有心把岳菲灌醉,就怂恿旁边的人一起劝她喝酒,岳菲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车立文是组织部长,看过岳菲的档案,知道她跟岳藉的关系,就偷偷在黄樾耳边告诉了他。 黄樾边听边盯着岳菲,心里又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老子在官场上输给了你岳藉,那就在你妹妹身上找回这个自信! 黄樾知道岳菲这种自视甚高的女人,常规手段根本没用,要想让她就范,还得从长计议。 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三十多岁还不结婚,大多都过不好的经历,只要找到根源,对症下药,这种女人就会对你死心塌地,撵都撵不走。 想通这些关节,黄樾也就不再纠缠岳菲,反而端起了架子,从头到尾都正襟危坐。 岳菲秀外慧中,兰心蕙质,一眼就看穿了黄樾的伎俩,心里冷笑的同时,也乐得清静。 聚餐结束后,学习组织了一个舞会,因为学员男多女少的缘故,又从旁边大学里面清了一群女大学生。 梁栋不会跳舞,奈何贾楠太过热情,旁边又有滕修永起哄,梁栋也只好搂着贾楠步入了舞池。 黄樾是重点照顾对象,余芹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漂亮姑娘,轮流邀请他,可他却总提不起兴趣,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端坐一隅的岳菲。 岳菲在中午的时候,换了一条相对保守的黑裙子,却仍旧难掩风姿。 好几个男士主动邀约,岳菲都婉言谢绝。 滕修永早就发现了黄樾对岳菲有意,即便他有心想要往上凑,却又怕被黄樾记住,就竭力忍住了。 然而当他看到岳菲拒绝了所有人,心思就又活泛了起来,也不管先前的担心,端着酒杯,径直走到岳菲跟前,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岳菲见是滕修永,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滕修永大喜,献殷勤道:“岳部长,要不要喝点儿什么?我去帮你拿?” 岳菲淡淡道:“谢谢,不用。” 滕修永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在乎,又腆着脸道:“不知能不能邀请岳部长共舞一曲?” 岳菲一动不动,冷冷地回了一句:“不会!” 滕修永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梁栋和贾楠走了过来。 岳菲看到梁栋,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 “梁主任,感觉这里有些闷,出去走走?”岳菲邀请道。 梁栋被贾楠折磨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对岳菲这个提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滕修永看着两个离去的背影,酸溜溜地说:“果然年龄是个宝啊。” 贾楠在一旁偷笑道:“滕县长这是吃醋了?” 滕修永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姓梁的还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说不定也可能是桃花劫呢。” “此话从何说起?”贾楠十分感兴趣地问。 滕修永没有回答,用手指了指舞池里的黄樾。 贾楠秒懂。 …… 月色撩人,凉风习习。 梁栋和岳菲肩并肩走在小路上,时不时闻到岳菲身上的淡淡幽香,难免心猿意马。 “喂,你帮了我们岳家这么大忙,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呢。”岳菲开口道。 “我也不是白帮你们,大家各取所需罢了,用不着说谢。”梁栋回答道。 岳菲没想到梁栋会回答的这么直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笑着问:“你这人说话一向如此吗?” 梁栋道:“朋友之间,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家遮遮掩掩,拐弯抹角,难道就不累吗?” 岳菲问:“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梁栋道:“杨絮是我的朋友,你是杨絮的姑姑,那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岳菲取笑道:“要是比着杨絮,那你岂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姑姑?” 梁栋脱口而出道:“杨过问小龙女也喊姑姑。” 第192章 月下观美人 岳菲闻言,突然站住,用严肃的口吻说:“梁栋,我知道岳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你帮了岳家这么大忙,我们无以为报。如果你想要我,我很乐意献身。” 梁栋承认心里对岳菲有想法,但他是个人,人和畜生在这方面唯一的区别就是人懂得克制。 他完全没想到岳菲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妙人,竟会说出如此雷人的言语。 “我说过,我不是无缘无故帮你们岳家,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再说了我帮岳省长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是岳省长的妹妹。”梁栋想了半天,回答道。 “莫非你是图我侄女儿?梁栋,杨絮还小,感情上的事懵懵懂懂,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但你是结了婚的人,可不能祸害一个天真的小姑娘。” 看来,岳菲今天是要语不雷人誓不休啊。 “岳部长,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形象?你大可放心,我欣赏杨絮,只是出于工作,我对她从来就没有过非分之想。” 梁栋说完老半天,岳菲都没有动,还歪着头道:“这么说,你还是对我抱有非分之想了?” 看着黑暗中仍旧梁栋有些抓狂,埋藏在心底的恶魔也在蠢蠢欲动。 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行,他还有何叶,有苏菲,有三个孩子。 “岳部长,我承认你长得十分漂亮。但是,对我来说,你就是那池塘中的睡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岳菲莲步轻移,走在前面。 要回宿舍,有一条捷径,需要翻过一座小山,上山的石阶仅能容两人侧身而过。 岳菲并不认同梁栋的说辞,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轻声说道:“家里大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现在的人,但凡有点本事,哪个身边不围着一群女人?” “马斯洛把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其中最底层的是生理需求,然后是安全需求,在往上才是归属需求。性的需求属于生理需求,而爱与被爱则属于归属需求。一个人往往都是先满足了低层次的需求之后,才会去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我们男人,见了漂亮女人,就可能会产生性的需求。但是,我们更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动物本能,我们也会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比如爱与被爱,比如尊重,比如自我实现。”梁栋接着道。 岳菲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调侃道:“这么说,你是想先俘获我的芳心,再占有我的肉体喽?” 梁栋大脑有些宕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岳部长,咱们能不能正常一点儿说话?我感觉咱俩这么讨论一个严肃的话题,就跟扒光了衣服在街上散步差不多。” 梁栋的形容,让岳菲忍不住捂嘴嗤笑起来。 她这一笑不当紧,脚下一滑,人就往后栽了过来,梁栋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抱住她。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 再加上刚才俩人讨论了半天的话题,梁栋有些痴了。 岳菲躺在梁栋怀里,身体微微颤动,好像鼓足了好大勇气,才抬起头,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梁栋,眼神里写满暧昧。 月下观美人,无酒亦迷醉。 “你没有戴那个!” 梁栋很突兀地来了一句,然后毅然把人扶起,两个重叠的身影总算分开了。 岳菲明显感觉这家伙说话的时候,手上用力捏了捏,这让她羞得脸通红,却还是低声解释道:“那东西勒得人难受,不过人家带有浮贴的。” 梁栋心中叹服,如此有料的不稀奇,有料又坚挺就很难得了。 接下来,岳菲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路上再不说一句话。 梁栋心中微微失落之余,亦有些坦然。 到了宿舍,岳菲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转过身,问梁栋:“要不要进去喝杯水?” 梁栋没说话,只是摇摇头,眼睛不加掩饰地盯着岳菲胸部,仿佛想找到一个答案,来印证刚才的手感。 岳菲的脸倏地红了,嗔怪道:“有种进来看,我给你看个够!” 梁栋蔫儿了,连忙摆手,转过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岳菲进了房间,关上门,挺在门后,捂住胸口,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要是那家伙刚才来真的,我该怎么办? 我能不能过了自己这一关? 岳菲忍不住问自己。 可是,她给不了自己答案。 梁栋这家伙,让她很是看不透。 你说他是个正人君子吧,很多时候他又没个正形。 你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吧,可他又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举。 其实岳菲心里也有很多想法。 她知道梁栋绝对是个潜力股,跟着他,肯定不会有错。 她也知道梁栋这么帮岳家,并不图她们什么,但她还是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报答这份恩情。 另外,她也想找个人试试,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还能不能接受男人…… 第二天,副校长余芹把大家集合到一起,发了课程表,然后又宣布了考勤纪律和考核办法。 很明显,两个常委亲自出席了昨天的开班典礼,就说明这一届青干班非同一般。 余芹说,毕业考核,省委副书记、党校校长黄樾会亲自参与,优秀学员有机会直接进入省委或省政府工作。 这个消息,让大家兴奋不已。 唯有梁栋和岳菲,一个没啥感觉,一个嗤之以鼻。 接下来,余芹要大家推举一个班长,滕修永第一个站起来,指着梁栋说:“我推荐我的室友梁栋,他是我们里面最年轻的一个,精力充沛,最适合这个位置。” 梁栋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本想安安静静地学完这一期,谁知一开学就被逼着露了一次脸。 梁栋站起来,向大家抱拳道:“在座各位都是我的老大哥,老大姐,能跟各位坐在一起学习,我已经倍感荣幸了,又怎敢领导大家呢?” 梁栋说着,指了指离他没多远的贾楠,推荐道:“贾主任来自省委办公厅,各方面都是我学习的榜样,由她来当这个班长才是实至名归。” 贾楠很享受地站起来,双手合十,朝大家弯腰鞠了一躬。 余芹显然也是认识贾楠的,见没人说话,就赶紧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由贾楠同志担任我们的班长了。” 第193章 岳家的邀请 青干班的课程十分丰富。 第二天上午是省委党校一位副校长的讲座,下午是学习小组组内活动。 第三天上午是岭西大学一位教授的讲座,下午学习省委领导讲话精神。 第四天上午是专家讲的岭西区域经济探索,下午参观了渭城经开区。 第五天,文体活动。 周六周日休息。 学习期间,考勤纪律还是相当严苛的,一般不允许请假。 周五晚上,党校组织的活动一结束,梁栋本来打算回淮州一趟,却被岳菲叫住了,说是岳藉要请他吃饭。 省长有请,梁栋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俩人出了党校,杨絮的车已停在那里。 岳藉住在省政府家属院,那是一栋三层小楼,带一个几十平的小院儿。 房子有些年头了,不过里面重新装修过,复古风格,所有装饰、家具基本都是实木。 梁栋对这个不是很懂,感觉很低调,很实用。 岳藉就坐在客厅,手里捧着一张报纸,见梁栋过来,也没起身,用手指了指旁边,示意他过去。 梁栋问了声好,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在岳藉旁边。 岳藉又指着茶几上的陶瓷杯子,对梁栋说:“刚沏茶好的淮州毛尖,你们家乡特产,尝一尝,是否地道?” 梁栋端起茶杯,揭开盖子,看到颗颗嫩芽,竟然排列有序,就知道这茶绝对是顶级毛尖儿。 尝了一口,茶香悠长,回味无穷,连连点头道:“大山明前茶,果然好茶!” 岳藉道:“淮州毛尖乃十大名茶之一,绿茶中,更是稳居前三,可惜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我觉得,淮州毛尖发展不起来,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假货横行,每年淮州当地还未开采,市场上就已经有明前茶出售,这样的茶叶,都是来自南方省份,不良商贩在南方收购青叶,拿到淮州炒制,然后拿到市场上冒充淮州毛尖,极大的损害了淮州毛尖的声誉。尤其是网商流行起来之后,网上销售的淮州毛尖,百分之九十都是假货或以次充好、以陈充新的劣质货。第二,淮州毛尖受地域限制,不同地方的水,泡出来的味道不尽相同,这也大大的制约了淮州毛尖走出淮州的步伐。第三,随着一些公司的做大做强,开始垄断市场,茶农的利益受到了冲击,很多茶农宁愿茶园抛荒,也不愿意再生产茶叶。”梁栋分析道。 岳藉看了梁栋一眼问道:“听说你在淮州一个乡当乡长的时候,搞过‘淮州鸡’养殖,还提出要把‘淮州鸡’养殖做成一个产业,你觉得‘淮州鸡’和‘淮州毛尖’之间有没有相似之处?” “无论是‘淮州鸡’还是‘淮州毛尖’,都有着悠久的历史,都属于淮州的地理名片,而且其历史发展轨迹也出奇的相似,都是名声很大,却一直很难走出淮州地界。”梁栋回答道。 岳菲插嘴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淮州怀里揣着金母鸡,却下不了金蛋,说白了,还是人的原因。一个地方发展不起来,外在因素很重要,关键还是看地方领导有没有水平。按道理说,咱们的地方领导,水平都是有的,可很多人未必愿意把精力放在发展地方经济上,而是热衷于搞内耗,热衷于所谓的政绩工程。放眼咱们岭西这么多地市,基本都是上台一个领导就提出一个发展思路,好像不全盘否定前任的发展思路,就彰显不出他们的水平来。这样以来,产生了多少半拉子工程?白白浪费了多少公共资源?” 岳藉笑道:“小菲,你这个思想可要不得,你一个县委常委,咋能受网上那些愤青的观点的影响呢?” “愤青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们是站在国家立场,有着家国情怀,总比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政客要好得多。”岳菲驳斥道。 岳藉看着梁栋,却指了指岳菲,笑道:“我这个妹妹,比我小十多岁,一出生就被全家宠着,都被宠坏了。不过,她也只是在家里发发牢骚而已。她的政治敏感性极高,我有很多问题犹豫不决的时候,都会向她请教。” 岳藉身为一个省部级高官,一路走来,披荆斩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陷阱和抉择,能安安稳稳爬到今天的位置,绝非等闲之辈,连他都这么推崇岳菲,说明岳菲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梁栋忍不住偷偷看了岳菲一眼,看到岳菲似笑非笑地正盯着他,连忙把头扭过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尴尬。 岳藉的老婆赵晓卉是个大学老师,大概是没生养的缘故,很显年轻。 第194章 用命碰瓷 岳菲问梁栋有没有去处,梁栋说:“回党校吧。” 岳菲就开着杨絮的车,载着梁栋往党校驶去。 上车的时候,梁栋就在犹豫,到底是该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犹豫了一下,出于礼貌,还是坐在了前面。 然而,一上车,就发觉有些不妥。 岳菲今天穿的还是那条青花瓷缎面旗袍裙,往驾驶位上一坐,大腿露出了大半。 梁栋想看又不敢看,就打开车窗,别过头,假装欣赏外面的夜色。 岳菲莞尔一笑,道:“开着空调呢,你开窗干嘛?” 梁栋附庸风雅道:“今晚月亮好圆,夜色好美。” “我把车开到河边,咱们下车走走?”岳菲提议道。 梁栋鬼使神差地点头道:“也行,正好醒醒酒。” 岳菲一打方向盘,车子掉个头,很快就到了渭河边。 渭河两侧都有沿河步行道,散步的络绎不绝。 岳菲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一起散步。 这种感觉很奇妙。 梁栋刚喝过酒,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岳菲十分厌恶男人身上的烟酒味道,这会让她想起那个恶心的夜晚。 那一年她十四岁,上初三。 初三下学期,家里给他请了一个补课老师。 父母大概也考虑到了性别问题,就专程找了一个年纪较大,快退休了,在学校一向风评很好的老教师。 那老头子教学很有一套,岳菲补了次节课,就感觉收获不小,父母自然十分高兴。 岳菲的父母都很忙,不可能每次都在家陪着他们。 有一次,父母都不在家,那老头子就明显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看岳菲的眼神也有些吓人。 岳菲心里很害怕,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按照他的吩咐,坐在那里解题。 老头子站在她身后,假装帮她辅导,整个人几乎都快趴到她身上了。 岳菲虽然只有十四岁,发育得却很好,老头子一双贼眼透过她的领口,隐隐约约能探得不少风光。 这种诱惑加上岳菲胆怯的模样,无形中助长了老头子的欲念。 突然,他从后面一把搂住岳菲,一张臭嘴跟着在她脸上乱舔,还边舔边说:“宝贝儿,你太美了,老头子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就从了我一次,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岳菲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愣了一下后,开始尖声惊叫起来。 老头子连忙死死捂住她的嘴,威胁道:“臭丫头,乖乖的!再敢乱叫,我弄死你!” 岳菲被捂得几乎窒息,惊恐地瞪大双眼。 “听到没!不乱喊,我就松开,否则我捂死你!”老头子又威胁道。 岳菲被吓傻了,只好使劲儿点点头。 老头子松开手,见岳菲没有再大叫,脸上露出了胜利的淫笑,然后拉开裤子拉链,露出那丑陋的东西。 老头子把岳菲抱起来,放在她平时写作业的学习桌上,像一头发情的公猪,把她死死的压在身下。 就在他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岳菲那四处乱抓的右手竟然抓到一只削好的铅笔,然后想都没想,就胡乱地捅进了老头子的脖颈。 鲜血顿时呲成一条血线,洒满了桌子,也洒了岳菲一脸。 老头子放开岳菲,双手捂住脖颈,却也只是徒劳而已…… 后来,岳菲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责任,但在心里,却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到现在依然挥之不去。 从那以后,只要闻到男人身上的烟酒味,岳菲就会想起那个老头子的臭嘴,和他那丑陋的东西,只要一接触男人,就会浑身痉挛,抽搐不已。 谈过两次恋爱,最后也都因无法更近一步,而分手了事。 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采取过各种治疗手段,皆不见成效。 但是,自从见了梁栋,岳菲就有过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现在,闻到梁栋身上这种味道,好像感觉也不一样,虽然也有点怪怪的,但并不那么让人讨厌,反而还有一种想要亲近一些,再嗅仔细点儿的冲动。 然而,女人的矜持,让她又如何能做出如此举动? “咦,好漂亮的妹儿!” 就在俩人正散步的时候,三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了上来,其中一个更是嬉皮笑脸道:“美女,陪哥哥喝几杯怎么样?” 见那小流氓要上手,梁栋连忙把岳菲拉到自己身后,义正言辞道:“别找事儿,否则我们就叫警察了。” 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愣头小子,冷不丁就想踹梁栋一脚,没想到梁栋一闪身,他自己脚下不稳,整个人趴到了石护栏上,一头栽了过去,顺着陡峭的硬化河堤滚了去。 那硬化河堤全是一块块青石和粗水泥做的造型,那小子滚到河里,半天都没爬起来。 他的两个同伴还想找事,却听梁栋冷冰冰地呵斥道:“你们是想他淹死在里面吗?还不下去救人?” 那两个家伙对视一眼,一个下去救人,另一个拉住梁栋的衣服,怕他趁机跑了。 梁栋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这些白痴还有这心思。 还好,滚进河里的愣头小子没什么大碍,但人也伤的不轻。 同伴把他从旁边的台阶上扶上来后,他竟然不顾自身伤势,指着梁栋道:“你别跑,没个百八十万的,这事结不了!” 岳菲早就报了警,这时警察也赶了过来,大致问了几句,就问那个愣头小子:“钱三儿,要不要去医院?” 看来这几个家伙也是派出所的常客,出警的警察竟然一口叫出了愣头小子的名字。 被叫钱三儿的愣头小子摇头道:“医院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咱们得先谈好赔偿。” 梁栋闻言一惊,莫非这家伙是专业碰瓷的? 可他这一滚,可是在玩儿命啊。 难道碰瓷界也如此之卷了吗? 那个警察咧嘴一笑,道:“钱三儿,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为了讹点钱,就从这么高的地方滚下去?你这是拿命在搏啊。” 钱三儿毫不在乎地说:“周警官,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看我伤这么重,这小子是不是要破点儿财?” 周警官笑道:“赔不赔钱你说了不算,一切都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说。走,去所里一趟吧。” 第195章 谁才是赢家 钱三儿本叫钱昊,在这一片儿小有名气,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哥哥叫钱玉虎。 钱玉虎是远近闻名的沙霸,不管谁开发的小区,交房之后,业主想要装修,沙子必须要从他那里买。 钱玉虎手底下常年养着一批马仔,谁要是不服,以前比较直接,靠武力把你打服,现在说是产业升级,也与时俱进,不再喊打喊杀,靠无赖手段把你整服。 钱玉虎为人心狠手辣,对他这个弟弟却十分宠溺,早早的就把钱昊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进了派出所,钱昊跟进自己家没什么区别,大大咧咧的往那一坐,就有警察给他端了一杯水。 警察开始给所有人做笔录,钱昊和他带的俩人,一口咬定是梁栋把他推下去的。 出警的那个中年警察说:“钱三儿,你讹钱就讹钱,这么搞人家就有些过了。要是真如你所说,那性质就严重了。” 钱昊满不在乎地说:“越严重越好,我就是要那小子坐牢,这样的话,他女人才有可能来求我。” 中年警察提醒道:“我看那两个人不像是普通人,你最好别把事闹大。” 钱昊嚣张道:“在渭城,给面子的都叫我一声钱三爷,你以为我这‘钱三爷’是白叫的吗?我管他是谁,惹到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中年警察摇摇头,来到梁栋这边,看了一眼笔录,不禁皱起了眉头,今天这事儿还真难办了,这两位竟然都是体制里的人,而且级别还都不低。 “梁栋,梁主任是吧。有这么个情况,对方一口咬定是你把他推下去的,而附近又没有监控,现场虽然有目击证人,但我们一个都找不到。如果真要让他这么闹下去,恐怕对你们会很不利,毕竟二位都是领导。”中年警察开口道。 “警察同志,听你这话,是要我们跟他们私了?”梁栋问。 中年警察神情有些不自然:“要是他们同意私了那就好了。二位有所不知,这个钱昊,大家都叫他钱三儿,他有个哥哥叫钱玉虎,在渭城很有些势力。如果他们要跟你们死磕,真的很麻烦的。” 梁栋不信这个邪,不服气地说:“他们有多大势力?能一手遮天?把黑的说成白的?” 中年警察道:“可关键是那个地方没有监控,又没有人愿意作证,形势对你们很不利。” 岳菲突然插嘴道:“他们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 中年警察道:“我再去争取一下吧。” 中年警察回到钱昊这边,对他说:“钱三儿,这事儿还是算了吧,那两位不是普通百姓,都是副处级干部。要是太过分了,大家都不好看。” 钱昊虽然霸道,也不是无脑之人,稍作思索之后,开口道:“跟他们说,想要了这个事儿,拿二十万。” 中年警察道:“钱三儿,适可而止,你这狮子大开口,人家能同意?” 钱昊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肥得流油?我看他们两个还极有可能是搞破鞋,根本不敢见光,我要多少,他们就会乖乖地掏多少。” 