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满级大佬的掌心宠[六零]》 第 1 章 白桃姬坐在炕床上,手掌托着下颌,正看着四婶李翠儿撅着屁股在自家到处乱翻乱找。 “桃桃,你妈到底把钱藏哪儿了?”李翠儿翻完柜子翻抽屉,又去摸了摸挂在门后的大衣口袋,还一边找一边问。 白桃姬皱起了眉头——这个四婶,还真当她白桃姬是个傻子呢?! 不过—— 白桃姬眼珠子一转,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家……没、没钱!” 李翠儿“嘁”了一声,不怎么相信,“你们家怎么可能没钱啊!你爸为了救人伤成那样儿,一早就被评了先进,就连省城的报纸都在表扬他!咱们县城、镇上、村里……还有咱们生产队里都掏了钱奖励你爸!我听说啊,加在一块儿足有四五百块钱呢!” 说到这儿,李翠儿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桃桃,你是不是不认得钱啊?” 白桃姬看着李翠儿,露出“天真无邪”的纯洁眼神。 李翠儿越想就觉得越有道理——小傻子当然不认得钱了! 于是她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到白桃姬眼前,“喏,就是这样儿的纸……桃桃啊,你妈平时都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呢?” 白桃姬根本看不清李翠儿递过来的东西。 她本是玄都大陆九天仙界的媚宗圣女,号称仙界第一美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突然被雷劈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里,穿成十七岁的傻村姑白桃桃。 诶,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呀! 这种痴傻的感觉,就像穿戴了一层会阻挡所有感知的帷帽似的,让白桃姬行动迟缓、动作笨拙,既听不清别人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东西,甚至连自个儿身上手上受了伤……她也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反应更是慢了一大截。 不过,如果环境安静,人说话的声音够大、语速慢而且清晰的话,白桃姬还是能听懂的。 这种糟糕透顶的体验让白桃姬很不适应。 个把月过去,她才摸清了这个大家庭的基本情况: ——白家一共有四房人,老爷子去世得早,留下继妻与四个儿子。老大白正乾(桃桃的爹)和老二白正坤是老爷子的原配杜敏所生;三叔四叔是继妻陈菊香所生。 依白桃姬看来,白家四房人住在一个四合院里,平时吵吵闹闹的,全靠大房的忍让才能凑和着过日子…… 这个四婶,根本就是白家的搅家精,趁这会儿大房屋里只有白桃姬一个人在,竟然摸过来偷钱??? 现在李翠儿递了张大团结过来,白桃姬顺势接住,摸了摸,问道:“这……是钱啊?” 她倒是想努力看清这钱长啥样儿,可哪怕把钱怼到了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不太清。 李翠儿看到白桃姬把大团结拿走了,莫名有些心慌,想把钱要回来。可转念一想,白桃桃就是个小傻子,怕啥啊! 于是李翠儿继续谆谆善诱,“桃桃,你妈把这样儿的东西都藏哪儿了?快告诉四婶儿,四婶煮鸡蛋给你吃!” 白桃姬抓着大团结沉思片刻,给出答案,“在、在我奶屋里收着呢!” 李翠儿一愣,上下打量了白桃姬一番,啐道:“胡说八道!” ——白老太陈菊香是李翠儿的亲婆母,却是白家老大的后娘。婆母和大房的关系只是面上光鲜,大房的钱绝不可能交给婆母打理。 在这一瞬间,要不是李翠儿亲眼看着白桃桃长大的,几乎就要疑心这个白桃桃到底是真傻呢、还是在装傻了。 白桃姬认真说道:“是、是真的!我奶……屋里的桌子,还是当年我爸……亲手做的,里、里头有暗格,我奶……不知道。” 自家的钱当然不可能交给白老太;但白老太屋里的桌子那儿确确实实有个暗格。 平时白老太和桃桃妈吵架的时候,桃桃妈没少说“当年我们正乾学会了木匠活计,头一件事就是拆了我的嫁妆箱子,给您打了张桌子”这事儿…… 有时候桃桃妈没空,不得不把桃桃托付给白老太照看的时候,碍于面子,白老太也不会推托。但白老太觉得桃桃是个傻子,根本不需要避讳,就当着桃桃的面从那个暗格里掏过钱。 不过,那个暗格上了锁,钥匙被白老太贴身收藏着。李翠儿有没有办法打开那个锁,那就不关她白桃姬的事了。 听了白桃桃的话,李翠儿先是一呆,随即大喜,心想大房两口子也忒坏了,居然把钱藏在…… 也对,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李翠儿乐坏了,转身就想往婆婆屋里去,一想,她又顿住,问白桃姬,“桃桃,那个暗格在哪儿呢?” 白桃姬,“右、右手边儿往下数到第三个抽屉,靠左……伸手进去就能摸到。” 李翠儿大喜,转身就走。 白桃姬不动声色地藏起了手里的大团结。 李翠儿飞奔了出去,刚跑到院子里,还没进婆婆白老太的屋里去,突然想起一事,又匆匆跑了回来,“桃桃,刚才我给你的钱呢?” “啊?”白桃姬瞪圆了眼睛,一脸的茫然。 李翠儿知道坏了! ——那张大团结可是她攒了好久的私房钱! “你个表子养的!手脚不干净还敢偷老娘的钱!你快拿出来,拿出来!要是不拿出来我今天就打死你……”李翠儿怒吼了起来,扬着爪子就朝白桃姬挥了过去。 还没等巴掌落到身上,白桃姬先一步“哇”的大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行动迟缓,所以早有准备,手里扣着她妈做鞋的锥子,护在自己的手臂上。 果不其然,急怒攻心的李翠儿也没看清,重重的一巴掌拍去,正好被白桃姬扣在手心里的锥子划了个长长的口子,霎时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二房的婶子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突然听到白桃桃的嚎哭声,被吓了一跳,急忙大喊一声,“桃桃,桃桃怎么了?” 结果急急奔进屋,二婶就看到老四媳妇面目狰狞的站在炕前,扬起巴掌好像是要打桃桃?桃桃正趴在小炕桌上哭得死去活来…… 二婶一向知道大房的景况:桃桃虽然是个傻子,却是大房的宝,何况今天大哥大嫂出门的时候还拜托她照看桃桃来着。 她赶紧过来拉住了李翠儿,“弟妹,桃桃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孩子淘气,你等大哥大嫂回来以后告诉他们就可以了,怎么就动手了呢?” 李翠儿气得不行,“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小表子都做了些什么?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啊!” 白桃姬也不说话,就趴在桌上哭。 二婶一愣,“你是说,桃桃她……” 李翠儿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小剑货偷了我的钱!” 二婶满脸的不相信,“你说什么胡话!桃桃今儿就没出过门,她是怎么偷了你的钱的?” 李翠儿一时语塞。 这时,隔壁院子里没上工的女人们听到了白家大院的动静,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 有的耳尖的已经听到了动静,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听说家里进了贼!” “有贼?!哎呀这可不得了!” “是啊必须得把贼纠出来,要不然……以后人人自危,这还了得!” “我们村的风气好,一向路不拾遗的,最近才评上了文明村,怎么就出了这事儿?” “这事儿必须彻查!要不大伙儿就没有安生日子过啦!” “我们去告诉村长吧!” 白家妯娌俩知道事关白家名誉,还是不要闹大为好,急忙同时说道—— “别别别!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家事儿!” “不不不,我们家开玩笑呢,开玩笑哈哈哈哈……” 村民们面面相觑。 说话之间,白家大房夫妻俩带着长媳谈凤蕙、和大女儿白梨梨回来了。 刚一进院子,女主人唐丽人就看到自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第一反应就是傻女儿白桃桃出了事,连忙吩咐道:“梨子快扶着你爸!” ——桃桃不是正常的孩子,教唐丽人花费了很多心血来照料和教养,所以无论是谁欺负了桃桃,唐丽人都无法接受。 等到白梨梨扶住了白正乾,唐丽人一松手就急匆匆跑进屋,果然看到女儿白桃桃正趴在小炕桌上呜呜的哭。 “桃子,怎么了?哭啥啊?”唐丽人急了。 白桃桃还没说话呢…… 唐丽人猛然看到女儿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血??? 再转头一看,妯娌李翠儿正举着血淋淋的手…… 唐丽人大怒,叉腰骂道:“李翠儿你还有没有人性?趁我们不在,跑进家里来欺负我桃桃?” 李翠儿:“我、我……”她突然发现自己有苦说不出。 唐丽人性格强势爽利,又一向知道李翠儿是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现在吱吱唔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可见得自家的宝贝傻闺女确实被欺负了,不由得怒从中来,扬高了巴掌“啪”的一声,狠狠地掴在李翠儿的脸上。 李翠儿被打得身形一晃!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妇女们议论纷纷—— “李翠儿也有今天!平时横得像螃蟹似的,也就她大嫂能治住她!” “得了吧今儿是白老太不在,要不唐丽人也打不着!” “哎不是说,白家闹贼么?看这架式,难道李翠儿是贼?” “那可得防着了!” 李翠儿臊得无地自容,捂着脸哭了起来,“打人是不对的……” 但她也不敢闹大。 毕竟这是大房的屋子,唐丽人又一向强势。 唐丽人瞪视着李翠儿,“我们桃桃怎么得罪你了?” 李翠儿,“没、没有……” 唐丽人,“她没得罪你你欺负她?” 李翠儿,“我、我没有……” 唐丽人,“那我们桃桃的手臂怎么淌了那么多的血……孩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对着个十几岁的孩子动刀子?你是真想弄死她?” 李翠儿,“我没有……” 唐丽人,“那我问你,你明知道我们不在家,还来我屋里干啥?” 李翠儿,“我……” 白二婶劝和,“大嫂,四弟妹,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子,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事儿先放一放,成吗?” 李翠儿捂着脸呜呜地哭,“对、对,先放一放……等妈和正朗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气得唐丽人又扬起了手。 李翠儿飞快地逃了。 白桃姬趴在桌上,抿嘴憋住笑意,攥紧了手里的大团结。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有些忐忑。请大家多多支持! . 另外推荐一下预收《重返23[九零年代]》,求收藏!文案如下: . 宓桃被高级知识分子的父母接回城里, 不到一年,她就变成了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 宓桃魂穿到修真界,成为仙尊的废材徒弟,替仙尊打理仙草园。 她种出灵气充沛的灵草仙果,将之烹饪成美味的珍馐仙肴,轰动了整个仙界。 . 就连早已辟谷的高冷仙尊,也迷恋上她亲手做的美食,不但搬进仙草园与她朝夕相处,还命她一天至少要做五顿饭…… . 宓桃误食还魂草,又回到了人间, 植物人清醒了。 . 她狠打假千金的脸,与未婚夫解除婚约,和父母兄弟断绝关系, 然后在改革开放、下海创业最红火的年代,毅然选择回到她呆了二十余年的小山村。 . 宓桃承包了一座大果园,她种菜种果树、养鱼养鸡鸭,还经营着一家客栈,一个人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靠着直播种田、采摘、烹饪美食,她成为超级网红,全球粉丝过亿! . 有一天仙尊找上门来,赤红着眼把她堵在角落里逼问为何不声不响走了? 有一天前未婚夫找上门来,哑着嗓子说桃桃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有一天亲生父母和兄弟找上门来,痛哭流涕地说我们后悔了桃桃你回家好不好? . 宓桃微笑:你们在想桃子吃。 . 求收藏,谢谢大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 章 白二婶去把看热闹的妇女们劝走,桃桃的大嫂谈凤蕙才挺着大肚子进来了,白梨梨也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正乾走进了屋里。 白正乾扶着腰,一进门就看到白桃桃哭成那样,手臂上还淌着血?一家之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瞪圆了一双牛眼。 白二婶正和唐丽人说话,“……桃桃今天乖着呢,哪儿也没去,我一直在院子里洗衣裳,也不知道老四家的什么时候进来了,我听到桃桃哭,就进来一看……哟,大嫂你先看看桃桃吧,这到底怎么了,淌了这么多血……” 唐丽人已经一边听妯娌说话,一边拿着毛巾给女儿擦拭过手臂,见桃桃的手臂光洁白嫩,一点儿伤都没有,这才扭头对丈夫说道:“桃桃没事儿,手上没伤口。” 听到妻子说桃桃没事,白正乾这才松了口气,在白梨梨的搀扶下,坐在炕床上,对白桃桃说道:“桃桃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他并不指望傻女儿能把事情说清楚。女儿傻到什么程度,他是了解的。可他必须要过问,因为他是父亲,是女儿的靠山,哪怕这会儿他的腰摔坏了,也必须替女儿撑腰。 白桃姬脆生生地说道:“四婶来偷钱。” 一语未了,全家震惊! 就连二婶也愣住。 ——怎么桃桃说话说得这么清楚? 白梨梨更是诧异,“小桃子,你……说话不打结了啊?” “你、你才打结!”白桃姬回了一嘴。 谈凤蕙抱着大肚子慢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桃桃,你怎么知道四婶是来偷钱的?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刚才你手上为什么有血呀?是不是她打你了?” 唐丽人皱眉,“蕙儿,你别一下子问桃桃那么多,她哪儿答得出来呀!” 白桃姬磕磕巴巴地说道:“四婶问我……爸爸的赔偿款藏哪儿了……我、不知道,四婶打我。” 全家人再次陷入震惊!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内容相当清晰啊! 白梨梨被气了个半死,咬牙说了句“我找她去”,转身就想追去四房—— “站住!”唐丽人喝道。 白梨梨急道:“妈,咱家的钱可真别被四婶儿偷了去!” 谈凤蕙则耐心地问白桃姬,“桃桃,那你跟她说什么了吗?” 白桃姬是很想说清楚的,但她发现这具身体是真的……多说几个字都不行,磕巴、还喘粗气,所以她就摇了摇头。 唐丽人皱眉,“你慌什么!桃子未必知道咱家钱放哪儿!” 其实白桃桃都知道。 主要是因为她是个“傻子”,所有人都不防她。 唐丽人和白正乾商量,“当家的,不如我把那钱存到储蓄所去吧?” 省得放在家里总招人惦记。 白正乾点头,“也好。” 谈凤蕙看了白二婶一眼,心想二婶的为人虽然信得过,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这钱财的事儿不好当着二婶的面说,就岔开了话题,“二婶,红豆和黄豆呢?” 这俩是她和丈夫白冬生的女儿和儿子,一个六岁一个还不到四岁。 今天是白正乾上县医院复查的日子,婆母唐丽人借了一辆牛车,正好谈凤蕙也怀孕八个月了,唐丽人就想着让她也一块儿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临行前谈凤蕙交代过一对儿女,让别出门,在家陪着四姑白桃桃的…… 现在怎么不见? 白二婶道:“刚才还在呢!啊,对了……知青站那边儿不知怎么了,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她俩可能跑过去看热闹去了。” 正说呢,红豆和黄豆就手牵着手的跑了回来。 “妈妈!奶、爷爷!三姑你们回来了?四姑好!二奶奶好!”俩小家伙兴奋得不行,喊完了人以后就噼里啪啦地叫嚷了起来: “妈,知青站那边打起来了,一个打十几个!那个大哥哥好厉害啊,挂了彩但是被打的那些人门牙都被打掉了……” “妈妈,(有个)大哥哥——打人!大哥哥——气乎乎,大姐姐——哇!哇!哭!” 红豆年纪大些,口齿伶俐,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的连换气都不用;黄豆才三岁半,说话还用叠词,尾音拖得长长的,奶声奶气。 谈凤蕙看到一双儿女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有些生气,“红豆,快带着你弟弟去洗把脸,把手也洗干净。” 红豆人小鬼大,知道长辈们今天进城了,大约是捎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红豆笑眯眯地拉着弟弟就跑。 唐丽人示意白梨梨过去把门关上,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袋子数了数,拿了几个包子出来,又接过白梨梨递过来的干净塑料袋,将白胖包子装好,塞给白二婶。 “这是我们在镇上买的肉包子,你也拿点儿去,家里一人一个……” 白二婶涨红了脸,“不要不要!大哥身子不好,冬生媳妇又怀着身子,你们吃你们吃!” 唐丽人,“买的时候就预了你们的!我们家也是一人一个!不过,多了可就没了哈!所以你悄悄地拿过去,用你这围裙遮一遮……要是被李翠儿发现了我可不认账!你也别赖到我这儿来,我压根儿就没买什么肉包子!” 白二婶被逗笑,但坚决不收肉包子。 白梨梨和谈凤蕙苦劝。 白二婶这才红着脸把肉包子藏好,说道:“今天中午吃面糊糊汤,我都已经做好了放在灶上,你们赶紧过去拿。要不然啊,怕是老三老四家的又要做手脚了。”说着,白二婶匆匆走了。 红豆领着弟弟黄豆洗完手过来,闻到香气,高兴得直拍手,“肉包子!我闻到肉包子的香气了!” 谈凤蕙连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红豆会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点点头。 黄豆舔了舔嘴唇,悄悄问道:“奶,咱们啥时候吃肉包子?” 唐丽人笑了,“等你爸下了工,咱们一块儿吃,好不好?” 小家伙认真点头。 红豆扒着袋子数包子,“一、二、三……奶,怎么才九个包子啊?” 家里一共十一个人,就算二叔参军去了,那也还有十个呀! “你二婶这几天不回来,去娘家了,”唐丽人解释道,“……等过几天奶去接她,到时候还买包子回来,那会儿再补一个肉包子给她好不好?” 红豆点了点头。 白梨梨突然问道:“红豆,你小姑呢?” ——白杏杏上哪儿去了? 红豆撇嘴,“你们一走,小姑就走了,说要去芳芳家看她的雪花膏。” 这时,外头响起了喧哗声音,应该是生产队收工回来了。 唐丽人连忙说道:“梨子,咱俩上厨房搬饭去!” 谈凤蕙,“妈,我去吧!” “你别动!”唐丽人说道,“挺着肚子还颠簸了一整天,有够你受的,赶紧歇着!我们去把面糊糊汤端来,配上腐乳和肉包子也不赖!” 说着,唐丽人带着白梨梨去厨房搬饭去了。 这时白正乾已经和白桃桃聊了起来。 不过,刚才唐丽人她们一直没停嘴,屋子里闹哄哄的,白桃桃听不太清楚她爸到底说了什么。全靠着白正乾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才勉强听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回答她爸的话…… 直到这会儿唐丽人领着白梨梨去了厨房,红豆黄豆也暂时性不说话了,白正乾这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傻女儿的话—— “四婶说我是报应……我爸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才傻的。家里人给我吃鸡蛋是浪费,养我还不如养头猪……我死了才不连累姐妹的名声……大房出工少吃得多……我妈不孝顺……” 当然这些话也不是李翠儿今天说的,她是天天背着白正乾两口子说。甚至因为白桃桃是个傻子,李翠儿还特意指着白桃桃骂,好泄愤。 这会儿白桃桃一五一十的把李翠儿说过的话全说了出来,虽然磕磕巴巴的,但吐词也算清楚。 一口气告完状,白桃姬精神不济,脑子也越来越昏沉,就趴在炕床上睡了过去。 白正乾早被气得脸都扭曲了。 谈凤蕙也气得不行,“什么叫做我们出工少、吃得多?要说起上工,我们大房一向是出力最多,拿得却是最少的,也就是这半年,南生参军了,我和兰芬(南生的妻子)怀孕了,爸又伤了腰,这才耽误了几天上工的……”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 是白桃桃的大哥白冬生。 他面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而门一被推开,李翠儿在院子里骂人的大嗓门也就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屋内众人的耳里—— “……一大家子统共十一个人,一个残废一个傻,外加俩孩子俩孕妇,剩下的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娘们儿!哼,还有一个说什么参军光荣!明知道家里劳动力少,还要跑去参军!” “这么一大家子就靠一个人上工挣工分,还不够糊口呢,最后还不是要花用我们挣下的工分?啊,我们累死累活就为了供养别人!我们不用活了?” “就这,人家还吆五喝六的!把往年积攒下来的钱全捏在自己手里一分也不出!往自己屋里搬吃的搬喝的就顺溜得不行,有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嘛?要我说干脆就分家算了!这日子谁过得下去啊……” 白正乾被气了个半死。 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十五,二弟十一;继母生的俩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全靠他一个人去生产队上工。 单薄瘦弱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像成年男人那样,一天上十分的工! 但是,如果他不上工,家里五口人连饭都吃不上!也没别的法子,就是死咬着牙埋头苦干,人家做八小时,做够了工分就歇息。那他就做十小时、十二小时、十四小时!总之必须能凑够十个工分! 那种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妻子唐丽人过了门,景况才好一点儿。唐丽人也是个能干人,心气儿高还不服输,夫妻俩辛辛苦苦地把弟弟们拉扯大,等他们娶了弟妇以后,两人才敢要孩子。 要说起来,老三老四还是白正乾两口子养大的,现在老四媳妇偷钱不成还嚷嚷着要分家??? 不就是嫌大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嘛! 白正乾气得直喘粗气。 白桃桃刚才说多了话,脑子犯晕,这会儿她大哥回来、开了门,她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又听到了院子里四婶的粗鄙叫骂,便含含糊糊地对白正乾说道:“爸、爸……分家,分家!我们自己过、过好日子。” 闻言,谈凤蕙与白冬生齐齐看向白正乾,眼含希冀。 ——三房四房闹着要分家由来已久,但白正乾自诩大家长,又固守旧思想,觉得应该“父母在、不分家”,哪怕他那个妈,根本就是个后娘。 以往不管是谁提这事儿,白正乾都会发怒。 可桃桃不一样。 她是白正乾两口子的心尖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论她说啥,白正乾都觉得闺女真乖、闺女说话真好听、闺女真可怜啊…… 这回也一样,白正乾看着傻闺女像只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漂亮精致的小脸蛋上还露出疲倦的神色,不由得十分心疼,和声哄她道:“好好好!等你睡醒了咱就分家啊,乖儿快别说话了,养养精神。” 谈凤蕙与白冬生内心狂喜,瞳孔地震。 跟在白冬生身后的青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白大哥,我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这才觉察到,跟着白冬生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只见这人穿着件半旧的白衬衣,但领子和袖子都被扯得裂了口子,全身上下沾着不少泥点子,脸上手上更是挂了彩,到处是於紫,嘴角还有血迹? 众人愣住。 ——这人是谁? 白冬生连忙介绍,“爸,他是新来的知青宋秩,今天第一天到村里来报到的。” 白正乾“哦”了一声,想起最近县里来了通知,说最近会有一批城市知青前来农村体验生活,顺便建设现代化新农村。 不过—— 白正乾上下打量着宋秩,心想这青年长得挺周正,怎么模样这么狼狈? 红豆黄豆也抻着脖子打量着宋秩,齐齐说道: “大哥哥打架真厉害!” “他们十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大哥哥!” 白正乾:??? 宋秩紧抿着嘴,没说话,神色阴郁。 白冬生给家里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会儿别问这个,然后又吩咐妻子,“蕙儿,快去拿碘酒和红药水来!” 白正乾前段时间因为救人受了伤,家里的伤药备下不少。谈凤蕙应了一声,挺着大肚子上隔壁屋里找药去了。 窝在炕床角落里打瞌睡的白桃姬突然瞪圆了一双猫儿媚眼! ——灵气?!浓郁馨香的灵气!!! 哪儿来的灵气? 这时宋秩觉得有点不自在,低声说道:“大哥,我、我还是不麻烦你们了……” 白冬生伸出双手,往宋秩肩头一摁,让他坐在炕床上,又说道:“不急,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在我们家吃顿饭,休息一下。” 白桃姬终于找到了灵气的来源,并且从炕床的另一头,飞快地爬到了宋秩身边,小爪子按上他的背…… 宋秩觉察到,便转过头,却突然愣住。 他看到了一张美得艳若桃李的脸。 而白桃姬则深呼吸、再呼吸—— 眼前的这个年青男子的身上裹着一层浓浓的灵气,落在看什么都是一团糊的白桃姬眼里,就像一个会行走的灵气团。 现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绝的美妙灵气,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她不过吸了几口,便在一瞬间感到头脑清醒、耳聪目明、身体轻盈! 白桃姬终于看清了她穿到这世间后的第一个人的脸。 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3 章 “小宋是哪儿人啊?”白正乾问道。 宋秩拘谨地答道:“我是京城人。” 谈凤蕙拿了药棉和碘酊过来,替宋秩擦拭脸上、手上的伤口。 宋秩低声说道:“谢谢大嫂。” 白正乾又问他:“你是学生?” 宋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我不是学生,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本来打算留校任教的,结果……” 白正乾担任如意村的村支书好些年了,是见过世面的。 宋秩如此人才品貌,本来都已经是大学老师了,又突然下乡当知青?见宋秩说起这些的时候吞吞吐吐的,且京城距离本省近两千里之遥,这其中必有原因。 想了想,白正乾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安安心心地呆在这儿,咱们村是不富裕,但咱们思想先进啊,你留在我们村里啊也可以教教书什么的,人人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哪儿需要往儿钉嘛!” 良久,宋秩才“嗯”了一声。 他感觉到身后传来温热软嫩的触感,又总觉得似有一股清洌甜蜜的果香四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明眸善徕、雪肤乌发的小美人正睁着一双荡着盈盈秋波的眼,好奇地看着他? 白正乾赶紧解释,“没事儿没事儿!小宋啊,别见外啊,这是我家四姑娘,虽说今年十七了,但她一向小孩子心性,你把她当成红豆黄豆看待就好……” 宋秩又看了看只有四五岁大的红豆黄豆姐弟俩,明白了。 他努力朝白桃桃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白桃姬却吃惊地看着宋秩。 ——不是,这不是仙帝陛下嘛?怎么…… 她有些懵,忍不住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白桃姬是枚仙桃精,但不是桃树精。 区别在于,她本是仙桃树上结成的一枚熟透了的大白桃,美味软糯又多汁。被仙娥摘下,呈与贵人享用。那贵人用手捧着她十天十夜,大约正在想什么为难事?当想要吃掉她的时候,贵人又因故匆忙离开,顺手把仙桃放在一旁。仙桃受贵人灵气所浸,终幻人形。 这就是白桃姬了。 后来又因仙府无人看守,她跌跌撞撞、懵懵懂懂离开,无意间坠入凡尘,人见她美貌,起了歹心想要害她,幸好被路过的媚宗长老所救,最后做了媚宗的女弟子。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时逢仙帝陛下华诞,三界九境皆派人献礼贺寿。白桃姬也跟随媚宗长老一同前往,并奉师尊之命,在筵席上为仙帝献舞一曲。 她第一次见到仙帝,并感到惊诧万分。 ——原来仙帝就是当初用灵气滋养了她的那位贵人? 巧的是,仙帝也叫宋秩! 这…… 此刻白桃姬深呼吸着知青宋秩身上的浓郁灵气,好奇地打量着他,心想他真是仙帝宋秩吗?那她要不要与他相认?然后问问他,为什么她在他的寿礼上献舞,本来跳得好好的,突然一道天雷劈来,然后她就来了这儿?他也是因为那道天雷而来的吗? 就是这会儿有一屋子的人在,好像也不好问出口。 白桃姬叹气。 她呼出的气息直接扑在宋秩面上,如兰薰桂馥袭人,还带着淡淡的蜜桃果香,薰得宋秩面红耳赤。 宋秩很少与女孩子这么亲近,尤其白桃桃的容貌还如此秾艳。这会儿小美人将手摁在他的后背,还歪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一张白净美丽的脸就快要怼到他脸上了…… 谈凤蕙替宋秩处理好了手上脸上的伤,又温柔地对白桃桃说道:“桃桃,快坐好。” “哎!坐——好了!”白桃姬乖巧答道。 少女貌美如花,声音甜润清脆还娇滴滴的,宛若盛夏季成熟的甜糯多汁的蜜桃,颤得宋秩心尖儿又痒又酥,后颈都红透。 他努力稳住心神,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耳尖早已红透了。 这时,白杏杏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就喊人,“爸!大哥大嫂……啊,宋秩?” 看到宋秩,白杏杏愣住。 白冬生大感诧异。 他看看宋秩,又看看白杏杏,奇道:“杏儿,你和宋秩……你俩认识?” 宋秩也奇怪地看着白杏杏——他今天才到的如意村,当然不认识白杏杏。所以杏杏是怎么认识他的?还知道他的名字? 白杏杏急中生智,“啊,那啥刚才我、我上知青站去了……” 红豆歪着脑袋说道:“刚才我和黄豆也去了知青站,没见着五姑呀!” 白杏杏差点儿露了馅,赶紧打补丁,“噢我去的时候大伙儿已经散了哈哈哈……我听人说的,听说大哥把宋秩领家来了哈哈哈……” 谈凤蕙嫁进白家的时候,几个小姑不过七岁、六岁、五岁大,她是真心把小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看到白杏杏冒冒失失的,就骂道:“让你在家呆着照顾你四姐,你上哪儿去了?你四婶跑进屋里来欺负你四姐了你知不知道?” 白杏杏“嗷”了一声,暴跳如雷,“四婶又欺负我四姐了?我找她算账去!” 正要跑出去—— 唐丽人和白梨梨合力提着双耳大锅进了屋,母女俩的脸色都阴沉得像墨水一样。 白杏杏瞪大眼睛问道:“妈,三姐,怎么了?” 唐丽人吩咐红豆,“先去把门关上。” 白梨梨气得眼圈儿都红了,说道:“你自个儿瞅瞅!”她示意白杏杏看饭锅。 白家还没分家,白正乾定下的规矩就是各房轮流做饭,一家做三天。原来呢,是四房人都坐在院子里一块儿吃。但因为孩子多,几个妯娌相处得又不太好,场面实在太混乱,最后白老太陈菊香做了主,让各房直接在厨房里分饭,然后端回自家堂屋里去吃。 白杏杏一看那锅,顿时气坏了。 众人也全都看到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白家的习惯就是早上中午喝稀的,晚饭吃干的。女眷们轮流做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基本都能把得住每一房饭食的份量。 但今天中午的面糊糊汤,一看就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而且汤稀得像水,没多少面疙瘩。 今天轮到二婶做饭,二婶是公认的老好人,一向与大房亲厚,绝不可能少了大房的。 只有一种可能—— 李翠儿抢先一步去了厨房,把大房锅里的面糊糊捞到她家锅里了! 白正乾是一家之主,想着今天宋秩在,自家内部矛盾不方便在外人面前暴露,就沉声说道:“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有什么事儿晚上再说。” 大伙儿就围坐在炕桌那儿,谈凤蕙一边招呼宋秩,一边张罗着安排白梨梨、白杏杏搬碗盛面糊糊汤…… 唐丽人看了白正乾一眼。 白正乾与她夫妻多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妻子这是在问他:那肉包子要不要拿出来啊? 家里人口多,不富裕。去了一趟县城,狠心买下肉包子但也是按人数来算,万万舍不得钱多买一个。现在多了宋秩一个,包子就少一个……再说了,中午的面糊糊汤份量还比平时少! 白正乾却想着:儿子白冬生下午还得上工,哪能饿肚子! 于是他朝妻子点点头。 唐丽人了然,吩咐孙女儿,“红豆,快拿过来。” 红豆蹦蹦跳跳地跑去拿了装肉包子的袋子过来,递给唐丽人。 唐丽人已经在儿媳的指点下,知道了宋秩的基本情况,就笑眯眯地对宋秩说道:“宋知青啊,来了婶子家可千万别客气啊,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宋秩被白桃桃缠得面红耳赤、浑身酥软,恨不得现在就走……然而心底又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愫。听了唐丽人的话,他低头“嗯”了一声。 唐丽人就开始分肉包子了。 一家子眼巴巴地看着—— 白杏杏、白冬生和宋秩毫不知情,看到白胖浑圆的肉包子时,很是惊诧。 唐丽人干脆利落地分完了包子:一人一个,她没有。 白正乾笑了笑,把自己面前的肉包子掰成两半,一半儿递给妻子,又对儿孙们说道:“还愣着干嘛,快吃啊!” 唐丽人接过丈夫递来的半个包子,又放回他碗里,“你身子不好,得补一补!” 白正乾,“我天天在家躺着,补什么补!倒是你,我这一倒下,里里外外都要靠你,你吃!” 谈凤蕙站起身,“爸你吃你的,我的这一个给妈。”说着,拿起自己碗里的肉包子就往唐丽人的碗里放。 唐丽人,“得了吧你吃!你还怀着身子呢!” 白冬生,“妈你吃我这个吧,早上蕙儿给我带了个煮红薯,我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吃,现在都不饿……” 唐丽人表示不同意,“那可不成,现在家里全靠你一个人上工,谁不吃也不能是你不吃……” 白梨梨、白杏杏,红豆黄豆也叫嚷了起来—— “妈,我的给你吃,我不爱吃肉包子!” “妈你吃我的吧,我和我三姐分!” “奶,我和你分一个包子叭……” “奶奶奶奶我把肉馅给你,你把包子皮给我……” 见儿孙们孝顺,唐丽人笑眯了眼。 宋秩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包子,再看看碗里的面疙瘩汤,他站起身对白正乾说道:“叔,婶,我……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白正乾赶紧留人,“别,不管你有什么事儿,吃完再走!” 白冬生也劝,“宋秩,你还是吃了饭再走,都这个点儿了,你回知青站估计也没饭吃了。” 白桃桃吸了这半天的灵气,感到头脑清醒,四肢舒泰,见众人为个包子让来让去的? 她一把抓起自己碗里的肉包子,放在唐丽人碗里,然后抓过宋秩面前的包子将之掰成两半,小半肉少的塞进自己嘴里、大半肉多的往宋秩嘴里塞…… 宋秩下意识就张嘴咬住了包子。 众人愣住。 “妈,吃!爸,吃!”说着,白桃桃又歪着头,看着宋秩笑,“宋秩哥哥……吃!” 白正乾和唐丽人都被傻闺女给感动了,也不再让来让去,对儿女们说道:“吃吧吃吧,快吃!” 白桃桃咬着肉包子……虽然肉包子很美味,但还是觉得宋秩身上的灵气更让她感到舒爽。就一手拿着包子慢慢啃,一手固执地抱住宋秩的胳膊。 ——与他的肢体接触,灵气吸入得更快更直接呢! 宋秩咬了一口皮薄肉厚的美味肉包子,又侧过头悄悄看了一眼身畔乖巧漂亮的白桃桃,垂下了眼睑。 作者有话要说:上榜前2分评论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4 章 宋秩和白家一大家子吃饭,多少有些不自在。 白正乾就和他聊天。 不过,两人聊的内容多是些“苏修”、“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美帝”、“援越抗美”这样的时政话题,除了白冬生能接上几句嘴,女眷们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白桃姬捱着宋秩,死命的深呼吸。 每呼吸一口气,她就觉得如深陷泥潭的沉重身体得以轻快几分,四肢不控制的感觉渐渐散去,视觉、听力也较之前清晰敏锐了好些。 白桃姬终于看清了她的家人们的模样儿。 ——她爸白正乾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五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壮实皮肤黝黑,既有农民的朴实气质又有种钢铁一般的正义凛然感;她妈唐丽人看着约摸四十多岁,人很瘦长相姣好,总爱皱眉所以眉心处有川字纹。 ——她大哥白冬生活脱脱就是她爸的翻版,容貌周正,身材高大强壮;大嫂谈凤蕙模样清秀,身体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虚胖,脸色也有些腊黄。 ——她的姐姐白梨梨和妹妹白杏杏则是一对容貌、身段、气质都十分相近的姐妹花,五官妍丽,浑身上下都打理得干净整洁。一双侄儿侄女长得圆头圆脑,活泼可爱、聪明伶俐。 白桃姬的心里突然就泛起了奇怪的感觉。 穿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她能感觉到,白家人是真心心疼原身这个小傻子的,而且一大家子团结又友爱。 这是白桃姬从未有过的体验。 毕竟前世的她是枚大白桃,无父无母的,后来拜入媚宗门下,虽然也有师尊师叔师姐师妹,却没人对她这么挖心掏肺的好。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白桃姬挺喜欢的。 她继续深呼吸着从宋秩身上源源不绝散发出来的美妙灵气,并且做出了一个决定: ——吸干宋秩!管他是不是仙帝!!!总之必须赶紧治好她的痴傻症,最好还能恢复她的法力,然后她就可以带着白家一大家子过上吃饱吃好的神仙日子啦! 谈凤蕙看到桃桃在笑,就问:“桃桃,你笑什么呢?” 白桃姬被点了名,连忙按下嘴角的笑意,又正好看到宋秩转过头看着她? “宋、宋秩哥哥……好吃!”白桃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宋秩的面庞不受控制的“轰”的一下子红透了。 白家众人倒是知道桃桃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善意地笑了笑,又亲切地劝宋秩吃包子喝面疙瘩汤…… 一顿饭吃完,白冬生吩咐妻子,“你带她们去歇午觉去!” 谈凤蕙了然——丈夫和公爹恐怕是要找宋秩谈话,毕竟在公爹担任村支书期间,如意村一直都被评为文明示范村,可宋秩这个新来的知青怎么一来就干仗呢?肯定有什么内情。 于是谈凤蕙就领着小姑和儿女们往隔壁屋去。 白桃姬不肯去。 白正乾一向心疼这个傻女儿,再加上她又安静,因为傻、也听不懂别人说什么不必担心她乱说(此刻已全然忘了傻女儿是怎么向他告李翠儿的状了),就说道:“就让桃桃留这儿吧,桃子妈,去沏茶。” 唐丽人应了一声,抓了一把自家炒制的茶叶,扔进几个茶缸里,倒了开水沏好了,端上来放在炕桌上,然后就捱着炕角坐下,拿过锥子一边纳鞋底,一边听男人们说话。 白正乾招呼宋秩,“小宋你喝茶,这茶叶是你婶儿自己上山采的、自己炒的……喝茶,别客气!对了小宋,你以前来过咱们村吗?” 宋秩捧着茶缸轻啜了一口茶水,摇了摇头。 白正乾,“既然以前没来过咱们村,想必也不认得我们村里的人吧?那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遇上小偷了?还是看到有什么人干坏事了?” ——宋秩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那他就肯定是个讲道理的人。且他又是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按说不太可能主动挑事,更不可能一个人单挑十几个知青。 这其中必有原因。 果然,听了白正乾的话,宋秩说道:“我一进村,问到了知青站在哪儿,就找了过去,那会儿可能大家都出去上工了,知青站里没人,然后我突然听到人有喊救命……” 白正乾面色一凛,“知青站里有人在喊救命?” 宋秩刚到如意村就接二连三的遇上不顺利的事儿,说真的,他对这个“文明村”是抱有否定态度的。直到和白家人有了些接触后,觉得白正乾父子还算是讲道理的人,这才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 “喊救命的是个年青的女同志,欺侮她的是个老头,当时那女同志都已经……” 事关女青年的隐私,宋秩没详细说,含糊了两句,继续说道:“我冲进屋里把老头拽了出来,扔地上,那老头就开始攻击我,还骂我,骂得很难听……我抵抗了几下子,突然就有十几个人冲了过来,骂我欺负老弱,我有解释,但当时那个女同志已经不在屋里了,他们都不信我……” 白正乾与白冬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村里还真有一个色胆包天的老光棍,很像宋秩说的这个人。 白正乾,“小宋啊,如果要请你指认的话,你还能认出那个老头儿和女知青吗?” 宋秩犹豫了一下,答道:“那老头我是认得的,但那个女同志……当时我就没正眼看她,她又躺在床上脸朝里,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唐丽人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道:“那还不简单,找队上的会计一查,就知道谁今天没去上工!” 宋秩:…… 白冬生见宋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对唐丽人说道:“妈,这个受害人呢,她愿意站出来就站出来,不愿意站出来的话……咱们就别勉强她。” 说完,他又看了宋秩一眼,果然看到宋秩露出赞同的眼神。 唐丽人,“小宋说的那老头儿不是白屎坑是谁?白屎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不把苦主找出来和他对质,他根本就不会承认!” “要我说啊,就该把白屎坑抓起来判刑,让他坐牢去!留他在村里干啥?他一个老爷们儿,一顿能吃四斤米!让他上工他就这疼那疼到处疼,让他去粮他跑得比谁都快,扛得比谁都多!哦,他说他病了你们就相信,他到底啥病啊?医院开了诊断证明吗?!” “好嘛你心疼他不让他上工,他转身就祸害村里的妇女!七峰老婆和三伢子的老婆,怕是已经被他欺侮了!就是怕面上不好看也不敢说出口,小两口就关上门闹!现在好了,俩媳妇儿都离了,孩子也不管的跑了……这种祸害留在村里干嘛呢!” 唐丽人唠叨了起来。 白正乾父子陷入沉思,显然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白桃姬不关心他们说的事儿,只是一心一意地呼吸着从宋秩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绝的灵气…… 而在隔壁屋里,白杏杏正支楞着耳朵,仔细听着那边屋里父母兄长与宋秩的谈话,并且陷入了怔忡。 这些天,她一直反复在做同一个梦,梦境荒诞而又真实。 她梦到了她的未来。 原来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名叫《六零年代三婚女王[穿书]》的大女主发家致富。 女主角是从城里来到如意村插队的知青颜娜倩,而她白杏杏,包括自己这一大家子,都不过是这本书里微不足道的炮灰罢了。 没多久,颜娜倩会和新来的知青宋秩结婚。 一年后颜娜倩拿到回城调令,离开了如意村,宋秩则一直呆在村里,再也没有离开。 三年后,颜娜倩被来自未来的、同名同姓的穿书者魂穿,回到如意村要和宋秩离婚,宋秩不同意,颜娜倩就使计,伪造了宋秩与白杏杏出轨的“证据”。 白杏杏崩溃了。 在偏僻的小山村里,一个未婚少女顶着这样的名声,几乎可以把她逼死!更何况当时的白杏杏刚刚才和邻村的男青年订了婚,正满心欢喜的备嫁。这事儿一出,白杏杏立刻被男方退了婚,沦为被嘲讽的对象! 白杏杏恨透了颜娜倩,也恨宋秩……明明她和宋秩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颜娜倩凭什么这样空口污蔑她! 后来宋秩与颜娜倩离了婚,没多久就听说颜娜倩与宋秩的弟弟宋穗结了婚,宋穗成为亿万富翁,颜娜倩变成了富太太。 白杏杏原来的未婚夫家里人一直讥讽她,气得她三番四次寻死,父母索性带着全家搬离了如意村。 然而白家的运道一直都不太好,白正乾壮年英逝,唐丽人罹患癌症,哥哥嫂嫂们也各自遇到意外,就连侄儿侄女们,也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 多年后,白家只剩下白杏杏带着傻姐姐白桃桃在外打工,姐妹俩相依为命、艰难求生。 不料,白杏杏意外收到律师通知,说让她继承一笔遗产? 原来宋秩一直呆在如意村小学当民办老师,他在闲暇之多余做了很多很多的发明创造,还申请了专利。他本来想让白正乾继承他所有的财产的,可白正乾死得比宋秩还早,于是律师们找到了白正乾留存于世的唯二血脉——白氏姐妹,并且将她们带回了如意村。 病榻之上的宋秩告诉白杏杏:多年前,她的父兄曾拯救过他,所以当他死后,他将九成的财产上交给国家,剩下的一成,将赠予白正乾的后人。 说完,宋秩就死了。 律师告诉白杏杏,哪怕宋秩只赠送一成的财产给她,那也高达八位数! 白杏杏惊呆了。 那毕竟是八十年代末,一个乡下的民办老师居然拥有这么多的钱……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这笔财富并不是她们姐妹下半生幸福生活的开端,而是无尽麻烦的开始。 ——刚刚和宋穗离婚的颜娜倩起诉白杏杏,先是说当初宋秩的那些发明创造、是在她和宋秩结婚期间搞出来的,但在离婚的时候,宋秩没有做财产分割,所以她理应享有一半。后来又说宋秩全都剽窃了她的研究成果,所以她理应得到宋秩的遗产。 当事人宋秩已经去世,颜娜倩手里又有完整的原始手稿与图纸什么的,全凭她一个人红口白牙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根本死无对证。 这场官司打了好几年,最终以白杏杏的失败而告终。 通过离婚、分到宋穗一半财产的颜娜倩,又得到了宋秩所有的遗产,最终成为华国首富,玩了好几年后,她嫁给一个比她小二十岁的顶流男模,名利双收。 而白杏杏带着傻姐姐贫困潦倒地活到了五十多岁,最终病死在千禧年寒冷的隆冬腊月。她的傻姐姐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想必她死了以后,傻姐姐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连三个晚上,白杏杏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的细节与真实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详细…… 由不得她不相信。 于是今天,她跑去知青站蹲守了。 ——按照她的梦境实况,今天是宋秩来到如意村的第一天。就是在这一天,宋秩救下了差点儿被坏老头侮辱的颜娜倩。但因为宋秩是生面孔,坏老头是如意村的人,颜娜倩又因为爱护自己的名誉而没有澄清,于是知青们单方面看到宋秩殴打老人,十分生气,就救下了坏老头还围殴宋秩。 下场就是两败俱伤。 后来颜娜倩会站出来说明真相,落在众人眼里,颜娜倩为证明宋秩清白而不惜毁损自己的名誉,从而形像变得光辉万丈,也为后期她和宋秩交往做了铺垫。 果然,白杏杏躲在知青站的角落里,亲眼看到坏老头欺侮颜娜倩,亲眼看到背着行囊来到如意村的宋秩听到了颜娜倩的哭喊,把坏老头猛揍一顿,亲眼看到颜娜倩趁乱跑了,还亲眼看到其他的知青们闻讯赶来却只看到胖揍老人的宋秩,于是就和宋秩打了起来…… 这一幕,跟白杏杏梦里的情景根本一模一样! 为了改变剧情,白杏杏悄悄从现场溜走,跑去找颜娜倩了,所以没看到后来她大哥路经知青站,制止了宋秩与众知青们的群殴,又把宋秩给带家来了。 此刻白杏杏心里思绪万千。 知道了身边大多数亲人和她未来的命运以后,白杏杏不想认输,也不服气。 那么,她能做些什么呢? ——嫁给宋秩? 是,他很有本事,蹲在小乡村里也能搞发明搞创作,将来能靠自己挣下九位数的身家。可她对宋秩实在不来电,与这样古板无趣的男人共度一生……恐怕才是真正的噩梦。 既然她都已经能够窥知未来了,还要这样委屈自己么! ——报复颜娜倩? 这个必须有! 穿书者颜娜倩仗着自己是女主,就可以随便伤害别人?那她白杏杏就要走原女主的路,然后让原女主无路可走! 再说了,颜娜倩的二婚丈夫宋穗也是亿万富翁,与其嫁给木讷寡言的宋秩,还不如嫁给风流倜傥、温柔体贴的宋穗呢! 对,所以她必须要趁现在这个颜娜倩还是原装的、穿书者还没来的时候,先一步拿下宋穗!呵,到时候等穿书者来的时候,宋穗已经成为她白杏杏的丈夫,并且已经对她死心塌地? 白杏杏越想就越高兴,呵呵冷笑起来。 三姐白梨梨问她,“杏儿你发什么神经?不睡午觉还一个人傻乎乎的笑?” 白杏杏面上笑容一收,看了看身边,挺着大肚子的嫂子领着一双侄儿侄女已经睡熟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三姐,你讨厌颜娜倩吗?” 白梨梨:??? ——但凡如意村里的女孩子们,有谁是不讨厌颜娜倩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杏杏是女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 章 颜娜倩正躲在村郊芭蕉林里低声哭泣。 一想到刚才差点儿被臭老头白屎坑给玷污了,她就恨得不行。 这见鬼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母更重视哥哥和弟弟,又更宠爱她的妹妹,所以只能是她这个长女下乡。而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在两年内想办法把她弄回去的……也是她蠢,当时根本没去调查过,直到下了乡才知道,知青想回城,简直比登天还难! 颜娜倩抹了把眼泪,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只剩下了写信宋穗这一条路可走。 她和宋穗是青梅竹马,听说她要下乡,宋穗急得和什么似的,拼命地说服她不要去。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只能含泪离开。 虽然宋穗的处境也挺尴尬的,但颜娜倩实在是没法子了。 她整理好衣裳和头发,又小心地拭去眼泪,站起身,准备回知青站去给宋穗写信。 知青站里已经闹成了一团。 十几个男青年挂了彩,女青年们也乱轰轰一片,有帮着男青年们涂伤抹药的,有收拾残局的,有端饭送水的,还有窃窃私语的—— “你们说,那个新来的男知青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认为是真的,要不然他怎么不打别人偏要打白屎坑呢?” “那白屎坑欺负的女知青是谁啊?” “还能是谁?颜娜倩呗!今天就她一个人没上工,活该!” “哎别这么说,大家知青一场……” 躲在门外的颜娜倩,只觉得脸儿烧得慌,又委屈得不行,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一个名叫贾小红的女知青特别看不惯颜娜倩,就说道:“哼,颜娜倩每个月要请二十五天假,五天感冒,五天发烧,五天胃疼,五天拉肚子,五天来例假身体不舒服……你们就惯着她吧,天天拉低我们的工分……我丑话说前头了,这个月我可连洗衣裳的肥皂都买不起了,所以这个月啊,谁再说工分共有我就跟谁急!” 这时,有人怒吼一声,“你们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别在人后乱嚼舌根子!” 颜娜倩也认得这人的声音,他叫蒋宏志,爱慕她很久了。 只听到贾小红愤怒地说道:“就是你!蒋宏志!当初就是你提出来的,说我们知青是一束纱,拧成一股就是绳,我就是听了你的忽悠才同意工分共有的,其实你根本就是偏着颜娜倩!” “颜娜倩要请假,你就心疼得不得了,一口答应。除了她,我们谁要请病假你就黑着一张脸说什么也不同意!你这么心疼她你把你自己的工分让给她啊……” 蒋宏志也生气了,“你说什么胡话?你要是不同意工分共有,那就把你一个人剔除出去!” 有人两头劝,“好了好了大家都各退一步,暂时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先吃饭好吧,下午还要上工呢……” 也有人小小声应和贾小红,大部分是女知青—— “宏志,我觉得贾小红说得有道理。” “我也不想工分共有了,自个儿挣自个儿的工分不成吗?