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男二纪事(快穿)》 第 1 章 白骨精(1) 第1章 这是瘟疫蔓延的第十天。 说是瘟疫,不过是因为它会传染,可就症状来看,倒不如说是一种怪病。 得了这种病的人几日之间,身上的皮肤会奇痒无比,过几天以后,身体里会长出枝条一样的东西,那枝条钻出皮肉,长长的拖在地上蠕动,可怖又诡异。 洪湖城到处弥漫着浓浓的艾草味,书白扶住摇摇欲坠的陈溪,“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陈溪容色憔悴,她一身白衣已经染上了不少泥垢,红唇失了血色,一双白皙的双手被熬药的罐子烫得通红。 “我无碍的。”陈溪轻轻蹙眉,心里焦急。 如今城内瘟疫蔓延,房琛每天带着一队人去山里采药,陈溪就负责看顾这里的病人。 她虽是药谷传人,可如今的病,显然不是普通的药石可医。房琛和她都觉得更像是妖物作祟。 陈溪站直了身子,把手臂从书白手里抽出来。书白的手在空中卷了卷,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陈溪眼里,总是看不到他的。 把陈溪熬好了的药分给身边的病人,书白身子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落在城门那头。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来。 卷耳推开城门,两块历经几百年的石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她抬手扇了扇纷飞的灰尘,快速地扫了一眼死气沉沉城内。 宽阔的街道上躺着许多人,还有很多店铺门口挂着惨白的白幡。 卷耳一身浅绿色襦裙,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她剪水瞳落在不远处相互扶持着的两人,眸光微闪。 一身白衣济天下,想必就是女主陈溪了,她身边那个同样身穿白衣的人,应该是房琛和书白其中一个。 卷耳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软剑上黄色的络子,边回想原著里的剧情。 原著里,洪湖城这场怪病持续了一个多月,女主陈溪作为医谷传人闻讯而来,不眠不休的在洪湖治病救人。男主房琛作为洪湖总兵之子也留在这座城里与她共患难。 二人经历生死,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房琛是洪湖总兵之子,总兵府本来看不上陈溪这样普通的民间女子,可洪湖城这场怪病最后是陈溪找到了救治的方法,这才有了嫁给房琛的底气。 至于这救治的方法,就不得不提那个炮灰男配了。 书白看着缓步过来的少女,眸光幽深。 这人,是个捉妖师。 卷耳脚步轻快的走到两人面前,她脸庞娇嫩,瞧着年纪不过刚刚及笄,“这位可是陈姐姐?” 她声音清脆,像是琵琶低语,珠落玉盘。 看她利落的打扮,陈溪虽不懂武,可少女腰间缠着泛着寒光的软剑…… 陈溪惊喜,“你是……阿琛找来的捉妖师?”也不怪她语气犹疑,实在是这小姑娘看着不过半青少女的样子,倒不像个捉妖师。 卷耳笑眯眯点头“是的。”她眉目灵动,眼波盈盈,像极了洪湖未出事前波光潋潋的水。 陈溪松了一口气。 这世道妖魔横行,但能对付他们的捉妖师却极少,能自称捉妖师的,必定都是有些真本事的。 陈溪并不会因为卷耳瞧着年纪轻便慢待她。 洪湖城的怪病显然是和鬼怪有关,房琛说请个捉妖师来看看,陈溪自然支持他的意思。只是倒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陈溪相信房琛看人的眼光,所以倒不怀疑卷耳的能力。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给他们介绍道:“书白,这是阿琛请来的捉妖师,叫……” 她看向卷耳,目光抱歉,“刚才一激动,倒是忘了问这姑娘名字。” “卷耳,周卷耳。” 周姓,是捉妖师里能力最强的家族。书白扫了一眼像是雨后嫩竹一样的卷耳,神色不辨喜怒。 他长相偏妖异,只是偏偏穿着一身白衣,倒是把精绝殊色压下去几分,平白让人觉得美玉蒙尘。卷耳觉得,这人若是穿红色,应该最是好看。 陈溪柔柔点头:“周姑娘,这是我的朋友,书白。” 那白衣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陈溪这样说,书白只不过淡淡对卷耳点了点头,眼尾狭长,只用眼风淡淡扫她,不怎么待见卷耳的样子。 卷耳好脾气的在心里表示理解,书白是一只白骨精,白骨精肯定不会喜欢捉妖师的呀。 书白是陈溪三年前无意间救回来的,自然也知道书白的身份,如今看他对卷耳冷漠的态度,也只是无奈而已。 书白比陈溪高出一个头,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他浑身几乎没什么妖气,面皮细腻白皙,淡色瞳孔像是含着悯然,不似妖,倒像是仙。 他和陈溪一样一身白衣,长衫似雪,墨发用玉扣扣起一半,额前垂下几缕,容貌倒是比陈溪这个女主更加迤逦。 可这样一个精致的人,下场却是很惨。 几个人寒暄几句,陈溪就回到了正题。 “周姑娘快看看这病,是否有何奇怪之处?” 往日热闹的街道上如今门可罗雀,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病人,陈溪带着卷耳往路边一个店铺走过去。 店铺门口正躺着一个人,面色泛红,他身上挂着几块勉强蔽体的碎布,卷耳本以为是个贫苦人,但仔细看那布料,却又是织金了的锦缎。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大大小小很多抓痕,卷耳反应过来,他这幅破烂的样子,应该是他自己抓的。血痕不可怕,可那在皮肤上钻出的长长的枝条,让人看着心下发凉。 那枝条伸到陈溪面前,书白皱眉挡在她身前,掌风利落的劈断那妖气四溢的枝条。 地上那人痛苦的□□出声,像是砍断的是他的身体一般。 卷耳看了书白一眼,随即伸手搭上那人脉搏,眉间轻蹙。 陈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认真的看着卷耳。 过了会,卷耳收回手,神色凝重,“敢问陈姐姐,平时这洪湖城以何为食?” 陈溪想了想,不明白卷耳何出此问,“不过是五谷果蔬,应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地上的枝条缓缓蠕动着,根部扎在人的皮肉里,红红绿绿的液体渗出来,陈溪不忍再看,微微别开眼。 卷耳道:“他们不是生病,而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说话间,卷耳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书白,那人恍若未觉的捣着手里的药,像是没听到这边在说什么。 可卷耳知道,书白必然是知道这病的缘由的,只是命中皆有因果,这些人也算是自食其果。 他不帮忙,倒也不能怪他。 城门口传来踢踏马蹄声,三人应声回头,看到房琛骑着马带着一队人从城门而入。 房琛一身深蓝锦袍,剑眉入鬓,典型的男主长相,一看就是和陈溪这种小仙女非常搭的那一款。 卷耳目光落在书白脸上,他面上温和一片,也转身平和的看着房琛,可卷耳却看到他攥的发白的手指。 装吧装吧,卷耳撇嘴。 “溪儿。”房琛下了马,宽大的手掌牵着陈溪,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甜滋滋黏糊糊,关系显而易见。 房琛牵着陈溪走过来,目光在书白身上停了一瞬,看到在场的第四个人,“可是周姑娘?” 卷耳点头。 房琛眼睛一亮,看他们围着这病患,显然是正在诊治,房琛忍不住急切地道:“周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卷耳又把那问题复述了一遍。 房琛皱眉思索,“洪湖城特产奇多,可吃的东西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几样,可是有什么不妥?” 地上的藤蔓缓缓蠕动,卷耳顺了顺腰间软剑上的络子,“我觉得,这洪湖城百姓应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房琛一愣,“周姑娘是指?” “他们,吃了藤妖。” 吃了藤妖的人染上这病,一个传一个,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卷耳声音清脆,可听着的人都是背脊一凉。 人吃妖怪,怎么想怎么惊悚。 陈溪面色也隐隐发白,“我就说,用了许多的药,这病竟然不见起色,竟然是,竟然是……” 书白瞥了卷耳一眼,卷耳余光看到,那人嘴角似乎,翘了一下? 白骨精都是千百年的大妖怪,他应该早就看出这些人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会这样,如今说不定是笑话她在这卖弄呢。 房琛皱眉沉思,洪湖城周边有许多并未开采过的老林,应是有人贪图口腹之欲,把还未成形的藤妖当成野菜采了回来,才有了如今的祸事。 这并不是什么瘟疫,而是藤妖的报复。 房琛觉得脖颈有些痒,他抬手轻挠了挠,没太在意,“周姑娘可有医治之法?” 卷耳在地上那人身上贴了张止痛的符纸,“方法自然是有,画几笔符纸的事。” 陈溪目光晶亮。 卷耳斟酌开口,“只是这画符的东西,却不能用普通的朱砂。” 房琛疑惑,“那是需要何物?” 书白也放下手里的草药,目光和卷耳相接。 “便是要找一只比藤妖修为更高的妖怪,以他的血替朱砂来画这符纸。” 卷耳说完,房琛和陈溪的目光一愣,然后齐齐的落在书白身上。 书白什么身份,在场的人都知道。 听完卷耳的医治方法,书白抬眸看着陈溪,自嘲一笑。 这世上,对陈溪来说,总有比书白更重要的事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 章 白骨精(2) 第2章 今日的日光很足,其实妖物本不应该在这样大的太阳底下晒着,可陈溪在这,书白便义无反顾的陪着她。 如今有了医治的法子,听起来也并不是多难,书白在陈溪希冀的目光里淡淡道:“溪儿想用我的血做引吗?” 陈溪说不出话来。 这三年里,书白不止一次的用命救过她。 书白也跟陈溪坦白过自己白骨精的身份,刚知道的时候陈溪是害怕过,只是他从来没伤害过自己,陈溪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书白的话罕见的有些尖锐,房琛皱眉,“书白,你别逼溪儿。” 陈溪苦笑:“书白,只是……只是用你的血而已,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的。” 那么多人命,身为药谷传人,她不能不管。 书白垂眸,微微勾起唇角,“溪儿既然想要我的血,那书白便给你。” 他一身凉薄落寞,卷耳觉得他要是有耳朵的话此时应该都垂下来了。 陈溪却没发现,闻言她笑意温柔,“我替洪湖百姓多谢你,书白。” * 那日之后,房琛便陪着陈溪每日上山采药外加照顾病人,两人感情升温的卷耳都能看得出来。 而书白每日只能来找卷耳,他们两个一个放血一个画符,配合的诡异的默契。 书白的两条胳膊上大大小小一堆的刀割的痕迹,盛着血的碗见了底,书白手起刀落,胳膊上便又多了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他白皙的胳膊落入卷耳面前的碗里。 他利落的样子仿佛割的不是自己,卷耳看的牙酸,“你别总那么大力,割破皮肉就可以了。” 使那么大劲儿像是要报复自己一样,也不嫌疼。 书白闻言讥笑,“捉妖师看着妖怪在这放血,竟然还教起手法了?” “……” 卷耳发现这人在自己面前开启的总是□□模式,捉妖师和妖怪不愧是天敌。 放下手里的笔,卷耳看着身边的人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放了半个月的血,书白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加惨白,他唇上毫无血色,卷耳觉得他那黑瀑一样的长发都失了光泽。 那人不理卷耳,看她画好了符,书白放下血迹斑斑的袖子盖住伤痕累累的手腕,绕过她直接往外走。 “等一下。”卷耳皱眉。 书白步子一顿,不耐烦地回头,“做什么?”失血过多,他没那个耐心在这陪卷耳废话。 这半个月来天天放血,书白觉得自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药引机器。 卷耳草草整理了桌上的符纸,她绕过桌案走到书白身前,“伸手。” “?” 看他没反应,卷耳索性直接上手拉过他的手腕,却被他的体温凉的一惊,“你怎么这么冰?” 少女手心温热,哪怕隔着衣袖,书白仍然能感觉道她温热的体温缓慢的传来。 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凑得近了更加明显。书白忽视那股暖意,把手抽出来,又问了一遍,“做什么?” 他袖子上都是血,落在白色长衫上吓人的紧,卷耳气道:“你伤口还没包扎乱跑什么?” 浑身是血脸色惨白,跟从案发现场跑出来的一样。 这几日书白也算是摸清了卷耳的脾气,这人像个笑面虎,房琛和陈溪都很喜欢她,甜言蜜语的最是擅长蛊惑人心。 倒是没见过她这样,眼里带着薄薄的怒气。 气他,没有包扎伤口。 书白垂眸。 这几日陈溪忙于照顾城中百姓,闲下来的时候也是围着房琛转来转去,并没有关心过他。 书白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陈溪了。最近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这个捉妖师。 卷耳拉着他坐到桌案前,拿了布条给他包扎好,一边跟他道:“你最近失血太多,可别出去乱晃,不然小心被捉妖师捉了可就麻烦了。” 白骨精的心脏可活死人,血可解奇毒,这一身修炼了千百年的皮囊,也有大效用,卷耳怕他如今妖力不够,出去乱转被抓了去。 书白视线落在少女卷翘睫毛上,声音不辩喜怒,“捉妖师不就在我眼前吗?” 白骨精一身是宝,普通人不知道,可捉妖师自然是知道的。 他又道:“你不心动吗?”不心动吗,这一身的血液和心脏。 卷耳给他包好了伤口,却并没放开他的手,她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他一双淡色眸子上,笑意甜甜,“心动啊。” 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忍不住怼我,我心不仅动,动的还挺快。 书白危险的眯了眯眼。 卷耳接着道:“不过不是对你的血和心脏。”她眨了眨眼,“比起你的心脏,我对你的脸更心动。” 这一身倾国好容颜,实在是很难不心动。 “……” “呵呵。” 卷耳搭上他的脉,“这血就放到今天吧,符纸够用了。”她想了想,“回去多吃点枣,补补血。” “不再存点?” 卷耳翻了个白眼,“你真当你这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那人抬眼瞧她,面无表情,“不用算了。” 坐着休息了一会,书白脸色好了一点,卷耳便正色道:“如今藤妖之毒控制的差不多了,只是我还有一个顾虑。” “不知道这藤妖去了哪?”他接上卷耳的话。卷耳点头,“不找出他,这病就不算结束。” 藤妖狡诈,若是附在人身上,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夕阳西下,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格撒了两人一身,书白身上的凉意散了些,卷耳坐在他对面认真思索,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若是忽略的讨论的内容,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藤妖畏火,明日找个地方放一把火,让城里的人都来围观,到时候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书白淡淡道。卷耳笑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一笑起来大眼弯弯,讨喜的很,书白看了两秒,拂袖起身。 “我去看看溪儿。” 卷耳撇嘴,在他身后幽幽道:“及时止损啊白骨精,人妖殊途的。” 那人步子不停,消失在长廊尽头。 * 陈溪正在把卷耳送来的符纸捣碎入药,她忙的脸色有些憔悴,看到书白过来便问,“周姑娘可有什么话交代?” 她忙不迭的煮药倒药,并没看到书白惨白的脸色。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注意到了的,只是还有更多的事等她去做,所以书白理所当然的被她忽视。 胳膊上的布条缠的有些紧,却也很好的止住了血,书白牵起一个笑,“她说符纸便画到这,明天瘟疫应该就差不多好了。” 陈溪闻言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想了想,刚要关心一下书白的身体,便被走进来的房琛打断。 陈溪眉眼一亮,看着的房琛的眼睛里再无其他。 书白漠然的看着那旁若无人的两人,转身离开。 * 十五圆月这天,洪湖城里的病人彻底治愈,房琛包下了城内最大的酒楼,四个人难得放松的坐在一桌吃酒。 房琛感慨道:“如今洪湖城恢复往日之貌,多亏了各位的帮忙,这份大恩我无以为报。” 陈溪给他斟了杯酒,“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况且这次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要感谢的是书白和周姑娘。” 卷耳心里有些焦虑,她只知道原著里,书白最后被挖了心脏剥了皮肉,可却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此时听了房琛的话,只是随便应付着,“应该的应该的。” 酒香醇厚,不过两杯,陈溪就已经脸色酡红,房琛宠溺无奈的道:“让你少喝一点的。” 陈溪轻哼呢喃,满是小女儿家的娇态。 书白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像是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房琛抱起陈溪,跟书白和卷耳道:“如今洪湖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二位可四处逛逛,溪儿不胜酒力,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书白本想说什么,可知看着埋在房琛怀里的陈溪,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人都走了,别看了。”卷耳敲了敲碗,清脆声让书白回神。 卷耳能感觉到,房琛在有意的让陈溪避开书白,卷耳猜想男主应该是察觉到了书白对陈溪的想法。 藤妖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卷耳没跟房琛和陈溪说藤妖还没找到的事情,免得他们帮不上忙又跟着担心。 今日是十五,妖怪的妖力大减的日子,卷耳道:“我在洪湖城四面都结了界,只要他还在这城内,今晚一定能找到他。” 夜色渐深,卷耳伸了个懒腰,“我们也回去吧?” 星潮闪烁下,月光在两个人身上像是铺了一层淡淡的珠光,书白脸色苍白,卷耳疑惑的看他面色,半晌猛地一拍脑门。 “哎呦我怎么忘了你。” 那结界对普通人无碍,只是对妖物来说像是一道催命符,今晚又是十五,书白如今肯定也难受的不行。 只是这人没事人一样还跟他们出来吃饭喝酒,卷耳倒是忘了他是个白骨精了。 她嘟囔着,“就为了跟陈姐姐吃顿饭,命都不要了?”大十五的出来瞎跑。 卷耳把腰上软剑解下来,双手环过书白的腰,微微抬头,眼睛看着他白皙的下巴,“给你带这个,我的阵法便伤不到你了。” 书白撇了一眼快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她头上带着梳头水的香,书白语气有些凉,“周姑娘可是终于想起我了?” 卷耳怎么觉得,这语气莫名的怨念……? 她拍了拍书白腰间的剑柄,“云青乖,明天就把你接回来。” 那剑名为云青,此时听了卷耳的话发出呜呜声,最后只得安静的缠在书白腰间。 房琛早就结了帐,卷耳和书白出了酒楼,找了个没人的街道缓步走着,一边等结界的反应。 小路悠长,身旁白衣少年郎,巷里桂花香。 书白低头看着刚到自己肩膀的卷耳。 捉妖师书白见得多了,只是这样的捉妖师,倒是第一次见。 察觉到书白的视线,卷耳疑惑,“你盯着我干嘛?” “你为什么不抓我?”白骨精也是妖。 卷耳摇头,“你又没有害人,我为什么要抓你?人和妖谁也不必谁高贵,谁也不能决定谁的生死。” 书白笑了,“平等?你们人不是一向觉得比妖高一等吗?” 卷耳抬头刚想反驳,对上他唇边那一抹笑,神色怔愣。 白骨精笑起来真好看呀。 卷耳刚想逗他,便见书白神色忽然一凌。 卷耳感应到什么,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下,有一个地方渐渐腾起黑色的雾气。 藤妖出现了。 “那是……总兵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3 章 白骨精(3) 第3章 书白脸色一沉,他双手捻了个决,白衣掠过,瞬间消失在卷耳眼前。 卷耳冲他背影喊,“你小心一点啊!今天十五你不要用妖力!” 前面的人早就没了踪影,卷耳心下不安,打算御剑过去看看情况。 只是…… 她的剑呢? “书白!你把我剑还我啊啊啊啊!” * 总兵府内,陈溪泪雨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人,哀声道:“阿琛,你看看我,我是溪儿啊!” 在她面前的房琛低垂着头,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着,让人看不清他面色,而在他脖颈处,竟然又长出了一颗人头。 那人头上面布满了深浅的绿色印子,和房琛的头一起,两颗头在一个脖子上,恐怖又诡异。 陈溪看着这样的房琛心痛的不行,她摇摇晃晃的过去想抱住他,那颗绿色的头颅转向她,桀桀笑个不停。 房琛双臂下方又长出两条碗口粗的藤蔓,像是人的手臂一样,猛的窜过来捏住陈溪喉咙,把她拎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身白衣的姑娘此时狼狈不堪,陈溪嘴里弥漫着铁锈味,心下冰凉又绝望。 书白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陈溪狼狈的趴在地上,唇角还挂着殷红的血,他目眦欲裂,“别碰她!” 手里快速结印,书白掌风凌厉向藤妖袭去,眼见攻势将要落在房琛身上,陈溪却突然惊恐道:“不要伤害阿琛!” 那藤妖和房琛在一个身体里,陈溪怕房琛有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冲过来挡在藤妖面前,书白来不急收手,只收回三分的力,掌风堪堪擦过房琛,书白也被这力道反噬,呕出血来。 那藤妖桀桀笑道:“你有本事杀了我啊,我如今和这小子共体,他这□□凡胎,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你一掌!” 书白眉目一厉,十五月光下,他心肺像是被撕扯着,可面上不显分毫,听到藤妖的话,书白凉薄一笑,“你觉得,我会在乎?” 说话间,他五指化作枯骨,掌心生花,妖冶致极。 藤妖先是一愣,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没想到这洪湖还有能活死人的白骨精,早知如此,我便不要这没用的□□凡胎了。” 若能挖了白骨精的心脏,再剥了他这一身的皮囊,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书白唇间洇血,闻言冷笑,“你也配?” 骨间生花,书白倾了全部妖力,忽视那股像是要命的痛意,书白瞬间移到藤妖眼前,五指死死扼住他的喉咙。 与此同时的是,房琛的面色也逐渐灰白。 藤妖选了他做宿主,便是同生死。 那藤妖受了刺激,尖啸出声,而此时房琛的身体破开一个又一个的洞,里面密密麻麻长出数不尽的藤蔓。那些藤蔓像是长了眼睛,疯了一样死死缠住书白。 绿色的液体和房琛的血液混在一起,空气里的味道令人作呕。陈溪看着空中仿佛要同归于尽的两个人,崩溃大喊,“不要!不要!书白你不要伤害他!” 她怕极了,看着房琛破败不堪的身体,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而空中和藤妖缠斗的书白听到陈溪的话,嘴角牵起一个苦笑。 不要伤害房琛。 那他呢,就该死吗。 房琛的身体装不下藤妖澎湃的妖力,他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般涨红,书白掌心两生花不停,纷纷向藤妖袭来。 这是第一次,书白没有按陈溪说的做。 眼见书白妖力愈盛,房琛的身体涨大了整整一倍,随时都要爆体而亡,陈溪喊道:“书白!你不要伤害他,阿琛死了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 书白闻言,手中结印微不可查的一顿,却让那藤妖钻了空子,碗口粗的藤蔓瞬间挣脱书白掌心,朝他的心脏袭来! 月光如水,书白妖力枯竭,再也掐不出两生花。 死亡的气息逼近,可书白却觉得有点可笑,还有些累。 对陈溪来说,不管书白和谁对立,最终被放弃的那个,永远是他。 洪湖百姓如此,房琛更是如此。 他脑海里最后想着的,竟然是奇怪卷耳怎么还没跟上来。 藤蔓钻心的前一刻,空中似有一张巨网落下,泛着金光的箍妖锁死死缠在藤妖身上,掣肘着的书白力道一松。白衣翻飞间,那道身影极速从高空中坠下。 书白耳边响起尖利的风声,可只不过一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卷耳手中符纸飞出,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落在房琛的身体上,里面的藤妖声嘶力竭,“你们以为杀了我这具身体就可以活了吗?哈哈哈哈不可能!” 那颗头颅缓慢的对上陈溪惊恐的双眼,“你这情郎没了心脏,最终只会爆而亡!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便是剖了这白骨精的心脏,剥了他的皮肉给你的情郎。” 陈溪震惊的看着他。 箍妖锁逐渐把藤妖从房琛的体内抽出,死亡的前一刻,他桀桀的笑声还响在三人耳畔。 “不是说人最重情吗?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为了你这情郎,亲手剖了那白骨精的心脏!我等着!我等着!” 卷耳揽着书白从空中落地,他浑身是血,整个人根本站不住的往卷耳身上栽。 “诶诶诶?白骨精你没事吧?” 书白两只胳膊僵硬的垂在身侧,白骨僵直惨白,上面淋漓着鲜血。卷耳急的眼睛都红了。 十五月夜,卷耳最清楚不过对妖鬼来说有多么难熬。 便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都会痛苦万分,何况今晚他倾尽全力的去和藤妖拼命。 书白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卷耳身上,他呼吸有些困难,眼前血红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 可他听得清楚。 卷耳双手环着他的腰,声音急切,“白骨精,你疼不疼呀。” 你疼不疼呀。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你疼不疼。 刚才对抗藤妖时,陈溪从未为书白考虑,只顾着让他不要伤害房琛的身体。 可陈溪没想过,如果书白不出手,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人都会偏心,陈溪没错。 可这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抽离了出去,不痛,只是有点空落落的。 他扣着头发的玉扣不知道掉在哪里,黑瀑一般的长发铺满了肩头背脊,书白双手抬不起来,只低头埋在卷耳颈窝里,“疼。” 卷耳急的不行。 另一头,房琛破败的身体被陈溪抱在怀里,鲜血流了一地。 陈溪头发粘着房琛的血,她哭着喊他,“阿琛,你醒醒好不好,你别离开我啊,我求求你了。” 可这次,书白实在没有过去安慰她的力气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陈溪的哭声让人心烦,书白摇摇欲坠的靠在她怀里,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卷耳看着这两头的状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环着书白的手轻轻捏了捏,“你还能走吗?” 他沉默半晌,缓缓地站直身子,离开她的怀抱。 按理说这应该是能走的意思,可卷耳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皱了皱眉,“你这样还怎么走。” 她说完弯腰,抄着书白膝弯,使了两分内力的把他抱起来。书白下意识的搂住卷耳脖颈。 书白在她怀里身子僵硬,最后慢慢放松下来。 总兵府内一片狼藉,卷耳也没想到藤妖竟然附身在房琛身上,如今他那边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卷耳想起藤妖死之前跟陈溪说的话,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书白原来的房间离房琛不远,此刻早就被夷为了平地,卷耳认不得路,索性把人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书白靠在她身上沉默不语,卷耳怕他出什么事,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念个不停。 “我这可是第一次抱男人,我知道你面皮薄,等你好了,可千万别怪我啊。” 书白不理她,等到了房门口,卷耳低头,看到怀里眼睑合上的人心底一凉,她低头耳朵凑近书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在闭目修养。 卷耳抬脚踹开房门,一路奔着床榻过去,然后动作很轻的把人放在上面。 书白面色如纸,那股子仙气没了,倒是真有个妖鬼的样子了。 床铺上有着淡淡的香,和卷耳头发上的味道一样,卷耳把被子展开盖在书白身上,“我去给你抓几幅药。” 她刚欲起身,书白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不用。” 卷耳皱眉,“可你这样不用药不行。” 书白声音嘶哑,“药,对我无用。” 卷耳一瞬间明白了。 传闻白骨精浑身是宝,心脏可活死人,皮囊可焕新生,血液可解百毒。 可与之而来的,便是药石对他们无用,所有伤痛只能死扛过去。 书白还扯着卷耳,手上没有皮肉,只有几根森森指骨,她低头看着这冰凉苍白的骨头,“这手什么时候能恢复?” “看着吓人?” “看着心疼。” 卷耳说完,书白目光一顿,不再言语。 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或者说并不是手,只是一把冰凉的骨头。 卷耳怕弄疼了他,只敢轻轻握着,掌心源源不断的灵力给他输进去。 捉妖师五行属火,与白骨精的水系术法正好相反,与书白常年冰凉的身体不同,卷耳一年四季身上都是暖暖的,哪怕是深冬时节,她也不过一件袄裙做做样子而已。 身体渐渐回暖,书白眼睛扑闪着,却不肯闭上。 卷耳把他另一只手也放放在掌心,温声道:“你先休息吧,我不会走的。” 书白有了点力气便又开始损她,只是声音嘶哑,“谁用你陪了……” 虽是这样说,可他终于放心的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卷耳灵力不断输进他的身体,回想起今天的事,只觉得头痛欲裂。 陈溪那边状况还不清楚,房琛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再加上藤妖那一番言语, 卷耳总觉得,离书白被剖心不远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4 章 白骨精(4) 第4章 卷耳在书白床边守了他小半夜,等到他身体终于没有那么冰凉的时候,卷耳才收回了灵力。 卷耳抬手放下床边的幔帐,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往陈溪的房间走去。 门口的蓝衣婢女连忙迎上来,“姑娘可算出来了。陈小姐等您有一会了。” 今日天气不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水气透皮肤贴到身上带起凉意,卷耳也没打伞,径直往陈溪的房间走去。 从书白那里拿回来的云青挂在腰间,络子随着卷耳的动作晃来晃去,她面上凝重,“那边情况怎么样?” 婢女担忧道:“房大人……不太好。” 卷耳叹了口气。 房琛的心脏曾经和藤妖共用,早就超过了普通人的负荷,再加上他一身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是真的很难保命。 婢女领着卷耳到了陈溪房门口,“姑娘快进去吧。” 卷耳点头,撩开门上棉布帘子,就看到伏在案前的陈溪。 她脸色很差,仿佛一夜之间瘦了许多,两颊凹陷,瞧着可怜。她面前摆了一堆的书,显然是看了一夜。 “陈姐姐,你……” 陈溪看到卷耳过来,眼睛一亮,忙过来拉着她,“周姑娘快来,我请你过来,是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卷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陈溪面色激动道:“昨晚,昨晚藤妖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目光从桌上的医经扫过,卷耳拧了拧眉,“陈姐姐想做什么?” 陈溪没察觉到卷耳的异样,她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指着桌上的医书,“我昨晚查了一夜的书,才知道原来白骨精的身体竟然这么宝贵,所以有书白在,阿琛就有救了,他就有救了!” 卷耳抿唇,“你是打算……”剥皮?挖心? 陈溪眼睛里泛着泪光,“我知道,你都们觉得我心狠手辣,可我查过了,剥皮剖心,并不会要了书白的命。” 卷耳艰难道:“可他,陪了你这么多年,你真的忍心吗?” 虽然按照原剧情,这是书白注定要走的路,可卷耳还是心疼。 陈溪,她怎么忍心啊…… 陈溪双手捂住眼睛,眼泪慢慢从指缝渗出,她声音颤抖又无助,“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能眼看着阿琛去死啊。” “而且,书白是妖……用他来救阿琛……”并无不妥。 她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卷耳不敢置信。 在陈溪心里,书白的命便比房琛轻贱吗。 “可是你问过书白吗?你有想过,他愿意为了房琛这样做吗?”卷耳觉得胸口闷闷的,忍不住质问。 陈溪喃喃,“当年我救过他一命,他说过,我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我,他会给我的,他会的……” “是,我会。” 卷耳一愣,回身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书白。听到他干脆利落的话,卷耳绷紧了唇角,皱眉盯着他。 书白视线在卷耳身上短暂停留一瞬间,最终落到陈溪身上,“我可以把心脏和皮囊给他。” 面对陈溪,书白罕见的没了那许多情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算是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陈溪目光灼热,她眼眶含泪,“谢谢你,书白,你放心,我查过很多医书,你不会有事的。” 这些早就无所谓了,书白淡淡点头,“你看着准备吧,有需要叫我。” 陈溪还想再说感谢,可书白头也不回的离开。 书白一身的伤痕未愈,那晚和藤妖的一战并不像看着那样轻巧,他白衣上鲜血斑驳,这些,陈溪都没注意到。 看着他的背影,陈溪蹲在地上大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书白,可我不能没有阿琛,对不起……” 卷耳看了看床榻上面色青白的房琛,轻轻叹了口气。 * 十五过后,房琛的情况越来越差,陈溪每日为他开方服药,以期可以减少换心的痛苦。 换心并没有那么容易,何况是将妖的换给人,这几日陈溪翻遍了医谷带来的书,期望把伤害降到最低。 而卷耳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着书白。 厨房里的小灶上熬着香糯的枣粥,水汽氤氲着卷耳的面容,她大眼睛认真的看着火,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把熬好了的粥倒出来。 “呼呼,好烫好烫。”卷耳摸了摸耳朵,在灶台旁找到棉布隔着,才把那一小锅粥端起来。 她脸上沾了灰,剪水瞳被熏的含着水汽,樱唇轻抿,像是只调皮的猫儿。 “你在做什么?” 卷耳闻声回头,看到书白一笑,“你怎么出来啦。” 她端着粥朝他走过去,“走走回房间,我熬了粥,你吃一点。” 书白换了那一身沾血的衣裳,可依旧是一身白衣,头上没了那枚玉扣,长发有些凌乱的铺满身后。 “我觉得,你穿红衣该是最好看。”卷耳领着他一路往房间走,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书白跟在她身后,闻言垂眸不语。 白衣,是因为陈溪也总是一袭白裙。 束发,是因为那枚玉扣是陈溪所赠。 可以后,都不需要了。 那些执着在心底的东西就突然消失不见,空荡荡的,除了点酸涩,书白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过。或许是有个人一直叽叽喳喳的在他身旁。 书白这几天一直住在卷耳这,卷耳也不是讲究的大家闺秀,床留给书白,她这几天一直躺在小榻上睡,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两人进了门,卷耳把枣粥放在桌上,“快尝尝,里面加了我自制的丹药,对你有好处的奥。” 书白坐在另一边,接过卷耳递过来的勺子,舀了一小口往唇边送。 这段日子以来,卷耳一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书白有时恍惚,她到底是不是一名捉妖师了。 书白垂头,含住手中白瓷勺。 “唉?”卷耳看着低头喝粥的人,他长发从两边垂下来,挡住了大半脸色,卷耳道:“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这样方便一些。” 书白捏着勺子的手指松了又紧,就在卷耳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才听到他淡淡道:“嗯。” 他总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让卷耳总有一种距离感。 书白继续小口喝着粥,卷耳起身到妆台前拿了梳子,走到书白身后,为他轻轻顺着长发。 这几日他身体不好,卷耳总觉得这发质也比初见那日差上不少,长发顺到底,卷耳才想起来,“你有发带吗?” “没有。” 卷耳挠了挠头,又转身去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发带。 “我就这一条没有绣花的,你先将就一下?” 书白低低嗯了一声。 卷耳手指轻巧,她把手里的头发在头顶束起一半,用那条红色发带系好,满意的摸了摸书白的脑袋,“我真是手巧。” 她梳好了头发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两手托着下巴,书白抬眼瞧她,看到卷耳瞳孔里清晰倒映着自己。 “白骨精呀,你这么好看,妖力又高,干嘛在陈姐姐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呀。” 书白似笑非笑,“不然我吊在哪?你身上吗?” 卷耳眨了眨眼,“也不是不可以。” “你吊在我身上,我每天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不给你穿这样寡淡的白色,我要买很多红衣服送给你,然后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描绘的太有画面感,书白撇卷耳身上那嫩绿色的长裙,“我穿一身红色,你一身绿色,你觉得我们站在一起合适吗?” 卷耳:“……” 她鼓了鼓腮帮子,像是认真思索起来对策,书白放下手里的勺子,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竟然有一瞬间也在想这样一红一绿站在一起该怎么办…… “笃笃——”书白敲了敲桌面,卷耳回神,“嗯?” “按着时间,明天就可以换心了。”书白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卷耳撇嘴,“我知道。” 她看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书白却觉得心底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浓烈炽热。 她在担心他。 书白反过来,不怎么熟练的安慰她,“死不了的。” 到底是谁要被剖心啊。 卷耳思忖片刻,“我自然知道,对于妖怪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心脏,而是妖丹。” 妖丹不灭,这条命总能保住的。 只是该收的痛苦一点都不会少。也是经此一事,书白才会对陈溪彻底放下。 “帮我个忙?”他指尖枯骨捻了捻,带着莫名的美感。 卷耳疑惑,“什么?” “剖心之后,把我送回不哀山。” 不哀山是白骨精一族的老家,卷耳闻言倒是不奇怪,“可以。” 没了心脏的书白妖力也基本丧尽,仅凭他自己,肯定是回不去的。 不过…… 卷耳挑眉,笑道:“你就不怕,这一路上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书白语气凉凉,“我拼死一搏,你打不过我。”很有些瞧不起她的意思。 卷耳翻了个白眼,“怎么一天打打杀杀的,我说的做些什么不是指这个。” 她看着书白眉目如画的脸,不禁感叹,真是个大美人呢。 “那你指什么?”书白拧眉。卷耳推开桌上碍事的碗碟,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脸和书白凑的极近,红唇开合,“我指的是,我怕我忍不住对你做些什么。” 她视线落在书白淡色的唇上,很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 她的意思实在太过明白。 书白长这么大也就和陈溪一个女孩子接触过,可她性格和卷耳完全不同,更不会说这些话来逗他。 书白闭眼靠在椅背上,半晌,低笑出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 章 白骨精(5) 第5章 书白脸上难得带了笑,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不过在卷耳这几天的照顾下,他倒是恢复的比想象中的快。 卷耳还欲说话,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周姑娘,陈姑娘请你们过去。” 卷耳抿唇,“知道了。” 这时候陈溪让他们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竟然这么快。 卷耳蔫蔫的,“陈姐姐大概是准备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陈溪不分昼夜的查医术熬草药,就是为了这一天。 书白的双臂已经恢复了血肉,只一双手还是枯骨的模样,他闻言微笑,“那便过去吧,别让她等着了。” 我欠她的,都还给她。 卷耳恍惚发觉,书白好像很久不叫陈溪“溪儿”这样亲近的称呼了。 * 卷耳有几天没见过陈溪了,这些天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守着房琛,如今看到她形容憔悴的样子,卷耳心绪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陈溪看到来人,无神的眼睛里才燃起光亮,“书白,周姑娘。” 她手里还捏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刀,刀刃泛着冷光,卷耳反应过来那是做什么用的。 剖心剥皮,她竟然真的能下手。 书白神色淡漠,他走进房间,随意的瞥一眼陈溪手里的刀,“你来还是我来?” 他没什么废话,看向陈溪的目光也凉薄的很,陈溪心下酸涩,“我……我来吧。” “呵。”书白淡笑。目光落在陈溪紧握着刀的手上。 这双治病救人的手,有一天,也会去剜别人的心脏。 卷耳看着那奇特的刀尖皱眉,“这刀为何做的如此奇怪?” “医术上说,这样的刀,剥起皮肉,更……更利落些。”陈溪艰难说完,对上卷耳复杂的眼神,羞愧的低下头。 房琛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根本包扎不了,她也是没办法。 卷耳胆寒。她还想说什么,书白抬手拉住她,“你去外面给我护法。” 剖心时妖气四溢,难免会招来各种鬼怪,必须要有灵力的人来护法。 这些卷耳自然懂,她沉默半晌,艰涩道:“……好。” 这是书白自己的路,他必须要走完这一步。 卷耳并不能改变注定发生的事情,她要做的,只是在一切结束后,拼命的对书白好。 书白淡淡一笑。 卷耳推开门走出去,室内就只剩下陈溪和书白两人。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书白看着陈溪。 “三年前你救过我,所以这次,我把这命还你。” 书白道:“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过了许久,陈溪轻声答应。 * 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味道带着甜香,引来许多对白骨精觊觎的妖怪。 院子周围的老树哗啦啦的响,卷耳皱眉,手落在腰间抽出银白的软剑。 卷耳目光落在虚无一点,声音坚定,“今日有我在这,便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她话音刚落,身侧便有一股妖力袭来,卷耳转身躲过,手中软剑崩的笔直,卷耳看准方向用力甩出剑芒,树下有有哀嚎声传来,卷耳冷笑,“不自量力。” 门内的血腥味渐浓,门外,卷耳手中的长剑沾满了妖物的血,一下午的时间,不知有多少妖物死在剑下。 捉妖师本就是妖物的克星,她最清楚妖的命脉与死穴。 不大的院子里黑气沉沉,妖气四溢,屋内传出压抑的闷哼声,卷耳握剑的手捏的死紧。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真的忍不住,他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卷耳抬剑,用尽全力斩下眼前妖物的头颅,那妖物尖啸一声,身体猛然炸开,妖丹在一片血雾里落地,卷耳蹲下身用符纸包好,用力捏碎。 地上还有许多这样的符纸碎片和粉末,四下安静下来,卷耳长发飘在背后,一身绿裙染了血污,可她眼睛明亮,仿佛没有一丝疲惫。 她在守护她要守护的人。 过了一会,门内传来陈溪疲惫至极的声音。 “周姑娘,进来吧。” 天地寂静无声,再无妖气涌动,卷耳收回云青,她把剑缠回腰间,抬手推开房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房琛依旧躺在床上,他全身都缠了许多细布,面色虽然依旧青白,却比上午好了许多。 卷耳的目光在房琛身上落了一瞬便收回,她看到床尾靠坐合目的人。身子一僵。 书白浑身是血的靠在那那轻轻喘息,长发凌乱粘在脸上。身子轻颤。白衣凌乱的散开,却不见皮肉。 触目所及,全是红色血污,森森白骨。 卷耳走到书白身边,看着他一身的伤,不知道从何下手。她欲言又止,却说不出话,只有眼眶微微的红。 陈溪正坐在房琛身边,语气疲惫又欣喜,“我成功了,阿琛,你早点醒来,好不好?” 房琛还要很久才能恢复正常,陈溪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察觉到什么,看向眼书白和卷耳,抿唇低声道:“多谢你们。” 卷耳不理陈溪,她抬手轻捻开书白脸上沾了血的发丝,那人睁了眼,有些涣散的瞳孔里印出卷耳的脸,勉强牵起一个笑。 “没事了。”他轻轻道。 卷耳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滴在书白掌心枯骨上,书白手指动了动,听卷耳道:“我带你走。” 她今天在外面杀了一下午的妖怪,不累也不怕,可如今看到书白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的想哭。 书白眸色干净,点头,“好,你带我走。” 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皮肉被陈溪割下来,心脏剖出,此刻连呼吸都痛。 陈溪应该是给书白用过了药,他身上的伤口好在不再流血,卷耳伸手,帮他把衣服系好,盖住身上的嶙峋白骨。 卷耳像上次一样把书白抱起来。 书白皱了皱眉,他双手根本抬不起来,头轻轻靠在卷耳肩上,有气无力的笑,“你怎么,总像……抱女人一样抱着我……” 卷耳眨去眼里的泪意,“抱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她脚步不停,带着他一步步走出总兵府,没有回头。 从此,他们和陈溪不会再见了。 书白忍着疼,可仿佛如释重负般轻松。 身后的房间里,陈溪目视着两人消失在门口,良久眼泪从面上滑落,她轻喃道:“对不起。” * 卷耳抱着书白走的平稳,书白靠在她怀里,看她熟练的动作,“你这么熟练,是抱过多少人?” 卷耳勉强笑了笑,“你猜。”她抱着书白跳上云青,软剑虽韧,卷耳却稳稳的踩在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稳。 卷耳低头温声道:“抱稳了。” 她话音刚落,云青瞬间腾空,一瞬间带着两人升了百丈。 御剑飞行对御剑者的熟练度要求极高,也不是没有修仙者在御剑中在御剑中不慎掉下来的,舒窈以前管这个叫剑祸。 云雾缭绕里,卷耳能感觉到手里的人比上次更轻,说是抱着个人,更像是抱着一副骨头架子。 卷耳按了按手下书白的肋骨的位置,却总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像是缺了一块骨头。 书白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扫她一眼。 不哀山在大陆最北端,卷耳御剑行了一整天,在太阳彻底落山前,终于到了不哀山门前。 甫一落地,云青便自动缠回卷耳腰间,剑柄上的淡黄色络子轻轻晃着,秀气灵动。 卷耳抱了书白一天,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可她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书白先松了松揽在她脖颈间的手。 书白低声道:“就到这吧,剩下我自己走。” 卷耳毕竟是捉妖师,不哀山是白骨精的地盘,书白自然不会让卷耳进山,他如今没什么力气,怕卷耳会有什么意外。 卷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把书白放在山门口,他自然有办法联系山内的族人。 她弯腰轻轻把书白放下来,不哀山上终年飞雪,他身上一片的冰凉。 书白唇色苍白,轻轻靠在卷耳怀里,“我这次回山,直到恢复前,都不会出来了。” 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五年,十年,抑或是二十年。 卷耳抿唇,“我知道。”她声音有些别的情绪,书白心里一顿。 书白还欲开口,卷耳声音响起,缥缈却温柔,“白骨精,等你好了,我便再来寻你,我家在江南,你一定还没看过那里的景色呢。” “五年,我们用五年作期限。”卷耳道。 风雪盖了卷耳满头,卷耳低头,看着书白攒了星海的眉眼,雪夜下愈发美的心惊,卷耳忍不住凑近他,樱唇轻轻印在书白的眼睛上。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然后来江南找我,好不好?” 书白长睫轻颤,良久,他轻轻道:“好。” “下次见面,便不要再穿白衣了,那个不如红色好看。” “好。” “陈姐姐对你不好,你以后不要再喜欢她了。” “好。” “书白。” “嗯?” 卷耳抬眸看向山顶,应该是有人察觉的捉妖师的气息下山来查看,卷耳不能再多留。 似有谁在耳畔轻喃,书白意识混沌的前一秒,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道。 “书白,我期待下一次相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 章 白骨精(6) 第6章 绿倚春衫薄,三月江南里,樱落漫天,随风纷纷。 卷耳不怕冷,三月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窄袖衫子,下半身是同色的半裙,头发松松束着,倒像是京城里的娇娇小姐的打扮。 娇娇小姐眼帘微抬,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不哀志。 这几年,周家俨然成了捉妖师家里最强的一支,这世道妖魔横行,捉妖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便有许多捉妖世家动了联姻的心思。 只是卷耳曾有言,若想娶她,必须要那混沌海的恶蛟龙角做聘礼,一时间倒是杀退了几波凑热闹的人。 五年过去了,双十的姑娘少了点跳脱,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和温柔来,蝶夕推门进屋,看到卷耳手里的书,不禁奇道:“姑娘最近怎么对不哀山有兴趣了?” 卷耳翻过一页,接过蝶夕手里的茶,温声道:“打算过去看看。” 蝶夕自然不会对她的决定多问,给卷耳倒好了茶,蝶夕嬉笑道:“如今这么多人想要娶你,你去了不哀山以后可千万别出来,不然不知道要被那些媒婆掳到哪里去。” 卷耳无奈,“哪有那么夸张。”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卷耳起身,“这段时间有人来敲门的话,不必放他们进来。” 蝶夕应是,卷耳满意的挥了挥手,“走了。” 她动作洒脱极了,一转眼间就没了身影,蝶夕怀疑自己看错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卷耳有点心急呢….. * 不哀山终年被大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卷耳到山门前的时候,天色刚黑。 守山的是两个瞧着年纪不大的白骨精,卷耳甩了几张符纸过去,那两个人便软软的昏睡了过去。 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声,卷耳没用灵力,慢悠悠的往山顶走。 她上次送书白回来也是这样的大雪,五年过去了,今日的雪依旧下着,仿佛这五年来从未停过。 “也不知公主会被送给谁。”前面路上有一名素衣女子声音传来。卷耳步子一停,后退一步隐在林中。 那女子身边的同伴也同样小声道:“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把公主送来到底有什么用,这白骨精都是没什么感情的,哪比得上我们狐妖?” “我可是听说这白骨精都是中看不中用呢。”其中一只狐妖说道。 她同伴睁大了眼睛,“哪方面?哪方面不中用?” “哎呀你烦死了,明知故问干什么……” 旁听了一切的卷耳:“……”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卷耳从林中走出,她理了理沾了枯叶的裙摆,一边思索刚才两人的对话。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妖族常有结盟之举,应该是狐妖一族欲与白骨精结盟,所以送来了这许多年轻貌美的小狐妖,希望能用美□□惑一下。 卷耳想象了一下书白抱着一只小狐妖卿卿我我的样子,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你如今恢复的怎么样了。”卷耳喃喃,眼睛眨了眨,看着下山的两个小狐妖,若有所思起来。 * 此时的书白刚到江南。 吴侬软语,花落满天,这里的生机是不哀山终年的白雪比不了的。 五年过去了,岁月并不会在他的身上显出一丝一毫的痕迹,书白和当年在洪湖时并无二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他早已不穿白衣。 书白长发半束,红色发带上带着隐隐的暗纹。墨色衣袂翻飞,一派云端高阳之姿。 书白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周府”二字,抬手轻扣了几下门。 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可一双眼睛里却带着隐约的光亮,在白皙的脸上格外生动。 “我说了,卷耳不在家,你们这群给她求亲的人能不能别来了,怎———”大门打开,蝶夕不耐烦的声音在看到来人时一停。 男人眼尾狭长,淡色瞳孔里带着还未褪去的情绪,整个人用精致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咳……这位……公子,你找谁?”蝶夕回神。 书白的伤其实才刚刚养好,只是他急着来江南,便不管不顾的过来了。 蝶夕平日里只照顾卷耳起居,并不能分出妖和人的区别,是以看到书白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你也是来向卷耳提亲的?” 书白声音辨不出情绪,“怎么?很多人来向她提亲吗?” 五年不见,这小捉妖师还有这能耐了? 蝶夕站在门里,并没有让书白进来的意思,如今听到他质疑自己的话,更是不满。 他虽长的好看,可在蝶夕眼里,可比卷耳差远了。 她气不过,就和书白隔着一道门,絮絮叨叨的跟他讲了半天卷耳有多么受欢迎。 “要是想求娶卷耳,必须要斩了混沌海里蛟龙的龙角做聘礼才行。” 书白眸光随着她的话越来越凉,“所以,让她出来见我。”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蝶夕道:“卷耳她不在府里。” “去哪了?”书白定定的看着蝶夕,眸光沉沉。 看吧,说是不是来求亲,却偏偏对卷耳的行踪这么上心,蝶夕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去不哀山了,你去那边寻她吧。” 书白:“……” 翻涌如海潮的情绪就这样平息,此时的他不止眼里带笑,就连唇角也微微勾起。 蝶夕觉得这人好生奇怪,一会生气一会笑的,她扬了扬手打发他走,“走吧走吧,卷耳不在,你便不用进来了。” 书白看了眼面前没什么智商的蝴蝶精,转身就走。 嗯,既然是去找自己的,书白决定原谅她让自己白跑这一回了。 * 卷耳把不哀山逛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不会死了吧。”卷耳撑着下巴,蹲在一条河边轻声嘟囔。 雪更加大了,卷耳系在头上的发带松松挂着,一阵风吹过,浅碧色发带飘然落水。长发散开,卷耳微愣。 水流有些急,等卷耳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发带早就被水流冲出老远,卷耳撇嘴,“你家的河还真是跟你一样讨厌。” 卷耳把头发拨到耳后,没什么形象的坐在地上,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地面上竟铺了一层细白的骨头。往远一看,少说也铺了百米。 再仔细一看,那些骨头细白带着弧度,像是肋骨。 死人堆也不是没见过,一地的骨头倒是吓不到卷耳,她甚至蹲下身来,认真的挑了一根漂亮的骨头。 月光盈盈下,河水清澈见底,卷耳用那根捡来的细长肋骨把头发挽起来,一边轻声道:“这位朋友,多谢你啦。” 自己随便用了别人的骨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跑了一天也没找到书白,卷耳怀疑他的伤应该没养好,指不定躲在哪个地方昏着呢,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打算打道回府。 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 卷耳像来时一样原路下山,一路上倒是没再碰到那两个小狐妖。 主山路不长,卷耳步子轻快,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巍峨山门。 这一边,书白刚到不哀山,刚才被卷耳打蒙、刚幽幽转醒的守山人见到书白刚想叫人,就被书白一个掌风又吹晕了过去。 书白一身的伤养了五年,近日不过刚醒,长老并不赞同他出山寻人,所以这次书白是瞒着他们出来的,自然不能让守山人见到自己。 风雪迷人眼,书白刚往上走了两阶,便看到前方浅绿色的身影。 他脚步一僵,整个人定在了原地。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而卷耳抬眸,同时也看到了书白。 肋骨带着弧度,挽起头发来有些松,卷耳抬头时有几缕发丝落下来垂在肩头。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随着她的动作,又飘起飘落,最后在她交领处化掉。 江南一行,书白听了太多关于卷耳的故事。 一家有女百家求,书白曾觉得那不过是人与妖对她的谬赞,可如今她顾盼回眸,身后山河为她做衬,岁月悠长飘渺在她眼中,微微一笑里,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她长大了许多。 舌尖轻轻抵住牙根,书白压下那股情绪,不怎么正经地挑眉道:“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捉妖师也能在我不哀山随意出没了?” 卷耳看到山门口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的黑色,像是嵌在冰雪里浓墨的一笔,而他眸中暗色涌动,极致的黑与白之间,带着壮阔之极的美感。 卷耳有些说不出话,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改刚才慢悠悠的步伐,几乎是几步跑下来扑在他怀里。 他身上依旧冰凉,卷耳紧紧抱着他的腰,半点不松,语气惊喜,“你的伤好了?” 书白抬手环住她的肩头,声音调笑带着点无奈,“本来是好了,不过被你这么一撞,我觉得我还需要再养几个月。” 卷耳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她等了一会才退开身子,眼睛晶亮亮的看着他。 那双剪水瞳中太过纯净,里面的喜悦和种种复杂的情感一览无余,让书白难以抑制的腾起一股悸动。 书白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她如画眉眼,怡然绰姿,最后目光落在卷耳有些松了的发髻上,缓缓眯了眯眼。 “你头上的这骨头,哪来的?” 他语气有些危险,卷耳有些莫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 章 白骨精(7) 第7章 卷耳摸了摸头上被她当作簪子的骨头,“你说这个?我河边随便捡的,看着倒像是条肋骨。” 书白幽幽看着卷耳,“你去姻缘河了?” “姻缘河?”卷耳想了想那条山沟里不怎么长的,鬼气森森的河,实在是难以把它和姻缘两字挂钩。 “是见过一条河,怎么,这骨头不能随便拿吗?” 星河斗转下,书白声音温凉:“姻缘河顾名思义,是一条与姻缘有关的河流,” “凡我族男子,在成年后便要挖出自己的一根肋骨扔在姻缘河旁,等待他命定的人将它捡走。” 卷耳闻言一愣,睁大了眼道:“糟了糟了,那岂不是说我拿了这根肋骨,便要和他的主人在一起?” 卷耳莫名觉得身边气压低了几度。 书白勾起一个有些森然的笑,“是啊,不如让我看看,你选了哪个命定之人。”他手落在卷耳的头发上,伸手把那根肋骨抽出。 冰凉沾着雪花的长发落在他手上,触感竟然意外的好,书白留恋了一秒,才把手伸回来递在眼前。 他眼里的冰霜在仔细看过这根肋骨后,神情带着点诡异。 凡他族男子,那自然也是包括他…… 卷耳看着他一言难尽的面色,突然有一种预感。 “这肋骨……不会是,你的吧?” 书白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方才的气焰消失不见,颇有些僵硬的“嗯”了一声。 卷耳:“……” 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书白你笑死我了,你竟然也把自己的肋骨拆下来扔在河边,等着哪个小姑娘捡起来?” 书白本来有些尴尬的的情绪更加复杂了,他有些无语,“有那么好笑?” 卷耳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本来就很好笑啊,哪有人的姻缘要靠这种方式来证明嘛。” 书白神色莫名,口中那句“我觉得这个结果很好”最终没有说出。 他抬手把卷耳的长发理顺,又用那根肋骨重新给她挽起。 卷耳嗫嚅,“你干嘛?” 既然这肋骨有这样的寓意,干嘛还用来挽发。 书白淡淡道:“你若不信这样的姻缘,这肋骨便没有那样的含义。” 卷耳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他们也算是久别重逢,卷耳不再跟他研究肋骨的事情,“你跟我说说你这五年怎么过的呗。” 她大眼忽闪,像是精灵。 书白道:“上山再说。” 卷耳闻言点头。如今找到了书白,卷耳自然不着急回江南。 两人并肩走着,四周寂静无声,天空黑的遥远又神秘,夜色里,只有书白的声音轻轻响着,说着这几年他的故事。 男人声线很低,让卷耳想起晨钟暮鼓的声音。 卷耳替他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所以你以后都不会有心脏了?”“嗯。” 当年的书白只堪堪保住一命,可失去的心脏却没有办法替代,所幸他是妖,妖丹还在,他便能不死不灭。 这五年伤倒是养好了,只是妖力不比从前罢了。 卷耳说不出什么话来,书白再提当年之事,没有任何的怨恨情绪,卷耳只能干巴巴道:“没关系的,以后每个十五我都陪着你给你护法。” “你不怕世人说你堕入妖道?” 卷耳摇了摇头,神色郑重,“我只求问心无愧。” 书白闻言,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不经意道:“问心无愧,那,你心里装了什么?” 他这话,多少带着试探的意思。 浅绿色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荡起涟漪,宛若一步一莲华,卷耳嬉笑着说出真心话,“你呀。” 夜色里看不清太多,书白闻言勾唇,眼里流光璀璨。 “花言巧语,这句话跟多少人说过了?” 卷耳有点不服气,“只有你呀。” 书白不信,一双浅色瞳孔的像是含着漩涡,他想起在江南听到的种种,抱着手臂,轻轻笑着,“一家有女百家求,周小姐这几年可真是风生水起。” 白雪铺就的山路上,只有二人身上的衣袍是为杂色,卷耳一脸得意,她路也不走了,拦在书白身前,踩着比他高一截的台阶,却依旧只能仰头看他。 卷耳踮起脚,女孩子白皙红润的肌肤吹弹可破,她细致的看着书白脸上的神色,不确定道:“我说白骨精,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这么酸啊。” 书白绷紧了唇角,声音意味不明,“我不配。” 他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还是只妖怪,怎么配得上一身磊落的小姑娘。 书白情绪转变的太快,卷耳都来不及反应,“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你不配了?” 他微微低头,“那你说,我配吗?” “……” 卷耳脸色红了红,在书白灼热的视线下,嗫嚅出声,“谁说你不配了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卷耳简直想掐死他,“你配,你最配了!行了吧?”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白骨精这么磨人?当年对陈溪百依百顺,怎么今天到她这就一直欺负她? 捉摸不透就不捉摸,卷耳气的翻了个白眼,山路还长,她虽然气着还不忘关心书白,“你怎么样?还有力气走上去吗?” “没有。”书白利落地收回迈出去的脚。 卷耳想了片刻,抽出腰间的云青展平,带着书白跳了上去。 云清一瞬升了老高,书白晃晃悠悠的站在卷耳身后,像是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样子。 卷耳转头,“你干嘛,扶着我一点呀,不然掉下去怎么办。” 他这一身的骨头棒子掉下去肯定摔得渣都不剩。 书白与她目光相接,非常满意她的建议。 他两只手穿过卷耳纤细的腰,在卷耳身前轻轻扣住。卷耳嘟囔着,“你好好抱着别乱摸啊。” 书白气息洒在她耳畔,“好。” 他离得太近,声音像是放大了几倍,卷耳抬手摸了摸颈间的皮肤,“书白,你声音真好听。” 书白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卷耳好像总是喜欢夸他,好像自己多能迷惑她一样。 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两个人紧紧相贴,书白挑眉,“有多好听?” 他身体冰凉,卷耳有些迷迷糊糊的,话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就是好听到怀孕的那种。” “……” 卷耳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恨不得从剑上跳下去,身后的书白显然也因为她的话愣住了,两人半晌无声。 过了一会,书白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声音是不行的,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卷耳:“……” 云青在缭绕的云层中穿梭,月光洒在他们身旁,像是缀了一层晶亮亮的薄纱,有冰凉的风拂过脸颊,像是神明的亲吻。 “你以后想做什么。”书白温声开口。卷耳颈间的碎发向后飘在书白脸上,带着淡淡冷香。 书白很瘦,卷耳被他这样揽在怀里,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硬邦邦的骨头,“最近混沌海的恶蛟不老实,可能要去看一看,不过要看情况。” 云青冲破雾霭向下飞去,山中灯火几点,把一切都模糊的软绵绵的,书白问道,“看什么情况。” “你的情况。”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卷耳声音里有点期待。 他听了这话又笑,“好啊。” 书白胸腔轻轻震着,卷耳莫名觉得后背靠着书白的地方有些发烫。 从半空中落了地,卷耳自觉的和书白站的远了些,男人眸光暗了暗,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书白带着卷耳来到自己的住处,卷耳惊讶的是,他竟然住在不哀山顶,放眼望去只有这一座殿宇,站在山顶俯视着下面芸芸众生,却带着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白骨精,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很孤独呀。”卷耳想象了一下独自一人在这山顶的感受,觉得有些难过。 “不难过,我睡了五年,刚醒。”书白打断卷耳发散的思维。 “……” 书白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所以看他打扫房子,卷耳也没过去帮他,自己在院子里找了块大石头,悠哉的靠在上面看星星。 卷耳发现,这白骨精一族好像多数都是男子,但是很少见到姑娘,她一身女儿装倒是有些不方便了。 卷耳抬手把发间那根肋骨抽出来,妥贴的收好,又在衣服上随意的扯下块布条,脑后的头发被她用布条全部扎起来束好。 书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卷耳盯着他的衣服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头发束在头顶,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感觉,多了点飒爽出来。 “你有没有男装?借我一套。”卷耳走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书白。 他比卷耳高出许多,现在的衣服她肯定穿不了,书白点点头,领着她回房间,在柜子里找出当年他下山前的衣服。 天青色的长衫在卷耳身上还是有点长,她找了把小剪子,把衣摆多出来的地方裁下去,整个人便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怎么样?好看嘛?”卷耳转了一圈,颇有些得瑟。 书白眸色深深,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她身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好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 章 白骨精(8) 第8章 最近狐妖一族和不哀山像是有事要谈,书白说要去找长老讨论一下相关事宜,卷耳看了眼黑沉的天色,“你去吧,早点回来。” 她一点没有舍不得的样子让书白有点不爽,语气凉凉,“你别到处乱跑,这山上妖怪多的很,你一个捉妖师小心被抓了去。” “……” 这番话和当年卷耳劝他不要乱跑,否则会被捉妖师抓去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青袖袍上有若隐若现的银线勾织,卷耳甩了甩袖子,那银线像是会动一般熠熠生光,好看得紧。 书白走了没一会,卷耳对着铜镜用身上带着的材料在脸上画了几笔,眉头下压,登时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她扮男装倒是上了瘾,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在外面逛了小半夜。 