中年警察也觉得钱昊说得有道理,又去了梁栋他们那边,对他们说:“钱三儿说了,只要你们出二十万,这事儿他们就不追究了。” 梁栋虽然能拿得出这二十万,还是一下子跳起来道:“什么?二十万?他这是抢钱吗?” 岳菲拉住梁栋,对中年警察道:“可以,我们答应出这个钱,叫他们提供个账户,我们现在就把钱转过去。” 中年警察看了看梁栋二人,心道,钱三儿这家伙眼睛还真够毒的,看来这俩人是真有故事啊。 出了派出所,梁栋问岳菲:“为啥要屈服?” 岳菲笑道:“他讹咱们多少钱,我就要他们十倍还回来。” 岳菲这么一说,梁栋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朝岳菲比了一个大拇指。 经过这么一闹,俩人也没了继续散步的雅兴。 第二天,梁栋回了一趟淮州。 进了市长办公室,陆知行十分热情地走出来,拉住梁栋的手,坐到沙发里,然后让张墨均给梁栋泡了一杯水。 梁栋婉拒道:“陆市长,不用这么客气。” 陆知行笑道:“以前,你是我的秘书,在这个办公室里,都是你给别人倒水。今天,你是我的客人,自然也就应该让小张给你倒水了。” 梁栋憨笑两声,没再说什么。 陆知行问道:“小梁,等你培训结束,肯定要提拔重用,要去哪儿想好了吗?” 梁栋回答道:“培训班要好几个月呢,几个月以后的事,谁能知道?” 陆知行道:“如果不出意外,你大概率会到下面县区当个县长、区长或者书记之类的。” 梁栋道:“我感觉可能性不大,毕竟我才提拔没多久。” 陆知行笑道:“你参加的这个青干班,可不是普通的青干班,只要顺利毕业,所有学员都注定要提拔重用的。我呢,有个不情之请,如果省委组织部要让你自己选,我希望你能回淮州,最好还回你们槐安县,槐安县需要一个开拓进取干将!” 梁栋客气道:“谢谢陆市长抬爱,真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回槐安,因为那里还有我未完成的事业。” 告别陆知行,梁栋又找到秘书长龚瑞祥,把秘书一科的工作和工作组的工作统统向他作了交接。 龚瑞祥说:“小梁,你这一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不管是市政府这边,还是工作组那边,你一直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走了,我感觉工作上的压力增加了一大截子。” 梁栋谦虚一下,推荐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秘书一科完全可以给张墨均压压担子,工作组那边也可以培养一下小雷和小谢,程纪斌也是个值得信赖的同志。” 龚瑞祥道:“工作组那边已经初见成效,那些人好像妥协了,我们调查起来,也就没了什么阻力。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两月,工作组的工作就能全部结束。” 第196章 正义不会缺席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淮州的事情虽然已经与梁栋没有太多关系,但他还是想要一个结果。 曾宪磊他们失去了省里的依靠,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妥协的结果就是放弃啤酒厂。 没有了他们设置的障碍,工作组的工作自然就畅通无阻,相信很快就会取得阶段性成果。 梁栋搞完交接,在淮州待了一天。 共事过的老伙计轮番上阵,感觉从中午一直喝到夜里,就没停过。 到了夜里十点,工作组的雷晓光和谢杏雨负责把梁栋送回酒店。 梁栋既然已经离开了市政府,那间公寓宿舍也就退还了回去。 去酒店的路上,坐在后座的梁栋取笑道:“小雷,你和小谢现在有进吗?” 雷晓光一边开车,一边笑嘻嘻的说:“这得感谢梁哥的暗中撮合啊,到时候我们俩办婚礼,说啥也要请梁哥这个媒人来当证婚人!” 副驾驶的谢杏雨羞得脸通红,打了雷晓光一下,嗔道:“羞不羞?啥都往外说!” 雷晓光忙道:“说归说,别上手,我这儿还在开车呢。” 说完又对梁栋‘诉苦’道:“梁哥,你也看到了,这还没结婚呢,我就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要是结了婚,不知道会是个啥情况呢。” 谢杏雨眼睛一瞪:“雷文光,你还没完了是吧!” 雷晓光秒怂:“得,我闭嘴总行了吧。” 梁栋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战线拉的很长,大家又都把握住了量,没人故意灌他,也就只有六七分醉意。 两个小年轻这么一闹,他也不觉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杏雨突然问:“梁主任,工作组的工作查到这儿,就要结束了吗?” 梁栋知道谢杏雨问的是她父母的案子,而工作组的目的主要是拿回流失的国有资产,缓解实力当前的资金压力。 现在这个结果,也是各方妥协的结果。 站在陆知行的高度,肯定是着眼于全局,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去打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平衡。 “小谢,你也是体制里的人,很多时候,我们看待问题不能只盯着自己门前这一小片。从大局看,工作组的使命很快就会完成,大家的工作也会得到领导的肯定。但是,工作组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能兼顾所有人的诉求。坏人或许还将逍遥法外很长一段时间,正义或许会迟来,但绝不会缺席!”梁栋保证道。 谢杏雨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还是接受不了,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雷晓光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决定了,工作组一解散,我就去纪委上班。” 梁栋知道雷晓光的意思,劝道:“小雷,纪检系统怎么说呢,虽然也属于党委口,但其性质决定了他们相较于其它部门来说,要封闭很多。一旦你进了纪委,打上纪检的标签,想要再转行就很难了。这一点,你要想清楚。” 谢杏雨也白了雷晓光一眼:“你凑什么热闹?你觉得能过了叔叔阿姨那一关?” 梁栋也是才知道,雷晓光竟然就是省委常委、渭城市委书记雷军的独子。 雷军是现有省委常委里最年轻的一个,前途无量。 雷军的妻子是淮州市人民医院的医生,雷晓光大学毕业后,就凭自己的本事,考进了淮州市审计局。 他说要去纪委,对他老子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雷晓光最烦有人提他老子,说他是活在他老子的羽翼之下。 “我去哪儿是我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雷晓光被触到逆鳞,语气就有些不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谢杏雨连忙安抚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从来没靠他们好不好?” 雷晓光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梁栋没好气地说:“你们俩这是要秀我一脸狗粮吗?”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 第二天是礼拜天,梁栋睡到九点才起床,洗漱之后,竟然感觉无事可做。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自从他提拔之后,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每天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周鹏的电话打进来了。 “有没有安排?”周鹏问。 “没有。” “回一趟老家?” “你一个大忙人,有时间陪我这个闲人?” “我跟领导请了一天假。” 梁栋想了想,的确好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也不知道父亲一个人在老家过得怎么样。 “行,你来接我。” 梁栋那辆红旗一直停在淮州,周鹏就开着那辆红旗,接上梁栋,回了槐安。 何冲乡比较顺路,他们就先去了周鹏家。 梁栋陪周鹏父亲坐在院子里,周母烧了一壶水,给他们沏了两杯茶,然后站在老头子身旁,听他们说话。 周母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插话道:“梁委员,你看周鹏跟着你,先是在乡里,现在又去了市里,这工资是越来越高,待遇是越来越好了,可他咋就一直找不到一个媳妇呢?这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再不结婚,那可就真的过杠了。别人说话他不听,他就听你的,你也替我们老两口子劝劝他。” 梁栋笑道:“婶子放心,鹏哥肯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个媳妇儿,明年保准让你抱上孙子。” “梁委员,这话我可记下了,你可不能糊弄我老婆子。”周母十分认真地说。 “老婆子,你胡说什么呢,你儿子找不到老婆那是他没本事,梁委员咋能管得了这些?”周父埋怨了妻子一句。 周母却不以为意,坚持道:“梁委员那是大领导,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肯定是算话的。他说给咱儿子张罗一个媳妇儿,那就肯定会给咱儿子张罗一个媳妇儿的。” 周鹏在一旁哭笑不得,不知道梁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咋就会跟二老说这个呢? “爸,妈,你们别胡说了行不?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周母瞅了儿子一眼,极度不满道:“你要是早让我抱上孙子,哪个愿意说你?” 第197章 乱点鸳鸯谱 梁栋婉拒了在周家吃午饭的挽留,跟周鹏一起回了麻石岭。 父亲梁秉森去年退了休,闲不住,就在家给村子里的孩子补课。 都是乡里乡亲的,孩子的家长也大多跟梁家沾亲带故,梁秉森也不收钱,他们就凭意思送点儿鸡蛋、蔬菜什么的。 梁秉森在村子里很有威望,儿子当了官后,他的威望就更高了,谁家要是有点事或来了客人,总爱叫上他去陪客。 梁栋和何叶不知说了多少次,让父亲也去申城,可老头子犟的很,说啥都不去,还说等孩子大一点儿,就把齐红梅也接回来。 梁栋两口子没得办法,只得由着他。 梁栋一进院子,就听到堂屋传来父亲讲课的声音。 进屋一看,六七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梁秉森正在给两个较大的孩子讲题。 梁秉森见儿子回来了,就朝他招了招手,等梁栋走近了,才指着对面几个小家伙儿,对他说:“你去帮他们几个辅导一下,先把他们今天的作业处理完。” 梁栋没想到,自己回一趟家,竟然当起了临时老师。 刚进入角色,就有几个人进了院子。 梁栋抬头一看,是乡党委书记姚文庆和那个包工头扈玉海。 姚文庆老远就笑道:“梁主任,你这回老家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幸亏你们村支书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完又指着身旁的扈玉海说:“老扈一直都念着梁主任的好,今天正好他也在家,中午就让他出出血,请梁主任去乡里喝两杯。” 梁栋道:“姚乡长不必客气,扈老板更不必客气,我在家随便对付一顿就行了。” 扈玉海也是见多了世面,上来拉住梁栋的手,满脸堆笑道:“梁主任,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碰上了,说啥也要让我表示一下心意,叫上梁叔一起,咱们好好喝几杯。” 梁秉森知道没法再上课,就打发走了几个孩子。 姚文庆道:“梁老师这是在发挥余热啊,退休不褪色,离岗不离心,这样的典型,有必要深挖一下。” 梁栋连忙阻止道:“别别别,我爸他清闲惯了,不喜欢有人打扰。” 姚文庆惋惜道:“可惜了一个好典型!” 梁栋搂住姚文庆的肩膀道:“姚书记,心意我领了,但我在这个位置上,免不了会让人多想。” 姚文庆闻言,连忙歉意道:“还是梁主任政治敏锐,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抱歉啊。” 梁栋拍了拍姚文庆的肩膀,没有说话。 午饭虽然安排在镇上,但档次很高,也不知扈玉海从哪里弄来了好几道硬菜。 吃完饭,梁栋要走,扈玉海拦住他们的车,让周鹏打开后备箱。 梁栋又从车上下来,见扈玉海正指挥人往车上搬东西,就连忙阻止道:“扈老板,你这是干什么?” 扈玉海道:“梁主任,你帮了我天大的忙,是我的恩人。做人要知恩图报,我给梁主任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也值不了几个钱,聊表心意罢了。” 梁栋问:“有没有夹带?” 扈玉海拍着胸脯保证道:“上次给你送钱你不收,我就知道梁主任跟那些人不一样。梁主任尽管放心,绝对没有夹带,就是一些山货和一些烟酒。” 梁栋道:“下不为例!” 扈玉海笑了笑,说:“下不为例。” 梁栋用不着这些东西,就在把父亲送回家的时候,搬一半放在家里,剩下一半让周鹏抽空带回他家。 回淮州的路上,周鹏问梁栋:“下一步去哪儿确定了吗?” 梁栋回答道:“不是很确定,大概率会回槐安。” “当书记?”周鹏又问。 “应该是当县长吧。” “当县长也行,现在的县长也都配有专车司机。” 梁栋扭头看着周鹏,老半天才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跟我回槐安?” 周鹏笑了笑,说:“我早就说过,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行,你跟着陆知行,他好歹是个市长,下一步很有可能更进一步,比跟着我要强多了。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咋能越混越倒数呢?”梁栋否定道。 周鹏只是开车,并未接话。 梁栋知道周鹏不是一般的犟,他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过了一会儿,梁栋又想起了周鹏的婚事,就开口道:“鹏哥,我上次去燕京,何葭专门问起过你。” 周鹏问道:“何葭?何葭是谁?” 梁栋有些抓狂:“何叶的堂姐,那个军官!” 经过梁栋的提醒,周鹏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人忘性有点大。” 梁栋不屑道:“我看你不是忘性大,是压根儿就没正眼看人家吧。实话跟你说,何葭对你有意思,你们俩很搭。” 周鹏吓一跳,忙道:“人家是何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是一个被开除的大头兵,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让我拿什么娶人家?” 梁栋道:“何叶也是千金大小姐,我也是农村娃,我都能行,你为什么不行?” 周鹏道:“那不一样!” 梁栋道:“怎么不一样?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个三十五,一个三十四,你们俩凑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绝配!” 周鹏苦笑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你就不要在我这儿乱点鸳鸯谱了。” 梁栋道:“何葭也曾许下过一个誓言,能娶她的人,必须要先打得过她。很明显,你就是那个能打得过她的人。上次我去燕京,她一听说我去了,就请了假回了家,你都没看到,当他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那有多失望。鹏哥,你也是时候放下心结,开始一段全新的感情生活了。我相信,蔡姑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她而误了终身。何葭跟你也差不多,属于感情上有洁癖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要再错过的话,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鹏哥,给何葭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行不行咱们先不说,试一试总可以吧。” 云九小说 第199章 有些过分 很快,又到了周五,青干班举办了一届书画大赛,省委常委、副书记、党校校长黄樾亲自参与主持了这一届赛事。 因为有黄樾的参与,学员们热情高涨。 这些学员中,不乏书画方面的人才,比如那个滕修永,就写得一手好字。 党校副校长余芹主持了赛事,等各位领导讲完话,余芹拿着话筒说:“说起书法,黄书记可是得到了启功先生的真传,不如咱们就请黄书记为咱们的赛事先露一手,如何?” 余芹的谄媚,自然是博得一阵激烈的掌声。 黄樾却之不恭,微笑着走到专门整理好的案几旁。 有人摊平宣纸,压好镇纸,余芹亲自磨好墨。 黄樾提起笔,一幅伟人的《沁园春·雪》,一气呵成。 抛开人品和官职,黄樾的一手毛笔,绝对值得称颂。 即便他不走仕途,只靠这个,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让梁栋想起了蔡京、秦桧、严嵩和和珅,这几个历史上有名的奸臣,书法造诣,个个不凡。 黄樾写完,好像也沉浸其中,把毛笔往墨碟一丢,自顾欣赏一番之后,转身对众人道:“我先抛砖引玉,期待各位能拿出更多佳作。” 余芹假惺惺地叹息道:“黄书记,让您先写就是个失误,您这幅作品,即便放在专业书法大赛,也绝对是扛鼎之作。您这让我们这些业余选手还怎么好意思下笔?” 黄樾微笑道:“大家切磋切磋就行了。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我说,这书法也是没有第一之说的。不管是谁写出的作品,只要能娱人娱己,就是佳作。” 余芹道:“黄书记的境界高,今天真是受教了。” 拍完马屁,余芹又看向大家:“各位,不知哪位敢上来一试?能让黄书记亲自指点的机会可不多呀。” 滕修永早就跃跃欲试,余芹话音刚落,他就走上前去:“既然大家都客气,那我就先来献丑了。” 说完,选了一副大毛笔,写下一副颜体正楷——大公无私。 第200章 精准扶贫 岳菲不在,黄樾便觉无趣,找个理由也早早离场,连计划好的晚宴也没参加。 梁栋接到秘书张奕的电话,说是苏菲来了,便来到党校门口,想打辆车过去。 恰好岳菲开着车出来,便把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去哪儿?我送你?” 梁栋随口说了句:“省委大院儿。” 岳藉当上省长后,仍然住在省政府家属院儿的老房子里,并未搬到省委家属院儿,不过两个家属院儿挨着,只有一墙之隔。 “正好顺路,我带你一程。” 梁栋也不矫情,拉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去。 这一幕恰好被坐着车往外走的黄樾看到,他本就将梁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就更让他对梁栋恨之入骨了。 梁栋不说去谁家,岳菲也不问。 俩人天南地北地乱侃着,突然就把话题扯到了钱昊。 梁栋问:“钱昊那个事儿,你咋处理的?” 岳菲笑道:“我把他告了,另外又跟我哥说了一声,他叫人开展了‘打击街霸、市霸、行霸’专项治理活动,把钱昊他哥的生意翻了个遍,他应该不会再有翻身机会了吧。”https:/ “那你的二十万?” 岳菲瞅梁栋一眼,撇嘴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有一个千亿身家的老婆,咋还在乎这一点点钱呢?再说了,这钱是我出的,又不是你出的。” 梁栋道:“我记得你说过,要让他十倍奉还的。” 岳菲笑道:“我告他一个敲诈勒索,他哥就提着两百万,跪倒我面前,求我原谅。你说我是该原谅他们呢?还是不该?” “要是我,我就要那两百万!” “庸俗!”岳菲笑骂一句,“我一分没要,只是完全走法律程序,等法院判了以后,那二十万自然就还给我了。” 梁栋朝岳菲竖起了大拇指。 到了地方,梁栋下了车,朝岳菲摆摆手,进了省委家属院儿。 苏菲这次把孩子送回来,是打算给孩子断奶,然后就把孩子留在渭城。 梁栋进卧室的时候,苏菲正在给孩子喂奶,小苏朗一看到梁栋,竟然奶也不吃了,就朝着梁栋笑。 七八个月的孩子,正是好玩儿到时候,梁栋从苏菲怀里接过孩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不过瘾,就又亲了一口。 苏菲整理好衣服,嫌弃道:“你刷牙了没有,一嘴烟味,也不怕熏到孩子。” 梁栋笑道:“男孩子,怕啥。” 苏菲不满道:“你自己五毒俱全,我才不会让孩子跟你学呢。” 梁栋不怀好意道:“你说我吃、喝、赌、抽,我承认,但那个‘嫖’字,可着实冤枉我了。” 苏菲道:“嫖过的人,又不会把‘嫖’字写在脸上!” 梁栋一只手抱住孩子,腾出一只手,一把搂过苏菲,打手穿过她的腋下,准确无误的覆在伟岸上面:“我咋看到你这儿湿了,是不是儿子吃不完,溢出来了?” 苏菲道:“怎么,你还想跟儿子抢着吃?” 梁栋死皮赖脸道:“反正儿子又吃不完,那就便宜我了呗……” 梁栋在苏家待了两天,彻底让苏菲投了降,然后心满意足地回了鹏城。 小苏朗就留在了渭城,苏家给他请了个专业的育儿团队。 苏怀山这个时间按秒计算的大忙人,只要一有空,就会回到家里,哪怕是静静地坐在孩子身边看着他,就会很开心,一张几乎不怎么会笑的扑克脸,只要见了孩子,那笑几乎就没停过。 有了苏朗,梁栋每个周末都会回到苏家陪陪孩子,但见苏怀山的机会并不多。 这也正好合了梁栋的意,打心底,他还是有些惧怕这个便宜老丈人的。 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小苏朗也一天天长大,梁栋见证了小家伙迈出的第一步,和说出的第一句话。 十一月份,是青干班最后一个月。 按照日程,这一个月,要抽出一周时间,全体学员要深入基层,搞一周的调研,调研内容就是‘精准扶贫’。 调查研究放在了岭西省最西部的南岗市白峡县。 白峡县是国家级贫困县,经济一直在全省垫底,贫困人口高达七万,占全市贫困总人数的六分之一,占全县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按照国家规定,绝对贫困人口,年人均纯收入低于600元;相对贫困人口,年人均纯收入600-800元;低收入人口,年人均纯收入800—1200元;一般收入和高收入年人均纯收入1200元以上。 乍一看,这个数很小,其实人均纯收入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人民纯收入的平均值,而纯收入是指一年劳动所得的所有收入减去产生这些所得的所有支出。 通常我们统计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指个人可支配收入的平均值,而个人可支配收入指个人收入扣除向政府缴纳的各种直接税以及非商业性费用等以后的余额。 就拿白峡县来说,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为5346元,而人均可支配收入则达到了19827元。 横向对比,去年全市农民人均纯收入7982,全国人均纯收入为8896元。 白峡县的情况,比兄弟县区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青干班全体学员,一共分成四组,被撒到白峡县下面的四个乡镇。 梁栋、滕修永、岳菲、贾楠,还有其它七人,一共十一人,分作一组,被放到了一个叫罗岭乡的地方。 十一个人,每个人包一个村。 分村组的时候,一个叫东青沟和一个叫西青沟的村,由于太过偏远,没人愿意去,梁栋就主动认领了东青沟村。 岳菲见梁栋去了东青沟,便也主动要求去了西青沟。 其实,他们的任务也不复杂,就是用一周的时间,深入群众,做好调查。 但是,这样的任务,对女同志来说,就十分不公平了。 不久前,曾传出这样一个新闻,说某地一个女干部,深入一个贫困户搞扶贫,结果那户人家只有一个人,是个独居多年的光棍汉。 这家伙见女干部长得漂亮,又是一个人,就见色起意,把她强暴了。 这件事曝光之后,上面就要求,所有干部,再有人下乡搞扶贫,必须俩人一组,坚决杜绝单打独斗的现象。 第203章 一只苍蝇 滕修永来了,岳菲跟梁栋俩人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两瓶酒也没喝,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岳菲就借口困了,把俩男人赶了出去。 梁栋是真的走了,可滕修永转了一圈,又提溜着两瓶酒,回到了岳菲住处,敲了敲门。 岳菲问:“谁?” “我,滕修永!” “滕县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滕修永嬉皮笑脸道:“岳部长,这两瓶酒今天要不喝了,我是真睡不着。” “你回去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又来我这里干什么?” “岳部长,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思吗?” 滕修永终于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岳菲严肃道:“藤县长,你现在离开,我当你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滕修永哪里肯放弃:“菲菲,你知不知道,自打我见了你第一眼,这些天心里想的,梦里念的,全是你的名字。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对你的真心。这次青干班结束后,我铁定要到某一个县当书记,到时候我把你调到我身边,咱们双宿双栖,岂不美哉?” 岳菲恶心得都快吐了,却还是冷笑着问道:“滕县长,你有家室吗?为了我,你会放弃现在的家庭吗?” 滕修永虽然精虫上脑,却还保留了一丝清醒:“菲菲,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个关键节点,我要是这个时候闹离婚,肯定会影响我的仕途。”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离婚,对不对?” “菲菲,我对天发誓,只要让我顺利的当上县委书记,等我稳住脚跟,第一件事就是跟家里那个黄脸婆离婚,然后就娶你进门。” 