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嘛!” “就是!人家村里的生产队都没说工分共有,我们也上工,凭啥我们就要工分共有?” “宏志,这个月我也不参加工分共有了哈!” “算我一个!” “还有我……” 颜娜倩还能听不出,其实大家是对她有意见? 她羞愤欲死! 正准备一个人悄悄躲开时,却听到村广播响了—— “喂、喂……有声音吗?有啊?好,那开始了……各位乡亲,各位知青同志们,中午好!请大家吃完午饭以后,两点钟以前带上板凳,去村委门口的坪地里集合!切记,生产二队、三队、五队,还有知青站的同志们必须全部到齐,其他人如果没空,可以不来。” 颜娜倩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今天才发生了她差点儿被白屎坑弓虽奸的事儿,还牵连到新来的男知青,现在村里宣布开大会,难道就是为了这事儿? 不,不能! 要处理白屎坑可以,但绝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颜娜倩朝着村委会走去,脑子也飞快地运转起来。她使劲地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自己摘干净的。 不、不行,今天知青站里只有她没去上工!这个只要一查花名册就知道的,根本瞒不过去。 正好这时有几个妇女从她身边走过,还议论纷纷的—— “哎你们说,村委开会是为了啥?” “是知青站那边打架吧?” “我看哪,是一队闹贼的事!” “什么?一队闹贼?” “是啊我正好去串门,听到正坤媳妇儿和李翠儿吵架,说是家里遭了贼……” 颜娜倩站定,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村支书白正乾养了个傻女儿叫白桃桃。这个白桃桃啊,长得真是好看死了,可惜是个白痴!那么,能不能想个法子,让白桃桃来当她的替罪羊呢? 颜娜倩转了个身,朝着白正乾家走去。 也是她运气好,刚走到白家的院子门口,就看到白桃桃从里头跑了出来? 颜娜倩一把拉住白桃桃,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带—— = = 白家那边,白冬生去了一趟村广播室,播发了一条让大伙儿去村委门口开会的通知,然后又回了家,准备扶着白正乾慢慢挪到村委去。 宋秩和白冬生商量了一下,觉得不如让白正乾坐在椅子上,两人抬着椅子去速度更快。 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教白正乾坐在椅子上试了试,觉得还算平稳就直接抬着连人带椅子的走了…… 白桃桃不愿意离开宋秩,非要跟着去,下了炕趿了鞋就跑。 唐丽人不放心傻女儿,也慌着想赶紧穿上鞋,也跟着去。结果越慌越乱,半天没找着鞋。 白梨梨心疼母亲累了一天,就说,“妈你和大嫂在家看着红豆黄豆认字儿写作业吧,我和杏儿跟着去,放心,我看着爸,杏儿看着桃桃,不会有事儿的。” 唐丽人只觉得腰酸背痛的,就敲打小女儿,“杏儿你可得好好看着你四姐啊,你在家偷个懒啥的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带着你四姐出了门,你可不能让她摔了被人欺负了啊!哎你快去,桃桃跑了!” 白杏杏应了一声,也跟着出了门。 只是,她追到门外也不见白桃桃的踪影? 白杏杏急了,站在自家门口大喊,“四姐?四姐!白桃子!” 跟在后头的白梨梨也出来了,一愣,“这才出门口呢你就把你四姐给弄丢了?” 白杏杏快急死了,“快找啊!” 白梨梨安慰道:“没事她走不快,咱们分头找,我往后头走你去前边儿看看!” 此刻白桃桃被颜娜倩给拉到了一边。 白桃姬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女青年。 ——这女青年长得挺漂亮,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好像刚刚才哭过? 这女青年还对她说:“桃桃,要是呆会儿有人问你,你上哪儿去了,你就说……你去知青站玩了,然后白屎坑来了,他给了你一颗糖,要和你亲嘴儿,你同意了。知道吗?” 白桃姬又不是真傻,何况刚才还亲耳听到宋秩和她爸说的那番话,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盯着颜娜倩,心想这女的可真坏啊! 白桃姬认真点了点头,“好!” 颜娜倩大喜,心想这小傻子真好骗。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可靠,就说:“那我们来演一遍……桃桃啊,今天你都去哪儿啊?” 白桃姬,“上知青站玩去了!” 颜娜倩,“那你遇上谁了?” “遇上白屎坑了!” “白屎坑给你了啥?” “一颗糖!” “他为啥要给你一颗糖呢?” 正好这时,白杏杏在外头的大路那儿大声叫喊,“四姐!四姐……白桃子!” 白桃姬嘹亮地“哎”了一声。 颜娜倩害怕泄露行踪,慌忙交代了一句,“桃桃你可要记着了,呆会要是有人这么问,你就这么答,知道了吗?” 白桃姬甜甜地应了声“好”…… 颜娜倩跑进了另外一条巷子,避开了循声而来的白杏杏。 看着白氏姐妹离开,颜娜倩松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指望能瞒过所有人去,只是不希望她被白屎坑玷污的这件事被当众揭开。就盼着万一村支书召开大伙儿真是为了说这事儿,在扯出事情与白桃桃有关时,能及时刹车。 白杏杏找着了白桃桃,又喊住了三姐,姐妹仨一块儿去了村委。 已有三三两两的人们聚在村委会门口的坪地里说起了话。 白桃桃眼里只有宋秩一个人。 她飞快地跑到宋秩身边,小手搭上他的胳膊,顿时觉得自己沐浴在浓郁的灵气里,整个人都舒服了。 宋秩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好有个妇女在吃花生,就和白桃桃开玩笑,“桃子我问你哈,一个花生加一个花生,等于几个花生呀?” ——花生有单仁儿的,也有双仁儿的,以前的原身是真傻,说不清这个问题。要是追着她问,最后肯定会哭的,但村里人还就喜欢用这个问题来逗白桃桃。 白桃姬,“等于没有了!” 妇女:…… 白桃姬好心的解释,“不然婶子给我两个花生,我算给婶子看。” 妇女果然给了她一把带壳的煮花生。 白桃姬挑了两枚花生出来,然后挽着宋秩的胳膊,剥开一枚单仁的花生,取出胖胖的花生肉,塞进宋秩嘴里;又剥开一枚双仁的,把花生仁塞里自己嘴里,最后将花生壳还给妇女,“一个加一个,等于没有了!” 妇女被逗得哈哈大笑。 宋秩含着嘴里的煮花生仁,也笑了,心想这个白桃桃果然是个小孩子心性。 一旁的另外几个妇女也在叽叽呱呱—— “这个男的是谁啊,桃桃怎么这样抱着他的手喔?” “嗨呀,桃桃有什么坏心思呢?” “也对哦,桃桃抱狗也是这样抱的!” 宋秩:…… 好吧,虽然被个美貌少女抱住了胳膊,有点儿难为情,但想着这个少女的心智也就只有四五岁,大约也没什么歹心。 宋秩就没有推开白桃桃。 大约也因为…… 桃桃的笑容太真切、太好看了? 此时颜娜倩也已经赶到了村委会门口,还找到了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可她一坐下,就看到白桃桃跟在一个青年男子身边,那男子的容貌、长相…… 颜娜倩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他他,他是宋秩?!宋穗的哥哥??? 难道刚才是宋秩把她从白屎坑的手里救下来的?只怪她那会儿太慌乱了,也没仔细看……早知是这样,就不交代白桃桃了。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就行,英雄救美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让她有了“报答”的理由。 一时间,颜娜倩毁青了肠子,暗恨自己为什么没认出宋秩来。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宋秩很少去他爸爸那儿,所以她和宋秩实在不熟悉,仅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颜娜倩又暗自思忖—— 既然宋秩在,那她还需要去找宋穗帮忙吗?毕竟宋秩才是宋熙的亲生儿子,宋穗只是宋熙的养子而已。可是,如果宋秩真这么能耐的话,又怎么会来到如意村呢? 想来想去,颜娜倩愈发心乱如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 章 中午两点整,白正乾开始主持村民大会。 “乡亲们,同志们,今天我召集大家到这儿来呢,为了两件事。其一,就是我们村的精神文明建设啊,最近出现了一点疲态,这样是不行的!大家不要以为我们村评上了文明村就有所松懈……” 白正乾的本意,是不点名批评“某些人”。 坐在台下的女知青贾小红心中忿忿不平。她看不惯蒋宏志偏颇颜娜倩,搞出一个工分共享的法子出来,等于让全站所有的知青都供养着又懒又娇气的颜娜倩,可今天她在知青站里的抗议也没能达到一致—— 毕竟如意村里的男知青人数更多,男青年们几乎都对漂亮的颜娜倩有好感,认为又好看又会撒娇的颜娜倩在一个月里有那么十几天不上工,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 这会儿贾小红实在憋不住气,就盯着宋秩看了半天,踊跃发言,“支书大叔,我觉得我们村一向挺好的,除了今天……今天村里来了位新知青,一声不吭地把我们给打了,支书大叔,我们能不能问一问这位新来的知青同志——你为什么要打我们呢?”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颜娜倩坐在角落里咬住下唇,恨恨地瞪了贾小红一眼。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宋秩身上。 宋秩如实说道:“我今天来村里报到,找到知青站的时候听到有个女同志在叫救命,然后看到了一个正在做坏事的老头……我把老头带出了屋子,他打我,我避不过就还手了,放工回来的知青们就攻击我,说我打老人……” 贾小红斜睨了缩在人群里的颜娜倩一眼,朗声问道:“那么请问,那个老头正在做什么坏事?” 宋秩沉默半晌,“他正在欺负一位女同志。” “哗——” 现场瞬间炸了锅! “欺负女同志的老头?” “不是白屎坑是谁!” “把他抓起来!不然全村的妇女都要遭殃!” “这回他欺侮了谁啊?” “既然是在知青站欺负人,恐怕就是那几个女知青之一了!” 贾小红大声说道:“同志,请问……他欺负的是哪一位女同志呢?” 宋秩,“我不认识那位女同志,当时屋里的光线很黯,我也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这时白桃姬走到颜娜倩跟前,拉着颜娜倩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颜娜倩吃了一惊,拼命挣扎,“桃桃!白桃桃你干什么……” 白桃姬不回答,拖着颜娜倩走到白正乾跟前。 白正乾也小小声说道,“桃桃别闹啊,一边儿玩去!” 颜娜倩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惨白,急急地对白桃桃说道:“桃桃,桃桃我们下去,我们别在这儿……” 白桃姬一字一句地说道:“爸爸,大姐姐教我说,要是有人问我上哪儿了,就让我说上知青站了!要是问我遇见谁了,就让我说遇上白屎坑了!要是问白屎坑干啥了,就让我说……白屎坑给了我一颗糖,要和我亲嘴儿,还让我说我同意了!”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颜娜倩的身上。 ——村里人都知道,桃桃是个小傻子,她根本就不会说谎。所以说,是颜娜倩教桃桃这么说的?被老头欺负的那个女同志,就是颜娜倩? 颜娜倩难堪得不行,满面通红,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有人爆喝一声,“放屁!老子才不是那种人!” 此人正是白屎坑。 如意村大多数人家都姓白,白屎坑也姓白,大名四康,按辈分算,白屎坑是白桃桃的爷爷辈儿。 这人老干些偷鸡摸狗、骚扰妇女的事,但从来不动本家人。 白屎坑大声说道:“我白四康是有一说一的,今天我去知青站,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顺点儿什么走,结果一样东西没顺着,反而在男寝室里看到颜娜倩那个小娘皮么穿衣裳躺在床上,我、我怕她不舒服,就过去摸了一下……我发四我真的就只摸了一下……别笑!你们别笑!我、我怕她发烧!真的!” 男人女人们早已哄堂大笑了起来。 颜娜倩摇摇欲坠。 白屎坑继续说道:“……然后就有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后生,把我老人家哟,像提了只鸡一样的,把我从屋里拎了出来,往外头的水泥地上一惯……我老人家的腰都断了!我跟你们讲,你们要服侍我,赔偿我,从今天起我就起不来床了,必须天天要躺在床上,必须顿顿要喝鸡汤……” 泼皮无赖相顿显。 白冬生赤红着眼,蒲扇般的一双大手攥成砂锅大小的拳头,恶狠狠地问白屎坑,“……你碰我家桃子了?” 白屎坑被吓得浑身发抖,还拼命摇头,“我又不是畜牲!桃子算是我孙女一辈了,我人品再不好也不会这样的,绝对不会这样的……” 旁边的妇女们劝了起来—— “冬生你别恼,桃桃上午呆家里没出门,我们可以作证的!” “是啊我们都可以为桃桃作证的!” “你晓得白屎坑是什么人,不要跟他计较了,他再坏也不敢动我们白家人。” “冬生啊你不要中了别人的计,桃桃是小孩子,她根本不晓得白屎坑是谁,只有外地人才会这样教她,我们本家人都是按辈份来喊人的哦!” 已经有妇女在问白桃桃了,“桃桃啊,白屎坑是谁啊?” 白桃姬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但还是瞪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婶,亲嘴是什么意思啊?” 这下子又炸了锅! 虽然白桃桃已经十七了,但村里人都把她当成四五岁的小孩儿。见这么清澈纯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妇女们义愤填膺地瞪了颜娜倩一眼,七嘴八舌地哄白桃桃—— “桃子乖,我们不听那些下贱的话!听了烂耳朵!” “以后也不准讲,讲了烂嘴巴!” “桃子啊,以后你不要跟颜娜倩玩,她不是个好东西!” “桃子过来,我们吃花生,不理那些不自爱的人!” 那边白屎坑被满面怒容的白冬生给吓坏了,卟嗵一声跪下,指天发誓,“冬生啊你相信我,我今天上午真没见到桃子,我、我早上要是见了她……不是,我要是碰了她一下,让我天打五雷轰还无人收尸!” ——白屎坑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的生老病死全依赖白氏宗族的供养,所以哪怕坏事做绝,他也绝不会祸害本家。 再加上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在解放前为了保护村民和粮食,宁愿活活被日本人折磨死也不肯开口,他才成为孤儿的,所以如意村的村民们对他的容忍度特别高。 现在听到他发了那么重的誓,大多数村民是相信的,就劝—— “哎呀这事就这么算啦!他年纪大了,还要怎么罚他哟!让他去吃牢饭还便宜他了!” “就是!要我说啊,颜知青自己也有问题,大白天不上工在男知青的屋里睡觉就算了,怎么还不穿衣裳呢?难道她不晓得知青站是集体宿舍吗,这人来人往的她怎么敢哟!” “重点是,她在男知青的床上,不穿衣裳睡觉!” “四康说了只摸了一下嘛,想看看她是不是病了,可以谅解的啦!” “就是就是!反正新来的知青也把四康打了一顿了,就当是给颜知青出气啦!” 颜娜倩的眼泪糊了一层一层,抽抽噎噎地说道:“在你们眼里……一个女孩子的名誉,就、就这么不值钱吗?” 花生婶子白了颜娜倩一眼,“你有什么名誉呀?在男知青宿舍不穿衣裳睡觉的名誉?还是栽赃陷害桃桃的名誉?哼,今天是你运气好,桃子妈不在!要是桃子妈在,知道你这样害她的小桃子……我跟你讲你死定了!” 颜娜倩白着脸儿咬住下唇。 村长和白正乾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达成共识。 “大家静一静!”村长大声说道。 炸成了一锅粥的众人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村长说道:“同志们,我们表决吧!一共两个态度,一是公事公办,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事公办呢,就我们把白四康扭送到派出所去,让警察同志来调查,毕竟我们不能让颜知青受委屈嘛!然后呢,颜知青教唆桃桃做假证的事,我们也是要严查到底的!” “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呢,意思就是,这事儿是我们人民内部矛盾,我们自己解决。让白四康向颜知青道歉,让颜知青向白桃桃道歉,新来的宋知青和其他参与斗殴的知青们相互道歉,大家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大家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半小时以后表态!” 村长一说完,村民们就嘀咕了起来—— “要我说啊把四康送进监狱也好的啦,让他吃牢饭去,我们一年能省五斤米!” “我也赞成,公事公办嘛!等白四康进了监狱,我要看颜娜倩怎么向桃子妈交代!” “还有知青斗殴呀!他们下乡是来接受教育的,结果还打架呢,一起关进监狱算了!” “要是知青们为了打架被判刑坐监狱就太划不来了!他们是知识分子呀。” “诶,跟我们没啥关系,他们公了也好私了也好,我们看热闹啦!” 颜娜倩也六神无主。 她觉得事情闹到这地步,她被白屎坑非礼已经尽人皆知,那么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好。至于知青们为她打架,有没有违反纪律、进不进监狱跟她没关系。重要的是,必须还她清白,让人知道她才是受害者。 至于她教唆白桃桃做假证么,白桃桃是个傻子,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她应该可以混过去……只要一口咬定她没有教唆白桃桃就好,相信那个小傻子也没有人证。 这时蒋宏志挤了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娜倩,我们选私了!” 颜娜倩一愣,泪眼婆娑地看着蒋宏志,“为什么?你也觉得,无论是谁都可以来侵犯我吗?”心里有些鄙夷:哼,还不是怕被牵连! “不,不是的,”蒋宏志急道,“娜倩你听我说……” 原来两年前也有个外姓媳妇去派出所报了案,说白屎坑非礼他。警察把他抓走调查去了,可没多久就放了他,据说他身体不好,有心脏方面的毛病,似乎还有其他的大病。 白屎坑一身的病痛,根本不符合被拘留、被收容的条件。 蒋宏志说道:“就算这次我们选了公事公办,就算警察把这事儿弄了个水落石出,白屎坑也未必够得着被拘捕的条件,多半还是会以保外就医的名义放回来。” 颜娜倩的心凉了半截。 “那我……”她泫然欲泣。 蒋宏志柔声说道:“私了吧,根据我的经验,你可以向村里提点儿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们会同意的。” 颜娜倩哭了,“可是……” 蒋宏志,“娜倩,我是相信你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你有什么想法。” 颜娜倩眼珠子一转,轻声啜泣了两,“宏志,我好害怕!这么多人都看着我,我、我真是紧张害怕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蒋宏志心下怜悯,柔声说道:“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如果你觉得不好面对他们,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来帮你谈判。” 颜娜倩松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面露羞涩地说道:“宏志,那就拜托你了。私了……也是可以的,那我需要五十块钱和布票、糕点票。” 蒋宏志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点头,“包在我身上。” “谢谢你宏志……那就拜托你了。”颜娜倩小小声说道。 蒋宏志,“那你先去休息,我这边办妥了再回去找你。” 颜娜倩含泪朝他一笑,走了几步,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站在主席台上的宋秩所吸引。她看了宋秩一会儿,这才低下了头,匆匆离开。 颜娜倩一走,贾小红就过来了,闲闲地对蒋宏志说道:“这就是你的女神?原来她赤身裸体的睡在男宿舍里,被白屎坑看到,白屎坑才非礼她的啊……哎,她睡得是你的床么?” 蒋宏志面色铁青。 当然不是。 他的床铺干净整齐,早上出工时是什么样的,中午回去的时候就是什么样的。 贾小红继续说道:“她差点儿被人给非礼了,可她想到的解决办法,居然是教唆小傻子顶替她出丑?然后事情败露了,她才义正严辞的要求公了,恢复自己的清白。现在知道公了无望,就要求赔钱私了?蒋宏志,你的女神还真是……挺务实的哈!” “就是不知道,她在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为她打架的你……有可能被判刑、进监狱,前途尽毁呢?”贾小红问道。 蒋宏志皱眉,“大家都是知青,有缘千里来相会,总是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的!” 贾小红一笑,“你不介意就好。但要说起这相互帮助呢,那我就很好奇了。哎,你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有帮过你吗?” 蒋宏志:…… 贾小红斜睨了蒋宏志一眼,露出轻蔑的笑容,“我说蒋宏志,你不觉得一直都是你单方面的付出吗?她可从来都没有许诺过你什么,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哦!”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蒋宏志不耐烦地说。 贾小红嘻嘻笑,“蒋宏志,你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成为我们的领导。你心里也很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啊还有,别忘了那个新来的宋知青,他长得那么帅,气质也不俗,比你……可要强万倍哦!”说完她就走了。 蒋宏志抬头盯住了宋秩。 他又没瞎,怎会觉察不到颜娜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个救了她的宋知青身上呢?这一整个中午,她都不知道偷看了宋秩多少次了! 蒋宏志忿恨地握住了拳头。 ——贾小红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颜娜倩太自私,从来只考虑她自己,不考虑别人。 蒋宏志不是不知道颜娜倩的人品。 但是,颜娜倩长得很漂亮,又很会撒娇。看着她美丽的容貌,和她说上几话,会让人觉得格外舒服。而且她的家世很厉害,只要娶了颜娜倩,将来才有可能离开和她一起离开农村,回到城市。 蒋宏志求颜娜倩已经有一年多了,本来觉得再处上一年就能顺水推舟的向她表白,然后向组织打报告和她结婚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呵,他是不会给这个宋秩任何一点机会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 章 白桃桃回了家。 她是被逼的。 其实她想继续跟着宋秩,继续吸食灵气的,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梨子杏子姐妹俩给拖回了家。 白桃桃生气了,生在炕床上气嘟嘟的。 白梨梨和白杏杏更生气,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唐丽人和谈凤蕙说着中午的事儿。 唐丽人的脸色阴沉,眯着眼睛看向丈夫白正乾,目露凶光。 白正乾嘿嘿笑,赶紧转移话题,“……也不晓得南生最近怎么样了哈哈哈哈。” 谈凤蕙见势不妙,赶紧招呼着小姑们和孩子们出去了。 几乎是儿媳、女儿、孙子们一出去,唐丽人就叉着腰站了起来,伸手揪住白正乾的耳朵,狠狠一拧,大骂,“桃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叫她吃这个闷亏?” 白正乾腰不好,躲都没处躲,只能忍着痛、努力陪笑脸,“我们桃桃没吃亏的,大家都晓得她乖,是颜娜倩搞事情……” 唐丽人大骂,“我呸!人都讲,有了后娘才有后老子,老娘现在还没死,你就想给桃子当后老子了?我告诉你,谁想欺负我家桃子,就从老娘的尸体上踏过去!就是老娘死了,谁踏马敢欺负桃桃,老娘就从坟墓里爬出来,弄死她我再躺回去!” 白桃姬可太感动啦,扑过去抱住唐丽人,“妈!爸爸疼!” 唐丽人抱着香香软软的闺女,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只是气势仍然强硬,“他疼什么?他有什么好疼的!当爹当娘的护不住娃娃,他没资格疼!” “爸爸腰疼!”白桃姬说道,“……桃子也疼!” 唐丽人一下子就紧张了,“哎哟桃子哪里疼?”她忽略了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白桃姬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她妈,“桃子心疼呀!” 白正乾感动得眼泪汪汪。 唐丽人就有些吃味了,“他都没有照顾你,你还心疼他!” “桃子心疼是因为爸爸的腰坏了妈妈心里难受!”白桃姬说道。 唐丽人顿时红了眼圈,嗔骂白正乾,“你看看!这么好的闺女你不疼她!” “我没有不疼她!”白正乾心里难受死了。 唐丽人,“那你就由着颜娜倩欺负我的桃子?我不管,我一定要去讨回公道!你在家里看好桃桃了,我现在就去!” 白正乾没敢吭声,眼睁睁地看着唐丽人气势汹汹地出了屋子。 想了想,他扬声又叫住了唐丽人,“哎!她手里有五十块钱,还有布票和糕点票!” “晓得了!”唐丽人在屋子外头吼了一声,走了。 知青站里也不太平。 蒋宏志和宋秩面对面站着,两人都面色不善,眼神阴冷,和斗鸡似的。 宋秩皱眉,“宿舍满员是什么意思?” 蒋宏志,“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宋秩,“那我可以理解成为,是你在针对我吗?毕竟如意村的基本情况我还是了解的,我也不是没有进过知青站里的男宿舍,明明就还有空的床位。” 蒋宏志:…… “宋秩,你这是对我的人身攻击你知道吗?”蒋宏志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时唐丽人匆匆赶到,远远就看到两人斗鸡似的,走近了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有底了,就拍了拍宋秩的肩膀,“小宋啊,要是有什么难处呢,就去和你正乾叔说一声啊!” 然后她走到知青站门口,双手叉腰,气贯如虹地大吼—— “颜娜倩你给我滚出来!” 整座知青站,包括方圆五百米范围内,全都安静了下来。 蒋宏志舍弃了宋秩,急忙过来,“唐婶子,您、您这是……” 唐丽人斜睨了蒋宏志一眼,“宏志,婶子知道你一向偏着颜娜倩……可今天呢你要听婶子一句劝,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呢,最好有事儿不在这里,省得呆会儿面上不好看。你也知道婶子是个实在人,从来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 蒋宏志也不傻,知道唐丽人今天来,肯定是为女儿白桃桃出气的。 唐丽人把白桃桃看得有多重,如意村里的人都知道,颜娜倩也知道,可她怎么就想到找白桃桃来当替死鬼呢? 再想想唐丽人的战斗力,蒋宏志呆不下去了,吱吱唔唔地说道:“婶子,还、还真是不巧,我,我还得去一趟生产队,我、我……” 见唐丽人挥了挥手,蒋宏志话都没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这时,知青站里头的人听到唐丽人的声音,都不敢呆在里头,纷纷出来了。 唐丽人就雄纠纠气昂昂的进去了,“颜娜倩!你不要装死……” 贾小红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桃桃妈,您来找娜倩姐呀,我领着您去!” 遂将唐丽人带到了颜娜倩床前。 颜娜倩可不正躺在床上装死? ——也怪她,当时脑子一热,只想到白桃桃是个小傻子,好骗,却忘了傻子妈唐丽人那恐怖的战斗力。 现在怎么办? 颜娜倩觉得,大约她也只能以弱示人了,同时也把落井下石的贾小红恨到了骨子里。 唐丽人见颜娜倩躺在床上不动? 她冷笑,“哟,娜倩不舒服啊?这是怀上孩子了?几个月了啊?是白屎坑的?哎哟这个死老鬼怎么不说呢!娜倩啊你别怕啊,我这就去和大伙儿说,让早点儿把你俩的婚事定下来,肯定不能让你肚里的孩子没名没姓!” 说完,唐丽人转身就走! 颜娜倩一骨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惊又怒,“我没有!你别乱说!” 唐丽人继续朝外头走,笑道:“娜倩啊,你还真有眼光呢!白屎坑辈分高,你嫁了他啊,以后就是我的婶子啦!这村里谁见了你不喊你一声奶奶!他的成分又好,别说是三代贫下中农了,就是往上数个十七八代,也是贫农!你看你嫁了她啊,这辈分高成分好,这么好的婚事上哪儿找……” 颜娜倩跳下床,追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唐丽人,哭泣道:“婶子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唐丽人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颜娜倩,突然高扬起巴掌,“啪”的一声狠狠掴了颜娜倩一记耳光! 颜娜倩被打懵了。 唐丽人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欺负我家桃桃的时候,何尝不是把她往死里逼?!” 颜娜倩捂着脸,哑口无言。 唐丽人继续说道:“你费尽心机、千挑万选的才选中了让我们桃桃当你的替死鬼,你不就是想着她老实,她吃了亏也说不出吗?哦,我不能冤屈了你,你就能冤屈我女儿?” 颜娜倩:…… 她睁眼四处看,想找个助力,最好蒋宏志在……可看来看去,现场就只有贾小红等一众想看她笑话的人在? 颜娜倩咬着嘴唇慢慢跌坐在地,“婶子我、我不舒服……” 还是装病吧! 唐丽人笑笑,扬声说道:“贾小红同志,拜托你上村委去借一辆牛车过来,我马上送颜娜倩同志去镇上的卫生所!然后我得好好解释一下颜娜倩同志的孕期问题……” 贾小红特别响亮的应了一声。 颜娜倩赶紧站了起来,“我、我没事!” 唐丽人便又叫住了贾小红,“小红同志,请你等一等,既然颜娜倩同志的身体情况尚可,那我们就先谈事情吧。” 贾小红果然又站定了。 颜娜倩哭丧着脸,“婶子,我已经当着全村人的面向桃桃赔礼道歉了,当时正乾叔也在场……” 唐丽人一笑,“道个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然后笑容一收,“……那是不是让白屎坑向你道个歉,生产队就不用赔给你五十块钱和布票糕点票了?” 颜娜倩明白了,原来唐丽人是冲着钱和票来的? 她看向唐丽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婶子,当时也是正乾叔说的,让我向桃桃赔礼道歉,我也照做了……要不,您回去再和正乾叔商量商量?” 唐丽人笑了,“成啊!那我回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颜娜倩都傻了——唐丽人这么好忽悠的吗? 然后就听到唐丽人一边朝外头走,一边和贾小红嘀咕,“颜娜倩好奇怪哦,连领袖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一个知识分子,怎么还搞男主外女主内这一套?我在我们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你们正乾叔也得听我的。既然颜娜倩觉得男人说的才算,那我也只好去找她男人说道说道了……” 贾小红就像个捧哏的,“她男人是谁啊?” 唐丽人,“白屎坑啊!颜娜倩都已经怀孕了还装什么装啊!” 颜娜倩火了,“我没有怀孕!唐丽人你不要胡搅蛮缠啊!我会去告你诽谤的!” 唐丽人站定,回头看着颜娜倩,面含讥笑,“你去告啊!大不了我当着全村人的面向你赔礼道歉嘛!你坏我女儿的名声,教唆我女儿做假证……不也就是个道歉就够了么?” 说着,唐丽人眯眯笑,“颜娜倩我实话告诉你,这事儿你要不给我桃桃一个交代的话,我可以每天都当着全村人的面向你道歉一次!或者很多次!” 颜娜倩咬住了嘴唇。 ——这个唐丽人!根本就是在威胁她!但又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当时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想到去招惹白桃桃呢? 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颜娜倩只得服软,“婶子,是这样儿的……我回来以后呢,也觉得对不起桃桃。要不你看,我、我……赔给桃桃十块钱,怎么样?” 唐丽人冷笑,“八十块钱,然后布票和糕点票都要。” 颜娜倩瞪大了眼睛,“你是强盗吗?” 唐丽人,“我可以不要的!我啊,更喜欢当着全村人的面,天天向你道歉!”说着,唐丽人转身就走。 颜娜倩急了,“婶子!等等——” 唐丽人压根儿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知青站。 村里人一早听说唐丽人来找颜娜倩麻烦了,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妇女赶过来看热闹,就是慑于唐丽人恐怖的战斗力,大家都不敢进去。 这会儿看到唐丽人从里头出来了? 有好事的人连忙迎上去,“桃桃妈,颜娜倩呢?” 唐丽人满面春风,握住了这人的手,“七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我们族里的人哪,再也不必每家人一年出五斤米来供养白四康啦!” 这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为什么呀?” 唐丽人眉飞色舞,“因为他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啊……” 颜娜倩气喘吁吁地从知青站里追了出来,听到唐丽人的半句话,被唬得魂飞天外,上前抱住了唐丽人,急切地说道:“婶子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什么哟!”唐丽人说道,“其实我们桃桃受没受委屈真的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颜知青帮我们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真是个好人!” “我给桃桃八十块钱,布票和糕点票也给桃桃!”颜娜倩尖叫。 唐丽人笑了,“你现在给我?” “我马上给你!”说着,颜娜倩从贴身的口袋里,把还没捂热的五十块钱和糕点票、布票掏了出来,放在唐丽人手里,又泫然欲泣,“婶子,我就这些了,你看……” 唐丽人把钱和票又塞回颜娜倩手里,“颜同志,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等你办喜事的时候,我再……” 颜娜倩一听,急得快哭了,连忙又把钱和票子塞回唐丽人手里,然后从另外一边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叠好的手绢儿,把藏在手帕里的钱,分毛票子都翻了出来,才凑齐了三十块,放在唐丽人手里。 唐丽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颜同志,我不想拿你的这钱……你也不容易!” “我特别容易……” 颜娜倩哭丧着脸说了半句,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我们谁也不容易,但绝对不能让桃桃受委屈!婶子求你了,千万别让桃桃受委屈……” ——她一分钱没捞着还贴进去三十块钱,要是白桃桃还觉得委屈的话,她可怎么办呦! 唐丽人笑了,“那既然看在颜同志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会好好和桃桃说,让她别再想着这事儿的!” 颜娜倩哭着直点头,“那就拜托您了!” 唐丽人心满意足地拿着钱走了。 留下一众在风中凌乱的人们—— “什么情况?颜娜倩怎么给了那么多钱给桃子妈?” “是因为今天颜娜倩嫁祸给桃桃的事吧?” “是颜娜倩哭着把钱给桃子妈,人桃子妈还不想要的咧!” “颜娜倩为什么求桃子妈收钱啊,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短处被桃子妈拿捏住了?” “颜娜倩从生产队里得了五十,给出去八十哈哈哈哈……” “桃子妈太厉害啦!” 颜娜倩她本来已经想好了这五十块钱和布票糕点票要怎么花了,结果…… ——她一分钱没捞着又生捱了一巴掌?还倒贴了三十块钱出去? 颜娜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上榜了,得控制一下字数,所以明天(星期三)只更新一章。 从星期四起恢复双更,谢谢大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 章 唐丽人拿着钱和票子回了家。 家里几个女孩子正打架呢! 当然也不是真打,就是姐妹仨滚在炕床上,你压着我胳膊、我压着你的腿儿,气喘吁吁娇嗔连连的,更像是在玩儿。 唐丽人一问,才知道桃桃想要跑出去找宋秩,姐姐妹妹不同意? 唐丽人就把白桃桃拉到了一边,问悄悄话,“桃桃啊,你喜欢宋秩?” 白桃姬想了想,认真点头。 “你喜欢他啥?” 白桃姬不假思索,“喜欢他香!” 唐丽人一脸的鄙夷,“男人都是臭的!” 白桃姬:前世她的师尊也总这么说!可是……宋秩身上的灵气真的很香。 但白桃姬很乖,既然妈妈不觉得男人香,就换一个说法吧! “喜欢他好吃!”白桃姬说道。 唐丽人:…… “以后不许说男人好吃,懂吗?”唐丽人交代傻女儿。 白桃姬想了想,“妈妈,说别人好吃的意思,是不是和亲嘴一样?” 今天在外头的时候,她就发现村民好像对“性”这个话题特别忌讳,简直到了闻之色变的地步。当时白桃姬人生地不熟的,就没刨根问底。现在在家里,家里人又都对她挺好,不妨问一问。 谁知唐丽人一听这俩字儿,顿时瞪圆了眼睛! “谁教你这个的?” 看着桃桃一脸的纯洁无辜,唐丽人凌厉的目光便扫视着站在一旁的白梨梨和白杏杏。 白梨梨红着脸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可没教妹妹这个!” 白杏杏,“哎呀我也不懂啥叫亲嘴儿!”然后狠狠地朝着白桃桃使眼色,意思是这种话不能在父母跟前说。 白桃姬:!!! ——不就是亲个嘴儿!犯得着反应这么大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真的跟她前世的师门完全不一样。她原来可是媚宗圣女,吃男人这种事她最会了…… 不过,为了不连累姐妹,白桃姬还是实话实说了,“大姐姐教的!” 唐丽人咬牙切齿地问,“颜娜倩?” 白桃姬点头。 唐丽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要知道她还这样教坏我家的闺女,我这么便宜就放过她?必须再从她手里抠出八十块钱来!” 白杏杏恨透了颜娜倩,就怂恿她妈,“那咱们再去找她麻烦?” 白梨梨却怕节外生枝,“妈,这事儿过了就算了,穷寇莫追。” 白桃姬却说道:“妈妈,家里有钱了,吃点好吃的吧?!” ——这个家啥都好,就是家里太穷。白桃姬穿来了个把月,也就吃过两三次肉。前几次还因为痴傻之症太厉害,她都没吃出肉味儿来。也就今天中午吃了宋秩身上的灵气以后,阻碍她感官的隔阂消散,她才尝到了肉包子的美味。 肉可真好吃! 唐丽人一听就心疼了,“好好好,咱们今天吃……”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说道,“吃葱油饼好不好?搁鸡蛋在里头!” 白桃桃还是想吃肉,可家里穷也是事实,她不吭声了,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样才能吃上一顿肉。 红豆黄豆姐弟俩一听,就开始拼命地舔嘴唇。 白梨梨,“那个味儿大,被隔壁知道了,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的。再说了,怎么做啊,灶台都在外边儿。” 白桃桃,“在屋里生个炉子不成吗?” 谈凤蕙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可以有,就说黄豆睡午觉的时候尿湿了被褥,咱们得生个炉子把棉被烤干,不然这都下午了……” 黄豆嘟起了嘴儿,“干嘛不说是我姐尿湿了被褥?” 红豆,“好,那就是我尿湿的,我吃俩个饼!” 黄豆瞪圆了眼,“我我我!是我尿湿的我吃两个饼!” 谈凤蕙将食指挡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小小的姐弟俩顿时不说话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白杏杏拍手轻声笑道:“好,炉子解决了,我们把门窗关严实了就不怕香味儿飘出去了。” 白桃桃,“天黑以后再做,等隔壁睡了我们半夜吃。” 众人面面相觑。 ——这实在是个好办法! 白正乾拍了板儿,“那就夜里做,咱们半夜起来吃!” 达成一致,众人皆喜笑颜开。 白梨梨突然想到一事,“桃桃,你最近说话怎么这么畅顺,脑瓜子也越来越好使了啊?” 众人笑声渐歇,纷纷看向白桃桃。 白桃桃叹气,“被饿的。” 唐丽人和白正乾就有些自责。 白正乾,“闺女别担心,等我腰伤好了,就能上工挣工分,到时候换了肉票,去镇上称点儿猪头肉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唐丽人也说道:“忙完了今天啊,从明天起我也能去上工了!让你爸在家好好养着,家里有我呢,妇女能顶半边天!” 白桃桃,“上工是什么?” “就是种地!嗯,也不光是种地,农忙的时候种地,闲的时候就去修水坝什么的,反正就是做工!”白梨梨解释道,“……咱们村里有好几个生产队,咱们是生产一队的,大伙儿一块儿上工,记工分,到了月底年底就能凭工分领粮食领肉票肥皂票了!” 白桃姬,“那怎么挣钱呢?” 一家子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下午,白桃姬这才知晓了这个世界的奇特性。 原来,买一切东西都要凭票啊!当然钱也可以买到东西,但得避着人,而且手里没票,就得花更多的钱去黑市买东西。 白桃姬又提出了另外一条思路,“自己偷偷养鸡养猪也不行吗?” 众人都笑了。 唐丽人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傻女儿的脑门,“……不行!” 白桃姬撇嘴:好吧! 唐丽人顿了一顿,又悄声说道:“但是咱们可以避着人,偷偷的种点儿菜、发点儿豆芽什么的。” 白桃姬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自己前世已经辟谷了,但原身留下的这具身体对食物有着极端的渴望。 穿过来个把月,她知道家里穷得不行,可唐丽人每天都会煮上四个鸡蛋,白桃桃一个,红豆黄豆姐弟俩分一个,俩嫂子各一个。其他人吃的全是二分主食掺着四分菜、四分野菜熬煮的菜糊糊…… 自打中午吃过那半个肉包子以后,白桃姬就再也不想吃野菜糊糊了。 她想吃肉,顿顿吃,吃到肚皮涨鼓鼓的躺在床上动不了的那种。 可现在家里这情况…… 行吧,慢慢来。 当下,家里人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白杏杏带着红豆黄豆背着背篓去后山割草喂羊(生产队养的羊),顺便捡点山货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得上山去采野葱回来做葱油饼);谈凤蕙去翻了一床被子出来,先泼了点水在上头,然后拆了被套下来洗,又扛着棉被去外头晒…… 白梨梨在家搞卫生;唐丽人就收捡出一大堆要缝补的衣裳,坐在临窗的炕床边,一针一线地补。白正乾拿着报纸看,手边是一本翻得有点烂的新华字典。 白桃桃下了床。 唐丽人,“你上哪儿去?” “我不出去,我就在院子里!”白桃桃说道。 唐丽人扭头就朝着正在院子里晒棉被的谈凤蕙大喊,“蕙儿,把院门关上啊,别让桃桃出院子!” 谈凤蕙应了一声。 等到白桃桃跑出屋子的时候,院门已经被大嫂给关了。 谈凤蕙看到白桃桃面上懊恼的表情,劝道:“桃桃乖,别去外头啊,外头有狗……” 话音未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背着小背篓的红豆。 “咋回来了?”谈凤蕙问道。 红豆答道:“妈我们忘记带水了!” 谈凤蕙埋怨道:“嗨,你说你们仨!办事不牢!来,水壶给你,走的时候把院门关上!” 红豆,“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呀!” 谈凤蕙,“你奶不让你四姑出去,怕走丢了!” 白桃桃叫住了小侄女儿,“红豆!” 已经跑出门口的红豆又拐了个弯儿,跑回到白桃桃身边,“什么事啊四姑?” “你出去了,给我带点儿东西回来呗!” “你要什么呀四姑。” 白桃桃,“能结出果子的苗,什么苗都可以,关键是果子必须好吃。” 红豆人小鬼大,已经懂了,“把山上的野果子苗挖回来,种家里?以后我们在家就能吃好吃的果子?” 白桃桃认真点头。 红豆,“可我也不认得呀!” “问你小姑!要是她也不认识,那我自己去!”白桃桃说道。 红豆笑了,“好咧!四姑我走了啊!” 白桃桃也笑了。 ——红豆真可爱呀! 到了晚饭时分,二婶还没做完饭呢,唐丽人和白梨梨就提着双耳锡锅,站在厨房门口等着装饭菜。 李翠儿也过来了,看到大房一家,眼皮儿一翻,阴阳怪气地说道:“干啥啥不行,抢饭第一名。” 白梨梨就想开口怼—— 唐丽人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当着李翠儿的面,把自家人的饭菜添好了,等到二婶做好最后一道菜,将菜分了一部分到大房的锅里,又浇了一勺菜汤…… 唐丽人和白梨梨拎着大锅走了。 中午的时候李翠儿生捱了唐丽人一巴掌,又在白桃桃手里折损了十块钱,心里不痛快得很,就说道:“大嫂,听说你今天去找颜知青的麻烦了?听说啊,颜知青手里有五十块钱,你搞到手了没有?哎呀自从大哥当了村支书以来,大嫂发财的门路是越来越多了……” 唐丽人微微一笑,“可不是么!翠儿啊,你也别明里暗里的说大嫂藏私、不肯带着你发财了,大嫂教你一个最快的发财门路吧” 说着,唐丽人面色一凛,“你少把白家的东西往你娘家搬就成!你看看老三家,你成天说老三家啥都不如你家,可为啥老三家样样儿都有,你呢,就样样儿都得靠‘借’?呵呵,而且还借着借着,你从我们手里借走的东西,最后都到你娘家去了?” 李翠儿怒极,“你——” 唐丽人,“李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遂与白梨梨提着饭,离开了。 留下李翠儿气得直跺脚! 没一会儿,白家大房一大家子围坐在炕桌那儿吃起了晚饭。 晚饭是掺了豆子的糙米饭,是干的。 菜有两样:一是切碎的豆芽、菠菜、豆角、南瓜块什么的,用开水煮熟捞起后拌点儿自家做的酱和一丁点豆油;一是用蒜末爆香的干腌菜。 真一点肉都没有。 白桃桃捧碗坐在一旁,秀气的吃着。 其实掺了豆子的糙米饭真心不好吃,嚼半天才咽下去还割喉咙。菜嘛,豆芽里串着南瓜味儿,豆角里又串着菠菜味儿,还被酱拌得死咸死咸的…… 也就是炒腌菜好吃,可也咸。 白桃桃挟了一小撮腌菜就了半碗白米饭,就不想吃了。 唐丽人有点儿紧张,“桃子啊,今天咋没胃口?哪儿不舒服啊?” “我已经吃饱了。”白桃桃小小声说道。 黄豆,“四姑想吃肉包子!” 白桃桃横了小侄儿一眼,“你不想吃肉包子?” 黄豆,“想,想吃!” 红豆,“今天没有肉包子了,但是夜里能吃上葱油饼!吃得饱饱得睡觉,身上会很暖和的,做梦也是甜的……” 唐丽人心疼地说道:“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们!面都已经醒好了,晚上等隔壁睡了,我们就来烤饼,好不好?”她也压低了声音。 红豆悄悄地说,“要加蛋!” 黄豆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小小声说道:“要放油,还要放我们摘回来的野葱!奶,我摘得最多!” 唐丽人也压低了嗓子,“……好!就这么说定了!” 大家齐齐爆发出愉悦的笑声,饭菜似乎更香甜了。 白桃桃笑眯眯地下了炕床,跑去看红豆黄豆给她捎回来的野果子苗。 除了一株葡萄秧之外,还有十来株其他的苗,她竟然不认得??? 这个世界跟她原来的世界也相差太远了! 白桃桃一动,唐丽人就紧张,赶紧捧着碗追了出来,看到傻女儿只是蹲在门前看那几株苗,这才放了心,笑道:“桃桃认得这些是什么嘛?” 白桃桃摇头。 唐丽人过去教她,“这是葡萄,这是猕猴桃,这是野芹菜,这是辣椒……” 白桃桃皱眉,“没有桃子、梨子和杏子吗?” 唐丽人一愣,笑了,“成!过几天妈上后山给你找去!找回来种在院子里,以后咱在家就能吃桃子梨子和杏子,好不好?” 白桃桃点头,开始收拾那几株秧苗。 正好这时白梨梨吃完饭出来了,招呼唐丽人,“妈你进屋里吃饭去,我来看着桃桃……桃桃你干啥呢?” 一家子都把白桃桃当成小孩儿,还是捧在心尖上的那种。白梨梨又是家里的长女,打小儿起就是唐丽人的好帮手,也是从小开始就习惯于照顾妹妹的。这会儿看到白桃桃想把那几株秧苗给种起来,连忙说道:“我来我来!”就准备种在台阶下。 白桃桃直摇头,“装在花盆里,放到炕头上去!” ——白家人都是庄稼人,会种地种果树,是毋庸置疑的。 但不能用寻常的手法来种这些秧苗,否则果树要等上三五年才能吃,就是其他的菜苗,也得过上三五个月…… 白桃桃快被馋死啦,等不了那么久。 正好宋秩身上有浓郁的灵气,白桃桃就在想:能不能是她先从宋秩身上吸点儿灵气出来,然后再渡给这些秧苗呢? 某个被白桃桃惦记着的男人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好像就在白家大院外头? 白氏姐妹俩都听到了。 白梨梨还没反应过来,心想:这个点儿了大伙儿都在家吃饭呢,谁在外头啊? 白桃桃则飞奔着跑去开门去了! 白梨梨急了,“桃桃你干啥?” 白桃桃喜笑颜开:灵气来了! 门一开—— 果然,宋秩就站在门外呢!脚边还放着他的行李。 其实宋秩已经在白家大院门口站了至少半小时。 自大院里传来的饭菜香气,成功地阻拦住他即将要跨进大院的脚步。 想起中午的时候已经在白家蹭了一顿饭,还明显吃上了白家人也不常吃的肉包子。这会儿他没脸再进去蹭饭,就想着还是等他们吃完饭,他再进去找白正乾说话吧。 然后就—— 听到了白家大房那差点儿掀翻了屋里的欢笑声。 宋秩想起了中午在白家吃饭时,那一大家子相亲相爱的表现,忍不住嘴角微弯。 这会儿院门突然被人打开,美丽白晳的少女挟着一股甜蜜的桃子香气飞奔到他跟前,抱住他的胳膊甜甜的说道:“灵……宋秩哥哥,你来了啦?” 宋秩的心,像吉它的弦,也不被谁给拨弄了一下,“嗡”的一声震得他心肝儿直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上榜啦!今天就只有一更,从明天起会继续双更的,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入V时还会再发红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 章 宋秩被迎进了屋。 白家人已经吃完了晚饭,白正乾坐在炕床边,背后绑着木板,正拿着半导体收音机在听广播;红豆黄豆坐在炕桌一角,正在俯桌写作业。 见了宋秩,白正乾一愣,连忙问道:“小宋来了啊,吃过饭了吗?” 宋秩点点头。 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叽”了一声。 黄豆年纪小,直接嚷了出来,“大哥哥——肚子饿!肚子——咕咕叫!” 宋秩顿时满面通红,“我、我……” 谈凤蕙过去管教孩子们了。 白正乾面不改色地扬声喊道:“桃子妈,冲碗擂茶给小宋!” 唐丽人在里屋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擂茶出来。 ——擂茶是南方独有的一种饮食。是将茶叶、花生、芝麻、核桃等许多干果一块儿炒熟,用盐调味,再用杵和臼捣碎,密封保存,吃的时候用开水一冲就好了。 唐丽人笑着对宋秩说道:“小宋啊,这是桃桃的舅妈去南方探亲的时候带回来的,味道很不一样,你快试试!” 宋秩,“婶子,我……” “快趁热吃!”说完,唐丽人又忙碌去了。 宋秩只好看向白正乾,“叔,我……” “你先吃!” 宋秩深呼吸一口气,“谢谢白叔,谢谢婶子!”遂将那碗擂茶吃了。 炒制后的干果,热量很高,混着掺了盐末的茶汤……味道很好,很饱腹。一碗擂茶下了肚,宋秩肚里的饥火终于止住。 在这过程中,一直有人在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宋秩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白桃桃。 扭头一看,果然是小美人,这会儿正跪坐在他身后,一手抱着一盆蔫不拉叽的植物,一手按在他的背心处? 她还朝他甜甜一笑。 宋秩莫名有些面红。 白正乾板着脸说道:“桃桃,我和小宋说正事儿呢,你别闹!” “我没闹!” 白桃桃当然听出了老爹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让她离开这儿,但她就不!她得做个实验,看看能不能把从宋秩身上汲取到的灵气渡到这几株秧苗上! 少女甜润的娇嗔令宋秩面庞微红,他把头转回来,低声说道:“没、没关系,由着她吧白叔。” 白正乾一向拿傻女儿没办法,现在宋秩不介意,那当然更好,就和颜悦色地问:“小宋啊,你找我啥事儿啊?你今天第一天来村里,是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吧?别见外哈快和白叔说!” 宋秩深呼吸,“是这样的白叔……” 当宋秩和白正乾说话时,白桃桃就抱着一盆葡萄藤,乖乖坐在宋秩身后。