书白从主殿那边回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才看到卷耳脸色有些奇怪的回来。 他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对上卷耳有些心虚的脸,“你去哪了?” “随便逛逛。”她脸上罕见的带着薄薄的红晕。让人看着心动。 她不愿意说,书白也不追问,夜已经很深了,书白对卷耳招了招手,言简意赅,“过来睡觉。” 他就站在木屋前,卷耳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晚风吹起书白身后长发,卷耳水眸落在他脑后飘起又飘落的发带上。 “这是,当年我给你束发用的那条?”卷耳走过去,看着他头上那根发带,有些不确定道。 他轻轻挑眉,颇有些意味不明,“不是你说,我着红色好看?” 红衣到底太过张扬,书白并没有穿在身上,只是头上的红色发带却也没有换过。 卷耳想起当年在洪湖城的话,一双眉眼弯了弯,“我收回当年那句话。” 男人眉眼瞬间攒了郁色,还不等他开口,卷耳凑到他面前,“公子如玉,书白在我心中,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彩虹屁吹的极顺,书白有点躁郁的心情就这样平顺下来。 当年卷耳便是巧舌如簧,如今她的本事见长,哄人的功夫也与日俱增。 星河铺了漫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卷耳跟着书白进屋,看着并不宽的床榻道:“这怎么睡?” 书白指了指窗下的软榻,“我睡那。” 那身男装穿在卷耳身上俊俏的紧,她忍不住嘚瑟的转了几圈,对书白有风度的决定非常满意,“行,” 书白靠坐在软榻上,月华如练,他眉目舒朗,看着卷耳的目光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他想起刚才卷耳回来时带着红晕的脸,“你刚才到底去哪了?” 卷耳走到床边,把那身软袍挂起来,闻言眼睛闪了闪,想起刚才的经历实在是一言难尽,“没什么,不过是闹了个笑话。” 她吹熄了烛火,摸着黑爬到床上扯开被子,闻到上面和书白身上一样的淡香,心底带了一层淡淡的欢喜。 书白在夜色里能清楚地看到事物,看着卷耳抱着他的被子轻轻吸气的样子,他无声勾了勾唇。 这几天他们两个一直没休息好,哪怕是有灵力,卷耳也有些撑不住了,不知何时,便陷入了甜梦酣然里。 卷耳呼吸规律又平稳时,窸窣声响起,书白脚步很轻的走到床边,他看着睡姿乖巧的姑娘,轻轻低喃,“今天,我很开心。”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第一次,这样开心。 卷耳吸了吸鼻子,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书白站在床边瞧了她半天,转身回到软榻上。 一夜安眠。 * 卷耳和书白都不是拖拉的人,虽然算是久别重逢,可是两个人共同的回忆并不怎么美好,所以自然省去了把酒话当年这一环节。 休息了几天,卷耳说要去混沌海,书白自然随行。 御剑半天之后,两个人停在海边一个小镇上。 空气里带着微微的咸味,他们找了家小店吃了饭,按理说卷耳的修为也够了,辟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卷耳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这个世上还有比美食更让人心情愉悦的吗? 没有。 吃过了饭才刚刚到酉时,只是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最后竟然只剩卷耳和书白这一桌了。 小店的老板过来道,“两位可是外地人?” 书白沉默不语,卷耳只能答道:“是的店家,敢问为何刚过酉时,您就要打烊关门了呢?” 那老板道:“客官从外地来有所不知,这巽风镇最近闹鬼,每月初一的晚上都会莫名丢失一个人,过不了几日,那人的尸骨便会出现在海边,吓人的紧。” “这不,今儿个又到了初一,大伙儿都早早回家避难去了。” 那老板说到这,擦了擦而头上的汗,“二位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也好避一避这无妄之灾。” 那老板也是着急关门,卷耳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为难人,她乖巧的点头,“谢谢店家,我们这就离开了。” 那老板有些抱歉的对二人拱了拱手。 两个人从店里走出来才发现,本就没什么人的大街上此时更是不见人影,天空黑云低沉,像是即将要到来一场暴风雨。 “他刚才说的妖怪,应该就是恶蛟了。”书白细细思索,“去海底看看?” 卷耳点头,“走。” 穿过寂静的小镇,两个人到海边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连带着整片海域都是浓重的墨色。云层包裹着雷电,时不时的轰鸣出声,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卷耳蹲下身伸手划了划海水,“黑的?” 书白站在她身边,看到卷耳白皙的手心里蓄的一小滩黑水,眸光幽深。 暗夜里时而响起波涛滚滚的声音,卷耳皱眉,“今天是初一,这恶蛟是要出来了?” “他不会出。”书白淡声。 卷耳不明,“为什么不会?” 书白目光落在远处天与海交接的地方,“蛟龙化妖本不是稀奇的事情,只是就算他再强,也不能离开这片海域。” 卷耳恍然。 世间万物自有生存法则,恶蛟虽称龙,可它并不是龙,只是个向龙进化的物种,必须渡劫之后才能化为真龙。 可混沌海这条蛟,却是化成了妖。也自然没有龙那般强大。 龙可善变化,兴云雨,利万物,可这化为妖物的蛟,只能永远困在这片海里。 “既然他出不来,那便是用了别的方法让别人进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方法。”卷耳道。 书白眯了眯眼,“在这等等,应该快了。” 怒涛卷暗波,不知过了多久,卷耳抬眸,竟然看到书白漂浮在海里,他一双无波的眼睛看着她,轻轻唤着。 “卷耳,过来。” 他伸出苍白的手,眉目温柔,“来,到我身边,不要怕。” 卷耳迷迷糊糊的,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她怎么走,都好像去不到书白身边。她快走了几步伸手去牵书白,可海里的人瞬间消失,卷耳一愣还想追过去,却猛然听到书白的声音。 “醒醒!” 卷耳猝然睁眼,看到一张离自己很近的脸。 “你看到了什么?”书白死死盯着她,那目光深深浅浅,带着点担忧。 卷耳看着书白,猛的一惊。 她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海边,书白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是怕她再做出什么让他控制不住的事。 卷耳背脊腾起一股寒意。 刚刚那个海里漂浮着的人,根本不是书白! 她刚要开口,没想到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书白沉默的放开卷耳的手腕,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书白看着卷耳清明的眼睛,总算放下心来。 她应该是清醒了。 背后的手掌一下下的顺着她的背脊,卷耳声音还有些嘶哑,“我刚刚做了什么?” 看着她终于不咳了,书白把收手了回来,沉声道:“你刚刚突然不要命一样往海里走。还叫着我的名字。”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四下如同打翻了的墨,卷耳眼睛闪了闪,有些激动道:“我知道蛟龙是用什么办法来抓人了!” 她全身湿淋淋的,发丝贴在脸上,书白看了看,伸手帮她拨开。卷耳没注意他的动作,“这海域能让人产生幻觉,很可能会让人看到自己心里重要的人,然后一步步把他们引到海里!” 这样就说得通了,明明很多人都知道这片海域的危险,每个月却依然有人走到这边。 因为在他们眼里,有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在呼唤他们。 卷耳想了想,“这术法应该只对人有用,你刚刚是不是什么也没看到?” 见书白点头,卷耳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琢磨着要下海看看,书白声音有些低,“所以,你刚才看到了我?”若这术法能让人看到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卷耳却看到了书白,有些情绪不言而喻。 后知后觉的姑娘愣住了,卷耳含含糊糊,“嗯嗯嗯…看…看到了。” 书白沉默,他站起身来,看着兀自还在地上坐着的卷耳伸出手,“下海看看。” 那只手脉络清晰可见,卷耳捻了下指尖,抬手放上去。 冰凉与温热相贴。一片黑暗里,书白轻轻勾唇,微微收紧了手掌,眉眼柔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 章 白骨精(9) 第9章 他们不能在水呆太久,书白倒还好,水怎么也淹不死他的,可卷耳却不行。书白给卷耳用了避水珠,最多只能在海底呆一个时辰。 外面本就是黑天,两人到海底时更是一片漆黑,书白一直牵着卷耳,感知暗流千丈的海底。 卷耳夜视不太行,她一只手被书白牵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拽他衣袖,“你有没有灯啊,我看不清路。” 书白不语,卷耳想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在水里根本打不了火折子。 她刚要说算了,便见走得这条海底小路的两侧,逐渐开出暗红色的花。 花朵在黑暗里的发出柔和的光,葳蕤一路仿若看不到尽头。 “现在能看到了吗?” 卷耳睁大了眼,“这是……两生花?” “嗯。” 卷耳有些怔愣。 五年前书白和藤妖一战中,卷耳曾见过这种两生花,彼时他白骨生花,带着一种诡异又神秘的美感,这花朵的战斗力卷耳也是见过的,没想到有一天用来照明…… 书白牵着卷耳往海底深处走,过了一会,卷耳脚步一顿。 捉妖师天生对妖物气息敏感,卷耳眯了眯眼,视线扫向前方。 路边的两生花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书白眉间轻拧,掌心催动,两生花越来越多,铺天盖地般,宛如一场血色花雨。 寂静里海底里,一丝的暗流都会被放大数倍,耳侧有声音幽幽响起,书白沉眉,掌心生花,猛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袭去。 云青几乎在同一时间刺破水流直冲而去,书白揽着卷耳浮起,不过片刻,他们原来站的地方猛然炸开,地上的两生花缓缓消失,留下一抹血红。 书白沉声道:“恶蛟。” 与此同时,海底突然一阵震动,龙吟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恶蛟便向两人攻来! 那恶蛟一身黑漆漆的鳞片坚硬无比,巨大的头颅上长着两只坚硬的角,两只眼睛巨如铜铃,云青在它身上擦过去,竟然只能伤它皮毛。 恶蛟爪牙锋利,布满黑色鳞片的尾部狠狠抽过来,卷耳被迫松开书白的手。 卷耳目光凌厉,广袖扫过,铺天盖地的符纸直向恶蛟攻去,巨大的怪物终于被激怒,恶蛟长啸出声,锋利的爪子狠狠向卷耳拍来! 她灵巧的向上腾起,两只手死死抓住两只龙角,双生花上宛如生了刺般,在恶蛟身上刮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恶蛟被卷耳握着龙角越发狂躁,它拼了命的晃头企图把卷耳甩下去,卷耳有点眼冒金星。 龙尾蓄力向卷耳攻来,她两只手都握着龙角根本来不及躲开,电光火石间,书白身影掠过,指骨死死刺入蛟龙尾巴,竟是硬生生阻了他的攻势。 它一身坚硬的鳞片,云青对恶蛟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卷耳正思索对策,便听书白喝道:”攻它逆鳞!” 曾有人言,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那是因为逆鳞之下,便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 卷耳全身灵力倾注在一双手上,她握着龙角的手淋漓淌着血,死死固定住恶蛟,闻言大声道:“云青!” 她不能松手,这逆鳞只有书白去破。 卷耳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书白却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般应声出手,云青飞快的划破水流落在他手上,淡黄色络子在水中沉浮,书白握紧剑柄飞速刺向恶蛟颈间! 与其同时,卷耳翻了个身,龙角在她手里,恶蛟不得已随着卷耳的动作仰头,把咽喉完全暴露在书白面前。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这样同进退过很多次一样。 两生花漂浮在水中,云青带着千钧之力刺入恶蛟咽喉,逆鳞应势而破,血液奔波而出,卷耳没来的急躲,被这味道差点熏得晕过去。 她终于忍不住松了手,有人长臂勾在她腰间,带着她后退百米躲开那股腥臭。 “扑通——”一声巨响,恶蛟的尸体狠狠摔下去,过了半刻,卷耳看着它终于不再动,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过去把龙角和妖丹收好,书白揽着她往海面上浮。 这海底少说也有九百丈,书白掌心蜷着朵两生花,全当是给卷耳照明。 离海面还有百丈时,卷耳呼吸一窒。 两人贴的太近,她丝毫的异样书白都可以感觉到,”怎么了?” 卷耳指了指自己抿紧的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表情颇有点滑稽。 书白一愣,反应过来,那颗避水珠应该已经失效了。 离海面还有百丈,书白低头看她,“还能再忍忍吗?” 如果此时卷耳能说话,那她一定要说一句,我忍你大爷。 没了避水珠,在这样的深海里人根本撑不了多久,卷耳迷蒙的看着书白手心的两生花,有些崩溃的想,她今天不会淹死在这吧。 这也太过于悲催了。 她在书白怀里胡乱扑腾着,终于忍不住放弃挣扎的时候,书白低头,微凉的唇印上她的,缓缓给她渡气。 他一手揽着卷耳不让她被水流冲走,一手托着朵两生花,黑瀑般的长发飘在背后,像是暗夜的魑魅。 本着求生的本能,或是其他的什么,卷耳两只手抱住书白的脖子,无意识的凑得更近。 乍然冲出海面的那一刻,卷耳平白地,竟然有些失落…… * 不哀山难得连着放晴好几天,卷耳今日好好的打扮了一下,依旧是一身俊俏的男装,她谎称是书白的朋友,悠哉的在不哀山晃来晃去,自在极了。 从混沌海回来以后,卷耳跟着书白来了不哀山。 她时常思考自己和书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吧,又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若说是情侣,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山中有个白骨精走过,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头上系了一根细细银链,日光之下好看得紧。 这几日山中流言四起,都在说狐妖族的长老要把他们最小的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不知道长老选中了那只白骨精来联姻。 卷耳心下有些乱乱的情绪,她扔了手里乱采的野果,挑了人少的路往书白的住处走。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应该是刚从主殿议事回来,眉目里还带着点疏冷,见到卷耳过来,书白眼中的冰雪才渐渐融化。 “你在这想什么呢?”桌上的茶壶跟摆设没什么区别,卷耳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抬手盖回去。 书白手指掐了个决,那茶壶里登时袅袅腾起白雾,里面茶香诱人。“在等你。” 给两个人都倒好了茶,卷耳含笑,“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书白抬眸,“你要去哪?” 卷耳眨了眨眼,“回江南。”她即将动身,可走之前,她得确定一件事。 放下手里的茶杯,卷耳双肘撑着嫩白的脸颊,声音迟疑,“书白,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卷耳不喜欢这样朦胧不清的情感,她俗套又坚定,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要亲口说出来的,不能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感觉。 “那根肋骨,你可收下了?” 卷耳摸了摸被她放在衣襟里的骨头,本来冰冷的东西被她体温暖着,沾上了她身上的香。 卷耳眼睛眨了眨,“收下了呀。”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书白的意思。 那根肋骨寓意太过明显,卷耳收下它,便是承认了书白于自己的位置了。 命定之人。 这几个字似乎滚烫的带着浓烈的情绪,卷耳一瞬间笑开,高兴至极的模样。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卷耳眉眼弯弯。 手里的茶早就凉了,书白攥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茶水泛起淡淡的涟漪。 “嗯,我是你的。”他这样应她。声音尽量四平八稳。 以后的以后,都是你的。 像是这句话说出口,他们的关系才彻底的定下来,卷耳闻言轻轻呼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可面色却突然有些凉凉。终于有了质问他的身份。 “听说狐妖一族有意将他们的小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她语气酸溜溜的,书白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闻言挑眉,直接得很,“本来是我的。” 卷耳一愣,她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怪不得这几日书白总是去主殿议事,难不成是去讨论和吗那公主的婚事了? “不过那狐妖公主说已经有了心上人,誓死不会和亲。”泼了手里凉透的茶水,书白淡淡道。 卷耳一愣,飘起来的心落回原地,又奇道,“不知那公主看上了谁,竟然连你都不想要了。” 书白淡色瞳眸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卷耳,他声音危险又温柔。 “公主说,她在不哀山遇到了个蓝衣公子,一见倾心,立誓此生非他不嫁。” “狐族妖主震怒,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长老正派人漫山遍野的寻那公主所说的蓝衣少年呢。” “……” 这几日一直穿着蓝色男装的卷耳有些如坐针毡,“不会……是我吧?” 她想起有个晚上出门散心,在半山腰上看到个样貌可爱的小姑娘,那姑娘扭了脚,却偏偏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卷耳觉得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便把她一路抱回了她说的住处。 那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卷耳走前还被她抓着亲了一口,嚷嚷着一定要嫁给卷耳。 卷耳想起这段回忆,又扫了眼书白危险的面孔,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事啊…… 这话题对卷耳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暗自决定,下山之前绝对不出去乱晃悠了,以免再惹出什么事非。 她想起刚刚所见,连忙换了个话题,“我刚见有人头上戴着细细的银链,那是做什么的?你们白骨精特殊的装饰?” 卷耳下意识扫了一眼书白发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银链。 知道她转自话题,书白倒也随她,左右人如今已经是他的了,再没有第二个人把卷耳从他身边抢了去。 “那是他们妻子送的。” 不过是不哀山的一个小习俗,大多是新婚的人才带着。带着点吉祥的寓意。 卷耳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南海北的事,书白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应他,过了一会,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慢慢睁开眼睛。 卷耳托着下巴,和他离的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女孩子纤长睫毛轻轻扇动,她的唇并不是红色,许是刚刚一直在喝茶,她唇色浅浅,带着诱人的粉。 书白一身白衣的时候清冷似仙,仿若高岭最纯净的雪莲,而如今他黑衣黑发,却带着危险诱人的吸引力。 少女柔软的十指轻轻捧着他的脸,书白看着她仿佛被迷惑了的眼睛,唇角微勾。 “你做什么。” 他声音带了点沙哑,像是有根羽毛轻轻在心间磨了磨,卷耳盯着他的唇,她想干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书白挑眉,他抬手勾住卷耳的后颈往前送,柔顺的唇相贴。 书白轻轻蹭着她的唇,语带笑意,“你想亲就亲啊,磨蹭什么。” 卷耳轻轻咬了一下书白的唇,让他闭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 章 白骨精(10) 第10章 半月后,不哀山的书白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一封信,一起的还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彼时书白刚沐浴过,那根红色发带被他绕了几圈缠在雪白的手腕上,这段日子以来,这几乎成了习惯,这根普普通通的发带再未离身过。 他面上不显,可手却带着几分急切的打开那只小盒子。 里面装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书白想起之前卷耳问过他关于银链的事。微微勾唇。 书白轻轻捻了捻银链,那上面带着波光和暗纹,在灯下发着温润的光,他手中动作一顿,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不是银。 室内不甚明亮的灯火下,书白眯了眯眼,仔细辨认出这是什么。 龙鳞。 他手指攥紧了微凉的链子,心下惊涛骇浪。 书白缓缓吐出口气,伸手拆了那封信。 字迹不多,不像是女孩子家柔和的小篆。笔锋有些厉,上面洋洋洒洒一段话。 “别人有的,我家书白也要有,而且要比他们的更好。” 那日卷耳问他,有人为什么在头上带着银链。 他随口回答,她放在了心上。 这样被人妥善安放,每一句都被记在心上的感觉,体贴又细心。 他捏着那张纸,想起远在江南的人,眼睛酸涩。 一灯如豆,有人轻轻摩挲着薄薄信纸,低哑出声。 “傻子。” * 卷耳曾经说过,只有亲手摘了蛟龙龙角的人才可以娶她,可如今蛟龙被她自己杀了,她那些话自然做不得数了。 卷耳把信寄给书白后,没再去不哀山晃悠。 她也不知道狐族的小公主走没走,若是卷耳不小心碰到她,再牵扯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江南的事情不多,这天卷耳处理完事情回到房间,看到蝶夕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 “你这么瞧我做什么?”卷耳有些莫名其妙。 蝶夕想起近日听到的传言挠头,有些咬牙道:“我最近听说不哀山有人在筹备婚事……” 卷耳和白骨精在一起的事情周家上下差不多的都知道了,所以蝶夕对不哀山的事情格外上心。 捉妖师和妖怪在一起了,倒也算是一桩天下奇闻。 别人指指点点不会少,可卷耳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议论就改变自己的人。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 用浅绿色绸带将那根肋骨一圈圈缠好,卷耳满意的看着被她改造成发饰的骨头,“可听说是谁要成亲?” “听……听说,在筹备的人是书白公子。”蝶夕颇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 把玩着骨头的卷耳一顿,“把他给能的呢。”她语气凉凉,蝶夕莫名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江南初春多雨,夜色笼罩下,雨声倒是催眠的紧。 卷耳刚刚沐浴结束,披着一层轻绸外衣,慢吞吞的去关窗户。 葱白的指尖刚摸到窗子,窗外有风拂面,卷耳动作一顿,“还不出来?” 外面静了一瞬,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 卷耳看着来人,愣了。 他一身利落的窄袖墨袍,腰封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透出隐约的红色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书白倒是难得把头发都束起来,那根红色发带缠绕在鸦黑的发间,若隐若现里,依稀还能看到一条发着柔和光芒的银链。 唇红齿白,皎皎潇湘美少年,玉树临风前。 卷耳看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书白轻挑眉,看卷耳仿佛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我有那么好看?” 愣神的人收回视线,卷耳无意识的摸了摸扑通扑通的心脏,语气不怎么热情,“你来江南做什么?” 卷耳想起白日蝶夕说的事,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走,没有招呼书白的意思。 虽然知道书白并不会做出格的事,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卷耳看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眉头下压,书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生气,“出什么事了?” 床榻上的姑娘侧身卧着,小臂撑着头,软绸下的身姿曲线玲珑,“听说书白公子就要喜事临门,我还没恭喜你呢。” 她手随意的搭在腰间曲线凹下去的地方,淡淡看着他。 卷耳语气酸的像是刚从醋缸里捞出来,书白一瞬间就明白了卷耳是为什么生气。 他好气又好笑,缓步踱至床前,低头看了看床上卧着的人,屈膝蹲下身。 他个子高腿又长,蹲着的太过难受,书白索性单膝跪着,丝毫不觉得这样跪在卷耳身前有什么不好。 “我是在筹备婚礼。”刚沐浴过的人脸上嫩生生的,像是会发光,书白伸手戳了戳,嗯,手感很好。 哄人都这么不专心,卷耳翻了个白眼,拍掉他的手,更气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这般倒霉?”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书白忍了又忍,怕笑出声来。 “周家的小姑娘。” “?” 室内灯火柔和,黑衣青年半跪在她床前,接着道:“本来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没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废话,他那么大张旗鼓的,想不知道都难。 他屈膝跪在床边,卷耳撑着脑袋看他,这一幕像极了豪门深院里那些夫人和豢养的男宠,只是这男人明眸善睐,不知比男宠精致了多少分。 长得好看是真的有用,卷耳看着这脸,是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她葱白指甲无意识的缠着自己的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勾人的紧。 烛火快要烧到了头,室内有些暗,连带着书白的声音都有些丝丝的哑,“我要娶你。” 卷耳手指一顿,生生拽下来好几根头发。 她看着书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愣愣出声,“你说真的?” 她那股刻意装出来的冷漠被打破,嘴巴微微张着,惊讶极了。 他眉梢里蘸了雪山里的霜,可看向卷耳的眼睛里,又像是躲着一只小兽,彷徨又期待的盯着她。 “你愿意吗?”他又开口。眼皮垂着,压下那股忐忑。 这人从雾霭雪峰奔波到如雨江南,只是为了问她这么一句。 你愿意吗。 卷耳眨了眨眼,烛光又暗淡了几分,可她水瞳晶亮,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好啊。” 她答应他。 他们对视良久,有什么东西粘稠又甜蜜,又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卷耳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亘古不变的长情。 卷耳被他看得面色红了红,她身上的衣服极透极轻,面上的红晕葳蕤到白生生的脖颈,整个人甜甜软软像是颗糖。 书白还在地上跪着,卷耳伸手拉他,“你先起来。” 书白握住那只仿若无骨的手,顺势凑过去,卷耳顺势躺平,书白便整个人压在卷耳上方。瞬间将她圈在怀里。 卷耳看着身上这人堂而皇之的样子有点蒙,她刚刚好像没使这么大力气吧…… 他衣服上冰凉凉的,触感透过轻绸传到卷耳身上,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书白还拉着她那只手,卷耳没挣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想干嘛。” 她这样问,手里也不老实,指尖落在他鼻梁上摸了摸,视线向下,手指下滑,点了点他喉间突起,在书白越来越幽深的视线里,卷耳手绕到他脑后,摸了摸那条银链。 像是小孩子守护自己的宝贝,这摸摸那摸摸,爱极了的样子。 书白抿唇,干脆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两只手上举扣在卷耳头顶。 他没用力,卷耳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但也没挣脱。 “那蛟龙被你杀了,你要的龙角聘礼没有了,怎么办?”他一只手在她头顶扣着,另一只手撑着自己,不把重量都压给她。 卷耳闻言笑道:“既然做不了你的聘礼,那就做我的嫁妆好了。” 理所又当然。 书白低笑,“不知羞。” 卷耳看着身上像是禁锢着自己的人,挑眉,“你知吗?” “我不知。” “所以,我要做一些不知羞的事。”他盯着卷耳,难得不怎么正经道。那件轻绸落了地,过了一会,又被一层玄色锦袍压了上去。 似有春风轻语,轻绡软罗帐内,寂夜悠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 章 白骨精(终章) 第11章 夜里灯明火彩,浩瀚夜空下,十里红绸泛着柔和的光。给雪白的不哀山染上别样的色彩。 这场婚礼的主角太过特殊,捉妖师和妖怪成婚,虽说不算是旷古奇闻,但也差不离了。 书白不嗜酒,可也被族中爱玩闹人的拉着喝了许多,直到长老说时辰差不多了,书白才被一群人放回来。 卷耳挺直背脊坐在榻上,虽然不累,但有些无聊。 听到推门的声音,卷耳手指轻轻扯了一下大红喜服,并没有什么新嫁娘的含蓄,“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把这盖头掀了。” 她闷了一天,连路都看不见,快憋死了。 书白反手关上门,他步子轻缓往床边走,卷耳在盖头下看到他的脚,手自然的伸出去够他。 等到手里的触感传来,卷耳反应过来自己拽的是书白腰带。 他喝了酒,夜里的声音宛如带了香,“卷卷未免太急了些。” 卷耳脸上有些红,他笑着,两只手缓缓掀开盖头。 天地为歌,有山川湖海入她眼眸。曳曳明烛火里,卷耳一双眼睛盈润透亮的看着书白。 她施了脂粉,红唇欲滴,眉线拉长,明艳动人。 书白有一瞬间的晃神。卷耳也惊艳于眼前所见。 初见时,卷耳就觉得书白若是穿红色最好看。 可五年前他一袭素白,重逢后也是一身黑衣,从未穿过红衣。 卷耳没想到第一次见他一身红衣,会是在大婚这天。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卷耳回神松手,书白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克制着去拿交杯酒。 卷耳往床里挪了挪,两只脚在床边荡啊荡,“你今天,是什么感觉?” 酒汤清凉,盛在琉璃盏里煞是好看,书白倒好了酒,递给卷耳一杯,“得偿所愿的感觉。” 两个人喝了酒,书白蹲在她身前,以一个仰望的姿态看着卷耳。 这是,他的姑娘啊。 五年的时间,书白的样貌一点都没有变,眉梢眼角无一不精致,卷耳想到了什么,有些惆怅。 “你现在长这个样子,以后等我老了,死了,你还是这个样子。” 人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长厢厮守对他们来说,好像并不是容易实现。 当年卷耳劝书白放弃陈溪,说他们人妖殊途,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书白轻轻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 人妖殊途,最终也可以殊途同归。 “你老了我就一直照顾你,若你死了,那我便去下一世找你。” 生生世世,你永远都是我的。 卷耳眸光轻轻颤着,她点头轻笑,“好。” 那我便如何也不肯喝那孟婆汤,来世,依旧来见你。 这一生太漫长了,后来卷耳曾问书白,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 是什么呢。 是渺渺三千里江海,混沌九百丈深渊,我遇见你。 仅此而已。 * 时光最不禁感慨,人世百年,流沙般晃过。 朵朵是一只白骨精。 不哀山上多是男子,所以朵朵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自然是从小就被宠着长大。 她长得慢,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如今也不小了,可她偏偏是个妖怪,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摆脱这团子的样子。 这日一早,书白在水涧里找到兀自玩耍的女儿,眉眼温和。 “朵朵。” 小团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卷耳,听到父亲的声音,她立刻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书白蹲下身抱住冲过来的小姑娘,手掌拍了拍她的背,转身悠哉的往山下走。 “爹爹要带朵朵去哪里?”小姑娘在他怀里乖乖的,嘴巴微微嘟着,让人看着忍不住的心软。 已为人父的男人声音温柔,“带你去找娘亲。” 朵朵明白了。 她虽然一直没长大,可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的娘亲是人族,可父亲却是妖族,人妖终归不同路,许是上天对他们行为的惩罚,娘亲的寿命也短得很,每一世只能活到四十多岁就离开了。 娘亲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朵朵很是难过,可这次是…… 她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掰着手指查娘亲死的次数,“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这是第十三次了。 娘亲每次陪她和父亲二十几年便会莫名其妙的去世,十几年后,又会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他们身边。 朵朵想了想,嗯,今天应该是娘亲回来的日子了。 每一世的卷耳并不是一出生便会拥有所有的记忆,而是直到她及笄以后才会想起和书白之间的种种。 这日一早,她告别了父母,一个人一把剑,慢悠悠的往不哀山的方向走。 这样死去又重回来的次数太多,卷耳甚至都不怎么急,一路上这里逛逛那里逛逛,等到不哀山脚下的时候,刚刚好是和书白约定好的这天。 她每一世的样貌都不会有大的变化,如今刚刚十五岁,是和初遇书白时一样的年华。 卷耳依旧是一身淡绿襦裙,日光下娇俏可爱,她想着要给许久不见的丈夫女儿带点什么礼物,正巧看到路边的糖果铺子便走了进去。 