滕修永也真是豁出去了,说着说着,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岳菲不想被人看到这一幕,滕修永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滕县长,你赶紧起来,快点儿回家,要是再纠缠不休的话,我就喊人了。村警就在后面,我喊一声他就会过来。” 滕修永站了起来,忿恨道:“岳菲,是不是因为梁栋,你才不接受我?他也有老婆,有孩子的!” 岳菲哭笑不得,呵斥道:“滕县长,我还没结婚,不希望你败坏我的名声。如果你要执迷不悟的话,我会告你诽谤,然后再把咱们今天对话录音送给纪委!” 滕修永没想到岳菲竟然录了音,慌乱道:“岳部长,我走,我走总行了吧,你把录音删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 岳菲道:“录音我先留着,看你今后表现。” 滕修永一点腥没沾着,还碰了一鼻子的灰,垂头丧气地走了。 “玛的,贱女人,姓梁的有什么好,不就是比我年轻两岁吗?早晚有一天,老子非让你跪在地上,求着我上你不可!”滕修永暗暗发誓,同时,在心里也把梁栋拉到了死敌阵营。 梁栋当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一切,回到王家,草草洗漱后,就上了床。 忙了一天,也真的困了,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梁栋突然感觉身边好像有人,伸手一摸,入手既冰凉,又光滑。 梁栋一惊,连忙坐起来,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 躺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小姑娘,营养不良的身体,尚未长开,却能激起男人体内一种变态的本能。 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王苗。 “王苗,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梁栋呵斥道。 王苗捂着身子,坐起来,羞涩得都不敢看梁栋一眼。 “王干部,我妈说,我们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我这身子还是干净的,她让我来伺候你,全当报答你的恩情了。” “胡闹!我帮你们,是因为我是国家干部,我下来本身就是为了搞扶贫的,哪里又需要你们报答了?赶紧穿上衣服,回去睡觉!” 梁栋真的很愤怒,又不能对着一个小姑娘发,还得照顾一下小姑娘的脸面。 “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有穿衣服。”王苗怯怯地说。 梁栋抓起薄被,裹在王苗身上,轻声道:“王苗,你是一个好姑娘,应该有美好的未来,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记住叔叔一句话,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尊严,更不能自暴自弃!” 第204章 嚣张的村主任 何叶说的是派人来考察,谁知道她第二天就亲自带队来了。 来就来吧,把两个孩子也给带来了。 一行人乘着一辆白峡市提供的考斯特商务车,直接来到西青沟村。 何叶准备给梁栋一个惊喜,事先并未告诉他,只是让公司跟白峡市委对接,白峡市委又层层下发通知,最后通知到梁栋这里,也只是让他迎接‘普安资本’一行人。 当何一诺从考斯特上跳下来,像一只未满月的小鸭子,张开翅膀朝梁栋扑来的时候,梁栋差点儿没激动得哭出来。 梁栋蹲下身子,一把搂住女儿,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何一言紧跟着也跑了过来,梁栋不得不又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言言噘着嘴,不满道:“爸爸偏心,多亲了妹妹一下儿!” 梁栋又在言言脸上补了一下儿,把两个小家伙儿抱起来,对儿子说:“你是哥哥,怎么能吃妹妹的醋呢?” 言言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就摇着头说:“言言才不吃醋呢,酸死了。” 诺诺插嘴道:“妈妈最喜欢吃醋了。” 恰好这时何叶走了过来,故作生气地对女儿道:“诺诺,怎么背地里说妈妈坏话呢?” 诺诺奶声奶气地说:“诺诺没有说妈妈坏话,妈妈每次吃饺子的时候,都要用小碟子倒些醋的。诺诺尝过一次,酸死了。” 小丫头一边说着,还做出了生动的表情,不停的用手对着嘴巴扇动,好像真被酸着了一样。 何叶从梁栋手里接过女儿,对她讲起了吃醋的来历。 梁栋把儿子放到地上,走向考斯特,上面下来的人中,明显有两个不是何叶公司员工,梁栋跟他们握了握手,分别客套了两句。 考斯特后面跟了一辆车,车上坐的是县里和乡里的领导。 何叶不喜欢劳师动众,就委婉地跟那个姓邬的市委副秘书长说:“邬秘书长,我们自己去就行,用不着跟这么多人。” 第206章 自作主张的余芹 贺国武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副秘书长,王副秘书长连忙在他耳边讲了一遍白天发生的事。 贺国武大为震怒,当即拍案道:“一个小小的村主任,竟敢如此大胆,王秘书长让白峡的栾明书记查一下,看看这个村主任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没有违规违纪行为!” 不用说,栾明应该就是白峡县的纪委书记了。 那个王汉魁吃的跟个肥猪似的,为人又这么嚣张,屁股要干净才怪。 贺国武作完指示,又端着酒杯,亲自走到梁栋跟前,跟他碰了一杯:“不好意思,梁主任,让你见笑了。没想到会让你在我们南岗受这么大委屈,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啊。” 梁栋笑道:“贺书记太客气了,您治下几百万人口,村主任有几千个,几千个人中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害群之马?” 贺国武很满意梁栋的态度,他也知道这个青干班意味着什么,就赞叹道:“梁主任这么年轻,就参加了青干班,前途不可限量啊!” 梁栋谦虚道:“贺书记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还有许多需要努力的地方。这次来南岗,正好也给了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还希望贺书记多指点指点。” 贺国武满脸堆笑道:“好说,好说。”然后,拍了拍梁栋的肩膀,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投桃报李,何叶当即承诺,回去后,就会派一个考察团队来南岗一趟,贺国武甚是满意。 晚宴进行到一半,市委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走进来,附在贺国武耳边说了几句话,贺国武脸色凝重,跟何叶说了声‘抱歉’,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贺国武的秘书就回来对大家道:“省委黄书记来了,请青干班的几同志移步二楼。黄书记还特意交代,请何总一起上去。” 何叶把孩子托付给秘书陈妍,看孩子有些困了,就让她先带孩子回酒店睡觉。 陈妍早就跟孩子混熟了,不用担心他们闹人。 何叶跟梁栋并肩走在一起,注意到后面就是岳菲,她还故意挽住了梁栋的胳膊。 黄樾本来计划明天来南岗的。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南岗市市长邢书杰得知他要来南岗,就提前给他打了电话,说是专程为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邢书杰是黄樾的铁杆心腹,对这个老领导的嗜好摸得很清。 电话里根本没必要明说,黄樾心知肚明,欣然应邀。 老领导来了南岗,肯定要在最高档的酒店吃饭。 也是巧了,恰好就碰上了贺国武宴请何叶等人。 省里的三号人物来了,书记贺国武肯定不能无动于衷,匆匆忙忙地跑到二楼时,恰好碰到省委党校副校长余芹,就把下面的宴席情况透露给了余芹。 余芹知道黄樾打的什么主意,就刻意跑到下面瞄了一眼,看到岳菲也在,而且席间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女人,就自作主张,让贺国武派人把党校学员和那个漂亮女人都给叫了上来。 当梁栋夫妇手挽手走进房间时,黄樾眼前一亮。 再看到后面的岳菲时,眼前又是一亮。 黄樾不禁在心中把两个女人做起了比较。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岳菲身材更好,那个女人容貌更胜一筹。 不管怎么比,两个女人都是平生仅见的极品。 黄樾不禁在心中感慨,这要是能一亲芳泽,那真是做鬼也值了。 在座男人,基本都有黄樾类似的想法。 如果诅咒能够杀人,梁栋都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其中诅咒最为恶毒的,当数紧跟岳菲身后的滕修永。 让他恨之入骨的是,梁栋这臭小子不但抢走了他的岳菲,而且他本身还有一个姿色更在岳菲之上的老婆。 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这还有天理吗? 如果哪天你个臭小子落到我手中,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滕修永的诅咒,梁栋自然是听不到的,但黄樾那色眯眯的眼神,却被梁栋看在了眼里。 自从梁栋知道叶隼因他而被气得不省人事之后,他对这些省部级的高官,也没有了多少敬畏。 黄樾敢觊觎他梁栋的女人,难道他比叶隼的头还铁? 想到这里,梁栋再看黄樾的时候,便不再躲躲闪闪。 黄樾也注意到了梁栋那不善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心中颇感意外,这个毛头小子好像并不怕自己。 黄樾虽然知道梁栋就是何家的女婿,但何家远在燕京,岭西这地方,他们暂时还鞭长莫及。 至于何家扶植起来的岳藉,黄樾并未放在心上。 自从叶隼病倒以后,叶家的势力,除少数投奔了叶家,大部分都向黄樾这边靠拢了。 所以,黄樾最近感觉良好,常委会上多次阻击苏怀山和岳藉,胜率竟然还过了半。 要知道,岳藉虽然根基较浅,那苏怀山背后的苏家,在渭城可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黄樾能跟苏怀山掰掰腕子,这怎能让他不膨胀? 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老子想要玩死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黄樾冷冷的扫了梁栋一眼,眼神里全是不屑。 随着众人入席,饭菜上齐,酒宴也正式开始。 一桌十六多人,党校这边占七个,算上何叶,刚好八人,剩下八人都是南岗的领导。 南岗的领导,能入席的,都是厅级领导。 而党校这边,何叶不算,黄樾是副部,余芹是正厅,还有一个随行的教务处处长也是厅级干部,剩下四个学员则清一色的副处级。 他们几个虽然级别低了一个层次,却是来的客人,排座次的时候,双方各占半边,倒也没有严格遵循职位顺序。 在座之人,除了黄樾,正厅就余芹、贺国武和邢书杰三人,余芹和邢书杰都是看黄樾的脸色行事,贺国武一个孤家寡人也只好随大流。 入席时,余芹就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建议几个女同志散开来,依次坐在领导左右。 事不关己,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梁栋却死死抓住何叶的手,对余芹道:“余副校长想怎么坐,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总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在座所有女同志的头上吧。余副校长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其它几位女同志的意见呢?比如这位何女士,她是我的妻子,你让我们夫妻同席却不能挨着,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第207章 自作自受的余芹 梁栋一席话,说得余芹无地自容。 这种场合,梁栋公然称呼余芹为‘余副校长’其实也不算有错,毕竟正牌校长就端坐上席。 但这样的称呼总有种蔑视和挑衅的味道。 余芹虽然内心憋屈,被梁栋抓住了把柄,却也无从反驳,只能讪讪道:“我也只是建议,并未‘强加’任何人,梁栋同志不必乱扣帽子。” 余芹虽然是个女同志,毕竟在官场浸淫多年,一个‘梁栋同志’,就等于跟梁栋划清了界限。 同志这个称呼,是个很宽泛的称呼。 在两年后的十八届六中全会上,通过的《关于新形势下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规定:“党内一律称同志。” 如果是党委任免干部,被任免人姓名之后要加“同志”二字,这里的“同志”特指党内干部,是“党内互称同志”的体现。 如果是行政任免,一般不加“同志”,因为行政干部不一定都是党员。 改革开放以后,党内称呼出现了不太好的几种倾向:一是党内称呼官职化;二是党内称呼市场化,将市场经济中对企业老板或高层管理人员的称呼用到党内生活中,如老板、老总等;三是党内称呼江湖化,像老大、老爷子;四是党内称呼亲戚化,称兄道弟。 我们在看一些影视作品的时候,那些中央领导,一般都不称呼官职,互称同志;那些没有行政职务的底层公务员,也普遍互称同志。 称呼混乱的重灾区,反而是中间几个层级的领导。 单位一把手就是什么老大、老一、老板,其它副职,只要你往高了叫,总不会出错。 如果一旦有人把称呼改成了最为正式的‘同志’,那就意味着你触碰了人家的逆鳞,人家这是要跟你划清界限呢。 南岗市的领导都成了吃瓜群众,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乐得看个笑话儿。 看笑话儿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替梁栋捏把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你身为人家党校学员,站在人家的屋檐下,还敢跟人家硬刚,不是虎,就是有恃无恐。 看样子,这个最年轻的学员不像是个虎里吧唧的愣头青,也就是说,这家伙肯定有着深厚的背景。 在加上他那个漂亮的老婆,竟然是‘普安’资本的老板,还有余芹那苍白无力的反击,就更加印证了大家的这种猜测。 就在大家坐等事情后续的时候,黄樾轻拍了一下桌子,低声叱道:“像什么话,酒战还未揭幕,自己人倒是先杠上了,丢不丢咱们党校的人?” 黄樾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其实还是为了给余芹一个台阶。 余芹果然默不作声的找个位置自己坐下,其他人也各自瞅准位置,陆续入席。 没有余芹的指挥,大家也没有任何乱套的地方。 只是,领导身边没了美女相伴,总让余芹觉得无比挫败。 她偷偷观察了黄樾的脸色,发现他好像并未放在心上,这让余芹总算好受了许多。 很多时候,余芹都恨自己的父母,咋就把自己这张脸生得这么普通,要是她也长得像岳菲、何叶一样天姿国色,她也就不用总愁着给领导张罗女人了。 这特么都不是人干的事,好多时候都是抓八戒照镜子,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的时候,黄樾突然盯着梁栋,问道:“你就是梁栋?” 梁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就是梁栋,不知道黄副书记有何指教?” 如果说梁栋称呼余芹‘余副校长’还勉强说得过去,那他称呼黄樾‘黄副书记’就是赤裸裸地挑衅了。 在座之人无不震惊,就连何叶也紧张得抓紧了梁栋的手。 梁栋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何叶,以示安慰。 端坐正中的黄樾怎么都没想到,梁栋竟然敢于这样! 这特么简直是个疯子! 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但是,又没有人能揪出梁栋任何毛病! 这是当面‘啪啪’打脸,还打的黄樾没有任何还击的理由。 一桌十六人,有人觉得震撼,有人觉得疯狂,有人觉得酣畅淋漓,有人觉得提心吊胆…… 黄樾的脸色先是变得通红,继而卡白,最后又慢慢恢复正常。 他知道,这种场合,他就是秀才,梁栋就是兵;他就是穿鞋的,梁栋就是光脚的。 疯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再咬回去? 本着这种心态,黄樾总算好受了许多,轻轻一挥手,淡淡地说了句:“开席。” 梁栋不禁也佩服起了黄樾,能当上省委副书记的人,果非泛泛之辈! 有了梁栋这个搅屎棍,接下来的酒宴气氛,有些压抑,不管是党校这边,还是南岗那边,都放不开架势,喝了三四瓶白酒后,便草草收场。 黄樾也知道余芹的用心,知道她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想趁着人多,把岳菲灌醉,然后在想办法把她弄到自己床上。 想法是好的,结局不尽如人意。 黄樾身为岭西省三号人物,即便苏怀山和岳藉也不敢当面折辱于他。 可是,今天他就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给当面打了脸。 黄樾回到邢书杰送他的别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邪火无处发泄,一脚踹在眼前价值不菲的玻璃茶几上。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钱花得到位,玻璃也结实异常,黄樾一脚下去,疼得呲牙咧嘴,茶几却只是移了位,并未受到丝毫损伤。 黄樾踢掉拖鞋,揉了揉痛处,拿起电话对邢书杰说:“把人送过来!” 刚挂上电话,又拨了过去:“把余芹也叫过来!” 很快,别墅门口就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就有一辆车开了进来。 不一会儿,余芹领着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 黄樾板着脸,指着自己前面的空地,对余芹说:“跪下!” 余芹想要解释,看到黄樾的脸,又憋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走到他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黄樾没再管余芹,扭头换了一副笑脸,立刻又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他朝那两个小姑娘招了招手,两个小姑娘唯唯诺诺地移到他跟前,他双手抓住其中一个小姑娘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笑着问:“多大了?” 第208章 苏记者,开个价吧 余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张再普通不过的脸,竟然也能被黄樾看上,而且在她身上花的时间,甚至比那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还要多。 十四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余芹想起了她的女儿,也是十四岁。 她在被侮辱的时候,甚至祈祷着黄樾赶紧发泄完,然后就会放过这两个可怜的小姑娘。 可惜她想多了。 掉入狼窝的猎物,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第二天,梁栋送走何叶一行人,回到西青沟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到了村部,赵涛见到梁栋,激动地对他说:“县纪委的人把王汉魁带走了。” 梁栋问:“王汉魁有没有违法违纪行为?” 赵涛回答道:“罄竹难书!” 梁栋拍拍赵涛的肩膀:“放心,这次是市委贺书记亲自下令,只要王汉魁屁股不干净,那就铁定回不来了。” 赵涛又问:“梁主任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问一下你们这里学生食宿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可就是没人愿意出头来管。” “为什么?” “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呗。” “那我就更应该管管了。” “梁主任,你一不是西峡人,二不是西峡的领导,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 梁栋想了想,笑道:“正因为我不是白峡的领导,所以把这里的天捅个大窟窿,才不会有心理负担。” 赵涛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不过还是支持道:“梁主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您都不怕,我怕个卵子,大不了不干了,我也卷起铺盖,到南方打工去!” 梁栋再次拍拍赵涛肩膀:“这事你就别掺和活了,把你扯进来不值得。我这是打游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得罪了那些人,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梁栋说做就做,搭车去了白峡县城。 虽然是星期天,王家帅就读的初中已经在补课了。 在白峡这边,初中学生,每周上六天课,双休日,周六休息一天,周日补课,补课要额外收钱的。 高中生更惨,一个月只有一天假。 梁栋冒充王苗的家长,混进了县一高。 等到上午第四节放学的时候,梁栋体会到了什么叫‘抢食’。 所有学生一出教学楼,就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向食堂,场面蔚为壮观。 梁栋混进食堂,看到的果然跟王苗形容的差不多,饭菜质量堪忧,且量还不足,半大孩子,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这么点儿饭,怎么能吃得饱? 饭都吃不饱,怎么能学得进去习? 梁栋拿出手机,想要拍几张照片,结果没拍两张,就被一个老师发现,喊了几个人,把他带到了保卫处。 值班领导以为梁栋是个记者,把他全身搜遍,也没搜出证据,加上梁栋一口咬定是王苗的家长,保卫处的人就把王苗喊了过来。 还好王苗够机灵,见到梁栋就喊了声叔叔,这才化解一场‘危机’。 下午,梁栋又如法炮制,偷偷混进了王家帅所在的中学,打探到的情况,比县一高还要严重 梁栋给苏荷拨了个电话:“喂,丫头,我这里有个新闻线索,你跟不跟?” 电话那头的苏荷好像劲头不高,有些慵懒地说:“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是关于农村学生伙食的新闻线索,深挖一下,绝对轰动。” 梁栋以为,他说完,苏荷肯定会风风火火地答应。 谁知,他等了半天,也没见那边有回应。 “苏荷,还在吗?” “嗯?在呢。” “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那你来不来?” “好吧。” 梁栋总感觉,这丫头自从嫁给了艾丰,好像跟换了个人似的。 “苏荷,你是不是遇到啥事儿了?”梁栋问。 “没有,现就这样,等下我先去报社申请,申请完就去找你。” 苏荷说完,慌里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苏荷带着一个司机来到了白峡,找到梁栋后,便开始四处暗访。 梁栋有些奇怪的是,苏荷的穿搭。 在他的记忆中,苏荷最喜欢包臀裙配长筒靴,露出浑圆的大腿,看起来青春靓丽,活力无限。 再看今天的苏荷,一条宽松的牛仔裤,随意搭配一件卫衣,哪里还有一点前卫风格? 难道是她结了婚的缘故? 不对呀,何叶结婚前整天把自己打扮地跟个村姑似的,结婚后却开始捯饬起了打扮,全身上下,除了名牌,就是手工定制款。 梁栋又不好细问,只好把疑惑埋在心底。 工作起来的苏荷,还是那个苏荷,一天的功夫,暗访了两所学校。 这两所学校,都是乡镇中学,基本没什么管理,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苏荷有专业的设备,很快就收集了不少素材。 梁栋陪着苏荷跑了两天,暗访了不少学校。 到了第三天,他们直接找到了县教体局。 苏荷出示了记者证,教体局的一个副局长和颜悦色地把他们请到了会议室,开门见山道:“苏记者,开个价吧。” 教体局有一个专项预算,专门打发各路记者。 这个预算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报账时,还需要财务部门操作一下。 这个副局长以为苏荷就是来搞钱的记者,连场面话都懒得多说,上来就直奔主题。 梁栋没见过这种操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苏荷却见惯了这种情况,脸色如常。 她拿出两天来暗访的成果,放在桌子上,对那个副局长道:“我是一名记者,请不要侮辱我的职业。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采访你们县学校食堂承包的问题,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采访。” 副局长以为苏荷是为了抬高价格,就有些为难地说:“苏记者,虽然你是省报记者,但我们教体局只是一个清水衙门,没有多少油水。从十一到现在,我们都打发走了三波记者了,你要是狮子大开口,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苏荷板着脸道:“难道我的表述有问题?我说过,请尊重我的职业!我是来采访的,不是来讨钱的!如果你们拒不配合,那我就只好去你们县纪委问问了。” 第209章 教育系统的不倒翁 全县二十七所中学、六所高中的食堂承包权,是教体局打包承包出去的。 当时还像模像样地搞了招投标,其实结果早已内定,招投标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这在教育系统内部,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教体局的局长叫翁宝同。 正常情况下,一个局长干满五年,就要交流任职,但翁宝同却一干就是八年。 