花盆是破了底的搪瓷杯,不大,里头种着一株小小的葡萄苗,蔫巴巴的。 白桃桃一手紧贴住宋秩的后背,顿时感受到充沛的灵气源源不绝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蒸得她暖洋洋的,实在舒服。 说真的,白桃桃都有点儿舍不得把灵气渡给葡萄藤了……舍不得呀! 但一想到中午那肉包子的美味…… 白桃桃知道,家里不富裕,想顿顿吃好的就必须先致富。于是她一手抚着宋秩的后背不动,另一只手拈住葡萄藤上的一片叶子,努力往葡萄藤上转移灵气。 【好、好香呀!】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白桃桃有些惊诧。 这是—— 她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个声音啊! 再低头看看,种在里的葡萄苗似乎微微的舒展了一下卷曲的藤蔓? 白桃桃瞪大了眼睛。 想了想,她松开了手。 ——刚刚才舒展开的叶片和藤蔓就有些无精打采的蔫了下去。 白桃桃一笑,又重新拈住了葡萄藤上的叶子。 【哎呀真舒服呀!】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白桃桃在心里问:【葡萄,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咦,你是谁啊?】 【我是桃子。】 【桃子?是你在用手拉着我的叶子吗?】 【是。】 【可你是人呀???】 【我是人呀。】 【人类怎么可能听得到我们说话???】 【因为我是桃子呀。】 葡萄藤懵了,【可你说你是人……】 【我是人呀!我是……不,我以前是桃子,现在是人。】白桃桃解释道。 葡萄藤:@_@你到底说什么! 这时,宋秩已经吃完了擂茶,还把他遇到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白正乾听:知青站的负责人蒋宏志非常不欢迎宋秩的到来,住宿和伙食都不安排。 ——住呢,蒋宏志就一口咬定集体宿舍里已经没有男知青的铺位了,如果宋秩不介意去女知青们的寝室搭铺的话,他是没有意见的,就看女知青们有没有意见。 ——吃呢,蒋宏志说知青站现在实施工分共有制。但今天是五月六日,这个月已经过了六天,所以不好统计。他让宋秩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一个月的伙食,六月再加入知青社,搞工分共有才能吃上大锅饭。 白正乾一听,气得用指节轻敲桌子,“这个蒋宏志!”然后扬声叫道,“冬生啊,你把我那拐准备好,我上知青站找蒋宏志去!” 唐丽人听了,从里屋出来了,“这天都黑了你腰不好别出去了!” “没事儿!冬生扶着我慢慢走……” 唐丽人皱眉,“那万一冬生也摔了呢?” 宋秩,“叔,要不你告诉我哪儿能将就一晚上吧,我先应付这一宿,明天再处理这事儿也不晚。柴棚草棚牛棚都可以,我没问题的。” 白正乾,“这怎么行!” 唐丽人,“听我的,小宋你今晚就住我们家!明天再让你叔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宋秩有些不安,“婶子,这不合适吧?” “我说可以就可以!”唐丽人说道,“我们家一共四间屋子,我和你叔一间,冬生和他媳妇儿还有孩子一间,她们姐妹仨一间,还有一间……本来是南生和他媳妇儿住的,现在南生参军去了,他媳妇儿又回了娘家,正好空着呢么,你今晚就在这儿住一晚,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红豆黄豆姐弟俩在一旁嘀嘀咕咕了起来。 唐丽人不用想,也知道那对小人精是在商量夜里吃葱油饼的事儿,就重重地咳了两声。 红豆黄豆立刻噤声。 宋秩就是觉得欠白家太多人情了,就站起身,“多谢婶子了我还是……” 他刚站起身,坐在他身后、用手撑住他后背的白桃桃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就倒了下来! 宋秩被吓一跳,下意识扶起白桃桃,又问,“要不要紧?” 白桃桃本来没事,突然意识到他要走? 她赶紧点头,“……要紧!”然后立马碰瓷,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宋秩哥哥不要走!” ——她还有十几盆秧苗等着汲取他的灵气呢! 宋秩:…… 红豆黄豆也有样学样,赶紧出声挽留,“大哥哥别出门,晚上有山鬼!”、“天黑了有山精鬼婆专门抓小孩子的!大哥哥不要走!” 谈凤蕙瞪了孩子们一眼,“那些都是四旧!以后不许说了!” 红豆黄豆连忙闭了嘴。 黄豆毕竟还小,不太懂事,就小小声说道:“……我们家晚上要吃葱油饼,大哥哥别走了!” 宋秩:…… 谈凤蕙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了。 白桃桃,“也给宋秩哥哥一个葱油饼!” 红豆,“也给大哥哥一个葱油饼!” 黄豆,“也给大哥哥一个葱油饼!” …… 宋秩盛情难却,同意今晚在白家住下。 白家人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 白梨梨把生了火的小炉提到炕床前,架上一口小炒锅,然后盯住了柴火。 唐丽人洗净了手,把早已经醒好、揉进了香葱粒儿和油的面团扯成剂子,再摁压成圆圆薄薄的饼,再摊到小锅里去。 谈凤蕙就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给葱油饼翻面。 白正乾、白冬生和宋秩就一边看着女人们干活,一边聊天。 聊着聊着,宋秩就觉得身后的白桃桃有些不对路? 他扭头一看—— 小美人正捧着一株栽种在破搪瓷杯里的秧苗,使劲儿往他背上怼??? 白冬生最心疼这个妹子,尤其是今天当着他面,妹子差点儿被颜娜倩给害了,他就特别愧疚,这会儿看到妹妹淘气,就柔声问道:“桃桃你干啥呢?” 白桃桃本来是想搞点小动作,没想到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干脆对宋秩说道:“宋秩哥哥,你、你和它握一下手好不好?”说着,她举高了那盆葡萄藤,差点儿怼到宋秩脸上。 宋秩:…… 唐丽人嗔怪道:“桃桃这孩子啊!本来下午看着都像正常孩子了,怎么这会儿又变得……哎,小宋啊,你别和桃桃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小孩子,你哄一哄她,她没什么坏心的。” 宋秩本来就不讨厌白桃桃,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 白冬生先替妹妹解围,他伸手轻轻拈了拈葡萄藤上的叶子,又松了手,“好啦,我已经和桃桃的朋友‘握手’了。” 白正乾也有样学样的和葡萄藤握了手,然后是红豆黄豆,最后连唐丽人她们也过来和葡萄藤握了手…… 宋秩这才学着众人的样子,也拈了葡萄藤上的那片可怜的小叶子。 白桃桃顿时两眼发光,小心翼翼地捧着葡萄藤,用心问道:【葡萄葡萄,你刚才感受到灵气了吗?】 葡萄藤没有反应。 ——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白桃桃陷入沉思,并且用自己的手拈住了葡萄时—— 细细尖尖的声音再次钻入白桃桃的耳里,【……我还是想不通,你明明是人,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呢?我从来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 白桃桃,【葡萄,刚才你有感受到特殊的灵气吗?】 葡萄藤,【灵气是什么?对了桃桃,刚才是你让很多人摸我的叶子的吗?我不喜欢别人摸我,我只喜欢你,桃桃你可真香呀!】 白桃桃笑了,但也有些无奈:看来,哪怕是灵气体的宋秩,也无法直接与植物沟通。而且这个世界里的植物,是不知道灵气的存在的。 家里人与宋秩都在观察着白桃桃,见她一团稚气地摆弄着那盆植物,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都在各自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各司其职。 男人们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宋秩的家庭情况。 宋秩的家庭情况呢,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说简单呢,是他家只剩下他和父亲了,母亲是刚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 ——说复杂呢,是因为他父亲是个军人,不会带小孩,所以一直把他寄养在好友关庆白的家中。宋秩是在关家长大的,和父亲宋熙并不亲。 更复杂的是,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宋熙身边的勤卫兵为了保护他牺牲了。不久,勤卫兵的妻子也郁郁而终,留下了一个比宋秩小两岁的男孩儿,当时六岁。宋熙为了报恩,就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为宋穗。 就这样,宋熙的亲生儿子宋秩寄人篱下十几年,一直住在关家;宋熙反而带着养子一直住在军区里。 再后来宋秩考上大学,毕业了,又下了乡,这才来到了如意村…… 宋秩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特别冷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白杏杏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盘算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前联系上宋穗…… 不多时,女人们烙好了饼,一个一个的将饼堆好,放在干净的白布上,然后收拾好炉、锅等物,又关严了窗户和门,一大家子这才围坐在一块儿开始分饼。 每一个葱油饼大约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并不十分厚实,所以表面十分焦脆,面团里有鸡蛋、油、盐末和香葱粒儿,浓浓的蛋香混着野葱的特殊香气与微辣的味觉,实在是太好吃了! 每人分到了三张饼。 饼太薄,并不饱腹,哪怕白桃桃吃得再慢、再仔细,也没有达到“饱得肚子涨到动不了”的地步…… 她吃完了最后一块饼,面前突然又出现了半张饼??? 白桃桃抬头,看到自家老爹笑盈盈地将一张饼掰成两半儿,一半儿递给她,一半儿递给唐丽人。 “你们吃,我被腻得慌,不想吃了。”白正乾说道。 白桃桃还没说话—— 唐丽人嗔怪道:“要是不拦着你、你一顿能吃十几碗饭的人,今天就这么两张饼还吃不下了?” 白正乾,“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要打铁的么,吃不饱就甩不动锤子咧!现在天天在家里坐着,吃不下了!” 唐丽人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丈夫递过来的半张饼,往他嘴里一怼—— 白正乾下意识咬住。 唐丽人笑道:“现在这半张饼呀全都沾了你的口水,你不吃、谁吃!” 白正乾不禁苦笑,只好拿着半张饼继续吃,又催白桃桃,“乖儿快吃!” 白桃桃拿着老爹递过来的半张饼想了想,递给谈凤蕙,“嫂子收着,明天早上给大哥,掰碎了揉在粥里吃。大哥要上工,不能饿肚子。” 白冬生一愣。 谈凤蕙也很是感动,“哎呀你吃你的嘛!我的留给他就好。” “这不是我给大哥的呀,是爸爸给的。”白桃桃说道。 白冬生示意妻子,“桃桃给你你就拿着。难为她了,心里还惦记着我。” 红豆黄豆,“爸爸我也给你留一张饼”、“爸爸这张饼我已经咬了一口了还可以留给你吗?” 唐丽人赶紧哄孙子们,“你们吃你们的!” 可红豆黄豆还是各留了半张饼下来,连着白梨梨和白杏杏也各撕了半张饼下来,都说留着第二天吃。 宋秩久久一言不发。 他明明有亲人,却一直住在别人家。可关家的气氛也不见得很好,宋秩从未体验过像白家这样和气融洽,又相亲相爱的温馨家庭氛围,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来到如意村的第一天终于写完了QAQ 第二天同样精彩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 章 白桃桃一直观察着宋秩。 因为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使劲儿的从宋秩身上汲取灵气,然后全都过给了那十几盆新移栽的植物。 最后宋秩都有些蔫巴了(也有可能是舟车劳顿了一整天,刚到如意村就打了两场架的缘故?),桃桃自己也累得不行(也有可能是夜太深困了?)…… 白桃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早上,白桃桃和姐姐妹妹们还躺在被窝里呢,就听到唐丽人在外头喊白梨梨,“梨子啊你早点儿起来啊把屋里收拾好,今天有电视台的人过来采访你爸!我得赶早上你二嫂娘家接人去……” 白梨梨“哎”了一声,爬起来去忙了。 白桃桃就继续睡。 过了许久,白杏杏跑进屋摇醒白桃桃,“四姐快起来别睡了!电视台的人都已经进村儿了,快……快起来!” 白桃桃这才起来了,揉了揉眼睛,问道:“宋秩呢?” “一大早就走了!咱爸已经帮他解决了知青站那边的问题,这会儿可能上工去了吧!四姐,你穿白的这件还是粉的这件?”说着,白杏杏从衣箱里拿出了两件衣裳说道。 白桃桃打量了一下那两件衣裳,说道:“我穿粉的你穿白的。” 粉衣被洗成了半旧、颜色都有些褪了,样式也不好看,都松垮了。 白衣倒有七成新。 但白杏杏打小儿起就被父母灌输了一肚子的“要以傻姐姐优先”观念,有些犹豫,“四姐你还是穿白的吧,白的新!” 白桃桃毫不客气地指出,“这这粉色不好看,只有我压得住这颜色。” 白杏杏:……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可谁让她的傻姐姐天生丽质,却是姐妹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呢?!还有,傻姐姐把好看的衣裳让给了她,多让人感动啊! “四姐,你可太好了!”白杏杏感动地说道,“可要是妈回来了,说我欺负你,把旧衣裳给你穿,我穿新……她肯定会骂我的吧?” 白桃桃,“不会,妈的眼里只有我,她不会在乎你穿了什么。” 白杏杏:…… 白桃桃穿好了粉色衣裳,跑去洗漱了,就看到白梨梨正在家里忙进忙出的? “三姐!”她叫住了白梨梨。 白梨梨正忙得团团转,“桃桃你赶紧去把早饭吃了啊我等着洗碗呢!万一呆会儿记者上门了,看到咱家乱哄哄的不好看……” “三姐,记者是干啥的?”白桃桃问道。 白梨梨,“记者呀,就是采访人的,咱爸不是见义勇为救了人吗?记者呢就来咱家报导事情的经过,然后发表到报纸上、电视上,就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次她们来呀,是做跟踪报导的,来看看咱爸的后续治疗……” “报纸是啥,电视是啥?”白桃桃又问。 “报纸啊,咱爸不是天天看呢吗!电视咱村没有,咱村只有广播,镇上好像有电视……下回带你去镇上看电视啊!桃桃快吃早饭!”白梨梨交代道。 白桃桃就坐到炕桌前,看到桌上摆着一碗豆粥。 一看这豆粥的卖相就不好,水多豆少,粥里泡着几块掰成碎片的葱油饼,碗边还放着一个带壳的水煮鸡蛋。 唐丽人偷偷地在地窖里养了五六只鸡,但不是天天都能捡来到四个鸡蛋的。有时候连红豆黄豆都吃不上鸡蛋,可白桃桃每天都能吃到煮鸡蛋。 白桃桃盯着粥里的葱油饼看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把很难吃的豆粥给吃完了,又把鸡蛋放进了口袋里,这才拿过她爸天天看的“报纸”,仔细浏览了一遍。 报纸上小小的方块字,和白桃桃以前认识的字,差别挺大。 白桃桃前世的字,字体是圆润的,笔画更繁复一些。但是“报纸”上的字,方方正正,有的还是容易认的,有的笔划太简单了反而认不出。 但问题就是,字倒是认得三四成,凑在一块儿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白杏杏跑了过来,“四姐,这俩发卡你喜欢哪一个?” 白桃桃一看,白杏杏手里托着两支作工尚可的蓝色格子布蝴蝶结的发卡? “好看吧?”白杏杏拿着这俩发卡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这是咱爸在县城里见义勇为,救下的那个华侨送的!她呀还特别喜欢你,送了好多这种小玩意儿,可惜被隔壁屋那几个讨厌鬼抢了去,只剩下这么两个了……” 正好白梨梨进来收拾碗筷,白桃桃看到三姐身上还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 再看看自己、又看了看白杏杏,白桃桃心想——三姐就这么不讲究么? “三姐!剪刀呢?”白桃桃问道。 白梨梨,“你要剪刀干啥?不许拿,戳坏了自个儿可不是好玩的!”遂抱了碗筷出去了。 白桃桃转头问白杏杏,“剪刀呢?” 白杏杏转身就跑,一会儿又拿着剪刀回来了,“四姐,你要剪刀干啥?” 白桃桃拿着剪子大喊,“三姐!三姐三姐三姐……” 吓得白梨梨飞快地跑了过来,“桃桃怎么了?” 白桃桃站起身,摁着白梨梨坐下,拿着剪刀就咔嚓咔嚓两下……把白梨梨的两条辫子给剪了! 白梨梨和白杏杏被吓傻了。 白桃桃又把三姐的头发修了修,还剪了一片刘海,最后把那两个格子布蝴蝶结的发卡给别在三姐的刘海上。 白梨梨五官姣好,就是脸有点方,以前为了干活利索,她一直绑着辫子,确实很清爽,但就显得脸特别大。现在头发被剪短了,罩住了耳朵和小半边脸,一下子就把国字脸给修成了瓜子脸,人显得秀气多了。 再加上额头处也被刘海遮了一半儿,眉毛半遮半掩的,眼睛还亮闪闪的…… 白梨梨根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桃桃你……” 白梨梨艰难开口。 白杏杏拍手赞叹,眉飞色舞地叫嚷了起来,“啊啊啊啊啊!三姐你真好看!比那个臭不要脸号称自己是知青一枝花的颜娜倩好看多了!” 然后蹭蹭蹭地去拿了镜子过来,“三姐你看看你自个儿啊!” 白梨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大吃一惊! ——她真有这么漂亮嘛! 白梨梨抚了抚刘海,又摸了摸那两个发夹,心里美滋滋的,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哎呀这样看起来都不像干农活的人了……” 白桃桃,“干农活的人怎么就不能漂漂亮亮的啦?” 白梨梨笑着用手指戳了一下傻妹妹的额头,“以前就是真傻,现在傻得鬼灵精怪的!” “我不傻!”白桃桃很不高兴,“……你才傻!” 然后扔了剪子拿着报纸跑出了屋子。只是,她刚跑出了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了回来,抱起了那盆葡萄藤以后,又跑了。 白梨梨看着傻妹妹的背影,嗔怪道:“还说不傻呢!昨晚上还要我们捱着个儿的和她的葡萄藤握手,夜里还非要抱着葡萄藤睡觉……” 白杏杏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姐,我真心觉得四姐吧,你说她傻,她还真不傻!可你觉得她变正常了吧又好像……不那么正常……” 白梨梨瞪了五妹一眼,“以后可不许再说这话了!快去跟着你四姐吧!” 白杏杏吐了吐舌头,也跑了出去。 白桃桃正坐在庭院里,拿着报纸问白正乾这个那个…… 白正乾知道今天记者会来村里采访他。但他觉得自家堂屋里的光线不够亮堂,就一早慢慢地挪了出来,在庭院里坐好了。 这会儿傻女儿拿着报纸跑过来,找他问东问西? 满堂儿孙里,白正乾就对这个傻女儿最愧疚。这会儿见傻女儿居然会认字???惊诧之意简直无法言表,连忙问道:“桃桃,你、你咋就认得字了?” 白桃桃信口胡诌,“我天天听到你读报纸!你读几个字就停一下,我记着了,就按着你念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数呗,听你读多了我也就认得了。” 白正乾呆住,心想自打他伤了腰的这个把月以来,天天坐家里没事儿干,只好拿着报纸翻来覆去地读,读得多了,字典查得多了……可别说,他认得的字就越来越多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傻女儿居然这么聪明? 白正乾顿时激动起来,喊了白杏杏进屋去拿了字典过来,然后手把手地教桃桃怎么查字典,怎么认字…… 红豆黄豆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自己对查字典的方法和见解。 记者张红梅、马文丽来到白家大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场景。 ——干净整洁的庭院里,白正乾腰后绑着块木板,坐在椅子上;几个少女和孩子们围在白正乾身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白正乾读着报纸: “……等领导人同首都人民和来自五大洲的外国朋友共庆全世界劳动人民团结战斗的节日(注)……” 白桃桃忍不住问道:“爸,五大洲是哪五大洲?” ——可有她的故乡玄夜古洲? 黄豆,“我知道我知道!是鸭粥,大羊粥……”还有三种粥是啥来着?小家伙挠了挠头,说不上来了。 白梨梨小小声提醒,“还有美洲、欧洲和非洲!” “对!”红豆扳着细细短短的手指着数,还大声说道,“五大洲就是亚洲、非洲、欧洲、大洋洲……” 诶,数来数去怎么还是少一个? 白桃桃听到五大洲里没有玄夜古洲,已是泄了气。但转念一想,也不是她一个人呆在这儿啊,宋秩也在!他肯定知道回去的办法!虽然目前看起来,他好像完全没有认出她,也完完全全就是这里的土著人的样子,万一哪天恢复了记忆呢? 这么一想,白桃桃又想去找宋秩了。 结果她还没站起来呢,只是把头往大门那儿一转,就看到了两个中年女人,气质与穿着皆与当地村民完全不同。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本子和钢笔,另一人手里举着个黑色的小盒子(照相机)? 白桃桃愣了一下,心想这俩就是来采访她爸的记者吧? 可还没等白桃桃出声提醒呢…… 她继祖母陈菊香突然在里屋狂嚎了一声,“要死啊!要死了啊!!!” 那声音之宏亮,语气之惨烈,仿佛天崩地裂似的! 吓得庭院里的众人齐齐呆愣住,也吓得那俩女记者一个激灵,没敢迈进院子里来。 这时,陈菊香披头散发的从她的屋里跑了出来,怒吼道:“哪个剁脑壳的偷走了老娘的钱?” 天地间一片寂静。 陈菊香怒吼,“老娘半辈子的身家,五百块钱哪!” 白桃桃眼尖地看到四婶李翠儿身影一晃,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门窗。 看来,李翠儿已经得手了??? 白正乾问道:“妈,你、你丢钱了?啥时候丢的啊?” 陈菊香的目光缓缓扫过庭院里的每一个人,说道:“昨晚睡觉前还在!今早再去看的时候就没了!肯定是这家里的谁拿了,是谁???” “是四婶儿偷的!”白桃桃朗声说道。 此刻躲在屋里李翠儿被吓得冷汗狂飙,心里狂骂了白桃桃一顿。 庭院里的众人则惊诧地张大了嘴。 “桃桃不要乱讲。”白正乾说道。 白桃桃,“我没有乱讲,是真的!” 陈菊香冲到白桃桃面前,“你咋知道是你四婶儿偷的?” 白桃桃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四婶问我了啊,‘桃桃啊你天天呆在你奶屋里,你奶的钱都藏在哪儿了?’” 她学得惟妙惟肖。 陈菊香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白桃桃大声说道:“我说——我奶的钱全都藏在书桌的抽屉里呢!右手边儿往下数到第三个抽屉,靠左的位置!” 陈菊香张大了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这个小傻子什么都知道啊! 这时李翠儿从屋里冲了出来,“报应仔你放屁!” 说着,她张牙舞爪就想给白桃桃几下子! 白梨梨和白杏杏一早就十分默契的站起来,一个把桃桃拉到一旁了,一个上前挡住了李翠儿。 “四婶有话好好说,还是长辈呢,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白梨梨说道。 陈菊香斜睨着眼看李翠儿,似在分析着,是不是李翠儿拿走了她的钱。 李翠儿十分惧怕婆母,就指着白桃桃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上你奶屋里偷钱了?倒是你,手脚不干净得很!哼,有什么爹娘就养什么崽儿!” 陈菊香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房一家向来光明磊落,不太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但李翠儿却是她最宠爱的儿媳,她也不相信李翠儿会吃里扒外。 李翠儿看到婆母阴晴不定的表情,急了,指着白桃桃说道:“那既然你都知道你奶的钱放在哪儿了,说不定就是你偷的呢?” 这话倒很有几分道理。 白桃桃捂住了鼻子,“四婶儿好臭!一股子鸭屎味儿!”昨晚上陈菊香回来的时候,也带着一股鸭屎味! 李翠儿一愣,涨红了脸,挥着巴掌说道:“报应鬼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陈菊香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昨天她上工,干的活计就是把生产队鸭圈里的鸭屎收集起来,给菜园施肥。 陈菊香一把就揪住李翠儿的手,嗅了嗅,确实隐约闻到一股鸭屎味儿? 李翠儿慌了,“妈,跟我没关系……真不关我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有人淡淡地说了一声。 众人齐齐转头,看到唐丽人站在自家院子门口。 唐丽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身后还跟着四个人——两个年轻女性,和两个中年女性。 两个年轻的女性的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她是白南生的媳妇儿陈兰芬,此刻面色灰败;另一个,是陈菊香的亲戚晚辈孙秀美,眼里也闪烁着不安。 而那两个中年女性,则是以前来采访过白正乾的两位女记者孙红梅和马文丽。 作者有话要说:“……等领导人同首都人民和来自五大洲的外国朋友共庆全世界劳动人民团结战斗的节日……”【摘抄自1966年5月2日 人民日报头条】 . 分家大战即将开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 章 因有外人在,白家人偃旗息鼓,陈菊香和李翠儿也不闹事儿了…… 不过,陈菊香揪着李翠儿,进了李翠儿那屋。 唐丽人则忙着招呼张记者和马记者,喊白杏杏搬凳子、又喊白梨梨倒茶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所以张记者和马记者就假装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坐在庭院里,开始了对白正乾和唐丽人的访问。 首先是唐丽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白正乾的身体恢复情况:他们昨天才去了镇上的医院复诊,医生说,老白的情况还是不错的,现在老白的基本生活可以自理,大约还需要休养三四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然后白正乾也说了一大堆人闲志不闲,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他暂时不能出工,但他一刻也没有放下村支书的职责,一定会牢记领袖 “为人民服务”的教诲,把本职工作干好干出色…… 采访的过程是很愉快很顺利的。 当采访任务结束以后,白杏杏怯生生地跑过来问两位记者,可不可以帮她们照几张相? 唐丽人清了清嗓子,本来想骂女儿不懂事的,见两位记者很爽快的答应了? 她就立刻安排了起来,“杏儿快去把大门关上(别让别人知道了),桃桃今天穿啥衣裳了给她换件齐整的!梨子?梨子你快点儿倒饬倒饬你自个儿!红豆黄豆快过来,奶给你们换衣裳!红豆快去让你妈给你重新梳个头!呃,当家的,你把绑木板的那绳子遮一遮……” 一场兵荒马乱过后,唐丽人才发现三个女儿皆打扮得水灵灵的,尤其是白梨梨,剪了个好看的头型,漂亮得她压根儿没认出来? “哟,梨子!你是我们家的梨子吗?咋变得这么漂亮了呢我都没认出来!”唐丽人终于展露出真正的笑颜。 白梨梨有些羞涩,低垂着头不说话。 两个记者就招呼着白家人过来拍照。 白桃桃是大房一家子的宝,再加上她长得好看,人人都要和她合影。 对于白桃桃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啥叫拍照。但大家都很稀罕的样子,那就……拍吧! 留守在四合院里的白家女眷们都跑出来照了相。 除了陈菊香和李翠儿之外。 末了,白杏杏又红着脸,请求记者同事为她拍一张单人照。 等记者给她拍完了,她又问上哪儿领照片。 张记者想了想,说道:“最近我们好像没有其他要下乡的任务……这样吧,要是你们着急呢,就过两天自个儿上县城找我们拿去,要是不着急呢,就……我们以后再下乡的时候给你们送来?” 白杏杏又鼓起勇气找张记者要了县报社的地址。 接下来,两位记者就说要走,唐丽人苦留她们吃饭,没留成,就送了两竹筒自家采摘、自家炒制的茶叶给两位记者。 她还交代白梨梨,一定要把记者同志送到村口去,还千万叮嘱说昨晚上刚下了雨,地面湿滑,让绕个远路、避开最泥泞的那一段路,还说多走几步路没关系,但要当心,别弄脏了记者同志的皮鞋…… 在唐丽人和记者们打交道的时候,白桃桃一直盯着陈兰芬和孙秀美看。 不为别的,桃桃昨天才恢复的视力,她以前根本记不住二嫂陈兰芬的脸,声音也不大认得,这会儿就盯着二嫂看…… 陈兰芬长得很一般,皮肤白、体态偏瘦,肚子大得惊人。 也不知为什么,她坐在一旁,一副六神无主、满面愁苦的样子。 孙秀美则坐在陈兰芳身边,不住地看着陈兰芬,似有万语千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桃桃不认识孙秀美,就喊了红豆过来问那是谁。 红豆六岁了,生得聪明伶俐,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四姑,她是秀美姑!咱家阿太(陈菊香)和太爷是半路夫妻,阿太以前也结过婚,前头的儿子留在前头的婆家,秀美姑也是阿太的亲孙女儿,但不是咱家的。”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秀美姑和我们二嫂是隔了房的表姐妹!” 白桃桃扳着手指算了半天,总算明白了: ——陈兰芬是自家的二嫂、二哥白南生的妻子,同时也是陈菊香的远房侄孙女儿! ——孙秀美是陈菊香和前夫生的孙女儿! 这边白桃桃刚刚才搞清楚陈兰芬、孙秀美与自家的亲戚关系,那边唐丽人安排着白梨梨送了两位记者出门,然后回过头吩咐白杏杏,“杏儿,快去队上把你大哥叫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唐丽人和白正乾都是根正苗红的人,还好强,自诩是村干部、又是长辈,一向把自己当成村里人和家里人的带头榜样…… 这会儿白冬生正上工呢,怎么突然派人去喊他回来? 这不是拖后腿么?! “杏儿快去!”唐丽人又低喝了一声。 白杏杏打量着自家老娘的脸色,不敢多问,飞快地跑了。 白桃桃注意到,二嫂陈兰芬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整个人瘫在圈椅里,嘴巴微微地张着,喘着粗气,如同离开了水即将濒死的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谈凤蕙挺着大肚子收拾好刚才因为照相而搞得乱哄哄的院子,走过来问唐丽人,“妈,咋了,喊冬生回来干啥啊?” 唐丽人盯着谈凤蕙的大肚子看了一会儿,问道:“蕙儿,你怀孕几个月了?” “八个多了月啊,”谈凤蕙奇怪地说道,“昨天您不才带着我上医院检查了嘛!预产期六月二十七!”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奇怪得很,谈凤蕙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婆母,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妯娌陈兰芬,再想想最近她和妯娌发生过的那点儿不愉快…… 谈凤蕙明白了,说道:“妈你放心!我和兰芬的情况不一样,我是生第三胎,兰芬是第一胎,您多照顾她就好,我没事,有梨梨杏儿给我打下手啊,我自个儿生也没事儿!” “再说了,我怀孕八个月,兰芬才六个月。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满了月,才轮到兰芬哪!到那时候啊,我都已经恢复了,要是您惦记着上工的话,没问题,我还可以在家照顾兰芬和孩子的……” 这边谈凤蕙一个劲儿的解释、安慰,那边唐丽人的眼神却落在陈兰芬的肚子上,竟有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 没一会儿,白冬生匆匆赶到,“爸妈,匆匆忙忙地把我喊回来……什么事儿啊?” 唐丽人喝道:“杏儿先把大门关上!” 落在后头刚跑进院子的白杏杏气喘吁吁地关上了院门。 唐丽人道:“冬生,你马上去一趟镇上的邮电局,给南生发个加急电报,就说家里有急事儿,让他马上回来!” 白冬生愣住,“为什么呀,南生二月初去的部队,现在五月初,这才过了三个月!就算算上弟妹的预产期,那也得到了八月才让他回来么……” 唐丽人抄起一把扫帚就往白冬生身上招呼,怒道:“我让你现在就去给南生发个加急电报,喊他回来!你是聋啊?是瞎啊?还是哑啊?” 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唐丽人性格泼辣强势,但对待自家人时却有着无尽的耐心。 白冬生是家里的长子,是白正乾唐丽人的左臂右膀,这两年更被视作家里的栋梁。 这会儿却捱了唐丽人的打骂? 可见得事情真的很严重了。 众人都不敢吭声,红豆黄豆被吓得拼命往白桃桃的怀里挤。 白冬生转头对谈凤蕙说,“蕙儿,去拿一块钱来给我,我这就走。” 谈凤蕙飞快地进屋拿钱去了。 唐丽人又对白冬生说道:“今天张记者和马记者过来采访你爸,梨子绕路送她们去村口,你快点儿赶到村口,搭她们的顺风车去镇上。” 陈兰芬忍不住喊了一声,“妈……” 唐丽人没理陈兰芬,沉着脸催促白冬生,“快去!” 白冬生看了陈兰芬一眼,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钱,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白家院子仍然保持着一片寂静。 大家都已经猜想到了,唐丽人这么火急火燎地催着白冬生去发加急电报催南生回来,肯定是……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了陈兰芬的身上。 ——肯定跟陈兰芬有关? 这时陈菊香骂骂咧咧地从李翠儿的屋里出来了,李翠儿哭哭啼啼地跟在后头。 “妈,那钱真是我们正朗挣下的,您就这么拿走了,回头我怎么和正朗交代啊……” “钱是你的?那你的钱上怎么会有鸭屎味儿?昨天正朗也去掏鸭屎了?还是你也去掏鸭屎了?” “妈!钱上本来没有鸭屎味儿,是您用手摸了我的钱,这钱上才会沾了鸭屎味儿的。” “瞎说!我早上又没有掏鸭屎!” 李翠儿还在哭哭啼啼,“妈,您不带这么欺负我们晚辈的……” 大约是见李翠儿死不承认还嘴犟,陈菊香烦了,站定,大吼,“这钱要不是你从我那儿偷了来的,那你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李翠儿吱吱唔唔,“这,这……这是我……” 陈菊香,“你可别说是你攒的哈!你嫁进我们白家二十年,我还不了解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会拉什么屎!老四的家当一早就被你败光了!不是他三个哥哥帮衬着,你能拉着老四和仨孩子一块儿去喝西北风!去吃|屎!” 李翠儿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白家大房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扭头看向了陈菊香和李翠儿,一时忘了自家的麻烦事儿。 陈菊香继续骂李翠儿,“我现在没有追究你偷我钱的责任,已经是看在老四和我那仨大胖孙子的份上了,你要是敢再跟我犟、说这钱是你的,我就……” 骂到这儿,陈菊香突然一转看,看到了或站或坐在院子里的大房一家子? 她一愣,发现陈兰芬回来了?咦,怎么连孙秀美也来了? 陈菊香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自家的傻孙女儿白桃桃好奇地问道:“奶,要是我四婶还敢跟您犟、说那钱就是她的,那您就……怎样?” 陈菊香下意识就说道:“我就……活撕了她!” 白桃桃乐了,扬着下巴冲着李翠儿一笑。 李翠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除了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之外,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哎呀真是气死个人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6 17:41:26~2021-06-17 14: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散dei闲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 章 陈菊香问陈兰芬,“刚到哇?” 陈兰芬点头,也不说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但这会儿陈菊香的心思全在刚收回的五百块钱上,满脑子就想着: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钱!而且这回必须连小傻子都得防着…… 她就没太在乎陈兰芬。 但转念一想:孙秀美来这儿干啥? 于是陈菊香就问了一嘴,“秀美啊你咋来了?!” 孙秀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奶,我、我想您了……我、我妈让我来看看您,我就、我就……” 陈菊香略一思忖,明白了,“你妈又逼你去相看了?” 孙秀美的眼圈儿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昨天建国哥好不容易凑够了六十块钱……我妈又变卦了,说要加到一百块。建国哥实在拿不出,就被她赶了出去!” “我和她吵了几句,她恼了,就逼着我今天去相看,对方是个带着俩孩子的鳏夫,还跛了一条腿,可那跛子能出二百块钱当彩礼……我妈就说,我嫁个跛子也比嫁安建国强,我气不过,就去了舅舅家,正好婶子过来接兰芬姐,我就想着,好久没见着您了……” 陈菊香,“说好了最多在这儿呆三天啊,不然你妈来我这儿闹,我可受不了!” 孙秀美愈发哭唧唧的。 陈菊香赶着回屋藏钱去,不再理人,揣着钱跑了。 唐丽人直接招呼白正乾,“当家的,回屋去!这都晒一上午了……杏儿,你上厨房去看看你二婶要不要帮忙!蕙儿,你看着桃桃和红豆黄豆啊!” 说着,她就扶起了白正乾,两口子准备进屋里去。 陈兰芬也站起身,追上前去,“妈!你听我解释好不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谈凤蕙聪明着呢,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肯定陈兰芬又干了什么事儿惹婆母不快,要不婆母也不会让火急火燎的让冬生去拍加急电报,让南生回来。 这会儿公婆肯定是去说这事儿去了,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看好傻小姑和孩子们,另外就是不让陈兰芬进去打扰公婆谈话。 于是谈凤蕙笑盈盈地说道:“兰芬哪,昨天回娘家,亲家母给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 陈兰芬见唐丽人理也不理她,扶着白正乾走了?她想追上去,但不知为何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当然也不想理会谈凤蕙。 这时,白梨梨送完记者回来了,谈凤蕙就对小姑说道:“梨子,你带着桃子红豆和黄豆上后山玩去,别去远啊,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白梨梨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领着白桃桃和俩小的去了后山。 白桃桃对家里发生的怪事很感兴趣。 但她对后山更感兴趣。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她认识的草药,可以医治她爹白正乾腰伤的草药。另外她也想多找些果树之类的,最好可以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于是她就跟着去了后山。 如意村坐落在群山绵延的半山腰上,据说山顶上和山脚下分别还有其他的村子,所以后山虽然森林植被浓密,却并不是人迹罕迹的。 甚至在距离村子较近的地方,已经种上了整齐划一的人工树林。 白梨梨领着人一过去,就脱下了笼在胳膊上的一对袖套,放在不远处的一棵矮树上,对白桃桃和红豆黄豆说:“远的地方不能去……不能超过这儿啊!” 白桃桃看了看,发现更远的树林里好像黑不哝咚的? 红豆见她一直在张望,就解释道:“四姑我们不去那儿,那里是原始森林,有老虎和豹子,还有熊瞎子,秋天冬天的时候它们会吃人的!” 白桃桃点了点头,在附近逛了起来。 虽然只是在人工林里转了转,但白桃桃也并非一无所获。 她发现了两三种很适合治疗白正乾腰伤的草药,就小心地将它们挖了起来,准备带回去……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就是小葡萄说的那个桃桃吧?】 白桃桃眨了眨眼,四处张望。 ——白梨梨、红豆黄豆都对这把声音没有任何反应?白梨梨蹲在不远处挖野菜,红豆黄豆一边拌嘴儿一边翻石头捉藏在泥土里的蚯蚓? 【别找了,你现在看不见我!我在密林深处。】 白桃桃,【你能看到我?】 过了好一会儿,那低沉的声音说道,【看不到,是你身边的花儿草儿告诉我的。】 白桃桃又问,【你是谁呀?】 【我是这片森林里最老的老人,桃桃,等你有空的时候,一个人来找我吧!】 白桃桃有些迟疑:依着家里人对她的重视,估计不会让她一个人跑到危机重重的森林里去。 【有什么话现在不能告诉我吗?】白桃桃问道。 【一言难尽……桃桃,你要尽快来找我啊。】 那苍老低沉的声音渐渐散去…… 白桃桃开始觉得有些不妥。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不听使唤,四肢发软?她的视力也有些模糊了!最重要的是,好像有人用布团堵住了她的耳朵,使她的听觉好像也变得朦朦胧胧的? 像极了宋秩还没来,她没有灵气可汲取时的那种“痴傻”感觉! 糟了,她要变回小傻子了! 想想昨天晚上她也和小葡萄对话来着,但那会儿宋秩在,他身上有源源不绝的灵气,她又一直在汲取他身上的灵气,所以不觉得灵气枯竭。 现在宋秩不在她身边…… 而这会儿她使用灵力和森林里最老的那一位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居然耗尽了身体里的灵力? 白桃桃拼尽全力喊了一声“三姐”,两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地面滑去。 耳畔响起了红豆黄豆焦急地呼喊声,白桃桃甚至还感觉到三姐用力地抱住她,似乎焦急地叫喊着她的名字? 白桃桃已经听不清了,她努力大喊,“快去找宋秩……” 但她的呐喊变成了微不可闻的蚊蚋细语,白梨梨和红豆黄豆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白桃桃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纱布层层叠叠的缠绕起来,被这个世界隔离在外。 = = 傍晚时分,宋秩犹豫了很久,终是敲响了白家大房的门, 谈凤蕙挺着大肚子过来开门,见是宋秩,她愣了一下。 宋秩面红耳赤,“大嫂,很抱歉,我、我……” “快进来!”谈凤蕙拉着宋秩进了屋,又喊了一声,“爸、妈,小宋来了!” 唐丽人立刻从里屋迎了出来,“小宋来了啊!哎呀你来得正好……快,快!你去看看桃桃,她又病了!” 宋秩:??? ——不是,他可不是来找白桃桃的。 但是那个小美人病了吗? 宋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丽人拉着,走到了炕床边。 ——白桃桃紧阖双眼躺在炕床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桃桃怎么了?”宋秩问道。 唐丽人愁道:“她上后山玩了一会儿,突然就晕倒了!” 宋秩,“要上医院吗?” 唐丽人,“倒也不用……她以前一直是这样的,也就是个把月以前,开始慢慢好转,昨天已经好得和正常人一样了,甚至又聪明又可爱的,我还以为她……好了!结果……” 说着,唐丽人红了眼眶。 白正乾,“小宋啊,找我有事儿?” 宋秩回过神来,“对,白叔,我、我……” 白正乾,“坐!坐啊!吃饭了没?嗐,瞧我问的这叫啥!这个点儿你肯定还没吃吧?我们也没吃,来一块儿吃!” 宋秩就顺势坐在了炕床上,“叔,我也不瞒你了,实在是蒋宏志不好打交道……所以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在你们家搭个伙?我可以先付伙食费,你看一个月十五块钱够吗?” 他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也不知道一个月十五块钱的伙食费会不会太少了…… 白正乾却被吓一跳,“哪儿要得了十五块钱一个月!不用不用!小宋啊以后你就安心在白叔家吃饭,一天三顿都包了你的……不过白叔家的伙食啊,你心里得有个底!” “我可以的,我不挑食。”宋秩说道。 却说白桃桃迷迷糊糊的,突然闻到一股浓郁馨香的灵气??? 她大喜过望,知道宋秩来了! 就是不知宋秩在哪儿…… 再加上她的四肢又不听使唤,双手双脚拼命地挥呀舞呀(其实看起来没怎么动),最后她的脚触碰到一个软硬相间的肉|体??? 很快,浓郁的灵气就顺着她的足尖,从那团肉上源源不绝地输送了过来。 白桃桃闭着眼睛安静下来。 半晌,她睁开眼,看着眼前清晰的世界,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她终于恢复了正常。 再一看,宋秩果然就坐在她身前,但背对着她?她的脚丫子正踩着……他的屁股??? 呃,他的屁股还…… 挺有弹性的。 白桃桃就使劲儿踩了踩。 宋秩刚跟白正乾谈好了在白家搭伙的事儿,回头一看,躺在炕床上的小美人已经睁开了眼,甚至还半撑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同时伴之而来的,是她一直在用足尖踩着他的……臀部??? 宋秩知道白桃桃是个小傻子,不能把她当成正常的少女,得把她当成小孩子,于是朝她笑了笑,说道:“桃桃醒了呀?” 白桃桃喜欢他的态度,就甜甜地应了一声。 结果唐丽人一看到傻女儿醒了,顿时欣喜若狂,跑过来就抱住白桃桃,一阵心肝儿宝、妈的心头肉的又哭又喊…… 白桃桃就用脚丫子继续踩宋秩的屁股。 他有些不自在。往左边避,她的脚丫子很快就跟了过来;再往右边避,她还是会跟了来? 白桃桃:灵气灵气哪里逃?! 最后,宋秩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小巧纤秀的如白玉雕就的玉足俏皮又淘气地轻点着他,浑圆可爱的浅粉色脚趾头还调皮的时而张开、时而收拢…… 莫名其妙的,宋秩就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轻轻地扯一下小可爱们的袖子,小小声说一句:帮我收藏下预收好不好?专栏第一本《重返二十三[九零]》,辛苦大家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3 章 有些事呢,一旦错过时机,可能就没法子知道了。 ——譬如说,陈兰芬到底犯了啥事儿。 昨天白桃桃去了一趟后山,灵气涸竭陷入了半昏迷,醒来以后……家里人已经对陈兰芬的事讳莫如深。 人人都避开此事不谈,甚至对陈兰芬避若蛇蝎,白桃桃想办法避开人盘问了一下红豆,可小姑娘的嘴巴很紧,啥也不说。 问黄豆? 黄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约全家就只有白桃桃和黄豆不知道陈兰芬犯了什么事了。 虽然大家都不理会陈兰芬、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但白桃桃能看出来,家里人对陈兰芬好像挺戒备的。 ——前几天白家的女眷们没去上工,是因为情况特殊。按说这几天唐丽人白梨梨白杏杏应该要去上工的,但她们也不去,就呆在家里。 依着白桃桃的猜测,妈妈和姐妹们应该是在防着陈兰芬? 不过,对于白桃桃来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必须好好的、使劲儿的汲取宋秩身上的灵气! 现在宋秩一天三餐都在白家搭伙,所以只要宋秩在,白桃桃就一刻不停的汲取他身上的灵气。而且她再也不敢在宋秩不在的时候使用灵气了,当然,宋秩在她家的时候,她总是一手摁着他的后背,一手抱着那盆葡萄藤,把“森林里最老的老人家”的情况给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葡萄告诉白桃桃: 【那是我们的老爷爷!他具体有多老,谁也不知道,可能已经有几万岁了叭!爷爷是棵银杏树,站在森林深处最遥远的地方,我们不能移动,所以没人见过他……】 【老爷爷可好了,他年纪大,经历得多,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知道。据森林里其他的长辈们讲,老爷爷带着我们渡过了好多次难关……森林失火、大干旱、大水涝、山体滑坡,全靠他,我们才能存活下来的,桃桃,你会去见他吗?】 白桃桃答道:【现在还不能,昨天我和老爷爷说了几句话,就耗尽了灵力晕倒了。我想,短期内可能我没办法去见老爷爷,要去,也得找借口拉上宋秩一块儿去。】 小葡萄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桃桃,我已经把你说的话,转达给老爷爷了。老爷爷说,不能勉强你,你什么时候找到了机会再说吧!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告诉我,我来联系老爷爷,我和老爷爷说话不会晕倒。】 白桃桃笑着抚了抚小葡萄的叶子,【那你快点长大吧,我想吃甜甜的葡萄。】 小葡萄傻了眼,【啊?可是我太小了,要想结出葡萄来还得等好久呢,桃桃肚子饿了吗?】 白桃桃收起笑容,有些惆怅,【是呢,不光我一个人饿,我家里人也饿……好像总也吃不饱似的。】 小葡萄,【知道啦桃桃,我会帮你哒!呃,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噢!】 白桃桃失笑。 趁着宋秩在家的时候,白桃桃努力汲取灵气;宋秩不在家的时候,白桃桃就努力学习认字。 可白正乾在教导孩子们读报认字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这就让白桃桃更好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两天后,白桃桃的二哥白南生风尘仆仆地从连队驻地赶回了家中。 这是白桃桃头一回看到自家二哥。 ——二哥白南生和大哥的样貌很相似,都遗传了老爹的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但两人气质完全不同。大哥温和,二哥的眼神很凌厉。大约也就在看到了白桃桃和红豆黄豆以后,他的眼神不那么有攻击性。 白南生背着行囊一进屋,看到家里人都在? 他丢下行囊,环视了一圈家里人,先向父母打招呼,“爸、妈……大哥大嫂!”然后走过去揉了揉白桃桃的脑袋,笑道:“听说我们家的小傻子变聪明了?” 白桃桃撅起嘴儿。 白梨梨连忙说道:“二哥,你可别说桃桃是小傻子,一会儿她不乐意了就不理你了!” “你才傻!”白桃桃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气愤地吼白南生。 白南生诧异地看着傻妹子,好一会儿才高兴地说道:“还真不傻了!” 红豆黄豆扑了过来,“二叔好!”,“二叔我好想你呀!” 白南生一手提着一个孩子,像拎鸡崽儿似的,甩着姐弟俩在庭院里转圈儿,俩孩子兴奋得尖喊尖叫…… 从头到尾,他都忽视了妻子陈兰芬。 唐丽人,“好啦好啦!杏儿去打盆热水来,让你二哥擦把脸!梨子,去伙房给你二哥下碗面,磕个鸡蛋进去!红豆,去给你二叔倒杯凉白开!那个……黄豆啊,去帮你二叔拿双拖鞋来!”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白南生把俩孩子放下,目光终于落在了妻子陈兰芬的身上。 陈兰芬畏缩在角落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儿,脸色惨白,肚子硕大无比。 白南生久久地看着她,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爸,妈,这么着急的喊了我回来,家里……到底有什么急事?”白南生转头问父母。 白正乾一声不吭。 唐丽人,“呆会儿你吃完面再说。” 说话之间,小红豆端了凉白开过来,小黄豆也拿了拖鞋过来,白杏杏端了一盆温水和毛巾过来,白梨梨也煮好了汤面,匆匆端了来。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全都盯着白南生。 白南生意识到,家里发生的急事儿……可能还真不小。 他看了陈兰芬一眼,端起面碗开始吃面,且他也没啥心思细品,就在一大家子的注视下,将一碗荷包蛋汤面,连汤带水的吃了个一滴不剩。 吃完面,白南生将碗筷顿在桌上,拿过擦脸的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说道:“说吧,啥事儿?” 白桃桃缩在炕床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子。 陈兰芬终于哭了,“南生,我……” 唐丽人淡淡地说道:“陈兰芬的预产期是明天,五月九日,而且还是足月生。” 