里面的台子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卷耳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包,付了钱出门,却不期然见到了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朵朵。 卷耳惊喜的蹲下身抱起她,“朵朵怎么一个人在这?” 母女连心,朵朵在妖里的年纪还小,尽管她总是小大人的模样,可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娘亲,她小嘴撇了撇,一副要哭的样子。 “娘亲呜呜。” 她自从出生以来都是书白照顾着,可卷耳不在时还好,朵朵每日乖巧的跟着书白,可娘亲在的时候,她便是整个人腻在卷耳身上,片刻不离身。 眼看着小姑娘和自己同款大眼睛里蓄了泪,卷耳心下酸酸软软的,她抬手轻轻揉了揉朵朵的脑袋,“不哭不哭,娘亲在这呢。” 卷耳拿出刚买的糖放在小姑娘手上,朵朵揉了揉眼睛,趴在娘亲怀里,没一会就又笑开了。 街上人不多,卷耳猜想朵朵应该是和书白走丢了,“你爹爹呢?” 朵朵趴在她怀里,对着卷耳身后喊道:“爹爹!” 卷耳步子一顿,缓缓转身。 书白就这样不期然的闯进视线。 他眉眼如画,眼里的神情,千百年从不曾变过。 书白声音温和,轻轻勾唇唤她。 “卷卷。” 卷耳明眸微弯,缓缓勾起灿烂的微笑。 若你想孑然一身不畏风雪立于红尘。 那我便斩破千百荆棘艰险入这红尘。 生生世世,只为你而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 章 邵斯承(1) 第12章 管理学上午两节大课都是管基,讲课的老师名叫任海权,是出了名的佛系,不点名不提问,堪称学生时代最爱的老师之首。 邵斯承下课回到寝室的时候,原本坐在床上嘴里嚷嚷着要五杀的李爽瞬间一愣,不明白他今天怎么回来了。 邵斯承从大一开始就在校外租房子住,除了他们几个生日或者节日聚餐,一般很少回宿舍。 李爽觑了一眼邵斯承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出声的好。 邵斯承拉开椅子却没坐下,他随手摘了耳朵上的助听器扔在桌上,拿了毛巾就往洗漱间走。 关门声传来,寝室安静了几秒,李爽有些不确定道:“我怎么觉得…他气压很低?出啥事了?” 第n次被团灭的齐鸣自闭的把手机关上,灌了两口桌上的可乐,睨他一眼,“你觉得我会知道?” “……” * 北方的大学宿舍里没有独卫,邵斯承一个人去水房,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溅了他一身,邵斯承面无表情,连避开的动作都没有。 盯着那水流看了一会儿,邵斯承躬身用两只手接水,胡乱的往脸上扑了几把。 水珠顺着邵斯承的脸流进白色T恤,他背脊弯着,仿佛一张蓄力的弓,额前的头发沾了水垂下来,有几缕刺到眼睛里,邵斯承抬手把头发抓到脑后。 他双臂撑在台上,神色沉沉。 水龙头里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在水池里砸出一个小小的涡,邵斯承看了一会,突然笑了。 明明离水流的这么近,可除了淡淡的蜂鸣声,他什么都听不到。 还他妈真是个废人啊。 * 下午第一节是马基,两百多人的大教室闹哄哄的,前面的老师带着麦第三次组织纪律。 “安静,安静,靠窗第三排穿红衣服那个男生,你打游戏小点声,吵到你前面的同学睡觉了。” 班级里哈哈声一片,那红衣服的男生脸色尴尬的放下手机,班级里的学生总算知道收敛,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 卷耳轻轻推开门的一瞬间,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 其实像马基这种好几个班级一起上的大课常常有人迟到,老师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晚来的学生只要悄悄地进来,悄悄地找个座位坐下。并不会有人注意。 只是卷耳的样子实在有些特别。 或者说,她带着的东西有些特别。 她左手拎着个帆布包,右手抱着个……婴儿? 是临床学生学儿科相关知识的时候,学校统一发的假孩子。 卷耳中午留在实验楼做实验,午饭都没吃,等到下午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下午有课。假娃娃没地方放,卷耳只能带着他来上课。 那假娃娃被蓝色襁褓包着,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顶着教室里两百多人包括老师的目光,卷耳乖巧的站在门口跟老师打招呼,“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她弯腰鞠躬,怀里的假孩子漏出脸来,一双塑料眼睛翻了翻看向讲台上的老师,滑稽又诡异。 “……进来吧,找个位置坐下,下次不要迟到了。” 卷耳又轻轻弯腰,带起一个礼貌的笑,“谢谢老师。” 大教室是阶梯型,前面几排都坐满了人,卷耳直直走到最后一排,才找到个空位置。 坐在里面的男生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侧颜很帅,眼窝有点深,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是带着点攻击性的长相。 他唇角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凶巴巴的。 卷耳把帆布包放在桌面上,然后坐下来整理了一下假孩子,四周没有空位,她只能接着抱着。 邵斯承看到卷耳过来一顿,然后继续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投屏上的PPT。 上午听到的对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邵斯承啊,我知道,管理学院蛮有名的,听说年年第一,校奖国奖没少拿。” “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话他总能听到,从同学嘴里,老师嘴里,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只是,他还是学不会平淡的面对。 邵斯承两条手臂放在桌子上,白色短袖下的皮肤白的晃眼,卷耳没打扰他,自己把手里的临概拿出来,忽略前面激情澎湃的老师,一个人沉醉在习题的海洋里。 有人说大学比高中轻松很多,卷耳不知道这句话是否适用所有专业,但首先,他不适用医学。 临床医学概论简称临概,和流行病学号称双煞,是临床大三的课程,每年有数不清的小白菜在这两门课上摔倒,就再也没站起来。 卷耳左手抱着那个娃娃,右手里转着根笔,葱白的手指骨节灵活,黑色笔身在她手里飞快旋转,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哄孩子。 她面前的书显然比马基厚了一大截,邵斯承记笔记的间隙看了一眼。 “急进性肾小球肾炎是以急性肾炎综合征、肾功能急剧恶化、多在早期出现少尿性急性肾衰竭为临床特征……” 他收回视线,黑漆漆的目光看向前方,视线冰凉凉的,正讲课的老师目光跟他对上,声音卡了个壳。 一张卷子做了三分之二实在是做不下去了,放下一直在她手里光速旋转的笔,卷耳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看,放松眼睛。旁边的人认真的记着笔记,他带着一副银边的眼镜,镜片有点厚,挡住了一双深邃的眼,看起来却没什么书卷气,反而带着股野劲。 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根会动的冰棍。在九月的天气里看一眼能凉快不少。 坐在前面的李爽觉得,后排本来淡淡的青柠香好香变浓郁了。他奇怪回头看到后排的景象,李爽脸上有一瞬间的懵逼。 一身冷漠仿佛个冰块的邵斯承,他旁边坐着刚才迟到的小姐姐,那个小姐姐怀里抱着个孩子。 有点像……一家三口? 怕前面的ppt反光,教室里的三个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这个教室没有配空调,头顶的电风扇吱吱呀呀的响,整个环境非常的适合睡觉。 卷耳掏出手机看了看,两点五十。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许多人按耐不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卷耳整理好帆布包和假孩子,等着下课铃响。 邵斯承不动如山,直到铃声响起那一刻,他攥了一节课的笔才停下来。 水笔在他手食指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坑,他十指交叉着动了动,骨节嘎嘣嘎嘣的响,他扫了一眼扣在手腕上的表,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跑,卷耳也抱着娃娃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头问那人,“晚上回来吃饭吗?” 邵斯承长腿在桌下伸直,差点没绊倒前排的一个男生,他放下手里的笔,闻言淡淡的道:“不吃。” “ok。” 卷耳有了结果,头也不回的走出班级。 邵斯承面无表情的看她利落的动作,最后垂眸。 * 七八节没课,卷耳去图书馆呆了两个小时把临概作业做完,等到烈日换成夕阳,她才收了东西往回走。 在小区楼下买了菜,卷耳看到甜品区柜台里五颜六色的甜甜圈,拿了一只粉色的放在小推车里。 到家的时候夜幕已经铺开了,卷耳开灯换鞋进屋,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一分钟没歇就拎着食材往厨房跑。 中午就没吃饭,她快饿死了。 卷耳不喜欢订外卖,只要她还有力气能爬起来,基本都是自己煮东西吃。 她在厨房忙碌了半天,等到屋子里都是菜香的时候,一碗香菇蒸鸡翅就出了锅。 这套房子没有配书房,他们俩写点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在客厅,桌子上堆着几本管理专业的书,上面字迹潦草的写着‘管理、邵斯承’。 卷耳把书整理好放回书架上,又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开吃。 平板电脑里放着寄生虫网课,卷耳一边吃一边看,时不时的暂停截个图,没有丝毫不适。 一节网课看完,一碗鸡翅也见了底。 她看了眼手机,六点整。 收了碗筷擦干净桌子,卷耳回房间洗了个澡,才觉得精神好了一点。 头发上滴着水,她有些口渴,想去厨房倒杯水,趿拉着拖鞋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间,差点被空气里浓郁的二手烟送走。 头顶擦头发的毛巾被她放下来捂在鼻子上,卷耳面无表情的看着沙发上烟雾缭绕的邵斯承,两个人都沉默了。 邵斯承看着卷耳一愣,他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点声音没有,他以为卷耳出去了。 “烟掐了。”卷耳声音有些凉。 邵斯承从小到大除了他妈就没人管过他,自从他妈认识了卷耳之后,管他的又多了一个。 只是他妈采取怀柔政策,说不通他就开始掉眼泪疙瘩,邵斯承每每屈服于亲妈的眼泪之下。不得不退让。 那么卷耳呢? 他吸了口烟,火星明灭。蓝烟氤氲着他的眉眼,看着更野了。 他不说话,无声抗议。 卷耳笑了笑。 “这周还没给邵姨打过电话。” “要不我现在给她打一个。” “她应该想我了。” 卷耳三连结束,邵斯承黑眸凝视她半晌,用手掐了烟。 真是操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3 章 邵斯承(2) 第13章 邵斯承皱着眉看着站在对面的卷耳。 卷耳忽视邵斯承那一副谁欠了他钱的表情,她绕过茶几坐到沙发上,凑近他闻了闻,“还喝了酒?” 她刚洗过澡,沐浴露是很淡的青柠味,像是怕沾上邵斯承身上臭烘烘的味道,卷耳闻了一下迅速退开身。 邵斯承:“……” 邵斯承因为耳朵的关系,烟酒这些东西都是不能碰的。 其实他平时还算懂事,邵斯承他妈让卷耳盯着他,他也算是给面子。 他左耳不够佩戴助听器的标准,所以只有右耳带着,邵斯承瞥了她一眼,抬手摘下助听器,闭眼静坐。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心情明显不好,卷耳看了看他有点发白的脸,想了想起身离开。 过了十分钟,邵斯承睁眼,卷耳不知道去了哪,客厅灯没开,一片漆黑。窗外能依稀看到学校的教学楼,灯火点点。 邵斯承头有些晕,不带助听器的时候平衡感也差了点,他站起身,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刚推开门就愣了。 卷耳在给他铺床。 她穿着米白色的睡衣,长发还有些湿的铺在背后,整个人温柔又柔软。 邵斯承抿唇,走过去淡淡道:“你在干什么?” 卷耳拍了拍枕头,转身看向邵斯承,忽略他问的废话,“水给你烧好了,去洗个澡。” 看着她红唇开合,邵斯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助听器。 卷耳显然也发现了。 邵斯承为了尽量和正常人一样,平常基本一天都带着助听器,刚才他为了屏蔽卷耳才把助听器摘下来,此时怎么也不想在她面前再带回去。 卷耳像是误会了什么,以为他不戴助听器是因为不舒服。 她放下手里的枕头走过来,邵斯承站在原地没动,卷耳凑到他右手边,目光落在他右耳上。 耳廓被助听器压的有些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刺眼的紧。 邵斯承皱眉,他不适应这种耳朵被别人盯着的感觉,“你在看什么?” 卷耳收回视线,抽出他手里的手机,划开屏找出备忘录跟他打字。 ——热水烧好了,你去洗个澡,你喝了酒,水温不要调高,冲一下就出来。 邵斯承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好了点,点了点头。 卷耳绕过他出门,邵斯承也没回头看,他把助听器扔在床头,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水温是卷耳调好的,温度确实不高,邵斯承没再调,有些凉的水从头顶一冲而下,他仰头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灯,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速战速决洗了个澡,邵斯承换了睡衣拉开门,卫生间里的水汽争先恐后的涌出去,看到坐在自己床上的卷耳,邵斯承眯了眯眼。 “你怎么还在这。” 卷耳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看到他出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邵斯承甩了甩头发,水珠甩到卷耳白色的睡衣上,洇出一个淡淡的水渍。 她没注意,看邵斯承乖乖的坐在床上,卷耳打开手里的药膏,用棉签沾了点就往邵斯承耳朵上擦。 邵斯承一僵。 卷耳看出他的不自在,她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药,又拿着他的手机打字。 ——你耳朵擦破了皮,不涂药的话明天带着助听器会痛。” 邵斯承扫了一眼备忘录上的字,抿唇点头。 耳朵上的触感凉凉的,他听觉不好,相应的嗅觉就会比普通人好很多。 两个人都是刚洗过澡,空气里飘浮着同款沐浴露的味道,是卷耳周末采买的同一个牌子。 卷耳嘴里的邵姨就是邵斯承妈妈。 邵斯承比卷耳大一岁,他们俩高中就是同校,只是邵斯承高三那年出了意外休学了一年,所以跟卷耳同一年高考,巧的是也进了同一所大学。 邵斯承因为听力缺陷的原因,不喜欢在学校呆着,索性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很少回宿舍。 大二上学期卷耳打算从学校搬出来,邵敏听说后就让她过去跟邵斯承一起住。 邵敏十多年对卷耳视如己出,所以卷耳跟她关系很好。 只是对邵姨带来的哥哥,卷耳和他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在家点头之交,在大学更是丝毫交集没有。 他们俩寒暑假各有各的事做,合租是第一次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相处这么久。 手里的棉签换了三根,卷耳认真的给他泛红的耳朵涂药,邵斯承头发上的水滴到耳朵上,卷耳没多想,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给他抹了,继续擦药。 温热的触感擦过敏感的耳朵,邵斯承微微侧头,被她用另一只手按住脑袋,“别动。” 她气息洒在耳边,虽然听不清卷耳在说什么,可她意思挺明显的。 邵斯承不动了。 卷耳终于上好了药,她把东西收起来给他放到床头,拿着手机打字。 ——药我不带走了,每天你都给自己擦一擦,这样会舒服一点。 邵斯承有些别扭,“谢了。” 卷耳动作一顿,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时间有些晚,J大所在的城市只是二线,窗外的车水马龙声渐渐停歇。 卷耳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手趴在床上,她刚睡醒,这时候还不困,打算找个电影打发时间。 屏幕里的主角摆出各种好笑的姿势,卷耳看着看着,就开始神游。 卷耳第一次和邵斯承见面,是她七岁那年。 卷耳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爸爸一直没有再娶,一直到卷耳上了小学那年才认识邵姨和邵斯承。 邵姨来他们家那天,蹲下身抱了抱卷耳,她温柔又善良,跟卷耳说,以后会像妈妈一样爱她。 这十多年来,她们俩和亲母女不差什么了,因为邵斯承性格孤傲,有时候邵敏会更宠卷耳一点。邵斯承高三那年出了车祸,人救回来了,可听力损伤严重,邵敏没少因为这事掉眼泪,自责没有照顾好孩子。 可那场车祸很难说得清怪谁。 毕竟,邵斯承是去给卷耳送准考证的路上才出的意外。 屏幕里的电影开始放结尾曲,卷耳连主角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一点多了,卷耳熄屏睡觉。 今天距离邵斯承遇到林露,还有一百二十天。 * 卷耳是十点有课,她定了八点的闹钟起床洗漱,换了衣服下楼跑步,等她拎着买的早饭回家的时候,邵斯承还没醒。 卷耳把早饭放到桌上,转身去邵斯承的门。 “笃笃——” 第一次没人开。 “笃笃——” 第二次依旧没人。 “邵斯承,你吃早饭吗?”卷耳不敲了,直接开口问。 如果他醒了肯定已经带了助听器,这么久没声音应该还没醒。 卷耳刚想离开,就听到里面有声音响起,他应该是刚醒,声线沙沙的,依然好听,“等一下。” 里面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在洗漱穿衣服,卷耳没有等他的意思,转身回到餐桌前开始吃早餐。 一杯豆浆两个包子,等她快吃完了,邵斯承才从房间出来。 阳光很好的照进来,空气中每一丝尘埃飘浮都一览无余。 邵斯承走过来坐在卷耳对面,耳朵上挂着白色助听器,卷耳抬眸问他,“明天我回家,你回吗,回得话我把你票买了。” j大离他们家不远,是隔壁市,明天是周五,连着周末都没课,卷耳爸爸这周又出差,卷耳想回家看看邵姨。 “不回。” 早上的阳光不是很晒,卷耳抬头发现,邵斯承睫毛浓密又卷翘,还挺好看的。 喝了口豆浆,卷耳不怎么意外,“行,那你周末记得锁好门,别给陌生人开门。” 邵斯承:“……” “我几岁了?”他的早饭比卷耳多了一碗粥,邵斯承咽下一口,淡淡开口。 卷耳想了想,“二十一。” 他点点头,“二十一岁的人,你不用教他锁门关窗。” “……” * 两个人一天并不会有什么联系,管理学院和临床医学院一南一北,除了马基这种大课,一般是见不到对方的。 平时见不到的时候,有什么事卷耳都直接在微信上问他。 所以两个人这几个月的对话框基本没变过。 猫饼:“晚上回家吃吗?” ssc:“回。” 或者 猫饼:“晚上回家吃吗?” ssc:“不回。” 九月的天气堪称女人的脸,说变就变,临下课的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了。 卷耳有带伞的习惯,她倒是不怕,只能面无表情的听着班级里的一片哀嚎。 “怎么突然下雨了?我看了天气预报没雨的啊。” “那天气预报啥时候准过?相信他还不如自己夜观天象。” …… 卷耳翻出手机,打开微信,上面的消息都是学校的各种群,卷耳往下滑了两次,找到那个,‘ssc’,发出加好友以来第二个问题。 猫饼:“你带伞了吗。” 过了两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ssc:没带。 他不打伞很容易淋湿助听器,这人也不是会主动开口会找别人借伞的人,卷耳想了想,手机飞快地打着键盘。 猫饼:你在哪边上课。 ssc:二教。 猫饼:等我过去接你。 空气里湿漉漉的,邵斯承也属于看了天气预报,结果预报不准的人。 邵斯承不喜欢这种生活里突然出现的意外,这场突然的雨让他心情有点烦。 卷耳那句,“等我过去接你。”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手有些僵,他松开攥紧,回复卷耳。 “好。” 他无意识的看着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 邵斯承又收到一条消息。 “门口等我,别乱跑。” 他轻轻牵起个笑。 卷耳这人真的啰嗦。跟个老妈子一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4 章 邵斯承(3) 第14章 北方的雨不如南方那种柔和,卷耳撑着伞,能清楚的听到伞面上噼里啪啦的雨声。 二教门前都是躲雨的人,卷耳扫了一眼没看到邵斯承,索性直接给他发消息,“我到了。” 门口的人太多,推推搡搡让人忍不住心烦,邵斯承刚想往出走,不知道谁撑伞的时候刮到他的耳朵,他一顿,然后世界彻底安静了。 助听器摔在地上,被挤来挤去的人踩了几脚之后终于寿终正寝,邵斯承冷着脸低头看了几秒,直接抬腿走进雨幕。 卷耳本来还奇怪邵斯承不回消息,等看到雨里向自己走来的人,有些出乎意料。 穿着黑色帆布鞋的女孩子往前跑了几步,地上的雨溅湿裤脚,她连忙伞撑在邵斯承头顶,“你怎么直接出来了?” 邵斯承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这种感觉很差,明明泼天的大雨,但在他耳朵里的,只有很轻很轻的嗡嗡声。 卷耳目光落在他耳朵上的时候停了停。 她没问他怎么不带助听器,伞撑的费力,卷耳只能把伞柄递给邵斯承,男孩子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烟灰色的伞柄,把两个人一起罩在伞底下。 两个人在雨幕里往家走,穿过马路的时候卷耳会认真的两头看看,像是家长夸的那种乖宝宝。 乖宝宝一路跟着邵斯承上楼,在门口收了伞换了鞋子,邵斯承径直坐在沙发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卷耳把书包扔在茶几上,她去厨房煮了壶花茶,自己把书翻出来做今天的作业。 她周末打算回家,那作业就得今晚赶出来。 邵斯承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其实他心情并没有那么糟,只是觉得再去配一个助听器有些麻烦而已。 他听力几乎没有,闭着眼睛的时候也关闭了视觉,所以环境里一点点的异样他都能察觉到。 感觉到什么,邵斯承睁眼,看到卷耳的手悬在自己脸上。 “怎么了?”他习惯性皱眉。 卷耳手里抱着本练习册,她在手机上敲下几行字递给邵斯承。 “我有一道题不会。” 邵斯承的专业是卫生向管理,统计是他大一的课程,卷耳记得他拿了A。 她手机的练习册往前一递,差点没戳到邵斯承鼻梁。 他抬着眼皮扫她,“我这个样子怎么给你讲。” 他听都听不到。 卷耳莫名其妙,手指在手机上戳戳戳。 “听不到有什么关系,我打字就好了啊。” 她并不觉得邵斯承听不见有什么影响。 他为这无所谓的态度心底一动。 卷耳,好像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聋子看待,在她眼里,邵斯承听不见就听不见,大不了他们的交流方式换一下,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邵斯承看着那本练习册一直不开口,卷耳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她接着在手机上写。 “我手速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 邵斯承忽略心底一瞬间的异样,秉持着他妈让他和卷耳互帮互助的要求,邵斯承抬手接过那本练习册。 卷耳一瞬间弯唇,眸光晶亮。 那道题其实不难,只是掺杂了卷耳还没学过的流病,邵斯承看了一会,从卷耳手里抽出笔开始在纸上演算。 计算题很长,从假设检验一直到关键强度分析,邵斯承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除了偶尔在旁边的草纸上演算,他全程基本没怎么犹豫。 他虽然看着不乖,但是成绩一直都要比卷耳好,这也是让她最佩服的地方。 明明他看着也没怎么努力呀。 邵斯承写完最后一句放下笔,侧头就看到卷耳颊边小小的梨涡,女孩子拿着笔在草纸上写。 “邵斯承你太厉害了吧。” 她的字娟秀小巧,写在他潦草字迹的下面,对比非常大。 笔下,‘邵斯承’三个字规规矩矩,像她人一样。 卷耳看完了答案,用笔在不懂的地方画上横线,在线后面打了个问号。 邵斯承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声线会不自觉的比平时高,清音朗朗,褪下了平时稍显高冷的气质,质感很好。 “这是一比一配对设计,不能按老方法来。” 卷耳点点头,看着他的答案,一边自己一步步顺下来,总算明白了这道题的意思。 他讲了半天,嗓音有点沉沉的,卷耳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邵斯承接过来喝了一口,顿了顿。 他挑眉低头,看到杯子里的枸杞雪莲。 养生女孩卷耳泡的茶。 作业做完,卷耳把东西收起来,接着在纸上写字。 “你助听器丢了?” 邵斯承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水,“嗯。” 卷耳写,“那我给s市医院打个电话,你的数据他们应该有存,明天让他们再送来一个。” 口腔里的枸杞带着点甜,喝惯了冰镇矿泉水邵斯承竟然觉得,这种养生喝法好像还不错。 邵斯承扫了一眼纸,慢吞吞点头。 温水流到胃里,意外的比冰水舒服。 卷耳找出医院的电话拨了出去,简单交涉几句后,她接着在纸上写。 “医院说明天可以做出你的助听器,但是周末没人送,要到周一才可以。” “所以我想,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家。” 邵斯承顿了顿,看了一眼卷耳的眼睛,惜字如金“嗯”了一声。 卷耳也就不再纠结,时间有些晚了,卷耳刚打算起身,就被邵斯承叫住,“等下。” “?” 看着她脸上的疑惑,邵斯承问她,“你要煮饭?” 卷耳莫名其妙的,还是点头。 “我想吃你昨晚吃的那个。” “我回来的时候闻到味道了。” “闻着挺好吃的。”他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 卷耳:“……”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八点了,她头点了一半开始摇。 这回轮到邵斯承脸上挂着问号。 卷耳很有耐心的在手机上打字,敲了半天才递给邵斯承。 “我昨天吃的是鸡翅,那个太油腻了,不适合这么晚吃。容易引起胆固醇增高,留在血管内壁上产生动脉硬化和心血管疾病。” 邵斯承服了。 他不说话,无声抗议。 卷耳看他不情愿的样子,眼睛眨了眨。 “明天给你做。” 邵斯承刚想反驳说你明天就走了在这骗谁呢,就感觉到头顶传来的温度。 卷耳不怎么熟练的拍了拍他脑袋,嘴唇开合。 邵斯承皱眉,他听不见,但能看出来她只说了一个字。 卷耳说完就去厨房煮粥了,邵斯承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终于知道卷耳刚刚说的是什么了。 她说的是,‘乖’。 邵斯承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半晌,收回视线。 粥好的很快,像是出于补偿,卷耳在白粥里加了虾仁,她把粥端到桌子上,过来叫沙发上的人吃饭。 当邵斯承吃着白米粥喝着枸杞水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老年生活。 健康,平淡,又很安心的感觉。 意外的,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 j市到s市的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卷耳爸爸出差,是邵敏来接两个人回家。 “一路累不累?”邵敏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 邵斯承听不见,卷耳在另一边挽着邵敏的胳膊,笑着道:“一个多小时,哪能累着,倒是邵姨起大早来接我们才累。” 女孩子总是更贴心一点,邵敏闻言笑得更加慈爱,一口一个我家卷耳,直到上了车才停下来。 高铁站离他们家不远,等红绿灯的时候邵敏道:“你们俩这几天在家歇着,周日我去给斯承取助听器。” 卷耳说好。 到家的时候刚好十点钟,屋子里采光很好,邵斯承有点晕车,到家就蔫巴巴的回房间去了。 他们俩也不久呆,所以也没带什么碍事的行李,休息了一会,卷耳洗了手来到厨房,“阿姨,家里有鸡翅吗。” 邵敏温声道:“有的,卷耳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墙上挂着米白色的围裙,卷耳拿过来穿上,“我来帮您。” 想到了什么,卷耳又接着说,“我记得您颈椎病蛮严重的,有位老师教了我个按摩方法,一会我给您试试。” 邵敏笑的更加慈和。 六菜一汤,两个人的速度不慢,邵敏摆好餐盘,跟卷耳道:“去叫你哥哥吃饭。” 卷耳听到这个称呼,眼睛眨了眨。 她上楼走到邵斯城门口停住了。他没有助听器,根本听不到敲门声。 卷耳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吃饭了。” 她蹲了五分钟,没人回。 楼下的邵敏看她还站在那,奇怪道:“他不出来吗?” 卷耳摇头,“我给他发消息没回,可能是在睡觉。” “那你下来,我进去看看。” 孩子大了,自然不能让卷耳直接进去,邵敏放下手里的餐盘上楼梯,轻轻拧开门把手。 邵斯承刚洗完澡,只来得及围个浴巾,被突然进来的邵敏吓了一跳。 看着他这幅衣不蔽体的样子,邵敏庆幸没让卷耳进来。 邵敏指了指楼下:“吃饭了。” 这种口型简单的字句邵斯承可以直接看出来,他抓了把头发,跟他妈说,“知道了。” 卷耳家是一套两层的小复式,两位家长的房间在一楼,邵斯承和卷耳在二楼。 邵斯承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他妈和卷耳不知道说些什么,邵敏笑的皱纹都出来了。 大二刚体检过,邵斯承今年有188,他长相硬朗,眉眼锐利,整个人的气质和温柔这两个字一点沾不上边,再加上这样的身高,让人很有压迫感。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鸡翅,下意识的看了卷耳一眼。 女孩子手里给邵敏盛着汤,没空看他。 餐盘里的鸡翅飘着香气,邵斯承夹了一块,眉眼微微柔和下来。 一直余光注意着邵斯承的卷耳笑了。 她发现邵斯承这人虽然傲娇又别扭,但其实好哄的很。 好吃好喝就可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5 章 邵斯承(4) 第15章 大学有时候并不仅仅是学业上的一个新阶段,他带来的改变,往往渗透在生活里的每一处。 二十岁的年纪,许多事情宁可在心里藏着,也不再轻易的和家人说。 这个现象,在男孩子身上更为明显。 邵斯承从小性格就太冷,用邵敏她们老话说,就是太‘独’了。 人各有命,当年的事情邵敏没有怪过卷耳,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两个孩子可以好好的。关系能热络一点,以后也是个伴。 邵敏趴在沙发上,卷耳蹲在旁边给她按着颈椎,边听邵敏道:“……你哥哥这个人,他没什么朋友,阿姨想请你在学校多照顾他一下,有空多陪陪他,可以吗?” 卷耳温声,“邵姨放心吧,我知道的。” 邵敏声音有些低,“小承他就是性子闷一点,其实你仔细了解之后会发现,他对自己认可的人,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说个远一点的,有一天我和你爸不在了,你们就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卷耳力道适中,没一会邵敏就睡着了,卷耳拿起旁边的薄被给她盖上,转身轻声上楼。 路过邵斯城门口时,她步子停了停。 邵斯承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间不知道他在干嘛。 卷耳看了一眼楼下睡着的邵敏,伸手拧开邵斯承的门把手,推门进去。 单人床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堆东西,里面的人坐在电脑前,手里噼里啪啦的打字,他面前放着本卫生事业管理学,应该是在正在写什么论文。 卷耳走过去,邵斯承若有所觉,突然回头。 她换了套柔软的家居服,应该是刚洗了澡,身上带着和自己一样的青柠香。 邵斯承睨她,“有事?” 卷耳看了他电脑屏幕一眼,被密密麻麻的字给刺了一下,颇为嫌弃的收回视线。 邵斯承眉心一跳,“你那什么眼神?”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卷耳直接坐在他的床上,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手机“叮”的一声,邵斯承扫了眼屏幕。 猫饼:崇拜的眼神。 邵斯承:“……” 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不管卷耳,手里接着噼里啪啦地打字,那副眼镜架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带着点禁欲的意思。卷耳莫名想到斯文败类四个字。 她看了一会又闲不住,手里消息发个不停。 “你写什么论文呢?学期作业?” 邵斯承余光扫了眼微信消息,随口回她,“随便写写。” 跟没说一样。 卷耳看他是真的挺忙,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一个人靠在床头摆弄着手机。 邵斯承以为她还是在给自己发消息,可他余光看了好几次微信界面,并没有新消息。 卷耳唇角带笑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邵斯承盯着屏幕里的双因素理论,突然有点不爽。 凭什么他在工作,而她在玩手机。 邵斯承淡淡开口,“你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在这坐了半天也不说正经事。 卷耳闻声抬头,看了邵斯承一眼,低头打字。 邵斯承盯了半天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猫饼:我来陪你呆着啊。 不用说也知道,应该是邵敏跟卷耳聊过什么,左不过是让他们兄友妹恭那一套,邵斯承嗤道:“你是来陪我的还是换个地方玩手机?” 卷耳挑了挑眉,啪的一声把手机扣上。 她笑眯眯的,眉眼都温柔下来,“陪你陪你。” “……” 这几个字看口型就能看出来,虽然听不到声音,可她脸上神色绵软,邵斯承几乎能想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温柔。 哄他一样。 可莫名的,明明邵斯承依旧什么也听不见,可只要知道这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他全身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他书桌上摆了很多专业课的书,卷耳在里面找了一本勉强跟她沾边的‘社会医学’,百无聊赖的翻着看。 第一页还没看完,卷耳就开始忍不住的打哈欠。 邵斯承不习惯开空调,他房间里的窗子开着,夏风带着热意吹进房间,树影在地上落下一块块光斑,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摇曳,岁月无声,但温柔至极。 几万字的论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写完的,邵斯承把今天的任务做完,床上的卷耳早就睡着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认生。 邵斯承看着卷耳手里握着的那本书,挑了挑眉。 果然让理科生看密密麻麻的条文概念,真的是一件催眠的事。 邵斯承看着她,从毓秀的眉眼到淡粉的唇。二十岁的女孩子,真诚勇敢,仿佛是造物主最美好的创作。 干净又温和。 他眯了眯眸子,突然抬腿踹了卷耳一脚。 