用他的说法,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届干满,只要身体允许,下一届还是他。 大概也是因为他在教育系统干的太久,有人就给他封了个‘不倒翁’的称号。 教育系统,铁板一块,基本都是翁宝同的人。 承包白峡县学校食堂的是一家叫‘青梅餐饮管理公司’的民营企业,法人叫李青梅。 李青梅是翁宝同的公开情人。 一个地方,尤其是经济相对落后的地方,只要一个行业太过反常,其中必定会伴生着腐败。 只要捋清这些关系,学校食堂的存在的问题,就昭然若揭了。 这些人就是因为权力太过集中,贪腐起来,直接都懒得掩饰。 白峡县学校食堂的问题,早已闹得民怨四起,不知有多少人反映过这个问题,可最后都不了了之。 苏荷和梁栋来教体局,没想从他们嘴里搞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他们只是想找到招投标过程中的一些原始材料。 那个副局长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对苏荷的要求,能推则推,推不开就尿遁。 苏荷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就给岭西日报驻南岗记者站李站长打了电话。 李站长不敢怠慢,亲自联系了市委宣传部,市委宣传部王部长又亲自给白峡县委书记余国峰打了电话。 王部长交代余国峰,要满足那个女记者一切条件,余国峰一样不敢怠慢,让联络员小江,亲自来到县教体局。 小江见到苏荷后,发现这个女记者不但非常漂亮,貌似比他还要小几岁。 他不敢不把书记的嘱咐放在心上,寒暄两句后,直接领着苏荷和梁栋,找到了局长翁宝同。 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不倒翁’这个绰号,对翁宝同来说,简直太传神了。 翁局长一见到小江,连忙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握住他的手,热情道:“这是哪阵风把江大秘给吹了过来?” 小江指着身后的苏荷,介绍道:“这位是省报苏记者,余书记指示我全程为苏记者搞好服务。这不,苏记者在你们教体局有个采访任务,我就陪着过来了。” 翁宝同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小江身上,没仔细看后面的苏荷,他这一看不当紧,惊为天人! 全县的女老师加一块儿,也抵不上她一个漂亮! 这是翁局长对苏荷当下的评价。 翁宝同虽然起了色心,脑子却还清醒,知道眼前这个能让书记秘书亲自陪同的漂亮女人绝非普通人。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的同时,咧嘴笑道:“苏记者是吧,欢迎,欢迎。” 苏荷看着翁宝同那一嘴的烟屎牙,感觉有些反胃,就没有搭理他。 翁宝同见苏荷没有握手的意思,也不恼,顺便指着后面的梁栋又问:“这位是?” 小江介绍到:“这位是省委党校青干班学员,以前是淮州陆市长的秘书。” 翁宝同知道这个青干班的规格很高,连忙握住梁栋的手:“原来是陆市长身边的大红人,失敬,失敬!” 梁栋客气道:“翁局长太客气了,我今天就是陪朋友跑一趟,你们忙,不用管我。” 青干班学员,一毕业就提拔,这样的人竟然心甘情愿跟一个小记者当跟班儿,这让翁宝同心里更没底了。 看来,这个漂亮的女记者老子是彻底没戏了。 不但没戏,还得小心伺候着,争取早点儿把她给打发了,可不能让她在我这儿捅出什么篓子。 翁宝同主意打定,就很谦逊地问苏荷:“不知苏记者来我局,所为何事?” 苏荷开门见山道:“我在白峡暗访了两天,发现你们全县的初高中学生食堂,问题十分严重,所以就想来你们局里调查一下,当初搞招投标的时候,有没有违规行为。” 翁宝同心中一惊,学校食堂的问题,那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在这之前,不知道被人告了多少遍,都被他给摆平了。 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记者要是揪着个问题不放,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人家可是省报记者,而且,那个副局长汇报说,人家根本不是奔着搞钱来的。 “我以我的党性保证,学校食堂招投标,程序完全合法合规,不存在半点儿暗箱操作。”翁宝同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苏荷没有接腔,而是取出一个录音笔,打开后,举在手里。 “翁局长,我现在正式开始采访你。” 翁宝同连忙摆手道:“苏记者,你还是先把录音笔关了吧,我要接受采访,需要向宣传部报备的。” 苏荷纠正道:“接受采访,是每一个政府官员应尽的义务。当然,涉密单位除外。” 翁宝同求救似的看了小江一眼,小江开口道:“翁局长,余书记也是接到了市委宣传部王部长的电话,才派我来协助苏记者的,苏记者要采访你,你认真配合就是了。” 翁宝同点点头,整理一下衣服,转身对苏荷道:“好了,我这边没问题,苏记者可以开始了。” 苏荷一上来就问:“翁局长认识李青梅吗?” 翁宝同假装没听清:“李什么梅?” “李青梅。” “哦,你说的是‘青梅餐饮’的老板啊,她们和我们局里有业务联系,我当然是认识的。” 苏荷没想到这家伙承认的这么爽快,又问道:“能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翁宝同眼睛一瞪,怒道:“我知道有些传言,说我们俩有不正当关系,但是那都是诽谤,是造谣中伤!” 苏荷展颜一笑:“翁局长,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是造谣,十个人这么说,可能是传谣,如果全县的老百姓都这么说,那就值得我们思考了。” 第210章 把白峡搅了个天翻地覆 翁宝同是铁定不会承认他和李青梅有关系,苏荷也没指望一个采访就能让他认账。 例行完采访程序,又找到招投标的原始档案,拍完照后,教体局之行的目标就算完成。 市委宣传部王部长把苏荷来白峡采访的消息,告知了市委书记贺国武。 贺国武听说苏荷是省委书记苏怀山的女儿,连忙叫人查清了她来南岗的目的。 让贺国武吃惊的是,这里面竟然也有那个梁栋的影子。 想起酒宴上梁栋硬刚黄樾的场景,贺国武不禁有些头疼。 省委党校这是给他送来了一尊大神啊! 白峡的事,贺国武还是知道一些的,那个什么教体局长,名字他记不住,但他记住了他的绰号——不倒翁! 贺国武想了半天,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把市纪委书记屈长征叫了过来。 等秘书泡完茶,退出去,关上门,贺国武开口道:“屈书记,白峡那个‘不倒翁’局长,你有印象吗?” 屈长征回答道:“有印象,太有印象了,我那儿有关他的举报信,能有这么厚!” 屈长征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贺国武掏出烟,掏出两根,递给屈长征一根。 屈长征抬手婉拒道:“早戒了,早戒了。” 贺国武硬是塞给他,然后道:“我也戒了,只有烦心的时候才抽一根儿。” 屈长征只好接着,还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先帮贺国武点上,然后又给自己也点上。 俩人喷云吐雾了一会儿,贺国武突然道:“老屈啊,这次省委苏书记的姑娘来咱们白峡了,暗访了白峡学校食堂存在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主导这件事的应该是那个青干班的梁栋。” 梁栋打脸黄樾时,屈长征也在场,他对梁栋这个名字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记。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屈长征皱着眉头道。 “现在看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是不行了。你们纪委派两个人,先把那个什么不倒翁局长控制起来,至少也让人家知道咱们行动了。至于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你把握一下。我的意见是,就事论事,能不扩散,尽量不扩散。另外,把白峡作为一个反面典型,在全市范围搞一个学校食堂专项整顿活动,也好给上面有个交代。” 贺国武说着,用食指指了指上面。 屈长征领命,很快就布置了下去,当天中午,就把翁宝同带回了市里。 梁栋陪苏荷跑了一趟白峡,就把白峡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听说翁宝同被纪委带走,不知有多少人被吓破了胆。 余国峰得到消息,亲自跑了一趟南岗,打听了一圈,竟然没一个人愿意帮忙。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贺国武那里。 从他进门,贺国武就没给他好脸色。 余国峰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贺国武办公桌前,鼓起勇气,颤声问道:“贺书记,翁局长的问题严不严重?” 贺国武瞪了余国峰一眼:“怎么?来替他求情?” 余国峰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纪委既然出手,就说明翁宝同同志存在严重的问题,既然存在问题,那就得接受组织处分,我又怎么敢干扰纪委办案呢?” “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 贺国武盯着余国峰:“国峰,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跟那个翁宝同牵扯到一起?” 余国峰腰杆儿一挺,正色道:“贺书记,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我与翁宝同绝无任何利益关系!” 贺国武说:“这一次,谁也保不了翁宝同,能做切割的,赶紧切割干净吧。我跟屈书记打了招呼,原则上,他们就事论事,不会搞扩散。你回去做好善后工作,确保这几天平稳过渡,等送走青干班和那个女记者,就一切都好说了。” 贺国武的话,让余国峰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回到白峡,就把班子领导叫到一起,非正式的传达了贺书记的指示。 有了大方向,所有人都很快行动起来,对翁宝同弃如敝履,能撇清关系的,赶紧撇清关系。 更有甚者,一些受过翁宝同排挤的人,更是跳出来,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梁栋肯定不好掺和,他只需知道翁宝同被带走就够了。 接下来,学校食堂的问题,肯定要受到重视,最起码也能改善一下伙食,不至于太过离谱了吧。 苏荷收集整理完材料,就告别梁栋,回了渭城。 第二天,是青干班入户调研的最后一天。 梁栋就待在王祖运家里,写了大半天材料,下午三点,还是那辆考斯特,开过来把他接走了。 四十二个学员,四十二份调研报告,分成A、B、C三类。 评委们本来把梁栋的报告归为A类报给了黄樾,黄樾连看都没看,就把他的报告丢在了C类里面。 这个评价,只是一个参考,四十二个学员的去向,主要还是看省委组织部的意见。 组织部长车立文拿着学员名单和组织部初步意见,来到苏怀山办公室。 苏怀山大致看了一眼,道:“征求岳藉同志和黄樾同志的意见了吗?” 车立文道:“还是你先给定个调子,我好和他们沟通。” 苏怀山笑道:“先放我这儿吧,回头我们三个碰个头,争取早点拿出一个方案。” 车里文点点头,指了指外面:“那我就先去给他们二位也各送一份去了。” …… 青干班马上进入尾声,学习任务也已基本完成,接下来,学员们主要任务就是联络感情,坐等组织部的消息了。 贾楠是班长,又有一个常委哥哥,自然是成竹在胸。 她找到梁栋,对梁栋说:“小梁,有没有好的去处?” 梁栋摇摇头。 贾楠笑道:“需要我帮你运作运作吗?我有把握让你留省城的。” 贾楠说着,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梁栋肩上,梁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侧身,躲开了。 “我这人没啥追求,组织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贾楠怕梁栋领会不了她的意思,直言道:“我是铁定要留省城的,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分到一个单位的。到时候咱们俩……” 梁栋没等她说完,连忙逃开了。 还一边逃,一边说:“谢谢贾主任的好意,不过我已经想好去哪儿了。” 贾楠还想挽留,梁栋却早已没了影踪,空留她一个人在原地,恼恨梁栋不识抬举之余,一跺脚,也走了。 第211章 确定去处 今天,苏怀山刻意推掉所有应酬,提前回了家。 妻子魏颖准备了一桌饭菜,苏菲、苏荷、艾丰都在,一家人难得聚得这么齐。 艾丰见老丈人入了席,就准备去开酒,却被他抬手拦住:“等一下。” 看到苏怀山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大家就知道他还在等人。 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张奕带着梁栋走了进来。 苏怀山朝他们招招手道:“赶紧洗手,过来吃饭。” 张奕抬脚就要往外走,苏怀山又对他说:“小张也留下吃顿饭吧。” 张奕身形一滞,感觉眼眶一热,就要有眼泪流下来。 他赶紧强迫自己要控制好情绪,深呼一口气后,移步卫生间,洗了把手,跟在梁栋后面,入了席。 他给苏怀山当了两年秘书,被留下来吃饭,这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种纯粹的家宴,更能说明苏怀山认可了他这个秘书。 苏怀山对秘书很挑剔,陆知行之后,张奕之前,两年时间,换了三个秘书。 梁栋挨着艾丰坐下,俩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奕从艾丰手里接过酒瓶,打开后,斟满四杯,四个男人,一人一杯,女人们则通通喝果汁。 苏怀山端起酒杯,开口道:“咱们先干了这杯酒。” 几个人同时一饮而尽。 吃了几口菜,苏怀山又道:“今天难得把你们都聚在一起,咱们今天就多喝几杯。小张也跟我两年了,今天就彻底放松放松,喝醉了就睡家里。” 张奕连忙起身,却被苏怀山抬手制止。 “这次干部调整,范围比较广,艾丰和梁栋都要下去,小张呢,就跟在我身边,再委屈两年。” 张奕又站起来,道:“哪里有委屈,能为领导服务,是我莫大的荣幸。这两年,跟着领导,我学会了不少东西。如果领导不嫌弃,我情愿一直跟在您身边……” 苏怀山笑了笑说:“你终究还是要放出去的。在外放之前,可以把级别先提起来。” 张奕又是一阵激动。 苏怀山并未在张奕身上浪费更多口水,话题一转,又对艾丰道:“艾丰,你是我苏怀山的女婿,按道理说,你来岭西是不合适的,可我和你爸爸又都希望早点报上孙子,你们两口子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合计,就把你给调过来了。我这里有两个位置可供你选择:一是团省委办公室主任,正处级,压力小,提拔速度快,另外,离家也更近点儿;二是渭城唯一的一个县——塗田县的县委书记,优点是能主政一方,缺点是任务重,压力大,离家有点儿远,不过也不是太远。” 苏怀山说完,看向艾丰,等着他的选择。 艾丰基本上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爸,我选第二个。” 苏怀山满意地点点头:“嗯,短期看,第二个选择似乎不太明智,长期来看,履历上有县委书记的经历,是一个很加分的选项,有利于以后的发展。” 艾丰很腼腆地听着老丈人的训示,看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等你正式到任,想住家里,就住家里,不想住家里,自己出去买套房子也行。”苏怀山说着看了女儿苏荷一眼。 梁栋注意到,苏荷的表情明显一变,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安排完艾丰,苏怀山又看着梁栋,问道:“梁栋,你有没有想好去处?” 梁栋回答道:“我还是想回槐安。” 苏怀山道:“梁栋,其实你可以又更多的选择,整个岭西,不管那个地方,只要你愿意,都没人会有反对意见的。哪怕是你要来省委或省政府,都不是问题。” 梁栋坚定道:“苏叔,我想好了,槐安虽然经济落后了些,但更能锻炼人。我在槐安干了五六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以前曾有过许多想法,正好借机验证一下,看看是不是可行。” 苏怀山笑了,对艾丰和梁栋二人道:“你们两个能选择更有挑战性的岗位,我很欣慰。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要牢记于心,到了下面,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准打着我的旗号,为你们铺路。同级别竞争,输赢凭自己本事。要是哪个不开眼的老东西,胆敢把爪子伸得太长,我也不介意斩断他的爪子!” 苏怀山说着,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梁栋这两年提拔有些太快,所以这次恐怕不能一步到位,只能委屈你一下,先干两年县长。不同的部门,有不同的要求,多转几个部门儿,能积累更多的经验。” 说到这里,苏怀山又笑着问道:“上次你在南岗,当众打了黄樾的脸,我想知道,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梁栋老老实实回答道:“黄樾从一开始就针对我,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了是我,把岳省长引荐给了何家吧。后来他想欺侮岳省长的妹妹岳菲,而岳菲曾是我的老领导,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就这样,我们俩之间,就算是结下死仇了。既然结下了死仇,我又何必在乎他的身份,即便我在他面前姿态放得再低,他也不可能放过我,所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他一番。” 苏怀山指着梁栋,‘哈哈’大笑:“你这小子,鸡贼的很啊。不过,你分析的没错,无论你怎么做,黄樾都不会放过你,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跟他虚与委蛇了。这老小子,为老不尊,没有竞争赢老岳,是他实力不济,竟然想着要搞人家妹妹,这就有些太下作了。现在,他仗着自己聚拢了一些叶家的班底,就有些膨胀了,到处跟我和老岳添堵,这笔账,咱们姑且记下。黄樾这段时间风头正盛,你们几个小辈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犯在他手里,被他抓住什么把柄,否则,会让我很难做的。” 苏怀山的告诫,艾丰、梁栋包括张奕,都同时点头,记在了心里。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谋定而后动,一旦开始行动,必须一击即中,切不可拖泥带水,遗患无穷……” (第一卷潜龙在渊完) 第212章 走马上任 青干班培训结束,梁栋放了一个月长假。 利用这一个月时间,他把两个孩子送到了燕京,并跟何叶一起,在燕京安了个新家。 还是何叶以前看中的那套四合院,图个吉利,888百万拿下! 这套四合院是何叶个人投资,跟公司没有一毛钱关系。 在办手续的时候,何叶坚持要把梁栋的名字也写上,这让梁栋很是感动。 要知道将近九个亿,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掏啊。 梁栋夫妇上班的时候,两个孩子就留在何府。 何宗廷知道庄蓉不喜欢两个孩子,就让育儿师带着孩子,住在他那院里。 一向喜欢清静的老爷子,对俩个小家伙儿那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任凭他们怎么闹腾都不嫌烦。 过完元旦,梁栋正式上班。 他先是去了一趟淮州,跟陆知行见了一面。 陆知行把周鹏叫过来,指着他对梁栋说:“小梁啊,这个周鹏人虽然在我这儿,心却一直都在你那儿。他一听说你要去槐安当县长,就跑我这儿絮叨几回了,非要让我放他走。你看,我这也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只得答应了他。” 梁栋对周鹏道:“鹏哥,跟着陆市长,肯定比跟我有前途,你这又是何必呢?” 周鹏还是老样子,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不紧不慢地说:“是梁委员给了我这份工作,而我又只会开车,在哪儿开还不都是一样?我早就说过,这辈子就跟定梁委员了。” 从始至终,周鹏对梁栋的称呼都没变过,一如他的初心。 “看到你们不是亲兄弟,胜是亲兄弟,就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陆知行是真的有些羡慕。 同时,对梁栋的认识又更深入了一些。 能让周鹏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地跟着,实在不简单啊。 告别陆知行,梁栋领着周鹏回了一趟周鹏的宿舍,把东西收拾一下,开着那辆红旗Ls7,来到市委组织部。 陆知行事先打过招呼,市委组织部长汤志东找了个借口,委派副部长刘嗣甫陪梁栋上任。 组织部派了一辆车,梁栋就跟刘部长一起上了那辆车,周鹏开着红旗跟在后面。 组织部早就通知了槐安方面,但他们的车到了槐安县委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进县委大门的时候,还被门卫拦了一下。 刘嗣甫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坐在车里没有下车,掏出手机,给槐安县委书记李一鸣打了个电话。 李一鸣在电话中笑嘻嘻地道歉说:“刘部长,实在对不住哈,我这一忙,就把这茬子事儿给忘了。可我这会儿不在县委,要不,就让曲副书记先代为安排一下?我呢,这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如何?” 刘嗣甫特意把手机开了免提,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梁栋,见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心中就有些佩服,暗道,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县长,果然还是有些能力的,至少养气功夫就胜过绝大多数年轻人。 很明显,李一鸣这是在给梁栋一个下马威。 虽然他这属于躺枪,但他毕竟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怎么说,面子上都有些过不去,就在心里把李一鸣祖宗十八代都给翻了出来。 同时又暗骂汤志东不是东西,这会老家伙肯定是预估到了这种情况,才找理由躲开了的。 “李书记,既然你很忙,那就不用回来了,只要梁县长同意,这个过场,不走也罢!”刘嗣甫语气不善地将了李一鸣一军。 李一鸣连忙道:“别,别呀,刘部长,我这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保证五分钟以内出现在您面前!” 刘嗣甫直接挂断了电话,指着手机问梁栋:“梁县长,你们这是,有私人矛盾?” 梁栋笑道:“不算是吧。我觉得一鸣书记应该是觉得,跟我这个差点儿成了他联络员的人搭班子,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吧。” 刘嗣甫不知道还有这些曲折,当梁栋跟他讲了之后,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李一鸣的车也进了县委大院儿,就停在刘嗣甫的车旁边。 李一鸣下了车,弯腰拍了拍车窗,刘嗣甫这才按下车窗。 李一鸣满脸堆笑地说:“刘部长,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个突发状况,我不得不出去一趟。” 刘嗣甫皮笑肉不笑地说:“也是巧了,我这儿也有些突发状况,需要去处理一下儿。要不,李书记等一等,也等我出去一趟?” 李一鸣连忙致歉道:“刘部长,刚才是我不对,咱们还是先把流程走完,中午我一定自罚三杯,然后再多敬刘部长几杯。” “市里一再强调,工作日中午,禁止饮酒,我可不敢无视市里的规定。”刘嗣甫气还没消,说起话来,也丝毫没给李一鸣留情面。 李一鸣没想到,梁栋一句话还没说,刘嗣甫一个人就拿捏得他下不来台,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什么药,好像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啊。 他以为刘嗣甫只是一个副部长,级别比他还要低,自然会给他面子。 殊不知,组织部的干部,见官大三级,他们到哪里不都是受人追捧? 李一鸣只好把姿态放得更低:“刘部长消消气,今天是李某做得不对,李某在此给你赔不是了。” 梁栋见李一鸣能做到这一步,对他高看了一眼,看来这家伙的变化还是不少的嘛。 刘嗣甫也知道见好就收,真要把一个县委书记得罪死了,还是很麻烦的。 他朝李一鸣摆摆手,示意他闪开,别挡着车门儿,然后推门而出。 李一鸣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怨气,却还是满脸堆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领着刘嗣甫和梁栋上了楼。 李一鸣让联络员洪淇通知了何孝堂和其它几个副县长,以及县政府办主任翟四清,让他们组织政府那边的人到大会议室开会。 按照李一鸣的意思,主席台上就摆了三个位置,坐中间的肯定是代表市委组织部的刘嗣甫,左边则是他李一鸣,剩下一个位置自然就是梁栋的了。 第213章 叔侄情深 “经组织研究决定,任命梁栋同志为中g槐安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 随着刘嗣甫的宣读,梁栋正式步入正处级行列。 会议室里,掌声经久不息。 刘嗣甫等掌声稍弱之后,又即兴发挥,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把麦克风推给了梁栋。 梁栋调整好麦克风,朝下面扫视一圈,开口道:“同志们,在座许多人都认识我,我也就没必要再浪费口水,做那个自我介绍了。” “我呢,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咱们槐安,为什么呢?