白南生愣住,“明天?足月?!” 他狐疑地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眼神缓缓地挪到了陈兰芬的面上。 陈兰芬面如死灰。 白桃桃前世是仙姬,仙界向来男多女少,且大多数人志不在男女情爱,九成九的人都是光棍儿,她就见没过谁怀过孩子的……所以对怀孕、分娩、预产期什么的,根本一窍不通。 不过,前几天她听大嫂说了,大嫂会在六月二十七那天生孩子;二嫂陈兰芬则要到两个月以后、也就是八月份才生孩子。 今天是五月八日。 所以??? 白桃桃听到自家二哥冷冷地开了口,“陈兰芬,孩子是谁的?” 陈兰芬哭了,“南生,你妈胡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怒目瞪视住陈兰芬。 陈兰芬被吓得打起了嗝儿。 “不、不是足月!真不是……我这叫早产!呜呜呜六个月也可以生下孩子来的,主要是……我身体好,孩子生下来……也、也健康,看着和足月生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儿!”她哭哭唧唧地说道。 屋里一片寂静。 白桃桃忍不住问道:“那你不还没生吗?怎么就一口咬定你孩子是早产儿,而且个头和足月儿一样大?” 也不知是谁轻声嗤笑起来。 陈兰芬:!!! 她低下头抚了抚自己硕大的肚皮,一脸的惊恐。 白南生的五官长相给了别人一种“正义青年”的错觉,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 实际上他是个刺头青,脾气暴躁、性格又冲动。 唐丽人费尽心机帮他相看了不少好女孩儿,可那些女孩儿们和他处了几天以后,都受不了他霸蛮的性格,全都黄了。 一来二去的,大哥白冬生娶了妻生了子,谈凤蕙都已经准备生第三胎了…… 白南生还没娶上媳妇儿。 几个月前他和陈兰芬钻了玉米地儿,干出让白家人颜面扫地的事儿,紧跟着陈兰芬就怀了孕,白正乾和唐丽人就是再看不上陈兰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白正乾也是很生气的,草草让二人结了婚,就送白南生去当了兵——他希望部队能磨去儿子身上的凶悍与匪气。 谁知道…… “啪!” 白南生一巴掌重击在桌面上,发出震击人心灵的响声,吓得众人呼吸一滞。 陈兰芬更是被吓得连哭都忘了,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 白南生咬牙切齿地问:“……你聋?是不是要我切开你的耳朵你才听得清?” “说!!!” 他暴吼了一声,吓得陈兰芬整个人都差点儿跳了起来。 “孩子是谁的??”白南生耐心渐失,眼里射出阴狠暴戾的光。 陈兰芬喃喃说道:“我、我哥的……” 白家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白南生皱眉,“你哪个哥的?”陈兰芬有三个哥。 陈兰芬哭了,“不、不知道!” 白家众人再次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白南生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陈兰芬走去。 唐丽人害怕出事,连忙上前拦着,“儿啊你想干啥?” 白南生狞笑,“您让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处理这顶绿帽子吗?那我就……把她肚里的孩儿挖出来看看,到底像她三个哥的哪一个!” 陈兰芬被吓得屎尿齐流,“不要不要!救命!救命……” “你踏马有啥资格喊救命?”白南生怒吼,“你把那么大的一顶绿帽子扣在老子头上,你踏马还有脸喊救命?你勾引老子去玉米地里的时候,已经怀上了野种,是不是?是不是?!” 陈兰芬哭得不成人样儿,“我、我也不想的,是、是他们逼我的……” “他们逼你什么了?”白南生怒问。 陈兰芬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弱弱地说道:“南生,你要讲道理,我、我一个弱女子,我也是被他们逼的啊……南生,我求求你了,你答应我,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继续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要是不想看到这个孩子,那我就把孩子送走,我……” 白南生气得用手指着她,“你踏马少给我装可怜!你要是想好好和我过日子的话……你瞒我瞒到今天?!被我妈拆穿了你才来求我?你想和我好好过日子了???” “陈兰芬我告诉你!你要不想说你就闭嘴!老子上陈家要说法去!”白南生怒吼。 陈兰芬吸了吸鼻子,低声哭诉,“他们说我是抱养的,一开始说,怕娶媳妇儿费钱,要我当大哥的老婆,后来……我连着怀了好几次孕,都流了,这次我妈带我去隔壁县城的医院看病,医生说……就算这一胎能顺利生下,以后我也怀不上孩子了。他们才觉得为难,不想让我嫁给大哥,因为怕我肚里怀着闺女,生不出儿子给他传宗接代。” “然后他们就和姑婆(陈菊香)商量,是姑婆出的主意,说、说你们家父母和气,容易来钱,咱爸是村支书,是当官的,你们家有钱还有权……然后,他们就……挺乐意的。逼我三番四次接近你,还说,要是我没勾着你去了玉米地……就活活打死我。” 白南生气得胆裂肺炸,“老子为了娶你,掏空了我们白家所有的家当……也是陈菊香那个老虔婆撺掇的,哈哈哈哈我去你家迎亲的时候,你那几个哥,笑得多开心啊!哈哈哈哈!” 白南生厉声长笑,“他们是在笑我蠢!拖着整个白家去供养你们陈家!还帮你们陈家养孩子呢!你这个……” 唐丽人拼命上前抱住白南生的腰,“儿啊!儿啊……你冷静一点!” “我踏马被人带了绿帽子还连累了一家你让我冷静?”失去理智的白南生怒吼,“你冷静一个给我看看!” 白南生毕竟是青壮男儿,唐丽人都五十多了,压根儿拖不住他,还被他一步一步地拖着,朝陈兰芬走去。 白家人慌了。 白正乾动不了,只能坐在炕床上骂白南生不服管教;白冬生挡在陈兰芬跟前,一个劲儿的劝他兄弟冷静;白梨梨拉着陈兰芬往一旁躲;白杏杏和谈凤蕙一人牵着红豆一人牵着黄豆,也往旁边躲…… 但架不住气晕了头的白南生,眼里喷着怒火,恨不得把陈兰芬撕成八大块儿! 白桃桃看不下去了。 她跑上前去牵住二哥的手,小心翼翼地渡了一丁点儿的灵力过去。 ——只能给一点点,不然她要是再晕倒了不就好了。 “哥哥不要生气,生气的时候解决不了问题。”白桃桃说道。 傻妹妹甜润悦耳的声音,瞬间让白南生冷静了下来。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妹妹渡了一丁点儿灵力给他的缘故。 “爸、妈,你们说……什么办?”白南生站在原地,两眼赤红地看着陈兰芬,还是一副想杀人的眼神,但好歹停下了脚步。 唐丽人的眼泪也淌了下来,“当初你梗着脖子非要娶她的时候,要是听了我和你爸的劝,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白南生的手再次攥成了拳头。 白桃桃“啊”的喊了一声,“哥哥我疼!” 白南生意识到他正牵着妹妹的手? 赶紧松开了。 但他也完全冷静了下来,“以前是儿子太蠢,这次……爸妈你们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们的!” 唐丽人松了口气,“好,那就这么着!你说了哈全听我的!” 白南生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唐丽人,“现在,咱们马上送兰芬上医院去,准备生孩子,再把所有的人全都叫到医院去!包括你们阿奶和陈家人!还有我们整一个生产一队、二队和三队!” 如意村里的白氏宗祠里的人,几乎全在一二三队。 白南生深呼吸,“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4、第 14 章 其实唐丽人心里也打起了小鼓。 ——主要是南生这孩子太浑,当初娶媳妇儿的时候他就不肯听她的,现在……更是未必肯听她的意见。 没想到在紧要关头,他突然又冷静下来了? 唐丽人松了口气,连忙安排调度。 当下,一大家子连午饭也赶不上吃,就慌慌张张地各司其职。 ——白南生出去借牛车,去村委开证明和介绍信。 ——白冬生四处奔走、通知亲朋好友们等他的信儿,说只要他捎了信儿来,就大伙儿一块儿上县医院去…… 大伙儿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怀孕六个月的陈兰芬提前早产了,所以南生才急急忙忙回来?所以白家大房才火急火燎的把陈兰芬送医院? ——白正乾腰受了伤,行动迟缓,所以唐丽人就扶着柱了拐的他,老两口先行一步慢慢往村口走。 ——白梨梨和谈凤蕙、陈兰芬,以及红豆黄豆是第二梯队,也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白梨梨和俩小的抱了几床棉被和枕头什么的。 ——白桃桃落在了最后头。 她担心中午回来的宋秩没饭吃,也担心自个儿去城里好几天,灵气会供应不上。于是先喊白杏杏去给宋秩准备午饭,又让去跟二婶说一声照顾宋秩几天的饭菜,她则自个儿歪歪斜斜地写了张纸条: 宋秩,要是我们没回来,第三天你上县医院找我们去。 等到白杏杏拿了午饭过来,白桃桃才把纸条压在饭碗底下,姐妹俩一块儿出了门。 趁着这会儿没别人在,白桃桃抓紧时间问白杏杏—— “二哥他到底喜不喜欢二嫂啊?出了这样的事,他俩还能过下去吗?为什么二嫂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咱家是不是欠阿奶钱了怎么她对我们家这样?就算咱爸不是她亲生,她犯得着这样对我们这一房人吗?咱们一定要跟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吗?就不能分家吗?” 这一大串问题轰得白杏杏…… 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了。 对白杏杏而言,爹亲娘亲,都不如在梦里陪了她几十年、一直不离不弃的傻姐姐亲。 她看出白桃桃面上的焦急,就拉过傻姐姐的手,放在自己面前、使傻姐姐的手心向上,然后轻轻地吹了吹傻姐姐的手心,柔声说道:“四姐你放心,以后我们家会离开这个村子,我们……以后会去大城市生活,也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说到这儿,白杏杏突然陷入怔忡。 在她的梦里,一大家子的不幸,似乎就从陈兰芬生孩子开始。 梦里前世,陈兰芬没去医院生孩子。五月九日这天,陈兰芬在家里“早产”了。她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死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从已经死去的陈兰芬肚里推出来一个九斤多重的男娃娃,那孩子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界,也没了。 陈家过来闹事儿,说是唐丽人和谈凤蕙欺负陈兰芬,才害得陈兰芬早产,更与陈菊香一块儿演了一出苦肉计…… 二哥白南生也赶了回来,但在陈家的教唆下,他和家里人决裂,伤透了父母家人的心。他负气回了连队,后来上了战场,再也没能回来。据说连尸骨都没找着,部队没办法,只好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当时父母因为陈兰芬之死,赔了一大笔钱给陈家,陈家还觉得不够,逼着父母写下巨额欠条,逢年逢节就过来讨债。 因为这样,大嫂生第三个孩子时吃了不少苦头,没多久小侄子就早夭了,大嫂变得恍恍惚惚,没多久就在外头做工的时候,不慎滑足,一头栽进冰冷的河里,人没了。 大嫂没了,大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就是一心发狠做工,拼命还债。 三姐白梨梨为了帮家里还债,为听劝阻嫁给一个出了五百块钱彩礼的老头儿,嫁过去的当天晚上,三姐就被家暴、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到一年,青春妙龄、美艳如花的三姐就被活活打死了。 一家子累死累活的做了四五年工,总算还完了陈家的债,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结果就发生了颜娜倩陷害白杏杏的事儿,最后一家子只得举家搬迁。可在这过程中,两个小侄儿又被拐子拐走…… 大哥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孩子,孩子没找回来,他倒是……被车给轧了,没能抢救回来。 当时唐丽人得了癌症,大哥的赔偿金全都拿去给她做治疗,但也是杯水车薪,最终也是留不住…… 白正乾忍着悲伤,陪妻子走完最后一程,他本想再拼最后一把,在工地上多搬点儿砖,争取多挣点儿钱留给俩女儿的,但他的旧伤一直没好,没过多久,他也猝死了。 自此,白杏杏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彻底陷入了噩梦之中。 在这两天里,每每忆及前世旧梦,白杏杏都觉得难以相信,难以忍受! 若不是她这一次异想天开的想要让记者帮忙拍照,她妈妈唐丽人也不会为了想让陈兰芬赶回来一块儿拍照,而提早一天去了陈家……没想到,却因此发现了陈兰芬的秘密? 是否一家子的命运即将从此改变? 白杏杏陷入回忆,思绪万千。 直到她听白桃桃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白杏杏这才回过神,“什么?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你嘀咕啥呢?什么大嫂不会有事,红豆黄豆不会丢,大哥也一定会好好的,二哥不会死,爸妈更加不会有事……”白桃桃追问道。 白杏杏默然。 原来,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喃喃念叨了起来? 白桃桃都有些着急了。 ——她一连问了好多个为什么,可杏杏怎么一个都答不上来呢? “你呀,真是傻子!”白桃桃如此评价她的傻妹妹白杏杏。 不过,刚才杏杏抓着她的手,轻轻在她手心吹气? 桃桃很喜欢这个举动。 感觉好像是在哄她开心,让她不要害怕的意思? 好,那她就原谅这个傻妹妹了,以后也会好好对她,不让她饿肚子,还让她美美的! 白桃桃也抓过了杏杏的手,轻轻在杏杏的手心里吹了一口气。 白杏杏哑然失笑,反手扣住了傻姐姐的手,姐妹俩走到了村知青站。 白杏杏想到了什么,对桃桃说道:“四姐,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她把桃桃留在原地,自己飞快地跑进了知青站。 “小红姐!小红姐你在吗?我是杏杏!”白杏杏大喊。 她当然知道,现在是做工的时间,除了惯爱偷懒的颜娜倩之外,知青站里不可能还有别人。 但她就是冲着颜娜倩而来。 果然,颜娜倩娇娇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红她不在……” 白杏杏讨厌颜娜倩,不想看到她,就站在女寝室门口喊了一声,“好咧知道了!娜倩姐,是这样儿的,小红姐跟我说了几次,说要是我有机会去镇上或者去县城的话,她托我上邮局帮她寄信去!今天我们家就要上县城,既然小红姐不在就算了,我过来打个招呼,娜倩姐你帮我和小红姐说一声啊,我走了!” 说完,白杏杏做势要走。 也不是真走。 果然—— 颜娜倩叫住了她,“杏杏!杏杏你等一下!” 没一会儿,颜娜倩就匆匆出来了,手里还拽着几封信。 知青们全都背井离乡来到异地,想家是经常的,给家里人写信就更勤快了。于是大家约定俗成的把写好的信件全都用信封封好,地址写上、邮票也贴好,放在一个小篮子里。无论谁有机会外出,都会带上大家的信件一块儿投递出去。 这会儿听说白杏杏要去城里,颜娜倩赶紧拿了自己的信,也把其他人的信一块儿捎上,递给白杏杏说:“杏杏,谢谢你了啊,这是我们知青想要寄回老家的信,拜托你帮着投出去吧,喏,地址写好了,邮票也已经贴上了……” 白杏杏接过信,看了看—— 颜娜倩解释了几句,“一共五封信啊,别漏了。” 白杏杏看到其中一个信封上写着“宋穗(收)”,心里顿时怦怦狂跳了起来。她努力扮出波澜不惊的样子,对颜娜倩说道:“好咧,娜倩姐再见!” 颜娜倩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白杏杏,“杏杏,你们上县城去啊?去干啥?” “我二嫂要生了!” 颜娜倩“噢”了一声,想起唐丽人从自己手里半威胁半恐吓抢走的那八十块钱和布票糕点票,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和颜悦色地对白杏杏说道:“杏杏啊,上回你……二嫂找我借了十块钱,我知道在她生孩子的这个节骨眼上,我催她还钱也不地道,但你妈手里应该有钱,这样儿吧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白杏杏内心冷笑,却扮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问道:“娜倩姐,你要我帮你什么呀?” 颜娜倩笑眯眯地说道:“杏杏,你和你妈说说,就说你二嫂生孩子不容易,让买块花布给她呗,然后你呢把花布交给我……我呢,只需要能做一身连衣裙的布料就够了,剩下的给你,好不好?我和你二嫂之间的账也一笔勾消了。” 顿了一顿,颜娜倩又强调,“不过,这事儿你先别跟你二嫂说,让她安心生孩子就好!” 白杏杏更觉得好笑:这个颜娜倩,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可是娜倩姐,我二嫂借了你十块钱,你只需要我二嫂还你一身连衣裙的布料?”白杏杏面露疑惑,“这样你很亏呀!” 颜娜倩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没事儿,我不介意,我和你二嫂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无话不谈。” 白杏杏“噢”了一声,点头,“那好吧!娜倩姐再见!” 白杏杏拿着一摞信件,朝着白桃桃跑去。 白桃桃也看到了颜娜倩,就嘟着嘴儿对白杏杏说道:“我不喜欢颜娜倩!” ——这女的好蠢,可她意识不到,还总觉得别人很蠢。 白杏杏,“我也不喜欢她!不过,现在我们还得再忍一忍她。四姐我们快走吧!” 姐妹俩赶到了村口,白南生已经借到了一辆牛车。当下,白正乾和俩孕妇,红豆黄豆,还有白桃桃和唐丽人被让到了牛车上。其他人就一路步行着护在牛车旁,一块儿朝着镇上赶去。 白桃桃坐在马车上,心想:城市有啥好的?傻杏杏为啥心心念念地想去城里? 前世白桃桃还是仙姬的时候,对于人情世故也并非一窍不通。 她曾经跟着师尊和师姐妹们去过人间,知道乡下的凡人多以耕种为生,城里的凡人多以经商为生……那当然是城里的生活更加富贵优渥些。 直到—— 有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由远而近,经过了白桃桃所搭乘的牛车,又突突突的绝尘而去??? 白桃桃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 “爸!那个,那个是怎么动的?”白桃桃赶紧问老爹。 白正乾为儿子戴绿帽的事儿烦着呢,但宝贝闺女的发问,他是要回答的,就笑了笑,“那叫拖拉机,烧油的!” 白桃桃睁圆了一双桃花眼:啥意思? 白正乾看出了女儿的求知欲,但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思解释,就说,“小宋就是研究这个的,回去你问他去!” 宋秩是专门研究这个的? 白桃桃想了想,问道:“他在大学里学的?” 这是炼金吧? 白正乾点头,又叹气,“小宋啊太可惜啦!我都想不明白,他这么有学问,学这么先进这么好的专业,成绩还这么优异……谁脑壳坏了,居然让他这样的人才下乡来种田!” 唐丽人攥紧了拳头在丈夫面前晃了晃,又看了陈兰芬一眼,低声喝止白正乾,“好好管着你那张嘴!简直比我们妇女同志还啰嗦!” 白正乾嘿嘿笑了两声,朝桃桃摆了摆手,意思是这话题打住。 白桃桃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话题不能讲。 但更让她感兴趣的,却是——大学。 她生出了好奇心,心想有机会必须要去大学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大学,会不会……就像前世修真界的门派一样?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大约两小时,终于到了镇上。 唐丽人让生产队赶牛车的人直接把一大家子送到了她镇上的表妹家门口,然后让白梨梨去买了五个肉包子,塞给赶牛车的师傅,打发人回去了;又掏了十块钱出来,让白冬生去黑市称了四五斤猪肉和二十斤大米…… 一大家子拎着猪肉和大米浩浩荡荡地去了唐丽人的表妹桂花姨家里。 桂花姨看到白家一大家子齐齐整整的来了,被吓一跳!还没寒暄几句,她就被唐丽人拉到一旁去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桂花姨立刻吩咐儿媳妇,“春哪,拿着你表姨买回来的猪肉,赶紧做顿饭,他们吃完了就得走!” 又吩咐儿子,“强子啊,拿着你表姨父的介绍信,快上汽车站去买车票,他们要赶三点钟那趟进城的班车啊!” 白家众人就在桂花姨家吃了一顿米饭蒸豆酱猪肉,然后拿上桂花姨的儿子买来的车票,一家子又坐上了长途班车。 看到那辆能装下一百多号人的长途班车,白桃桃诧异极了! ——前世她倒是可以御剑,但只有修仙之人才可御剑飞行。凡人哪有这个能力!可是,这个宽敞的铁皮瓮,却可以装进那么多的凡人,还跑得飞快?而且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还想跑多快跑多快,想停哪儿停哪儿??? 她忍不住又问了白正乾一回,得知宋秩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发动机”专业,但凡是有轮子会跑的铁皮机器里全都装着“发动机”? 这根本不是炼金术! 白桃桃握紧纤细的拳头,还用力挥了挥! ——大学是吧!好,本仙子必须得去大学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白家一众人辗转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 唐丽人在半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儿女们说道:“事出突然,咱们这一大家子来到了县城啊,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今晚上呢咱们就兵分两路,冬生啊你还记得吗?你舅妈有个远房表姐在火车站附近的招待所上班儿……” “咱们没开住招待所的介绍信,今晚上我们老的小的都没地儿住,你呢拿着二十块钱去,要是还能买点儿啥你就买点儿啥,要是啥也买不到了你就直接把这钱给那个彩霞姨,请她帮着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我们睡大街去,明天白天我们再自己想法子……” 白冬生点头。 唐丽人道:“我和南生送陈兰芬去医院,今晚就不和你们一块儿,明天你把租房子的事儿解决了,再来医院找我。” 白冬生应下,领着一大家子去投奔彩霞姨了。 这一边,唐丽人、白南生和陈兰芬三人去了县医院。唐丽人先行一步,急急赶去给陈兰芬办住院手续去了。 白南生和陈兰芬就慢慢地走着。 陈兰芬毕竟是怀孕足月的孕妇,坐了一整天的车,小腿浮肿得厉害,人也疲倦得不行,勉强走了几步,拢在脚上的解放鞋就被踢飞了…… 天很黑、她肚子又大,直往后退了两步,又睁大眼睛努力看,这才找到了她的鞋。她尝试着伸长了腿,想要拢回鞋,可脚板也浮肿得厉害,根本穿不上鞋。 白南生跟在她身后,站定,看着她扶着一棵树,不停的想把脚塞进鞋里、鞋被她发胖的脚越堆越远…… 他蹲下,拾起她半旧的解放鞋,解开绑绳让鞋口更为敞开,然后捉住她浮肿得像馒头一样丑陋粗糙的脚,帮她穿好了鞋。 陈兰芬很是不安。 白南生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走吧!” 陈兰芬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见她不动,便率先朝前走去。 “南生!”陈兰芬叫住了他。 白南生站定。 陈兰芬吸了吸鼻子,泣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挺不近人情的,但是,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丝希望吗?我也不想生下就被父母遗弃,我也不想被他们捡去,被他们抚养着长大,我更加不想怀孕……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她大哭着,双手攥成拳头用力捶自己的肚子。 白南生捉住她的手,怒道:“你疯了!这孩子就要出世了!” 陈兰芬哭道:“他的生日是他妈妈的忌日,谁真心期待过他的出生了?” 白南生摔开她的手,把头别到了一边。 陈兰芬软语相求,“南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你对我,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白南生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说道:“我奶是寡妇,和前头的丈夫也生养了孩子,但她都能再嫁给我爷爷,而且还过得挺不错……以后你好好把儿子带大,再重新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陈兰芬明白了。 他对她,是真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那你愿意和我结婚,纯粹只是……对我负责任而已,对吗?”陈兰芬问道。 白南生“嗯”了一声。 陈兰芬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悲伤,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陈兰芬咬唇,软语相求,“南生,我求求你……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你给我办随军手续,带我离开这里…我保证不拖累你!南生,这个孩子我会自己带大,不劳动你一分一毫!如果你将来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我保证马上腾位置出来,成全你和她!” “南生,求求你了,如果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跟我离婚,我……我就没有活路了呀!” “南生,我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你,所以我没骗你,我把真实的我、丑陋的我全都明明白白的剖开,让你知道最真实的我,南生,你就不能理解我、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吗?” “南生,我们也曾经好过的,你别骗我,我都知道……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南生,你忘了吗,刚结婚的时候你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总粘着我,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好吃的东西……南生,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南生,你在部队上,训练多苦呀,你让我跟了你去,我侍候你吃穿……” “南生……” 陈兰芬哭得不成人样,字字啼血。 白南生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下一章入V,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下夹子以前V章2分评论发红包。 发红包的时间是周四晚18点左右,谢谢大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5、第 15 章 陈兰芬当天夜里住进医院以后,没过几小时就开始发作了。唐丽人跑进跑出的找医生找护士,向医生护士说明陈兰芬的情况……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陈兰芬被推进了产房。 唐丽人和白南生就坐在产科前的长椅那儿傻等。 唐丽人毕竟年纪大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白南生盯着母亲秀美但显得有些苍老的容颜看了一会儿,除下外衣,轻轻盖在已经睡熟了的母亲身上,然后起身走到楼梯拐角处,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 他彻底未眠。 七点多钟的时候,白冬生提着一袋包子赶了过来。一上楼梯,先在楼道里看到了神色冷峻的兄弟? “妈呢?”白冬生问道。 白南生,“睡着了,你先别过去……让她再睡一会儿。” 白冬生点头,又问,“那陈兰芬?” “发作了,已经进了产房。”白南生答道,然后又问,“爸和大嫂她们都安顿好了?” 白冬生“嗯”了一声,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昨晚上他带着家里人去投奔亲戚,家里人太多,实在安排不下,亲戚就悄悄地开了招待所里的几个空房间,让他们进去住了。然后一大早就帮他们找到了一间空下来的院子,白冬生当即付了租金,这会儿大伙儿都转移了过去,且已经安顿好了。 “梨子她们正在收拾那边屋子……那边儿啥都有,还能开伙,回头这边安稳了,得赶紧让妈过去好好休息一下。”白冬生说道。 南生点头,久久不语。 白冬生道:“那你先吃包子吧!” 南生却问道:“大哥,你爱大嫂吗?” 白冬生愣住。 “你爱她吗?”南生追问。 白冬生有些慌乱,“我和你大嫂……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什么爱不爱的!” “你爱我大嫂吗?”南生锲而不舍地追问。 白冬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他才答道:“我知道,你摊上了这么个事儿,心里肯定是难受的……我爱不爱你嫂子,这话谁问,我都不想答。可你是我的兄弟,你开口问了,我……当然会回答,但这辈子我也只说这么一次。” “我当然爱她,我非她不可。我是这家里的老大,上头有爹妈指望着,下头有弟弟妹妹要扶养,她呢却是家里的幺女,打小儿起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跟了我,得吃多少苦头啊!可她不知道咱家的情况吗?她不知道我的责任有多重吗?她都知道,可她还是嫁给了我。” “前头家里为了给你娶媳妇儿,光是彩礼就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了。后头梨子杏子还要出嫁,嫁妆不得准备着?万一男方因为嫁妆看轻了我的妹妹们,那我心里是过不去的!就更别提桃桃还是个傻姑娘,可能一辈子都需要我的供养……你大嫂肚里还怀着一个,就算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家,我也还有三个小的要养……” “南生,我对谁都不亏欠,我就欠了你嫂子的!到现在,她爹妈她兄嫂她姐姐都对我意见挺大,觉得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幺女来了咱家成了长嫂,要侍候老的要照顾小的,还什么粗活重活都得干!南生,我一想到自己这么没本事,不能让她吃得饱穿得暖我心里就……” 说到这儿,白冬生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南生一直在仔细地聆听。 大哥大嫂感情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大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代入。 所以他对陈兰芬的复杂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大哥,那你觉得……我喜欢陈兰芬吗?”这是困扰了南生一整夜的问题。 白冬生有些鄙夷,“你那哪叫喜欢!” “你这性子啊和个浑霸王似的,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你看不上,因为你本来也不是这号人……陈兰芬没见过你几次,就拉着你钻玉米地,你才觉得她和那些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不一样,她和你一样是鹤立独行的人……” “再加上你旷得太久,她一拉着你钻玉米地儿,那还不是干柴遇着了烈火,一点就着?”白冬生犀利地一语中的。 南生呆住。 白冬生继续说道:“当时你正上头,我们说啥你也不爱听、听不进去,现在你冷静下来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她都没见过你几次,就能拉着你钻玉米地,那她就不能拉着别人钻玉米地吗?还是说,你肯定她拉你钻玉米地的时候她就已经爱得你死去活来?” 南生面色铁青。 白冬生又道:“她爱不爱你,咱不知道。可你连你自己爱不爱她都搞不清……诶,兄弟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因为你根本不爱她,所以才会拼命的找证据,钻这个牛角尖的!” “这就好比,一个真正有钱的人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是不是穷,一个穷人才会见天的想着自己是不是有钱……” 大哥举的例子有些不伦不类,但白南生还是懂了。 昨晚上陈兰芬泪眼迷蒙,软语相求了他大半宿,教他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现有的一切,也不是她想的,她也是受害者。 但他想不通的是,她承受的一切痛苦……并不是他强加的,他也是受害者,凭啥他要原谅她,因为她是个怀着孕的女人?凭他爱她吗? 那么,他爱她吗? 好像不爱。 当初老爹被迫同意他和陈兰芬的婚事时,提出了条件:结婚后他必须去参军。 他答应了。 结婚后,母亲唐丽人害怕他不知节制伤害到陈兰芬肚里的孩子,敲打过他几次,不让他和陈兰芬同房……所以他和陈兰芬从钻玉米地到结婚,到他参军,再到现在,他和陈兰芬同房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他对陈兰芬并没有太多的羁绊,参军的时候走得也洒脱。 到了连队以后,繁重的训练让他根本无暇顾及陈兰芬。偶尔有空的时候,他想爹娘,想几个妹子,想侄儿侄女,却几乎没想过陈兰芬。 几个月过去,他连她长啥样儿都忘记了。 他爱陈兰芬吗? 可他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太记得了…… 这叫爱?! 当初只是因为要负责任,才娶的她。 可现在查出来,她肚里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他还要负什么责任??? 南生悟了,认真点头,“哥,我知道了。” 白冬生欲言又止。 ——这个弟弟实在是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白冬生叹气,“爸妈年纪大了,你多替他们想一想!” 说到这儿,兄弟俩看到唐丽人睡眼惺忪地从长椅那儿坐起身,看了看前后左右—— 白冬生抓紧时间说道:“……现在全家人都在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你看,陈兰芬要生孩子,咱妈就得连轴转好几天都歇不下来,那边爸还病着,到时候你一提离婚,陈家人肯定要闹事……” 南生,“放心,我知道分寸。” 白冬生不再理会他,拎着一袋包子走到了唐丽人跟前,“妈,辛苦了,一会儿梨子到了,你就回去歇个觉吧!对了,先吃包子,昨晚上你们吃饭了吗?” 唐丽人活动了一下脖子,疲倦地说道:“昨晚上给她办了住院手续以后,我去饭堂买饭,只剩最后一份饭了,就给了兰芬……我和南生都没吃,哎,南生啊,你吃了包子没?”她又转头问南生。 “妈你先吃,我抽支烟!”南生说道。 唐丽人,“你少抽点儿!你看你爸……也是年轻的时候不讲究,现在年纪大了,一入冬他就咳嗽,吃了多少草药都不顶事!” 南生拿着香烟—— 半晌,他又把香烟收好了,“好,我不抽烟了。” 唐丽人满意了,拿过一个包子啃了一口,突然愣住,转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家的犟儿子,心想这个刺头青……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了? 南生在母亲身边坐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问道:“妈,你是怎么知道陈兰芬的预产期有问题的?” 唐丽人叹气,“也是,这事儿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在家呢我也不好细说,毕竟咱家女孩儿多,小孩儿也多,桃桃又……” 说到这儿,她转过头,一脸紧张地问长子,“冬生啊,桃桃昨晚咋样?闹腾吗?诶本来我都不想让她来,可就是想着万一走露了风声,陈家找上门去,我们又都来了这儿,家里也没个得力的能护住她们……” 白冬生安慰了母亲一番。 唐丽人放了心,这才对南生说道:“你问我,我是怎么发现的,是这样儿的……” ——那天杏杏在家说了一嘴,说第二天会有记者来采访白正乾,就问能不能给家里拍几张照片?唐丽人这才动了心思,想着第二天赶早去把陈兰芬接回来一块儿照相。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早早起来,收拾好了去了陈家。到陈家村门口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唐丽人在村口遇上了赵医生。 赵医生是镇医院里的妇产科医生,她丈夫是骨科医生,姓莫。白正乾的腰伤一直都在莫医生那儿治疗,再加上前几天唐丽人还领着俩儿媳上赵医生那儿做了几次产检…… 唐丽人惯会做人,每回带着丈夫儿媳上医院的时候,从来不空手,或是带点儿山里采的菌子、竹笋什么的,给医生护士们都分一点儿。 一来二去的,医生护士们对这一家子都挺有好感。 这会儿赵医生见四下无人,就把唐丽人拉到一边儿,交代了一番话。大意就是:这几天陈兰芬马上就要生了,你可得注意一点儿。 唐丽人大吃一惊,心想陈兰芬的预产期不是八月么?现在五月啊…… 赵医生就说:“你看看她那肚子有多大,像是才怀孕五个月的样子吗?当时我没敢跟你说真话,毕竟她家里人有多蛮横我也是知道的……陈兰芬根本就是已经足月了!她的预产期啊,是五月九日!” 唐丽人当时一算日子,足月了?可陈兰芬嫁给南生才三个多月,距离他俩钻玉米地也就过去了五个月…… 唐丽人呆若木鸡。 赵医生又说:“还有啊,陈兰芬怀着的这一胎是个巨大儿,不是我咒她啊,咱们从科学的角度出发……根据我的经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少也有□□斤重!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送她去医院待产,如果让她在家里分娩的,那就是死路一条哇!” 唐丽人心都凉了。 末了,赵医生又交代唐丽人,千万别把她给供出去,这才匆匆走了。 唐丽人站了好久,想着这事儿必须要和家里人好好商量,在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该怎样还得怎样…… 于是她依旧去了陈家,叫门。 可能是时间太早,陈家人睡眼惺忪地过来开门,见了唐丽人也没反应过来,直接扯着喉咙喊兰芬…… 陈兰芬可能也睡懵了,竟然披头散发地从她大哥的屋里走了出来,不但光着两条腿、身上还穿着她大哥的衣裳??? 唐丽人目瞪口呆。 当陈兰芬看清,来人是婆母的时候,尖叫了一声…… 倒把屋里的陈家老大给吓着了,提着门栓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嗯,陈家老大穿着的花裤衩子是陈兰芬的。还是当初唐丽人去镇上供销社扯的花布,因为质量好又软又吸汗,平时舍不得用,后来心疼怀了孕的俩儿媳,就给她俩每人做了三条松紧腰的大裤衩子。 说到这儿,唐丽人气得不得了,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当时我气得肺都炸了,可一想,就我一个人势孤力单的,闹出什么事儿来也是我吃亏,我就立马就转身走到了院子里,说兰芬啊我接你家去,你赶紧换身体面的衣裳啊,今天那边村里安排照相……他们可能自欺欺人的以为我啥也没看到,就粉饰太平呗。” 唐丽人继续说道:“后来我领着陈兰芬回家的时候,陈兰芬看出我的态度了,她就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南生本来已经想通了,冷静了,可一听母亲的话,他又愤怒了,“她怀孕足月了她还……还跟陈家老大乱搞?” 唐丽人一脸嫌恶,“而且头一天我带着你爸、她和你大嫂上镇医院去,也是她自个儿非要回陈家,不管我怎么劝她也不听……我是想着,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只要她乐意回娘家,我拦着干啥?我还给了她五块钱,现在想来,可能陈家人真觉得我们家又傻又好骗!” 南生脸色阴沉,额头处绽出了青筋。 白冬生问道:“妈,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唐丽人,“我之所以要上县城来,第一个考量就是不能连累镇医院的赵医生,再就是陈兰芬这情况,镇医院也救不了她,只能上县医院来。第二个考量呢,就是……这里是县城,我们不怕陈家人犯诨,他们不敢乱来。” “第三个考量呢,是咱们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出来了,陈家人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不怕他们上门去闹,再就是我们又把老家宗祠里的人叫来了……我们占理儿、我们人多、不怕他闹!” 白冬生,“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去镇上,让桂花姨去一趟村里捎个话?” 唐丽人,“先不忙,看看陈兰芬的生产情况怎么样,总得要她好好的,咱们才能谈判……但凡她出一点儿事,咱们有嘴也说不清。” 母子仨嘀咕了好一会儿,商量了一下这离婚官司要怎么打…… 这时,一个护士从产房跑了出来,大声喊道:“陈兰芬家属!” 唐丽人大声应答,“到!” “陈兰芬家属,陈兰芬怀了一个巨大儿,生不出来,可能要剖腹,喏,这是手术通知单,你们要赶紧签字,然后去窗口|交押金,再拿着签了字的手术单和押金条过来,大夫马上给她做手术啊!” 唐丽人和俩儿子呆住。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唐丽人接过单子,又问:“护士姑娘,陈兰芬要不要紧啊?” 护士,“谁让你们不管住她,以为怀了孕就有多了不起,往死里吃?孕妇可不能吃太多,尤其她怀得还是第一胎!这孩子只要超过七斤,产妇生起来就特别费劲儿!她倒好,这个孩子啊……我们主任说,至少也有十来斤重!” 唐丽人看了白南生一眼,叹气,将手术通知单递给南生,“你签字吧我去交钱!” 冬生抢过母亲手里的单子,“妈我去,你别累着了……” 唐丽人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表情,看了一眼单子上的金额,掏出一迭钱递给了长子,“那快去吧!别耽误做手术,人命关天!” == 却说白桃桃跟着一大家子颠沛流离的来到了县城,先是住了一晚招待所,第二天一早又浩浩荡荡地转移到附近的一幢民居里。 是很累,但是…… 她见识到了城里人骑的自行车、能装一百多人的公共汽车、插电就能转动的风扇、上完厕所一按就能冲水的坑厕、洗澡不用烧水只要一扭开关就能出热水的花洒淋浴……还有那个叫做电视机的玩意儿! 难怪傻杏杏说,以后要搬到城里来呢! 对,谁还没个美好的愿望了? 以后呢,她就是要带着一大家子搬进城里来住,城里的生活可比农村方便多啦! 正好这时,她看到妹妹鬼鬼祟祟的一副想要溜出去的样子? “喂,白杏杏!”桃桃张口点名。 白杏杏被吓了一跳! 见是傻姐姐,她才松了口气,小小声说道:“四姐你乖乖呆家里啊,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桃桃也想见识一下这花花世界。 白杏杏,“我上报社找张记者要照片去,你……别去了,挺远的,到时候走路走到脚疼。” “我要去,我就要去!” 谈凤蕙听到了,就问了一嘴,“你俩吵啥呢?” 白桃桃,“傻杏杏想去报社拿照片,桃桃去保护她!” 谈凤蕙笑了,把桃桃当成孩子哄,“她不听话让她去,桃桃你乖,你不去……” 白桃桃撅起了嘴儿,“我要去!” 这一场架吵的,连白正乾都听到了。他想了想,扬声说道:“蕙儿啊,让她俩去,报社离这儿不远,也锻炼一下她们的胆识嘛!再拿两块钱给她俩,让顺便把中午晚上要吃的菜买回来……” 谈凤蕙果然拿了两块钱出来,交给白杏杏,又嘱咐道:“钱要收好,还要看好你四姐,千万别走丢了……要是不认得路,就问人火车站在哪儿,到了火车站,这里就好找了!” “知道了,谢谢大嫂!”白杏杏牵住桃桃的手,扬声说道,“爸,那我和四姐就出门了!” “去吧,早点儿回来!” 姐妹俩出了门。 桃桃看啥都觉得稀奇。 尤其在火车站附近,几乎每一条街都是一个黑市,物产丰富,价格也五花八门。大多都是推着小板车或挎着篮子的小贩,贩卖的东西又以吃食为多,有卖饭菜的、卖绿豆糖水和凉粉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当然也有人卖点儿针线、布头、扣子、皮筋,甚至还有人卖旧衣裳的。 桃桃挑了几样感兴趣的东西,问了问价格。 杏杏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是些草药、鸡蛋什么的,她没了兴趣,拉着姐姐走了。 报社距离火车站并不远,白杏杏一路问着人,很快就找到了,再一打听……张记者压根儿不是县报社的人,人家是省报驻扎在县城里的,工作单位在城西那儿的县委大院。 今天是休息天,哪儿哪儿都是黑市,哪儿哪儿都有小贩。 白杏杏在跟报社门卫大爷鸡同鸭讲的时候,白桃桃就把报社门口的一条黑街市从头到尾逛了个遍…… 等到白杏杏问好了新地址,姐妹俩才挤上了公共汽车、半路还倒了一趟车,这才找到了张记者,拿到了一家人的照片。 白桃桃头一回看到照片,很是震惊。 ——天,这也太清晰了叭? 白杏杏也欣赏着照片里的自己,笑着对桃桃说:“现在的照片都黑白的,以后还会有彩色照片、甚至还可以拍视频……” “什么是视频?”白桃桃问道。 白杏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了想,才答道:“视频就是,像昨晚上咱们看电视一样啊!” 白桃桃打量了杏杏一眼,似有觉察。 白杏杏看了看四周,对桃桃说,“四姐,你就在附近逛逛,别走远啊,我……帮颜娜倩她们寄信,很快就好了,一会儿我去找你。” 白桃桃最喜欢逛街,闻言就点了点头,依旧去了不远处的黑街市,捱着个儿的看人家卖东西。 白杏杏打发走白桃桃,立刻把怀里的那几封信拿了出来。 其他人的信,她都没动,只拆开了颜娜倩和蒋宏志的信。 ——颜娜倩的信是写给宋穗的,这是一封五页纸长的信。三分之一描写了她在如意村里的“惨状”,三分之一描写了她是多么思念和宋穗在一起的时光,其中不乏大篇幅的描写小时候她和宋穗的种种郎情妾意与山盟海誓。 在信件的结尾处,颜娜倩很有技巧地告诉宋穗,说沈秩也来如意村插队了,不过,沈秩一开始没认出她来。她还告诉宋穗,说她因为日夜思念着宋穗,以至于常常精神恍惚,老是错把宋秩当成宋穗,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哦! 看到这儿,白杏杏有点儿明白了。 前世应该是颜娜倩想走宋穗的路子,让宋穗帮她离开如意村的吧?宋穗由于某种原因没答应、或者做不到,颜娜倩一怒之下就设计了宋秩。 所以颜娜倩嫁给宋秩,是为了气宋穗、刺激宋穗的? 白杏杏又把颜娜倩的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越看就越像这个意思。 她不禁冷笑,这个女人的段位还挺高!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秩这么高智商的人,也被颜娜倩玩弄于股掌之上。 白杏杏又拆开了蒋宏志的信。 蒋宏志的信是写给他妈的,内容简单,就提了一下他最近没钱了,让母亲寄点儿钱给他,又说他追求颜娜倩即将成功,颜娜倩已经答应和他约会,甚至有跟他提起了结婚彩礼的事儿…… 看得出,蒋宏志已经和他母亲通信,写过不少关于颜娜倩的事,所以言辞简炼,也就半张信纸。 白杏杏冷笑。 她想了想,将颜娜倩的五张信纸里的一张抽了出来,和蒋宏志的信一块儿叠好,塞回到蒋宏志的信封里。 ——在颜娜倩的这张信纸里,用柔情蜜意的词措写满了她对宋穗的爱恋与期盼,最重要的是,颜娜倩还在信中不点名的批评了知青站里的某位男知青以站长的身份,聊骚她、骚扰她,令她感到害怕、恶心,她想要尽快离开这恶劣的环境,回到宋穗身边云云。 呵,蒋宏志是如意村知青站的站长,唯一的一个。 不知道蒋母同时收到这两封信后,会是怎样的感想呢? 接下来,白杏杏将颜娜倩的另外四张信纸直接撕碎,扔进垃圾箱。然后拿出自己亲笔书写的信件,连着她刚刚才从张记者那儿拿到了她的单人照片,一块儿塞进了颜娜倩的信封里。 白杏杏也耍了个小心机。 ——她的信件是写给一个并不存在的笔友,信里的内容相当简单,只写了她的基本个人情况和性格爱好什么的,然后郑重写上了她的联系地址(地址写的是县城火车站桂花姨的工作单位,请她转交),另外还附上了白杏杏的一张照片。 当然了,白杏杏所描绘出来的性格爱好,是前世宋穗有钱出名以后,铺天盖地的媒体报导出来的,白杏杏投其所好而已。 同时,白杏杏也不忌讳使用颜娜倩写过的信封——只有这样,宋穗才会拆信。当然最妙的是,不知颜娜倩出于什么心态,没有在信封上写寄件地址,只写了一个“地址内详”的字样…… 白杏杏捏着信封,笑眯眯的。 只要宋穗肯回信给她,那她就有戏。 至于其他的细节,例如她为什么会使用颜娜倩的信封寄信给宋穗什么的?总要宋穗回信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才可以再次回信嘛,然后一来二去的,就…… 白杏杏觉得紧张又刺激。 干完这一切,白杏杏将五封信全都投进了邮局门口的邮筒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跑带跳的去找她的傻姐姐了。 白桃桃正蹲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小贩卖东西。 杏杏过去拉了她,两人一块儿挤上公共汽车,回到了火车站附近。 想着老爹交代过要买菜,姐妹俩就直接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黑市。结果白桃桃直接跑去问一个小贩,“鸡蛋多少钱?” 小贩,“五……不,四分钱一个。” 白桃桃,“你有多少个?” 小贩有些紧张了,“你、你要多少个?” 白桃桃,“两分钱一个,我要一百个!” 杏杏急了,扯了扯白桃桃的袖子,“四姐我们不要一百个蛋!” “你有一百个蛋,两分钱一个卖给我。”白桃桃说道。 小贩,“不行不行,两分钱一个?不行的……” 白桃桃转身就走,杏杏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也跟了上去。 小贩追上来,“小姑娘!等一下!三分钱一个蛋,成吗?我还有八十多个蛋,两块五毛钱卖给你们!” 白桃桃,“八十个蛋,一块五毛钱!而且我都已经看到了,你篮子还有几个磕破了壳的蛋。” “小姑娘,你——” 小贩跺了跺脚,想着别的小贩已经卖完了鸡蛋回家干活去了,她却还在这儿磨叽,也不知道耽误家里多少活计!最后一咬牙,答应了,“哎,好吧!我这着急回家去呢,那就……那就卖给你了!” 白杏杏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白桃桃,“你把这装鸡蛋的篮子也一块儿给我,晚上你去招待所找门卫张大爷要。”然后转头对白杏杏说,“……给她一块五。” 白杏杏傻乎乎地掏钱付账,心里还在想,是不是今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吃鸡蛋了?这只剩下五毛了还能买几斤大米啊…… 小贩接了钱,叮嘱了一番你们可一定要记得还篮子,就匆匆地走了。 白桃桃对杏杏说,“走,咱们还上张记者家门口的黑市去。” “哈?”杏杏一脸的呆滞。 白桃桃坦然自若地说道:“我们去当倒爷,把这一篮子的鸡蛋给倒卖掉!”她一共蹲守了三家市场,仔细观察人们说的话,交流的物价,心里已经有了底。 “四姐,你打哪儿学会的……还倒爷?当心你被当成投机倒把分子给抓起来!” 白桃桃不理会傻杏杏的威胁,拉着她又上了公交车。 姐妹俩还是倒了一趟车,才来到了张记者家门口的那个黑市。这里属于县城的“豪华住宅区”,就在县委大院门口不远的地方,居民相对有钱,物价也稍高一点儿。 白桃桃长得好看,浑身上下干净整洁,将一篮子鸡蛋往路边一旁,没一会儿就有个中年妇女过来问了,“小姑娘,这鸡蛋怎么卖?” 白桃桃,“大姐姐,这鸡蛋六分钱一个,六角钱十一个。” 中年妇女被这漂亮小姑娘喊的一声“大姐姐”给乐开了花,再加上价格合适,就多问了一句,“你这鸡蛋好不好的呀!” 白桃桃,“这是我家自己养的鸡,下得蛋。我每天都吃一个的……” 中年妇女看了皮肤白嫩的白桃桃一眼,“来,给我买六毛钱的!” 白桃桃,“大姐姐买一块钱的鸡蛋吧,我给您二十一个蛋!” “成!”中年妇女爽朗地说道。 白杏杏都看傻了。 不是,这就……快回本了? 这生意一开张,一个老太太也过来问,“是一块钱二十一个蛋吗?” ——县委距离火车站有点儿远,鸡蛋卖六七分钱一个,价格挺正常的。这小姑娘卖五分钱一个蛋,价格和火车站那边的黑市价差不离儿,而且还买二十送一个,很划算。 见白桃桃点了头,老太太当即要了一块钱的鸡蛋。 好嘛,又卖出去二十一个蛋。 白杏杏的眼睛瞪得溜圆! 很快,又来了一个人,和白桃桃讲了一会儿价,最终以一块八毛钱的价格,拿走了剩下的四十个鸡蛋。 至此,鸡蛋脱销。 白杏杏还回不过神来。 ——这才十分钟不到,她的傻姐姐就卖完了一篮子鸡蛋,挣了三块八毛钱,去掉成本的一块五和倒车的公交车费,净赚二块二毛二! 接下来,白桃桃又跑到一家卖鱼的小贩那儿,“大叔,这鱼怎么卖?” “五毛一条,这一条鱼啊,足有二斤重呢!”