他丝毫不温柔的踹在卷耳腰上,睡的迷糊的人猛地睁开一双水润的眸子,看着床边的邵斯承,一脸问号。 邵斯承淡淡的,“你快掉地上了,我扶了你一把。” 卷耳低头扫了一眼邵斯承没穿拖鞋的右脚。 呵呵:) 卷耳刚要说话,楼下传来邵敏的声音,“卷耳在吗?” 女孩子鼓了鼓腮,拿着手机从另一边下床,开门走到楼梯口,“怎么了邵姨?” 邵斯承看她灵活的像个兔子一样,嘴角微微上扬。 邵敏在玄关处穿鞋,没注意卷耳是从邵斯承房间出来的,“学校临时叫我回去,应该是有事,晚上可能要你们自己做饭了。” 卷耳点头,“那您注意安全。” 卷耳没再去邵斯城那边,她回到自己房间,给邵斯承发微信。 猫饼:邵姨出去了。 ssc:嗯。 猫饼:晚上你做饭。 聊天框上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中’卷耳以为他会发来一大段的抗议,结果最后只收到了一个标点符号。 ssc:? 简洁明了,是他的风格,邵斯承本承。 猫饼:你不行? 在学校那边基本都是卷耳做饭,邵斯承很少动手,这次其实也没抱着让他做的打算,只是随便跟他说说而已。 只是卷耳忘了,没有一个男孩子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不行’。 特别是邵斯承这种敏感又别扭的小孩。 ssc:我做。 卷耳躺在床上,看着这条消息,挑了挑眉。 事实证明,学霸就是学霸,在一方面优秀的人,在其他领域也不会差。 邵斯承煎了两块牛排,卷耳为了配合,在柜子里找出瓶红酒给两人倒了点。 高脚杯里盛着醇郁的液体,卷耳找出手机拍了照发到朋友圈。 “忙中得闲。” 下面配图是红酒牛排。 卷耳平时在班级里人缘不错,她长得也漂亮,追她的人也不少。那条朋友圈下面的评论很快多了起来。 一群人在评论里瞎起哄,卷耳统一回复。 “跟我哥吃的。” 一群人放心下来。 虽然不知道卷耳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但好歹广大男青年还有机会。 邵斯承自然看到了她那条朋友圈,他抬了抬眼皮,“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哥?” 卷耳当没听到,默默咽下嘴里的牛排。 吃过了晚饭,把餐盘放进洗碗机,邵斯承和卷耳一前一后上楼,楼梯口分开的时候,卷耳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邵斯承皱眉。 卷耳没松手,拽着他得袖子往下拉,邵斯承不明所以的矮身凑近她。 女孩子穿着白色的拖鞋,她踮起脚,贴在邵斯承耳边,轻轻喊他,“哥哥。” 邵斯承一瞬间耳根发麻。 她离得太近,带着青柠味的气息钻到他耳朵里,绵绵糯糯。 他听到了。 她叫他哥哥。 邵斯承整个人僵在原地,耳根脖子泛起红,卷耳退开身,忍不住笑,“邵斯承,你行不行啊。” 怎么还害羞了。 邵斯承眉间蜷着淡淡的怒,有点咬牙切齿,“你闹什么?” 卷耳得寸进尺,声音带笑,她说话很慢,让邵斯承可以直接看清她的口型。 “是你抱怨我没叫过你哥哥的呀。” 他那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吗? 邵斯承深深看了卷耳一眼,面无表情后退一步,开门回房,‘啪’的一声关上门。 木质门板在卷耳面前擦过,妖风让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看着眼前这道门,卷耳缓缓笑开。 嗯,这人禁不住逗的。 * 周日这天刚吃过午饭,邵敏把两个人送到高铁站,“十一不回来了?” 车站里的人不少,环境有点吵,卷耳接过她手里的零食,“嗯,学校应该会安排一个月的实习,等您下个月过生日我们再回来。”她有些抱歉。 邵敏无奈点点头,她学校还有事,嘱咐了他们注意安全,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两个人检票上车,列车起动,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卷耳问他,“你们专业在哪实习?” 邵斯承闭着眼睛,想了想,“附属二院吧。” “那还挺巧。” 临床专业每学期都会组织一次小规模的实习,为期不长,其他专业都是一年一次,去年两个人没在同一个地方,今年确实是巧。 s市回J城,全程大概两个多小时的高铁,卷耳刚想眯一会,就听到邵斯承声音响起。 “你以后想选哪个科室?”卷耳想了想,“应该是妇产科吧。” “为什么?”他记得卷耳以前还挺喜欢呼吸内科的。 卷耳声音温柔,“因为妇产科可以见证新生命的诞生,生命伊始,大概是这世界最美妙的事。” “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邵斯承眸色深深,“就是感觉,你看我这眼神,像极了老母亲看她儿子。” “……”卷耳眯了眯眼,“是么,小斯承。”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6 章 邵斯承(5) 第16章 九月末的时候,邵斯承的论文发表成功,再一次拿了奖。 论文最尾处,他官方的感谢了老师和学校,卷耳一看那几句就没走心。 实习管得不严,周六甚至给他们放了个假,卷耳切好了西瓜,哒哒哒的跑到沙发这边来。 “邵斯承,你论文产量太高了吧。”卷耳抱着西瓜坐在他身边,嘴里碎念念。 她用叉子挑了块大小适中的递给邵斯承,看书的人下意识张嘴接住,嚼了两口他反应过来,看着女孩子无知无觉的样子,他什么都没说。 “你感谢这栏,怎么不写着我呢?” 邵斯承无语,“我写你什么?” “写我对你的关心和帮助啊。”卷耳大言不惭。 “……” J大附属二院是著名的三甲医院,每天接诊量非常多,尽管卷耳并不会实操什么,只是跟在老师后面打打下手,一周下来也累的够呛。 这天早上,卷耳买了早饭回来,就看到邵斯承一个人站在落地镜前。 她换鞋进来,看着一身正装的人,“你干嘛呢?” 邵斯承背脊挺直宽阔,一身黑色正装显得更加凌冽,他站在落地镜前,比镜子还高出一大截。 邵斯承对着镜子,把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今天卫生厅抽查,主任让我们穿正装。” “奥。”卷耳把早饭放在桌子上,里面的粥散发着热气,“我今天科里可能会忙,晚上你先回来的话就自己做饭。” 卷耳每天实习结束的时间一向晚,邵斯承闻言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他还站在落地镜前不动,卷耳嘴里塞着包子,声音有些含糊,“你站那里半天还没弄好呢?” “系不好。”他皱了皱眉。 “什么系不好。”卷耳擦了擦手,走到邵斯承旁边,抬眸看着他脖子上的东西,“你不会系领带?” 他低头睨卷耳,“你会?” 卷耳身高刚刚到邵斯承肩膀,她拍了拍手,“来来,我给你弄?” “你手上脏不脏啊?”邵斯承皱眉,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嫌弃。 “脏什么脏,我这都擦了的。” 邵斯承微微弯腰迁就着她的动作,他目光落在卷耳眉眼上,借着早晨的阳光,难得仔细看她的脸。 女孩子神情专注,鹅蛋脸显着年纪更小,如同柔软的秋云,让人想起很多美好事物,像是九月河岸斜斜,青草丛丛。 她手里动作很快,没一会就帮他把领带系好,卷耳上下扫他两眼,白衬衫黑领带,“你还挺人模狗样的。” 邵斯承一个眼刀过来,“我就当你在夸我。” 吃完了早饭,卷耳把垃圾收好扔到垃圾桶里,邵斯承扫了一眼干干净净的桌面,面无表情。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卷耳眼睛眨呀眨,“对不起,一时疏忽,忘了给你留。” “……” 邵斯承绕过她往外走,卷耳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喊他,“等等等等!” 不耐烦的人皱眉回头,看着卷耳跑过来递给自己一个粉色甜甜圈,女孩子嘴里跟他解释,“不能不吃早饭,把这个吃了。” 邵斯承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来。 他转身开门,身后卷耳又叫他,“等一下!” 这回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邵斯承回头,“还有什么事?” 卷耳眉眼弯弯,“忘了夸你,哥哥今天真帅。” ‘哥哥’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莫名的情绪。 邵斯承眸光漆漆,舌尖抵了抵牙根,“嗤。” 外面天气还热,西装外套被他抓在手里没穿,邵斯承转身推门离开,卷耳在他身后,没看到冰山悄悄红了的脸。 * 信息科在附属二院的综合办公楼,邵斯承把手里的报表录入系统,李爽在旁边跟同学在说着刚听来的八卦。 “听说是妇产科吧,有个产妇大出血没救过来,家属在那边闹呢。” “唉,听说徐主任为了给那个病人做手术,要了10个单位的血,可惜人还是没保住。” …… 邵斯承眉心一跳,抬头问他,“妇产科?” 虽然不明白邵斯承怎么会关注这些八卦,但李爽还是道:“嗯,医务处挺多人都过去了,现在那边乱七八糟的,徐主任已经报警了。” 邵斯承起身,沉声道:“帮我盯一下这边。” 他手里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李爽看着空白的屏幕,不知道邵斯承让他盯啥。 “你们医院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好好的人被你们推进去,怎么出来的时候人就没了?” “我苦命的孩子,这黑心的医院要了你的命,这世道可怎么办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喊道。 走廊里乱哄哄的站满了人,一层的病房都关着门,但依旧能听到房间里婴儿的哭闹声,一群头上围着白布的人在走廊嘶声力竭,保安在现场维持秩序,但场面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卷耳和同班的几个同学站在走廊角落,妇产科的徐主任是她们的老师,现在正在跟家属交涉。 身边有护士忍不住哭,“术前明明都把可能的情况告知家属了,他们也签了字,如今到底在闹些什么啊。” 卷耳思绪纷杂,说不出话。 徐主任今年不到五十岁,她个子不高,尽管场面混杂,她声音依旧平稳,“产妇的情况我之前就和家属说过,你们也是签了手术同意书,一切风险和后果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们也尽力了。” “医生不是神,还请你们节哀。” “你放屁!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人还是被你们治死了,你们今天就得偿命!” “对!让这群黑心的大夫都去死!” 家属情绪越来越激动,根本不听徐主任的解释,他们抓着手边能抓到的东西,疯狂往穿着白大褂的人身上招呼,卷耳一群人也不能避免。被他们扔的东西砸中。 没过多久警察就到了现场,“不许动!把东西放下!” 病人家属有二十多人,看到警察过来想跑,警察们冲过来一个个把他们扣好,这时一个中年人却如同疯了一样,他举起旁边的椅子,看到一旁稍显稚嫩的卷耳,猛地向她砸去! 卷耳瞳孔一缩,有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身边突然有人把她扯进怀抱,接下来就是一阵木椅敲在人身上的沉闷声音。 他足够高,牢牢的把她护在怀里,霸道又包容。 邵斯承闷哼一声,背后火辣辣的一片疼,他低头看着怀里毫发无伤的卷耳,气的不行,“你他妈有病是不是?看到人不会躲?” 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男人举着椅子冲过来,那一瞬间他心都停了停。 身后的中年男人被警察按在地上,卷耳皱眉,“你有没有事?” 那椅子是实心的,若是砸在卷耳身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卷恩眼里情绪复杂的看着邵斯承。 他眉心拧了拧,语气依旧不好,“你要是长了眼睛,老子就不用挨这一下。” 走廊里依旧混乱,卷耳却觉得连飙两句脏话的邵斯承,好可爱。 “这么生气,那你救我干嘛?”她还能笑的出来。 邵斯承噎了噎,“老子怕你死了,我妈骂我行不行?” 卷耳挑了挑眉,“哦。” 尽管出了这件事,可其他病人的病情不能等,医院照常运作,一群闹事的人被警察带走,后续还要继续调查。 徐主任擦了擦头上的汗,“好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今天这事,给在场的每一个实习的医学生都上了一课。 卷耳跟徐主任请了假,带邵斯承去骨科拍了个片子,确定没事了才放心下来。 今天还没结束,依然有许多事情等待他们去做,邵斯承回信息科,卷耳也回了自己的科室。 等最后一次查房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卷耳把资料整理好,白大褂脱下来,她累的靠在椅子上,想起今天的事,觉得各位老师前辈真的是太伟大了。 卷耳跟值班的护士姐姐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往楼下走。 医院可以看尽人生百态,白墙不知道听到过多少人的祷告,这个城市霓虹依次亮起,而这一家医院,又联系着这座城市,不知多少个家庭。 卷耳出了医院,正好看到邵斯承的身影。 她站在门口看了几秒,而后几步跑到他身边,“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邵斯承淡淡道:“今天事情多。” 卷耳点点头,外面的空气比医院好,两个人不说话,慢悠悠的往回走,邵斯承看着她清秀的脸,突然道:“后悔吗?” 她扭头,“后悔什么?” “后悔学医。” 卷耳笑了,“不后悔。” 邵斯承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有许多许多的前辈和同学在这条路上和我并肩而进,我在这世界渺小宛如尘埃,可患者对我说的每一个谢谢,都能让我找到我存在的意义。我很开心,怎么会后悔。” 初秋的晚风不再燥热,邵斯承在暖黄的路灯下,看着卷耳脸上温柔的神色。 她笑着道:“你不觉得医学特别美妙吗,它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每一只盐水瓶,每一件手术衣,都奇妙无比。” 她说着自己热爱的东西,白皙的脸庞好像会发光,月亮像是水泡一样挂在天上,女孩子眼睛璀璨,像是银河上的星子。 “不害怕吗?” 她看着邵斯承,声线温和,“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我宣誓过的,我得做到。” “至于害怕,今天不是有你护着我吗?” 她热爱生活,敬畏生命。没有人不会为这样柔软却坚韧的姑娘心动。 邵斯承看了她半晌,低低笑了。 这一晚万家灯火依旧,车水不停,所以心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渺小,以至于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7 章 邵斯承(6) 第17章 十一月底是邵敏的生日,卷耳和邵斯承到家的时候,家里正飘出菜香。 邵敏给他们俩开了门,一边回身喊,“善民,孩子们回来了。” 卷耳手里拎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递给邵敏,顺便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邵姨,生日快乐。” “好好好。”邵敏拍了拍卷耳的背,笑着拉她进屋,“我和你爸做了一大桌子菜,可就等你们俩了。” 她拉着卷耳,又忙不迭的跟邵斯承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快进来进来。” “……” 卷耳爸爸拍了拍邵斯承肩膀,又笑道:“你妈妈盼了你们一下午了,我都快被她烦死了。” 虽然是邵敏的生日,可桌上的菜却几乎都是邵斯承和卷耳爱吃的,卷耳看了邵斯承一眼,谁知道他却顿了顿,移开了视线。 他心思明显不在这,邵敏也不管他,今晚还有别的事要说。 “卷耳呀,你爸有个同事,她家儿子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比你大三岁,也是学医的,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卷耳小口喝着碗里的玉米羹,闻言差点没把嗓子里的东西呛出来。 她下意识看邵斯承,那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姨,我才多大啊,你想什么呢。”卷耳摆了摆手,“不考虑不考虑。” 旁边那人事不关己的样子,卷耳非要把他拖下水,“您有空惦记我,不如给邵……我哥找个女朋友。” 邵敏叹气,“我也想啊,只是……” 她终究还没说出口。 她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耳朵的原因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连带着被人瞧不起。 邵斯承像是毫无所觉,“行了,说这些做什么,吃饭吧。” “哎,吃饭吃饭。” 他们俩周二晚上到的家,明天早上就要回学校,吃过了晚饭,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楼。 卷耳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刚才邵斯承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总觉得刚才饭桌上,她不该提起邵斯承的事。 应该给他道个歉的。 卷耳起身,推开房门,楼下的两个老人正在厨房里洗碗,她有些心虚的迅速走到邵斯承门前,幸好的是门没锁,她一口气开门进屋关门,前后没用三秒钟。 明明她理由正大又光明,可莫名的,她心虚极了。 等她缓了口气才发现邵斯承房间的灯是关着的,屋子里太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隐隐透在房间里,看不真切。 “邵斯承,你怎么不开灯?” 邵斯承站在床尾,他现在的心情用复杂二字根本形容不过来。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发现浴巾没拿,洗了一半只能来柜子里找,可衣柜应该被邵敏重新整理过,原本放衣服的地方被她放了被子,他一时间找不到衣服,偏偏这个时候卷耳闪身进来,他只来得及戴上助听器。 也就是说,黑暗里,他什么都没穿。 他不说话,卷耳抬手摸墙,“我开灯了?” “不行!” 卷耳一怔,吓了一跳的收回手,“邵斯承你做什么坏事呢?” 他不让开灯就不开,卷耳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黑暗里两个人都看不清,直到卷耳触到他还沾着水的腹肌。 反映了几秒,卷耳低声问他,“邵斯承,你耍流氓不穿衣服?” 邵斯承简直要疯。 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却忘了他现在就站在床尾,拖鞋湿漉漉的一滑,他瞬间栽在床上。 卷耳下意识的去拉他,黑暗里扯住他的手,却控制不住的跟着他倒下去。 她也是刚洗过澡才过来,过肩长发吹的半干,贴在皮肤上凉凉的。 卷耳后知后觉现在是什么姿势。 她整个人压在邵斯承身上,隔着她一层睡袍,睡衣下的触感清晰可见。 甚至因为她学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贴着他的是哪几块肌肉,哪几块骨头。 睡袍刚过膝盖的长度,她柔嫩的小腿贴在他膝盖上,触感莫名。 “你还不下去?”邵斯承咬牙切齿。 “哦。”卷耳后知后觉,她有些慌乱的撑起身子,连滚带爬的往旁边躲。 要命,真的丢死人了。 她刚要下床溜走,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小承,睡了吗?” 邵斯承一僵。 他们俩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没穿衣服,如果邵敏进来看到,不管怎么解释,今天这关都过不了。 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转过几圈,只是一瞬间,邵斯承就有了决断。 他长臂展开,瞬间把坐在床尾的卷耳拽过来,另一只手抓着被子用力一扔,把两个人严严实实的罩在里面。 与此同时,邵敏开了门。 “妈,你有事吗?”邵斯承尽量声音平静。 卷耳在他身下,心跳的飞快。 邵敏道:“没事,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你怎么不开灯?” “别开!”邵斯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他顿了顿,声音闷闷的,“我眼睛疼。开灯刺眼。” 邵敏没察觉什么不对,黑暗里她缩回手,“好,我不开,你别蒙着被子说话呀。” 卷耳心跳的飞快,邵斯承一只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捂在她嘴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根本看不到对方,可心跳声像是打擂的鼓,扑通扑通,振聋发聩。 邵斯承缓缓松开捂着卷耳的手,微微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妈,你要聊什么?” 他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可还是有些哑。 邵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怕吵到对门的卷耳,转身把门关上,邵斯承微微松了口气。 黑暗的卧室里,三个人。 邵敏坐在床尾,声音有些低落,“妈妈就是想到你的耳朵,有些难过。” 卷耳两只手在被子里轻轻动了动,像是碰到了邵斯承的手臂,他整个人僵的不能再僵。 她下意识的帮他揉了揉,被他一把拉开。 “我就是觉得,明明我的儿子这么优秀,可因为这点缺陷,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以后成家都是个问题。” 邵斯承两只手臂轻轻撑起自己,尽量让两个人接触的部分少一点,卷耳被他严严实实的挡在身下,没有露出破绽。 “你严阿姨说,让我给你找个同样有缺陷的姑娘在一起,她们不会挑这些,可我不愿意啊,我的小承明明那么好,那么好……”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邵斯承一部分精力应付怀里的人,一边分出精力安慰邵敏,“妈,你别想这些了,今天是你生日,想点开心的。” 他声音克制到极限,嗓音越来越哑了,邵敏擦了擦眼泪,“好,妈妈听你的,咱不说这事了,你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困。” 邵敏点点头,叹了口气,“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睡吧。” 她摸索着起身开门,走廊里的光有些亮,邵斯承飞快的把被子罩过两个人头顶。 邵敏没注意,她轻轻带上门。卷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道到邵敏敲了敲对面卷耳的房门。 她心脏一瞬间升到了嗓子。 “卷耳,睡了吗?” 房间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邵敏敲了一声没人应她,只能转身下了楼。 等了一会,走廊终于没声音的时候,邵斯承才脱力一样躺在一旁。 卷耳躺在他的床上,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来神。 她刚才来找邵斯承干什么来着? 忘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触感和心跳,手心里都是汗,卷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更是哑,“对不起……” 这事怪她。 邵斯承没空回应她。 前几天才确定自己对她的心思,今天就来这么一遭。 邵斯承要是没有反应,他就不是男人。 他澡洗了一半,浑身湿漉漉的在被子里躲了半天,又全神贯注的应付邵敏,此时精力歇下来,才发觉刚才有多么惊心动魄。 他感觉着自己身上的反应,抬手左手轻轻盖在额前,低低骂了一声。 “操。” 刚才两个人贴着,卷耳自然感觉到他的反应。 她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来了句,“要不,我帮你?”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他忍着身体里的燥热,声音哑的完全是用气声说话,“你走。” 窸窸窣窣的,直到关门声响起,邵斯承躺在床上低低笑了。 没良心的,让她走,她还真走了。 * 周三下午还有课,他们俩一早就打车到了高铁站。 经过昨天那么一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高铁上很安静,只有列车轰隆隆行进的声音,邵斯承皱着眉靠在椅背上,有些难受的样子。 “不舒服?”卷耳歪头看他。 他淡淡‘嗯’一声。 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今天舒服才怪。 卷耳猜,许是助听器有些不适应,“要不先摘下来,这会又没什么事。” 她得着机会就要教育他,“你看,平时你不用带着助听器的,不舒服又麻烦。” 邵斯承睁开眼睛,“你好啰嗦啊。” 卷耳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摘下助听器,他一身的反骨与说不清的骄傲,怎么肯轻易示弱。 “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你摘下来歇歇。”看他皱眉,卷耳不厌其烦,柔柔地说,“你看,我叫卷耳,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让我来做你的耳朵的。”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真的嫌她啰嗦,邵斯承抬手摘下白色助听器,卷耳自然的接过来。 世界安静了。 她换左手拿着,右手在手机上打字,“睡一会?” 周围安静不少,邵斯承眉心的褶皱平了些,他看了眼卷耳手机上的字,摇摇头。 高铁的座位很近,他们俩都穿着短袖,卷耳的胳膊温凉,邵斯承的却热腾腾的,她下意识的往外坐了坐。 他太敏感,一丝一毫的异样都可以察觉,邵斯承看了眼拼命往旁边挪的卷耳,“?” 女孩子哭丧着脸,“你身上好热。” 邵斯承抿唇,他拿着刚才买的冰镇矿泉水起身,卷耳看着他进了洗手间,没去管他。 过了一会他坐回来,跟她说,“这回呢?” “?”卷耳所有所觉,对上邵斯承黑漆漆的眼瞳,鬼使神差的摸了摸他的胳膊。 不热了。 她想起邵斯承刚刚拿走的冰水,一言难尽,收回手在手机上打字,“你不会把冰水倒在你胳膊上了吧。” 反应过来,邵斯承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太傻逼。 他闭着眼睛,嘴也闭上了。一脸自闭。 他究竟在急不可耐的要证明些什么。 卷耳看了会儿他颤动的睫毛,无声地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8 章 邵斯承(7) 第18章 十二月末,落雪散了漫天,校园里的翠绿换了雪白,是另一番人间盛况。 学校的跨年活动如期而至,卷耳没报名任何节目,她是班级的副班长,今天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做。 卷耳和班长陈拓忙着布置,文体中心的地面上拴着很多线,线的另一端是飘在顶棚的的氢气球,上面五花八门画着各种画。 临床医学院的座位在舞台右边,跟管理学院挨着,七点多的时候座位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 临床男生多一些,管院妹子多一些,这两个一文一理坐在一起,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互换微信了。 后台准备室里,齐鸣表情夸张,“承哥,哥哥!今天这事你一定得帮我。” 哥哥这两个字从齐鸣嘴里说出来,邵斯承黑瞳沉静,恶寒的直皱眉,“有事说事。” 他双肘撑着身后栏杆,这里灯光不好,偏他面峰泠冽,带出点禁欲的感觉。 齐鸣焦急道:“一会你帮我扮小管行不行?我女朋友那边有事叫我,李爽有活动,我只能求你了!” 小管是管理学院的吉祥物小松鼠,一般都是有个人穿着松鼠衣服,带上大大的头套站在里面,不能说多难受,但绝对称不上舒服。 邵斯承不说话,李爽还想在叫几声哥来讨好他,邵斯承看到他张嘴,直接干脆道:“闭嘴,我帮你。” “谢谢哥哥!” “闭嘴!” …… 把手里的彩带绑好,卷耳回头,就看到一个大大的松鼠布偶走过来。 棕色的松鼠穿着蓝色的超人衣服,脑袋很大,眼睛很大,笑脸也很大。 卷耳看那个布偶娃娃走的好像不是很熟练,她放下手里的水,走过去扶着他,“你没事吧?” 她是知道小管的,卷耳猜里面应该是个女孩子,又因为邵斯承的关系,她对管院还是很有好感的。 布偶大大的脑袋摇了摇。晃晃悠悠的,有点站不稳。 卷耳觉得里面应该是个第一次扮玩偶的女孩子,卷耳伸手摸了摸,“那你走路小心点。” 布偶想了想,在她掌心蹭了蹭,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布偶好像比每年可爱一点。 卷耳轻轻弯唇。 白云懒散,陈拓过来叫卷耳,“导员让我们去领工作证,你要一起吗?” 卷耳把手收回来,跟陈拓道;“走吧。” 邵斯承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两个人并肩离开的背景,轻轻眯了眯眼。 文体中心面积很大,里面坐了上万人,九点钟活动正式开始,卷耳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百无聊赖的盯着舞台。 节目还算是精彩,只是卷耳往管院的位置看了好几眼,也没有找到邵斯承的身影。 陈拓轻轻碰了碰卷耳,“晚上有空吗,今天忙了一天了,我请咱们班的班干部吃饭,你来吗?” “导员也会来。”卷耳想了想,只得答应下来。 陈拓腼腆的笑开。 直到晚上活动结束,卷耳依旧没见到邵斯承,只有管院的那个超人松鼠在附近晃来晃去,中间还摔倒几次。 主持人散会退场,乌泱泱的一群人往外涌,卷耳在原地不动,等着人少一点再出去,身旁人的议论就这样被她听到。 “你怎么会喜欢邵斯承啊。” “他帅啊。” 那男生撇撇嘴,“一个聋子,你在他耳边喘他都听不到,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话糙的让人生理性的厌恶。 那女生还要反驳,就看到卷耳站在他们前方。 他们认出这是临1的班长,客气道:“同学,有事吗?” 卷耳淡淡的,“我就是听到身后有只狗吠个不停,吵得我头疼就过来看看。”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背书,但偏偏尖锐带着刺,那男生反应过来是在说他,面红耳赤道:“你一个小姑娘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 “呦。”卷耳呵呵冷笑,“你这怎么还上升到性别高度了呢,我骂你跟我是男是女有关系吗,再说,你的嘴巴干净吗?” “奥,我忘了,你没有脑子,控制不住你的嘴也正常。” 那男生被卷耳说的头顶冒烟,他举起手,像是要打她的样子。 卷耳抬起眼皮,“你打啊,让我看看最后是我没面子还是你没学籍。” 这事说到底是他说人坏话结果被抓到,举到半空的手僵硬的收回来,那男生恨恨的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他一溜烟的跑出老远,陈拓站在旁边,被眼前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卷耳在他们班虽然是副班长,但其实她存在感很低,平时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很乖的姑娘,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一面。 “卷…卷耳,你没事吧。”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人站在卷耳周围低声议论,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情绪有点激动了。 “没事。”她拿好东西往外走,那个松鼠玩偶站在不远的地方,好像是在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答应好的晚饭在晚上八点钟,卷耳只能先回家,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邵斯承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 他双臂枕在脑后,修长的身子舒展开,像是只大猫。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卷耳疑惑。 邵斯承抬眸,他想起刚刚的场面,声音辨不出情绪,“出来的早。” 卷耳颔首,又拍了拍邵斯承,“明天一起去领证?” 邵斯承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呼吸猛的一窒,才看到卷耳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上面写着:请国家二级计算机通过的同学自行来学工楼领取证书。 邵斯承闭了闭眼,有点不想搭理这个死女人。 卷耳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到了他。 “你今晚不是答应别人出去吃?”邵斯承缓了口气,问她。 卷耳奇怪,“你怎么知道?” “无意听到的。” 卷耳没多想,“定的时间有点晚,一会再去。” 今天是跨年,卷耳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家好像不太好。“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算了。”邵斯承拒绝,又道:“今天你旁边那个男的,谁啊。” 卷耳走到厨房,打算给他下碗面,厨房里腾起烟,卷耳怕呛到邵斯承,把他往外推了推,“你说陈拓?我同班同学。” “你觉得他怎么样?”邵斯承往后靠了靠,仔细的看着她眉眼。 卷耳思忖了下,“他?还可以吧,成绩和为人都不错。” 毕竟是要和林露在一起的人。 “你问他干嘛。” 邵斯承抬眸,“你觉得呢?” 卷耳想了想,“你看上他了?” “……”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打的一干二净,邵斯承一言难尽的看着卷耳。 把汤面盛出来,卷耳道:“我就不吃了,你先吃吧。” “几点回来?” 卷耳终于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邵斯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话这么多。 邵斯承低头,掩下所有思绪。 有些话,他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 他有多骄傲,就有多自卑。 * 聚餐的人不多,临床一共四个班,加起来三十多个班干部,一群人开了个包间,围在一张大桌子前。 卷耳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比邵斯承先遇到林露。 林露比她们小一届,小姑娘长相清秀,娇滴滴的像是一朵花。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卷耳这一晚的兴致都不高,九点多的时候吃完饭,辅导员先行离开,陈拓提议大家去唱歌。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精力无限,卷耳不想跟他们折腾,“抱歉,我家里还有点事,今天要早些回去。” 陈拓有些失落,他想了想,“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卷耳推开门,陈拓失魂落魄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今晚,本来打算表白的…… 身边的人推了推他,“陈拓别怂啊!” 他们班基本都知道陈拓对卷耳有意思,今晚可以说是专门为撮合他们俩凑的局。 女孩子的背影渐渐走远,陈拓咬了咬牙,猛的站起身追出去。 跨年夜的街上的人不少,北方多松柏,给这寒冬勉强添了几分绿意,卷耳今天穿的不多,晚上降温之后就有些冷。 身后脚步声响起,卷耳回头,看到陈拓气喘吁吁的样子。 “?” 陈拓擦了擦头上的汗,说话的时候呵出白气,“卷耳,我,我有话对你说。” 已经夜里十点半了,这大街上冷的不行,卷耳蹙起眉,“什么事?” 她眼里并没有种种他期待的爱意,甚至礼貌生疏下,又裹着淡淡的不耐烦,可陈拓不想再等下去了。 “卷耳,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虽然明知道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期待。 他身后是追上来的同学,一直在跟他们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卷耳粉嫩的唇绷成一条直线,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有牵扯。 为什么呢,因为他是林露的官配。 “对不起,我——” “对不起,我家不让早恋。” 卷耳话语被打断,她慢悠悠转身。 邵斯承穿着黑色的呢子衣,身上沾了十二月的新雪,他个子高,带着很强的压迫里,一步步走过来,卷耳竟然莫名的心虚。 陈拓看着他的脸,不确定道:“你是……邵斯承?” 管院邵斯承,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听说前阵子发表的论文刊在省报上,一时间又是风头无限。 邵斯承不理陈拓,低头看着卷耳,跟她解释,“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找你。” 卷耳眨了眨眼,总觉得他今晚有些不一样。 还有那句“我家不让早恋。” 谁家? 男人容貌冷峻,背影像是北方冬日里挺拔的松,卷耳站在他身边小小一团,倒是显得可爱的很。 邵斯承拉着她转身就走,陈拓在后面喊他,“你跟卷耳什么关系?” 那双修长的腿停了停,他微微侧头,留给陈拓一个凌厉的侧脸。 他淡淡笑了笑。 “我啊,我是她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9 章 邵斯承(8) 第19章 跨年夜不欢而散,卷耳一直想问问邵斯承,那句‘我家不让早恋’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有等她开口,就有另一件事牵走了她的精力。 临城七级地震。 临城和j省相隔三省,正好处在地震带上,平时小震不断,这是第一次,级数这样高。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物资向临城源源不断的运输过去,卷耳每日抱着手机刷新新闻,眉心就没松开过。 原本定在寒假的实习取消,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是附属医院的医生,他们组成了医疗队,决定即刻从j城出发。 J大报名的志愿者学生有几百人,最终经过综合素质的考察,组成了两支一百人的队伍。分批抵达灾区支援。 卷耳在第一批的志愿者小队里。 日子定的急,卷耳只来得及在出发前一晚跟邵斯承坦白。 他眉目沉沉,不抱什么希望的问,“不能不去吗?” 那边余震不断,谁都不知道去了会遭遇什么。 窗外灯火依旧璀璨,可几百公里外,那里正经历生死离别。有些人永远留在了这个年初。 卷耳眨了眨眼,“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她所热爱的,她所坚持的。 邵斯承凝视她半晌,“我和你一起去。” 卷耳摇头,“不行。” “这次去的都是我们学校的医学生,你去了帮不上忙,反而危险。” 她抬头,水眸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邵斯承,神色认真,“况且,要是我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得好好照顾我爸和邵姨。” 这世间有许多无可奈何,邵斯承从来没有一刻痛恨自己的理性。 爱一个人并不是把她绑在身边,而是在她想走出去的时候,给她一个安稳的后方。她追逐她想追逐的,他不能给她羁绊,只能给她默默守护。 她说的没错,一旦出了意外,家里的长辈是邵斯承的责任。 她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生命,爱她的职业。 邵斯承眼眶有些红,他声音沙哑,“你得毫发无损的回来。” 他看着要委屈死了。 卷耳笑了笑,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好,我答应你。”有些话他们始终没说出口,但卷耳想,他们彼此应该懂吧。 * 到达临城这天正在下雨,一百人的小队分成十组,每天跟着J大过来的老师身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时候的他们仿佛一夜长大,面对着的不再是冰冷冷的模型,而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灾区一切从简,白天的时候,卷耳有处理不停的伤口,一天下来实操的次数比大学半个学期还多,等中午忙完这一波,卷耳累的从头到脚没力气,头发丝都蔫巴巴的。 卷耳吃了碗泡面,走到安静的地方给邵斯承打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他的声音。“喂?” 卷耳打起精神笑了笑,“在干嘛呢?” 邵斯承把手里的地震相关信息整理好,抿唇道:“看新闻。” 他声音嘶哑,卷耳问他,“你感冒了?” 这句话让两个人莫名想起来上个月在家的那一晚。 邵斯承跳过这个话题,他喝了口水,问她,“那边情况怎么样?” 卷耳回身看了看,“已经好很多了,帐篷都搭了起来,救治工作有条不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边久久无人应答,过了半晌,邵斯承才开口,“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天上的月亮温润浑圆,它按照自己的周期变化着,没有为这广袤的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欢喜或悲切。高贵又神秘。 卷耳笑了笑,“我啊,我挺好的,吃好睡好,只是有一点不好。” 邵斯承皱眉,“怎么了?” 卷耳抬眸看着天上的月亮,身后嘈杂声无数,显得她的声音有些低低的,“邵斯承,我有点想你了。” 邵斯承眼眶湿润,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声线有些颤。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在天灾面前,他们更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这段日子以来,被摧毁的房屋可以重建,可离开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每天增长的遇难者人数并不只是冰冷的数字,在它背后,牵扯着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废墟下消逝的一条条生命,废墟上拼尽全力救人的一双双手。 人如此渺小,又如此伟大。 邵斯承说,“等我们回家,就跟我妈摊牌,好不好?” 卷耳吸了吸鼻子,“摊牌什么呀?” 邵斯承打了火,最近卷耳不在的这一天,他嘴里的烟就没停过,蓝烟飘渺里,邵斯承靠在椅子上哑声道:“跟她说,不用给你相亲了,也不用担心我被人嫌弃找不到女朋友。” 他说的太直接,卷耳想了想,“做我男朋友可是有要求的。” 那头的人挑眉,“什么要求?” “以后你的每一篇文献末尾,感谢那一栏要把我写进去。”她笑着道。 邵斯承眼里笑意深深,“好啊。”以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这个姑娘是他的了,邵斯承求之不得。 卷耳拍了拍有些红的脸,“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休息了,明早还得干活呢。” “对了,少抽点烟,我听到你打火机的声音了,你要乖,要听话啊。” 邵斯承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低声道:“好。” 挂了电话,邵斯承把地震捐款事宜整理好,刊登上报。 他们都在为这个世界努力着。 嘴里叼着烟,呛的他眼睛眯了眯,邵斯承响起卷耳的话,抬手把烟灭了。 要听他的小姑娘的。 要乖,要听话。 这个冬天太冷了,他们多么希望春天来临时,已是新篇。在临城市区又过了一周,卷耳就跟着带队老师来到临城下面的一个小县,这里的基础设施恢复的没有临城城区好,信号总是忽好忽坏,卷耳手头事情又多,连着两三天不能给邵斯承打电话也是有的。 不过好在,再坚持一周,他们这第一批志愿者就可以回家了,J大的第二批志愿者队伍已经准备好,正好来替他们的班。 这天好不容易有了信号,卷耳给邵斯承拨过去的时候,却没人接听。 J大医学院组成医疗志愿者前往灾区,而其他专业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管院的工作是整理好J省向灾区的捐款事宜,任务很重,邵斯承没日没夜的工作,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的不担心另一边的人。 今天一早他有些低血糖,就留在学校没有去工作,此时他摘了助听器,累极的伏在桌子上眯了会。 邵斯承手机响了半天,经过这的齐鸣没多想,他拿起看了看,来电备注是‘小耳朵’。 这称呼看起来带了点亲密,齐鸣有点八卦,他没叫醒邵斯承,他手机没锁,齐鸣顺手花开点了接听。 对面接起来却不说话,卷耳顿了两秒,“不好意思,请问我打错了?” 对方显然发现自己不是邵斯承,齐鸣只能道:“邵斯承好像在睡觉,要叫他一下吗?” 多日来的疲倦让卷耳有些撑不住,既然邵斯承在睡觉,她也打算去休息一下,卷耳闻言道:“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她刚要挂电话,齐鸣‘咦’了一声,“小姐姐,你是谁呀?” 卷耳礼貌笑了笑,“你可以等他醒了问他自己。” 齐鸣只能挂了电话。 卷耳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归队继续工作,今天他们要再往下走,如今道路被毁,这天又下起了大雨,山体滑坡不断,车子根本没法进去,医疗队一行人只能徒步走。 邵斯承醒过来的时候天气刚刚擦黑,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放空一样坐了一会,伸手拿过手机,想给卷耳打个电话。 他手机没有锁,划开直接看到了最近通话。 下午2.10分,卷耳给他打过电话,被接听了。 他皱了皱眉,立刻给卷耳拨出去,可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这几天卷耳经常接不到电话,灾区那边信号不稳定,这样的事情常有,邵斯承没多想,他起身走出门,刚好碰到走过来的齐鸣。 齐鸣跟他打了招呼,想了想又退回两步,“邵斯承,你下午手机响了,我看你还睡着,我就帮你接了。” “你的小耳朵是谁啊?” 邵斯承皱眉,“你说了什么?” 齐鸣撇了撇嘴,道:“我说你还在睡觉,需不需要我叫醒你,她说不用,让你好好休息就把电话挂了。” 邵斯承点点头,一边往外走,手机里传来忙音,他还抽空回头看了眼齐鸣,“小耳朵是我女朋友。” 留下齐鸣在原地一脸懵逼。 冰山还有女朋友了? * 卷耳那边信号不好,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能接通,邵斯承只能给她发短信。 “你还在忙吗,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直到晚上七点多,卷耳依旧没有音信。 邵斯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卷耳有说过跟她同行的带教老师和同学的名字,邵斯承找出她们的联系方式,一个一个的拨过去。 全部是无法接听。 邵斯承深吸了口气,他起身回房间整理了点东西,打算去临城找她。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真的过不下去了。 手机里‘叮’的一响,邵斯承立刻划开。 是一条灾区新闻。 今天下午三点,一队徒步下城的医疗志愿者,失联。 前往临城交通已经瘫痪,邵斯承只能跟J大第二支医疗志愿者队伍一起过去。队伍里还有陈拓,只是他早就没心思注意。 奔波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临城城区。 此时距离卷耳失联,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 临城下面的县城地广人稀,再加上近日来的暴雨不断,许多下乡的路寸步难行,救援人员举步维艰。 陈拓看着邵斯承不要命似的赶路,好心劝他,“你要不休息一下。” 没人理他。 黑云低垂,小雨不断,助听器电量有限,邵斯承摘下来放好,世界里寂静一片,他眼瞳漆黑,让人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陈拓是和邵斯承一起,救援队没日没夜脚步不歇,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蔺乡。 目之所及,狼藉一片。 房屋倒塌成灰白色的废墟,这里又经历了几次余震和暴雨,泥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刷一团,有着砖石下面还压着未能逃生的人,肢体被雨水泡的肿胀发白,场面让人生理性的感到恐惧。 消防和救援人员立刻展开抢救,可这座城寂静的仿佛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仿佛没有活人。 邵斯承缓缓吸了口气。连日奔波,邵斯承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可他不能倒。 思念和恐惧像是扎根在心底的藤蔓,每想一次,便会长高一寸。 他看着这座空城,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要平安归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0 章 邵斯承(9) 第20章 他们中午抵达蔺乡,一直找到傍晚,才有人在对讲机里高喊,“这边有山洞,里面有人!” 那边声音嘈杂,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不断,可邵斯承从未有一刻的心情像现在这样。 绝处逢生。 他疯了一样向那边跑,有沙石刮在脸上,留下淡淡的血痕,他眼里赤红一片,可邵斯承像是毫无所觉。他太久没有休息,肺里刺刺的疼,可他没停。 他只想快一点见到她,再快一点。 救援队也立刻向坐标地赶,等到真的看到山洞里的幸存者时,一群人才总算暂时放心。 他们带的物资不多,陈拓赶紧帮忙把食物分给村民,躲在山洞里的人看到过来的救援人员,激动的眼眶含泪:“有救了!有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就知道,我们没有被放弃,有人来救我们了!” 原来,几日前的暴雨冲垮了进乡的路,再加上余震不断,蔺乡剩下的村民只能躲到山上的山洞里等待救援。可信号塔没恢复,他们没有办法联系外界只能干等,等外面的人发现他们。 幸好,时间不长。 邵斯承熬的双眼通红,山洞里人并不多,只有两百多人,他目光一寸寸在人堆里搜寻,可是没有他想要找的那个身影。 他手掌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白皙的脸上沾了灰和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可比起心底的冰凉,这些都不算什么。 卷耳不在这里。 这些人里并没有熟悉的面孔,邵斯承不知道有没有和卷耳一起来的人,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个个问。 “请问你们有见过一个从J城来的姑娘吗?” “对,她是志愿者。” 可并没有人认真听他说话,大家朝分发物资的陈拓冲过去,邵斯承被撞在一边,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有一瞬间的眼冒金星。 山洞里的人都被救援出去,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神,心底越来越沉,眼里有些模糊,邵斯承轻轻眨了眨。 妈的,他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委屈和害怕。 他太久没好好休息,邵斯承闭眼调整了一下,打算接着去找人。 邵斯承转身走了几步,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几天听多了临城话的邵斯承一僵,为这有些熟悉的声音。 “同学,你是找我吗?” 浑身泥泞的男人缓慢的回头,眼里的绝望来不及褪去,就这样落在卷耳的眼睛里。 这里的条件太差,卷耳的长发被她随意的扎在脑后,一身白大褂早就看不出颜色,可她眸光依旧清亮,此刻有些惊讶的看着邵斯承。 他的样子不比卷耳好多少,整个人傻掉一样站在她面前,一寸不错的看着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敢向她走过去。 卷耳向他走来,抬手轻轻帮他摘掉头发上的杂草,温柔地说,“邵斯承,真的是你啊,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她眼睛红红的,睫毛颤着,但却眉眼弯弯,笑容温柔。 邵斯承看了她半晌,再也忍不住,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卷耳撞在他身上,他肌肉紧绷着,身子僵硬的像块石头。 山洞顶上不时的往下落灰,身旁的声音或哀嚎或惊喜,他们两个人一身狼狈,可怀抱却温暖至极。 邵斯承紧紧箍着她,这么多天,许多让人崩溃的想法他都想过了,他以为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能承受。 可现在人在他怀里,他才知道,他不能失去卷耳。 真的不能。 他声音颤抖,嘶哑着凶她,但更像是委屈的抱怨,“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卷耳的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两只手臂在他背脊上缓慢安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不说话,只是埋在她颈窝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知过了多久,卷耳感觉颈间湿热一片。 她愣了愣,心底颤动。 卷耳说不出话,只能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邵斯承闷闷的声音传来,“这边灰太大,沙子进眼睛了。” 卷耳附和,也不拆穿他,“嗯,我知道。” 邵斯承不说话,他又紧了紧揽着她腰的手,“你知道个屁。” “邵斯承,我想你了。”卷耳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说。 怀里的人声音柔柔的,体温温热,邵斯承这一刻才觉得真实。他下巴压在卷耳头顶,语气终于缓和一点,“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卷耳在他怀里轻轻咬唇,她转过头来正对着他,突然轻轻亲了下他的心脏。 他还在轻轻颤抖。 卷耳低声,“我说,我想你了。” 再也不想分开了。 * 以陈拓为首的第二批志愿者留在了灾区帮助重建,林露不顾他阻拦,毅然决然地跟了过去。 这些卷耳和邵斯承都不知道,第一批志愿者归队回校,初夕前一夜,卷耳和邵斯承终于到了家。 邵敏还不知道卷耳参加志愿者的事情,只当他们俩一直在J城实习,只是心疼的抱怨了几句学校的安排。 饭桌上,邵敏旧事重提。 “卷耳呀,这学期在学校谈朋友了嘛?” 邵斯承抬眼扫了卷耳一眼。 卷耳喝了口水,“没有呢阿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卷耳看了一眼邵斯承板着的脸,眉眼弯弯的。 桌子底下的脚也不老实,卷耳把拖鞋甩下去,两只脚搭在桌底邵斯承的腿上。 隔得有点远,她够得有点吃力。 邵斯承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默默往前坐了坐。 他明显因为刚才卷耳说自己没有男朋友的事情生气,可又怕她脚放在地上着凉。 邵敏没发觉他们的异样,“趁着过年,卷耳你先和你杨叔叔家的儿子见见,他……” “妈。”邵斯承打断他。 邵敏不明所以,“啊?”他突兀的打断,卷耳爸爸也看向邵斯承。 卷耳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邵斯承声音平静,甚至嘴里还有饭菜,随意地道:“她有男朋友了。” 邵敏:“?” 卷耳爸爸:“?” 卷耳:“……” 邵敏有点没回神,她脸上的惊讶换成欣喜,笑着看卷耳,“小丫头怎么还害羞不告诉阿姨?快跟阿姨说说,那个人是做什么的?让我和你爸你哥帮你参谋参谋。” 邵斯承给她开了个头,明显是让接下来她自己面对,卷耳放在他腿上的脚轻轻踩了踩。 然后不小心,那只脚滑倒了他两腿中间。 邵斯承手里的汤匙“啪嗒”一声掉下来,他抬眼,危险地看着卷耳。 卷耳自然发现了脚下的异样,可爸妈在这,邵斯承自然不敢动她,女孩子笑眯眯的,感觉到邵斯承的反应,她甚至还踩了一下。 他也不吃了,靠在椅背上,神态自若地看着卷耳,似笑非笑。 邵敏说完,一时间三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卷耳看了眼邵斯承唇边淡淡的笑,破罐子破摔,“啊……男朋友这个人,你们都认识。” 在邵敏疑惑的目光里,卷耳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指了指对面,看着邵斯承,“就他。” 邵敏脸上的笑缓缓消失,显然懵了。 邵斯承眼里的笑意加深。 他手伸到桌子握住卷耳的脚,甚至往自己身上按了按,脚下硬邦邦的触感差点没让卷耳嘴里的汤喷出来。 饭桌上的氛围寂静,过了一会,邵敏和卷耳爸爸对视一眼,艰难道:“……我们,成了亲家?” …… 年夜饭在诡异的气氛里结束。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他们不是第一次过春节了,只是现在的场面着实说不出什么感觉。 邵斯承和卷耳坐在一边,邵敏和卷耳爸爸坐在另一边,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捅破这层窗户纸,邵斯承跟以前没什么差别,卷耳突然乖了不少,规规矩矩的坐在电视机前,一脸麻木的看着小品。 两个老人应该是说的激动了,声音渐渐变大。 “房产证的名字得改成他们俩的吧,但毕业以后还是要买个婚房的,你放心,这钱我出。” “你说什么呢,咱们俩还分什么你我。” 邵敏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你还是听我的好,不能让卷耳觉得委屈了。” 卷耳爸爸不赞同,“你要是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本来都是一家人……” 邵敏不听,“一码归一码,我攒了给小承娶媳妇的钱我得用了吧。” 卷耳:…… 邵斯承:…… 电视机里的节目没人看,窗外的烟花绚烂漫天,邵斯承站起身,手拉着卷耳上楼,楼下的两个人还在那里争,竟然也没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 卷耳坐在邵斯承的床上,看着邵斯承开灯关门,她后知后觉这半学期她进邵斯承房间的次数,是真的有点多。 卷耳穿着一套柔软的家居服,邵斯承把她拉到床上,神情淡定。 “喜欢踩?”他开始脱衣服,动作干脆利落。 “邵斯承你别耍流氓啊!”卷耳笑着往床下跑,被他一把拉回来,两个人嘻嘻哈哈的闹,他没穿上衣,整个人烫的不行。 邵斯承青筋绷紧,怕伤了她,偏她还有心思想别的。 “我觉得在一起和没在一起,日子好像没差什么。”卷耳在他耳边轻轻笑着道。 他们俩本来就是一家人。 邵斯承哑声,“有区别的。” “你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做我的小耳朵了。” 这感觉说不上舒服还是难受,卷耳被他弄的像是个娇气的布娃娃,弄一下哼一声。 他按着她的腰轻轻地捏,卷耳瞬间掐紧他肩膀,邵斯承沙哑着声线,“这就是区别。” 零点钟声敲响,窗外烟花绚烂,楼下的两个老人还在吵,最后一秒,卷耳还不忘喘息着跟他说,“新年快乐,邵斯承。” 声音娇软,带着颤。 邵斯承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新年快乐,宝宝。” 从这一年开始,邵斯承的新年愿望从岁岁平安,变成了岁岁有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1 章 邵斯承(终章) 第21章 临床五年制,而管理是四年制。 日子像是叠起来的纸飞机,在时空的轨道里滑得飞快,卷耳大四结束这一天,是邵斯承毕业的日子。 当年一起去当过志愿者的人在学校附近包了个小酒店,一群人聚在一起,简单吃了个散伙饭。 陈拓牵着林露进来的时候,卷耳碰了碰邵斯承,“他们俩在一起了?” 她面前摆着杯酒,邵斯承不动声色给她换成了水,“他们俩都是你们学院的,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 他神色平淡,一点没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 卷耳想了想,微微一笑。 年轻的时候总有许多意外和惊喜,跌跌撞撞,但结局总是好的。 有时候过程反而不重要了。 因为一起参加过志愿者的关系,来找卷耳碰杯的人很多,只是大部分都被邵斯承挡了。 齐鸣今天也在,他笑着问,“这就是你的小耳朵?想不到啊邵斯承,闷声闷气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 卷耳歪头,“什么小耳朵?” “没什么。”邵斯承抬眼扫齐鸣,“他手欠。” 齐鸣:“……” 夏夜星空闪耀,吃过了饭,邵斯承带着她慢悠悠的往家走,卷耳声音温柔,像是年少时漫山遍野的风,“我的小哥哥要去工作了,我还要读书,以后我们是不是有阶级代沟了?” 邵斯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他喝了酒,眼底雾霭沉沉,像是藏了小漩涡。 两个人的身影在路灯映照下纠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这一年的卷耳长发将将及腰,从来未变的青柠香散在她身旁,邵斯承喝了酒,眼前景色像是兑了水的画,迷蒙拉的老长。 “邵斯承,我一辈子都做你的耳朵吧。”卷耳温声道。 良久,他声音低哑,“好。” 如果对方是你的话,好像这样的缺陷,并不是那么难以诉之于口。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到家,卷耳废了好大的力给他扶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卷耳直起身捶了捶腰。 自从他们俩在一起后,邵斯承死皮赖脸让卷耳过来他房间一起住,她不肯,最后两人各退一步。 周一三五卷耳过来,周二四六七卷耳自己住。搞得像是皇帝宠幸嫔妃一样。 今天是周五。 卷耳把喝得醉醺醺的人扔在床上,起身打算去给他煮解酒汤。 她没走两步,邵斯承回光返照般突然坐起,卷耳被他拽的一个踉跄,直直扑在他身上。 有的人天生柔软,抱着她,像是抱着一朵软绵绵的云。 卷耳眯了眯眼,“邵斯承,你没醉?” 他两只手抬起来,眸光清明,却不答她的话,揽着卷耳压向自己,“你不想?” 她低头睨他,“不想。”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温饱思□□,卷耳真想知道这人满脑子都装的什么。 “别矜持。”邵斯承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双手触到她柔嫩的腰,顿了两秒,低头用牙齿叼住她白色短袖下摆,慢慢往上掀。漏出她平坦白皙的腹部。 “你属狗的吗邵斯承。”卷耳看了一眼埋在自己身上的人。无奈又好笑。 “嗯,汪。”他俯身亲了亲她小腹,呼吸滚烫。 卷耳白色短袖被他掀到胸口,他衣服脱了一半,控制不住之前,卷耳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邵斯承,今天我生理期。” 他手掌放在她滑腻腻的腰上,黑瞳落在卷耳身上。心底腾起欲念被她哗啦一声扑个凉。 静了半晌。邵斯承豁然起身。 …… 直到洗手间传来他闷沉沉的哼声,卷耳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尽量面色平静。 邵斯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卷耳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她在笑话自己。 “决定去首都?”她换了个话题,让自己的视线往别的地方看,忽视他滴水的肌骨。 邵斯承缓了口气,他带好助听器,额发垂着滴水,闻言挑了挑眉,“舍不得我?” J城离首都900公里,对他们来说,是真正的异地恋。 卷耳四平八稳,“没有。” “呵。”邵斯承嘴角笑意加深,“别装了。” 暖色的吊灯打下来,给一切都镀了一层柔光,他像是开玩笑一样,说着他的打算。 “首都多好啊,以后你也可以去那边发展,继续读书或是工作,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嗯,有了孩子,对他的教育也更有好处。” 他在念叨着两个人的未来。 许是喝了酒,他声线比平时温柔很多,可依旧磁性感很强,像是在白瓷罐里,撒了一把细碎的糖。 邵斯承说了半天,才注意到卷耳托着下巴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他莫名其妙。 卷耳笑眯眯的,“就是觉得你认真规划我们未来的样子,真的好帅。” 她眸光流转,里面全是小小的崇拜和爱。 邵斯承看了卷耳半晌,突然说,“我爱你。” 邵斯承很少这样直接,卷耳看着他郑重的神情一愣,“今天什么节日?”干嘛突然这么奔放。 她有点不适应冰山化成气泡水的感觉。 邵斯承笑了笑,三分调笑七分温柔,酒早就醒了大半,“这句话并不是只有节日才可以说。” “我时时刻刻爱你,如果你喜欢听,我可以天天说。” “卷耳,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卷耳忍不住笑,眉眼弯弯。 后来的许多年里,卷耳跟他吵过架,拌过嘴,常常因为他乱扔的袜子而骂他,也常因为淘气的孩子而抱怨。 可她依然记得当年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邵斯承笑着说很爱很爱她。 人生几十年,他们会经历毕业,结婚,就业,疾病,甚至死亡。 可二十岁那年的承诺依然真诚炽热。 女孩子眼睛里亮晶晶的,她像是不习惯邵斯承突然的煽情,静了一会,才仿佛漫不经心,却又认真地回应他。 “奥,我也挺爱你的。邵斯承。” 他笑得满足,微微俯身,温凉的唇和她相贴。 许多年后,那个管理界泰斗邵斯承,每篇论文末尾处的感谢致辞里,都会有这样一句。 一开始是‘从初稿到定稿,感谢我的女朋友对我的关心与帮助’。 后来是‘从初稿到定稿,感谢我的妻子对我的关心与帮助’。 * 一年后,卷耳毕业选择继续读研,城市从J市换成了首都。 研一这年,他们领了证。 研二这年,邵渝出生,小名鱼鱼。 名字是邵斯承起的,理由是卷耳怀孕的时候特别的爱吃鱼。本来是叫邵鱼的,卷耳觉得实在是太过随便,才帮她儿子争取换了个字。 卷耳在厨房里把煮好了的枸杞茶倒入两个保温杯,她擦干净桌上的水渍,拿着水杯去书房。 邵斯承翻过一页,抬头看到是她,笑得温柔,“鱼鱼睡了?” “嗯。”卷耳把茶杯递给邵斯承,“我来看看邵先生在忙什么?” 时光没有损他分毫,男人眉眼依旧冷冽,只有面对妻子时,脸上才会带上柔和的笑意。 “在忙着想你。”他勾唇道。 “啧。”卷耳翻了个白眼,本来不怎么好看的动作,可邵斯承就是觉得她可爱极了。 邵斯承把书放到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卷耳。眼里像是埋着两个小漩涡,直直的要把卷耳吸进去。 卷耳脸上红了红,“邵斯承,你能不能不要看到我就发春?”她一看就知道这人又在想着什么打算。 懒得跟她废话,邵斯承伸手把人拽到自己的腿上,“不能。” 他说着就要吻她,卷耳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在他碰到自己的前一秒…… “呕......”卷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突然反胃。 邵斯承动作僵住,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崩溃’二字来形容。 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才会亲一下就卷耳让她反胃? 邵斯承把枸杞水递给她,声音隐忍,“不舒服吗?” 他身上青柠香淡淡,卷耳却突然觉得这个味道刺鼻的紧,她飞快地推开风中凌乱的邵斯承,一个人去卫生间吐了。 她学医,对自己身体的反应自然心里有数,看着那两条红杠,卷耳简直无语。 邵斯承得知卷耳不是被自己恶心吐的,这才放了心。 卷耳哭丧着脸,“我为什么又怀孕了?我要养不起了。” 身旁的男人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他温柔地安慰怀里的人,“没关系,我养得起。” “你养不也是用钱?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卷耳不听。 “是是,我人都是你的。” “这次不要再随便给宝宝取名字了。” “不行,要和哥哥一样,不能偏心。” “那要叫什么?” “叫邵猫猫吧。” “邵斯承。” “嗯?” “你给我滚。” 邵斯承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道:“不滚,这辈子赖定你了。” 一辈子,谁也赶不走,你也不行。 他们说人生来就是受罪的,一辈子就是不停的和各种磨难作斗争。直到生命终点的那一刻。 邵斯承曾经也这么觉得。 如果有人问他,现在呢。 他会说,现在还是这么觉得。 只是他发觉,这个漫长又充满挑战的过程里,早就有最珍贵的礼物在等着他。 命运给他馈赠了最好的人。 我寻了半生的暖阳,你一笑,便是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2 章 青楼乐师(1) 第22章 四匹汗血宝马拉着一辆玉盖马车,里面的人半卧在小榻上,身上的暗红纱裙细绞着暗金,绣功繁冗复杂,这布料名为织绡,是南昭的贡品,一寸万金。 马车稳稳停在一道朱红门前,粟荷轻挑马车门帘,恭声道:“殿下,陈府到了。” “嗯。” 马车很高,足够一个成年人站足身子,卷耳踩着小杌缓步下车,粟荷垂首跟在她身后。 八月的天气愈发的热,太阳直直照下来,绸衣上的金蝶仿佛欲欲展翅,最终却被困在这万金的囚笼里。 卷耳眯了眯眼,身旁立刻有人给她撑开伞挡住那刺眼的光。 她还没走进去,陈家一帮人立刻过来门口跪迎,口中齐道:“摄国殿下金安。” 陈仲灏一大家子跪了一地,头垂的很低,几乎是匍匐在卷耳脚下,目光所及,只有卷耳身上暗红裙摆,和藏于其中的织锦绣鞋。 “起来吧。” 卷耳声音清凉,像是盛京五月的爽口的梨花白,可在场的人没人敢真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姑娘。 闵国上下,全捏在这摄国殿下一人手里。 陈仲灏一行口中齐呼“多谢殿下”后才起身。 先帝崩逝已过四年,唯一的太子殿下今年不过刚满五岁,如今的闵国全靠这位长公主凭一己之力,扶住将倾大厦,定住碧海潮生。 如今这国,到底是摄国公主的,还是高台上的小皇帝的,一时无人敢下定论。 公主身份尊贵,其他人请了安就各自退去了,卷耳在主位坐下,陈仲灏和他夫人站在屋子中央,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公主殿下是有什么打算。 陈仲灏给卷耳杯中斟满茶,又由粟荷验过,才递与卷耳。 她接过来握着,倒也不喝。 陈仲灏视线下垂,不与上首的女子交集,恭敬道:“不知今日殿下突然到访是为何事?” 隐隐的,陈仲灏觉得和柔嘉公主有关。 先帝膝下一子二女,子为当今陛下,长女为摄国公主,次女为柔嘉公主。 如今摄国公主把持朝政,对柔嘉这个异母妹妹有什么想法,无人得知。 豆蔻只染了指甲前段,是浅淡的妃色,衬的柔荑雪白,她眼尾有颗精巧的痣,是出门前随手点上去的,猫眼石一样的瞳眸扫过来,明亮的摄人心魄。 “令公子怎么不在?” 皇家人身上的睥睨压得人喘不过气,她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偏她样貌温柔,公主从小长在南方,笑的时候让人想起绵柔的漓江水。 可漓江里有着多少凶猛恶兽与暗潮涌动,无人知晓。 陈仲灏咬牙,“犬子今日病重,恐不能来拜见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他儿子陈庚自然没病,只是他从小和柔嘉走得近,如今两位公主之间局势未名,陈仲灏不想儿子这边出了什么变故,陈仲灏不放心,才把陈庚锁在了屋子里。陈仲灏话音刚落,上首的人放下手中茶盏,“咯哒”一声,让站在地上的心上一跳。 