我昨天想了半夜,总结了四个字——故土难离。槐安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跟所有槐安儿女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所以,我也有义务为了槐安的明天,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责重若山,行胜于言。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将努力做到六个坚持:第一,始终坚持致力于发展、谋求跨越;第二,始终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第三,始终坚持转变作风、务实重干;第四,始终坚持依法行政、接受监督;第五,始终坚持和衷共济、凝聚合力;第六,始终坚持廉洁自律、树好形象。” “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我坚信,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在以一鸣书记为班长的县委带领下,在县人大、县政协的监督支持下,在县政府一班人的团结协作下,紧紧依靠全县人民的共同奋斗,一定能够谱写槐安发展的崭新篇章。” 中规中矩的就职发言,不出彩,也不出错。 会议结束后,刘嗣甫婉拒了李一鸣和梁栋的邀请,坚持回了淮州。 政府办主任翟四清找到梁栋,问道:“梁县,你对办公室有什么要求?” 梁栋反问:“武县长那间办公室有安排吗?” “没安排是没安排,不过他那办公室的办公用具都有些陈旧了。” “没关系,能用就行。” 翟四清怕梁栋新上任,不懂规矩,就提醒道:“梁县,一般领导接任,很少有使用原领导办公室的。” 梁栋笑了笑:“我没那么多忌讳,一个办公的地方罢了,哪里不是一样。想当年,咱们党中央在西柏坡,不照样指挥全国?” 翟四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梁县有没有中意的联络员和司机?” “司机就不用配了,我带的有,联络员你帮我留意一下,看看咱们县政府有没有刚毕业的大学生。” “就这一个要求?” 梁栋点点头:“先就这样吧,有的话,下午让他们去我办公室。” 翟四清领着梁栋到了武自强以前的办公室,推开门,四处看了看,又道:“梁县,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你尽管对我说。” 梁栋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指着办公桌后墙上的画说:“找人把这幅画给撤掉。” 翟四清抬头看了一眼那幅下山虎图,心道,果然是一个领导一种喜好,传闻梁栋是武自强举荐给陆市长的,看来他们二人的行事风格并不相同啊。 通常上山虎的寓意是,老虎吃饱喝足后上山平安无事,步步高升,下山虎的寓意是狩猎捕食有一定的风险代表建功立业。 武自强在办公室挂了一幅下山虎,其心思不言自明。 可惜他空有鸿鹄志,终究能力有些欠缺,还未展开拳脚,便铩羽而归。 一个五十刚出头的正处级干部,虽然提了一级,却进了市政协,这辈子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梁县对这个有什么要求吗?”翟四清试探着问。 “没什么要求,这后墙就先空着吧。” 翟四清走后,梁栋一屁股坐在武自强以前的位置上,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便有人敲了敲门。 抬头一看,是何孝堂。 刚才在会议室,何孝堂坐在下面第一排看着梁栋的时候,就知道他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武自强好大喜功,又没什么背景,要不是他后来总想挤走何孝堂,全面掌管县政府,何孝堂还真舍不得把他弄走呢。 槐安县的县长空了半年,何孝堂就代为主持了半年。 如今正主来了,他这个临时主持工作的,也只能乖乖的让贤。 何孝堂有些后悔上次陷害梁栋了。 在何孝堂看来,梁栋就是靠女人起家,钟馨闹那一场子,燕京何家肯定会因为梁栋的‘不检点’,而觉得丢脸,自然就不会出手管他,这样一来,就可以趁机把梁栋给解决了,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本以为十打九稳的事,到最后还是出了变故。 何孝堂至今仍想不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出手,帮了梁栋。 事后,他也曾调查过,可到了一定层级之后,再往上,所涉及之人,个个讳莫如深,拒绝透露半点儿消息。 何孝堂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满脸堆笑地说:“梁县长,我找你汇报工作来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梁栋连忙起身道:“叔,没人的时候,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说着,走出来,把何孝堂让到沙发区,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https:/ 何孝堂道:“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家里,咱们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合适。在你来之前,政府这一块儿由我在担着,你来了,那我就轻松了,有些工作需要向你做个交接。”说完,把怀里的一摞材料放在茶几上,推到了梁栋那边。 梁栋把材料收放好,又坐在何孝堂旁边:“叔,你在县里多年,经验肯定比我丰富。省委组织部给了我全省好几个地方供我选择,我想都没想,就选了咱们槐安,不图别的,就图叔在槐安,能帮我一把。” 何孝堂见梁栋一脸的诚恳,甚至有种‘这小子是不是上道了’的感觉,随即又否定了这种感觉,不过面子上该装还是要装的:“梁县长太客气了,你在市里跟着陆市长这么久,又去省委党校深造半年,不管是理论水平还是实际经验,肯定都要超出我这个老头子一大截子。我们呀,终究是老了,不服不行啊。这天下啊,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叔,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是何叶的叔叔,也就是我梁栋的叔叔,无论什么时候,你的话,在我这里永远管用!”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如果有一个外人旁观,肯定会为他们的叔侄情深所感动! 第215章 不期而遇 ‘政东苑’那套房子,也只有父亲梁秉森,偶尔会来打扫一下卫生,平时都空着没人住。 空着也是空着,梁栋便让周鹏也搬过去住了。 周鹏和何葭的事,梁栋已经跟何宗廷商议过,何宗廷这边是没有问题的。 何葭身处保密单位,想联系她很难,何叶早就给她留了信息,一直没有回音。 不过梁栋和何叶都认为,何葭这边应该没有问题。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看何孝思夫妇的态度。 梁栋本来想让何宗廷劝说他们,可何宗廷只是笑笑:“年轻人的事,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我这个老头子掺和多了,容易兜人嫌。” 没办法,还是等何葭有了消息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周鹏开着车,带上梁栋来到县政府,翟四清早领着三个小年轻候在大门口了。 红旗Ls7正好有六个座位,不多不少,正好够坐。 因为有别人,梁栋便提前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 官场之中,酒桌讲究座次,汽车上要加个更字。 副驾驶一般是秘书专属座位。 如果是五座车,后面三个位置,司机后面是领导专属,最右侧是第二选项,官职最小的一个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最不舒服的中间位置。 翟四清这个政府办主任,暂时充当的是秘书角色,就只好坐在副驾驶,三个小年轻中,两个男生钻到了后面,唯一的一个女生,挨着梁栋坐在了副驾驶后面。 几人坐定后,周鹏启动车子。 翟四清扭过头问梁栋:“梁县,你看咱们第一站先到哪儿去?” “就去最近的双河镇吧。”梁栋拍板道。 翟四清指路,周鹏开车,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双河镇政府。 下车时,梁栋对三个小年轻交代道:“你们不用说话,多看、多记、多思考就行了。” 镇政府不比县政府,门卫室就是个摆设,他们的车开进来时,连问一声的人都没有。 梁栋他们下了车,直接进了政府楼,走了一圈,发现整个镇政府,开门的办公室不到三分之一。 梁栋看了看手机,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翟四清见梁栋脸色不太好看,就掏出手机,想给双河镇的领导打电话,却被梁栋拦住了。 他吩咐几个小年轻:“小许,你去书记办公室门口等着;小程,你去乡长办公室门口等着;小郭,你去人大主席办公室门口等着;等他们上班的时候,让他们来我这里报到。” 等三个小年轻各自领命离去,梁栋又对翟四清道:“翟主任,你去把他们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叫过来。” 翟四清面露难色,迟疑了半天没有动。 梁栋诧异道:“怎么?有什么为难吗?” 翟四清吞吞吐吐道:“梁县,双河镇党委办公室主任是你的老熟人……” “老熟人就老熟人呗,老熟人就不工作了?” “她是钟馨。” 梁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翟四清又解释道:“钟馨是双河镇党委委员、党委办公室主任,才提拔不到半年。” “她不是怀孕了吗?”梁栋问。 “孩子好像打掉了吧,具体我也搞不清楚。”翟四清躲躲闪闪,明显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 几个月前,梁栋和钟馨的事,在槐安闹得人尽皆知,翟四清不可能不知情。 “没关系,你要是有她电话,就给她打电话吧。”梁栋坦坦荡荡道。 翟四清只好拿出电话,拨通了钟馨的电话:“喂,钟委员,我是翟四清,和梁县长一起,正在你们镇政府一楼,你赶紧过来一趟。” 翟四清电话刚挂没两分钟,楼道里就响起了一阵的‘嗒嗒嗒’的高跟鞋声。 紧接着,一个靓丽的身影闪了过来。 钟馨还是那么漂亮,修身的白色羽绒服,配上一双白色长筒靴,不认识的,说她还是个学生,都不会有人怀疑。 钟馨早就得知梁栋来槐安当县长了,只是没想到见面见得这么快。 当翟四清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先是一惊,随之就高兴起来。 昨天上任,今天就来见我?莫非他还是没忘记我? 抱着这样的心理,钟馨一路小跑,跑到梁栋跟前,喘着粗气,胸前起伏不定。 “梁……梁县长,你找我?” 钟馨脱口而出,差点儿直呼梁栋名字,又觉有外人在场,似乎有些不合适,就生生憋了回去,改口叫了一声‘梁县长’。 梁栋当然不知道钟馨心中所想,只是诧异她见了自己,为什么一点儿尴尬都没有,反而还十分高兴。 “钟委员,现在是八点三十八分,我想知道你们平时都是几点上班?”梁栋板着脸问。 见梁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钟馨心中暗道:男人当了官,果然就不一样了,跟我都摆起了官架子。不过,他这副模样看起来还真的挺帅! 她心中虽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梁县长,我们一般都是八点上班。” “我八点半到的你们镇政府,转了一圈,开门的办公室不到三分之一,几个主要领导竟然一个都没到位,钟主任,我想知道你们领导平时就不参与考勤吗?”梁栋问道。 “这个,按规定,无论领导还是普通办事员,都应该参与考勤的,只是,领导的考勤,哪个敢去过问哟。”钟馨实话实说道。 梁栋知道她说的也是实际情况,也就没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去把你们的考勤制度和考勤记录拿给我看看。” “好的,我这就去。” 钟馨说完,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怎么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儿啊?难道他不是冲着我才来我们镇的? 当钟馨抱着一摞考勤记录过来的时候,乡党委书记任正国已经赶来了,不过正跟一个犯错的孩子似的,被梁栋训得抬不起头。 “你身为一个镇党委书记,不能以身作则,还想让你手底下的人遵守考勤纪律?一个单位,连个基本的考勤纪律都保证不了,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要是老百姓来找你们办事,等半晌见不到人,他们会怎么想?” 钟馨还从未见过梁栋训人的样子,尤其他训的还是她的顶头上司,一个觊觎她很久了的老色胚。 真特么帅啊! 钟馨都快迷醉了。 第216章 说拿下就拿下 如果当初知道梁栋能当上县长,说什么老娘都不会劈腿的。 如果梁栋愿意,哪怕让老娘给他当情人,老娘都一百个愿意。 可是,看他那个样子,好像都没正眼看过人家一次呢。 他还会接受我吗? 想起天杀的何孝堂父子,钟馨又怨恨,又恐惧。 他们就是魔鬼,玩腻了,就把老娘往这乡圪崂里一丢。 要是老娘能跟梁栋和好如初,定要让姓何的父子好看! 就在钟馨神游天外的时候,镇党委书记任正国突然拽了她一把,呵斥道:“发什么呆,还不去收拾一下我的办公室,咋能让梁县长在这里受冻呢?也不知道你这个镇党委办主任是咋当的!” 钟馨委屈地看了一眼梁栋,梁栋却依然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这让她心里就更加委屈了,忍着眼泪跑去了书记办公室。 双河乡三个正科级干部,直到上午十点才在任正国办公室聚齐。 最后一个赶来的是人大主席庸本营,他家在槐安,接到乡里电话的时候,还在家里撅着屁股睡大觉呢。 庸本营已经五十七了,这一届人大主席干完,也就该退休了,因而他在政治上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当梁栋摆开架势准备给他上一堂政治课的时候,他抢在梁栋前面开口道:“梁县长,我这把岁数,差不多跟你爹同岁,你要是想批评我几句,也行,不过能不能给我留个面子,别当着这么多人?” 面对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梁栋也没有惯着:“既想要里子,又想要面子,世上的好事是不是都该让你庸主席占全了?” 庸本营也知道他刚才的话说得不妥,有骂人的嫌疑,就解释道:“梁县长,我刚才没有骂人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你看我这个岁数,说不定明年就一刀切了,再盯着我的考勤,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梁栋面无表情道:“在其位谋其政,如果你想早点退休,可以,打个报告,我现在就给你批!” 庸本营没想到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娃娃县长,竟如此强硬,也是鬼迷了心窍,冷笑道:“梁县长,我上班的时候你恐怕还没有出生呢。我为国家辛辛苦苦贡献了三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个比我儿子还要小好多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如此对我说话?” “不凭什么,就凭我是槐安县人民政府县长。哦不,是代理县长。”梁栋正色道。 “县长又怎么了,县长就能一手遮天?”庸本营也是豁出去了。 “县长不能一手遮天,但我能让纪委来督查你任主席的考勤情况,顺便调查一下你有没有违规违纪行为。”梁栋盯着庸本营,一字一顿地说。 庸本营一听到这话,立刻慌了。 自己经不经得起查,他比谁都清楚。 任正国对庸本营这个老油条早就看不顺眼了,这家伙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又没有什么追求,从来都不把他这个党委书记放在眼里。 当梁栋要给庸本营难堪的时候,他是乐于看到的。 但是,要是庸本营被纪委带走了,拔个萝卜带出泥,连带着殃及一大片,那就不好了。 所以,他不得不站出来解个围:“梁县长,庸主席就是这个脾气,不管跟谁说话,都是这个样子。但他人是个好人,政治上也十分过硬。这两年虽然年纪大了,有些懈怠,但总的来说,工作上还是可圈可点的。我早就说过他,早晚会因为这张嘴儿吃亏。” 任正国虽然把庸本营贬了一通,但也是在为他说话,庸本营还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借坡下驴道:“梁县长,我为我刚才说过的话道歉。” 大家都以为梁栋只是年轻气盛,只是为了挣个面子,庸本营都服软了,他肯定也不会揪着不放。 谁知,他却给了庸本营两个选择:“庸主席,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写个退休申请,二是纪委来找你谈话。” 庸本营憋得脸如猪肝,指着梁栋,嘶吼道:“姓梁的,你特么别欺人太甚!” 任正国见局势要失控,连忙把庸本营推出去,拉到走廊尽头劝说道:“老庸,他一个刚上任的县长,风头正盛,你跟他斗个什么劲儿?你觉得你能有一丝胜算?今天既然闹到这种地步,看来是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权宜之计,你还是听了他的,还能体体面面的退休。真要是把纪委的人闹过来,你还能全身而退?” 庸本营也冷静了下来,后悔的要死,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我特么这辈子还真是坏在这张臭嘴上,你说我刚才咋就不能忍忍呢?”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家还等着你的表态呢。”任正国嘴上劝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甚至都盘算好了,等庸本营退休,又能一连串儿地动一批人了。 庸本营好像突然老了半截,颓然道:“算了,反正也干不了多久了,该退就退了吧。” 说完,转身回了书记办公室,进门就说:“梁县长,我想好了,还是提前退了吧。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时候给年轻人腾出位置了。” 庸本营说这话的时候,任正国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他闻言一愣。 庸本营什么意思? 他五十七,我五十五,这不明摆着在影射我吗? 任正国没想到这老东西自己退就退了,还要在新县长面前摆自己一道。 看到梁栋没什么表示,任正国稍稍放心一些,装作没听见庸本营的话,坐在了梁栋身边。 庸本营闹了这么一场子,梁栋正好借机好好检查检查双河镇的考勤情况。 那时候,指纹打卡、扫脸打卡之类的高科技玩意儿还没流行开来,考勤都是靠手工签到和人工查岗。 一张小小的签到表,漏洞百出:同一个人,一周五天,五种不同的签到笔迹;同一张签到表,甚至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笔迹…… 梁栋拿着签到表,质问任正国:“任书记,请你跟我解释解释?” 任正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看到旁边的钟馨,就拉她过来顶包:“钟委员,办公室这一块儿是你负责,你来给梁县长解释解释。” 第217章 乡镇债务 梁栋在双河镇待了半天,临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却坚决拒绝了任正国的邀请,带着几个人去了麻石岭。 他提前给大姨齐菊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桌饭菜。 齐菊一家在乡里开了一家餐馆,生意还不错。 梁栋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孙海龙和姚文庆都在。 孙海龙是回来相亲的。 姚文庆是媒人,女方是他侄女,在县医院当医生。 孙海龙都三十多的人了,婚事一直没有着落。 大姨齐菊急得要命,四处帮他张罗。 有一次,姚文庆在她这儿吃饭,闲谈的时候突然提起孙海龙的婚事,姚文庆就随口说了一句:“我有个侄女,在县医院当医生,今年二十八,比海龙小四岁,还挺合适的。” 齐菊一听,当即来了精神,央求姚文庆撮合撮合。 姚文庆回去找到他哥,他哥跟齐菊一样,眼看着闺女姚娅耽误一年又一年,心里着急,却又拿闺女没有办法。 姚文庆对他哥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跟小娅说。” 于是便找到姚娅:“娅娅,给你介绍个对象,男方叫孙海龙,比你大四岁,目前在桂湖新区桂东街道办任党工委书记,正科实职,很有前途的。” 姚娅人长得漂亮,有学历,又是县医院重点培养对象,眼光很挑剔,上班几年,追求者无数,没一个她看上眼的。 也是她家里人实在唠叨得有些烦了,再加上她对这个当书记的叔叔一向又比较敬重,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还是补了一句:“庆叔,见面可以,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姚文庆笑道:“庆叔帮你挑的人,不会有错,你见一面,保证你满意。” 梁栋没想到还能撞上这茬子事,见到孙海龙的时候,就取笑道:“哥,你把嫂子藏哪儿了?还怕我们看见不成?” 孙海龙竟然有些害羞:“别瞎说,才见了一面,成不成还两说呢。” 姚文庆插话道:“刚才你们俩不是谈的挺好吗?既然谈得来,那就赶紧定下来,俩人都是老大不小了,别让双方父母再操心这个事了。” “是啊,是啊,早定下来,早把婚礼办了,争取早点让我大姨抱上孙子……” 梁栋话还没说完,一个高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孙海龙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姚娅,咱们县医院儿科医生。” 介绍完姚娅,又向姚娅介绍梁栋:“这位是我姨弟梁栋,咱们县新来的县长。” 梁栋向姚娅伸出手,握了一下:“姚医生好,你跟我姨哥谈得怎么样了?要是你们俩都没意见的话,早点把婚事办了,我可以想办法把你调市医院去。你们两口子在那边买套房子,就把家安到那边。” 姚娅落落大方道:“梁县长,我们俩这才见了一面,就开始谈婚论嫁,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些?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吧。” 梁栋笑道:“姨哥是党工委书记,整天忙得脚不连地,恐怕很难抽出时间谈恋爱的。” 姚娅问梁栋:“我听说梁县长早就结婚了,孩子都有两个了,难道你和你爱人当初也没谈过恋爱吗?” 姚文庆瞪了姚娅一眼:“你这丫头,瞎问什么呢?梁县长说得那都是实际情况。” 梁栋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幽默地说:“我跟我爱人,也是先结婚,后恋爱,你也看到了,我们不照样也捣鼓出两个孩子来了?” 梁栋的话,让大家一阵哄笑。 吃完饭,受姚文庆之邀,梁栋一行来到了乡政府。 不知道是姚文庆事先打了招呼,还是他们一向如此,麻石岭乡的工作情况,比双河镇要好出许多。 不过,就在梁栋待在姚文庆办公室喝茶的时候,还是出了点状况。 一群人在外面吵得厉害,姚文庆脸色微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赶紧走到门外,对那群人道:“这里是是乡政府,吵吵嚷嚷像个什么样子?” 一个很洪亮的声音响起:“姚书记,我们也不想啊,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手下那群人天天堵着我家门儿,乡里还不给我们结账,我拿什么给他们结工钱?” 第218章 借钱纾困 槐安县的财政状况,梁栋虽然没有仔细梳理,却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县财政已经连续三年赤字,教师、公务员工资基本都是靠借款,才能勉力维持。 这种情况下,姚文庆要是能要得到钱,那才真是出了鬼了。 县里没钱,乡里也没钱,可要是连人家垫资的工程款都不能及时兑付,对政府的信誉将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梁栋想起了他在何冲乡的时候,为了给大伙儿发年终福利,找领导们借钱的事儿。 可那只是一个相对较小的数目,凑起来很容易,可这几百万,一时半会儿要凑齐,谈何容易? 不过,既然叫自己遇上了,那就不能不管。 “老板们,你们安静一下,听我讲,乡政府欠你们的工程款,我替他们承诺,过年之前兑现给你们一部分,可以办公你们先支付拖欠的农民工工资。至于其余款项,咱们过完年再说。” 梁栋刚做完承诺,姚文庆偷偷拉了他一下,小声道:“梁县长,乡里可是真的拿不出钱啊。” 梁栋说:“我来想办法。” 有县长做背书,那些小老板总算散去了。 人走完后,梁栋对姚文庆道:“走吧,跟我走一趟,我帮你借钱去。” 姚文庆狐疑地跟着梁栋上了车,一行人,两辆车,一路疾驰,赶到了何冲乡。 半年前,屠东阳离开了何冲乡,何义光接替他的位置,成了何冲乡新一任党委书记,邱海平接替何义光,成了代理乡长。 说起来,邱海平能当上这个代理乡长,还是武志强临走之前顶住李一鸣和何孝堂的夹击,硬着头皮保下来的。 他也是知道了自己算是没希望了,自己一个光脚的,还能怕他们穿鞋的? 李一鸣、何孝堂也不敢把他逼得太紧,免得他破罐子破摔。 梁栋跟邱海平关系不错,相信他会卖自己一个面子。 现在的何冲乡,今时不同往日,在全县排名,已经跻身前三行列,乡财政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宽裕的。 梁栋就是想从何冲借一笔钱,先给姚文庆他们救救急。 梁栋的车虽然换过了一台,除了牌照,其它完全一样,他们一进何冲乡政府,就被人认了出来。 第一个跑出来迎接的是党委副书记杨絮。 这小丫头以前是宣传委员,现在也有所进步,当上了党委副书记。 她一见到梁栋,就想拉住他的胳膊,可又突然想起梁栋现在的身份是县长,连忙拉开距离,微笑道:“欢迎梁县长莅临指导工作。” 