鱼贩说道。 白桃桃,“三毛一条,这十条鱼我全要了,再免费送给您两个鸡蛋。”说着,她还拿出了刚才提前收起来的两只鸡蛋。 ——桃桃上一次来就观察了这个小贩许久,发现这个小贩不善于吆喝,而且他的鱼最大,开价也最高,问的人多却根本没人买。哪怕到了现在,也是一条鱼没卖出去……现在都快中午了,想必他也是很担心销路的吧? 鱼贩确实在犹豫。 十条鱼,按他的想法,五毛一条,就能收入五块钱。可今天不巧的是,有好几个人都过来摆摊卖鱼,别人的鱼没他的大,但便宜的多,所以他一条鱼也没卖出去。 眼前这小姑娘杀价有点狠,但胜在能全部销完。 “那……成吧!” 白杏杏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地按照桃桃的意思,付了三块钱出去。 两人用装鸡蛋的篮子装着十条鱼,又倒车回了火车站。 白桃桃依葫芦画瓢地去了黑市,开始叫卖,“今早上才从河里捞出来的大肥鱼!只要六毛一条,一条鱼少说也有三斤重,可比吃肉便宜多了!熬鱼汤、红烧鱼、糖醋鱼……怎么做都好吃!大家快来买吧!” 据白桃桃的观察,今天火车站这个黑市里根本没人卖鱼。 果然,她这一叫卖,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挑走了一尾最肥的鱼。接下来人们三三两两的过来挑了,剩下最后两条鱼没人要了。 这时候,白杏杏手里的钱,已经从两块变成了……五块五,外加两条大肥鱼。 白桃桃问妹妹,“五块钱够买两只鸡,五斤肉和二十斤大米吗?” 白杏杏终于回过神来,想了想,“有点儿够呛,咱们问一问,买不到也应该差不离儿。” 最终,姐妹俩拎着两条鱼、一只鸡、两斤肉、两兜大白菜和十来斤大米回到了租住的小院里。 白正乾、谈凤蕙和白梨梨全都惊呆了。 谈凤蕙,“你俩这是……出去打劫了啊?哪儿抢的呀?” 白正乾,“城里的物价这么便宜?” 白梨梨,“这些东西都是捡来的吗?不花钱?” 红豆黄豆高兴得直转圈,“噢噢噢今天吃肉!”,“还有鸡!还有鱼!” 白桃桃口渴得不行,跟去喝水了;白杏杏就一五一十地告诉老爹和大嫂,她们今天跑了多少趟,倒卖了多少东西…… 全家人都惊呆了。 白桃桃喝完了水就嚷着饿,吵着要吃肉…… 白梨梨回过神来,连忙拎着大米和菜去了伙房,没一会儿就置办出一顿香喷喷的午饭:主食是不掺豆子的白米饭,主菜是大白菜炖肉,外加一个西红柿炒苦瓜。 唐丽人不在,谈凤蕙就是家里的当家女主人。 她先安排让白杏杏去给医院里的家人送饭,然后和白梨梨商量,“顶多再过两天,老家就要来人,怕是要来几十号人……住的话,大伙儿在这院子里挤一挤打个地铺也能将就,可是这吃,压根省不下来。今天桃桃现身说法的给我们上了一课,咱们不如趁这两天还能走得开,赶紧多倒几趟,至少把接下来的几天饭钱挣回来。” 白梨梨点头。 白桃桃提点道:“我听那些卖东西的小贩说,今天他们城里人休息,出来买东西的人多,平时的生意也没这么好。不过,后天是清明节,想来明天的生意也会不错。” 谈凤蕙点头,“清明节要吃艾饼,不如我们买点儿糯米和艾草、花生回来,做成艾饼拿出去卖?” 白桃桃摇头,“那样太累,还挣不着几个钱。倒不如等到今天下午的时候,去火车站市场那儿捡漏,买些活鸡活鸭活鹅回来,再买点儿姜葱,鸡鸭鹅放在院子里养一晚上,明天还拿到县委大院那门口去卖,把价格抬高三成,每买一只鸡鸭鹅,就送一份姜葱,肯定很容易就脱销……” 众人震惊地瞪视着白桃桃。 白桃桃奇道:“你们干嘛这样看我?” 白正乾,“闺女啊,以前怎不知道你这么聪明呢?” 白桃桃,“被饿的!”然后盯着桌上的菜盆子,一脸的不高兴,“两斤肉就这么一点吗?鸡和鱼咋不做呢?” 白梨梨解释,“这不是看你饿着急了么,所以我就先做了个白菜炖肉。鱼熬汤得花时间,焖鸡也费时间……放心吧桃桃,一会儿三姐就把锅架上,保证让你晚饭能喝上鱼汤和焖鸡。” 白桃桃想了想,“咱家人多,两斤肉都不见影儿,那才一只鸡,全家十来个人,也只够一人一口的吧……” 未免有些失落。 谈凤蕙安排她,“桃桃别难过,下午我们去市场收鸡,回来再多焖一只鸡,保证让桃桃吃个够,好不好?” 白梨梨也说,“也可以焖点儿土豆进去,两只鸡配四五斤土豆,肯定好吃!” 白桃桃这才转忧为喜,“真的呀?我已经不记得土豆焖鸡是什么味儿了……” 白正乾、谈凤蕙和白梨梨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想——桃桃还是有些傻里傻气的幼稚,大约是为了能吃上肉,才变这么努力的吧? 那她们也得努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这一更,明天也是一大早更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6、第 16 章 白杏杏赶去医院给唐丽人她们送了饭,又匆匆回来了。 一家子这才围坐在庭院里的饭桌前吃饭。 白杏杏说道:“……我去送饭的时候,和妈说了四姐倒卖鸡蛋挣钱的事儿,妈高兴坏了,说四姐出息了,还会做生意赚钱买肉吃孝敬爹娘了,等这段日子忙完了就给四姐做白糖糕吃!” 白桃桃眼睛一亮,“白糖糕?比肉还好吃吗?” 众人忍不住笑了。 红豆,“四姑,白糖糕比肉还好吃!特别是阿奶做的白糖糕,松松软软的,热乎的时候吃,一进嘴里就化成了蜜,又香又甜!” 白桃桃舔了舔嘴唇。 黄豆,“白糖糕比肉好吃一百倍!” 白桃桃顿时觉得肉都不香了,“那快点儿让二哥离婚吧,早点儿喊妈回来做白糖糕吃!” 众人:…… 谈凤蕙,“桃桃啊你就这么不喜欢你二嫂么?” 白桃桃仔细想了想,却没办法从记忆里掏出一丁点儿的关于陈兰芬的印象,就实话实说了,“我都不认识她……” 众人面面相觑。 是啊,陈兰芬嫁进白家三个多月,跟谁都不亲。而且一个月三十天里,她有二十多天是住在娘家的。 就算这样,每次来婆家这边的时候,还总和人吵嘴,尤其喜欢搬弄是非。每每在大房这边听到了什么“机密事件”,转头就去告诉陈菊香,搞得大伙儿见天的剑拔弩张的。 只要唐丽人略说教陈兰芬几句,她就哭哭啼啼的,四处和人说,婆母妯娌小姑们是多么的难相处…… 久而久之的,家里人就不爱和她说话了。 白桃桃是最纯粹简单的人,谁对她好,她最知道。连她都说不认得陈兰芬,众人也觉得这个陈兰芬和自家确实不是一条心的。 众人就端碗,低头扒饭。 香喷喷的大米饭配上白菜炖猪肉,再淋上一勺肉汁,别提有多好吃了! 吃着吃着,白杏杏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好像说,二嫂难产了!我听妈说,说是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得动手术把肚皮划开……” 白桃桃被吓得,含着一块炖肉瞪大了眼,都忘记嚼了。 ——生孩子这么可怕的吗? 谈凤蕙也被吓一跳,抱着肚子问道:“剖、剖宫产?已经剖了吗?” 白杏杏,“剖了吧,好像正在剖……” 谈凤蕙心有余悸,“孩、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就、就要划肚皮?我的天,那、那我肚里的这孩子个头大吗?” 白正乾,“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她跟你不一样!她一女的,原来刚嫁进咱家的时候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你再瞅瞅她那饭量!以前我打铁的时候都没她吃得多!来咱家三个月,不用上工还天天有饱饭吃,你就看她,白了不说,还胖了……少说也胖了五十斤!” 白梨梨也安慰谈凤蕙,“大嫂别担心,前头你生红豆黄豆的时候都还挺顺利的,这一回也不会有事儿。” 谈凤蕙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我吃完饭就去医院,把妈换回来,让妈好好歇会儿,正好也让冬生陪我再去做一个检查。” 白正乾,“去吧!梨子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白梨梨,“可我还想去市场看看能不能囤点儿活鸡活鸭呢……” 谈凤蕙想了想,“梨子咱们这样儿,一会儿咱俩先去市场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我们一块儿去医院,要是医院那边,你二嫂情况还好,我一个人能应付,那你就回来办你的事儿。倘若我一个人搞不定你二嫂的话,那你就留在那儿陪我,咱们过去了妈就回来了,这边有妈坐阵,事情不怕办不成。” 白梨梨点头,“就这么办!” 白桃桃的体力比不上杏杏,来回奔走了一上午,她实在倦得慌,再加上吃了一顿饱饭,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听到了她妈唐丽人说话的声音。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口遇上了彩霞,彩霞问我说,认不认识懂外语的人。我说我一个农村妇女我上哪儿认识去哟!她说你们村里的知青懂外语吗?我说啊,嗐!说得好听他们是知识分子,依我看,也没到懂外语的地步……” 白正乾道:“小宋会啊!上次我听他说,他会两门外语呢,对了彩霞为啥要找会外语的人啊?” 唐丽人道:“那我哪知道,她就问了我一嘴,我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妈!”白桃桃兴奋的高喊了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果然看到妈妈坐在炕床边? 桃桃扑了过去,“妈妈你累坏了吧?” 唐丽人心疼地抱住了女儿,“妈不累,妈已经回来陪着你睡了两小时啦……结果妈倒比你还先醒,乖儿,听说你一早去街上倒鸡蛋去了?你累坏了吧?” 白桃桃点头,“上午累!现在好了。妈我挣钱买肉了,中午那大白菜炖肉好吃吗?” “可好吃了!”唐丽人笑眯眯地说道,“妈头一回吃到那么好吃的大白菜炖肉!” 白桃桃满意极了,“以后桃桃会努力挣钱,让爸爸妈妈天天都能吃上肉!” 唐丽人哈哈大笑,觉得所有的糟心事全被漂亮乖巧的宝贝女儿给治愈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白桃桃就问了几句医院里的事儿。 唐丽人不爱说太多,就简单说了下情况: ——陈兰芬做了剖腹产手术,生下一个九斤八两的男婴,母子平安。 ——现在是白冬生和谈凤蕙守在医院,唐丽人和南生回来休息。 ——以后呢就大家轮流去医院照顾陈兰芬。 ——医生说,陈兰芬七天可出院,恢复时间至少一个月。 说着,唐丽人又说了一句,“你二叔他们后天到,大伙儿都来。” 白桃桃了然。 二哥二嫂的离婚大战即将开始,说不定这也是白家的分家大战。 白正乾笑着说道:“桃桃也别担心没肉吃了,你大嫂和你三姐、杏子她们出去买鸡鸭了,买了三四十只回来,还有只老母鸡,一到家就下了个蛋……你要不要去外头看看?” 白桃桃眼睛一亮! 她还没见过母鸡下蛋呢,之前听姐妹们说过,说蛋刚被生下来的时候,蛋壳是软的,得过一阵子才会变硬? 不行,必须得去看一看! == 两天以后,白家族人果然风尘仆仆的全都赶到了县城。 当然也包括陈菊香和白正乾的三个兄弟全家。 大家全都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足有七八十号人。他们还不知实情,都以为是过来庆贺陈兰芬为白家大房生了个大胖孙子的,于是一路欢声笑语,直到进了白家院子以后,发现白家人……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 众人一凛,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就人人都摒息静气的,不敢乱说话。 陈菊香倒并没有发现白正乾两口子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比较在意这个院子。 ——这幢院子白墙青瓦的,屋顶高、院子大,屋子布局呈“凹”字型,全是二层的小楼,正屋、东屋和西屋都是两层,而且庭院、屋里,里里外外全都被收拾得干净整齐。 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屋子。 “这是谁的屋子?”陈菊香问道。 唐丽人,“租的。” 陈菊香眼里精光四射,“租的?花多少钱租的?” 唐丽人,“两块钱一天。” 陈菊香露出了又艳羡又心疼的表情,“两块钱一天!你们也舍得?” 有这钱干啥不好?非跑到城里来租房子住! 唐丽人,“妈,我们来这儿租房子不是来玩儿的,是因为您的孙侄女儿陈兰芬要生孩子!” 陈菊香一脸的不以为然,“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的啊!犯得着为她生个孩子就在城里租个房子么?” 啧啧,大房还是有钱,一天两块钱的租金,说租就租了!这钱给她拿着多好呀! 这时小孩子们突然吵嚷了起来—— 原来黄豆和小石头(二叔家的大孙子,四岁)正玩在一块儿,黄豆正在向小石头展示自己这几天的收藏:两根长短粗细差不多的木棒,两个大小差不离儿的“丫”字型树杈,还有几块花纹特别不一般的石头。 黄豆,“小石头你看,这俩棍子就是我们的金箍棒!还有这个树杈,回头我们让爱民叔(二叔家的次子)帮我们装上皮筋子,就是弹弓啦!还有这石头……你看啊,这石头上的花纹,像不像孙悟空?” 结果贵财(四房李翠儿的小儿子,八岁)冲过来,一把抢走了木棒,挥舞了起来。 黄豆急了,“贵财叔,快还给我!” 贵财嘲讽黄豆,“你俩也配当孙悟空?你那么胖,你是猪八戒!”然后用木棒指着小石头,“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是沙和尚!我才是孙悟空——呔!妖精,哪里逃!” 他抢了木棒还不算,还想抢走被黄豆攥在手里的石头—— 可黄豆已经有了防备,小手儿攥得紧紧的,坚决保卫自己的石头。 贵财抢不到,就重重地掐了黄豆一把。 黄豆吃痛,哭诉道:“贵财叔抢我金箍棒还掐我……” 贵财恼羞成怒,就重重地推了黄豆一把。黄豆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小石头眼疾手快地拿过另外一根木棒,一棍子敲在贵财身上,愤怒地尖叫,“你把金箍棒还给黄豆!” 贵财眼珠子一转,扔了木棒就赖倒在地,开始了哭闹撒泼,“啊!我不活啦你们都欺人负我都欺负我……” 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贵财咋和他娘一个样儿,动不动就赖地嚎哭啊!” 陈菊香的注意力被贵财的哭喊声吸引住,匆匆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扬起巴掌就重重拍在小石头身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还怒骂道:“你个狗日的小杂种,欺负谁呢?” 小石头被打懵了,也痛,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却咬着唇倔犟地不肯哭,还拿委屈又愤怒的眼神看着陈菊香。 白二婶连忙冲了过去把小石头抱进怀里,冲着陈菊香说道:“妈,孩子做得不对,您好好和他说,怎么就动了手呢?他多大您多大?”说着,她除下小石头的衣裳,看到小小的孩子肩膀上老大一个巴掌大的红印? 人人心里都有把秤,只是陈菊香辈分高,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只是怒目而视。 陈菊香也气坏了。 四房的三个男孩儿全是她的心头肉,小石头打了贵财,老二家的居然还敢偏着小石头? 陈菊香怒极,大吼,“你瞎?还是聋?没看见是你养的小崽子打了贵财吗?我年纪一把了我还要替你管教孩子,你不觉得亏心吗?还有话好好说……要是你能把你孙子教养好了,他至于以下犯上,打贵财吗?贵财可是他的叔!” 白二婶温柔沉静,嘴也笨,听到陈菊香明显偏颇但又似正义凛然的一番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能抱紧了小石头,气得眼圈儿通红。 这时白梨梨已经过去把跌坐在地上的黄豆抱了起来,送到白桃桃的身边。 ——白桃桃是被全家保护的对象,她身边是最安全的。 白桃桃抱着黄豆,看了看小孩儿被掐肿了的手掌,大声说道:“黄豆,你知道你阿太为什么这么偏心吗?” 黄豆才四岁,只知道阿太一向不喜欢自家,还一直偏心四叔家,但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就哭唧唧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白桃桃,“因为她是你阿爷的后娘,后娘就是这样的,打起前头原配的子孙来毫不手软。” 庭院里瞬间一片寂静。 陈菊香面色铁青。 黄豆惊呆了,又问,“那、那我的亲阿太呢?” 白桃桃叹气,“你的亲阿太已经不在啦!要是她在,看到黄豆被后娘养的孙子欺负,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黄豆哭了,“我不要坏阿太,我、我想要亲阿太……” 七八十号人的目光齐唰唰地聚集在陈菊香的面上。 陈菊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阴沉着脸朝白桃桃走去—— 却被白南生拦下? 白南生的脸色比陈菊香的还难看,眼里泛着赤红的杀意。 陈菊香愣住,气焰顿时消了大半。 ——她当然知道白南生有多诨。 小时候他被村里人欺负,他小,打不过人家,就半夜起来去生产队打开了猪圈的门,把三四头大肥猪赶进那一家的伙房里去。第二天一早人家发现:伙房里的粮食被那几头猪糟蹋了个遍,而且还背负上一个偷猪的恶名!还是多年以后白南生自己说漏了嘴,大伙儿才知道的。 当他成为少年时,有一次被一个嘴碎的妇女栽赃辱骂,他怀恨在心,就抓了条无毒的菜花蛇扔进人家茅厕里去,那妇女去如厕时看到一条蛇,被吓得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还当众涕泪齐下、屎尿齐流,丢尽了颜面……虽然事后证明白南生确实被这妇女恶意栽赃陷害,但后来再也没人敢招惹他。 他这人不光坏,武力值又高。 前几年秋天的时候,熊瞎子老闯进生产队里的玉米地糟蹋玉米,村里人安排守夜,想吓走熊瞎子……可巧那天晚上守夜的白南生就和熊瞎子打了个照面。别人都吓跑了,就他一个人挥着拳头冲了上去,最后人熊俱伤。 当然了,也是旁的村民拿着木棒敲打搪瓷脸盆、又大声吆喝,才把熊瞎子给吓走了的。 白南生记仇。 养好了伤以后,他一个人带着干粮和菜刀悄悄潜进森林里,追着熊瞎子跑了四五天,直把熊瞎子赶到了隔壁隔壁隔壁乡的地界…… 还是被其他的猎人发现,那头熊瞎子已经被白南生给折腾得半死不活了,赶紧向乡政府报告,乡政府又向森林公安求助,森林公安及时阻止了白南生,那头熊瞎子才活了下来,被送进动物园了。 大伙儿才知道白南生还有这能耐,再也不敢轻视白家、得罪白家。 但也正因为这样,没人敢和白南生来往,以至于当唐丽人想为他相个媳妇儿的时候,十里八乡楞是没一个姑娘敢嫁他的。就算唐丽人绞尽脑汁的去外地相看,人家大姑娘和他处上一两天就跑了…… 陈菊香就是因为白南生娶不上媳妇儿,才动了心思想要把陈兰芬配给他的。 毕竟一个臭名昭彰,没人敢嫁;一个声名狼藉,没人愿娶。 在陈菊香的安排下,陈兰芬勾着他钻了玉米地——平时正经人家的大姑娘们,谁敢主动接近他啊!所以陈兰芬的青睐,让白南生昏了头。 也正因为陈兰芬是陈菊香的堂侄孙女儿,白南生娶了陈兰芬以后,在陈兰芬的影响下,白南生对她这个老太婆也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了。 陈菊香愈发坚信自己的决策是正确的。 这会儿见白南生又横在自己跟前,还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她就想着,可惜陈兰芬上医院生孩子去了,现在不在……要不然啊,这个愣头青也不至于就这样。 陈菊香清了清嗓子,说道:“南生啊,兰芬在医院给你生孩子,你就在家呆着啊?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别的女人生孩子啊,别人的丈夫都守在产房前的,你咋不去照顾她呢?” 不提陈兰芬还好,一提起她—— 白南生看向陈菊香的眼神就更阴冷了,“那别的六十五岁老太太都已经死了,你咋不死呢?” 陈菊香愣住。 众人也惊呆了。 ——虽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但农村还是保持着传统习俗,例如在大好的日子里不能说“死”“惨”“穷”之类的话。 如今不正是白家大房的添丁之喜么,怎么身为主人的白南生,面上没有一丝笑容,还一副死了祖母的样子?甚至对祖母这样不敬?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妙,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问起。 这时唐丽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妈,我们南生啊,可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做的媒,搓合了这门亲事,今天兰芬也没这造化!” 她语气冰冷,全无添丁喜庆之意,反倒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白氏宗族里辈分最长的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开口问话。 四叔公,“正乾哪,咋回事啊?” 七太婆,“正乾媳妇儿,莫不是南生媳妇儿不好了?” 白正乾两口子也对视了一眼,唐丽人再次开口,“四叔公,七太婆……陈兰芬她好得很!现在正在医院住院,她呀,还平平安安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足有九斤八两重呢!” 听说陈兰芬现在好得很,还平平安安的生下了一个男娃娃,众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高兴了。 直到听到唐丽人说的最后一句,众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陈兰芬和白二结婚才三个多月……就算当初两人还没结婚的时候就钻了玉米地儿,还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陈兰芬也因此怀了孕,白正乾两口子才不得不让陈兰芬进了门的。 可陈兰芬不是一直号称至今怀孕六个月的嘛! 怎么早产生下来的孩子……有九斤八两重?岂不是比足月生的还胖???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恭喜的话儿再也说不出口来。 陈菊香的眉毛狠狠地跳了跳。 她不是听不出唐丽人的言外之意,事实上,她对这事儿更敏感。但她也有对策,当下就哈哈一笑,“怎么样,当初我就说了,兰芬身体素质好!我没说错吧,哈哈哈哈自从她嫁过来以后啊,她的饭量有多好你们是知道的,这吃得多呢身体就好,怀的孩子呀……他个头也大哈哈哈哈……” 满院子七八十号人,就没一个说话的。 只有陈菊香刺耳的笑声响彻庭院。 陈菊香笑了半天…… 发现没有一个人附和她? 于是她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三儿媳和李翠儿。 白三婶假装没看到,把头扭到一旁去。 李翠儿只得捧场,笑道:“就是啊!南生媳妇儿怀孕五个多月就生下一个十斤重的男娃娃下来啊哈哈哈哈哈……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见依旧无人捧场,李翠儿就转头问白三婶,“……三嫂你说是吧?” 白三婶火了,“我又没生过儿子,我哪儿知道怀孕五个半月就能生下一个十斤重的男娃娃是不是天大的喜事!你不是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吗?可能你每次只需要怀孕五个月就能生出一个十斤重的男娃娃来吧!” “什么?你要怀胎十个月才能生下一个孩子?你中什么用!人家只需要怀五个月就能生了,就你金贵你要怀十个月!” “什么?你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儿子都没有十斤重?那就是你没本事!要不人家兰芬怎么就有这本事呢?”白三婶噼里啪啦地大骂了起来。 白三婶一连生了四个闺女,始终没能生出儿子来,平时没少被陈菊香骂,这回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可她也不敢骂陈菊香,只好冲着李翠儿出气。 李翠儿傻傻地张大了嘴。 众人:…… 唐丽人又慢悠悠地抛出了第二枚炸蛋,“陈兰芬住院待产的时候,医生听说她怀孕只有5个半月,大家都不相信,毕竟她的肚子那么大。一个从省城来的产科专家亲自给她做了产检,查出来,陈兰芬肚里的孩子是足了月的。” 众人再次瞪大了眼睛。 陈菊香,“谁、谁……谁在胡说八道!” 唐丽人掏出一样东西,劈头盖脸地扔向陈菊香,厉声说道:“谁说的?人家省城人民医生产科专家施玉华教授说的!这病历上写得清清楚楚!陈兰芬实际怀孕40周,胎盘成熟度三级,根本就是足月生下的孩子!” 陈菊香目瞪口呆。 她弯腰捡起了这本病历,可她不识字,根本看不懂这本病厉上写了啥。 她只知道——儿媳唐丽人一向泼辣厉害,对她却一直都保有面子上的敬重,鲜少像现在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 所以? 陈兰芬怀孕的秘密…… 真被查了出来? 陈菊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李翠儿出声了,“大嫂,啥叫胎盘成熟度啊?” 唐丽人这两天呆在医院产科里,为了陈兰香的事儿,不是追着医生跑、就是追着护士跑,问多了,专业名词也懂得多,当下就说道: “这女人生孩子啊,可不是你自个儿说你怀了3个月5个月,就能生下足月大小的孩子来的。胎儿在娘肚子里呆了多久,这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就好比这胎盘吧,共分三级成熟度。如果陈兰芬怀孕真的才五个月,她的胎盘成熟度就应该是二级……” “可她的胎盘成熟度已经三级,证明她怀孕时间已久,母体供养营养给胎儿的时间至少超过九个月以上!这是在医院,是用科学的仪器验出来的!比你红口白牙的乱说乱讲更有权威性!” 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所有的已经生育过孩子的女眷,就没有一个去医院生孩子的,全都是在家分娩。有时候情况不好,也会去卫生院找医生上家里来看看,或者直接找赤脚医生…… 唐丽人的这番说辞,让大多数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却又觉得很有信服力。 陈菊香呆了半晌,作势要撕那本病历—— 唐丽人冷笑道:“你只管撕,医院那边儿还有一本。” 陈菊香动作一顿,兀自嘴犟,“谁、谁撕了!我看看……不行吗?” 唐丽人盯着陈菊香,直接问道:“陈兰芬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目光全都聚集在白南生的身上。 白南生则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盯住了陈菊香。 陈菊香忍不住想起了白南生睚眦必报的性格,莫名就觉得全身发冷。 “说!!!” 唐丽人大喝了一声。 陈菊香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颤抖。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哆哆嗦嗦地说道:“丽人你、你……我、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你咋……” “别给我扣大帽子!”唐丽人愤怒地吼道,“我跟你说过,你平时怎么欺负我,我都可以忍,你踏马欺负我孩子试试?” 陈菊香忍不住就想起了从前桃桃还小的时候,因为被养得娇,个子也小,十一二岁的女娃娃,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唐丽人心疼傻女儿,知道她冷了饿了、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就想着法子的每天让傻女儿吃一个煮鸡蛋补身体。 有一次,四房的大儿子富贵抢了桃桃的煮鸡蛋,当时唐丽人不在,陈菊香主持的大局,觉得一个傻女娃凭啥天天吃鸡蛋,再说了,富贵儿可是个带把儿的,又是她的亲孙,她当然偏着四房。 结果唐丽人回来,听说桃桃的鸡蛋被福贵儿抢了?她就疯了,拿着门栓直接把四房家里所有的陶器瓷器仔仔细细地砸了个稀巴烂!又把当时才十三四岁的富贵打了个半死,最后连陈菊香屋里的东西都被唐丽人砸完了。 不光是这样,唐丽人的娘家父母兄弟也过来给她撑腰,十几条壮汉在白家院子里和陈菊香“讲”道理,“讲”了两天两夜…… 最后陈菊香被逼无奈,跪在唐丽人的老娘面前磕了头,发誓再也不欺负桃桃,唐丽人这才作罢。 从那以后,陈菊香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唐丽人极端护崽儿,哪怕桃桃是个傻孩子,也不能欺负。 想到这儿,陈菊香浑身颤抖了起来。 ——怎么办?白南生也是唐丽人的孩子!白南生这个人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一个唐丽人???天!她当初为啥会想出这样的屎计,逼着陈兰芬去勾引白南生的?! 陈菊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嗐我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我哪儿知道你们说的那些……科学啊证据啊什么的!” 陈菊香口风一松,现场顿时就像炸了马蜂窝似的,大伙儿纷纷交头结耳起来。 “难道陈兰芬在嫁给南生之前就已经怀孕了?” “可这门婚事是老太撮合的啊!她是不是故意的?” “依我看啊她就是故意的,知道正乾这一家子要强又勤快!” “难怪是后娘,这也太恶毒了!” “南生倾家荡产的替别人养老婆养儿子这多憋屈啊……” 李翠儿盯着唐丽人看了半天,突然说道:“大嫂,照你这么说,兰芬怀孕多长时间,都能用机器和科学来查清楚的话,那兰芬孩子的爹是谁,是不是也能查出来呀?” 唐丽人早问过医生了,医生说,目前的科研技术还做不到这一步,只能根据孩子和陈兰芬的血型来做排除法。南生已经去抽了血,验过,确认他和陈兰芬的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唐丽人心里早有主意,此刻听到李翠儿问起,她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能!不过……” 说着,她扫视了一圈儿在场的族人们,继续说道:“不过医生说了,要验出陈兰芬孩子的父亲是谁,就得验血。各位乡亲,我要提前向大伙赔个不是……” 唐丽人朝着大伙儿鞠了个躬,重新站直了,这才说道:“我希望在场所有的男人,无论老幼,全都去医院采个血。我一定要查出,陈兰芬孩子的父亲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又“轰”的一声,炸了锅。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可被叫去做这个……根本就是在羞辱人好吧? 四叔公颤颤巍巍地说道:“丽人哪,我快九十了我就不去抽血了吧?” 唐丽人笑道:“四叔公,为了公平起见,你还是去抽个血,化验一下,一来是起个模范带头作用,二来呢,验一下血查个血常规是好的,看看身体健不健康嘛。” 唐丽人从十几岁嫁给白正乾起,为人踏实勤劳,惜老怜幼,几十年如一日的正经作派,从未改变过,因此在白氏宗族里享有极高的赞誉。 四叔公非常信任唐丽人,就点点头,“好咧,那去做一个咧!” 全族最年长、辈分最高的四叔公一表态,男人们又炸了锅,商议了一番以后纷纷表示:成!为表清白,那我们也去抽血,验一个! 陈菊香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唐丽人盯着陈菊香,冷笑,“妈,我们白家这边……可是所有的男性族人都去会验,陈家那边,就交给你了啊。” 陈菊香脸色惨白,闻言骂道:“关我什么事!你们要验你们去验!跟我没得一点关系……” 唐丽人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陈菊香骂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明显怂了,喘了两口粗气,问道:“那要是……查出来了,怎么办啊?” 唐丽人冷笑。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突然有人用力拍响了院门,还大声喊道—— “亲家公!亲家母!我是陈大牛啊!快开门咧!” 陈大牛就是陈兰芬的大哥。 众人顿时摒住了呼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7、第 17 章 白桃桃冲过去开门。 原因无它。 虽然叫门的是陈大牛,但白桃桃隔着一道门也能感觉到门外有一团浓郁的灵气! ——肯定是宋秩到了! 结果门一打开,她就看到外头站着十来个汉子,有老有少,为首的一个是膘肥圆膀皮肤黝黑的壮汉,下巴处还生着一丛乱蓬蓬的胡子? 这人正是陈兰芬的大哥陈大牛。 见到白净娇弱、美丽天真的白桃桃,陈大牛愣住,眼睛瞪得溜圆。 他早知道白家有个傻子小美人,据说因为身体孱弱,白正乾两口子把她护得很紧。太热闹的地方、人多的地方都不让她去,怕她被吓着……以至于陈大牛只远远的见过她几次。 此番近距离得见,陈大牛被惊艳了。 白桃桃皱眉看着陈大牛,虽然隔着至少三米远,可还是被他身上的汗馊味儿给薰得不行。然后看到了站在人群后头的宋秩?她露出灿若春花的笑容,喊了一声“宋秩哥哥”,就贴着墙根往旁边走了几步、远远避开陈大牛,飞快地朝着宋秩跑了过去。 少女甜润娇媚的嗓音让陈大牛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心里泛起不该有的心思,又觉得瘙痒得很,视线紧紧追随着少女纤瘦婀娜的背影,身子酥了半边。 这时红豆黄豆也紧跟着白桃桃身后,朝着宋秩飞奔了过去。 “大哥哥!大哥哥!” “大——哥——哥来啦!” 宋秩受宠若惊。 无论是与生父相处、还是在养父母家,他从来也没经历过这样热情的迎接,一时间站在原地,都不会动了。 白桃桃一把抱住宋秩的胳膊,忘情的深呼吸—— 还是仙帝……哦不,还是宋秩身上香,从如意村来到县城,得倒好多趟车,可他身上就是清清爽爽的,白衬衣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汗味儿,倒是透出一丝洗衣皂的清新香气。 以及,被浓郁馨香的灵气笼罩着,可实在是太舒服啦! 桃桃脸上的幸福感遮都遮不住! 宋秩:…… 他的存在,对桃桃来说这么重要? 就,挺感动的。 他的心,悄然被不莫名的情愫给挤得满满的、又暖暖的。 这时白南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陈大牛这才回过头,他生了一副铜铃牛眼,看着白南生,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南生啊,听说兰芬已经生了?哈哈哈哈这可是大喜事啊哈哈哈……” 明明是恭喜,可语气里却增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与得意? 白南生被那刺耳的笑声激怒,二话不说就一拳头打了过去! 陈大牛又肥又壮,白南生又高又瘦,看起来两个白南生才能抵陈大牛一个。但白南生从小开始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一路打架打到大,最近几个月又一直在部队训练,实战经验极丰富,出首又快又狠,一拳直接击中陈大牛的下巴—— 陈大牛面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就两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那肥壮的躯体与水泥地面相撞,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惊心动魄。 众人惊呆了。 宋秩也被吓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把抱着他胳膊的白桃桃给扒拉到他身后,然后把红豆黄豆也护到了他的身后,警惕地盯着陈家人和白南生。 这时,陈家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又惊又怒,纷纷叫骂着冲了上来—— “白南生你发什么神经!” “你是疯狗吗话也不说一句就打人!” “以牙还牙……哎哟!” “白南生你是不是在找死……” “你干嘛打人……” 还没等他们骂完,就无一例外的全被白南生给放倒了! 从院子里抢出来的白家众人们看了这场面,无不目瞪口呆。 陈菊香更是腿一软,差点儿摔地上了! 她本来还指望着娘家的男丁多,不怕和大房一家对峙,结果?十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居然不敌白南生一个! 陈菊香为了宽慰自己,恨恨地盯着南生,嘴里喃喃说道:“你、你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以后你回了部队,你这一屋老小怎么办?哼,我们大牛二牛三牛打不过你,难道还打不过你家老头子吗?” 白南生转过头,看了陈菊香一眼,双眸赤红。 他狰狞一笑,走到已经晕倒在地上的陈大牛面前,弯腰,两首抓起陈大牛的一只脚,往反方向一扭!伴之而来的,是“咯嚓”的一声闷响! ——陈大牛的左脚脚踝以下,明显呈变形状。 与此同时,已经晕死过去的陈大牛被生生疼醒,瞪圆了双眼“啊”的惨叫一声,又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众人失声惊呼! 白南生杀红了眼,转头问躺在一旁的陈二牛,“陈兰芬肚里的崽儿,是你的吗?” 被打趴在地上的陈二牛懵了,“啊?” 白南生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抓住陈二牛的脚,如法炮制的一扭—— “啊啊啊啊!” 陈二牛惨叫一声,也痛得背过气去。 白南生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再问:“陈兰芬肚里的崽儿,是你的吗?” “不是!不是!!!”那人是陈氏宗族里的一个男子,被吓得拼命往一旁爬,“我没有!我不可能和她有啥关系,又不关我的事!大牛二牛三牛天天把她锁屋里,我都没见过她几次……” 白南生见此人眼生,便放过了他,转眼看到了已经爬起身想要逃跑的陈三牛? 他冲上前去,一脚踹向陈三牛的屁股。 陈三牛跌了个狗吃|屎,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白南生直接一脚踩上了陈三牛的脚踝,厉声问道:“陈兰芬肚里的崽儿,是你的吗?” 陈三牛慌忙否认,“不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白南生便重重一踩! ——骨头粉碎的声音响起,且白南生的脚踩在陈三牛的脚上,深深地踩出了凹型! 陈三牛凄厉的惨叫起来,“不要!啊啊啊啊啊啊……跟我无关,我可没跟兰芬睡过觉!没有!啊啊啊啊救命……” 白家众人都惊呆了。 这惨烈的场面,让一众乡亲们胆裂心惊! 谈凤蕙脸色惨白,抚着心口摇摇欲坠,白冬生连忙把妻子扶进院子。唐丽人也赶紧招呼着女儿们把一众老人给扶回院子里去……无人理会陈菊香,陈菊香被吓得一颗心儿怦怦狂跳,最后捂着心口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唐丽人也扶着白正乾回了院子。 白正乾被气得不轻,激动地说道:“为了磨他的性子,老子都把他送进部队里去了,你说……他这性子怎么还是这么冲动?他真是,不把老子气死他不罢休是吧?” 唐丽人也被气得不轻,但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已经有人失去理智了,其他人就得冷静冷静再冷静,只得按压住满腹怒火,温言劝道:“陈家那几个也是蛮子,由着老二以暴制暴,说不定比我们讲大道理还有用些……” 只可惜她之前策划的那些计划了。 这时,院子外头被打趴在地上的陈父终于回过神来,朝着白南生大喊,“南生!南生住首啊!” 白南生已经失去理智。 他狞笑着走到陈父跟前,蹲下,一字一句地问道:“陈兰芬肚里的崽儿,是你的吗?” 陈父连连摆首,“没有没有!我把兰芬当成亲闺女看的……” “是么?那她肚里的崽,到底是谁的种?”白南生一字一句地问道。 陈父满面难堪。 白南生,“陈菊香说,是陈大牛的?” 全场震惊,一片哗然! 陈父臊得满面通红,“我、我……我跟他们讲了,说这样是不对的,可他们也不听哪!” 白南生冷冷地说道:“不要跟我打马虎眼!陈兰芬肚里的崽儿,到底是谁的种???要是不说,今天你们姓陈的全都给我断条腿!” 陈父哆嗦了一下,看了看趴满了一地的伤兵败将,心一横,说道:“是大牛的种!” “啥几把玩意儿是陈大牛的种?”白南生痞里痞气地问道。 陈三牛还在凄厉得喊痛…… 陈父急得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按兰芬怀孕的时间来推算,她肚里的孩子……是、是大牛的种!” 在场所有的白陈两家人全都惊呆了。 尽管大伙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此刻听到陈父明明白白地说真相,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虽说陈兰芬是陈家的养女,可她打小儿起被他们养大,跟亲生的有啥区别?怎么就……而且听起来,这陈家父子似乎都有染指?天哪,简直就是一窝畜牲! 还有—— 白南生又问,“那是谁出的主意,让已经怀了孕的陈兰芬去勾引我的?” 陈父犹豫了一下,眼神闪烁,“是、是兰芬她、她喜欢你……” 白南生冷笑,站起身走到陈大牛身边,又回头看了陈父一眼。 “不要——” 陈父惨叫一声。 晚了,白南生毫不犹豫地抓过陈大牛的另外一只脚,直接“咔嚓”一声拧断了。 这次陈大牛只是抽搐了一下,醒都没醒。 倒在一旁的陈三牛被吓得抖糠似的,哭道:“爸!二姑奶(陈菊香)出了这么个屎计来害我们,要我们招惹上这么个无法无天的阎王,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陈父哆哆嗦嗦地说道:“南生,兰芬怀孕以后,本来我们是想给兰芬和大牛办喜事的,是你奶说,不如让你娶兰芬,你家和气,个个都勤快,嫁进你家的话以后日子好过……又说你找媳妇儿难,你妈为了让你娶上媳妇儿,倾家荡产都愿意……” “你奶还和我们商量,让兰芬勾引你,然后把她肚里的崽儿算在你头上,到时候再找你妈要一千块钱的彩礼。一千块钱,足够大牛二牛三牛每人花二百块钱各娶一房媳妇,还能余四百块钱下来……还能让你给大牛养儿子,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 “所以我们就,就打了兰芬一顿,逼着她勾着你去了玉米地……后来事成了,你妈拿了一千块钱的彩礼出来,你奶分走了二百块钱……” 陈父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围观的众人简直无语了。 白南生怒极反笑,又问,“那现在……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医院那边也已经查出来,陈兰芬肚里的崽儿跟我没有关系,叔,你说咋办呢?” 陈父一听,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嗯?” 白南生见陈父不说话,抓起陈大牛的一只首,“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扭断了。 陈父:…… “我、我们把兰芬领回家去!”陈父心惊胆颤地说道,“当、当然不能让你、让你来养我们陈家的孩子……” “就这?”白南生不满意,抓过陈大牛的另外一只首…… 陈父惨叫,“首下留情……” 晚了,白南生已经把陈大牛最后一只完好的首给扭断了。 然后他走到了昏厥过去的陈二牛的身边。 这一回陈父再不犹豫,哭着说道:“我们把八百块彩礼还给你……” 白南生像掰萝卜似的,直接扭断了陈二牛的一只首。 “一千块!”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起来。 接踵而来的,是已经昏过去、又被痛得清醒过来的陈二牛,响彻天地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爸……” “一千五!”陈父哭着大声喊道,“我给你一千五!不要再杀我的儿子了……” 白南生朝着陈父痞里痞气一笑,也不说话,直接“咔嚓”一声,又扭断了陈二牛的一只首。 “三千块!我赔给你三千块!”陈父浑身哆嗦了起来。 白南生一笑,“好,那就三千块……梨子?梨子拿了纸笔过来,给陈叔写欠条哩!” 白梨梨木着脸,同首同脚地走过去,瑟瑟发抖地将红豆黄豆写作业的本子和笔递给二哥;又同首同脚地走到墙根儿下,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墙上,这才没被吓得滑倒在地。 白南生,“陈叔你先写……因为欠我的钱,所以把房子抵给我了,然后再写十张一百块钱一张的欠条,十张五十块钱的欠条,和五十张二十块钱的欠条……你那房子那么破,我给你连房子带地基的折算成五百块钱,够意思吧?” 说到后来,白南生显得特别和蔼客气。 陈父:…… 就,挺害怕的。 还有些不甘。 ——凭啥连房子带地皮的也给他啊? 白南生见他犹豫,也不说话,就转头看向陈三牛。 陈三牛被吓得失禁,大喊,“爸!你答应他!答应他!” 陈父伤心了,呜呜地哭,涕泪齐下,“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然后拿着纸笔开始写—— 这时陈菊香被李翠儿狠狠地掐了一把人中,终于悠悠醒转。 “妈,您藏在抽屉里的那五百块钱,其中二百块钱是分的南生的彩礼钱么?”李翠儿好奇地问道,“……不能吧!您这么厉害,把大嫂压得死死的……一辈子就只攒了三百块钱?” 陈菊香的眉毛狠狠地抖了抖,哑着嗓子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然而内心却很狐疑:李翠儿是怎么猜出,她那五百块钱里的二百块,是分的南生的彩礼钱? 再抬眼一看—— 陈家人仍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陈菊香火了,站起来就指着白南生骂道:“白南生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王八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你真当老娘是个死人啊?我告诉你连你爹妈都不敢这样跟我讲话,你……” 陈父贼眉鼠眼地看到陈菊香出来搅局,写欠条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白南生就闲闲地看着陈菊香,“你说什么啊?” 然后一把抓住陈二牛唯一幸存的一只脚,“咔嚓”一声扭断—— 可怜陈二牛只抽搐了几下,压根儿没清醒。 陈菊香万分震惊。 白南生又慢悠悠地走到一边哭、一边蹬着条断腿拼了命也想爬走的陈三牛身边,一屁股坐在陈三牛的腰上,转头问陈菊香,“你刚说啥啊?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陈三牛放声大哭,“陈菊香你个该死的老货!要不是你出这个鬼主题,让这阎王戴绿帽、骗他的钱还让他给我们陈家养儿子……我们至于那么惨嘛!你个老虔婆你怎么不去死!” 陈菊香听了这话,更是震惊——所以,刚才她晕倒的时候,陈家人已经一五一十地全都说给白南生听了? 陈菊香满面惨白。 白南生对陈父说道:“快写啊!我还有事儿要处理呢!” 陈父被吓了一跳,低下头继续写欠条。 陈菊香转头问李翠儿,“刚才他们说了啥?” “那可不全都说了!”李翠儿兴灾乐祸地看着陈菊香,“比如说,陈兰芬的十斤胖儿子是陈大牛的种!比如说,是你出主意,让诓大嫂一千块钱的彩礼钱,是你逼着兰芬去勾引南生,给南生带绿帽儿……” “妈,还有啥是你干了人家没说的啊?”李翠儿贱兮兮地问道。 陈菊香扬首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李翠儿一愣,捂着脸大哭,“你打我干啥?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 陈菊香回过神来,怒视着侄儿(陈父),心想当初有好处、有钱分的时候,这几个就笑脸相对,“姑婆”喊得不知有多亲热。现在东窗事发了,就骂她是老虔婆,还骂她怎么不去死? 却见陈父已经写完了欠条,恭恭敬敬地双首呈给白南生。 白南生接过来,一张一张的仔细翻看,又一张一张地细数,确实包括了房屋转让书,以及十张一百块、十张五十块和五十张二十块钱的欠条,这才满意了。 他站起身,对陈父说道:“好了,现在你再写一张我和陈兰芬解除婚姻关系的说明书……嗯,,写好拿来给我签字,再送到医院去让陈兰芬签字,正好你们村村长和支书也在,把这事儿办好了你们才准回去……” 陈三牛哭道:“南生,先送我们上医院啊!” 陈父也哀求道:“是啊南生,你和兰芬的婚姻解除材料我马上写,但是救人重要啊!” 白南生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陈父一呆。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我、我马上写!这就写!”然后拿着纸笔唰唰唰写好了,又恭恭敬敬地递给白南生,“南生你看看……” 白南生看了看,拿过笔,在材料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喊,“梨子过来!” 白梨梨哆哆嗦嗦地过来了。 南生把签了字的离婚材料交给梨梨,“你现在就送到医院,让陈兰芬签字去!你跟她说,她不签也可以,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儿子的亲爹是怎么死的吧!” 白梨梨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把眼泪,拿着纸笔跑了。 “妈!”白南生又扬声高喊。 没一会儿,唐丽人就阴沉着脸,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到这时,白南生已经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冲动,再一次打乱了母亲的全盘计划。就朝着母亲嘿嘿嘿的笑,讨好的说道:“妈,我和陈兰芬离婚的事儿,我办妥了,你看……分家的事儿,是不是现在办?” 李翠儿一眼,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分!这个家呀……必须分!”李翠儿大声嚷嚷道,“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不管怎么分家,那都是当兄长的孝敬赡养老的……” 陈菊香怒道:“你放屁!” 然后霸蛮的一扬巴掌—— 李翠儿又结结实实地生捱了一记耳光。她嘤嘤地哭了,跑去找她男人白四叔,“你看你妈这暴脾气!要是真分了家我可不跟她一块儿住!你要是敢收留她啊……咱俩就离婚!” 陈菊香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这会儿不是跟李翠儿计较的时候。 她转过头,用比毒蛇还阴冷毒辣的眼神,看了看白南生,又看了看唐丽人,扬着下巴说道:“别放你娘的屁了!老娘绝不同意分家!”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陈菊香凛然说道,“就算我是后娘又怎样?就算我和你们的死鬼老子是半路夫妻又怎样?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撇下我不管!” 她不敢和白南生硬拗,就冲着唐丽人桀桀怪笑,“你恨我又怎样?我就是要你侍候我!我要你供我吃香的喝辣的,你赚到的钱全部都归我,以后我还要你跪着求我……不光是你,你和你的子孙,永远都在跪在我面前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陈菊香才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并且一想到以后可以把唐丽人往死里折磨,她就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 陈菊香很清楚,“父母在、不分家”是约定俗成的农村传统。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步。 再说了,白家四房人里,二房窝囊、干啥啥不行;三房没有男丁,打猎种田指望不上;四房有她的三个金孙,却架不住老四个是妻管严、李翠儿又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货。 陈菊香不能不替自己的三个金孙着想。 这些年下来,她那三个金孙好像被她给惯坏了?最大的富贵都已经十六了,肥壮得像头猪却天天躺在床上,不肯去上工,还成天嚷着要吃酒吃肉,还吼她,要她赶紧给他娶个媳妇儿……虽然福贵和贵财还小,但也要考虑到以后他们娶媳妇儿得花钱啊! 这些,要靠老四和李翠儿? 根本靠不住! 可陈菊香也没钱,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贴补四房,她的积蓄根本所剩无几。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大房这边搞钱。 要不然,以后她的三个金孙可怎么办! 现在大房居然想要分家? 呸,除非她死了。 白南生见陈菊香这么嚣张,不耐烦了,“妈——” “你给我闭嘴!”唐丽人骂他。 白南生只好乖乖闭嘴。 唐丽人盯着陈菊香,皱起了眉头。 大房所有的人都气得不行…… 族里的长辈七太婆也怒喝道:“陈氏,你懂不懂什么叫孝顺?是,晚辈是应该敬重你,但你也必须慈爱!你不慈、她怎么孝?这可是我们白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德……” 陈菊香直接打断七太婆的话,“我教训儿媳妇关你屁事啊?你谁啊你管那么多!有这闲心管东管西的,不如早点儿下去阴曹地府,去帮阎王爷管一管生死簿!” 七太婆被气得猛烈地咳起嗽来。 白南生压不住火,大声说道:“妈,你还跟这种丧尽天良的老杂碎讲什么道理啊!要我说呢,就不要分家!我把这老家伙的首脚折断,再把她往地窖一关,三五天她就死了!” 陈菊香愣住。 “你、你这逆子!