卷耳自然知道这不过是陈仲灏这个老狐狸的推辞,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今天都得把陈庚和柔嘉的婚事按在这。 因着公主出行,为了防止意外,这宅院附近都被公主府近卫严格把守,此刻院子里空无一人,空气又燥热难耐,时间仿佛静止般,格外难熬。 头上金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晃,卷耳睨着地上跪着的人,勾唇,“陈公子是我未来妹夫,若真是病重,应该让柔嘉过来探望的。” 陈仲灏忙道:“犬子何德何能高攀柔嘉公主,还请摄国殿下莫要误会,以免对柔嘉公主清誉有损。” 卷耳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笑了笑。 “本来是没关系的,这不,本宫把关系带来了。”她挥了挥手,粟荷捧着明黄圣旨走了进来。 卷耳放低了声线,柔声道:“父皇生前便最是疼爱柔嘉,陈家公子与本宫皇妹青梅竹马,只可惜未能等到父皇赐婚,倒是一件憾事。” 陈仲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宫和陛下都十分忧心,今日陛下便让本宫来替柔嘉开这个口,她小女儿家是万万不好意思自己说的。” 如今陛下才五岁而已,摄国殿下也好意思说是陛下的意思,陈仲灏更觉得是这位摄国殿下看不上他陈家,才要一窝蜂的把他们端了。 “圣旨本宫便不读了。”她指了指粟荷手里的东西,“今个儿陈公子既然身体不适,便不用出来谢恩了。阿炎那边还有事,本宫就不坐了。” 这天底下敢堂而皇之地称呼皇帝名号的,只有这位长公主殿下。陈仲灏此刻别无他法,只能把腰弯到最低,沉声接旨,“臣遵旨,多谢陛下和公主厚爱。” 卷耳朱唇翘着,满意点了点头。 皇权在手,她不怕陈仲灏不应她。 一门亲事而已,便是生杀予夺,他又能说些甚么。 说完了来此的目的,卷耳起身往外走,陈仲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未说出恭送的话,就听卷耳转头道。 “早闻陈卿家中有一小女,最是善舞,有空让她来公主府逛逛,本宫定然好生招待。” 陈仲灏心脏瞬间一跳,他惊慌转身,额上瞬间往下滴汗。面皮抖了抖。 他明面只有一子,是他与嫡夫人生的,卷耳口中的女儿乃事他一早年与一青楼妓子所生,今年不过刚刚及笄,连他发妻都不曾知晓。 卷耳这话,明显是对他府中一切了如指掌。 陈仲灏不敢多想其中深意,他夫人疑惑地看着他,陈仲灏没空管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腰弯到极限,陈仲灏艰难道:“是,老臣遵旨。” 这声‘遵旨’喊得倒是诚恳许多。 言语皆是硝烟,听他应下,卷耳才露出笑意,桌上那茶终究一口没动,卷耳缓步越过两人,再不回头看一眼。 过了许久,陈仲灏颓然瘫坐在地上。 * 若论盛京一妙,叙芳楼可堪称一绝。 这里和普通的青楼不同,里面养的人各个才艺了得,姑娘便是单拎出来,那琴棋书画也不比寻常贵女差的。 琴师,舞者,应有尽有。是个名副其实的权贵销金窟。 褪了白日里那攒金蝶长裙,卷耳换了一套烟罗月长裙,纤细腰枝上垂着羊脂禁步,夜色灯火里散发着柔和的光。 没了白日里的贵气逼人,可她依旧带着层疏离与贵气,清冷绝色,让人不敢侵犯。 “阿姐,我们今天为什么来这?”柔嘉一双眼睛好奇的看来看去。 她一双眼睛干净又水灵,是有女主资本的。虽然卷耳不知道,沈知礼是怎么在柔嘉并不认识他的基础上,喜欢上这姑娘的。 沈知礼是原吏部尚书之子,身份也算是配得上柔嘉。可后来沈尚书一家通敌叛国,沈知礼也再没了踪影。 卷耳回了神,笑着道:“带你来见见世面。”她捏了捏妹妹有些婴儿肥的脸。嘴角带着不常见的温柔。 柔嘉亲昵的靠在卷耳身上,跟她开着玩笑,“阿姐,你不会是看上这里的哪个漂亮小倌了吧。” “说什么呢。”卷耳敲了敲她的头,“果然是要嫁出去的人了,连阿姐都不放在眼里了。” 提起陈庚,柔嘉成功被卷耳逗红了脸。本来淘气的样子瞬间老实了不少。 卷耳笑了笑。 柔嘉是真真切切的喜欢陈庚,在他们这段感情里,那位沈公子连配角都算不上,最多是个炮灰而已。 姐妹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叙芳楼,台子后方正传出潺潺琴声,那琴声空灵,若是出自名家之手便是名曲,可在这下九流的地方,却有些白白糟蹋了。 粟荷早就打过招呼,有人领着两个人上了二楼雅间,里面茶香幽幽,装饰并不像是个青楼,是个观景的好位置。 夜色里的盛京繁华锦绣,先帝当年四处征战,很是劳民伤财,这几年卷耳用了许多手段,才让情况好了一些。 今天她和柔嘉出来的消息并不隐秘,很多人都知道,卷耳猜,关心柔嘉行踪的沈知礼也一定知道。 卷耳看着远处灯火,神色懒懒。 她等了这么久,看样子沈知礼是不打算在叙芳楼出来跟他们见面了。 过了半个时辰,琴声渐歇,笙歌依旧,卷耳起身跟柔嘉道:“走吧,回公主府。” 虽然不明白卷耳今天为什么有些奇怪,可柔嘉一向最依赖她,闻言倒也不多问,只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下楼。 两个人上了马车,粟荷放下车帘,离开那条嘈杂繁华的主街,四下灯火稍稍暗下来。 虽然看起来今天只有卷耳与柔嘉两个人出来,可大家心知肚明,在这繁华大街的背后,有多少公主府暗卫潜藏暗处保护着她们。 卷耳闭目靠在车壁上,等着那个人出现。 马车轱辘声规律响起,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车架猛的一晃,没有防备的柔嘉差点撞到车壁,粟荷身上有功夫,和卷耳一样稳稳坐着,只是皱了皱眉。 车外传来嘈杂声,卷耳睁眼,轻轻笑了笑。 来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卷耳今日为何去续芳楼,可只有卷耳自己知道,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栋笙歌青楼。 带柔嘉过去,是为了引出另一个人。 粟荷拧眉,掀起车帘一角,“出了何事?” 车夫诚惶道:“路太黑看不清,小人,小人不是有意的,还请公主恕罪!” 粟荷扭头看了眼平静的卷耳,“公主,奴婢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去吧。”她嘴角噙着笑。 粟荷跳下马车,弯腰看了车底一眼,忍不住愣了。 马车轮子底下压了个人。 漆黑的车轮正好压在那人的双腿上,他咬着牙没吭声,血污染了他月白衣袍,夜晚里刺眼又渗人。 粟荷只是一瞬就回神,她问车夫,“怎么回事?” 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不断,“真是世风日下,看这马车的样式一看就是达官显贵,压到了人怕是不会负责。” “我看那马车擦着这人过去,人瞬间就被卷到车底下了!” 围观的人太多,隐在暗处的公主府侍卫出来赶人,百姓这才认出粟荷,可不就是公主的近身侍女,立刻捂着嘴一窝蜂地散了。 卷耳让柔嘉坐着,自己踩着小杌下车,粟荷忙过去扶她,卷耳低眸,和地上血泊里的人视线相对。 明眸如星,只一瞬间,沈知礼便垂下了头。 他身子单薄如刀,车轮正好压在他膝盖上,那双腿姿势怪异,显然已经断了。 男人垂着眼,背后散开的长发遮盖了大半神情,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可仍然能从漏出的一角观到他白皙精致的下颚。 他像是在忍着疼,修长白皙的十指撑在地上染了血和泥,对比鲜明。 摄国殿下的马车压到了人,无论什么原因,这人她都得带回府内医治。 好算计。 为了离开叙芳楼那个地方,沈知礼还真是对自己下的了手。 卷耳款步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声音柔和,但熟知的她的人都知道,摄国殿下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地上的人垂着头,没人看清那双眼下藏着的阴霾偏执。 沈知礼听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温声道。 “这路这么宽,公子是怎么卷到本宫车架底下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3 章 青楼乐师(2) 第23章 沈知礼缓缓抬头。 他瞳孔漆黑,却又清亮温润,让人觉得他整个人干净又无害,明明疼到声音发着抖,却还是风度教养很好,苍白的唇被他咬出了血,看着有几分靡艳。 “草民刚刚路过这里,一时没察觉,还请您勿怪。”唇上的铁锈味太重,沈知礼抬手,抹去唇上血迹。 明明是公主府车夫的问题,可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怕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样子。 卷耳眯了眯眸子,嗓音潺潺,“公子这是哪里话,是我的马车把你伤成这样,要赔不是的是我才对。” 车夫觉得今天自己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会摊上这种事情,他跟着护卫一起把马车的轮子抬起来,看着地上的血流成河,只觉得自己别说前途,估计命也快没了。 今天过来的马车只有这么一架,卷耳看着地上那温和无害的人,声音平淡,“回去叫人把这位公子安顿进府,好生医治着。” 粟荷在她身后应了声是。 卷耳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公子贵姓?” 沈知礼垂眸,无人看到他眼中幽光,“草民沈知礼。” “嗯。”卷耳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顿。 她转身上车,放下车帘,没再看那人一眼。 马车里传来柔嘉的声音,“阿姐,可是有什么麻烦?” 两姐妹的声音很像,只是柔嘉更甜一些,卷耳要清冷一些。 沈知礼克制的极好才忍住没有抬头看向马车里。 疼痛让他眼前有些失焦,沈知礼整个人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他们一个坐在焚香铺锦的马车内,一个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犹如云泥。 可没关系的,他残败不堪,那姑娘是他唯一活下去的信仰与光。 哪怕这光不属于他。 “没事。”卷耳不打算和柔嘉提沈知礼的事,她喝了口台上的茶,转移话题,“今天忘了和你商量,你和陈庚的婚期定在明年二月,如何?” 柔嘉一张脸彻底红了,嗫嚅着道:“阿……阿姐说了算就是了。” 今天白天摄国殿下去陈府去的高调,见到的人不少,柔嘉自然也知道了。 陈庚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也是她一直想嫁的人。 卷耳笑着逗她,“真让我说了算?那我可舍不得你嫁给那个书呆子,不如皇妹别嫁人了,一辈子和我与阿炎作伴。” “阿姐!” 马车里两个姐妹笑闹成一团,马车外的沈知礼神色平静。 腿上的抽痛不断,五脏六腑像是爬满了霜,八月底的天竟然觉得有些冷。他难受的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没人在意,他自己也不在意。 * 马车一路到了长公主府,卷耳让柔嘉先去休息,“明日再回宫里。” 柔嘉自然也有自己的公主府,只是如今卷耳住在宫外,若是柔嘉也迁出宫,那诺大的一个皇宫里就只有阿炎一个人了。 柔嘉有些不忍心。 朝堂里对他们姐弟三个人的关系猜测不断,可柔嘉从来没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阿姐用自己的肩膀给她和阿炎撑起来这片天,这辈子她都不会做伤害阿姐的事情。 摄国两个字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卷耳刚到府中,来不及吃点东西,简单沐浴后,就一个人忙着公务直到三更天。 批完的折子有半人高,卷耳扭了扭手腕,才发现身子都快酸了。 晚夏的风有些闷热,她出了书房,等卷耳漫步走到沈知礼院子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令她意外的是,沈知礼房间的灯还亮着。 卷耳意思性的敲了敲门,没等沈知礼反应过来,她就直接进了房间。 床榻上的人满头是汗,手里正捏着一大把的布条,甚至……嘴里也叼了一根。 “你这是……”卷耳挑眉,一张芙蓉面上顿时多了两分灵动,少了两分冷然。 沈知礼正忍着痛咬牙换药,根本没想到卷耳会突然进来。 他绸裤剪到膝盖上方,膝盖的地方缠了好几层包扎的白布,可依旧有鲜红的血透过来,瞧着很是狼狈。 此刻沈知礼轻轻缓了口气,哑着声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灯火阑珊里,他疏疏落落的笑,清俊温和。 “过来瞧瞧。”卷耳走过去自然地坐在他床边,看出来他是准备换药,“我帮你?” 她没自称本宫。 “不……” “我帮你吧。” 卷耳说着,手放到他的腿上。 沈知礼一僵,声音突然提高,“公主?” 他这声完全是下意识的喊,反映了几秒,他才道:“男女有别,草民自己来就好。” 他施计进公主府是为了找柔嘉,并不想和这位摄国殿下有什么牵涉。 “你这样怎么自己来?”卷耳皱眉,“再废话本宫就把你扔下去。” 她像是耗尽了性子,沈知礼只能抿唇闭嘴。 沈知礼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摄国殿下说一不二,她想做的事没必要去忤逆她。 那伤药要两个时辰一换,基本刚包扎好没多久就要再次拆开,这种断骨的伤,止痛的麻沸散根本没用,换药的痛都要沈知礼自己忍着。 把包在伤口上的布条解开,卷耳看着他膝盖,有些忍不住牙酸。 因着里面都是碎骨,所以太医在他膝盖上用刀挑了许多口子来取碎骨,本就面目全非的伤口更是雪上加霜。 可到底也是没有办法。 卷耳小心的把小瓷瓶里的白色粉末倒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那药刺激性太强,沈知礼痛的有些撑不住身子。 “嗯…”沈知礼疼的一缩,卷耳手里动作不停,口中道:“忍忍。” 她动作很轻,语气也有些温柔。 沈知礼竭力保持着清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格外温顺,他垂头敛目,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下藏了太多东西。 终于上好了药,卷耳抬眸看着一脸汗的人,她没多想,抬起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 他看着像是昏昏欲睡,有些难受的样子。 沈知礼生母早亡,父亲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并不怎么关心他。 很少有人这样照顾他。 疼痛盖过理智,卷耳手心比他凉,碰到沈知礼的额头上,触感舒适。他下意识的蹭了蹭,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顿时僵住。 卷耳没注意,她给沈知礼擦汗的手顿了顿,“你在发热?” 除了刚回来的那阵太医来给他医治,根本没有人照顾他,公主府的下人捧高踩低,觉得这样的人命并不值钱,给他找了太医已经是公主恩赐了。 饶是沈知礼再能撑,也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他没力气回答卷耳的话,撑着的身子慢慢往下滑。 卷耳凝视着他的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沈知礼昏沉沉的失去意识之前,隐约中,好像感觉到有人陪了他一夜。 天亮前,卷耳把拆下来的布条放在一起,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出门。 天光乍破,刺眼的日光不吝啬的照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沈知礼慢慢睁眼,一双眼睛清冷到可怕,哪还有在卷耳面前丝毫的乖顺温和。 他看着头顶白色纱帐,有些微微的出神。 之前他亲手废了自己的腿,这次,好像算是故技重施。 …… 卷耳朝会前特意交代好好照顾沈知礼,公主府的下人得了主子的话,总算有了效率,沈知礼的日子也算是好过了些。 他的伤太重,养了一个月才能坐着轮椅出门走走,卷耳又让人给他换了个住处。 是离她书房很近的梨园。 柔嘉在宫中待嫁,一天有五六个时辰在绣她自己的嫁妆,她不让人插手,这些东西一定要自己做才满意,沈知礼也就一次都没有见过她。 这一个月来,卷耳倒是整天来沈知礼面前晃悠, 两个人像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时间久了,卷耳倒是不在像初见那样清冷,偶尔随和温柔的让沈知礼恍惚,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国殿下。 这日下了朝,卷耳换了套烟水团锦裙,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髻,慢悠悠的往梨园走。 那边响起清浅的琴声,不成什么调子,像是一个人无聊随便拨弄的琴弦。 梨香满园,繁盛如雪,卷耳刚进园子,便看到树下安坐的人。 他墨发用木簪束起一部分,月白长衫上落了几片梨白花瓣,长衫为广袖,轻轻垂下来,盖住了轮椅的把手。 坐在上面的人抬眸,目光投向卷耳。 他声音清浅柔和,眼里也有笑,并不像是看起来那般冷。 “殿下。”他坐在轮椅上,语气温柔。 两个人距离不远,卷耳缓步走过去,站在男人面前。-- 轮椅上的人自然的仰视着她,眸光清澈如月华。 可真的,清澈么。 卷耳抬手,轻轻摘了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沈知礼因这有些亲密的动作微微一怔,卷耳把花瓣随意的扔在地上,淡然的收回手。 “你的腿,太医怎么说?”卷耳也不端架子,寻了个梨树下的位置就坐了下去。 金丝白纹锦裙在地上葳蕤开出一朵花,清新和华贵糅杂在一起,在她是身上却不显得突兀。 她坐在树下比沈知礼矮了一截,可像是并不在意,沈知礼发现,这位大权在握的摄国殿下,在他面前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架子。 “应该是废了。” 他语气莫名,但其实仔细听,并没有什么悲恸的情绪。 卷耳抿唇,看着他膝上的琴,“打算什么时候回叙芳楼?” 沈知礼手指动了动,他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只是一瞬间,卷耳甚至怀疑自己眼花。 她这样问,自然是已经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沈知礼抬眸,声音仿佛有些难过,“殿下要赶我走?” 卷耳仰着头看他半晌,倏尔一笑,“怎么会呢。” “沈公子这样云端风雪的人能与本宫做朋友,是本宫之幸。” 沈知礼抬眸,等着她下文。 卷耳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世的。 可卷耳像是不想再说下去,夏风卷起股燥热,卷耳抬头看着这颗梨树,笑意浅浅,“这梨花酿酒倒是风雅,沈公子可有兴趣?”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仿佛带着期待。 卷耳看人的时候认真且专注,皇家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教养的极好,这几年手里又手掌大权,她高贵又骄傲,让人忍不住想,她跌落明台那一刻,会是如何。 “殿下说好便好。”他整个人像是块温润的美玉,唇线微微勾着,温和极了。 卷耳便招人过来,让他们去取酿酒需要的东西。 沈知礼月白的广袖盖住轮椅扶手,卷耳两条手臂放在扶手上,刚好压到沈知礼袖子。 “沈公子可有妻室家眷?”梨香缠绕,风吹过的时候纷纷落了满园,趴在扶手上的人明眸皓齿,脸颊上带个小小的靥,绵绵浅浅。 日光下,那双瞳孔是浅淡的褐色,仿佛让人沉迷,沈知礼和她对视一瞬,移开视线,笑道:“沈某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妻室。” 卷耳眯眼,“那本宫就放心了。” 她放心什么,沈知礼识趣的没问。 两个人都笑着,可真真假假,没人能说得清。 一盏茶的功夫,卷耳要的酿酒工具就被送了过来,她挥退了下人,打算自己亲自动手。 沈知礼不方便,卷耳便一个人踩着个小凳子去折梨花,她站在树下,抖落的花满落了她满身,也落了沈知礼满怀。沈知礼微微仰着头,“殿下小心些。” “嗯。” 卷耳背对着他,沈知礼看不见她面上的平静无波,卷耳也看不到沈知礼眼里的一片薄凉。 梨花折好,卷耳整齐的码放在树下,“我去打点水过来。” “好。” 沈知礼看着脚步轻盈的姑娘,眼眸漆黑,再没有云端清远之姿。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做出这幅温润如玉的样子,可只有这样才能和摄国殿下相处。 他接近卷耳是为了更好接近柔嘉。 可卷耳呢? 她又是为了什么。 卷耳端着个木盆回来的时候,沈知礼空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是不变的轻柔。 卷耳袖口沾了水,轻纱贴在她雪白皓腕上,看得清衣下柔白肌肤。嫩生生的可爱。 她把水盆放在树下,又把摘下来的梨花放进去清洗干净,一边道:“粟荷曾和我说过,梨花酒酿的时间越久越好,等到以后想喝了,我们再一起把它挖出来。” 卷耳一边说着,一边把清洗好的梨花倒入酒坛里。 沈知礼挑眉,“这酒跟我好像没什么关系,都是殿下一人酿的。” 他试探着也不再用尊称,卷耳像是无所觉,她闻言笑得开心,“沈公子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她嘴里说着,却把那个白瓷酒坛端起来放到沈知礼怀里,看他疑惑地看着自己,卷耳道:“你来封口,完成最后一步,这酒也就算我们一起酿的了。” 她忙了一通,细腻的脸上渗出浅浅的汗,沈知礼看了眼她仿佛不设防备的脸,视线落到怀里的酒坛上,“好。” 待到把那坛酒埋好,卷耳擦了擦头上的汗,没什么形象的蹲在他面前,“沈公子可莫忘了,我们是要一起挖出这坛子酒的。” 沈知礼清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然。” “对了。”卷耳把封好的酒坛埋在树下,转身跟他道:“明日宫宴,知礼可要与我同去?” 她浅浅笑着,唤他知礼,温声邀请。 沈知礼广袖下的手握成拳,面色却有些苍白,“怕是不妥。” 去了可以见到柔嘉,沈知礼自然是想的。 可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个青楼乐师,是真正的下九流。皇宫那种地方他根本不配进去。 他不再是以前的沈公子。 他在树下坐了许久,连着身上都染上了梨花香,沈知礼听身旁的女子道。“你站在我身边,这天下间便没人敢说你一句不堪之语。” 山河远阔,在这万万人之上。 到我身边来。 沈知礼豁然抬眸,就这样撞进她仿佛盛满温柔与包容的双眼里。 “相信我,嗯?” 鬼使神差的,沈知礼轻轻点头。 * 高台玉柱,雕梁画栋。 说是宫宴,不过是上位者敲打下面的人,顺便给点甜头,说点激励话的地方。 小皇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不哭不的坐在摄国殿下怀里,乖巧可爱的紧。 阿炎还小,这样的宴会并不适合他久呆,卷耳喂他吃了点东西,让他露了个面,就让人把他抱下去了。 沈知礼坐在卷耳右手边,跟她共用一张桌案,许多目光落在他无波的脸上,若有所思。 摄国殿下今年已经双十年华,可并未听说有她中意的驸马。 如今身边突然出现了个这样的人,一些大臣心底转了几个弯,又觉得不可能。 他们可都看到了,那人是坐着轮椅的。 数不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端详,有仇视,沈知礼面上无波,只稳稳地坐在卷耳身旁。 “尝尝这个。”她用公箸夹了块山药,亲自放入沈知礼碗里。 “多谢殿下。” 沈知礼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因为柔嘉正坐在他对面。 可她只有在摄国殿下带他过来的时候才略显惊讶的看了一眼,之后便再没注意过他。 可沈知礼总觉得,柔嘉给他的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小姑娘在人群里找到陈庚,他们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又各自移开,如此反复,卷耳看的都累。 她微微侧头,看着沈知礼有些难看的脸色,语气莫名,“不舒服吗?” 沈知礼执箸动作一顿,脸上又挂上了他那副笑,“没,只是不是很饿。” 卷耳目光深深,“那就别勉强自己了,还是放弃好一点。” 沈知礼捏着玉箸的手指捏紧,声音辨不出喜怒,“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眼看他面上的笑意维持不住,卷耳适时见好就收,笑了笑,“随便说说的,不用放在心上。” 沈知礼拧眉。 他知道,卷耳应该知道自己是当年被抄家的沈家的人。 可她是否知道自己对柔嘉的心思? 台下刑部侍郎盯着沈知礼看了半个晚上。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启禀殿下,老臣今日有一疑问,还请殿下为老臣解惑。” 他嗓音洪亮,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引了过去。 沈知礼淡漠的眼神也落在他身上。 他直觉,这人说的内容和自己有关。 卷耳放下手里的琉璃盏,闻言道:“刘大人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刘祺看了眼沈知礼,对卷耳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是何身份?”当年沈家一案便是由刘祺主审,如今他应该是看沈知礼觉得眼熟,才有今日一问。 卷耳皱了皱眉,语带不悦,“刘大人何出此问?” 刘祺摸不清摄国殿下的意思,只得周旋试探着道:“老臣看这位公子,像极了老臣一位故人之子。” 沈知礼捏紧了手中玉箸,眼皮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 “大人想必是认错了。”卷耳柔和却坚定的声音响起,“这不过是本宫近日寻得一位乐师罢了,并不是刘大人的什么故人之子。” “敢问这位公子来历?”刘祺刚说完这句,就看到摄国殿下倏忽消失的笑脸。 “本宫的人,好像不必跟刘大人报备吧。”卷耳用巾帕擦了擦手,抬眼淡淡的看着刘祺。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可能……可能是臣认错了。”刘祺面上带了点慌乱。 到底他也是为了朝廷,卷耳面色缓了缓。不过经过这么一通,落在沈知礼身上的目光顿时少了。 公主殿下的人。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解释,可以指谋客,也可以指,面首。 整个闵国再找不出一个身份可以配得上摄国殿下的人,也没有人敢逼她嫁给任何一个人。 柔嘉看着卷耳恣意霸道的样子,眼睛里亮晶晶的。 阿姐真的好美,如果她是个男人一定会忍不住心动! 柔嘉看了眼阿姐身边的那个男人,嗯,长得挺好,若真是面首的话,倒是勉强和她阿姐相配吧。 沈知礼撇头看了一眼卷耳,那人手中琉璃盏晶莹,可不比她柔白指尖更加剔透。 * 宫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夜露溅上星辰,深宫高墙内,树影摇曳。风有些疾,眼见着是要下雨了。 九月初的天气阴晴不定,卷耳没用粟荷,自己把头上钗环卸了,目光落在窗外。 雨珠慢慢连成线坠下来,像是要冲刷尽这世间所有的污浊。 “粟荷,取把伞来。” 沈知礼手放在轮椅的轮椅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雨幕里,陈庚撑着伞把柔嘉抱在怀中,女孩子羞的脸色通红,陈庚宠溺的顺着她的长发。 人间眷属不过如此。 可沈知礼皱眉,神色冷清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她,他要找的那个人,不是柔嘉。 若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他有可能认不出来,但绝不会认错。 闷雷声划破夜空,柔嘉吓了一跳,陈庚摸了摸她的头,调笑她,“你胆子还是这样小。” 柔嘉撅着嘴巴,“有阿姐和阿炎保护我,我不需要胆子大。” 这世间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是她的至亲,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陈庚好笑,“是,你胆子不小。” “也不知道谁小时候看到鬼面面具就吓的尖叫。” 柔嘉哽了一下。 小时候那次上元灯节,她带着鬼面面具跟阿姐出宫去玩,可那晚灯火明灭,鬼面面具像是会动一样,小公主吓得大哭,卷耳只得帮她摘下来。 卷耳带着一个拿着一个,倒也没人注意她这奇怪的样子。 那年卷耳十六岁,柔嘉十五岁。 隔着距离和雨声,柔嘉和陈庚说了什么,沈知礼听不到,他只能看到那姑娘脸上的娇俏和可爱。 今晚的雨太大,陈庚又是准驸马,所以摄国殿下便让他今晚暂住宫内。两个人应该是偷偷跑出来见面的。 陈庚揽着柔嘉消失在雨幕里,沈知礼神情空洞,有些茫然的盯着虚空一点。 不是她。 可又会是谁呢。 他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都是一场空么。 这样的天气,他的腿忍不住的疼,在雨里坐了半天,沈知礼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默然收回视线,操控着轮椅转身。 头顶的雨突然停了,沈知礼视线里出现一双天青色织锦绣鞋。 他一怔,缓缓抬头。 很多人都说摄国殿下和柔嘉公主长得像,曾经沈知礼也是如此认为。 可刚见到了柔嘉对着陈庚笑靥如画的样子,如今见到卷耳一身清冷的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两个人有些不像了。 他甚至想,几年前的摄国殿下,是和现在一样清冷,还是和柔嘉一样活泼? 画着仕女图的油纸伞往前递了一下,完完全全的把他遮在风雨之下。 “好看吗?”她声音听不出情绪。 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奏出夜里华章,他脸上的雨水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过唇角,掠过紧绷的下颚,一路钻进领口,沾染肌肤,沁凉透进心脏。 沈知礼抿唇,心底有一丝怪异。像是不想被卷耳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卷耳面色冰冷。 “你知不知道你的腿根本不能淋雨?”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你根本不应该出来?” 卷耳蹲下身和他平视,浅蓝色裙摆沾了满地泥泞,清丽狭长的眼睛里像是缀了梨花霜雪。她没在意,只是认真看着他。 “沈知礼,你怎么一点也不乖啊。”卷耳沉沉叹了口气,嗓音无奈又包容。 轮椅上的人抬眼,沈知礼心口像是堵了什么,说不出口,呼吸的时候还会牵着肺腑,沉沉的发着疼。 月白长衫上湿答答都是水,他整个人狼狈不堪,周围都是沉沉暗夜,唯有眼前的人眼中温柔又明亮。 “我带你回去。”她把伞柄递给轮椅上的人,弯腰把沈知礼抱起来。 他身子单薄,瘦的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卷耳收紧了力道,带着他往回走。 沈知礼身上的雨水透过薄薄的布料沾了卷耳一身,她像是无所觉,只认真的看着前方的路。 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知礼闭着眼睛,心底里罕见的腾起茫然的情绪。 * 殿里焚着梨香,卷耳把人抱到榻上,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 沈知礼刚开口就有点后悔,这种话他说起来有些僭越。 卷耳回头,“去找人给你拿套衣服。” 烛火噼啪跳了一声,殿内的窗子没关,有雨丝飘进来,落在燃着的蜡烛上,那细弱的一缕光挣扎着不肯灭。在风雨里摇摇曳曳。 卷耳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身走出门,对着外面值夜的宫侍说了句什么,又走回到沈知礼身旁。 这寝殿是卷耳几年前的住所,四年前先帝驾崩,卷耳便迁入了公主府,这殿就一直空着。 不过寝殿每日依然有人来打扫,房间摆设和四年前并无两样。毕竟没人敢对摄国殿下的事不上心,除非是不要命了。 两人一时无声,等到宫人抬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卷耳对着门口的两个寺人招手,“你们伺候沈公子沐浴。” “是。” 两个寺人服侍着沈知礼沐浴,卷耳在桌上随意的翻了本书来,百无聊赖的等着他。 他们都没再提过刚才的事。 屏风后有轻微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倒不显得突兀,卷耳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抬眼看从屏风后出来的两个寺人,挑了挑眉。 “怎么出来了?” 那两个寺人跪在地上行礼,“回殿下,沈公子说,不用奴才们伺候,这……” “那便下去吧。”卷耳目光又落回书上,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双腿,卷耳也算是知道的。 那两人退下去,心里都忍不住的嘀咕,公主殿下怎么对这位沈公子这样特殊……不会真是有收为面首的意思吧…… 殿门开合,有宫人把今天的折子送到这来,卷耳按了按眉心,认命的开始批。 一个时辰过去,卷耳的折子处理了才过一半,屏风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声音了。 卷耳她放下朱笔,抚平袖口的印子,缓步往屏风的方向走。 她并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自觉,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沈知礼沐浴的地方。 周围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人的心思反而熄了很多。 没人敢说甚么。 水早就变得有些凉了,沈知礼眉目阔落,看到卷耳进来,只是浅浅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殿下’。 这人好像自刚才回来就不带着那副温柔的假面具了,他不笑的时候,模样就有些冰冷,叫自己殿下的样子很难说情愿。 “知礼唤我卷耳便好。”卷耳温声建议。 沈知礼自然不会这样唤她。 卷耳手伸到他的浴桶里,轻轻划了划,她看着强撑着的人,无奈地道:“你自己出不来,干嘛不喊人进来伺候?” 沈知礼抬眸,“殿下不是来了么。” 卷耳撇了撇嘴,认命地说,“看来我这套衣服是又白换了。”沈知礼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卷耳就弯腰伸手把他捞了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滑腻的皮肤带出一大片水,沈知礼被她带到怀里,卷耳衣服瞬间湿了大半。 沈知礼:“?!!!” 饶是他再云淡风轻,此刻沈知礼也忍不住脸色涨红。 不是羞,是气的。 -- 刚才卷耳把他抱回来没什么,可此刻,他浑身上下一件衣服都没穿! 沈知礼崩着情绪,“殿下!” “叫错了。”卷耳道。 先帝以武起家,卷耳作为长女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看着怀里的人一副尴尬至极却不肯开口的样子,她挑了挑眉。 卷耳转身绕过地上的东西往床榻上走,眼看就要走出屏风被整个殿内的宫人围观这幅样子,沈知礼终于忍不住,声音僵硬的唤她,“卷耳!” 于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便露出一个有点得逞的笑,声音仿佛染了梨花香,“嗯,在呢。” 殿内的宫人很有眼色的退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卷耳把人抱到床榻上,轻轻放上去。 架子上搭着软布,卷耳取过来递给沈知礼,“擦擦。” 沈知礼默默接过来,迅速把自己擦干然后钻进被子。 动作流畅的不像个不良于行的人。 他皮肤苍白,甚至能隐隐看清下面的经络血管,带着一股脆弱的美。 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寝衣,沈知礼换好,抬眸看着伏案的人。 灯影摇曳里,夜半听雨声,她褪去了清冷,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姑娘。 卷耳所有所觉,她回头,看着床上的人,“沈公子出子书香门第,想来学问应该是很不错的。” 沈知礼皱眉,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宫人退了个干净,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卷耳亲手抱着那一大摞的折子,向沈知礼走过去。 “来。”卷耳把朱笔递给他,“你来批。” 沈知礼抿唇,淡淡道:“公主莫要开玩笑了。” “本宫从来不开玩笑。”卷耳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今晚你耽误本宫那么多时间,总要有补偿的。” “把这些批完。” 沈知礼眸光闪了闪,静了片刻,他只能伸手接过那支笔。 卷耳满意地点头。 沈知礼以为,这摄国殿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试探他,可当卷耳沐浴完毕,头发绞干,只穿着寝衣开始往床上爬的时候,沈知礼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殿下。”他身子僵硬,“我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孤男寡女,没有这样同处的道理。 卷耳不管那人僵硬的声音和身子,忽略他的废话,“你批完再睡。” “……” 卷耳这一天是真的累,沾了枕头不过半刻就睡了过去。 沈知礼等了片刻,皱着眉看了眼睡在里侧的卷耳,又阴沉沉地看了眼手里一大堆的折子,轻轻吸了口气。 …… 殿内灯盏点的不多,黎明破晓前,灯火终于烧到了尽头,沈知礼才落下最后一笔。 他累的要命。不管是伪装的性格还是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此刻他真的有点想骂人。 床里的那个人轻轻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沈知礼看了她半晌,最后僵硬的躺下身子。 那人睡得熟了,手臂无意识的搭在他温热的身上。似乎是觉得沈知礼挤到了她,卷耳迷迷糊糊把他往外推,差点让沈知礼从床上掉下去。 沈知礼脸色一黑,手伸出去紧紧拽住卷耳的衣服,才将将稳住身子。 四下安静下来,外面的雨声依旧,殿外的灯笼微微的透进来,朦胧的光线里,沈知礼看着头顶上的锦红纱帐,轻轻皱了皱眉。 和卷耳相处的这段日子,其实他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熟悉感。 可他依旧对卷耳的动机奇怪。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两个人从未见过。 黑夜里,除了视觉以外的其他感觉格外灵敏,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这感觉从未有过。 沈知礼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可不知道是不是那堆折子实在太累人,迷迷糊糊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 翌日,沈知礼醒过来的时候刚过巳时,身边被衾冰凉,早就没有了卷耳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四下寂静无声,应该是卷耳吩咐过不要进来打扰他。 身旁放着套新的衣服,轮椅也好好的摆在床边。 沈知礼撑着身子坐起来,费力的穿好。 门外传来一道稍显尖细的声音,是卷耳留下伺候沈知礼的寺人,“沈公子可是起了?可要奴才等伺候?” 想了想昨天把人赶出去后发生的事,沈知礼顿了顿,淡淡应了一声。 宫人立刻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伺候着他洗漱,又把早膳摆好。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早膳是很清淡的食物,沈知礼用完,宫人过来有序的把残羹撤走。 训练的很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殿门重新合上,沈知礼控制着轮椅,木制的轮子缓缓在地上滑,他淡淡的打量这间房子。 这里是卷耳四年前住的地方,可以看出来,当年她并不是像如今这般清冷淡然,房间里也有许多女儿家常玩的东西。 甚至墙上还挂了几幅歪歪扭扭的字画,落款有卷耳,也有柔嘉。 她们姐妹两个关系很好。外界种种传言可见并不属实。 梳妆匣子旁有个带了锁的小木盒子,沈知礼抬手碰了碰,眉间轻轻皱了皱。 这盒子上的纹饰并不是现在时兴的,应该是几年前的了。 “在看什么?” 沈知礼转头,发现卷耳正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她刚下朝会,一身宫装未脱,脸上应是上了脂粉,整个人看着更加清冷。 可偏她笑意浅浅,让人想起十月里北栖山上漫山遍野的红叶。又让人想不自觉地亲近。 卷耳走到沈知礼旁边的铜镜前,织锦裙摆熠熠泛着光,盛装的人对着镜子看了看,里面映出她一张芙蓉面。 卷耳漫不经心地问他,“本宫好看吗?” 沈知礼目光落在她脸上。 许是为了多几分威仪,朝会前,她眉眼总是会刻意勾勒过,眼尾微微挑起,多了凌人之意,施了脂粉的脸上愈发美的无暇,唇上朱红欲滴。 没有人能说她不好看。 沈知礼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 卷耳自然注意到了,她勾唇,转头看着他手边那个木头匣子,“你在看它?” 沈知礼低低‘嗯’了一声。 卷耳目光带了点怀念,“给你打开看看。” 她伸手在妆奁的小抽屉里摸了摸,找了把钥匙出来。 木头盒子长久地放在桌上,颜色已经有些褪了,她细白的手指搭在上面,对比鲜明。 卷耳开了那锁,盒子里轻轻一声响。 -- 卷耳刚要打开,门口传来粟荷惊慌的声音,“殿下,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在这章下面评论会掉落红包~截止到明天下午四点~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么么哒!啊啊啊啊我超爱你们! 感谢在2020-02-2320:26:20~2020-02-2415: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乔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戏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4 章 青楼乐师(3) 第24章 卷耳皱了皱眉,她把盒子扣上,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粟荷,“怎么了?” 粟荷眼中盛满了焦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遇刺了!” “什么?”卷耳眉目一厉,她下意识地往外走了几步,顿了顿,转身,目光陡然射在沈知礼身上,神色风雨欲来。 沈知礼迎着她的视线,瞳色平淡,不慌不乱。 卷耳深深看了他一眼,拂袖快步走出门。 轮椅上的人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淡淡笑了笑。 * 从白天到黑夜,乾清殿里的气氛一直低沉又压抑,摄国殿下坐在主坐上,御医围着床榻上小小的身子,冷汗流个不停。 若之前他们还怀疑陛下遇刺是摄国殿下所为,可如今看摄国殿下阴沉沉的脸色,再无人有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在场的御医毫不怀疑,今天若是陛下有事,他们都得去陪葬。 一堆人进进出出,柔嘉在床头眼睛通红却没发出声音,卷耳死死捏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吐出口气。 她不能慌,她要是慌了,这天下就乱了。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殿里每一个角落,柔嘉眼睛通红的走到卷耳身边,“阿姐……”她说了一句就开始流眼泪。 卷耳抬手,轻轻擦了她脸上的泪,又吩咐宫人扶着柔嘉,清泠泠的嗓音温柔坚定,“别哭,阿炎会没事的。” “嗯!”柔嘉点点头。 阿姐说的,柔嘉都会信。 夕阳收进了最后一缕光,星河铺满夜空,像是洒在黑布上的一把盐,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御医们才松了口气。 这小皇帝的命总算是救回来了。 “殿下,陛下已经无事了。”御医转身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给卷耳行礼。 卷耳面色一松,御医们终于见到正襟危坐一下午的摄国殿下总算有了笑脸。 “赏。” 卷耳走过来摸了摸小孩子温热的身子,终于放了心。-- 她面色冷然,吩咐了粟荷重赏御医之后,神色沉沉地走出门。 这皇宫被她掌控的如同铁桶,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混进来伤到阿炎。 除非经过她之手。 比如宫宴之上,她喂给阿炎的吃食。 那时,沈知礼坐在她身旁。 * 公主寝殿内,沈知礼的轮椅还在原地。 夜色深深,一路上,卷她心里埋怨或是失望,有种种想质问沈知礼的地方。可走到殿门前,卷耳突然就平静下来。 没什么好怨的。 是父皇欠沈家的。 他们立场不同,若说谁错了,也是她的错,不该把沈知礼留在身边。 门被推开,沈知礼侧头看着走进来的人。她样子有些憔悴,却依旧不失半点华贵。 “可惜了。”沈知礼淡淡道:“竟然没毒死他。” 夜里的风有些凉,卷耳没关门,风卷进屋子里呼呼作响,她身上的衣袍随风动着。 沈知礼喉头一痒,他轻声咳了咳,抬眸,便看着摄国殿下对他笑了笑。 他们相处的不久,这段日子来,卷耳经常对他笑,敷衍的,真诚的,假装的,甚至带了娇嗔的。 可这次,她眼里带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是我的错,不该把你带到身边来。”她款步走过来,两手在身前交叠着,腰肢纤细,袅袅婷婷,贵气天成。 沈知礼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是杀是剐,他并不是多么在意。 “明日我让人送沈公子回叙芳楼。”卷耳平静道。 心底动了动,沈知礼拧眉,有些古怪,“你不杀我?” 卷耳淡淡道:“这是父皇欠沈家的,我不怪你。” “但也不会原谅你伤害阿炎。”卷耳嗓音没有波澜,缓慢叙述着。 她不笑的时候便一点也不像柔嘉了,凌凌冽冽,自成风骨,带着足够让人沉迷的资本。 像是不想和沈知礼多呆,说完这句,卷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背影干脆,宫装曳地,贵气疏离。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摄国殿下。 门重新被合上,沈知礼眼底沉了些莫名的情绪,心底说不清什么感受。 皇帝没死,他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是卷耳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方才有那么一刻,沈知礼曾想开口让卷耳留下来。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 沈知礼眼里聚了团黑气,浮浮沉沉,望不到眼底。 没关系的,谁走都可以,他本来和摄国殿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笑靥如画唤他知礼,那她便是卷耳。 她神色疏离唤他沈公子,她便是万人之上的摄国殿下。 沈知礼收回视线,轻轻吐出口气,注意到桌上那个木匣子。 匣子被卷耳开了一半,结果被粟荷的通报声打断,此刻钥匙还插在上面。 沈知礼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打开那个匣子。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张鬼面面具。 沈知礼凉薄的眼底渐渐染上什么,整个人怔楞在那里,久久未能发出声音。他手有些抖的拿出其中一张,空空盯了半晌。 那个人,是她。 他寻了那么多年的人,在他身旁,他却不知。“殿下……” 沈知礼猛然抬头,目光看向窗外。 宫人安静垂首立在殿外,那里平静一片,早就没有卷耳的身影。 直到沈知礼回到叙芳楼,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卷耳。 卷耳一但放开他,沈知礼才彻底的感受到这皇权的沟壑。 摄国殿下。不仅仅是四个字而已。 有些人,他一辈子都触不到。 * 新历八年的冬天,暴雪一个月未停。-- 日光被风雪搅着,昏沉沉的没有光彩,卷耳呆在府里更加不爱出门了。 侍女收了伞打着帘子,挽着妇人发髻的柔嘉抱着岁岁,甫一进来便笑,“还是阿姐这里待着暖和,可比我的公主府强多了。” 她脸颊圆润光滑,和怀里的小姑娘像是一个模子。 柔嘉怀里刚满两岁的小丫头甜甜地叫,“皇姨姨~” 卷耳放下手里的折子,向小姑娘伸手,笑着道:“来姨姨这,让你娘亲自个儿在那酸吧。” “阿姐!”柔嘉撇了撇嘴。 尽管已经成婚三年,可柔嘉的性格并没有变化多少,陈庚宠她,卷耳更是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她。 殿内温暖如春,柔嘉把小姑娘递到卷耳手里,一边道:“我今天过来,是和阿姐说给阿炎找老师的事。” 阿炎今年八岁了,国政要事自然有肱股老臣来教,只是这六艺书画,柔嘉还没找到更满意的。 “那个徐大人不是一直教着阿炎么,再加上陈庚这个姨夫,你倒是不用怎么担心。” 柔嘉嘴角带了丝笑,有些狡黠,“阿姐也注意到这徐大人了?” 摄国殿下今年二十有三,这个年纪在女子里还未成婚的已经不多了,卷耳大权在握自然没人敢说什么,能提这话的也只有柔嘉一个人。 徐大人是新历六年的状元,满腹诗书仪表堂堂,和阿姐也算相配,他们关系看起来也不错,徐大人现在还是阿炎的老师,柔嘉免不得动了心思。 卷耳无奈,她头上的流苏钗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你这都是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徐铭是有小青梅的,她可不去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柔嘉撑着脑袋,犯愁地对着女儿道:“你皇姨姨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呀~”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手里还玩着卷耳随手递给她的珠花,“那便不要嫁啦~” 卷耳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皱着眉笑了。 “阿姐。”柔嘉想了想,抿唇道:“你是不是,还对那位沈公子念念不忘?” 卷耳抬眼,“当然没有。” 柔嘉不信。 三年前阿姐突然把那位沈公子送回叙芳楼,柔嘉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柔嘉直觉,阿姐应该是对那公子有情义的。 一年前阿姐平反了当年沈尚书家的案子,柔嘉才知道那沈公子原来是沈家后人。可沈家早就没有人了,沈知礼并没有回沈府,而是仍然留在叙芳楼做个乐师。他本来是书香世家的贵公子,如今在叙芳楼那样的地方苟且着,倒是让人唏嘘。 而且柔嘉总觉得,阿姐和那位沈公子,还有别的故事。 卷耳盯着香炉里袅袅青烟,有些出神。 * 沈知礼午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如今他成了这叙芳楼的主人,自然没人会来烦他。卧房里燃着暖炉,但他的膝盖的经脉还是跳痛,沈知礼面色麻木,早就已经习惯。 叙芳楼里迎来送往,楼下的声音有些吵,沈知礼靠在床头,捏着眉心,喉间动了动。 他又梦到了那天。 沈家被抄家的那天,是上元灯节。 闵国习俗,上元灯会那天,人们会带着面具在盛京大街上嬉笑玩耍,热闹又繁华。 夜色中的灯楼三丈三,照亮半个盛京。 那天刑部带了人,把他们家团团围了个遍,沈府血流成河。 他父亲被先帝安了个罪名,是通敌。 可大家心知肚明。 先帝嗜战多疑,所谓通敌,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沈府中哭声与哀嚎声不断,街上庆贺上元的活动仍在继续,一边是盛世繁华,一边是人间地狱,像是百鬼夜行。 忠仆带着他偷偷从后门溜走,可终究躲不开追兵。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在沈知面前倒下。 他不是没有害怕过的。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带着鬼面面具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隔着半张面具,那姑娘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 她把手里的另一个面具不由分说的扣在他的脸上,他背后是坚硬墙壁,那姑娘把他推在墙上,一双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垫脚吻他。 像是上元灯节所有幽会的情侣那样。并没人注意到他们。 身前萦绕着淡淡的女儿香,她的背后,是重甲在身的皇室追兵。 沈知礼身子僵硬,心脏跳的像是快要炸开。 生与死,他第一次这样近的感受到。 那姑娘带着鬼面面具,声音很轻。 “你想活着,就听我的。” 那并不算是个吻,只是两个人冰凉的唇相贴着,呼吸轻轻交缠。 沈知礼垂眸,不去看四处搜寻的侍卫。 直到追兵渐渐走远,那姑娘才退开身子。 她身子柔软贴在他身上,初时不觉,推开时沈知礼才觉得,今夜的风这样冷。 她看了他一眼,低低说了声什么,转身就走。 沈知礼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神色空旷。 他是沈尚书独子,君子六艺样样出众,沈家是书香世家,沈知礼前半生遂意过了头。 可也因着沈家的关系,从此,他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个天底下。 沈家灭门半个月后,沈知礼废了自己的一双腿,入了叙芳楼。 那日的吻成了挥不去的梦,他想着,留在京城,早晚有一天可以见到她。 那姑娘给他的面具他一直留着,也一直在查它的主人。 当年他以为面具是柔嘉公主的。 直到三年前,他看到摄国殿下的那个木匣子。 “笃笃——” 沈知礼回神,看向门口,“谁?” “公子,徐大人到了。”“知道了。” 沈知礼掀开被子,撑着床沿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又在上面盖好毯子。 他不喜欢别人伺候,所以一直是一个人照顾自己。 操控着轮椅来到门口,沈知礼打开门,站在门口的阿秀立刻过来推他。 阿秀是汝城过来的,小姑娘今年刚刚十六岁,她长得不漂亮,在盛京这地方也找不到什么生计,沈知礼便让她来叙芳楼打打杂。 阿秀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吃苦,此刻她也不觉得伺候人有什么不好的,她推着沈知礼来到上房门前停下。 “公子,阿秀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泛着红。 沈知礼自然知道徐铭和阿秀的关系,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房门打开,徐铭几步走过来,看到沈知礼先是作了个揖,待看到他身后的阿秀时,目光软和了几分。 阿秀推着沈知礼到桌前,她规矩地站在沈知礼身后,视线再不能从徐铭身上移开。 她和徐大哥都是汝城人,不过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丫头,徐大哥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如今又是状元郎,风光无限。 徐大哥的父亲不让他娶自己,阿秀胆子也大,竟然就直接偷偷跟着徐铭来了盛京。 如今徐铭还未在朝中站稳脚,得知阿秀在叙芳楼过得还算安稳,再加上她喜欢这份差事,徐铭也没强娶,打算等自己有点成就再来娶她。 一来二去,徐铭和沈知礼也就相熟了起来。 可徐铭觉得还不到成婚的时候,阿秀想法可不一样。 这男人,还是得自己抓紧了的好。 阿秀想,她得做点什么。 两个男人在房间里谈事,阿秀给他们带上门,去给他们泡茶。-- 徐铭今日来,是有事和沈知礼商量的。 近日暴雪不断,盛京周围一些偏僻的地方,有许多房屋因着这场雪灾而坍塌。 官员瞒着不敢往上报,徐铭不忍心,再加上沈知礼也有意帮扶,叙芳楼有钱,这才算是缓解了一些,只是让沈知礼拿这么多钱,徐铭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来,徐铭是说转机的。 “有位贵人愿意帮我们一起,帮助这些百姓重建。” 沈知礼挑眉,不置可否。 这盛京里官官相护,若真是帮了那群百姓,势必会得罪管事的人。 沈知礼跟他说明,谁知徐铭却笑着道:“沈兄放心,这位贵人身份尊贵,这件事情她不能明面上帮助,但私下里还是可以支持的。” 若是不能明面上帮助,那就是不能用权,只能用钱了。 可这不是一笔小钱,叙芳楼不穷,沈知礼也算是有钱,只是给流民找暂住的地方,再加上房屋重建,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沈知礼不知道盛京谁有这份能耐。 他敛目细细思索,雪白狐裘在他身上带了点书卷气,徐铭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沈家没有出事,沈知礼该是多么出色的一位贵公子。 阿秀端着茶水进来,给两个人面前各摆了一杯。 沈知礼淡淡道:“你说的贵人,是指谁?”他眼睛狭长,眉目朗朗,但随意扫人一眼,却透着淡淡阴鸷。 他性格有些奇怪,徐铭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闻言道:“我跟她约好今日来叙芳楼商讨此事,想来是快到了。” 凛冬大雪,窗外树木枯枝被厚雪压断,发出一声脆响,门外适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徐铭眼神亮了亮,“到了。” 门被侍女推开,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响起,是盛京地道的官话。带着股清雅。 “徐大人谦谦君子,本宫倒是没想到你会约在这个地方。” 沈知礼闻声抬头,怔然的看着进来的人,眼底刹那幽深。 卷耳看到屋子里的人,挑了挑眉。 那人眼中惊诧糅合执拗,仿若两湾乌黑深潭,让人深陷其中,不愿自拔。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码字我都想,为什么人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呢,根本不够用! 导致我想写个有好多手的妖怪哈哈哈哈 感谢浇灌营养液和投票票的小可爱们~ 感谢在2020-02-2415:56:01~2020-02-2520:2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乔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nsdsone0805、乔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酱、易水寒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瓶;易水寒凝、莉莉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5 章 青楼乐师(4) 第25章 自己想见却不敢见的人,就这样出现在面前。 因为是私下出来的,卷耳穿着随意,外面下着雪,她云纹紫绡披风迎着光,莹润通透却又贵气。 这三年他们并没有见过。卷耳看了眼沈知礼仿佛若无其事喝了口杯中茶水,但却攥的发白的手指。 卷耳神态自若地坐下,臻首微抬,笑了笑,“你们认识啊。” 没有冷脸,没有嘲讽,平淡到他们好像每日都见面的老朋友。 说白了,就是不在意。 徐铭惊讶,“沈兄和殿下也认识?” 徐铭寒门出身,但却一心为民,是以卷耳和他关系像是朋友。言语间倒没有太多客套。 他们关系要好,沈知礼看的出来。这三年她身边必然出现过很多优秀的人。 茶杯里的水晃个不停,涟漪缓缓漾开,碎光眷恋在他眉梢眼角,沈知礼把茶水放在桌上,默不作声。 卷耳缓缓眨了眨眼,“一个故人罢了。” 当年阿炎并没出什么事,这么久过去了,卷耳对沈知礼也没有什么埋怨了。 只是没想到柔嘉成婚生子,这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都怀疑沈知礼当年只是为了作阿炎那么一下子。 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 卷耳神色如常,只是沈知礼眼中暗澜迭起。 公子如玉,温良端方,他惯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隐忍。徐铭心思来回,却也没琢磨出个名堂。 站在一旁的阿秀看着卷耳想,原来她是公主殿下呀,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只是现在的场面,她在这里就不太合适了,阿秀小声退下,竟也忘了给卷耳添茶,只看了眼徐铭年前的茶杯,面色酡红。 沈知礼轻轻缓了口气,开口的时候已经如常,他眼尾微微的垂着,长睫耷下来,“倒是许久不见殿下了。” 沈知礼清幽寒凉的声音响起。 “是啊。”卷耳觉得有些渴,徐铭很有眼色的把自己面前的茶水递给卷耳,听她平和道:“三年了呢。” 她喝了口茶,又柔声说,“沈公子可好?” 沈知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年他以为带着面具的那个姑娘是柔嘉,他敢去拦了摄国殿下的车架。 可当沈知礼知道当年的那个姑娘是卷耳的时候,他又什么都不敢做了。 摄国殿下,金枝玉叶,最高贵的身份,最尊贵的人生。 可他,什么都没有。 “都好。”沈知礼瞳眸对上她的,望进她眼里。 徐铭挠了挠头。 这气氛怎么……好像不太对啊…… 徐铭强撑着道:“殿下,城外的流民,臣和沈兄已经基本安排好了,不如明天殿下随我一同去看看?” 卷耳视线从沈知礼身上收回来,闻言道:“徐大人办事本宫自然放心,明日和你去一趟便是。” 徐铭露出放心的笑,又说,“那臣明日在东街恭候殿下。”他眼睛都亮了亮,是真的开心。 徐铭就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他懂贫民百姓的苦,也知道怎么为他们发声,这也是卷耳欣赏他的地方。 徐铭和卷耳说了半天,摄国殿下并没有什么架子,但是皇家的贵气盖也盖不掉,她坐在哪,哪就是秋云冬月,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帝女花。 沈公子也算是风光霁月的人,只是身份比这摄国殿下差了老远。 这些在徐铭心底转了个圈,面上不显。 徐铭难得来一趟,还想去和阿秀说说话,眼前这俩人明显有什么事,徐铭起身拱手,“那臣就先退下了。” “嗯。”茶水偏甜,卷耳又喝了一口,对徐铭摆摆手。 门打开又关上,楼下的嘈杂声隐约的传来,静了半晌,是卷耳先开口。 她眉眼落落,一片剔透湛然,抬手慢悠悠给沈知礼倒了杯茶,“沈公子满腹诗书,批折子在行,没想到做生意也这么厉害。” 她早听说这叙芳楼主人是沈知礼了。 如今家财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他。 沈知礼顿了顿,抬眼,“你不恨我了?” 今年她二十三岁,像云,像风,像这世间一切温柔的事物,她活成了最好的模样。可他永远都是不堪,这叙芳楼赚的钱再多,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有什么好记恨的,本宫当年就说过,是父皇欠你们沈家的。” “说到底,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们。” 她落落大方,并不觉得说这样的话有什么自降身份的。 “昨日种种,本宫忘了,沈公子也不必再记得。” 世间种种,哪有说忘就忘的道理。 沈知礼抿唇,虽是问句但却坚定,“所以当年,给我带上面具的人,是你。” 我念念不忘的人,也是你。 沈知礼一字一句地说完,卷耳愣了愣,想起上元灯节那晚,语气莫名,“你想起来了?” 他骤然抬眼,眼里全是卷耳陌生的情绪,“我从来没忘过。” 这三年我一直想,我该不该去见你,该不该忘了当年的事。 可你从来不提,不管当年还是现在。 是忘了,还是不在意。 “我以为……那个人是柔嘉公主。” 沈知礼像是有些无力,头垂的低低的。 卷耳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何说是喜欢柔嘉,却在她成婚的时候一点表示都没有。 应该是……认错人了? 卷耳沉思片刻,笑容雅意,“当年本宫知道沈家冤枉,可也没办法,父皇杀伐果决,本宫并不能阻止什么。” “救你,是本宫唯一能做的事了。” 房间内温度好像越来越高,卷耳解开披风放在一旁,“这事儿父皇也知道,只不过本宫跟他百般哀求,他拗不过,也就答应了。” 他们这家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护短。她父皇不是个好皇帝,但是个好父亲。 尽管已经猜到事实,沈知礼还是沉默良久。 -- 谁欠谁的,谁又说得清,某种意义上,卷耳也救了他的命。 有些情绪萌了芽,就再也收不住,七年前少女馨香,三年前梨花满园。 此生难忘。 沈知礼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卷耳脸色潮红的皱着眉。 “沈知礼,你们这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她眸子里仿佛透了水光,瞧着没那么高高在上了。 他的名字从卷耳说出来,和别人口中都有所不同。 沈知礼拧眉,漆黑的目光落在卷耳的茶水上。 他突然想起阿秀送茶水时躲闪的眼睛,又看了看卷耳手里那原本是徐铭的杯子。 沈知礼声音陡然僵硬,看着卷耳潮红的脸,几乎立刻明白她这幅样子是为何,果断道:“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行!”卷耳就算没经验,这会凭着身体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喝了什么。 叙芳楼本来就是青楼,有这种东西一点都不奇怪。 她捂着脸,有点挫败,“你从这道门出去,明天全盛京的高门显贵都知道摄国殿下白日逛青楼,还被下了药!” -- 她平日嗓音清冷,哪怕笑着也是疏离清浅的,此时染了情,欲,声音细微的颤着,倒是软和多了。 沈知礼双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不让自己去看她面上的潋滟晴方。 卷耳里面穿着套淡紫襦裙,外面罩了层褙子,此时半掉不掉的挂在她身上。领口被她微微扯开,隐约窥见赛雪肌肤。 香艳,风流。 那药是阿秀给徐铭准备的,自然要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是以药劲很足。 卷耳忍无可忍的豁然起身,举起桌上的茶壶浇了自己一脸。 茶汤从她头顶流了满脸,她眯了眯眼,胸口起伏。 卷耳打出生就没这么狼狈过。 “浴房有吗?”她声音温软,如同盛京冬日里最爱尝的那款小点心,又酥又甜。 像是有一只手在沈知礼心上轻轻碰了碰,又捏了捏,不疼,但触感很奇怪。 沈知礼抿唇,“在屏风后。” 他话音刚落,卷耳立刻往屏风后走,几乎是片刻那边就传来落水声。 沈知礼轻轻吐出口气,眸光茫然。 卷耳整个人没到水底,浑身的燥热缓了些。没等她放下心,刚过一会,那股感觉又像浪潮一样席卷回来,她浑身滚烫潮红,连带着觉得水温都热了不少。 卷耳觉得,她现在脸上都在冒着热气。 她简直服了。 屏风后寂静无声,沈知礼斟酌着开口,“殿下?” 卷耳沉在水里自然没听到。 沈知礼想了想,轮椅往屏风后走。 他坐在轮椅上,看不到沉在水底的人,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浴桶上方,沈知礼皱眉,凑近浴桶又喊了一声,“殿下?” 这次她听到了。 “哗啦——”一声,卷耳浮出水面,头上的发髻散开,沾了水的长发铺了满地,珠钗沉到水底,卷耳衣服没脱,此时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段。 沈知礼靠的太近,将眼前风光一览无余。 他立刻转身。 “你等下……”药效太强,卷耳身子忍不住颤着,那股燥热烧的卷耳脑子混乱,看着身边那道身影,卷耳本能的伸手去够。 沈知礼冷不丁的被她握住手臂,她身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落在沈知礼身上是淡淡的热。 沈知礼刹那定在那里。 手下的触感温凉,卷耳视线里通红一片,她侧头看到身边那个人,他略显苍白的唇抿着,像是忍耐着什么。-- 她仿佛受了蛊惑般凑近他,贴上那人温凉的唇。 可这还不够。 沈知礼捏着她的肩膀,强行把她推开,声音沉沉里蜷着风雨般忍无可忍,“殿下!” “嗯……”她眼前有一阵短暂的清明,卷耳迷蒙出声,“沈知礼……” “你还知道我是沈知礼。”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卷耳皱眉,燥热逼的她双眼通红,早就没有了清冷的模样,“你废话好多。” 水里的温度早就升高,卷耳猛地站起身走出浴桶。 沈知礼被她溅了一身的水,他咬着牙,温润的样子也懒得装了,“你这个样子不叫大夫该怎么办?” 他还在想一切可能的办法。 可哪有什么办法? 这药又不是毒,并没什么解药,总不能让沈知礼给她找个小倌来。 沈知礼脑子里想着对策,所以被卷耳突然从轮椅上抱起来的时候有些懵。 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躺在床榻上,沈知礼脸色僵硬刚要起身,就被卷耳扑了个满怀。 她身子柔软,可撞过来的时候还是直接把沈知礼扑在床上。 他本能的揽住她,炽热与冰凉相贴。沈知礼身子一颤。 卷耳身上衣服吸了水,贴在身上粘腻又难受,她皱着眉一件一件脱了个干净。 是真的干净。 皮肤白皙莹润,腰线起伏的尺寸刚好,整个人精致的像是被神明打磨过,多一次累赘,少一丝欠缺。 她湿热的唇再次敷上沈知礼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刻的晃神。 这是他求的,却求不得的。 因着药物的关系,她动作说不上温柔,不像是吻,更像是在咬,沈知礼能感觉到唇上淡淡的刺痛,应该是出了血。 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梨花香,又掺了血腥味,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晚上。 他还在忍着。 毕竟卷耳态度不明,沈知礼都怀疑此刻的卷耳根本不认识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了哪个面首。沈知礼眯了眯眸子,“殿下,你看清楚,我是谁。” 身上的人压着他,手也把他衣服扒了个干净,沈知礼克制着,仿佛予取予求,只是一遍遍的问她。 “殿下,你看清楚了。” “我是沈知礼。” 卷耳早就没什么神志,压着沈知礼,一切都只是凭着本能,闻言只是很急躁地恩了一声。 沈知礼心底刹那涌上巨浪。 是你来招惹我的,不是我去祸害你。 他眼睛忍得通红,嗓音低沉,“你记住了,就再也不能忘。” 卷耳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堵住那张稍显的聒噪的唇,这次,她有了回应。 沈知礼近乎贪婪地回吻她。 这是他欲望之初,是他七年所念。 “嘶……”终于迈进那一步,卷耳轻轻吸了口气。 沈知礼一愣。 “你没……”没有过面首吗? 卷耳轻轻动了动,两个人都是一阵受不住的颤栗。 她脑子也清醒了些,自然明白沈知礼未完的话是什么。 卷耳声音柔软,再也没有一丝的清冷,还是有些不服气,“没有怎么了,你有?” 沈知礼忍得辛苦,闻言只是哑着声道:“……没有。” 屋子里渐渐暗下来,他们没点灯盏,一切结束,等到卷耳迷迷糊糊里睡过去的时候,沈知礼轻轻转头,看了看她温柔的眉眼。 “我的,公主殿下。”他低喃出声,除了夜色,无人听到。 窗外的雪愈发大了,似有实质的轻叩在窗子上,诉说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我这章卡的怎么样嘻嘻 文案里又加上了两个新脑洞~ 还想问问你们能不能接受女尊男生子?我好久不看这类文了,今天在书架上看到之前收藏的文,自己突然也有点想写了。 感谢今天灌溉营养液和投票票的小天使们~ 感谢在2020-02-2520:29:24~2020-02-2620:1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乔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栗子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18瓶;陌语5瓶;玻璃心版老Tom。、惟願時光溫柔以待、歪歪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