梁栋朝杨絮笑了笑,问:“邱乡长在不在?” “在的。要不要我领你过去?” 梁栋点点头,跟在杨絮后面,来到邱海平的办公室。 邱海平见到梁栋,连忙起身,跑过来,紧紧握住梁栋的手:“梁县长,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也好让我下去迎接你一下啊。” 梁栋笑道:“海平,咱们都是老伙计了,老伙计就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姚文庆:“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你啊。” 姚文庆连忙上前一步,握住邱海平的手,笑道:“邱乡长可一定要帮兄弟一把啊。” 邱海平心中猜出了个大概,不过,交情归交情,工作归工作,他既然是何冲乡的乡长,那就不得不为何冲乡做打算,于是就装糊涂地问:“姚书记这是?” 梁栋道:“麻石岭乡欠了一批工程款,县里财政困难,拿不出钱,他们就支付不了那些小老板。别的都好说,眼看就要过年了,农民工工资可是坚决不能拖欠的。所以,我就想从你这里借一笔钱,先让姚书记他们给那些小老板支付一部分,把农民工工资先解决了再说。” 邱海平问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姚文庆回答道:“我们一共欠工程款两百三十万,要是邱乡长能借我们一百万,那眼前的困境就可以暂时解决了。” 邱海平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看梁栋,又看了看姚文庆:“姚书记,实话对你说,我们乡虽然有些底子,但也顶不住大伙儿都来借啊,在你之前,已经来了三拨借钱的了。” 姚文庆当即急眼儿了:“邱乡长,你不看我的面子,总得看看梁县长的面子吧,梁县长都来了,你好意思让我们空手而归?” 梁栋似笑非笑地看着邱海平表演,默不作声。 “姚书记别急嘛,我又没说不借。”邱海平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一百万我是真拿不出手。” 他伸出一个巴掌,继续说:“现在我只能挤出这个数了。” “五万?”姚文庆失望道。 邱海平摇摇头:“梁县长都来了,五万叫我怎么拿得出手?五十万!” 姚文庆大喜过望,他本来也没指望能借到一百万,能借到五十万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他甚至都做好了盘算,先给那些小老板支付四十万,用以解决部分农民工工资,剩下的十万,还能给乡里搞些年终福利。 这大过年的,要是啥福利没有,他这个当书记也没面子。 “姚书记,这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动,全部支付给那些小老板。你们乡里最好拿出一个方案,让这笔钱能真正发放到农民工手中。” 就在姚文庆打着小算盘的时候,梁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句话就让他空欢喜一场。 “我知道咱们大部分乡镇的乡财政都不好过,但这都是暂时的,人家何冲能自力更生,发展到今天的局面,其它乡镇为什么就不行?”梁栋接着说道。 “那是因为有梁县长给何冲开创了新局面。”姚文庆适时地拍了一个马屁。 梁栋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一个地方经济要发展,领导班子首先要思想跟得上时代步伐。可是,仅仅指望那一两个领导,就是把他们累死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有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才能焕发一个集体的活力……” 第219章 又是一年年关至 梁栋到何冲乡借钱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何义光耳中,何义光当即跟何孝堂打了电话。 何孝堂交代道:“关系能缓解,尽量缓解,不能缓解,也要尽量保持原状,最好不要继续恶化。如果真到了不可调和的那一步,记住,虑事要周全,一旦出手,必须保证一击必中,再不能出任何纰漏了。” 有了何孝堂制定的战略,何义光就好办了,他盛情款待了梁栋一行。 梁栋利用十天的时间,把全县十五个乡镇跑了个遍,见过了几乎所有的书记和乡镇长。 十五个书记,十五个乡镇长,有三分之一,与何家有关。 其中城关镇镇长何义亭、徐集镇党委书记何义盛、何冲乡党委书记何义光,更是槐安何家的嫡系人马。 除了何家,曾沟乡党委书记尤江川、双河镇镇长尤文军,都是槐安尤家之人。 尤家人的代表人物是县政法委书记尤四海,他一直紧跟何孝堂的步伐,是何孝堂最铁杆的盟友。 除了这二位以外,人武部长周朝阳,也是何孝堂的铁杆盟友。 他们三个,也就是传言中,槐安的‘铁三角’。 全槐安十五个乡镇,何、尤、周三家,竟然把持了八个乡镇,超过了半数! 梁栋走遍十五乡镇,难道只为认识一下这些地方主官?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有心人很容易发现,一般他们上午去的乡镇,基本都是何、尤、周三家的势力范围。 梁栋到了这些地方,一下车,必定要挑毛病。 任何一个单位,上级检查的时候,只要想找你的毛病,那就铁定有毛病。 考勤没毛病,就翻你档案,档案没毛病,就查你卫生,卫生没毛病,就审你财务……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领导说你有毛病,没毛病也有毛病,领导说你没毛病,有毛病也没毛病。 到了双河镇,明面上是打了书记任正国的脸,其实还是冲着乡长有文军。 何冲乡,乡长强,书记弱。 任正国的精力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对乡里的事,基本不管不问。 或许他是真不感兴趣,也或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个不长眼的庸本营,硬赶着往枪口上撞,梁栋也不介意趁机拿他立威,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尤文军他们。 像麻石岭这样,与何家没有什么干系的乡镇,梁栋不但不会挑毛病,还会帮着他们解决一些眼前的问题。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农村有句俗话:官三民四船五。 说得是当官的人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普通老百姓腊月二十四过小年,船上的渔民则在腊月二十五过小年。 现在当然没有这种说法了,不过,过了小年,年味越来越重倒是真的。 言言和诺诺一直都在燕京。 齐红梅在申城,花几天时间,把偌大一个别墅,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然后告别何叶,回到了老家麻石岭。 母亲回来后,梁栋回家了两趟,给他们置办了一些年货,也商议了一下在哪儿过年的问题。 按照梁栋的意思,是让老两口跟他一起,去燕京的新家过年。 可老两口坚决不同意,梁栋没有办法,也只能由着他们。 梁优从学校打来了电话,说过年有任务,回不了家了。 齐红梅想问个究竟,她说需要保密,就再不肯透露一个字。 梁秉森见老伴儿眼眶泛红,就责怪道:“老梁家的闺女,就是因为太优秀了,也就等于上交给了国家。咱们当父母的,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你哭个什么劲儿?” 齐红梅不服气地说:“有本事你别想闺女,想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过年之前,何叶带着两个孩子来了一趟槐安,拉着梁栋在何孝堂家里吃了一顿饭。 梁栋虽然心有芥蒂,却还是全程微笑。 何义光难得没有为难梁栋。 让梁栋最为惊奇的是,何义光竟然换了个女友! 这个有些任性的姑娘叫袁艺,长相是真的让人不敢恭维,但胜在她有一个当副省长的好爹。 在何孝堂家吃了一顿饭,周鹏又开车带着一家人回了一趟麻石岭。 两个小家伙儿没来过农村,对梁家院子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家里养了两只大白鹅,男孩子比较调皮,言言跑过去就想抓那白鹅的脖子,大白鹅可不惯着他,扑棱着翅膀就要揪他,吓得他‘哇哇’地哭叫着,跑去找爷爷告状。 梁秉森抱着言言,来到大白鹅跟前,指着那两只鹅,对他说:“言言,是哪只欺负的你,爷爷把它宰了,给言言炖火锅吃。” 本来不哭的言言,一听说爷爷要宰鹅,顿时又哭了起来:“爷爷,爷爷,言言不吃鹅,大白鹅是言言的好朋友。” 梁秉森跟弄懵了:“它刚才不还在欺负你吗?” “它跟言言闹着玩儿呢……” 两个孩子脾气好像有点儿弄反了,言言喜欢浑身雪白的大白鹅,诺诺却喜欢那条叫安贝的狗。 一开始何叶怕狗伤着孩子,不敢让诺诺靠近安贝,梁秉森说:“没事,没事,咱家的狗通人性着咧。” 果然,性情温顺的安贝很快就成了诺诺的坐骑,她拽着它的毛骑在它身上,它都不生气。 这让言言很是吃味,那两只傲娇的大白鹅自始至终,都不让他接近,他一接近,就会招致它们的联合打击。 老家的居住条件终究有些差,晚上吃完饭,在老两口依依不舍地目光中,梁栋一家人还是回到了槐安。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七,梁栋反正还未真正接任,就跟何叶一起回了燕京。 在何叶的强烈要求下,周鹏也跟家里打了电话之后随着他们去了燕京。 其实,说来说去,这还是何葭的意思。 当何葭有时间拿到手机时,第一时间就给何叶打了电话。 当她知道梁栋已经把她跟周鹏的事告诉了爷爷之后,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何叶,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过年我要是见不到周鹏,咱们姐妹之情至此一刀两断!” 梁栋跟何叶,一个愁周鹏找不到老婆,一个愁何葭嫁不出去,他们夫妻这闲心也真的算是操到家了。 第220章 权财色不分家 何宗廷这才跟两个孩子分开没几天就不乐意了,催何叶的电话都打了一个又一个。 老爷子一听说他们一家子上了高铁,就迫不及待的让管家曾伯带两辆车去高铁接人。 回到何府,梁栋刚下车,就看见老爷子站在院子门口儿,明显是在等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儿一坐车就睡觉,这会儿还睡眼惺忪,没完全苏醒。 何宗廷喊了一声,言言听见了,翘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就来了精神,从梁栋怀里挣脱下来,张开小胳膊,朝着何宗廷那边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太爷爷’。 曾伯紧紧地跟在言言身后,既怕他摔倒了,又怕他跑太快撞倒了何宗廷。 上了年纪的人,最怕摔跟头。 老胳膊老腿儿,随便一个地方磕着碰着,都不是小问题。 他们这一辈人,已经越来越稀少了,硕果仅存的几个,也都被重点儿保护了起来。 从今年上半年开始,中央出台一个硬性规定,年龄超过八十岁的副国级以上老干部,每年必须到301医院全面体检两次。 在我国,副省级干部,经允许,可以干到62岁;正部级可以干到65岁,最多不能超过68岁;副国级可以干到70岁;正国级一般可以干到75岁。 这些高级干部,退休后虽然不比在位时,却仍旧能够发挥巨大能量。 他们的后人,他们的门生故吏,都将因这些老人,而形成一个个微妙的小圈子,进而对社会,对政局产生各种影响。 所以,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也是中央需要关注的一个重要内容。 就拿不久前的秦家来说,秦老爷子突然离世,一时间,以他为核心的秦家势力群龙无首,很快就分崩离析,各奔东西,寻找自己的下家。 而那些觊觎秦家的外部势力,则趁虚而入,眼看秦家就要遭受灭顶之灾,幸亏何老爷子高瞻远瞩,派梁栋联络各家,才得以挽大厦于将倾,保全了秦家。 言言扑到何宗廷怀里的时候,曾伯也赶了过去,把手虚扶在何宗廷身后。 何宗廷抱起言言,笑逐颜开:“言言可把太爷爷给想死了。” “言言也想太爷爷。” 小家伙说着,搂住何宗廷,小脸贴在他的脸上。 何叶抱着诺诺走过来,呵斥道:“言言,妈妈怎么跟你交代的?太爷爷年纪大了,抱不动你!” 何宗廷不满地白了孙女一眼:“你这是在嫌我老?” 何叶连忙陪不是:“爷爷还年轻,堪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这总行了吧。不过爷爷,言言一年年长大,体重也一点点增加,我都快抱不动他了。” 何宗廷放下言言,笑道:“是啊,咱们家言言抱着是有些沉手了。” 诺诺醒来后,何宗廷的院子又成了她和哥哥的天下。 何宗廷让曾伯泡了一壶茶,他跟梁栋、周鹏,三个人边喝茶边闲聊。 “爷爷,三叔什么时候回来?”梁栋问。 “他呀,不到年三十,应该是回不来。” “何葭姐呢?” “那丫头好像刚忙完一个大任务,这段时间都比较闲。” 梁栋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劝说何孝思夫妇,仍旧想让何宗出面:“爷爷,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怕三叔。等他回来了,还是爷爷你去跟他说吧。” 何宗廷笑了笑:“你这小子,中央领导你都不怕,还会怕你三叔?你放心,你去说,比我说更合适。” 一直没说话的周鹏突然道:“要不,还是我自己去说吧。” 何宗廷和梁栋同时看向他,看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合适吗?” 俩人同时摇头。 何宗廷道:“等老三回来,你就拉着何葭一起去,他要是敢说什么,你们再来找我。” 三个男人正聊着,何葭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到周鹏,先是一愣,继而竟然脸红了起来。 周鹏也是一样,拘谨地站了起来,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 何宗廷朝这两个剩男剩女一挥手:“你们俩出去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俩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何宗廷和梁栋二人。 俩人很自然的谈起了梁栋的工作。 梁栋把上任以来的举动讲了一遍,何宗廷点点头:“先拿一个没什么后台的老油条立威,这一点做得很好。然后再打压一部分,拉拢一部分,团结一部分,这样做也能加分。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李一鸣既然能跟何孝堂合伙挤走你的前任,会不会再次联手何孝堂来对付你?” 梁栋沉思片刻,脸色凝重地说:“我到槐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何孝堂示好,让他继续主持县里的工作,然后就下去转了一圈,除了拿掉了一个人大主席,县里的事我是一件都没过问。我都这样了,他还不满意?” 何宗廷呵呵一笑:“你以为你做的够好,可你有没有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何孝堂,你会满意吗?虽然你看似什么都没做,但你在全县各乡的种种表现,何孝堂会看不明白?梁栋,永远不要低估你任何一个对手!不管是李一鸣,还是何孝堂,都值得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面对。尤其是何孝堂,一个能在槐安二十年屹立不倒的人物,一个能凭一己之力,让槐安何家走向今天的辉煌的人物,绝非一个等闲之辈!” “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只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吧。” “官场里面,县区一级,承上启下,这个级别的政治斗争,往往更为直接,更为惨烈,且更加手段百出,更加没有底线。越往上,大家越遵守规则,越喜欢靠阳谋致胜。在县区一级,却往往是阴谋大行其道。就拿干部的生活作风来说,县区一级的许多领导,都栽在这个上面,可你啥时候听说过更高级别的领导因为生活作风而倒台的?更高级别的领导一旦倒台,要么是站队错误,要么是经济问题,也只有他们的问题暴雷以后,才会被扒出生活作风问题。当然,也可以说,只要一个高级别干部一倒台,就必定会被扒出生活作风问题,好像权、财、色,永远都不会分家一样。” 第222章 走在政策前面 艾丰道:“从去年开始,中央加大了反腐力度,提出‘苍蝇’、‘老虎’一起打,既坚决查处领导干部违法违纪案件,又切实解决发生在群众身边的不正之风,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自上而下,掀起了新一轮的反腐狂潮,并要求把反腐倡廉常态化、制度化。可见中央之决心。” 秦煜接着道:“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有,现在冒出一种新的提法,叫‘家族式腐败’,主要抨击了大家族‘一家两制’,一边从政,一边经商,父子兄弟齐上阵,从商为从政输送资金支持,从政为从商为从政提供权力庇护,官商勾结,滋生腐败。这样的提法,看似没有官方界定,其实也能影射一些官方态度,说不定那一天就会又掀起一场运动。看看我们这些大家族,哪一个家族不是既从政又经商?对此,诸位有什么看法?”https:/ 梁栋虽然代表何家,但毕竟不是家族子弟,思维切入点跟他们三个有所不同:“将教天下,必定其家,必正其身。家族式腐败折射出的事三观不正、公德与私仇错位、家风不正等问题。无论什么时候,我们这些家族,首先要解决一个站位问题,不管局势如何复杂,我们都要紧跟中央步伐,无条件执行中央各项规定。既然‘家族式腐败’的问题已经有人提出来,就说明已经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最好走在政策的前面,给上面一个姿态。 说到这里,梁栋停顿了一下,其它三人一起盯着他,明显再等他的下文。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解决下面两个问题:第一,各家做出一些举动,加强家风建设,对亲属、子女严格教育、严格管理,引导他们本分做人,适当的时候,可以抛出一个两个典型,把他们送到里面去教育教育,以示我们的决心;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把所有家族企业转型,引入现代化的企业管理模式,揭开家族企业的神秘面纱,让社会逐步了解、接受我们的家族企业。” 梁栋说完,大家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还是魏东城率先起身。 他虽心中不服,却还是恭敬地对梁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小聚,来到即是赚到。看来老话说得没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是四个臭皮匠,肯定就胜过诸葛亮了。” 艾丰笑着接过魏东城的话:“老魏、秦煜和我,咱们三个是三个臭皮匠,梁兄是诸葛亮,我们这三个臭皮匠,还顶不过梁兄一个诸葛亮啊。” 秦煜也颔首道:“梁兄眼光既独到又毒辣,每遇大事找梁兄,总会让人耳目一新,有茅塞顿开之感。” 梁栋有些尴尬:“你们几个肉麻不肉麻,是不是在单位拍马屁拍习惯了,张嘴就来?” 几人同时大笑。 当晚。 魏家。 爷爷魏树勋房中,魏东城、魏湘渝父子和叔叔魏晋都在。 魏东城通报了听云轩小聚的内容。 当他说完梁栋的看法,魏树勋开口道:“短短两三年,此子一次次刷新我们的认知。不得不佩服何老鬼的眼光,竟然从一个小地方挖掘出如此一块璞玉。” 魏晋也是一脸凝重:“任由其发展下去,此子终将会将小城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看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魏湘渝盯着窗外,缓缓道:“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周鹏。” 提起周鹏,另外几人皆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先是魏朋因其失去在炎龙的发展机会,后是桑多斯在燕京被废掉一只眼睛,这两桩恩怨,任意一桩都能让魏家对周鹏起了杀心。 可是,他们又深知周鹏实力,在没有绝对把握,不能一击即中之前,是不可能采取行动的。 就在魏家议论梁栋的时候,艾家也是一样。 只是艾家相比魏家来说,重点不在政界,而是一直致力于深耕军界。 艾丰知道梁栋的另一重身份,从另外也一个角度来看,他们二人还算是连襟。 “爷爷,你说何家知道梁栋跟苏家的关系吗?”艾丰问爷爷艾崇山。 艾崇山笑道:“如果你要能有梁栋那小子的本领,再娶十个八个,你老丈人都不会管你。以何老鬼的精明,随便几句话,就能把梁栋扒得干干净净。你说梁栋能瞒得过他?在何家,梁栋只需要瞒过一个人就行了。” 艾丰懂了,连连点头:“爷爷就是爷爷,看问题就是透彻。” 艾崇山笑骂一句:“你小子上这几年班,别的没学会,溜须拍马那一套倒是越发娴熟了。不过说归说,你个臭小子别总跟爷爷这打马虎眼儿,你跟苏家丫头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她的肚子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也不是我说你们几个,看看人家梁栋,事事都走在你们前面,到现在,人家都有两子一女了……” 第223章 立于不败之地 秦星瀚的去世,对秦家的打击是不可逆转的。 当初要不是有梁栋他们几个联络燕京各大家族,秦家早已分崩离析。 即便如此,这还不到一年,秦家的颓势已然十分明显了。 秦明玺远在国外,对国内影响有限,秦明健又乐得做一个富贵闲人,每天的日子就逗鸟遛狗,喝茶听曲,正心一点儿不操,家族产业全指望秦煜的母亲鞠华一个人打理。 秦煜回到家里时,鞠华还在客厅等他。 当他说完听云轩小聚的内容时,鞠华感叹了一句:“何叶这丫头找了个好老公啊。” 秦煜道:“当初何叶拒绝魏东城时,还不认识梁栋,她们二人的结合,至今还是个谜,就连何家都没人能说得清楚。” 鞠华看了一眼儿子:“小煜,偌大一个秦家,看起来人丁兴旺,其实就指望咱们孤儿寡母了。你大伯是指望不上了,他那几个子女,比他还要荒唐。你现在是副厅,可后面的路,家里恐怕给你提供不了多少助力。妈能做到的,就是守住这份家业,让你不必在资金上受制于人。一旦有一天你主政一方,妈手里这些资源,就全部由你调配,助你把政绩捞足。说来说去,目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争取早日提拔正厅,最好先干一任市长,然后在升任市委书记。” 鞠华说着,停了一下,起身走到秦煜身边,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小声道:“你妈这辈子虽然没有走仕途,却也是看尽了仕途险恶。仕途艰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妈有预感,梁栋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你跟魏东城他们几个一起玩,我不反对,但是,到了关键的站队时刻,越是形势危急的时候,你越要保持冷静,越是不能盲从,不能丢了咱秦家的独立性。妈给你一个建议,如果将来真有那一天,你不要犹豫,立场坚定地站到梁栋一方。” 秦煜点点头:“魏东城他们一个比一个有城府,但相比来说,我更相信梁栋的人品。” “梁栋出身卑微,深知民间疾苦,不像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自幼就在深宅大院。他更能站在老百姓的角度思考问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谁代表了老百姓,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他还有你大姨这条退路。”鞠华敦敦教诲道。云九小说 …… 何孝恩自然是知道梁栋行程的,所以今晚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四合院这边等着梁栋回来。 何孝恩虽然也十分宠溺两个孩子,可他跟孩子的接触毕竟很少,孩子们跟他的感情还不如跟太爷爷何宗廷。 何孝恩今天特然让李垚帮他准备了一个海军军舰模型和一个巨型娃娃。 两个孩子一见玩具,瞬间没了睡意,‘爷爷’一个比一个喊得甜。 何孝恩笑得合不拢嘴,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直到何叶板着脸过来训斥这爷仨,两个小家伙儿才很不情愿地跟着她洗澡去了。 梁栋坐下来,向何孝恩汇报了今天的情况,何孝恩说:“几家暂时联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种联合,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一旦各家之间有了利益冲突,纷争在所难免。艾家主要致力于军界,秦家现在自顾不暇,唯有魏家,一直都在跟我们何家角力,争那个什么‘燕京第一’的名头。咱们虽然不惧他们,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儿为妙。你们几个讨论的‘家族式腐败’问题,中央已经有领导在提了。对于咱们何家来说,这个问题也是十分严峻。尤其是你岳母这人,能力有限,却又眼界很高,瞒着我指不定搞了多少小动作,回头我想办法敲打敲打她。要说,还是你爷爷有眼光,把何蕤塞进了中纪委。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啊。” 梁栋有些惊讶:“何蕤不是进了发改委吗?怎么又换成了中纪委?”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我找了宫世烈,是他帮忙操作的。对了,说起宫世烈,你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呢。上次你被带走的事,宫世烈是帮了大忙的,有机会,这个人情要还给人家。”何孝恩交代道。 梁栋点点头,记下了。 年三十上午,何孝思夫妇回到了何府。 周鹏本来说得好好的,事到临头却又打了退堂鼓,非要拉上梁栋一起。 梁栋知道周鹏不善言谈,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 进了何孝思那院儿,梁栋让周鹏和何葭先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先进去探探口风。 