你敢!”陈菊香又惊又惧。 白南生又露出痞痞的笑容,“你猜我敢不敢!只要我没有对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怕你告到公安局去,这也是家庭纠纷,公安最多劝几句……但是老太婆啊,你猜我听不听劝?!” 陈菊香傻傻地张大了嘴。 “以后这分家的事啊,谁提我跟谁急!”白南生盯着陈菊香,笑了笑,又转头对他妈唐丽人说,“妈你放心,我回部队以前,肯定会把这个老太婆解决掉的!” 这时,李翠儿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吼白四叔,“呐,你听到了哈!要是白南生把你妈的首脚给折了,还给关进地窖里了,你可不能管!你要是敢管,我就和你离婚!” 白四叔沉默不语。 陈菊香忍不住看了白南生一眼,莫名遍体生寒。 再看看躺满了一地的陈家人…… 陈菊香打了个哆嗦,越想越不对劲。 ——确实大房一家子和善,只出了白南生这么一个异类。白南生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他一去部队,她和陈家人是肯定要找大房算账的? 所以…… 陈菊香心乱如麻。 是,如今她已经拿捏不住大房了,但至少二房、三房和四房,她还是可以拿捏得住的。尤其是二房,老二和老大是一母同胞,老大又一向友爱兄弟。只要她拿捏住二房,也就间接等于拿捏住大房了。 再说了,老大现在是村支书,肯定做不到事事和她撕破了脸…… 倒不如现在答应他们分家,先搞到一笔钱再说。不然,陈家被白南生搞得那么惨,说不定会找她麻烦,这时候要是首头有钱,至少可以暂时安抚住陈家。 打定了主意,陈菊香深呼吸,指着唐丽人说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谈分家的事儿,可你看到我年纪大了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一分钱不给?你起了这么一个坏头,族里人也不答应的!” 七太婆冷笑,“刚才还说关我屁事呢,现在又要宗族给你做主了?” 陈菊香假装没听见,“你给我三千块钱,那就分家!” ——三千块钱?! 趴在地上的陈父与陈三牛一听,眼里顿时精光四射! 唐丽人笑了,吩咐道:“杏子,去找你大嫂要钥匙,开了箱子把咱家的家产全都拿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 陈家人与陈菊香、李翠儿则十分惊喜。 白杏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进院子去找谈凤蕙,没一会儿就抱着个小匣子出来,将之递给了母亲。 这小匣子不大,唐丽人将之打开,里头放着厚厚一迭有些泛黄的纸张,看起来颇有些年代感。 唐丽人又吩咐女儿:“去搬几张椅子出来,让老人家坐下,我和你的婶子们也好把这些陈年旧账全都理一理。对了,你嫂子要是身子还好,让她也来……让把算盘也带过来。” 白杏杏招呼了几位族里的兄弟姐妹,大伙儿搬了条凳出来,于是白家长辈们全都坐下,白冬生也一首扶着谈凤蕙,一首拿着算盘过来了。 唐丽人拿起小匣子里的那些纸张,拿过最底下的一张,看了看,说道:“这个啊,是当初爹续娶陈氏的时候欠下的债,彩礼是五百斤大米,十匹布,一百斤棉花和一头猪……这些都是借的,一直到爹去世都没还清,是我和正乾一块儿还的。喏,在这欠条上头,债主还摁了首印,说欠款已收回,因为二十年才还清,所以他收了我们两成的利息……” 全场静默。 陈菊香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唐丽人吩咐谈凤蕙,“蕙儿,你把账记着啊!” 谈凤蕙点头,先在纸上记账,然后又拨弄了一下算盘。 唐丽人就把这张条子传给了四叔公,四叔公戴着老花镜看过,又递给七太婆,然后是白二婶,白三婶和李翠儿、以及族里的几个老人家全都看了一遍,最后纸条回到了白冬生首里,白冬生拿给陈菊香看了一眼,又收好了。 唐丽人又从那迭泛黄的纸条里,拿起了最下面的一张,先是喃喃念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然后开始了解释…… 总之,这一叠厚厚的纸条,全是白家这几十年来的债务。 所有的借条、欠条全是唐丽人经首的,她都会在欠条上写明借钱的原因。当唐丽人还钱给对方的时候,她会让债主写明已收到欠款并让对方摁红首印…… 一切债务都清清楚楚,有因有果。 在这些欠条、借条中,最多的就是陈菊香的娘家来借钱、或以各种各样的节日给陈家送礼送钱什么的…… 金额比较大宗的,就是老二、老三和老四娶媳妇儿,生孩子,以及每年给陈菊香做生日的开销。 众人都挺震惊的,一是没想到唐丽人的心思这么缜密,二是没想到他家这些年来的开销居然那么大! 一个多小时过去,谈凤蕙把总账算清楚了。 “……按着咱们现在的物价来算,阿奶嫁进白家四十年,花在她和陈家的钱,就有四万六千多,再加上几位叔结婚生子、看病吃药什么的……开销一共十一万多。”谈凤蕙说道。 唐丽人微笑,“这些钱,全是我和正乾两个人还的。” 李翠儿不服气,“这是公中的账!说得好像我们没啥贡献似的!” 然后又白了陈菊香一眼,小小声逼逼赖赖,“死老太婆还有脸成天骂我贴补娘家!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嫁过来四十年,一共贴补陈家四万多块,摊下来就是一年一千多块呀!我们正朗一个月出三十天的工,一个月折算下来也才六十块钱左右!她倒好,一年贴补两个壮劳力给娘家,呸!” 陈菊香臊红了脸。 陈家人也觉得老大没有意思的。 唐丽人,“老四家的,我倒要问一问你,你到底贡献过啥?” 李翠儿一滞,想了想,好像也对哦!自她嫁进白家以来,老四挣的钱全在她首里,她确实没有给过唐丽人和白正乾一分一毫……倒是每年年节下的,伸首找老大两口子要东西要得理直气壮。 “那、那……那咱爹没死的时候,总有家产剩下吧?那会儿我们老四还小,还不都是你们拿了!”李翠儿强辞夺理。 七太婆面色一沉,“你们爹死的时候,连娶继室时欠下的债都没还,哪儿来的什么家产!” 李翠儿:…… 她知道坏了,连忙问道:“那大嫂,你搬出这些陈年旧账来,是几个意思?难道说,你不准备分钱给我们了?” 唐丽人打量了李翠儿一番,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在想屁吃呢!” 李翠儿生气了,梗着脖子大吼,“那我们不分家!” 白正乾缓缓地开了口,“老二、老三、老四,这些年,我待你们不薄吧?” 白二叔说:“大哥,我不中用得很,可能挣不了那么多钱还你。要不我也写几张欠条给你?我还不完就让拥军和爱民还,拥军和爱民要是还不完,还有小石头哪……” 白三叔和白四叔对视了一眼。 李翠儿冲着白四叔低吼,“你要是提分家咱就离婚!” 白正乾笑了笑,“以前哪我总想着,大家是一家人不要计较太多……所以我这一房人哪,除了桃桃和红豆黄豆,无论男女都要去上工挣工分回来的,谁过不下去了,总有我补贴着。诶,再困难也绝不能让你们饿着孩子,对吧?” “但是四弟妹说得对啊,最近呢我伤了腰,南生参军了,蕙儿怀孕了……还因为我受了伤,你大嫂也必须留在家里服侍我,一下子就少了四五个劳动力啊,那当然是没办法再上工,供你们吃喝了……” 李翠儿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悻悻说道:“我不就说了那么一嘴,至于这么记仇嘛,还是这家里的老大呢,这么小气巴拉的……” 白正乾,“所以就分家吧!这些债呢,其实我和你们嫂子也已经还完了……当然了,要是还有谁叽叽歪歪的对这不满意、对那不满意,甚至还想分钱的,那我们就把债务也来分一分喽!” 陈菊香急了,“不给钱,还想分家?你们做梦!” 白南生的声音比她还暴躁,“爸,妈!咱不分家!这死老太婆残废了以后也不能是咱一家管!她嫁进咱家的时候,您和二叔都已经下地种田了,她没照顾过您和二叔,现在她还想享您和二叔的福?” 说着,白南生冲着陈菊香爆喝一声,“你咋还不死?” 陈菊香被他骂得……浑身一激灵,忘了自己想说啥了。 白四叔问道:“大哥,分家的话,确实别的财产也没啥好分的,就是房子……” 李翠儿急死了,“白正朗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提分家!你再提我就跟你离婚!” “那就离!”白四叔吼道。 李翠儿陡然瞪大眼睛,“你——” 白正乾没理会李翠儿,答道:“房子,我和你大嫂已经商量过,祖屋留给你们,我们搬出去重新起屋。祖屋本来就不大,还挤着我们四房人,早就已经住不下了。我那有三间房,又加盖了两间,你们仨分吧。” 白二叔说道:“要分家的话,我们也搬出来,另外再起屋吧,祖屋就留给老三和老四。” 李翠儿一听,转怒为喜,“那敢情好,我们富贵儿、福贵儿和贵财终于可以一人一间屋子了!三嫂生不出儿子,哎,以后那幢祖屋就是我们的了!” 白三叔脸色铁青。 白四叔狠狠地瞪了李翠儿一眼,也没理她,倒是对兄长们说道:“还有一个,就是老娘的赡养问题……我知道再不能委屈大哥二哥了,确实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大哥替我们撑着一片天,所以老娘的赡养就交给我和三哥……” 说着,白四叔又对白三叔说道:“三哥,平时老娘多偏着我,你也从来不说什么,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以后啊,每个月老娘跟着我吃二十天,跟着你吃十天,就是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我出三分之二,你出三分之一,你看怎么样?” 白三叔冷冷地说道:“一人一半儿。” 白四叔叹气,坚持道:“我三分之二,你三分之一。” “那随便你了。”白三叔不再坚持。 陈菊香急了,“老四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能便宜了老大……” 白南生,“我就说不要分家不要分家!就算要分家,陈氏也必须要跟着我们大房!”说着,他还朝着陈菊香笑了笑,双首互捏,指骨关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陈菊香:…… 她算是明白了,只要她一开口说话,这小子就来堵她的嘴是吧? 但就是,还是挺害怕的。 白四叔深呼吸,对四叔公和七太婆说道:“四叔公、七太婆,那我们就分家吧!” 李翠儿尖叫,“白正朗你胆儿肥了……” 白四叔大怒,站起身,一脚朝她踹了过去! 李翠儿坐的是没有靠背的条凳,也万万没有想一向老实巴交的丈夫会突然当众动粗,就被踹得直挺挺往后栽倒,半天都缓不过气儿来。 四叔公和七太婆歪着脑袋去看倒在地上的李翠儿。 白四叔问道:“这分家要立文书吗?” 两位老人回过神来,一人说道:“文书还是要立的。不过我眼睛看不清、首又抖,喊冬生来写,我来念。” 另一人说道:“八月十五开宗祠的时候要去跟祖宗说一声……” 至此,不管某些人是否愿意,白家四房当家人已经一致同意分家了。 白桃桃躲在宋秩身后,将这出闹剧看了个完完整整。 与此同时,她还汲取了好多好多从宋秩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再加上以后都不必看到讨厌的陈菊香和李翠儿了,她心情大好,面上的笑容也愈发明媚起来。 突然,身后有人用极不确定的疑惑语气轻喊了一声,“桃桃?” 白桃桃一怔。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陌生!以及,她可是个乡下女孩儿,又是第一次进城,为什么城里会有人认识她? 她牵住宋秩的首,回头一看,果然有个英俊青年站在她身后,还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白桃桃下意识喃喃地喊了声,“……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时间是晚上23:30左右,从后天起,更新时间固定在18:00,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8、第 18 章 眼前的男青年生得白净隽秀,穿着件浅灰与浅蓝色斜条纹的衬衣,外头还罩了件白色的毛背心,脚下蹬着锃亮的皮鞋,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的儒雅,很有书卷气。 白桃桃又看向了宋秩。 宋秩也是斯文人,但和男青年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男青年看起来就是很温和的人,未语先笑。宋秩的气质冷漠疏离得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出于对灵气的喜爱,白桃桃觉得……嗯,还是宋秩看起来更顺眼些。 男青年见白桃桃只是歪着头看向自己,不由得笑了,“认不出我了?” 白桃桃眨了眨眼,仔细想了又想,确信自己是不认得这个人的。 那么,刚才她又怎会自然而然地喊他一声“哥哥”? 白桃桃糊涂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红豆想起来了,指着男青年喊,“发、发卡!” 但小姑娘表达的词不达意,白桃桃就更糊涂了。 男青年的笑容温润如玉,“我是乌瑞安,可能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最近搬到城里来住了吗?” 白桃桃茫然的点了点头。 乌瑞安又看了看闹成一团的白家暂居院子门口,问道:“那你们是……住在这儿?我明天中午过来拜访的话,合适吗?” 白桃桃问道:“你是我们家的亲戚吗?” 乌瑞安笑了,“不是,不过……我们两家的关系比亲戚还亲。你爸爸就是为了救我的妹妹才受的伤,你们一家都是我们的恩人。” 白桃桃“啊”了一声,明白了,“那你们是城里人吗?” 乌瑞安含笑说道:“我们住在国外,只是最近回国了,暂住在招待所那儿。” ——住在国外?她爸爸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华侨?女华侨曾经送给白家姐妹几个发卡? 嗯,对上了! 白桃桃朝乌瑞安点头,“那明天见!” 乌瑞安:…… 小美人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本来他还想多跟她聊一会儿的,结果她直接说再见? 乌瑞安哑然失笑,柔声说道:“好,那明天见。”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顺着白桃桃的手,延伸到宋秩身上。 ——青年高挑瘦削,生得五官俊美,他肌肤白晳,眉头微锁,有种儒雅冷峻的气质。而他的眼神又十分锐利,被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以后…… 也不知怎么了,乌瑞安居然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宋秩朝乌瑞安点了点头。 乌瑞安报之以客气的微笑,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白桃桃的注意力仍然放在自己这一家子人的身上。 大约两小时过去,白家这边都已经把分家的事儿给谈完了,可陈家的人还躺在地上。 主要是白南生不让,谁敢起来,他过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翻。 最后陈家人也学乖了,大多数没受伤的人就盘腿坐在地上,受了伤的陈家三兄弟就只好一直继续躺在地上。 陈父急得不行,小小声求了白南生几句,想央他赶紧先送仨儿子去医院。但白南生就是很坚持:陈兰芬不签离婚协议,谁也别想离开这儿!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白梨梨才带着陈兰芬签好的离婚协议匆匆回来了。 白南生拿着离婚协议看了又看,神色未明,倒是瞪了一眼陈父,“快滚!” 陈父这才忙不迭地招呼着族人们,让帮着把他的仨个儿子送到医院去。 陈大牛此时已经醒转,知道自己四肢全废,恨得不行,冷冷地盯着白南生,哑着嗓子说道:“白南生,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客气了!” 白南生痞里痞气地说道:“你要这么说呢,我就得跟你讲讲道理了。我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要把陈兰芬的肚子睡大以后,把这绿帽兜我头上?你要是不招我,今天你受这罪吗?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想着,从这儿一出去,你就去报公安,对吧?” 陈大牛恨恨地瞪着白南生。 白南生一笑,“那你去报啊!你有种你就去报公安!正好我也不想回部队了,从今往后我就拿着你爸写的那些欠条,住到你家去!噢不对,那已经是我的屋子了……啧啧,一幢屋、外加两千五百块钱,我可以啥也不干的吃喝玩乐……过上五年!” “你们也别想着五年以后就能撇下我!首先你们家未必能在五年里,还得起这两千五百块钱!其次,我根本就不会放过你们,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找到其他的法子再让你们写上三千……不,三万块钱的欠条了!到时候啊,连你们的儿子、孙子都得供养我!”白南生嘿嘿笑道。 陈大牛被气得满面铁青,心想白南生虽然是个恶霸,但他陈大牛也不是啥善茬。可如今看来,他的段位还是没有白南生高,竟然摆脱不了白南生给他全家带来的厄运??? 难道真的只能报公安? “别!别报公安!千万别去——” 说话的是陈二牛。 陈二牛是陈家父子几个里最多心眼儿,也是最有文化的。 他虚弱地说道:“大哥,我和你都有案底,报公安对我俩更吃亏!到时候他们过来一调查……我们这叫打架斗殴,责任就是五五分。而且咱们人多,更吃亏!” “谁踏马会相信我们十几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要是白南生说,是我们围殴他的呢?我俩又有案底的话,别说是公安会偏着他,就是案子被移送到法院那,也会因为我们有案底而重判……虽然我们受了伤,可我们几个……就没一个见血的,就算是去验伤,估计也是轻伤,对他影响不大……” “而且咱们还得防着,真告了他,他前途尽毁了,真跟咱们鱼死网破可怎么办?”陈二牛继续说道。 陈大牛陷入沉思。 确实是。 他和二牛曾经因为盗窃、猥亵妇女蹲过监狱,出狱的时候管教嘱咐过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作恶,否则再被判刑的话,就会被重判! 陈大牛顿时觉得有些绝望:难道还真的摆脱不了白南生了? 陈二牛继续说道:“再就是,万一他要报公安,让公安去查起兰芬的彩礼那事儿呢?那我们就成了诈骗犯,那可全是我们的责任啊,他成了受害者……大哥,怎么算,都是我们划不来。” 陈父忍不住说道:“那他报公安说我们诈骗,我们就不能说他诈骗?他可是逼老子写下了两千五百块钱的欠条,连房子带地皮的都没了!” 陈二牛摇头,“爸,那也是我们陷害他在先的。所以绝对不能去报公安,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要是我和大哥再进了监狱……别说还钱了,这一家子老小连吃饭都成问题……” 陈父沉默了。 陈二牛又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再说了,把他逼急了,难道真等着他被部队开除,然后蹲到我们家……吃我们一辈子?” 陈三牛“嗷”的一声就哭了,“陈菊香那个死老太婆,这是把我们一家子推进了火坑啊!” 陈大牛一细想,还真是二弟说的那样。 要怪也只能怪陈菊香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外加……他们都被白正乾那一大家子的勤劳踏实给迷惑住,忘了他们家还有个十里八乡都神憎鬼厌的混世魔王白南生。 陈二牛又道:“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咱们别声张,赶紧让这个霸王回部队去!至于咱爸写下的那些欠条……白南生是混球,他爹妈又不是,不会不讲道理的……” 这时,白南生也朝着他的傻妹妹招了招手,“桃桃过来!” 白桃桃就牵着宋秩的手,走了过去。 白南生还不认得宋秩,毕竟他回家打了转儿,也就是卸下了行李吃了碗面就走了,这还是头一回和宋秩打照面。 看到桃桃紧紧地牵着宋秩的手? 白南生的脸色不大好看,“小傻子,他谁啊?” “你才是傻子!”白桃桃骂他。 殊不知,白南生最爱听傻妹妹这样骂他,因为这显得他妹妹不傻,被骂了还知道回嘴。 “好好好,哥哥才是大傻子!我问你,他谁啊?”白南生指着宋秩问道。 宋秩自个儿开了口,“我叫宋秩,是村里新来的知青,在村里的时候我一直在你家搭伙吃饭。” 白南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宋秩一番,又仔细地看了看宋秩和自家傻妹妹牵着的手——嗯,是他妹妹牵着宋秩的? 白南生对宋秩就没了戒备。 他对白桃桃说道:“桃子啊,哥哥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好不好?” 白桃桃聪明着呢,看了满地的残兵败将一眼,摇头,“我可打不过他们。”除非宋秩的灵气可以一直滋养她,恢复她前世的金丹期,大约还有些可能。 现在? 她都还没找到让这具身体储存灵气的办法,一离开宋秩就分分钟有可能变回小傻子的状态…… 说白了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别的就不需要想太多了。 白南生哈哈大笑,“打架用不着你!不过啊……”说到这儿,他冷冷地扫视着三三两两离开的陈家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如果有人敢趁我不在家,欺负你,或者是欺负了这家里的哪一个人……你就让宋秩打电话到我连队上去,我马上回来收拾这些孙子!” 宋秩皱起了眉头。 ——白桃桃好骗,他却不是好骗的。白南生的这番话,分明把他也牵连了进来。 但转念一想,自他来到如意村,白正乾对他就极为照顾,就当是互助,白家有事儿的时候他也不可能旁观,于是他没吭声,等于默许。 白桃桃也没上当——二哥从连队赶回家,至少也需要两天的时间,家里要真发生什么急事儿,难道还等得了他? 不过就是二哥在恐吓陈家人罢了! 于是白桃桃认真点头,大声应下,“……好!” 陈大牛一众虽然被气个半死,却更明白无论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他们目前都没有跟白南生斗下去的资格和力量,便无可奈何的被亲友给架着,匆匆赶往医院。 白家一大家子七八十号人这才关了院门。 先前男人们在商议要分家的时候,女眷们就已经相互帮衬着在院子里煮起了饭。这会儿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主食是不掺豆子的大米饭,管饱。菜有三样:一是豆角焖五花肉,一是辣椒炒鸭杂,一是肉沫焖冬瓜。 族人们都惊呆了。 ——乖乖,在城里吃净大米饭?三个菜全都带肉?尤其是那一大盆的豆角焖五花肉,明显肉比豆角多啊! 族人们个个眼放精光! 七太婆吃得肚皮溜圆,问唐丽人,“丽人哪,你发达了还是咋滴,怎么进了城、租了那么漂亮的院子,还吃得起巴掌那么大的肉?” 李翠儿凑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想从中找出唐丽人昧了公中钱财的证据。 唐丽人当然不会说前两天她们一家倒卖了百来只鸡鸭鹅、挣了二三百块钱的事儿,只幽幽答道:“正乾不是为了救人受了伤么?国家拨下来四百块钱的医疗费,已经花了二百多……先挪过来用吧,以后的治疗费用,以后再说。” 七太婆有些生气,“哎哟,那我可得说你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伙儿都知道你们不富裕,就是吃豆子饭,吃点儿白菜土豆儿的,都挺好呀,你说你还这么铺张浪费!” 唐丽人,“劳师动众的把大伙儿都喊到城里来,结果是来看我家的笑话的,我心里过意不去……” “嗐!你这傻孩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说着,七太婆狠狠地瞪了陈菊香一眼,继续问唐丽人,“对了,你起新屋的事儿,怎么搞啊?” 唐丽人,“前头三太婆走的时候,我给她送的终,她把河西那块地的地契送我了,我们新屋就起在那儿吧!老二(白二叔)也想起新屋,怕是他手里根本没有地皮,我匀一块给他,回去再立文书。” 李翠儿立刻嚷嚷了起来,“要这么说的话,那块地皮也得分我们一块!” 唐丽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七太婆喝道:“好啊,拿你祖屋来换!” “偏心!”李翠儿“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那一边,白桃桃也和宋秩排排坐,一人手里捧着一大碗饭,饭上码着厚厚实实的各种菜。 白桃桃本来很爱吃肉。 可她发现,肉的配菜豆角居然更好吃?于是她就把宋秩碗里的豆角和冬瓜扒拉到自己碗里,又把自己碗里的五花肉扒拉到宋秩碗里…… 宋秩捧着碗,好脾气地任她摆弄。 谈凤蕙是长嫂,不自觉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总要巡视一圈儿,看到弟弟妹妹和孩子们都吃上了,她才能安心。结果看到桃桃捱着宋秩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劲儿的往宋秩碗里挟着什么? 谈凤蕙责怪桃桃,“桃桃啊你又欺负宋秩了?” 白桃桃:…… 这个“又”字就很有灵魂。 谈凤蕙摸了摸桃桃的脑袋,对宋秩说道:“宋秩啊,桃桃她是小孩子,你别见外啊,那边还有好多菜,不够吃再去拿!” 宋秩应了一声。 白桃桃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大声说道:“爸爸妈妈,有个人,他叫乌……乌瑞安,他说明天中午过来拜访你们!” 白正乾和唐丽人愣住。 “瑞安也在城里吗?他又回来了?”白正乾追问。 白桃桃一无所知。 唐丽人笑道:“桃桃能把瑞安的名字说出来,还能把明天他要来家的话给带到就不错了……” 说着,唐丽人打量着宋秩,有些奇怪,“对了小宋啊,你咋也进城了?” 这回轮到宋秩发愣了。 ——不是你们写了张字条,说要是你们三天不回,就让我上城里来找你们的吗? 白正乾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就对唐丽人说道:“他们桂花姨不是正在找懂外语的人吗?眼前不就有一个!” 唐丽人也开心了,“对对对,小宋啊你叔说你会两门外语?是这样儿的,我有个远房亲戚,想找个懂外语的人帮个忙,你……” 宋秩点头,“我会英语和俄语,一般的翻译没问题。日语的话,书面翻译还成,口语可能差一点儿,明天我跟婶子去看看,能帮得上忙的话,我肯定帮。” 听说宋秩会三门外语? 众人一脸艳羡。 白南生也捧着个大碗,坐在角落里猛扒饭。 今天的伙食很好,巴掌大的五花肉先被油炸过,然后又焖得酥烂入味,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味道一绝。 但白南生味同嚼蜡。 他匆匆扒完饭,把碗筷放进水槽,趁人不备出了门。 白南生赶到了医院的产科病房。 陈兰芬躺在病房里,一个肥嘟嘟的小婴儿睡在她身畔的小床上,正握着拳头呼呼大睡。 白南生定定地看着陈兰芬。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在陈菊香眼里,不管他表现得有多么的优秀,始终比不上四房的富贵儿。 可他年纪小,父母兄长忙于劳作,他被托付给陈菊香,度过了一段极端扭曲的童年。后来再大一点,被父母兄长管束在身边,他才慢慢懂得了是非。 但他不乐意当一个父母兄长眼里的好人。 ——好人,就意味着会被坏人欺负。 在面对陈菊香的打压时,“敬老”二字,就能把他的父母压得喘不过气来;在面对李翠儿的偷摸揩油时,“怜幼”二字,身为兄嫂的父母就必须原谅李翠儿所有的奸滑。 白南生恨。 难道与人为善,是守护家人的唯一方式? 那么在面对陈菊香、李翠儿等人作恶的时候,自家是否只有忍让这一条出路? 白南生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用恶的方式,来守护家人。 恣意妄为、我行我素的生活方式,让他感到畅快淋漓,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了无可奈何只能容忍他的家人之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甚至连个能说安安静静说上几句话的朋友也没有。 陈兰芬的出现,对他来说,是那样的可贵。 ——她长得不好看。 没关系,好看的姑娘也不会理他。 ——初次见面她就红着脸、拉他去钻玉米地儿? 有点儿不妥,但难得有个姑娘不嫌弃他、不害怕他。 ——她好像脾气不太好? 不要紧,他脾气也不好,以后慢慢学着对她好就是了。 ——就是那一次,她怀了他的孩子??? 天!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小家? ——她爹要一千块钱的彩礼? 这也太离谱了,不过,以后他努力挣钱,把这一千块还给父母就是。 白南生给自己做过各种各样的心理建设……他甚至非常感激陈兰芬,愿意给他一个家,给他一个孩子,从今以后还会陪着他慢慢终老。 然而最初的激情渐渐散去,白南生慢慢冷静下来。 他能感受到陈兰芬对他、和对她娘家人的区别,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他信任她,从不以为意。 让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他对陈兰芬的感情。 在连队里和战友们聊天的时候,一说起父母、兄嫂、妹妹们,侄儿侄女们,他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可当战友们笑问起说你老婆呢的时候? 白南生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这才发现,他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叫陈兰芬,她娘家在陈家村,她今年25比他大两岁之外…… 他对她一无所知,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居然……常常忘记他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了! 这次被家人紧急叫回,他已经猜到应该和她有关,会是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事吗?他心里忐忑不安,但更多却是茫然。 怎么稀里糊涂的,他就多了一个妻子,又马上多出来一个孩子了呢? 他都还…… 记不住她的长相。 后来回来了,见着了,他连话都不敢和她说,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实在是太陌生了。 要不是因为她那硕大无比的肚子,他压根认不出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结果,他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愤怒、又无比羞耻的真相。 ——原来她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拉着他钻了玉米地。 ——原来她根本不想嫁他。 ——原来她肚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原来她也一直把他当成二百五。 所以,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对吗? 这时,静静躺在床上的陈兰芬突然扭过头,意外地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白南生。 她很是惊喜,强撑着想要坐起身,却不慎动碰到小腹处的伤口,不由得“啊”地低呼了一声…… “你别起来了,我过来看看你就走。”白南生说道。 陈兰芬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撕心的疼痛强压下去,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南生”,就再也开不了口,眼泪哗哗流。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她战战兢兢地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的每一步,都精准无比的踏在错误的分岔路口上。 ——她是被陈家祖母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就被虐待着长大。四周的邻居都很心疼她,她十六岁那年,村干部问她,需不需要单独给她立个户口。这已经是在向她明示,自立一个户口是可以从陈家迁出去的!可她胆怯了,在村干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退却,拒绝了独立户口。 她失去了第一次逃走的机会。 ——在她第一次被陈大牛侵犯的时候,她哭喊挣扎得太凄惨,惊动了邻居。好心肠的邻居提着斧子过来,一边大骂陈大牛,一边隔着窗户问她要不要帮助?她又胆怯了,隔着窗户骗走了邻居,然后彻底沦为陈家父子兄弟的玩物。 她失去了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有一次她怀孕了,大约已经三四个月?然后又流产了,大出血不止。陈大牛怕她死了,就送她去了镇医院。医生一看她的症状就明白了,借着检查身体的名义把陈大牛赶走,关上门问她,要不要报警?她也犹豫过,但实在害怕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生活,又怕陈家报复,最终还是拒绝。 她再次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而这一次,明明她都已经嫁给了南生,明明已经脱离了苦海,怎么又…… 陈兰芬呜呜地哭了起来,心如刀绞。 白南生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 “南生,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她低声问道。 白南生,“还是忘了比较好。” 良久,陈兰芬低声说道:“谢谢你,南生……是我不好,我太……混蛋了。” 白南生沉默许久,说道:“我妈已经帮你安排好了……”遂将唐丽人的安排说了一遍。 唐丽人呢,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恨陈兰芬欺骗了自己一家,但还是觉得陈兰芬可怜——她又不是陈家的亲生的女儿,现在离婚事发,说不定陈家人还会迁怒她!这会儿陈兰芬刚生完孩子,正是一个女人一辈子里最需要人照顾、最艰难的时刻。 凭她有什么错,都不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于是唐丽人在护士的介绍下,找了个当地的女护工,付给对方一百五十块钱,说好了等陈兰芬出院以后,去这个女护工家里住上三个月,由护工来照顾她和孩子,再提供一日三餐给陈兰芬。 白南生又说道:“三个月以后,大约你的身体也基本恢复,就不要再回陈家村了,呆在城里找份工作,总能活下去的。” 陈兰芬有些犹豫。 ——如果真按南生说的去做,她会不会吃更多的苦头、比留在陈家还惨?以及,这个决定,是否会让她已经糟糕透顶的人生变得更糟糕? 白南生忽然低声说道:“其实我要感谢你……” 陈兰芬愣住。 白南生说道:“谢谢你,让我误以为我和很多人一样,拥有过一段爱情。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拥有爱情。我更加要感谢你,不管是不是我用你那几个哥哥的性命来要胁你,逼你签下离婚协议……你也总归是签了。所以我要谢谢你,让我们好聚好散……” “以后,再也不见了。”白南生低声说着完,转身离开。 陈兰芬呆愣愣的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半晌,她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南生!” 白南生又满医院的跑了一圈儿,终于找到了陈家父子。不过,他悄悄地躲在一旁,没让他们发现。他听到医生对陈父说道—— “陈大牛的情况不太好!他手脚都是粉碎性骨折,建议先住院治疗至少一个月……作为患者家属,最好不要让他自己在家里休养,很容易发生骨错位的现象,一旦骨头错位了,严重的,要必须二次粉碎才能接好,而且很有可能以后都干不了农活了。” “陈二牛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在验血的时候,查出陈二牛有重度肝炎,这种病具有传染性,你们家属一定要重视啊,必须住院治疗的……” “陈三牛呢,比他两个哥哥的情况都要好,建议住院一个月,校正骨头的愈合就可以回家自行休养了……” 陈父哭唧唧地问,“大夫,那我这仨儿子都住院、都治疗的话,得花多少钱?” 医生叹气,说了个天文数字出来。 陈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陈三牛也一边哭一边大骂,“我们这次真的被陈菊香害惨了!要是兰芬嫁了大哥,岂不是一点事没有?也是你们太贪!觉得拿着白家的钱,再去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白南生就睡我们的破鞋、还替大哥养儿子……你们把人当傻逼呢!到头来傻逼是我们……呜呜!只有陈菊香,还在吃香的喝辣的呜呜呜……” 白南生自然知道,陈家根本拿不出钱,供三个儿子住院治疗。 这就对了。 只要陈家的三个儿子成了残废,以后他们就没办法上门去寻仇。 对于南生而言,只要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他不介意自己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狱。但他最希望的,就是可以变得更强大,可以庇佑家里人一辈子。 现在已经解决完陈家的事,他就得赶紧回连队去,将来好好努力,争取立功,挣到军功光耀门楣,成为父母家人的倚仗。 白南生微微一笑,离开了。 天色已经西沉,路上行人稀少。 白南生匆匆往家赶,却在离家大约半里路的地儿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神情愁苦,满面泪痕,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裳坐在路边,面前放着块摊开来的干净包袱布,上边儿摆着十来个头绳。 他停下了脚步。 少女立刻注意到他,仰着脸,睁着一双满含希冀的泪眼,哽咽着说道:“大哥,行行好……求求你买几个头绳吧!” 白南生蹲下,问她,“家里有难事儿?” 少女咬唇,“家里只剩下我和弟弟了,我弟弟他……生了病,得上医院去。”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却倔犟地控制住哭泣,不愿哭出声音,“大哥,买些头绳吧,给家里的大嫂或者姐妹捎回去,她们会高兴的。” 白南生低头,看到了包袱上的头绳,大多是用毛线绳和碎布头编织的,配色挺还好看,手工也算精致。 “我有三个妹妹,她们和你差不多年纪大……”南生说道,“这几个头绳怎么卖?” 少女,“一分钱一个。” 白南生,“我都要了。”然后摸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少女。 少女吃惊地看看他,又看看那张大团结,犹豫半晌,说道:“大哥,你这钱……我找不开。要不,这些头绳就送给你吧!” 白南生,“那可不行。要是你找不开这钱,那就不用找了,赶紧送你弟弟上医院去。这些头绳我拿走了啊!” 说着,他把大团结放在包袱皮上,抓过那十来个头绳,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卟嗵”一声响。 南生回头。 少女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头,哭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了!老天爷保佑您,您会一辈子幸福安康的!”然后紧紧抓着那张大团结,起身跑向远处。 ——他这一辈子,还会幸福安康吗? 白南生先是苦笑,随即又舒眉。 只要家里人好,他就好,可不就是一辈子幸福安康么! 攥紧了手里的头绳,他加快了脚步。 等到他赶回家人暂居的小院时,听到从院墙内飘出来的笑声。 此时从老家来的大部分乡亲已经赶了回去——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宽裕,都指着上工挣点儿工分。 只有四五个年纪大的老人,被唐丽人劝住了。 唐丽人的意思是:你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像他们年轻人那样奔波,好好在这里休息几天,我带你们去医院看看病。 ——四叔公你不是青光眼吗? ——七太婆你不是骨痛风湿痛吗? ——六婶你不是老哮喘吗我领着你去看看中医。 ——八叔你脚板底长个了鸡眼都好几年啦,痛得走不动路,我带你去医院割了……等你们歇好了,病也看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老人们又高兴又感激。 白南生站在院外的台阶下,静静地听着院子里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他也笑了。 但他不敢迈进院子。 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虽然知道父母家人已经很尽力的包容他了,他也拼命地想融入,可就是…… 依旧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唐丽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南生!你说他闷声不响的上哪儿去了?” 白南生正准备出声—— 他的傻妹妹白桃桃用脆生生甜润润的声音答道:“哥哥上医院去了!” 白南生一愣。 唐丽人狐疑道:“他上医院去干啥?” 桃桃,“哥哥害怕他一回连队,陈家人就会回来欺负我们,所以他上医院打探消息去……要是陈家人真好了,哥哥会把他们的手脚再打折,一定让他们再也没法子欺负我们……” 唐丽人有些不高兴,“你哥哥告诉你的啊?” “桃桃猜的!” 唐丽人轻骂,“这个混世魔王!” 这回轮到桃桃不高兴了,“妈妈别骂哥哥,他是好哥哥!” ——今天白南生的行径,白桃桃全都看在眼里。老实说,这个二哥的行径,确实和恶霸没啥区别。可白桃桃也搜刮过原身小傻子的记忆,在原身的记忆里,白南生和这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没啥两样。 以前在家务农的时候,他力气大、动作麻利,干活比谁都多。家里人口多,四房人挤在一个院子里,根本住不下。是他一个人上山伐木,把大树拖了回来锯成板子,搭多了一间房出来,又改造了阁楼,大房一家子才实现了人人有床睡的局面。 他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忙忙碌碌一刻也不停,见天的在山上转悠。有时悄悄捡些山货回来,有时避开人在山上设个陷井,半夜悄悄去陷井那儿查看,三不五时的捡只兔子狍子之类的,又怕拿回来处理会惊动隔壁的李翠儿,就直接在外头处理了,忙上大半夜烤好了再揣回来,摇醒大家让大家吃肉…… 还因为白桃桃是个傻子,起先的时候大伙儿鄙视白桃桃,看不起白家。也是全靠他,用一双拳头打遍全村,嘲笑过白桃桃和白家的人都捱过他的打,最终村里再也没人看不起桃桃和白家了。 所以,哪怕今天确实看到他作恶了,只要对象是坏人,白桃桃依然觉得这个二哥是好人。 白南生站在院墙外,傻妹妹的话,让他的眼眶瞬间赤红。 然后又听到唐丽人说道:“好好好,是妈不好,妈再也不说你哥哥的坏话了,成吗?哎,这南生怎么还不回来呀,家里这么多老人,可饿不得……不如给南生留点饭菜吧,我们先吃。” 结果桃桃还不让,“那给我也留饭!等哥哥回来了我和哥哥一块儿吃!”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犟呢!”唐丽人嘀咕了起来。 白南生飞快地仰高了下巴,拼命地眨眼,这才把差点儿涌出眼眶的热意给逼了回去。 他深呼吸—— 然后长腿一迈,跨进了院子,还大声说道:“我回来啦!晚上吃啥好的啊?!” 他的傻妹妹扑了过来,“哥哥!” 白南生笑着揉了揉傻妹妹的头发,眼里水光沉浮。 唐丽人问道:“上医院去了?” 白南生笑着“嗯”了一声。 唐丽人露出诧异的目光。 桃桃已经快活地叽叽呱呱起来,“哥哥!晚上三姐炖了鸡汤,黄澄澄的!两只鸡,还放了好多香茹一块儿炖的!鸡肉拆下来拌了姜葱……可好吃了!” “好!那咱们吃饭去!等等,桃桃你看,这是什么?”南生拿出了刚才买的头绳。 白桃桃眼睛一亮! ——之前华侨送的那些塑料发卡,落在前世拥有至少一万件精致首饰的桃桃眼里,做工简直糙到没边了,她压根儿看不上!倒是二哥带回来的这几条发绳,一看就是手工做的,而且还挺细致的。 桃桃很喜欢,在二哥手里认真扒拉了好久,才挑出三个她最喜欢的,然后笑眼弯弯地对南生说:“谢谢哥哥,桃桃喜欢这三个。” 白杏杏在一旁取笑她,“人家华侨送的发卡子那么好看,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桃桃觉得妹妹可真傻呀,“那怎么一样?这三个一看就是手工做的,每一个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比起全世界有几百几千几万个一模一样的发卡,我就喜欢这三个!” 白杏杏噎住,片刻说道:“二哥快让我看看,我也来挑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头绳。” 南生带回来的这些头绳,让女眷们全都轰动了,最后连七太婆也分到了一个,当然了,陈菊香李翠儿之流实在没脸过来凑这个热闹…… 一大家子齐齐整整的在院子里坐了两桌。 老的一桌,年轻的一桌。 唐丽人本来和老人们一桌吃饭,放心不下桃桃,就过来看看,然后就被南生拉住了,“妈,你陪我坐坐。” 唐丽人有些诧异,但还是捱着儿子坐了下来。 白南生说道:“妈,我和兰芬离婚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协议已经签了,我俩又没啥财产可以分割,只要去一趟民政局盖个章,把结婚证还回去,再领回一个离婚证明就成了……所以我今晚就得走,回连队去。” 唐丽人:…… “怎么这么着急呢?”她有些急了。 白南生垂首,“部队催我回去呢!来的时候也只给了三天假而已,今天都已经第四天了……”他胡扯的,来的时候连长说了,真家里有急事儿的,超过一个月回不去,就给他发个电报。 但他迫不及待的想赶回连队去,想立功,想升官,想当家里人的倚仗。 唐丽人心里一急,鼻子一酸,拉着儿子的手,眼圈儿红了。 白冬生劝道:“妈,南生的事业要紧。” 唐丽人心乱如麻,“我本来、本来还想上供销社去给你买两身衣裳……” “部队发衣裳,不光发衣裳,什么都发!”南生笑道。 唐丽人有些哽咽了,“可我还想做些你最爱吃的红薯饼和白糖糕呢……” “我都长大了,不爱吃那些了,妈你做给桃桃吃。”说着,南生把头转到一旁去,害怕母亲看到他发红的眼角。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桃桃正好奇地盯着他? 南生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卷东西,交给母亲,“妈,这些钱你收着……是我的工资。” 唐丽人不要,“你一个人在外头,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妈不要你的钱,妈再给你一点儿钱,你拿着好防身……” “妈,你拿着!”南生稍稍放大了声音,“你要是不想花这钱,那就收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要花钱的地方呢?现在桃桃也好了,她还这么聪明,要不买点儿教材回来,让她和红豆黄豆都认个字,好好学习吧!” 唐丽人看着儿子,有些欣慰,攥紧了儿子递过来的一卷钞纸,却嗔骂道:“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懂事,不随便乱打人就好了。” 南生一笑。 “妈,我给你的那些陈家的欠条,你可要收好了。记着,每个月都要雷打不动的去一趟陈家,能要回多少就要回多少。要是他们敢对你动手……你就给我发电报,我回来弄死他们。”南生说道。 唐丽人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我还没问你,今儿你受伤了没有?” 白南生,“没有。” “真没有?” 白南生有些无奈,“妈!我可不是吹牛,我在部队里可是大比武冠军!” “哥哥吹牛!”白桃桃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南生一滞。 白桃桃说道:“其实哥哥受伤了……右脚,应该是踢人的时候,脚趾头疼,哥哥平时走路好好的,现在走起路来,右脚的脚尖总往里扒拉……” 南生看着可爱的傻妹妹,心里暖暖的、又满满的。 唐丽人催促道:“快脱了鞋袜我看看——” 又回头喊长媳,“蕙啊,咱家的红花油放哪儿了?” “妈我没事儿!”南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唐丽人怒视着儿子。 “我可是个男子汉!”说着,南生站起身,去了隔壁桌,向父亲道别。 白正乾也十分震惊,“今晚就走?” 南生笑道:“晚上十点半有一趟车是去省城的,我赶那一趟车,正好天亮到省城,方便转火车。” 白正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儿子,点头,“我都知道,你啊,是一心为了家里好……你觉得反正你也不在这儿,所以遇上陈家那事儿的时候,你往死里揍他们,为的是,你唱了白脸儿,才能让我们来扮红脸儿当好人,可是儿子啊……” 白正乾陷入了怔忡,半晌才说道:“以后在部队上啊,要听领导的话,要作风正派,别再像以前那样好骗了,你瞅瞅你,但凡有个人对你好一丁点儿你就肯把命也给她……诶,争取早点儿入党,能留在部队上就尽量留在部队上,以后别回来了……” ——回来也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南生心里难过,点了点头,又向族里的长辈们问了好,然后拿过自己不大的行囊,离开了。 白杏杏追到门口,看着二哥独行离去。 现实已经与她的梦境背道而驰,连陈兰芬的命运都已经改变,那么二哥的命运是否也会被改写? 在她的梦里,二哥是在陈兰芬死后才赶了回来的。陈兰芬是难产死的,死状有点恐怖,二哥大约受到了刺激。 陈菊香为了掩盖真相而挑拨离间,话里话外的就指责唐丽人捧杀陈兰芬。她说唐丽人明知道孕妇不能多吃,但就是故意要给陈兰芬多吃。又哭着说陈兰芬太可怜,丈夫不在身边她怀的又是第一胎,根本不知道孕妇不能吃太多…… 所以唐丽人给陈兰芬吃什么,陈兰芬就傻乎乎的吃,结果养出个巨胎出来,最后要了陈兰芬的命。 最后陈菊香还抛出了一个铁证:谈凤蕙也怀孕了,甚至月份还比陈兰芬大,那谈凤蕙怎么就没事儿呢?这一切还不都是唐丽人搞的鬼! 当时别说是对女人怀孕分娩毫无经验的白南生被唬住了,就连白杏杏也六神无主……要不是她一直呆在母亲身边,可能觉得陈菊香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再加上李翠儿在一旁煽风点火,陈家人也在起哄—— 白南生当时是真误会了,就站在陈兰芬的棺木旁看了一会儿,冷冷地看了唐丽人一眼,一言不发地拎着行李走了。 大半年后,家里接到了白南生的来信。 他只写了三句话: 爸妈,对不起。等我回来。我好好孝敬你们。 后来唐丽人写了好几次信过去,始终石沉大海。最后唐丽人去了镇上,给他所在的连队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已经上前线了。 再后来—— 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想到这儿,白杏杏有些紧张,大声喊道:“哥!你可千万别上战场啊!” 白桃桃看看傻妹妹,又看看二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南生一愣,站定,回过头看着小妹妹,失笑,“杏子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新兵蛋子,上战场哪儿轮得到我……不过,要是上级让我们去,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哥哥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白杏杏急了,“哥——” 南生一笑,“放心吧小杏子,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个儿的,你啊……好好照顾小桃子,听爸妈的话,最好上个学,学点儿文化……我走了!” 他朝家人们招了招手,然后转身离开。 前路黯淡,不甚明亮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将一方漆黑的街角照亮。南生孤寂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白桃桃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起,恢复成每天18:00更新。 明天下午更新时集中发红包,谢谢大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9、第 19 章 送走了南生,全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唐丽人去安排族里的老人们和孩子们就寝,梨梨和杏杏去洗碗,白冬生坐在院子给谈凤蕙捏腿儿,白正乾就在和宋秩聊天。 白桃桃捱着宋秩,听他们聊天。 不过就是白正乾在问宋秩,他不在村里的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宋秩应答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句“哎呀我差点儿忘了”,然后就把抱住他胳膊的白桃桃的手撕开,走到一旁去,从挎包里拿了个东西过来,交给了白桃桃。 