何孝思见到梁栋,只是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然后淡淡地问他:“喝什么茶?” 梁栋也没客气:“绿茶就好。” 何孝思盯着梁栋,看了老半天:“怎么?还等着我给你泡?” 说着,指着旁边的小柜子,满脸的不耐烦:“茶叶在里面,想喝什么自己挑!” 梁栋微微一笑,放心了不少。 这说明三叔没把他当外人啊。 梁栋起身打开柜子,挑了一盒雀舌,取出一些,放在员工瓷杯子里,然后问何孝思:“三叔,您喝些什么?” 何孝思道:“我对茶没什么要求,你喝什么,我也喝什么吧。” 梁栋泡好两杯茶,放一杯在何孝思面前。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梁栋早就在脑子里把要说的话捋了很多遍,便很自然地开口道:“三叔,我是来给何葭姐说媒的。” 何孝思一听说要给何葭说媒,立刻来了精神:“说媒?男方是什么人?” 梁栋答非所问:“何葭姐已经见过了,对男方十分满意。” “你说什么?”何孝思有些不敢相信,他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眼光异于常人的闺女,连忙确认道,“你是说何葭竟然同意了?” 梁栋点点头。 “同意好啊,同意好啊,既然同意了,那就早点把婚事办了。”何孝思站起来,不住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心情明显很好。 看得出来,他也是巴不得早点儿有人娶了自家闺女。 “三叔,男方就站在院子里。”梁栋趁热打铁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请进来呀。”何孝思停下来,看着梁栋,虚摆了一下手。 第225章 叫人怎么活 县政府办内设14个科室,包括综合科、秘书一科、秘书二科、督查科、机要科、法制科、信息中心等。 梁栋带着许经纬、程满仓和郭冉冉下去跑了一圈后,并未确定谁来当他的联络员,而是一股脑把这三个年轻人统统调入了综合科。 梁栋给了他们布置了一道作文题——对槐安现状的思考和未来发展的展望。 郭冉冉拿到题目时,还向许、程二人抱怨了一句:“咱们梁县长是语文老师吗?这咋还布置起了作文题目?我上学时最讨厌写作文了!”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程满仓对郭冉冉这个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富二代颇有好感,就憨厚道:“这是梁县长对咱们的考验,写好了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咱们三个的资历,要想在这政府办熬出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要是抓住了这次机会,说不定今年或明年就能提拔副科了。” 对他们三个这样的小年轻来说,提拔副科就是他们要跨越的第一道门槛儿。 他们跟梁栋当初不同,梁栋是省委组织部选调生,属于重点培养对象,只要下面不乱来,时间一到,就会提拔。 而他们三个都是通过公务员考试考上来的普通公务员,根本没有这个待遇,要想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谈何容易。 而且,政府办是一个最讲究按资排辈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了半辈子,到退休也没能迈出这看似极其简单的一步。 官场里面,一步快,步步快。 你先人一步,就能甩开一大批竞争对手。 当然,同时也意味着你又迎来了另一批更为强劲的对手。 如果你是三无人员,那恭喜你,你能腾飞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程满仓就是一个三无人员,除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以外,可以说一无是处。 所以,他就格外重视这次机会。 至于能不能成为县长联络员,他没有太多想法,因为他知道自己跟许、郭二人相比,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许经纬跟他也一样,也是九八五大学毕业,但人家是城里人,这个身份要给他加分不少的。 而且,许经纬外形好像比他更适合。 人家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带上一副眼镜,又显得文质彬彬。 反观自己,又矮又挫,又黑又壮,咋看咋像一个工地上的力工。 任谁当这个县长,恐怕也不会选一个力工模样的糙汉子当跟班儿吧,这也实在太有碍观瞻了。 程满仓一个农村娃儿能考上九八五,说明他的智商绝对远超常人。 如今这年月,寒门出贵子,难于登天。 智商在线的程满仓看似憨厚,心里也是有些小九九的。 他、许经纬、郭冉冉,三个年轻人在一起这么些天,郭冉冉明显更愿意接近许经纬,但许经纬好像因为她的容貌,对她总是敬而远之。 程满仓就不一样了,对他来说,能娶到郭冉冉,也相当于走上了一条捷径。 郭冉冉属于家里有矿的那种人。 一身行头少说也能在县城买一套房子。 现在的槐安,普通商品房房价大概在四千左右,像何叶买的‘政东苑’,已经属于高端楼盘了。 一套普通商品房,房价四五十万,郭冉冉背的那个包包就要好几万。 再加上她手上的镯子,脖子里的项链,还有身上的名牌服饰和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总价绝对超过五十万。 如果娶了她,至少少奋斗三十年。 郭冉冉来县政府上班,纯属玩票性质,是她爸看她在家闲得无聊,她又不愿意接手家里产业,就让她考了公务员。 要她考公务员那可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给她买一辆特斯拉。 谁知道这丫头还真就一下子给考上了。 能拿到入场券,她爹就开始发挥钞能力,把她塞进了最难进的县政府办。 郭冉冉啥也不在乎,每天开着拉风的特斯拉上班下班,丝毫不顾及其它人的眼光。 直到梁栋的红旗Ls7开进县政府办,她也算找到了个伴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开着她的特斯拉自由进出了。 郭冉冉这样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在乎那一点点工资? 用她的话来说,那些工资还不够她买化妆品的。 所以,她对什么晋升不晋升的,也就没有多少期望。 能晋升更好,不晋升也无所谓。 正所谓无欲则刚,这样的人,在单位最是潇洒。 领导明明看不惯你,却又拿你没办法,到最后,也只能是把你供着,不惹你,也不用你,权当你是个透明人。 郭冉冉也乐得如此,潇洒地来,潇洒地去。 直到翟四清把她推荐给了梁栋。 郭冉冉虽然懒散惯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没有思想、没有追求。 当她看到梁栋第一天就雷厉风行的拿掉了庸本营的时候,她就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 再后来,当她见识了梁栋在全县十五个乡镇的种种举动之后,对权力的向往就更加浓烈了。 手握权力,所到之处,人人敬仰……想起来就让人肾上腺素激增,这应该比打游戏爽多了吧。 抱着这种心态,郭冉冉这个小透明竟然也破天荒的积极了起来。 可是,县长大人竟然让他们写一篇小作文,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郭冉冉知道程满仓也是好意,不过还是白了他一眼:“你说得好听,这个怎么写?你要有精力,帮我也写一份?” 许经纬也笑道:“老程,你干脆写三份,我和小郭一人请你吃一顿好的,怎么样?” 程满仓憨憨一笑:“梁县长给的时间太短,要不然也不是不可以。” 郭冉冉很难得地拉住程满仓的胳膊,撒娇道:“满仓哥哥,你就加个班,帮人家也写一份吧。” 程满仓一脸的为难:“冉冉,不是我不帮你,这是领导布置的任务,你要是敢弄虚作假,要让领导发现了,那你就别想在县政府立足了。” 郭冉冉颓然地放下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天呐,这还叫人怎么活啊!” 第226章 是人就有弱点 梁栋只是个出题者,至于郭冉冉怎么答,他不操心。 正月初七,其实也算是梁栋上任后,正式在这间办公室工作的第一天。 他叫人做了个牌子,立在茶几上,牌子上书有‘无烟办公室,茶水自己动手’的字样。 翟四清心里嘀咕,难道这个新县长不打算要联络员了? 梁栋看出了他的疑惑,就笑着解释:“在我没有确定联络员之前,就只能委屈翟主任了。当然,端茶递水、拎包跑腿的活儿就免了,只是麻烦翟主任辛苦一下,帮我安排好每天的行程就行了。” 一般情况下,政府办主任每天都要根据秘书科收集的材料,安排县长每天的日程,形成书面材料,然后再由联络员跟他搞好对接,拿着这些材料找县长确认、签字,如果县长要增减一些日程安排,联络员还要拿着增减后的材料再回到翟四清这里,确认、签字、存档。 也就是说,政府办主任如无其它工作,是不需要天天来见县长的。 梁栋不确定联络员,那联络员的这份工作,也就只能由翟四清来完成了。 你一个政府办主任,总不能让县长去找你吧。 “不辛苦,不辛苦的。只是梁县对小许他们几个都不满意吗?”翟四清表完态又问道。 梁栋摇摇头:“我觉得选联络员一定要慎重,还是等我对他们有所了解之后,再做决定吧。” 能跟县长有更多的接触机会,翟四清还是很满意的。 翟四清是武自强提拔起来的,武自强调走后,他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当天晚上,他就带着一个鼓囊囊的袋子,去了何孝堂家,这才勉强保住了他现在的位置。 梁栋来后,何孝堂专程请翟四清吃了一顿饭。 翟四清到地方一看,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 不用何孝堂开口,他也能猜出这顿饭是为了什么。 何孝堂招呼翟四清,开了一瓶茅台。 俩人一杯碰一杯,一瓶酒去了大半,何孝堂拍了拍翟四清的肩,醉眼朦胧地说:“四清啊,你跟着梁县长已经有些日子了,你说说他这个人怎么样?” 官场之人,最忌讳背后评论别人,不管真话假话,都不合适。 何孝堂这么问,让翟四清十分为难。 不过何孝堂也没让他咱做,很快又说:“四清不愿意评价他,就说明你对他还是很认可的,对吗?” 来的时候,翟四清就知道这顿饭不好吃,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怎么说呢,我个人觉得梁县长为人正派,心里装着老百姓,来咱们槐安,是真正想干出一番事业的。” 何孝堂微微一笑,口齿略有不清:“四清啊,我跟梁县长打了好几年交道了,说起来,他应该喊我一声叔的,你说我能会不了解他?” 翟四清连忙附和:“何常务肯定比我更了解梁县长。” 何孝堂眼睛似闭非闭,不紧不慢地说:“梁栋这小啊,看起来十分忠厚,很容易迷惑人,其实阴险的狠。就拿他在何冲提拔的事来说吧,本来我都打算好了,以为他是个人才,就想把他要到县里来,谁道他却逢人便说,是我让小光抢了他乡长的位置。他之所以到处卖我的赖,是因为他早就偷偷摸摸的联系上了陆市长,很快就成了陆市长的秘书。四清,你说说,这样的人,阴险不阴险?” 翟四清不知道怎么接话,就配合着点了点头。 “四清啊,你也知道,梁栋以前在何冲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后来这个女孩跟他分了手,又跟小光谈起了恋爱。这本属年轻人之间正常的交往行为,谁知梁栋就怀恨在心,认为是我儿子抢了他女朋友,在他当市长秘书期间,多次给我小鞋穿。现在,他更是直接爬到了我的头上,你说,他会不会公报私仇?”何孝堂接着说道。 翟四清端起酒杯,跟何孝堂碰了一下:“何常务,来,喝酒!” 何孝堂哪里会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直接挑明了说:“四清,你是政府办主任,我希望梁栋上任后,他那边要是有什么重大举动,你能提前透露给我。”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何孝堂把他叫来的目的,果然就是为了让他监视梁栋。 翟四清十分为难。 何孝堂就是槐安的土皇帝,他肯定得罪不起。 可是,要他监视一个县长,这要是被发现,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何孝堂个老狐狸焉能不知翟四清担心什么,就很贴心地说:“四清啊,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需要你在关键时刻给我透露一下消息就行了,平时咱们根本不用有什么联系。” 见翟四清还不松口,何孝堂抛出一个诱饵:“听说你儿子部队转业后,一直没有理想的去处,正好孝武那边有个机会,他们县局有几个内部指标,可以操作一下,就直接弄个编制。” 这个诱饵简直太香了,翟四清不可能不动心。 儿子翟江的工作一直都是他的一块儿心病。 这小子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儿,高考考了两百来分儿,翟四清怕他学坏,就把他弄到了部队。 部队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儿子当了两年兵,果然大变样儿,身体强壮了不说,也变得更加懂事了。 翟四清虽然是政府办主任,在县里其实也没有多少能量,托了许多关系,也没弄到一个满意的位置。 要是能弄进县公安局,还能弄到正式编制,对于一个复员军人来说,那可真是从业天花板了。 翟四清又端起一杯酒,一口喝光,然后杯口朝下,向何孝堂表态道:“何常务,啥也不说了,都在这杯酒里了。” 何孝堂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人就有弱点,有人爱财,有人好色。 翟四清能在政府办这么多年不翻车,说明他在这两方面都经受住了考验。 而翟江,就是他翟四清的弱点。 第227章 又见李雅兰 自从跟何孝堂喝了那顿酒,翟四清再见到梁栋的时候,就会有些心理负担,但是不多。 想到儿子,他就会少了许多负罪感。 他能感觉到,梁栋跟别人不一样。 最细微的地方,最能看清一个人。 翟四清曾问过梁栋:“梁县长,你用自己的私车办公事,我觉得可以报销一些油费和车损补贴的。” 梁栋笑着拒绝道:“我这车油耗高,要是报销的话,肯定比咱们县里的那些车要多许多,还是算了吧。” 当时郭冉冉正好在梁栋身旁,就插嘴道:“梁县长,其实你还不如换一辆特斯拉,不用烧油,开起来比油车划算的多,而且驾驶体验也更好。” 梁栋笑而不语,周鹏却说了一句:“特斯拉驾驶体验是不错,可惜安全性能差了点儿,我和梁县长要不是因为这款红旗Ls7,恐怕坟头草都有一尺多高了吧。” 郭冉冉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故事,连忙向周鹏追问个究竟。 周鹏经不住郭冉冉的纠缠,就把那次惊险经历讲了一遍。 郭冉冉听完,共情道:“回头我也换一辆这车。这次多少钱?” 周鹏知道郭冉冉有那个实力,就告诉了她实话:“一百四五十万吧。” “啊?这不是国产车吗?怎么比我的特斯拉还贵?”郭冉冉惊讶道。 一车人也跟郭冉冉一样,一直都以为这车应该不便宜,但没想到竟然贵到这么离谱,堪比那些BBA豪车了。 翟四清也是大吃一惊,随即也就理解梁栋为什么不在乎那几个油钱了。 梁栋身为一个县长,上任这么多天,竟然还没花过公家一分钱,说出去谁会相信? 房子住的是自家的,办公室用的是前任的,就连车也是开的私家车…… 接触越多,翟四清就越是佩服梁栋。 佩服归佩服,比较起来,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 翟四清想通了这些,在梁栋跟前也就自然了许多。 马上就要召开三干会了,这可是政府办当前第一要务。 翟四清身为政府办主任,给各科室分配完任务,就把许经纬他们三个小年轻叫到自己跟前,带着他们去布置会场。 这也是梁栋的要求,让翟四清重点培养一下他们三个。 布置会场看似简单,其中也有许多门道,翟四清都一一讲给了他们,至于他们记住多少,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梁栋的发言材料是秘书科准备的,翟四清审了一遍后,送到了梁栋这边,梁栋仔细地读了一遍,摇摇头:“太过空泛,通篇都是大道理,很多数据根本经不起推敲。” 翟四清有些为难:“梁县,以前的三干会发言材料,基本都是这个套路。” 梁栋抬起头,笑道:“翟主任,连你都说是套路了,那就更加要不得了。打回去,让他们全部推翻,重新再弄一篇。” “梁县,你还是先定个调子吧,他们也好有个参考。” 梁栋想了想,说:“我的要求只有四个字——实事求是!” 翟四清有些同情那些秘书科的笔杆子们了。 就像梁栋给三个小年轻出的题目一样,看似简单,其实最难呈现到纸上。 这些官样的报告,通常最是考验一个笔杆子润色数据的能力。 要是数据不够‘丰满’,打脸的可是发言者本人。 现在梁栋要让他们实事求是,那这份报告的尺度如何把握? 当翟四清拿着被打回的报告到秘书科,把梁栋的要求说给他们听的时候,当即就有人摔笔不干了:“我在这里伺候了四任县长,还从未见过这么难伺候的。那些数据要是不经过我们加工,读出去打的是谁的脸?你们谁爱写就自己写去,反正我水平有限,达不到领导要求。要是领导不满意,就把我换个地方吧,秘书科这鬼地方我是待够了!” 发牢骚的是秘书一科年纪最大的副科长汪道民,他这明显是借这件事,发泄对新县长的不满。 通常情况下,新县长找联络员,都会优先考虑秘书科里的同志,可这位倒好,一上来就搞了个条件,要求是新毕业的大学生,一下子就把秘书科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了。 也难怪汪道民发牢骚,新县长这明显是对整个秘书科都有意见嘛。 屁股决定脑袋,站在梁栋的立场,他肯定不会用政府办的老人。 何孝堂是常务,整个政府办都归他直接领导,凡是在这里上班超过一年的,都避免不了要被其同化。 所以,他对联络员就只有一个要求——刚毕业的大学生。 翟四清安抚了一下这些人,临走时还要求了一句:“时间紧,任务重,大家晚上辛苦一下,我给你们算加班。” 一科里的几个人同时表示不屑,不过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务。 对他们来说,想要见新县长一面都难,他们要想引起县长的注意,唯一的途径,就是拿出优质的文章。 梁栋上班两天,坐在办公室主要任务就是翻看县里以前的档案。 来县政府办事的,基本还是去找何孝堂,梁栋也乐得清静。 正月初八晚上,梁栋到十一点多才跟周鹏一起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却发现一个姑娘蜷缩在他家门口睡着了。 周鹏叫醒了那个姑娘。 姑娘一抬头,梁栋发现竟然是李雅兰! “雅兰姑娘,怎么是你?”梁栋问道。 李雅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回答道:“我家在淮州,这不过年了吗,我就回来了。” 梁栋打开门,对李雅兰道:“外面冷,赶紧进屋说吧。” 三人进了房间,梁栋又问:“你咋知道我住这里?” “我爸以前是这里的书记,我们家在这边还是有几个熟人的,你住的这个小区,有好多人都在政府上班。”李雅兰回答道。 “阿姨身体好些了吗?” 梁栋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李雅兰当即抽泣起来:“她都走了半年了。” 梁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她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再跟着我受罪了。” 第228章 强硬发言 李雅兰已经毕业了,目前在燕京一家传媒公司打工。 她是听说梁栋到槐安当了县长,才回到槐安的。 她回槐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梁栋,想让梁栋帮她查一下他父亲的案子。 她一直都觉得父亲是被人陷害了。 她爸爸真要是一个大贪官,贪了成百上千万,她也认了。 一个县委书记,为了五十万,判了个无期,说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周鹏不知道梁栋跟李雅兰是什么关系,就很有‘眼色’地选择了回避回避。 当客厅只剩两人的时候,李雅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梁县长,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我的身子了。梁县长放心,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 梁栋扶起李雅兰,有些生气地说:“小兰姑娘,你说这样的话,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你自己的侮辱!你要想让我看得起,首先就要学会自尊自爱!你父亲的案子,我会过问,但我给你不了任何保证。你记住,我过问李书记的案子,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也相信李书记是被冤枉的。所以,我要是侥幸为李书记翻了案,你也不必感激我;我要是不能为李书记翻案,你也别记恨我。” “你一个小姑娘家,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整日活在仇恨和痛苦之中。好好工作,找个好男孩,谈场恋爱,说不定哪一天你父亲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梁栋的话,让李雅兰再次流下泪水。 不管她听没听进去,梁栋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如果任凭她一个小姑娘在槐安到处为李朝阳翻案,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你有没有住的地方?”梁栋最后问道。 “我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你一个姑娘家,小旅馆不安全,我让周鹏送你去酒店开一间房。” 梁栋说完,敲开周鹏的卧室门,把李雅兰托付给他,自己则跑去洗漱了。 正月初九的早上,秘书科的稿件终于最后定稿。 九点整,三干会正式拉开帷幕。 县委办主任袁中旺第一个走向发言台,主持了会议。 “尊敬的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今天召开全县三级干部大会……” 梁栋是倒数第二个发言:“同志们,带着过年的余味,迎着春天的气息,我们槐安县,县、乡、村三级干部齐聚一堂、集中智慧、共谋发展……”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经受住了国际经济缓慢复苏和欧债危机的外部环境,有效应对宏观政策逐步趋紧、调控措施层层加码的整体背景影响,遏制住了生产成本逐步上扬、要素瓶颈制约加剧的经济下滑态势,掌控住了人员频繁调动、维稳态势严峻的社会政治大局……” “实现县域生产总值260.3亿元,增长7.8%,人均生产总值达到3852.6元,增长8.1%,财政收入……” 梁栋照着稿子念到一半儿,突然放下稿子,面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朗声道:“同志们,我们关上门,一家人,在自家人面前,我这个县长也不怕自爆家丑。年前,我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咱们全县十五个乡镇,最直观的感受有两点:一是人浮于事,二是入不敷出。有很多乡镇,连个最基本的考勤都保证不了,有的即便人按时到位了,也是喝茶看报打秋风,没几个真正干实事的。到了年终,各乡镇应该是最忙的时候,老百姓进进出出,真正能得到有效接待的,少之又少,大家基本上是能推就推,能踢皮球就踢皮球。我想问,长此以往,老百姓还会相信我们的政府吗?我们政府还能有公信力吗?说到财政,全县十五个乡镇,有几个乡镇不是被人堵着门儿要债的?又有几个乡镇不是靠借钱来给下面的人发福利的?” “当然,乡里没钱,责任主要在县里。但我想问的是,明明县财政连年赤字,为什么还要上那么多项目?我不是反对上项目,我是反对上一些重复的、没必要的,或者纯属面子工程的项目。” “既然组织派我来当这个县长,我就要为全县老百姓着想,为槐安县的长远发展着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县里哪怕出台再好的措施,也要有一支有执行力的干部队伍去执行,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抓好干部队伍建设,肃正干部队伍不正之风。开完这个会议以后,各乡镇、各局委,乃至各村、居委会,都要把会议精神传达到位,让各级干部、办事员都有做好思想准备,我打算在全县范围内开展一次干部队伍思想、作风和纪律整顿活动。县政府办会联合各部门,组建一个巡查组,不定期明察暗访各乡镇、各局委,发现一例问题,处理一例问题。” “巡查组仅向我一个人负责,发现问题也只向我一个人汇报,谁若有不同意见,可以亲自来找我。我不是针对某个人或某些人,更不是要跟大家过不去,我只是想通过整顿,扭转当前的局面,然后再逐步推行各种政策措施,谋发展,开新局,谱新篇……” 梁栋说完,下面一片哗然。 “什么狗屁巡查组,说白了,不就是县政府的‘锦衣卫’吗?” “这家伙一上台就摆明了要搞一言堂,说得好听,不针对某个人或某些人,这不等于挑明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 “你们懂什么,新县长这是准备向何家开战的节奏啊。” “放屁,新县长的老婆也姓何,听说还是何常务的亲侄女呢。” “……”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县委书记李一鸣。 梁栋的脱稿发挥,让他很被动。 如果李一鸣照着稿子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对梁栋的发言不管不顾,下面的人会怎么想?何孝堂会怎么想? 一个还没去掉‘代’字的县长,一上台就火力全开,任谁当书记都会受不了啊。 (催更来一波) 第229章 善后工作 官场最是磨练人的地方,李一鸣已非当初的那个李一鸣了。 他照本宣科地念完手中的发言稿,然后话锋一转,也有样学样地放下稿子,开口道:“同志们,民主集中制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根本组织制度与领导制度,也是最重要的组织纪律和政治纪律。但民主集中制不是西式的民主和自由,更不是‘一言堂’!它是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是党员个人服从党的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组织服从上级组织,全党各个组织和全体党员服从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和中央委员会,而不是服从某一个人……” 梁栋前面宣布巡查组仅向他一人负责,后面李一鸣就大谈特谈民主集中制。 台下众人在听李一鸣的发言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梁栋,却发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啥也没听见一样。 多少年了,槐安政坛一直宛若一潭死水,就像武自强这样的搅局者,也只是激起几圈涟漪,很快便消弭于无形。 梁栋的任务,就就朝这水潭里丢一块儿石头,至于激起的是乌龟还是王八,先看看再说。 三干会散场,梁栋夹着公文包,跟没事儿人一样走出了会场,逢人还都微笑着点点头。 吃罢午饭,梁栋亲自来到何孝堂办公室,寒暄两句就切入正题:“叔,巡查组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何孝堂眯着眼睛,盯着梁栋,答非所问:“梁县长这招先斩后奏很高明啊!” 梁栋‘嘿嘿’一笑:“临时起意,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好一个有感而发。”何孝堂一脸讥讽,“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有感而发’,还要开政府班子碰头会干什么?还要开书记办公会干什么?” “叔,你别急吗,我这不是来找你赔不是了吗?”梁栋嬉皮笑脸道,“巡查组的人,主要还是由你来选,我呢,大话已经在全县干部面前吹出去了。你是何叶的叔叔,那就也是我叔,你总不能看到我在全县干部面前失了这个面子吧。” 何孝堂明知这家伙给自己挖了个坑,可又不好因为这件事跟他翻脸,否则,肯定过不了燕京何家那一关。 “你想好怎么跟李书记交代了吗?”何孝堂‘关心’道。 “我为什么要跟他交代?我只需跟叔叔您一个交代就行了。” “李书记是燕京人。”何孝堂提醒道。 “我知道,燕京李家嘛,在燕京还算是有些实力。” 何孝堂不知道梁栋在燕京的所作所为,以为他是在吹牛。 “李书记年纪轻轻,就主政一方,背景深不可测,你还是不要跟他把关系搞得太僵为好。” 梁栋深以为然,指着县委那边:“那我去他那边走一趟?” “去吧,去吧,注意一下你的姿态。” 梁栋出了何孝堂的办公室,就下了楼,直接来到县委,见到李一鸣的联络员洪淇,就问道:“小洪,李书记这会儿有时间吗?” 洪淇比梁栋还要大点儿,被他称作‘小洪’,心里肯定不高兴。 不过,人家是县长,他也只能笑脸相迎:“梁县长来了,必须有时间。” 洪淇敲了敲书记办公室的门,把头伸进去:“李书记,梁县长来了。” 李一鸣一听说梁栋来了,就起身走了过来,亲切地握住梁栋的手:“梁县长,稀客啊,请坐,请坐!” 俩人坐定后,李一鸣对洪淇道:“去把我的顶级毛尖拿出来,让梁县长尝尝。” 洪淇应了一声,拿出茶叶,泡好茶后,退了出去。 “梁县长,实在是没想到,槐安的县长位置空了半年,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竟然把你给盼来了。看来,槐安腾飞,指日可待啊。” 李一鸣一上来,就开始捧杀,梁栋笑着说:“李书记是班长,我这个副班长无论干什么,都得在班长的正确领导之下。县政府那一摊子事,我不知道能不能忙得过来,县委这边我肯定是没精力帮忙了。” 梁栋既是县长,又是县委副书记,在县委这边也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他这么说,意思很明确,就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李一鸣,县委这边我不会伸手,县政府那边,你也别想多管,咱们各司其职,相安无事最好。 李一鸣呵呵一笑,道:“梁县长来了,政府那一块儿自然应该以梁县长马首是瞻。不过,梁县长上任也有些时日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说县政府那边有些混乱,大家都搞不清到底龙头在哪儿。” 梁栋暗暗称奇,这家伙竟然也学会了挑拨离间那一套。 “我是两眼一抹黑,第一次当县长,经验上自然是有些欠缺的。老同志对我们这些年轻同志,扶上马,送一程,是很有必要的。” “一副扑克,只能有一个大王,一个单位也只能有一个正职。大小王不分,这牌还怎么打?正副职不论,这工作还怎么做?” 梁栋见李一鸣越说越起劲儿,连忙点头道:“李书记的担心不无道理,我这回去后,就要把政府那边的分工再重新理顺一下。” 李一鸣满意地点点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县政府只有紧紧团结在梁县长的周围,才能让运转更有效率,才能更好的执行党委的各项决策。” 梁栋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始切入今天的主题:“李书记,我今天来,主要是向你赔不是来了。” 李一鸣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梁县长,这话从何说起?” “三干会上,我讲到激动处,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一些不太恰当的言论,让李书记产生了一些误解,实在是不应该,不应该啊。”梁栋连连摇手道,“李书记理论水平高,在大会上又给我们上了一节生动的党课,让我们对民主集中制的理解又更上一个新台阶。我知道李书记这是在批评我搞一言堂,其实李书记真是误解我了,我本意只是想抓好全县干部队伍的思想纪律作风整顿,只是用词有些太过强硬了些。” 说到这里,梁栋战术性地喝了一杯茶,见李一鸣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放下茶杯,继续道:“李书记,你看我当着全县各级干部的面儿,把牛都吹出去了,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李书记这里能不能通融一下?” 梁栋说完一脸期待地盯着李一鸣。 就在李一鸣迟疑的功夫,梁栋又开口道:“李书记,巡查组肯定是要成立,思想纪律作风整顿肯定是要开展。不过,我这刚上任,县里干部也认不出几个,这巡查组成员,还需要李书记把关啊。” 梁栋这话既表明了决心,又给了李一鸣台阶,想到梁栋有何家撑腰,李一鸣也只好借坡下驴,答应了下来。 第230章 常委会首秀 梁栋玩了个心眼儿,一个姑娘,同时说了两个婆家。 至于你们谁能把姑娘娶到手,那就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巡查组、巡察组、巡视组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大相径庭。 巡视是党内监督的重要方式,根据党章规定:党的中央和省、自治区、直辖市委员会实行巡视制度,中央和省、自治区、直辖市党委一届任期内,对所管理的地方、部门、企事业单位党组织全面巡视。 所以,巡视组通常只会由中央或者省一级派出。 党章又规定:党的市和县委员会建立巡察制度,设立巡察机构,对所管理的党组织进行巡察监督。 所以,巡察组通常都是由市县一级派出。 而巡查组是针对某个具体问题,或者某项工作的具体落实情况而派出的,派出巡查组的目的是促进任务落实、推动目标实现。 中央、省、市县都可以派出巡查组。 梁栋要设立巡查组,就是要针对全县干部思想纪律作风整顿的问题。 而这方面的问题,又最容易在人事上把握主动权。 比如,梁栋一上任,就拿下了一个正科级的人大主席,就是因为他上班迟到。 上班迟到,看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也能被人拿来做文章。 当然,仅凭一个‘迟到’就拿掉一个干部,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这个‘迟到’可以成为一个借口、一把钥匙,来撬出一个屁股不干净的人一连串的问题。 所以,不管是李一鸣,还是何孝堂,都希望把巡查组这把尚方宝剑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人性! 一旦有了利益,本就松散的联盟算个球! 李一鸣和何孝堂都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梁栋不会这么好心,就这么把主动权交到他们手中,但他们又都避免不了会竭尽全力,拿到这个主动权。 这就好比两个人对赌,玩的就是零和游戏,你赢了,对方就肯定会输。 这就叫阳谋,你明明心里都知道那是火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 既然梁栋提出要设立巡查组,他就主动推进了这项工作,在他的倡议下,召开了一次临时常委会会议。 常委会会议召开,一般要有会前筹备、会中服务和会后总结。 会前筹备包括收集议题、拟定题单、起草通知、下发通知、落实人员、收集材料、布置会场等准备工作。 很多时候,还会事先召开书记办公会,确定上常委会会议的重要事项。 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是在召开常委会前,由书记召集几位副书记沟通意见,酝酿、确定提交会议讨论、决定的议题的一种形式,它不是一个决策层次。 常委会会议一般每月两次,一年不能少于两次,有重大事项,也可由书记临时召集各常委召开。 这次常委会会议就是临时会议,由县委书记李一鸣主持。 “今天这次临时会议,由梁栋同志提议召开。梁栋同志是我们常委班子新成员,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常委会会议,大家鼓掌欢迎。” 李一鸣说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梁栋站起来,四下里合掌感谢道:“谢谢,谢谢,谢谢大家。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梁栋坐下后,李一鸣继续主持会议:“今天的临时会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关巡查组设立问题的讨论。大家有什么看法,不妨畅所欲言。” 李一鸣说完,扫视一圈。 通常情况下,常委发言一般都是由排名末位的常委先发言,随后是排名倒数第二的常委,以此类推,最后再由书记作总结发言。 这种发言顺序,有利于充分发挥民主。 当然,发言顺序没有成文的具体要求。 有时会议讨论比较激烈的时候,不一定严格按照发言顺序来,也会有常委抢着发言表示赞同或反对的意见。 他说,特别是讨论一些事关地区经济发展的重大项目规划、安排时,这种情况比较常见。 反而在讨论人事安排时,很少会出现激烈讨论的情形,因为常委们之前有充分的沟通和酝酿,以求充分达成共识。 如果常委们之间有比较大的分歧怎么办? 书记末位表态并不是说书记可以一锤定音,如果大家有大的分歧,就会采取会议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有时就干脆选择缓一缓,个别沟通、酝酿后再上常委会讨论。 今天的临时会议,不是讨论是否设立巡查组的问题,而是讨论怎样设立巡查组的问题。 短暂的冷场后,排名最末的县委办主任袁仲旺只好第一个站出来发言:“梁县长提出设立巡查组,狠抓全县干部思想纪律作风整顿,我个人认为是很有必要,而且极其拥护的……”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是排名末位的常委,在常委会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很多时候充当的都是书记马前卒的炮灰角色。 因此,只要书记没有明确指示,他的发言一般都很少带有什么倾向性。 接下来纪委书记柳向阳开口道:“我们纪检部门的工作,不只是反腐,还有纪律检查、党风廉政建设、行政监察等方面的工作。巡查组虽然由党委领导,缺了我们纪委的支持,恐怕很多工作都难以顺利开展。” 柳向阳这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巡查组的工作,明显有很多地方都跟他们纪委工作有所重叠,这等于是抢了他们的工作。 随后,各个常委你一言,我一语,围绕这个话题,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槐安县现有十三名常委,县委书记李一鸣,县长梁栋,县委副书记曲鸿洋,常务副县长何孝堂,纪委书记柳向阳,政法委书记尤四海,组织部长王家敬,宣传部长聂新,人武部长周朝阳,统战部长李天成,常委副县长陈志宏,城关镇党委书记彭秋梧,县委办主任袁仲旺。 其中何孝堂、尤四海和周朝阳被人称作‘铁三角’,是槐安本土势力的代表;曲鸿洋和王家敬是魏东城运作过来的,属于李一鸣的铁杆支持者。 袁仲旺因为身份在那摆着,一个县委办主任只能紧紧跟在县委书记身后,否则,工作根本没法展开。 剩下的人,有些属于武自强的支持者,有些一直保持中立。 梁栋来了之后,这些人基本都在观望,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贸然站队的。 第231章 三个人打平 这就好比一场高地争夺战,大家争夺最激烈的,当属巡查组组长这个位置。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一个提出组长人选的,竟然是挂职副县长陈志宏。 “我提议,由宣传部的柳絮同志担任巡查组组长一职。” 陈志宏说完,低下头,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再不管其它人的眼光。 一般情况下,挂职锻炼的干部,很少会在常委会发表意见。 对于他们来说,编制还在原单位,挂职期满,就要回到原单位留用或提拔。 陈志宏是市委组织部下派过来的,来到槐安也一直本本分分,基本没有什么动作。 今天冷不丁放了一个卫星,实在太意外了。 本土系的政法委书记尤四海当即跳出来反对道:“杨絮同志虽然提了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但资历尚浅,恐怕难以服众。巡查组组长应该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坐镇指挥,把握好方向。年轻同志可以任个副组长,负责具体工作。我提议,巡查组组长由城关镇镇长何义亭同志担任。何镇长年富力强,在城关镇镇长的位置上,做出了突出贡献,是一位年富力强,值得信任的同志。” 说到人事任命,谁能比组织部长更有发言权? 王家敬咳嗽一声,缓缓道:“巡查组组长人选,我们组织部门的意见,还是由一个常委同志担任,这样更能协调所有部门,更有利于巡查组工作的开展。因此,我提议由仲旺常委担任巡查组组长,更为适合。” 梁栋本来以为,这个巡查组组长的位置,应该由何孝堂代表的本土系,和李一鸣代表的书记系,来争个你死我活,他也没料到陈志宏会横插一杠子,而且还提议了杨絮。 难道是岳藉的意思? 梁栋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岳藉要有意培养自己的闺女,完全可以把她调回渭城,寻一个更好的去处,比如团省委、省妇联这样的部门,虽说是清水衙门,但竞争压力相对较小,提拔起来也就更加容易一些。 梁栋稍加思索,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岳菲在青干班培训结束后,没有选择到哪个县里当个县长或者县委书记,而是去了淮州市委组织部,任了一个常务副部长。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虽然也是正处级,却远不如主政一方的县委书记或县长。 岳菲并非没有机会去下面县里,而是她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她是岳藉的亲妹妹,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既有利,又有弊。 如果岳藉不是在这个时候当上省长,她岳菲说什么也要争取一下,到下面县里当个县委书记。 岳藉一当上省长,她就不得不考虑影响问题了。 陈志宏是市委组织部下派的挂职干部,虽然和岳菲并无多少交集,但岳菲对他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这就给梁栋出了一个难题。 他不知道是该力挺杨絮,还是继续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梁栋知道岳菲一向谨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走出这么一步棋,她要是希望自己助杨絮一臂之力,肯定会提前打招呼。 她既然没打这个招呼,就说明她肯定有其它的考虑。 梁栋瞪着眼睛,观察着众人吵来吵去,心里却一直在思索岳菲的举动。 莫非岳菲就是为了把水搅浑,借以吸引大家的目光,转移大家的视线,从而达到帮助自己的目的? 对,应该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梁栋心里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最难消受美人恩! 梁栋同时也不断告诫自己:你已经有了何叶,又沾染了苏菲,如果再朝三暮四,那就太过贪心不足了! 陈志宏抛出杨絮的提名后,就再无动作,其它常委也在无一人为杨絮说话。 何义亭和袁仲旺支持者,势均力敌,一时间难以决出高下,主持人李一鸣只好宣布进入投票环节。 “赞成由杨絮同志担任巡查组组长的请举手。” 陈志宏提名的杨絮,他自然不能打脸自己,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梁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跟杨絮同志共过事,对其能力和人品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我同意杨絮同志的提名。”说完,也举起了手。 让人意外的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彭秋梧也在举手的同时,开口道:“我支持杨絮同志的提名。” 杨絮三票。 对杨絮的表决结束后,李一鸣又宣布:“赞成何义亭同志担任巡查组组长的请举手。” 尤四海率先举手,随后何孝堂和周朝阳先后发表意见后,也投了赞成票。 铁三角果然还是那个铁三角,同进共退,从无意外。 何义亭也是三票。 “赞成袁仲旺同志担任巡查组长的请举手。” 李一鸣话音刚落,袁仲旺站了起来:“涉及到我,我请求回避。” 李一鸣摆摆手,袁仲旺离席,走出了会议室。 组织部长王家敬和专职副书记曲鸿洋先后投了赞成票。 在这二人之后,接替岳菲成为县委宣传部部长的聂新竟然也投了赞成票,这让大家也颇为意外,不知道聂新什么时候跟李一鸣搅合到一块儿了。 要知道,这聂新可是槐安本地人,一直都是紧紧跟在何孝堂身后的。 何孝堂脸色有些难看,但这又怪得了谁? 岳菲走后,宣传部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主要竞争者就包括聂新和何义亭。 俩人虽然都属本土系,但本土系里面又分嫡系和杂牌。 很显然,何义亭姓何,属于嫡系部队,于是何孝堂就找到聂新,做他的工作,想让他放弃竞争,然后在给予他其它补偿。 对于一个体制里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提拔更重要? 所以,聂新拒绝了何孝堂。 后来,不知道他走通了哪个市里领导的路,竟然淘汰了何义亭,以黑马之姿,杀入了常委行列。 袁仲旺回避,李一鸣是书记,很少参与投票,到最后,袁仲旺的票数,竟然也是三票! 三比三比三,三个人打平! 李一鸣一看情况有些复杂,当即宣布暂时搁置,容后再议。 第232章 开车的女人 常委会会议要是碰到这种情况,通常都会采取‘缓一缓’的策略。 常委会会议是要记录的,每个常委的发言都要一字不落地呈现在记录本上。 要是大家因为某个问题,争执不下,吵个没完,始终统一不了意见,让上级知道了,也不好看。 所以,适当的缓一缓,大家下来碰碰头,协商一下,该争取争取,该妥协妥协,总好过常委会会议上争论不休。 散会后,李一鸣把梁栋喊到他办公室,上来就问:“梁县长,你什么意思?本来说好的,怎么又变卦了?” 梁栋解释道:“李书记,我要说这绝非我的本意,你信不信?” 李一鸣盯着梁栋没有说话,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我也没想到陈县长会提名杨絮。说实话,我跟陈县长连认识都谈不上,又怎么会跟他尿到一个壶里呢?他是一个挂职干部,期满就回市里了,谁能料到他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本来我是想,杨絮曾经是我的下属,我支持她一下,也是应该的。陈县长加上我,一共两票,应该起不到什么作用。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彭秋梧竟然也投了杨絮一票!”梁栋说着,瞪大了眼睛,仿佛到现在还不能相信会上发生的事。 事实上,这些也真的就在他预料之外。 “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办?”李一鸣有些埋怨地说。 “陈县长和彭书记那边的工作,我来做,何县长那边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梁栋说着,两手一摊。 “这个我知道,我只希望下次上会,你这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是了,至于其它的,我来搞定。”李一鸣很自负地说。 出了县委大院,梁栋就掏出手机,给岳菲拨了一个电话:“岳部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啊。” “同样,对你。”岳菲不淡不咸地回了一句。 “陈志宏提名杨絮是不是岳部长的杰作?”梁栋问。 “陈志宏是谁?”岳菲反问。 “……” 梁栋无语了,难道是我想错了? “岳部长确定不认识陈县长?他是你们组织部下派的挂职干部啊?”梁栋确认道。 电话里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梁栋这才发觉上了当。 “岳部长,咱能正经一点儿不?” 梁栋说完,又发觉这话容易产生歧义,想要补救,却听到岳菲在电话里质问:“梁县长,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梁栋头大,怕啥来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清清楚楚地听你说的,还想抵赖?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我……” “你什么你?”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梁栋每次要开口,都被岳菲强行打断,心中也有了些火气,快速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岳菲,你有完没完!” “梁栋,你吼我?” 岳菲说着,说着,就带了一副哭腔。 女人果然没有道理可讲! 梁栋心里抓狂,却又不得不服软:“岳菲,岳部长,我给你道歉行了吗?咱们还有正事要说,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 “你说我胡搅蛮缠?” 女人的get点永远都会出乎男人的意料,梁栋彻底投降了:“岳部长,我投降,真的投降了。” 岳菲也觉得差不多了,再拿捏梁栋的话,他还真有可能会翻脸,就换了一副冷冷的口气道:“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说说你的正事吧。” “岳部长,你让陈县长提名杨絮,是真打算让她来当这个巡查组组长吗?” “我要说我真有这个想法,你会帮我吗?” 梁栋脱口而出道:“我肯定帮你,但不能保证能成功。你也知道,我才来槐安,现在基本就是个光杆儿司令。” “你的老领导不还在淮州当市长吗,你可以找他要人要钱啊。” “我这刚上任,就去麻烦老领导,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越是去麻烦他,他才越是高兴,你不麻烦他,时间长了反而就生分了。记住,这就跟两口子的感情一样,需要经常联络,时间长不联络,也会慢慢变淡的。”岳菲说到这里,突然又‘不正经’起来,“喂,话说你跟你那个小娇妻,长期两地分居,你们的夫妻感情是靠什么维持的?” 梁栋无奈地笑了笑,想起岳菲的傲人身材和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竟然有了向她‘表示尊敬’的感觉。 既然你一再言语挑衅,我便不再惯着你! “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距离产生美’,更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平日里,我们为了维持夫妻感情,每天都要视频的……” 岳菲果然上当,追问道:“靠视频怎么就能维持夫妻感情了?” “你说呢?”梁栋不怀好意地反问道,同时还不忘补刀一句,“要不咱们也把电话挂了,视频一次试试?” 岳菲一开始没理解,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梁栋的意思,羞骂道:“无耻!” “岳部长,好像是你一直要求跟我探讨夫妻生活的,怎么倒成了我无耻了?” 梁栋故意把‘夫妻感情’变换成了‘夫妻生活’,本来以为岳菲会知难而退的,谁知她竟然十分生猛地回答道:“梁栋,你确定要跟我视频?其实槐安离淮州很近的。” 这下子把梁栋弄不会了,他干笑两声,敷衍道:“说正事,说正事。那个,咱们再确认一下,你要确定想让杨絮当这个巡查组组长的话,咱们再从长计议。” “怎么个从长计议法?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槐安,咱们找个宾馆,深入交流?” 岳菲刻意把‘深入交流’几个字的读音拉得特别长。 一个本来很普通的词汇,这么一分开来读,意思马上就变了样。 四个字,围绕一个话题,层层递进,靡靡之意,胜过任何一个词汇。 梁栋彻底无语了。 这还不算,岳菲又补充一句话,差点儿没让梁栋跌个跟头:“梁栋,我的大门,始终为你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