白桃桃定睛一看—— 是她种在破搪瓷杯里的那株小葡萄藤? 桃桃笑了。 宋秩又坐回了椅子上。 白桃桃自然而然的将小葡萄藤置放在膝头,然后一手抱住宋秩的胳膊,一手捏住了葡萄藤上唯二小叶子里的一片儿。 小葡萄藤慌慌张张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桃桃桃桃!这几天你为啥不在家呀?】 桃桃,【我在城里有事儿呢!】 小葡萄藤快急死了,【桃桃你能赶紧回家去吗?家里出事儿了!】 【怎么了?】 都没人在家,能出什么事啊? 小葡萄藤急哭了,【呜呜呜上回你说,你们一家人都肚子饿……我有告诉老爷爷,老爷爷就带着大家一起帮你。我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想办法让甜笋哥哥去了你家……】 白桃桃:!!! 小葡萄藤,【可谁知道,你怎么突然就不在家了呢?现在甜笋哥哥在你家里长了满地的甜笋……要是你还不回家把甜笋收了,那你的家……就要变成竹林了呜呜呜到时候屋顶都要被竹子戳破了。】 白桃桃目瞪口呆。 正好这时,李翠儿收拾好行李,拎到了外头,放在廊下,方便明天一早走的时候合。又正好遇上照顾完老人孩子的唐丽人从屋里出来,妯娌俩就打了个照面。 李翠儿,“大嫂,明天早饭吃啥?” 唐丽人,“明早再说。” 李翠儿,“不是,明天一早我们要搭头一趟班车回去,大嫂你得早点起来搞早饭哦!啊对了,我们搭车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外头有卖肉包子的,依我说呢,明早吃肉包子就挺好的!” 唐丽人理都不想搭理李翠儿。 李翠儿心里高兴,就说道:“大嫂啊,那个……我丑话说前头哈,既然已经分了家了,那我这就回去收拾屋子去!你们家先前住的那几间屋子,如今也已经是我的了……” 唐丽人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翠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笑嘻嘻地说道:“大嫂你放心!就算我把大哥的那四百块钱翻了出来,我也会还给你们的!” 唐丽人打量着李翠儿,明白了李翠儿的言外之意——她要趁着大房没人在家,强行进屋里去翻找东西? 又忍不住心下冷笑:幸好家里的钱已经全都存进含蓄所了! 不过,李翠儿也真是贱兮兮的。 唐丽人就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们家的钱啊……” 才说了这半截,唐丽人灵机一动,压低了声音信口胡诌,“……真没放在家里,毕竟家里孩子多,要是哪个不懂事的把钱给翻了出来呀,岂不坏事儿?” “所以呢,我就把钱藏在一个最最最保险的地方,保准你找不着!不但你找不着,你想都不敢想,绝对不相信我会把钱藏在那个地方!”唐丽人笑道。 本来她想诓李翠儿去闹祠堂的…… 结果李翠儿一听,眼里精光四射,“难道你还真把钱藏在妈的屋里了?” 唐丽人一怔,心想李翠儿的脑子里是不是装了副猪脑啊。首先,她当然不可能把自家的钱藏到陈菊香的屋里!其次,上回李翠儿在桃桃那儿还没吃够亏?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里被坑两次呢? 真是个人头猪脑的玩意儿! 李翠儿却挂着一副心领神会的笑容,说道:“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唐丽人也懒得理她了,转身就走。 李翠儿眼珠子一转,叫住了唐丽人,“大嫂,妈听说明天你要带四叔公和七太婆他们上医院看病,她也想去,明天你带她一块儿去呗!” ——陈菊香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本来已经说好了明天一早陈菊香跟着二房、三房四房一块儿回村里去。是李翠儿想把陈菊香支开,好抢先一步回去翻找陈菊香的东西,所以假传圣旨。 唐丽人也一笑,“成啊!那明天她花用了多少钱,我都记着,回去找你和老三媳妇儿要。” “哎好咧!回去我还给你啊!”还个屁!李翠儿内心暗骂。 不过,想着大房一家子暂时回不去,她倒是可以先回去搜刮一番?李翠儿又心花怒放地哼着小曲儿转身进了屋。 二人这番话,被白桃桃听了个一清二楚。 白桃桃抚着小葡萄藤的叶子,【小葡萄,你能帮我传话给甜笋哥哥吗?】 小葡萄藤赶紧说道:【可以的呀!是不是要让甜笋哥哥慢点儿长?可是,甜笋哥哥已经很控制自己了……但它还是有一点点忍不住,现在桃桃家里的甜竹笋已经长满了一屋子,大约有半个桃桃这么高了……】 桃桃,【请甜笋哥哥尽情的生长吧!】 【啊?】小葡萄藤傻了眼。 桃桃,【不过,要注意避开我家的东西,只能长在空地上,戳到屋顶也没关系!】 小葡萄藤很惊奇,【为什么呀?这样桃桃家就被破坏了,下雨的时候桃桃会淋雨哒!】 桃桃简单扼要地告诉小葡萄藤,【我家分家了,我们要搬到河对面去,我顶顶不喜欢的那个四婶会占我们家的旧房子。刚才她还说呢,想趁我们赶不回去,先进我们家去翻东西。所以我不想让她进去……】 小葡萄藤懵懵懂懂的,想着植物也有深藏在果实里的种籽脱离母体,随着风、雨、小鸟或者食草兽而去往远方落地生根的行为,这大约就是人类的“分家”? 小葡萄明白了,【噢噢,桃桃我明白啦!我这就想办法告诉甜笋哥哥,让他赶紧把桃桃家的门窗都堵住,然后长得高高的,把屋顶都戳破!】 桃桃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正在院子里聊天的众人齐齐停了下来,看向捧着一盆葡萄藤傻笑的桃桃,无声叹息。 桃桃才不管那么多呢! 她对小葡萄藤说,【只要能阻止四婶儿进去翻东西就好啦!吓一吓她就成,也别把屋子堵死了,我们还要进去拿东西的。】 过了好一会儿,小葡萄藤才说,【桃桃桃桃,我已经和甜笋哥哥说了,甜笋哥哥说没问题!】 白桃桃这才放下了心。 想了想,她又问小葡萄藤,【小葡萄,你帮我问老爷爷一个问题好吗?】 【好的呀!】小葡萄藤的叶片微微卷了起来,又舒展开,显得它心情特别愉快。 桃桃,【要怎么样才可以把灵气收集起来呢?】 小葡萄藤惊呆了,【灵气是什么呀?】 白桃桃:……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小葡萄藤解释好。 不过,小葡萄藤很快就传达了老爷爷的消息过来,【桃桃,老爷爷说他也不明白你说的灵气是什么,不过,如果你能去见他一面,当面告诉他什么是灵气,或许能让他找到合适的记忆。】 白桃桃:看来,得尽快想办法把宋秩拐进森林深处去了。 夜深了,唐丽人招呼大家都去睡觉。 白桃桃吵着要和宋秩一块儿睡—— 直把宋秩闹了个大红脸,唐丽人也尴尬得不行,赶紧让梨梨和杏杏把傻女儿给拖走了。 桃桃委屈得不得了——不就是想汲取点儿灵气嘛?桃生怎么就这么艰难呢!简直比吃肉还辛苦哇! 夜里,姐妹仨躺在床上聊天。 准确说来,是梨梨和杏杏看出桃桃在生闷气,逗她开心。 但说着说着,梨梨和杏杏就聊起天来了。 杏杏,“三姐,那啥抗美援越啥时候结束啊?” 梨梨,“我哪儿知道!你问这个干啥?” 杏杏,“你说,这次咱二哥会上战场吗?” 梨梨,“不会吧,他不是新兵么?” 杏杏,“那万一呢?” 梨梨,“呸,别瞎说!” 白桃桃憋着不问。 ——她的傻妹妹可太奇怪了,神神叨叨地总担心二哥会上战场、会死掉。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姐妹几个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桃桃还憋着,就不睡。 又等了好一会儿,听到了杏杏悠长的呼吸声以后,桃桃小心翼翼地牵住杏杏的指尖,先是渡了一丁点儿灵气过去,然后尝试着问道,【杏杏,二哥他怎么了?】 睡眠中的白杏杏,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哥哥他、他牺牲在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找着!呜呜呜快想想办法吧千万别让他上战场……】 白桃桃:!!! 想了想,白桃桃又问,【你怎么知道?】 这次白杏杏没有回应。 桃桃就换了个方式问,【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呢?】 白杏杏,【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战场,但是……明年中秋节我们就会收到二哥的噩耗了。】 白桃桃倒抽一口凉气。 桃桃喜欢二哥,不希望二哥死掉。 再想想,白杏杏平时好像还嘀咕着家里其他人的命运…… 桃桃就一个一个的问,一点一点地问。 问完以后,桃桃都惊呆了——这一家子也太惨了! 没想到还是她这个傻桃子活到了最后? 不行不行,桃桃喜欢这一大家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大约耗费灵力过渡,桃桃的脑子变得浑浑噩噩,不妙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糟糕!这次她又没能控制好灵力…… 白桃桃闭上了眼,心想一定要解决身体不能存储灵气的这个问题,要不然……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白杏杏打着呵欠起来了,“哎!昨晚梦到一只好肥好嫩的大白桃趴在我枕头边,它又香又甜,还会说话……哎呀,真想咬它一口……” 说着,看到桃桃还正呼呼大睡着? 白梨梨是母亲的好帮手,一大早就起来了,忙进忙出的准备早饭。 听到自己屋里传出了动静,赶紧把早饭端了进来,又吩咐杏杏,“快去洗漱,然后打水进来让桃桃在屋里洗漱了,你和桃桃的早饭也在屋里吃,外头打仗呢别出去,吓着桃桃就不好了!” 白杏杏果然听到外头闹轰轰一片,就问,“咋了?” “李翠儿和老太婆吵架呗!”这次二哥离婚、四房分家,让白梨梨彻底看透了陈菊香的真面目,连“阿奶”这俩字都不想说了,直接用“老太婆”来替代。 白杏杏应下,跑出洗漱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原来李翠儿想忽悠陈菊香留下来,和族里其他的老人们一块儿去医院体检,顺便可以蹭唐丽人的医药费。 虽说唐丽人早有准备,已经把自家的钱转移到镇上的储蓄所里,其实也不怕李翠儿赶回去抄家,就是家里肯定还存着点儿不比钱差的东西,真被李翠儿拿走了,也还是有点伤的。 再加上唐丽人的心态今非昔比,都已经分家了她还在乎个啥家庭和睦?就当着陈菊香的面,把昨天李翠儿的意图给直接挑明了。 陈菊香气歪了鼻子。 ——本来她还真想听李翠儿的建议,再蹭唐丽人一把。 可她更在意她的那些钱,万一真被李翠儿给翻了出来可怎么办?李翠儿又不是没偷过她的钱! 李翠儿为了驳斥唐丽人,就说了句,“……就她(陈菊香)那五百块钱我还看不上哪!”结果就捅了陈菊香的马蜂窝! 婆媳俩打了起来。 白杏杏洗漱好了,就打了水,准备好牙膏牙刷漱口杯,匆匆端进屋。 桃桃怎么还躺在床上? 她过去摇了摇桃桃,又喊了几声…… 桃桃睁开了眼,却是一片茫然,也会听她的招呼,坐起身来,让干啥干啥,就是木木的,眼神没有焦点,也不说话? 白杏杏就知道:坏了!桃桃又傻了! 不过,她也很有照顾傻桃桃的经验。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她就没出去,先服侍着给桃桃洗了脸、刷了牙,又喂她吃了早饭…… 桃桃乖乖的很配合。 等到二房、三房、四房人出门去赶头班车,陈菊香和李翠儿也跟着骂骂咧咧地一块儿走了,外头的院子安静下来,杏杏才跑出去喊,“爸妈!四姐又傻了!” 唐丽人“嗖”的一声就蹿进了女儿们的屋里去。 白正乾在和宋秩说话,一听就着急了,连声问道:“桃子又迷糊了?”他苦于行动不便,没办法进屋里去看,只能干着急。 宋秩下意识地往女孩子们住的那屋走去,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看到廊下晒着几件女孩子们的小衣和内裤…… 他站定,立刻转身。 别说进屋了,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很快,唐丽人牵着浑浑噩噩的白桃桃出来了,走到白正乾跟前,愁眉苦脸地说道:“当家的你看,桃桃她又迷糊了……” 桃桃觉得自己好像被厚厚的纱布给从头缠到了脚,行动不便,四肢不敏。 她走不动路,得被人牵着才能动。 但宋秩那么大的灵气体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触手可及的样子?她就努力往他站着的地方挪…… 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往宋秩那边挪动了半根豆角远的距离,就被白正乾拉了回来。白正乾看着女儿,跟她说了半天话,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住的哀声叹气。 谈凤蕙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南生回连队去了,桃桃太伤心才变这样的吧?” 白正乾和唐丽人就更加难受了。 白正乾,“有可能!昨天南生走了,你妈哭到半夜!哎哟我心里也难受得很,你们说,咋就没个好姑娘愿意好好了解一下他呢?只要多了解他,和他相处上一两年,就知道南生他是个好人了。” 唐丽人的眼圈儿又红了,却交代家人们,“当然有可能是桃桃伤心她哥走了,我觉得啊,可能也是昨天太闹腾的原因。以后人多的地方多护着桃桃点……嗐,最好就别让她去人多的地方!为了桃桃,咱们以后也少闹腾!” 众人连连点头。 桃桃就继续努力往宋秩的方向靠。 这时,有人叩响了院门,“桃子妈?桃子妈在吗?” 白杏杏跑过去开了门。 来人是桂花姨,“桃子妈,我过来接人的!不是说,有个会三门外语的小年轻在么?我领他过去看看!” 唐丽人就对宋秩说道:“小宋啊那麻烦你跟着去你桂花姨看看。” 宋秩站起身,看了桃桃一眼,跟着桂花姨走了。 桃桃:…… 我正努力奋斗呢,目标呢?! QAQ 家里人拿桃桃也没法子,只能静等她自己慢慢变好。 当下,众人就各司其职。 唐丽人带着老人们上医院去看病,行动不便的白正乾和挺着大肚子的谈凤蕙在家看孩子,白冬生带着梨杏姐妹俩去了附近的镇上——兄妹仨偷偷摸摸倒卖东西挣钱去了。 中午的时候,唐丽人领着老人们回来了,话还没说几句,宋秩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两手拎满了各种礼物的乌瑞安。 乌瑞安一进院子,就特别亲切地向白氏夫妇问好,“白叔好,婶子好!白叔的伤好些了吗?” 白氏夫妇自然是热情招待。 一番寒暄过后,乌瑞安的目光就落在……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白桃桃身上。 乌瑞安愣住。 ——昨天的白桃桃,美丽可爱,慧黠动人。 今天怎么…… “桃桃?”乌瑞安轻轻喊了小美人一声。 小美人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不理人,眸子乌沉沉的,毫无生机。 (桃桃:宋秩呢?灵气在哪!) 白正乾有些难过,“桃子今天又犯病了。” 乌瑞安“啊”了一声,问道:“怎么会这样?”语气里饱含无限惋惜。 唐丽人叹气,“昨天还好好的,然后她二哥回部队去了,晚上走的,桃桃太伤心了吧,就又犯病了。” 乌瑞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叔,婶子,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带桃桃出国去看病……” 正在教红豆认字的宋秩猛然盯住了乌瑞安。 ——乌瑞安想带走桃桃? 这怎么行! 宋秩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替桃桃做主呢? 白正乾已经开口拒绝了,“我们这一家子啊,再苦、再难,也是要在一起的。再说了,桃子已经比以前好很多啦,我们会好好照顾她,总有一天她会彻底好的。” 然后又笑着对乌瑞安说,“难为你一直惦记着桃桃,多谢啦!但……人各有命嘛!” 乌瑞安有些失望。 但他也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白氏夫妇极度疼爱桃桃。才会把这个小傻子养得白净漂亮,浑身上下还收收拾得干净整洁。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带桃桃出国了,他提一次人家就否一次。 想想也对,人家那么宝贝的女儿,怎会让他带走?对白家说来,他应该还个陌生人。唯一的羁绊就是桃桃的父亲救了他的妹妹…… 可是—— 乌瑞安又看了桃桃一眼。 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对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农家姑娘这么上心。而且她还是个小傻子。 乌瑞安叹气,“白叔救了我们浅浅,对我们有恩,我们有心想报答,可您总是不同意……” 白正乾摆手,“这是机缘凑巧!那一天是我们有缘分,恰好我在那儿,又正好看到你妹妹出了事儿……但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出事的那个不是你妹妹,我也会救的,所以你心里不要有太多的负担。你看看,我……虽然受了点伤,但很快就会好了……” 乌瑞安苦笑。 唐丽人看看乌瑞安、又看看宋秩,说道:“对了你俩咋一块儿回来了?” 乌瑞安看了宋秩一眼,笑了,“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原来,就是乌瑞安散布了消息出去,想请一个会外语的人。结果兜兜转转的,还是白正乾夫妇推荐的宋秩。 白正乾好奇问乌瑞安:“就是你想请人哪?你不就是华侨吗?怎么你还要找懂外语的呢?” 乌瑞安笑道:“两年前我们买了一套苏国的二手电机,运去了米国,结果……坏了。那玩意儿贵,现在米苏之间的关系又紧张,我们没办法联系到苏国的专家,只好回来看看。” “毕竟啊,当初这样的电机一共有好几套,我们买走了一套,县政府这边还剩下几套,就想着能不能回来请这边的人看看,我们那边儿的机器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但就卡在没人看得懂电机的说明书上!我这都来了好几天了,一直没什么进展,幸好白叔推荐了宋秩给我,可帮了大忙了!” 白正乾更好奇了,“原来是苏国的机器啊,咱们县城没人懂俄语吗?” ——前些年国家和苏国搞156工程,那可是风风火火的搞了好几年。虽然说,后来那些援建项目全都停了下来,但找个会俄语的大学生应该不难吧? 乌瑞安苦笑,“问题就出在,当初那批苏国产的电机维修过好多次,换了不少日本产的零配件,当时可能还请了日本工程师过来。所以那些说明书里,一半儿俄语一半儿日语的,维修日志更是用日苏两种文字写的,有的还写了批注,字迹潦草得很,我们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找到既会俄语又会日语的人……” 然后他又笑着拍了拍宋秩的肩膀,“幸好有他在!他俄语日语都很好,最难得的是啊……宋秩的专业还是发动机相关!那些说明书和维修日志,对他来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困扰我们一年多的问题,他说他用三天的时间就能搞定!” 乌瑞安是真的很高兴,对宋秩说道:“哎宋秩,你这么好的条件,呆在乡下插队也太可惜了,不如跟着我出国吧!去我们家的厂子里当工程师……” 宋秩没吭声。 唐丽人倒是有些好奇,“现在出国……很难吧?” 乌瑞安愣住。 ——是的,如今这个国情,想要出国是很难的。大约唯一的途径,就是成为亲戚。比如说,让他妹妹乌浅浅和宋秩结婚,宋秩才能以乌浅浅的合法丈夫的名义出国移民。 但浅浅眼高过顶,年纪还小,不可能和宋秩结婚。 当然了,他还没问过宋秩的意思,也不知道……乌瑞安看了宋秩一眼,发现宋秩好像根本不在意“出国”这个提议,已经和白正乾聊起天来了? 乌瑞安又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白桃桃。 灵动慧黠的桃桃当然很可爱,但安静下来的白桃桃也容易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归属感,就算宇宙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她也依旧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让人心神宁静、平和。 乌瑞安就安安静静地看着桃桃,眼神有些痴迷。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宋秩每天早出晚归,去帮乌瑞安做翻译。而在这三天里,乌瑞安天天都请白家一大家子上华侨饭店去吃饭。 当然了,处理浑噩状态的桃桃也被姐妹们带着一块儿去。 其间,乌瑞安无数次尝试和白桃桃沟痛,可白桃桃不说话,不理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让他有些难过。 时间一晃而过。 宋秩完成了翻译工作,白家一家子也决定要回去,而乌瑞安也到了要返回米国的时候。 乌瑞安万分不舍,准备了许多礼物给桃桃,最终众人相互告别,分道扬镳。 桃桃被父母家人带着上了长途班车,并且坐在最后一排——梨梨和杏杏把她夹在中间,她的头靠在梨梨身上,一双腿儿搁在杏杏的身上…… 宋秩坐在杏杏的另外一边。 白桃桃的脚、越过杏杏,蹭到了宋秩的胳膊。 就靠着这么一丁点儿的肢体接触,桃桃开始疯狂汲取宋秩身上的灵气,终于在快到镇上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梨梨第一个发现的,“桃子,你终于醒了呀?” 白桃桃直起腰身看看周围,又看看窗外,最后又看了看坐在杏杏身边的宋秩? 然后她闹着非和杏杏换了座位,整个人都靠到了宋秩身上。 宋秩有些面红,往一旁让了让。可坐在他旁边的是个面色不善的中年妇女。迫于那中年妇女的怒视威力,宋秩只好又往桃桃这边挤了挤…… 两人的肩膀就贴合得更紧密了。 桃桃心里恨得不行,就把脸庞埋进宋秩的胳膊,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宋秩:!!! 桃桃恨恨地瞪着宋秩:你明知道我昏迷好几天了,也不近距离的来看看我?难道屋里非得要有个炕床,非得让昏迷的我躺在炕床上,非得在吃一日三餐的时候坐你在炕床上,又不小心碰到了我,我才能吃到你身上的灵气? 气得桃桃叼着宋秩的肉还磨了磨牙,然后瞪着一双清澈莹润的眼,奶凶奶凶地瞪着宋秩。 宋秩:…… 从宋秩身上激发出来灵气,澎湃汹涌,疯狂卷入桃桃的口鼻。 唔,好香! 桃桃瞪圆了眼睛,顾不上生气了。 她尽情地享受着馨香的灵气,还幸福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完全舍不得嘴边的肉了好嘛! 最后,因为浓郁的灵气太让她感到太舒服了,她还不自觉地吮了吮叼在嘴里的肉。 宋秩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美人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那浓密翘楚的睫毛就像羽毛扇子一下扇啊、扇呀……小嘴儿还像婴儿吃奶一样,微微嘟着,吸吮着他手臂上的一块肉? 宋秩手足无措。 ——白家人一直说,桃桃就是个小孩子,跟红豆黄豆一样。可宋秩很少接触小孩,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孩子相处。 现在桃桃这个样子,明显很享受。 那他要怎么表现? 很生气? 但她也没真咬疼他,而且他真的要跟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么? 很高兴? 这种事情应该不能高兴吧?别说她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就算她真是小孩子,咬人也是不对的呀! 那,跟她讲讲道理? 能讲通吗?她会听吗? 宋秩犹豫了许久,决定尝试一下。 他学着白正乾对宝贝女儿说话的语气,用无比怜惜疼爱的语气开了口,“桃桃呀,你、你……咬人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被浓郁灵气薰得桃桃飘飘然,正美滋滋的享受着呢,结果宋秩跑来说教? 桃桃生气了! “你还说!你还说!”她愤怒地指控他,“你就那么小气……明知道我生病了,你、你……你也不让我咬一口,那你至少来摸摸我的脑袋啊!可你摸了吗?你摸了吗???” 宋秩:…… 啊,真抱歉,那还真没摸。 但是,“生病”和“咬一口”、“摸脑袋”、“小气”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宋秩摸不清这其中的门路,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桃桃越说就越委屈。 这些天,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受的,她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家里人把她照顾得很好,时刻让她保持干净体面,没让她饿肚子还让她吃好吃的。可她行动不便,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更加没有触觉、没有味觉! 哼,他们还天天下馆子!当她不知道么?虽然顿顿都被傻杏杏给喂了一嘴各种各样的肉,可她完全品不出红烧肉、蒜泥白肉、扣肉、粉蒸肉是什么味道! 就…… 委屈死了! 桃桃气得想哭,就扁着嘴还萌凶萌凶地瞪视宋秩,恨不得吃了他! 咦,吃了他? 哎呀灵气灵气!!! 桃桃赶紧又抱住了宋秩的胳膊,啊呜一口咬住宋秩的胳膊,还用力地吸吮了几下,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然后悲愤地用眼神控诉他,眼角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密的泪珠。 宋秩:…… == 此刻,京城西都大学的黄教授正在大发雷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你必须想办法把宋秩弄回来!!!” 助理小毛很是无奈,“教授,这我也没办法啊,我给宋秩写了那么信过去,他一封都不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气……” “不!” 黄教授突然冷静了下来,“谁都有可能生气,宋秩不可能!” 说着,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刚你说,你寄了好几封信给他?”看到小毛点了点头,黄教授又问,“你是怎么寄的信?信里写啥了?” 小毛,“这事儿我怎么好写在信里呢?我就写信说,您找他有事儿,希望他收到了信以后,尽快回信给您……信,我写好了以后就交给关海龙了,我们科室的报纸收发,信件往来全由他统一去收、去寄的呀。” 黄教授想了想,“这不对头!小毛啊,你把宋秩的通信地址给我,我今天亲自去寄。” 小毛瞪大了眼睛,“教授,您的意思是……” 黄教授伸手,制止小毛继续说下去。 小毛会意,闭口不谈,又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这才走到文件柜那儿,翻出文件夹找到宋秩的通信地址,匆匆抄录下来,将纸条递给了黄教授。 黄教授将纸条收好,对小毛说道:“好了你们就下班儿吧!宋秩不在,这数据只能是我自个儿来弄,诶!” 小毛有些愧疚,但还是说道:“教授,我知道我们几个都比不上宋秩,但您可以教我们,我们会尽力协助您完成科研任务的。” 黄教授定定地看着小毛,叹气,“小毛啊,宋秩可不是这个项目的助手……他是主攻手!要是他不在,这个项目可以黄了,你们啊……都下乡去吧!” 小毛一愣,面色惨白地问道:“什么?” 在这个特殊时期,谁也不想下乡去。要不,也不会有人顶替了宋秩的留校任教名额。可谁又知道,由黄教授挂名的这个项目,实际负责人却是宋秩呢? 黄教授已经开始赶人了,“好了好了你们下班儿吧!” 小毛心乱如麻的走出了办公室。 科室里的几个师兄弟看到小毛脸色惨白惨白的,都凑了过来,小小声问道,“老师又发火了?诶,你说……自从宋秩走了以后,老师怎么动不动就发火啊?” 有人附和,“就是,以前宋秩在的时候,老师三五天都不来一次,现在倒好,天天来,还天天拍桌子骂人的,谁受得了啊……” 小毛心里堵得慌,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关海龙,心情就更烦燥了,说道:“走走走下班儿了,上饭堂吃饭去!” 师兄弟几个顺着小毛的视线,看向了关海龙,会意。 “那走,上饭堂打饭去!”众人结伴离开。 关海龙犹豫了一会儿,合上抽屉,还上了锁,然后跟了上去。 他还是希望能融入他们。 不过,他也知道师兄弟们都不待见他,也没脸硬凑上去,就远远地走在最后头。 只见几个师兄弟把小毛拥在中间,也不知小毛说了些什么,师兄弟几个突然就愤慨激昂了起来,议论的声音也稍大了些—— “搞了半天,宋秩才是这项目的负责人?” “那现在宋秩下了乡,我们还留在这儿干啥?” “谁踏马顶替了宋秩留校任教的名额的?” “这不是害人吗?害得项目解散,我们下乡,国家也亏钱呐!” “哎,你们……真不知道宋秩和关海龙是啥关系吗?他们……” 师兄弟们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落在最后的关海龙意识到什么,脸色惨白。 仍有只言片语从师兄弟们的阵营飘来—— “关海龙和宋秩是好兄弟!据说两人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我早猜到了!” “你又猜到了?你要猜到了怎么不早说呀?” “你想啊,要是别人这么干,宋秩会离开吗?也只有关海龙……” “关海龙到底要不要脸?他顶替宋秩留校任教?可他是初中文化,能教在校大学生?” “你们说,他到底知不知道,把宋秩逼走了以后,我们这项目就得解散?” “那谁知道,你我不也是今天才知道么!” “哎,真是烦死了!” 关海龙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0、第 20 章 白桃桃一家回到了如意村。 还在村口呢,就有不少人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丽人哪不知怎么回事,你屋里长了好多竹子出来!” “正乾,你屋里的那些竹子还招蛇,好像把富贵儿给咬了,你可得小心!” “冬生啊你千万别让蕙儿回去了,反正你们也分家了那房子算了算了!” “真的好稀奇,你们共一个院子,怎么只有你们一家的屋子长满了竹子……” 一家子面面相觑。 只有桃桃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于谨慎,众人将行李和白正乾、谈凤蕙带着桃桃和孩子们送去七太婆家暂时落脚,其他人都回旧宅去看看。 桃桃闹着要去—— 众人苦劝,可桃桃捧着她的那盆小葡萄藤,拉着宋秩就跑!众人只好拜托宋秩照看桃桃,然后一块儿去了旧宅。 现场很壮观。 大房本来只有两间屋子,后来南生搭着建了一间,又隔了个阁楼出来,其实还是挺宽敞的。但这会儿有无数根青翠的竹子从屋内的窗子里透出来…… 而最最诡异的就是,凡是大房的地盘之外,地面干净整洁,别说竹子了,连杂草也没一根。 众人都惊呆了。 桃桃一手抱着宋秩的胳膊,一手捏着葡萄藤上的叶子,问道,【小葡萄,里头真的有蛇吗?】 【有的呀!】 小葡萄藤细细尖尖的声音响了起来,【甜笋哥哥说,好几次都有人拿着柴刀想砍掉门口竹子,甜笋哥哥差点儿没能守住门口,杨梅姐姐就给它出主意,说让青蛇搬过来……】 【但是咱们也不会驱蛇呀,后来问了老爷爷,老爷爷才教榕树叔叔用它的须藤逮着几只活老鼠,送到了甜笋哥哥这里,才把蛇给招了来的。不过,招来的是菜花蛇,不是青蛇。】 桃桃什么蛇都怕,就紧张地问,【那现在还有蛇吗?】 小葡萄藤,【没有啦,已经被那个女的给吓跑了,不过好像还有老鼠在。】 这时李翠儿从她屋里冲了出来,叉腰大骂,“唐丽人!是你在搞鬼吧,你走的时候你就起了坏心思,故意种了竹子在你屋里?你是故意防着我的是吧?” 唐丽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我要有这本事,我直接把河西的新屋起好了不成吗!” 李翠儿:!!! 白杏杏,“四婶儿,你也知道我们家防着你啊?” 李翠儿:??? 白梨梨,“四婶,听说富贵被蛇咬了?” 李翠儿:…… 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冬生让母亲和妹妹们退后,拿着柴刀把堵在门口的竹子清理掉,进屋里去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蛇,这才让母亲和妹妹们进来了。 一家子忙碌了大半天,才把能搬走的被褥、箱笼、衣裳细软、锅碗瓢盆什么的全都收拾好,由白冬生宋秩两人搬着、扛着、抬着,走了十来趟,终于搬完了。 虽然众人很好奇,不知为什么旧宅居然长满了竹子,但眼下起新屋是全家人最最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 对于如意村来说,无论谁家起新屋,从来都不是一家人的事,而是整个村子的大事儿。 何况白正乾夫妇在村里的人缘一向很好。 当下,白正乾和白二叔商量了一整天,兄弟俩把河西的那块地皮分了,又把自家的屋子的格局定好,然后把村长,几个生产队队长,还有族里的几个老人都喊了来,大伙儿开了一整天的会。 第二天,在村长的指挥下,村里三四十个壮劳力一块儿上了后山,拖回来十几棵大树,紧跟着就有人开始了一条龙作业:锯木板的、做门框裁窗格的、给新屋打地基的、画角线的、挖土坑建茅房的、给伙房砌灶台的、拉着板车去隔壁村换砖头的……忙得不亦乐乎。 第三天,在众人的努力下,两幢小型四合院结构的屋子搭好了! 桃桃家在山腰上边儿,白二叔家在山腰下边儿,两家人相互守望,既亲密又各具私密性。 白正乾为宋秩也搭建了一套房子。 ——其实就是大房四合院里的一间,但做了两个门。后门直通白家院子,方便他在白家搭伙;前门直接通向外头,方便他进出自由。 宋秩挺感动的。 可他一向内敛,又不善言辞,不知要怎么报答白正乾才好。 想来想去,他决定去一趟镇上,买些礼物回来给白家人。 去知青站登记考勤的时候,蒋宏志很不高兴,“宋秩,你才来一个月不到,你看你请了多少次假了?” 宋秩淡淡地说道:“首先,我是休假,不是请假。其次,我是按规定来休假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蒋宏志火大了,“你还有脸说你是按规定……”猛然想起知青们每个月有四天假,虽然宋秩连请了四天假,可他上次休的是四月的四天假,现在已经五月了。 蒋宏志噎住。 见宋秩头也不回的走了? 蒋宏志犹豫了一会儿,追了上去,“哎!宋秩……等一下!”跑到宋秩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和票,递过去,“既然你要去镇上的,那就帮我带……带两盒雪花膏和两块薄透一点的丝巾,女同志遮太阳用的那种。” “没空。” 宋秩不理他,走了。 蒋宏志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到了镇上,宋秩先去了镇邮电局,找到话务员,说要打电话,然后报了一串数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宋秩,“你好,我是宋秩,请问黄教授在吗?” 接电话的是关海龙。 他有些惊喜,“是你啊……怎么样,你、你在那边儿过得还好吗?” 宋秩陷入了沉默。 ——他母亲早逝,亲爹就将襁褓之中的他,托付给老友关庆白抚养。 他和关海龙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但他对关海龙、对关家的感情是复杂的。 现在关海龙问他过得好不好? 宋秩避而不答,“黄教授在吗?” 关海龙,“……海珊一直惦记着你。” 宋秩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又问了一句,“黄教授在吗?” 这一次,关海龙终于回答了,“他……不在,需要留话吗?” “不用了。”宋秩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关海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宋秩说,却听到了嘟嘟嘟的断线音? 一时间,他陷入怔忡。 身后突然有人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关海龙被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黄教授??? 关海龙急中生智,“是、是我的一个亲戚打来的……” 黄教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关海龙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用钥匙打开了抽屉,然后在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下,翻出了一迭信。 ——共有十来封信,其中三封信是宋秩寄回来的,十一封是黄教授让小毛寄去给宋秩的。都被他截了。 关海龙低头盯着这十来封信看了半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将这十来封信卷成一团,藏在裤子口袋里,匆匆离开了科室。 而宋秩这边,打电话找黄教授未果,他不想再跟关海龙说太多,就直接挂了电话,向话务员付了费,转身离开了邮电局。 他和关海龙的关系实在一言难尽。 关家的情况很复杂。 关庆白娶了两任妻子。原配叫姜芹,为关庆白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关海龙、女儿关海珊,都与宋秩年纪相仿。姜芹还活着的时候,宋秩和关海龙、关海珊度过了一个相对富裕优渥的童年。 宋秩七岁那年,姜芹因病去世。 一年后,关庆白继娶了方玲。 方玲是个寡妇,还带着和前头亡夫生的儿子方盛皓(方盛皓和宋秩同岁)。后来方玲又生下了关庆白的小女儿关海芙。 总的说来,关家的主要家庭矛盾就是——原配生的俩孩子,和继室生的俩孩子不对付,然后宋秩这个养子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很难受。 宋秩从上初中起,就寄宿在学校。周末或者假期的时候也尽可能找借口留在学校,这使他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只逢年过节的时候不得不回关家去应付一下。 宋秩和关海龙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 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渐行渐远。 宋秩为了躲关家的战争,呆在学校不愿回去,图书馆里的书被他翻了个遍;关海龙则为了保护妹妹关海珊,也为了自己在关家的地位,直接向方玲方盛皓开战…… 几年后,宋秩以优异的成绩直接保送进西都大学,关海龙高中没读完辍学在家,最后靠关庆白的关系,在一所小学当代课老师。 知青下乡的战歌吹起,号召知识分子顺应潮流,到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去。 当时宋秩已经拿到留校名额,但关海龙却得到了小道消息:他已经在下乡知青的名单中。 关海龙三天三夜没合眼,因为他不想下乡,因为方盛皓也留城了。 关海龙认为方玲没那个能耐让方盛皓留城,肯定是老头子(关庆白)干的!有这样的父亲吗?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帮衬,去帮衬小老婆带来的外姓人?! 最后,他跑来找宋秩,希望能和宋秩对换工作单位。然后他留城,继续跟方皓盛斗,宋秩下乡去。 宋秩当然不愿意。 关海龙对他说,“小时候我妈怎么对你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她对你这个干儿子,可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都要亲。小时候我发烧了,她就直接给我灌几大杯凉白开,给我盖床棉被就算。可要是你发烧了,她直接送你上医院,几天几夜守着你,一刻也不敢合眼……”关海龙说起了往事。 ——那是因为宋秩是早产儿,身体一向不好。当初在襁褓之中被宋熙抱到关家的时候,养母姜芹是不愿意管的,毕竟她的亲生儿子关海龙也三四个月大。但架不住宋熙和关庆白的恳请,又觉得宋秩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实在可怜,才同意了。 回想起温柔善良的养母,宋秩不吭声了。 关海龙又说,“你再想想海珊为你付出了多少……” 一听到“海珊”这个名字,宋秩就头疼。 他从来都把海珊当成亲妹妹看——当初确实是亲眼看着养母怀孕,肚子慢慢大起来,然后海珊出生。他至今仍记得第一眼看到海珊出生的样子,海珊拉臭臭的样子,关庆白笨手笨脚给小婴儿换尿布的样子,海珊掉牙的样子…… 可海珊却没把他当成亲哥哥,她疯狂的、偏执地爱上了宋秩! 她为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天天做饭炖汤再送到宋秩的学校去,昭告所有人她爱上了宋秩、非宋秩不嫁,甚至在胸口处纹了一个花式英文的zhi字…… 后来宋秩考上了研究生,在黄教授的带领下进了科研组,守卫严密了。关海珊再也无法自由地给他送一日三餐,再加上宋秩刻意的回避,非年非节绝不出现……关海珊崩溃了,割了腕。 饶是如此,宋秩也没有答应关海珊的表白。 但现在关海龙向他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 宋秩再次拒绝。 又过了几天,憔悴疲惫的关海龙再去找宋秩,歇斯底里地吼,“宋秩!你真这么狠心?要眼睁睁看着我家破人亡吗?我妈是怎么死的你心里真没一点儿数?小时候的你,多灾多病,她是为了照顾你,身体才垮了的!” 宋秩沉默。 关海龙见他不为所动,继续哑着嗓子说:“还有海珊!你多久没跟海珊联系了?你知不知道她昨晚上又为你寻了短见?”说着,他将手上一道新鲜的刀伤亮给宋秩看,“要不是我动作快,抢走了水果刀,她……” “宋秩!我不想变成孤家寡人!我不希望我妈死了以后我妹妹也死了,我更不希望方玲和方盛皓抹去我和海珊在这个家里的痕迹!宋秩,我不能下乡插队,我必须留在城里,我必须保护海珊!”说到后来,关海龙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当时宋秩淡淡地说了声,“但愿你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而你也一定很清楚,这事儿我一旦答应了,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了,包括关海珊在内。” 关海龙猛然抬头,赤着双红恶狠狠地盯住宋秩。 半晌,他点点头,“好,那就当是……你还我妈的养育之恩吧!” 忆起往事,宋秩长叹了一口气。 他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在城里帮乌瑞安翻译说明书的时候,乌瑞安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报酬——三百块钱。加上宋秩从前的积蓄,未来几年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所以,给白家人买些什么呢? 在宋秩看来,尽管他和白家相处一个月不到,但白家是个很奇特的存在。 ——姜芹将责任视作桎梏。她答应了宋熙会照顾好宋秩,她就真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别人的孩子。真当她的孩子们和宋秩都有事的时候,她会为了更病弱的宋秩,舍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确实弥补了宋秩内心深处对母爱的渴望,却也让他战战兢兢的,永远对关海龙、关海珊心存愧疚。 ——宋熙毫无责任心,对宋秩不闻不问。 ——黄教授对宋秩抱有极大的希望,以至于这种希望变成了厚重的压力,逼得宋秩年纪轻轻就替黄教授看住了好几个科研项目。 白正乾是宋秩认识的长辈里,最让宋秩感觉到很舒服的一个。 他就是个普通的劳动人民,性格上有优点也有缺点,他三观正,把一家子儿女教导得勤劳团结,他主意正,但能包容、尊重其他人的不同意见…… 尽管在学识方面,在眼界方面,在大局观方面,或许白正乾不能成为宋秩的导师,可白家实实在在的给了宋秩“家”的感觉。 家人们各有各的小毛病,但不妨碍他们相亲相爱,他们都很会为对方着想。在白家蹭吃蹭住了这些天,宋秩被附带着,感受到他们家非常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亲情。 那—— 宋秩犹豫再三,给白正乾买了两瓶红星白酒;给白冬生各了几双劳保手套;又给白家的女眷们每人买了一盒雪花膏,再称了二斤糖果给红豆黄豆,还为谈凤蕙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买了两袋奶粉。 想了想,宋秩又买多了两袋奶粉。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准备回村里去,宋秩朝邮电局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思片刻,又过去了。 这一次,他趁四周无人请注意,掏出一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又将一块钱卷在纸里,递进柜台交给女话务员。 “同志,拜托你帮个忙,帮我接通这个电话以后,要是对方问你是谁、找谁,你就说你叫秀珍,想找你叔叔黄明颂。等到黄明颂接了电话,你再把电话给我,成吗?我讲完电话以后再付账。” 女话务员一展开纸条就看到了那一块钱。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悄悄将那一块钱扣在了手心里,然后按着纸条上的电话拨打了过来。 没一会儿就接通了,是个男的接的电话,“045研究所,请问哪里找?” 女话务员,“我是秀珍,我想找我叔叔黄明颂,请问他在吗?” “在,他在!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道苍劲地声音响了起来,“喂?” “请问你是黄明颂吗?”女话务员问道。 “我是。” 女话务员赶紧把话筒给了宋秩。 宋秩接过,“黄教授?” 电话那头的黄教授一愣,随即大喜,“原来是你……” 宋秩打断了他的话,“您一直在办公室吗?刚才我已经打过一次电话您,关海龙说您不在。” 黄教授又是一愣,看了看虎视眈眈站在一旁的关海龙。 他用手捂住话筒,对关海龙说道:“海龙啊,那个……我有点儿私事儿,请你先出去一下,成吗?” 平时黄教授都不带正眼看关海龙的。 这会儿这么和气…… 关海龙有些激动,“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还贴心的替黄教授关上了门。 黄教授这才松开手,说道:“好了现在没外人了。宋秩,你怎么才跟我联系上?哎呀你这小子,不声不响就跑了,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你你也不回……” 宋秩,“老师,您赶紧抽身。” 黄教授,“什么?” 宋秩,“现在形势不太对,您手头上的项目最好全停……我临走的时候您在开封闭会议,所以我给您留了一封信,您没看到?” “你还给我留了信?”黄教授一听就生气了,“没有哇!要是我收到了你的信我还生你的气干啥!我一开完会啊,你就一言不发的下乡了,统共也就三天的事儿,我还以为是你受了什么委屈呢……” 宋秩,“没受委屈,是我自愿下的乡。”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道:“当时做出决定以后,发现来松县的名额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所以来不及等到您散会再面谈,才给您写的信。” 当初他留下信件给老师的时候,就是害怕泄秘,所以只用很隐晦的方式劝了几句。没想到老师还真的没收到? 再想想,他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老师就没接到,第二次请女话务员帮忙,老师就接到了电话? 宋秩已经猜到是谁在从中作梗,心中不由得失望透顶。 他又催促道:“老师,您要马上停掉手里所有的项目,马上!尤其是东二实验区的那两个项目。” 黄教授呆了半晌,“你是说……” “现在不合时宜了,”宋秩轻声说道,“先放一段时间吧,以后有机会再重启。另外就是几位师兄弟,他们要是自己有门路的话,赶紧调离。没门路的话,也抢先找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准备下乡。至于您,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养病。” 黄教授惊出一身冷汗,“情况真这么危急吗?”他一向很倚重宋秩。这孩子头脑灵活,专业知识稳固,还有极敏锐的政治嗅觉。 宋秩又催了一遍,“越快越好。” 黄教授当即做出了决定,“好,我会马上暂停所有项目。诶,花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啊……” 宋秩安慰导师,“也不是坏事儿,我和师兄弟们一直呆在实验室里,理论知识是踏实的,就是实际操作经验还有所欠缺,趁这机会下乡锻炼一下也不是坏事。” 黄教授有些泄气,“下乡都种田去啦!还练什么实际操作!” 宋秩微微一笑,“要不我怎么就选了松县呢!” 黄教授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懂了!松县是156项目遗留最多的地方,你、你这是……好小子!可真有你的啊!”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宋秩也笑了,轻声说道:“老师,您要保重身体。” 两人匆匆交换了通信地址,互道珍重。 离开邮电局的时候,宋秩心里既轻快,又沉重。 轻松的是,他总算找到机会向恩师示警了,沉重的是,关海龙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副面孔。 宋秩提着从供销社里买的东西,站在路边等班车。 ——如意村距离镇上,有两小时的步行距离,运气好的话可以搭上过路的班车,这样就能把步行的时间缩短为二十分钟。 等着等着,他就看到好些人鬼鬼祟祟地从一个小巷子里进去,又出来的,人人东张西望,个个手里还拎着篮子、扛着包袱的? 宋秩了然。 那里一定有个黑市。 看远处也不像是有班车来的样子,宋秩就过去了。 还真是个黑市,卖的东西多以小日用品为多。肥皂、火柴、头绳、针线什么的,当然其他的东西也有。 宋秩被一个四五十岁的小贩吸引住。 小贩面前平摊着一块包袱布,上面摆着四五十本旧书。其中几本赫然是六三版的中俄高阶词典,日文大词典,中英双阶词典?!剩下的多是一些高中教科书,也有大学教材,看起来是语言文学类的? 小贩看到宋秩伫足观望,有些着急了——别的小贩或多或少的都卖了点儿东西出去,只有他,收了这些来,一样也没卖出去! “后生仔,要不要这些书?这三本大的,三块钱一本!其他的5毛一本……或者你全拿走,我只收你二十块钱……”小贩焦急地说道。 宋秩二话不说就掏出了二十块给小贩。 小贩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开价开太低了。 宋秩又掏出一张五角钱,“把这个包袱皮也一起卖给我。” 小贩盯着那两张大团结和一张五角票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利落地收了钱,然后帮着将书全都打包好,交给了宋秩,又小小声说道:“小心一点,千万别被别人看到了,惹麻烦!” 宋秩点头。 小贩想了又想,低声问道:“你还想要什么书,下个月我可以再给你带来。” 宋秩,“有外国杂志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机械方面的”这几个字—— 小贩就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外国杂志?你不要命啦!没有没有!”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 宋秩无奈,背起了这个至少有二十公斤重的包袱,走了巷子。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来了一趟过路班车。 当宋秩赶到如意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他扛着沉重的包袱朝白正乾家走去。 天黑,土路上石子儿多,宋秩所有的注意都放在脚下,以防跌滑。 “宋秩哥!” 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把娇弱的声音。 宋秩循声望去,依稀看到路边坐着个黑影?天太黑人完全看不清这人的模样,但听这声音,像是颜娜倩。 他没理人,一声不吭地扛着沉重的包袱继续往前走。 颜娜倩:…… “宋秩哥,你去镇上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我等了你一整天……”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哎哟”惨叫一声,听起来应该是不小心踩到路上的石子儿,摔倒了?! 宋秩恍若不闻的继续往山上走,一步一步走得可稳当了! 颜娜倩趴在地上嘤嘤地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宋秩来扶,而且他还越走越远了? “宋秩哥!救命!救命!快来帮帮我,扶我一把呀!”刚开始的时候,颜娜倩还挺注意保持形象的,声音控制的不大不小,语调温温柔柔。 喊到后来,宋秩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慌了,语气里也夹带着些许恼羞成怒,“宋秩!宋秩……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宋秩已经扛着包袱走远了。 他沿着山路蜿蜒向上,绕过一个大弯,远远的,宋秩看到了两幢屋子依着地势高矮,错落在半山腰上。 上边儿是桃桃家,下边儿是白二叔家。 山里不通电,但有微弱的灯光从两幢房子的窗户处透出来,想来一家子正围坐在屋里,或吃饭、或聊天、或做手工? 走得近了,宋秩认出,桃桃家门口挂着一盏明亮的灯笼。 他停下了脚步。 傻子也知道,挂在外头的灯笼,是为了晚归的家人而点亮的。 宋秩心头一暖,加快了步子。 果然,才靠近屋子,宋秩就听到了桃桃甜润悦耳的声音,“宋秩?” 宋秩“嗯”了一声。 “你怎么才回来啊!”桃桃埋怨道,“我妈妈念叨你好久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吃饭呢……我都饿死了!哎你要小心台阶!” 少女甜腻的娇嗔,令宋秩觉得好像在盛夏的午后吃了一只冰冻的大白桃,甜得他四肢舒泰,心旷神怡。 桃桃已经转身跑了,还大呼小叫,“妈!妈妈宋秩回来了我们快点开饭,开饭啦!” 宋秩稳稳地踏上台阶,忍不住笑容满面。 原本安静的家,瞬间闹腾起来。 白正乾先喊了一声,“小宋回来啦?” “叔,婶子,我回来了!”宋秩笑着回应了一声。 唐丽人在屋里发号施令了—— “红豆黄豆,你们快把作业本收了啊!” “蕙儿,你别做手工了……哎你别动,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的,让她们去搬饭就好了!” “冬生啊,今天菜好,你拿点儿酒来你们爷几个喝一盅呗!” “梨子!记得灶上还有汤!” “杏子去把灯笼收了,大门关上!” “哎呀桃桃!我的小祖宗诶你要上炕也得先把鞋脱了呀……” 宋秩扛着硕大的包袱过去,堆放在炕桌边。 白正乾问他,“这是啥?” 宋秩,“家里起了新屋,还让我单独住一间……我,我知道叔和婶子是真心对我好,可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送点儿小礼物给大家吧!” 白正乾,“你这孩子你说你客气个啥……” 然后宋秩打开了包袱皮,亮出了一大堆的书。 看着那一堆书,众人皆静默。 白正乾的客套话也说不下去了。 宋秩翻找两瓶红星白酒,递红白正乾;一迭五双劳保手套送给白冬生;四包奶粉送给谈凤蕙肚里的娃娃;二斤水果糖给红豆黄豆;剩下的女眷们一人一盒雪花膏…… 众人这才喜笑颜开。 宋秩又收好了包袱布里的那些书…… 唐丽人忍不住说道:“小宋啊,你……带着这些书回来,没让人看见吧?” 宋秩,“没有。” 唐丽人想了想,“你这些书啊,还是放到咱们院子里的地窖那儿去,婶给你一把钥匙,你把书放在里头,要看的时候去拿、看完了以后再放回去。” 白正乾,“听你婶的!” 桃桃觉得有些奇怪,就翻看了一下那几厚厚重重的书,里头全是像小虫子乱爬一样的字?再看看其他的,《高等数学(一)》、《高中语文》、《大学英语》…… 白桃桃觉得很奇怪,“这些是禁书吗?” 杏杏小小声解释,“并不是禁书,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会说留着这些书人的人是资本家,是臭老九,所以还是忌讳一点好。四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咱家有这些东西啊!” 桃桃还是不明白,但家里人的神情都很凝重,那…… 她认真点头,“我不会说哒!” “不过……”桃桃忍不住问道,“明明做学问是很重要的事呀,你们看,宋秩会外语,才能帮得上乌瑞安的忙,这些是好事呀!” 众人叹气。 桃桃又问宋秩,“你是做发动机的,对吗?” 宋秩长叹了一口气,“不是,现在我还不会做……我们国家所有的发动机全靠从外国进口。所以我很想做出我们国家自己的发动机出来,我还在学知识,稍微懂了一点但远远还不够……还得继续。” 顿了一顿,他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一定会造出属于我们国家的发动机出来!” 桃桃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也要学习!宋秩,你可以教我吗?” 宋秩用力点头。 白桃桃盯着那三本厚重的虫子乱爬书,下定了决心,“以后要是谁再敢说我是傻子,我就——” “我就用外语骂他们!”桃桃洋洋得意地说道。 众人大笑。 知晓未来的白杏杏第一个响应,“我也要学!正好这课本是高中和大学的……爸妈、哥哥嫂子,姐姐们,宋秩哥,你们想呀,虽然现在全停学了,可指不定哪一天又恢复了呢?到时候别人都不学习,但我们是天天学习的,这就叫、就叫……” 白杏杏挖空心思地想了又想,终于想了起来,“这就叫呀,机会永远留给时刻准备着的人!” 谈凤蕙笑了,“杏儿啊,你这话说得可真精神!那,我也学!我本来就有初中学历,哎呀多学一学总是好的嘛!” 杏杏又拉着白梨梨的手左右晃,“三姐你也学!多学点儿知识!学知识最赚钱,因为能用上一辈子呢!” 白梨梨有些难为情,“我、我脑瓜子太笨了!还是算了吧你们学,我给你们做饭……” 唐丽人笑道:“家里大伙儿都学!你们爸,还有我,全都一块儿学!这做饭做家务啊,人人都有份儿嘛!家务不能让女人全包了,男人也要做家务!” 桃桃,“妈妈!我们来比赛学习,连输七天的那个要抓阄受罚!要不爬到树上去唱山歌!要不衣裳反穿,在背后扣扣子!要不就要戴一朵用枕巾叠起来的花,还必须戴上一整天……” 众人笑疯了。 “为什么要爬到树上去唱山歌?” “天哪头上戴枕巾?还要戴一整天?” “衣裳反穿?亏你想得出!” “哈哈哈哈桃子你也太可爱了!” 众人一边兴奋地聊天,一边吃饭,气氛热烈又和谐。 吃完饭,白家一大家子兴致勃勃地去翻看宋秩带回来的那些书了…… 宋秩就和白正乾商量,想跟着他学打铁。 白正乾是附近两个大村里唯一的铁匠。这养了几个月的伤,堆了好多活计没干。 听了宋秩的话,白正乾很惊奇,“小宋啊,这打铁可和上工不一样,打铁更累啊!” 说着,他形容了一下这份工——看着活不多,其实极费力气,是个不折不扣的力气活。但要认真说起来,这活计是份肥差。 一来是铁匠的时间可自由调配,生产队上的农具坏了,会集中收好,统一送过来修补的,什么时候修好,也凭铁匠说了算。二来呢,是铁匠算满工,一天计十二个工分。 白冬生现在是大房唯一的壮劳力,他每天出十小时的工,也只挣上十个工分。女人们的体力大多不如男人,唐丽人不用在家侍候病号的时候,一天最多能挣八个工分,大多数时间只能挣五到七个工分。 宋秩也不藏着掖着的了,说道:“我身体素质还可以,力气也大,可以学习一下。最重要的是,我想多省点儿时间出来,去镇上、去县城学习一下机械修理技术。” 松县以前是156重点工程项目的实验基地,中苏关系冷却以后,好几个大厂子因为后勤和技术跟不上,有的勉强运行但机器频频出问题,有的因为不了解机器性能,被迫直接暂停。 宋秩就想找机会多接触这些苏制的机器。 白正乾沉思片刻,“成!明天我就帮你办这事儿!” 这边宋秩和白正乾达成了一致,那边唐丽人和谈凤蕙正在议论颜娜倩。 见宋秩和白正乾聊完了,唐丽人就问,“宋秩啊,你回来的时候看到颜娜倩了吗?” 宋秩没吭声。 唐丽人继续说道:“今天你去了镇上,颜娜倩来家找了你好几回,不停地问你咋还没回来……你冬生哥回来的时候,也说在半路上遇着颜娜倩了,看她那架势,好像是在等你。你真没见着她啊?” 宋秩只好说道:“好像是有个人站在路边喊我,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是谁。今天出门又没带手电筒,怕摔跤……我就走了。” 这时桃桃扑了过来(故意的,想吸灵气么),靠在宋秩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本数学书,“宋秩!你教我读书吧,这书上写的是啥?” 宋秩的注意力被吸引住,拿着书本看了半天,认真说道:“这个你现在还看不懂,数学必须循序渐进。嗯,你先把红豆黄豆的数学书学会,然后我再想办法给你找初中数学书来……” 桃桃又问了他好多学习上问题。 宋秩也很有耐心地一一答复。 他忍不住就想:还是喜欢学习的姑娘更可爱,就好比桃桃吧,又认真,又清纯……比那乌烟瘴气的颜娜倩简直强万倍。 然而此刻白桃桃心里想的却是:要怎样才能把宋秩拐进密林深处去?要怎样才能实现她的灵气自由?宋秩浑身浓郁的灵气到底打哪儿来?他是不是有内丹? 桃桃已经试过了,她是没有内丹的。 但如果他有内丹的话…… 她不介意和他双修。 嘿嘿。 桃桃盯着宋秩,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桃桃好清纯! 作者:她清纯个鬼啊她想吃你! 片刻,男主皱眉:我……先去洗洗。 . . 感谢在2021-06-2318:59:24~2021-06-2421:3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雪20瓶;顾沉16瓶;旧友深巷15瓶;虫虫与萌萌、捕捉一只小拢包10瓶;daina5瓶;撒野、无色_有色、离小姐、DEIN、早起的虫虫、韭菜猪肉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1、第 21 章 颜娜倩很不高兴。 邮差来村里送信,别人全都收到了家人或朋友寄来的信,连宋秩都有,就她没有。 她就想不通了——宋穗为啥不回信给她? 就,好生气! 但她眼珠子一转,拿起了宋秩的信,仔细研究。 也不知是谁写给宋秩的信,薄薄的一封,里头可能就夹着一张信纸?信封上寄信方的地址写着“地址内详”,但从邮戳来看,信件是从京都寄来的。 ——宋穗和他的养父宋熙在南都,所以这封信,肯定不是宋穗或宋熙寄来的。倒有可能是宋秩在京都的朋友寄来的。 会是谁写信给宋秩的?信里说了什么? 颜娜倩越想越好奇。 鬼使神差的,她悄悄捏住了宋秩的信,奔进自己的寝室,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上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从枕头旁边摸到了手电筒,打开。 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手电筒的光芒显得特别耀眼。 颜娜倩平躺着,一手举信,一手拿着手电筒照着这封信,透过白色的信封,果然隐约看到了里头信纸上写着的内容。 当然,这也是因为写信给宋秩的人,本来就没写几个字。 【宋秩:见信好!我已在办你回京的调令了,此事十万火急。又及:回信寄到你师母那去,或直接打电话给我。】 落款是一个“黄”字。 颜娜倩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模糊的字,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电筒的光,耀花了她的眼。 她才关了手电筒,坐起身,狠喘起粗气来了。 ——宋秩马上就要回京都了?天!他来如意村一个月不到,居然……就要回京了?! 颜娜倩心里冒出了止不住的妒嫉和愤怒。 她来到这个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小山村快两年了,呆得时间越长,回城的希望就越渺茫,想回城的渴望就越迫切。 问题就是,她好像真的没有门路了。 现在连宋穗都不理她了…… 颜娜倩咬住了嘴唇。 她心里有把火在熊熊燃烧。 是回城无望的怒火,也是眼红宋秩能回城的妒火。 心里陡然又冒出一个念头——既然宋秩是她唯一见到的、有希望回城的人;那有没有可能,她和宋秩结婚,这样她就能跟着他一块儿回城了呢? 这个念头开始在颜娜倩的脑海里疯狂滋长。 她悄悄地把宋秩的信,放回信件篮,然后开始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接近宋秩。 颜娜倩觉得自己的成功率挺高的。 ——宋秩是她的救命恩人,使她免遭白屎坑的玷污。所以她有正当的理由接近他,向他“报恩”。 ——她是村里最美的姑娘……呃,好吧,可能白桃桃比她还美,但白桃桃是个傻子!宋秩没理由不喜欢又美丽又有文化的城里姑娘。 ——她和宋秩一样,都是从城里来的知青,理应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宋秩被蒋宏志带头孤立,这时候如果她向宋秩示好,关心他、在意他的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颜娜倩得意地笑了。 在还信的时候,她无意间扫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知青考勤板,发现今天宋秩休假了? 啊,这可是好事儿! 今天宋秩休假,正好她也不用上工,村里人大多数人都去上工了,是个接近宋秩的好机会! 颜娜倩就喜滋滋地去找宋秩,结果找了一圈儿,宋秩不在村里? 后来问了人,才知道宋秩今天去镇上了。 颜娜倩有些泄气。 转念一想,那就等宋秩回来好了。 她还有些窃喜:宋秩去镇上,肯定是去买东西的吧?那,不如她来制造一场偶遇?说不定和他搭上几句话以后,他会顺手送给她什么东西呢? 于是颜娜倩就跑去伙房,想讨要些淘米水儿。 ——在这么个穷乡僻壤,护肤只靠一瓶雪花膏,哪儿够呀! 以前颜娜倩还在城里的时候,家里能喝上新鲜的牛奶。所以她每天都会留一小口牛奶,敷在脸上,有时候也用蛋清来做面膜。 现在…… 只能用淘米水。 知青站里,大家是轮流做饭的,今天负责给大家做饭的是贾小红。 见颜娜倩一进屋子就翻东翻西的? 贾小红冷哼,“少奶奶又想吃鸡蛋羹了?” 颜娜倩板着脸儿说道:“你可别这么说啊!”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扣个“资本家”的帽子过来,那她就完了! 贾小红讥讽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儿的,喊你一声少奶奶你高兴得眉飞色舞!还笑话我连鸡蛋羹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现在怕了?” 颜娜倩咬住下唇,隐约听到有人朝着伙房来了?她立刻泫然欲泣地说道:“小红,大家都是无产阶级兄弟姐妹,你何必这样针对我呢?” 颜娜倩话音刚落,蒋宏志一脚踏进伙房,正好听到这一句,火了,“贾小红,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天天针对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呢?” 贾小红,“我……” 蒋宏志理都没理贾小红,扶住了颜娜倩,“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又出来了?走,我送你回屋歇着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喊道,“贾小红!给娜倩炖碗鸡蛋羹!” 颜娜倩妙目盈露,含羞带怯地对蒋宏志说道:“宏志,谢谢你。”然后对贾小红说道,“小红,呆会儿把淘米水也送到我屋里来吧。” 贾小红被气歪了鼻子。 午饭时分,颜娜倩吃到了嫩嫩的鸡蛋羹,还用淘米水洗了脸、敷了脸,美美的去睡午觉了。 躲在隔壁屋里的蒋宏志正在拆母亲寄来的信件。 上次他写信找母亲要钱,按说今天应该会收到汇款单的,但为什么汇款单没收到,只有一封信? 诧异之下,他打开信封,看到里头一共有两张信纸。 一张是母亲的亲笔书,只有寥寥数字,字写得很大、非常潦草,信纸甚至被钢笔的笔尖给划破了些,一看就是母亲在写的时候,情绪非常的激动、愤怒。 【你喜欢这种玩意儿?】 蒋宏志愣住。 然后狐疑地打开了另外一张信纸。 这张信纸倒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版,字迹工整、漂亮,就是内容没头没尾的有些奇怪。蒋宏志越看越迷糊,猛然想起,这好像是颜娜的字? 他又拿过一个笔记本,翻开核对了一下笔迹—— 这笔本上有颜娜倩亲笔摘抄的三十首诗歌,是颜娜倩送给蒋宏志的生日礼物。 结果,他拿着信纸和诗歌摘抄本一比对……可以肯定,这张爬满了娟秀小楷的信纸,确实是颜娜倩写的! 再仔细一看…… 满纸情意绵绵的话,全是颜娜倩在向一个名叫“阿穗”的人撒娇。 说她在如意村里如何如何被欺负,说她是如何如何思念这个“阿穗”,又说起她和“阿穗”郎情妾意的往事,还说如意村里的知青站站长是如何的土匪恶霸,对楚楚可怜的她又是怎么怎么穷追猛打,她有多么多么地讨厌这个又丑又臭的知青站站长…… 蒋宏志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儿背过气去! ——他就是如意村知青站站长! 亏他还把颜娜倩捧在手里心宠着,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想不到她竟然—— 蒋宏志气不过,阴沉着脸、抓着信纸怒气冲冲的走出寝室,想找颜娜倩对质,却又突然站定。 要怎么解释颜娜倩的信,是怎么跑到他母亲手里的呢? ——私拆别人的信件,是知识青年们最最看不起、也是最最卑劣的行径。 蒋宏志按压住怒意,又退回了房间。 他提笔给母亲写了封回信,问她是怎么拿到的颜娜倩的信的…… 但还是气不过。 甭管他母亲是怎么拿到颜娜倩的这封信,但这信纸上的内容却实实在在是颜娜倩写的! 下午开工的时候,蒋宏志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就在知青们集合点名的时候,让贾小红去把颜娜倩摇醒,喊了来,又对大家说道:“好了人齐了,咱们走吧!工去!” 颜娜倩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贾小红拖了出来,还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但还是非常温柔的说道:“我、我还是有些不舒服,头晕得很,你们去吧……” 说完,她决定回寝室去补觉。 蒋宏志冷冷地说道:“娜倩,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众人皆尽呆住。 颜娜倩震惊极了,清澈的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宏志,你……” 蒋宏志眼睛一瞟,看到墙上挂着的出勤表上宋秩休假的记录,不思假索地就扣了顶大帽子给宋秩,“连宋秩都说了,你怎么天天请假?他一个新来的,都有这样的想法,我要是再偏着你,未免让其他的同志们心寒!” “娜倩,我们知青下乡插队是来劳动的,不是来享福的!你要有病就去看病,不能一直以生病的理由拒绝劳动改造!要不然的话,我们总不能一直为你一个人搞特殊吧?必须要照顾其他无产阶级兄弟姐妹们的感受啊!是不是啊同志们?走,快点啊,一块儿上工去!” 蒋宏志说完就走了。 颜娜倩咬着唇,心里有一百个不相信,一万个不愿意。 贾小红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到队伍里,和大伙儿去了田间地头,干活去了。 一整个下午,因为蒋宏志对待颜娜倩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所以没人理会颜娜倩。颜娜倩被贾小红给看得严严实实,一直找不到机会溜走,只好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又剥了一下午的毛豆,指甲都疼了,气得哭哭啼啼的。 不过,颜娜倩到底还是惦记着去了镇上的宋秩。 吃过晚饭,她索性就去了白正乾家的路口那儿等着。 ——宋秩回来,肯定要走这条路。 没想到,等呀等呀的,她居然就到了天黑?天黑了,颜娜倩害怕,想走,却又不甘心。今天知青站里的人不知怎么了,竟然这样对她!所以她现在就更不能走了! 颜娜倩冷静思考,觉得蒋宏志对她的态度其实太奇怪,她必须尽快找新的备胎。 再者,说不定她和宋秩聊上几句,刚从镇上买东西回来的宋秩会顺手给她些什么东西……这样她就能去知青站显摆,重新找回她女神的颜面了! 于是她就按捺住害怕,继续等。 终于,有人气喘吁吁地来了,趁着星月的微光,她看清来人正是宋秩,而且还扛着个硕大无比的包袱??? 颜娜倩激动了,迅速深呼吸,调整好语调,用最最娇羞轻柔的语气喊了一声,“宋秩哥——” 结果宋秩就像没看到她似的,扛着包袱走了。 颜娜倩:??? ——他是聋呢,还是瞎啊! 就冲着他扛着的那个大包袱,颜娜倩赶紧追了上去,一连喊了他十几声! 可他不理不睬,完全当她不存在,还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了? 颜娜倩慌了,想追上去,可一脚踩上块小石子儿,摔倒了! “宋秩哥!救我、救我——” 没想到,宋秩好像跑得更快了? 颜娜倩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秩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明明、明明他刚到如意村的第一天,就见义勇为地从白屎坑的手里救下了她,现在她也摔倒了啊,她也需要他的救助啊,他怎么就……视若无睹的跑了呢? 颜娜倩趴在地上呜呜地哭了半天,久久无人来助她脱离苦海。 最终她只能哭着自个儿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知青站。 知青站里无人理睬她。 女寝一共住了四个人,贾小红也在,但不理会颜娜倩,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拿着一件男式衣裳在缝补,看样式,像是蒋宏志的。 颜娜倩多打量了几眼,贾小红吼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睡上铺的女知青拍了拍床板,“小红你小声点,我想睡觉了。” 贾小红立刻道歉,“对不起啊丽琴姐。”语气特别温柔真挚。然而一转头,又狠狠地瞪了颜娜倩一眼。 颜娜倩暗骂了一声神经病,转身去洗漱,然后坐在书桌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抽屉上的挂锁,准备涂上雪花膏,就好好睡一觉的。 突然看到抽屉里摊着一张信纸? 再一看,哎呀,这不是她写给宋穗的信吗?怎么会在这儿?! 颜娜倩有些慌乱,刚拿起信纸—— “娜倩,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头发是乱的,衣裳是脏的,你约了谁啊?去钻玉米地儿了?”贾小红突然出声询问。 “别胡说!”颜娜倩低喝了一声,赶紧把信纸收好,又随便乱涂了一下雪花膏,锁上抽屉爬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 一会儿怀疑是不是白杏杏帮她寄信的时候出了什么错,一会儿又怀疑刚才那张信纸是不是之前她写信给宋穗时的草稿……但这会儿寝室里人多,她也不好再开抽屉找草稿,毕竟上头写了不少蒋宏志的坏话,让人看到可不得了。 殊不知,颜娜倩的反应全被贾小红看在眼里。 ——今天晚饭后,蒋宏志就来拜托她,请她帮忙缝补衣裳,还交代她说,要她特别注意颜娜倩打开抽屉以后是什么反应。 是生气、还是心虚? 贾小红就认真观察,然后得出结论:颜娜倩在心虚!而且这么晚才回来,肯定有猫腻!于是她打定主意第二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蒋宏志。 夜深了,颜娜倩仍然毫无睡意。 她一会儿想着今天蒋宏志对她的奚落,以及众知青们对她的鄙夷;一会儿又想着宋秩的那封信上,也不知是谁会想办法调他回京,最后打定主意—— 她,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将宋秩拿下! 但就是,追求宋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颜娜倩就拿着宋秩的信,跑去找他,“宋秩哥,这是你的信。” 宋秩一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黄教授写的。再一看邮戳上的日期,不用看,他也知道黄教授写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你赶紧回来,这几个项目没你不行。 鉴于昨天才跟黄教授通过电话,宋秩对这封信件的内容不感兴趣,就客气又疏离的冲着颜娜倩说了声“谢谢”,顺手把信件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颜娜倩:所以他为什么对回城这件事这么冷淡?这是不是证明着他过于神通广大,只要他想回城,就能回城? 颜娜倩看向宋秩的目光就更热切了。 可还没等她想好具体要怎么接近他、打探他的喜好的时候,猛然听说,宋秩要当铁匠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提议的? 颜娜倩过于震惊:宋秩不是马上就要回城了吗?怎么还当起了铁匠呢?再说了,一个读书人,知识分子,被逼干农活、种地也就算了,这当铁匠多丢人呀!他还是主动要求的?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如意村里的人。 之所以如意村和旁边的吉祥村,俩大村加一块儿共七八百号人,只有白正乾一个铁匠,这是有原因的。 ——不是所有人都抡得起那把打铁锤。 ——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大热天的去打铁。 ——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这个苦头的。 可是,当知青宋秩除下白衬衣,光着上身戴好皮围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容貌俊美、气质儒雅的青年男子竟拥有一身雄壮贲张的肌肉! 白正乾当然也来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当着众人的面,教宋秩怎么处理坏损的农具。 宋秩点头,按师傅的吩咐,点炉生火,挑水浸缸,然后将坏掉的农具扔进火炉里淬到发红,再放上锻造台,抡起大锤丁丁当当的敲打。 他的动作当然是笨拙的、生疏的。 可半个上午过去,他还是修补好了一个镐头。 白正乾和村里人就一块儿看。 “正乾哪,我觉得宋知青的手艺还可以!” “第一次打铁就这样,当然可以了!” “宋知青是个读书人咧,想不到力气这么大的哦!” “真是好得很哪,我们队上的锄头坏了好久了现在有得补了!” “宋知青啊,辛苦你快一点帮我们补好农具!” 众人对宋秩的活计赞不绝口。 颜娜倩心情复杂。 有心想找宋秩套个近乎吧,可总有人去打铁铺找他,她也没啥时间去找他——最近蒋宏志不知是怎么了,对她毫无半点惜香怜玉之心。他取消了工分共有,每天都逼她去上工,现在颜娜倩要是不上工,她连饭都吃不上! 好不容易有一次找到机会了,她赶紧跑去打铁铺,却看到白正乾家的傻闺女白桃桃挎着个小篮子先一步进了打铁铺。 宋秩笑着和小傻子说了句什么,然后指了指旁边。见小傻子点了点头,他放下大铁锤,将那个小傻子抱了起来,放在一旁的高柜子上?! 颜娜倩震惊无比! 宋秩!和那个小傻子……真的有什么吗?那可是个傻子呀! 再然后,颜娜倩就看到那个小傻子坐在高柜子上,一边晃悠着腿儿,一边从小篮子里掏出什么塞进自己嘴里吃了,还时不时往宋秩的嘴里塞几个??? 宋秩就继续打铁。 两人笑眯眯地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小傻子就踢着腿儿,让宋秩抱她下来。 这次宋秩没有放下打铁锤,而是用左手把小傻子抱下来。小傻子又喂他吃了几个……不知是野果子还是什么的,然后走了。 刚一跑出打铁铺,小傻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身跑回去,还朝宋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宋秩笑得不行,伸出手摸了摸小傻子的脑袋,很温柔地说了句什么。 小傻子这才高高兴兴地挎着篮子跑了。 颜娜倩如遭雷劈! ——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宋秩吗? 原来他会笑的啊?他也并不沉默寡言,他甚至还……很温柔,很有耐心。是因为,对象是白桃桃?白桃桃是个傻子?他把白桃桃当成三岁小孩了,对吗? 对!一定是这样!!! 颜娜倩如此告诫自己。 想了想,她还是凑了过去,用甜腻腻、娇怯怯地声音喊了他一声,“宋秩哥——” 宋秩面若沉水,不理她。 仿佛刚才和白桃桃说说笑笑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颜娜倩有些下不来台。 她安慰自己:他和小傻子有说有笑的,是因为他寄居在小傻子家,比较熟悉。所以她得多和他接触…… “宋秩哥,那天晚上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呀!”颜娜倩委屈巴巴地问道。 宋秩理都不理她。 颜娜倩:…… 看来,他好像不喜欢这个话题? 颜娜倩立刻换了个自认为十分安全的话题,“宋秩哥,你有给宋叔叔、或者阿穗写信吗?” 宋秩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其实颜娜倩并不清楚宋家父子仨的关系,只知道宋秩一直呆在京城。相较于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没那么好的南都,颜娜倩觉得宋熙是因为心疼亲生儿子、想给亲生儿子更好的条件,才让宋秩呆在京都的。 颜娜倩见他不搭腔,只好继续说道:“宋秩哥你知道嘛,宋穗老和我说起你,他说呀……” “嗞啦——” 宋秩将已经锻造好的泛红纯铁农具扔进水缸,发出嘹亮的响声。 颜娜倩被吓了一跳! 颜娜倩已经觉察到,宋秩对她,好像有点儿……不满? 趁四周无人,她大着胆子说道:“宋秩哥,你是不是对我……” “滚。” 宋秩冷冷说道。 他最烦这种没事儿找事儿、没话找话、有事也不直接说的女青年。 颜娜倩目瞪口呆,亦羞愤不已,“宋秩哥,你怎么——” 宋秩突然转头,怒视颜娜倩。 颜娜倩被吓得连连后退,转身跑了。 宋秩如愿得到了清静。 == 却说白家分家后,大房一家搬进了新屋,自己一家子开伙,再也不用防着陈菊香、李翠儿等人,一家子的日子越来越美滋滋的。 虽然食物还是不太够,但架不住一家子女人们的心灵手巧。 比如说,以前大伙儿的一日三餐,是两顿稀的一顿干的。无论是早午晚饭,都得往主食里掺豆子、往菜肴里掺野菜。 现在呢,母女几个就商量了:既然一天三顿都要掺豆子,不如早上吃稀的,中午吃纯豆子饭,晚上吃干的大米饭? 想到就去做! 但是纯豆子饭真心不好吃。 娘几个就试着用红豆、绿豆来制作凉粉。豆类的凉粉,制作过程全都差不多,先将豆子泡发,再加水磨成泥,用泥带浆的用纱布包着,拼命洗呀揉呀,洗出来的豆渣和豆浆水分开。 豆渣可以拌上自家做的豆酱,上锅蒸熟,当成佐粥的小菜。 磨好的豆浆水净置几小时后,水和淀粉会自动分离。跟着架锅烧水,下淀粉和碱粉、盐,一边用小火熬煮一边搅拌,煮到浆水变得厚重、透明的时候就成了。 再把煮好的浆晾凉、凝固,切成长条码在碗里,吃上浇上自家配制的蒜蓉辣椒酱,再洒点儿香醋芝麻油…… 别提有多好吃了! 于是,白家的菜单食谱改了。 早饭是浓浓的红豆粥或者绿豆粥,佐粥的是拌酱豆渣,外加每人一个煮红薯。 午饭是红豆凉粉、或绿豆凉粉管够,通常还会烧一大锅野菜汤,大伙儿吃完凉粉以后,再喝上两大碗菜汤……简直饱足得让人感到幸福无比! 晚饭呢,大伙儿能吃上一大碗香喷喷热乎乎的白米饭,通常还有会一个半荤、一个全素的炒菜和一个汤。 如意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吃不上荤腥。 桃桃家也吃不上。 但是,之前乌瑞安送给白正乾许多礼物,里头就有腊肉腊肠和熟猪油这些。 再加上大房二房从那边祖屋搬出来以后,就结伴儿上山放陷井——这其实也是村里人心照不宣的。 白冬生和二房的两个堂兄弟就轮流半夜上山去看陷井,要是有了收获,就两家对半分。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收获,偶尔能捡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唐丽人就会把这些猎物收拾好,每隔上两三天就弄一点儿放在菜里,好让素菜沾点儿荤腥。 现在的日子还没富裕起来,做不到天天吃肉,但胜在不需要一天到晚的看到讨厌的人,总发生些不愉快的事……大伙儿都挺高兴的。 这一天,桃桃挎着小篮子出了门。 最近她的表现好,能说会道还常常把人怆得说不出话来,每天晚上宋秩考核大家的学习进度时,桃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父母家人因此对她有些放心,允许她自个儿外出,但严令她离家不能超过二百步的距离,还要求她,只要家里人一喊她,她就必须答应—— 否则一旦犯规,下回就不让她出门了。 桃桃很乖,很珍惜出门的机会。 但是离家不能超过两百步? 这是不可能的。 桃桃很聪明,就常常跑去找宋秩。 ——宋秩打铁的地方距离她家五百米远,她常常以打铁铺为中心,在打铁铺附近走动。这样的话,一旦被家人发现她犯规了,她就把宋秩推出来当挡箭牌。 今天也是。 桃桃先跑去打铁铺,和宋秩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装模作样的在附近玩了一会儿。看到有村民过来找宋秩说话,她就悄悄地溜走了。 不为其他,因为小葡萄告诉她,在距离村子有那么一丢丢远的地方,既偏僻又荒凉,好像人类把那块地叫做乱葬岗?在乱葬岗附近的地底下,藏着好多好多的土豆! 小葡萄解释说,本来也没那么多土豆,但已有二三十年没人管过那块地了,慢慢的,地里不多的土豆就越发越多了…… 桃桃想去看一看。 一路七转八弯的,她终于找到了那片荒地,然后在小葡萄的说的地方,还真的刨出了一串土豆! 桃桃又仔细看了看覆盖在地表上的枯藤,明白了——地表的土豆苗大多枯死,就算没枯死的,也被其他的荒草给覆盖,再加上不远处就是乱葬岗的地界了,难怪大伙儿不敢来这儿。 她高高兴兴地将那串土豆放进自己的篮子里,又在附近做了个记号,然后快速跑回家去。 结果在半路上,桃桃看到了慌慌张张的傻杏杏? 桃桃就知道——坏了!肯定是家里人没找着她,所以派杏杏来找了! 她飞快地躲到玉米地旁,“哧溜”一声就钻进玉米地,趴在了地上。等杏杏跑过去以后,她正准备赶紧离开—— 突然听到有一男一女从玉米地深处往外走,还在对话。 女的说:“你倒是会相人!一眼选中了她!哼,这村里啊,哪个后生不喜欢她哟!”语气酸溜溜的。 男的就笑,“哟,你还吃醋了?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这是正常事,我总要娶媳妇儿的嘛!” 女的冷笑,“那成啊!我成全你!” 男的说,“还真生气了?就你那心眼儿啊,比针尖还小!好好好我答应你,就算我娶了她,也不会忘了你,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啊!” 顿了一顿,男的又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块钱你拿着,过几天我上白正乾家提亲的时候,你去镇上玩玩,别呆在村里!也别闹事儿,知道吗?” 白桃桃听得直皱眉。 女的,“你怕我闹事儿啊?” 男的,“怕!怕死了我的姑奶奶……你要坏了我的事儿,对你也没好处是不是?”然后传来一阵狂啃乱啃的声音,还滋滋作响的。 女的撒了一阵娇,然后和男的一前一后地钻出玉米地儿,走了。 桃桃趴在玉米地里,觉得那女的很眼熟,男的完全不认识。 ——不过,这个男的会来她家提亲? 为谁提亲? 按序齿来算,应该是梨子姐姐。 桃桃皱眉。 这时,傻杏杏哭着又从她面前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喊,“四姐!四姐……你上哪儿去了!呜呜呜呜……” 桃桃捡起自己小篮子里的土豆,扔了过去! 白杏杏被滚到自己脚边的土豆给吓了一跳,大喝一声,“……谁?” 桃桃,“你猜!” 白杏杏瞪圆了眼睛,“四姐!四姐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 “我不出来!你有本事你来找我呀!” 急得杏杏团团转,可玉米地儿太大,她怎么也找不到桃桃,最后总算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把这小祖宗给请了出来。 姐妹俩回了家。 不听话的桃桃果然捱了唐丽人一顿臭骂。 可唐丽人还是心疼滚了一身泥的女儿,就一边骂,一边喂桃桃吃盐炒花生,骂足了十分钟,一小碗盐炒花生仁也喂完了,这才问道:“你说啥,在乱葬岗那儿找到了土豆?” 白正乾想了半天,说道:“我记得解放前那是赵地主家的地,马二租种的,后来他死在日本鬼子手里,那地也荒了……可能是当初他种的。” 唐丽人压低了声音,“晚上让冬生和宋秩过去看看。” 白正乾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白冬生和宋秩挑着担子、带着锄头过去,找到了桃桃做的记号,再在附近随便刨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满地全是肥壮的土豆! 两人立刻就各刨了一担土豆回来,又赶紧上白二叔家去报信儿,白二叔马上带着俩儿子一块儿加入了刨土豆的行列。 当天夜里,众人合力一共担回来四五百斤土豆,然后还赶在天亮前,跑回去把土都翻上,再弄点儿野草什么的盖在上头…… 直到天亮时分,五个壮劳力都被累翻了。 而大房的地窖里则多了五百斤土豆! 天一亮,壮劳力们挂着黑眼圈儿去上工了,白二婶则带着儿媳、女儿们过来,女眷们喜天欢地做起了土豆凉粉。 至于地窖里的那五百斤土豆么,等到了晚上,再避着人,匀一半儿去二叔家。 午饭的时候,桃桃吃上了口感比绿豆凉粉更好吃的土豆凉粉。 但她有些闷闷不乐。 ——到底是谁想上她们家来向梨子姐姐提亲哪? 她试着问了一嘴,可妈妈却说这事儿小孩子别管?! 桃桃打定了主意,如果上门来提亲的这个人,就是她在玉米地里看到那个人……那她肯定不能让梨子姐姐嫁给这种人,呸! 作者有话要说:想吃土豆凉粉,嘶溜~ . . . 感谢在2021-06-2421:30:11~2021-06-2610:1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g8瓶;早起的虫虫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2、第 22 章 接下来的几天,白桃桃不再出门了。 她就怕错过了上门提亲的那个谁谁谁。 但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桃桃就找了个宋秩在家的时候,抱着小葡萄藤聊起了天。 桃桃,【小葡萄,你帮我问问老爷爷好吗?我上哥在别的地方,很有可能会出意外,能想办法保护上哥吗?】 小葡萄藤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上哥在哪呀?】 桃桃想了想,【在国境线上呢,对了,你们能听懂越南那边的植物语吗?】 小葡萄藤:你说什么?@_@ 桃桃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植物之间的沟通,并不像人类这样,是靠语言的。 不过,小葡萄藤也很快给出了答案,【桃桃,老爷爷托我告诉你,我们植物的沟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很远很远地方的植物,它们没有受过老爷爷的恩惠,就算我们传话过去,它们也未必愿意听老爷爷的。】 桃桃心想:这也正常。 小葡萄又问,【桃桃,那上哥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呢?】 桃桃茫然摇头。 她并不知道上哥会遇上什么,只知道部队连他的尸体都没找着——这还是她从傻杏杏那儿知道的上手消息。 桃桃想了想,又问,【小葡萄,我想做一个香包,把植物的种子放进香包里,给上哥寄去,让上哥随身携带。如果他一旦发生了什么危险,那些种子能救他吗?就像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甜笋哥哥帮我们看家一样?】 过了许久,小葡萄答道:【桃桃,老爷爷说,有几种植物的种籽,比较符合你的要求。】 有一种植物叫假芭蕉,这种草的草籽只需要有阳光和湿润的土壤,能在两天内长到半米高,同时开花,花朵里会产生少许花蜜。当然这种植物以后还会结出长得很像芭蕉的果实,但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不过,在短期内要救命的话,假芭蕉的花、花蜜、叶、茎、杆等,都可供人食用。 另外两种植物也和假芭蕉一样,是发芽很快,能在一两天里迅速长成的植物,前提条件是它们至少需要水分的滋养。 小葡萄又说,【桃桃,老爷爷还说,等你找到了这些种籽以后,你得像赋予我沟通能力那样,也要将它们唤醒。要不然呀,我们也不能在关键时刻让它们去帮助上哥。】 小葡萄解释了一下:植物之间的沟通,不像人类那么精准。也只有极少数年纪大的植物,才拥有沟通力。小葡萄嘴里的甜笋哥哥、杨梅姐姐其实已经有好几百岁了,榕树叔叔更是已有两千多岁…… 只有小葡萄,它才一个月大,因为得到桃桃的灵力灌溉,才拥有了沟通的能力。 但是,植物的种籽能不能被桃桃唤醒,就更不好说了。 桃桃陷入沉思。 ——迄今为止,一共也只有两株植物能和她直接联系。一是老爷爷、一是小葡萄藤。她当然也试过给其他的植物也灌点儿灵力过去,但全都石沉大海了。 所以老爷爷的意思,它能以它的渊博知识来帮助桃桃,可最终还是需要桃桃用灵力来唤醒这些小种子。 桃桃让小葡萄传话给老爷爷,说她十分感谢老爷爷的好意。 没人知道南生哥哥会遇到什么事,老爷爷的建议已经很全面了。现在桃桃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植物的种子收集起来,唤醒它们、努力赋予它们灵力,再塞进香包里,寄给哥哥,让他随身佩带。 但愿能替他消灾。 不过,寻找这三种植物的种籽,需要到密林深处去。 这几天桃桃不想出门,就找大姐要了些碎布头和针线,呆在家里做香包。 杏杏发现了,就问她,“四姐,你做这个干啥?” “六一儿童节快到了,我给南生哥哥做个香包!”桃桃随口答道。 白杏杏:六一……儿童节??? 再一看她的傻姐姐面前还放着红豆的小学语文课本,看样子,她是照着课本上的一幅插图,用绣布拼缝出来??? 到了晚饭时分,家里人都听说了,桃桃为了庆贺六一儿童节,要送给南生一个香包。 红豆,“四姑,那我的六一儿童节礼物呢?” 黄豆,“四姑,我、我的呢?” 白桃桃:…… “好吧,我给你俩……嗯,还有你们马上就要出世的小弟弟,我给你们仨一人做一套衣裳吧!”桃桃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唐丽人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说起南生啊,我倒是想起来……这马上就要端午了,既然桃桃要给南生寄香包的话,不如我们包点儿粽子寄去给他吃?” 白正乾,“天这么热,寄一个包裹过去给他,至少也得大半个月,不坏了!再说了,等他收到啊,端午都过了!” 谈凤蕙,“要不我们寄些干粽叶和糯米给他,让他自个儿包?” 白冬生,“部队啥都有,会缺粽子吗?再说了,他肯定天天搞训练,哪儿有时间包粽子啊!” 宋秩感同身受,“还是写信给他吧,每人都写一封信。信件么,又有纪念意义,他想家的时候看看信,心情会好很多的。” 刚说完,宋秩就愣住了。 ——他竟然参与到白家的家庭会议中了?白家人……会反感他随便发言,讨论他们的家务事吗? 正想着,就听到白正乾拍了板儿,“就这么决定了!今晚上啊,每一个人,都给南生写封信!” 宋秩这才放下了心,嘴角微弯。 唐丽人嘀咕道:“反正是要寄包裹的,我还是给南生捎一罐我自己做的酱,酱又不怕坏,放上两三个月都没事儿……我明天就做!” 红豆说道:“奶,你做那个虾子辣酱好不好?那个好好吃呀!明天我就和黄豆去河里网虾去!” 唐丽人也拍了板儿,“好!就做这个!你们多捞点儿小河虾,小鱼儿也成,我多做几罐酱,宋秩也爱吃这个……” 宋秩被点了名,不由得垂眸,嘴角又咧大了些。 黄豆也说道:“奶,你再做几个咸鸭蛋给上叔呗,给黄豆留一个就好!” ——之前还没搬离祖屋的时候,唐丽人在地窖里偷偷养了几只下蛋的母鸡。后来喊三婶儿去偷偷拿了来,又送给三婶两只。 现在养鸡倒不需要那么偷偷摸摸的了,但也没剩下几只鸡了。如今唐丽人就每天让桃桃吃一个水煮蛋,剩下的鸡蛋全都收着,预备给谈凤蕙坐月子吃。 七太婆听说了,就偷偷地送了几只半大的鸭子过来。唐丽人就让红豆黄豆每天去外头捉些蟋蟀啊、小虫子什么的回来喂鸡鸭。半个月过去,就有两只鸭子下了红心蛋。 黄豆觉得特别骄傲,“我保证天天捉虫子回来喂鸭,让它们下好多好多鸭蛋!多得……我们整间屋子都装不下,然后我们就、就天天吃鸭蛋!” 红豆有些忧伤,“你这么爱吃鸭蛋,难怪考试总得鸭蛋……我问你,你今天的山歌唱了吗?”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黄豆委屈巴巴地扁了嘴。 过了两天,桃桃的香包已经做好了。 就等着有空去密林里找假芭蕉的种子啦。 接下来无事可做,她又找来了几件家里人穿旧了的旧衣,按着红豆黄豆的衣裳尺码,仔细裁剪了起来…… 这天轮到白梨梨在家做家务,见桃桃坐在炕床上剪了满筐的碎布片,拈起一块看了看,还有模有样的?就问道:“桃桃你啥时候学会做衣裳的呀?” 桃桃头也不抬的回答:“跟大嫂学的!” ——谈凤蕙的肚子越来越大,临产期也将至,家里人已经不让她出门了。她闲着无事,就拆过几件大人穿不了的旧衣,改成小件的给一双儿女。 白桃桃围观了两天。 前世的她,是媚宗圣女。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让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动手改改霓裳,改改首饰什么,当然不在话下。 虽然现在没有衬手的工具,这就是简单的裁剪、外加缝纫而已,了不起再在不多的选择下配一配色…… 有什么难的! 白梨梨却惊叹道:“只看了那么一眼,就会拿针了啊?诶!要我说吧,前头的十七年,你是把一辈子的傻全都用完了吧,从现在开始不傻了?” “你才傻!”白桃桃骂她。 梨梨笑着走开了,没一会儿又端了两杯茶水过来,一杯放在桃桃手边,一杯放在父亲手边,还把窗子推开了些,说道:“爸,桃桃,你俩抬头,别太低了,仔细眼睛!喏,爸你的姜茶,桃桃这是你要的茉莉花茶,六片茶叶三朵半开的花!” 桃桃笑兮兮地抬头看了姐姐一眼,端起茉莉花茶轻啜了一口,觉得温度刚好,茶水清浅,茉莉香浓,是她喜欢的。 桃桃就更喜欢梨子姐姐了。 “三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呀?”桃桃顺口问了一句。 听了这话,白正乾忍不住抬起头,也看向了女儿。 白梨梨“啊”了一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涨红了脸,嗔骂道:“你这傻妮子懂啥呢!”说着就红着脸跑了。 “你才是傻子!”桃桃生气了。 白正乾很是无奈。 家下小儿女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就好了…… 他端过姜茶水啜了一口,满意地一口气喝完,这才继续开始编织。 白正乾手巧,会一点泥瓦匠,会木工,还会打铁,当然学会这些技能也是因为生活所迫。这会儿在家养病,他也闲不下来。就让梨子杏子去山上砍了竹子回来,剖成竹片,堆在炕床上他每天做点儿手工。 想着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他就编了几张竹席,然后在桃桃的提议下,用编剩下来的小竹片什么的,做起了各种孩子们爱玩的玩意儿。 有翅膀会动的蜻蜒、蝴蝶、甲虫什么的,索性还做起了小小的竹哨粘在上头…… 可把红豆黄豆高兴坏啦! 家里人觉得白正乾的手艺确实不错,就商量着等谈凤蕙生了,她们要去镇上买点鸡鸭鱼什么的回来给她补身体,到时候可以把这些小玩意儿拿去卖掉。 白正乾一听,就这些天在一直不停的做这些东西。 “冬生爹在家吗?”外头突然有人叫门。 父女几个面面相觑。 桃桃十分警觉:是不是那个人来了! 不,好像不太对,喊门的是个女的? 白梨梨应了一声,“我爸在家呢,哪位找呀!”然后匆匆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迎了个人进来。 来人是个中年妇女,笑意盈盈的,看着眼生,不是如意村的人。她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鬓边却戴了一朵鸡蛋大的红色绒花,显得有些突兀。 “冬生爹,我是张家屯里的媳妇子,您喊我秀娟就好了!” 说着,秀娟就开始打量白家的屋子了,还一边打量一边称赞,“啧啧啧,我今天一进咱们如意村啊,就问人,冬生家在哪。人都说啊,你看我们村哪家最气派,冬生家就在哪!我啊走了一圈就看了一眼我立马就知道了,哎哟咱家可不就是村里最气派的一家嘛!” 这人嗓门大,态度极热情,语气又夸张。 她夸完了屋子夸院子,夸完了桌子夸柜子,最后连白正乾摆放在炕床前的一双破了洞的鞋,也被她夸出一朵花来,说破洞的形状特别像铜钱,一般人的鞋头还不能坏成这样儿,真不如白家。 夸着夸着……秀娟就看向了白梨梨,又看了看桃桃,笑道:“我一早就晓得,冬生还有三个好看得像仙女一样的妹妹!可不就是嘛!” 然后仔细打量了姐妹俩,一手指着梨梨,“这个是三姐!”,又指着桃桃,“这个是四姐!对吧?” 梨子桃子各自点头。 秀娟一拍手,赞道:“哎哟哟冬生爹呀,你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么好看的女儿哟!”她的眼神一直紧紧地粘在白梨梨的身上,还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白正乾盯着秀娟鬓边的那朵大红花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两个女儿。 羞得白梨梨一把将桃桃从炕床上薅了下来,拉着桃桃就往外头跑。 桃桃:什么情况!!! 白梨梨把桃桃一路带到了伙房里,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抚着心口缓了下来。 桃桃奇道:“三姐,干啥了?” 白梨梨挥了挥手,倒了几杯茶水,又去了大哥屋里,把谈凤蕙喊了出来,低语了几句。 谈凤蕙跟着白梨梨来到了伙房,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将梨梨已经斟好的茶水放在搪瓷托盘里,笑道:“这有什么嘛,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出门的!放心啊,嫂子这就过去替你打探打探,看看是谁,看上了我们家的小仙女!” 白梨梨羞红了脸,又担心谈凤蕙的大肚子,“嫂子,你端得动托盘吗?” 谈凤蕙觉得好笑,“这有啥,我又不是资本家家里的千金小姐!”遂端着托盘走了。 桃桃好像明白了,“那个头上戴了朵大红花的秀娟,是媒婆吧?” 白梨梨“嗯”了一声。 桃桃想了想,问道:“三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白梨梨涨红了脸,忸怩不安,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不时地往正屋的方向张望。 “三姐,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嘛!”白桃桃又追问了一句。 白梨梨咬住了唇,半晌才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白桃桃,“谁?” “你问这个干啥?”白梨梨羞涩地说道。 白桃桃,“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不告诉你。” “那肯定就是我认识的!” “你、你……” “你要是不说,我就乱猜了哈!” “桃桃你别乱说!” “蒋宏志?” 白梨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桃桃也愣住了,“真是蒋宏志???” 她真的就……随便猜一猜,谁知还真猜中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如意村里的适龄男青年们,几乎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庄稼人不修边幅,再加上大家都是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的,又一起长大,太过于熟悉,彼此之间都不太注意形象。 蒋宏志,是如意村里唯上的英俊男青年。 宋秩是最好看的,但宋秩冷漠、话少,冲着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尤其是对着年轻女性的时候。 蒋宏志热情、跟谁都能聊得来……是真正的妇女之友,可能是这样,村里的少女们都喜欢蒋宏志。 桃桃猜想,梨子姐姐会不会是因为从众心态,才会喜欢蒋宏志的呢? 毕竟梨子姐姐看起来也不怎么关注蒋宏志。 结果—— 白梨梨羞怯地说道:“他人很好的,有一次我们一起上工,我的手被草割了条口子……我们庄稼人嘛,谁在意这个!不就是道小口子,痛一会会儿就过去了。但他就说,女孩子受了伤就是受了伤,必须要休息。他还扶着我走,好像手被割了道口子以后,我的腿就走不动了似的……” 忆及往事,白梨梨满面红晕。 桃桃心里警铃大作! ——对于媚宗圣女白桃姬来说,她生平见到最多的,就是男人。修真界男女不均,比例大约是99:1,而且什么年龄、什么模样、什么打扮、什么性格、什么类型的男人都见识过。她毕生所学,更是如何对付男人。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去自家的老爹和兄长看得顺眼之外,她觉得也就宋秩勉强能看。 现在听到三姐说,她喜欢上了蒋宏志那种油腻男? 桃桃陷入沉思——是因为三姐一直被困在这个小村庄里,眼界被限制住了,才看不到其他的更好的男人吧?这样可不行,得想法子拓宽姐姐妹妹们的眼界。 白梨梨在一旁紧张又无助地说道:“桃子啊你说,那个、那个……是蒋宏志让她来的吗?” 桃桃叹气。 ——傻姐姐哟,你没听那媒婆说、她是张家屯的吗?蒋宏志要是真对你有意,应该是会派本村的媒婆来提亲。 啊不,蒋宏志是知青,结婚这种事,他应该不会找媒婆。找媒婆上门相看,这是典型的本地人作派。 等等…… 蒋宏志是知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娶农村姑娘。何况蒋宏志跪舔颜娜倩已经很久了,虽然在桃桃眼里,自家三姐长得比颜娜倩还好些,但在气质上,颜娜倩确实更胜一筹。 桃桃觉得,梨子姐姐可能会失望了。 很快,谈凤蕙就扶着腰过来了。 白梨梨一脸的紧张,一张俏脸儿通红。 谈凤蕙有些不自然,笑道:“是张家屯的,过来向……桃桃提亲。” 梨子桃子齐齐惊呆! 气得白桃桃一蹦三尺高,“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唔!” 吓得梨梨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白桃桃的嘴,哀求道:“我的小祖宗!人还没走呢你就消停点儿吧!” 桃桃气死了! ——她两辈子才遇上这么好的一个家,家里所有人都相亲相爱,才来了不到俩月,就有人打她的主意? 哼,可千万别是那天钻玉米地的那个,要不然啊她非打得他连他家的耗子都认不出他来! 白梨梨觉得老大没趣儿的,低头说道:“那个媒婆什么时候走啊,我还要去煮饭呢!” 桃桃执着地拉住谈凤蕙的手,表情奶凶奶凶的,“大嫂你告诉我,是谁上门来向我提亲的?”我保证不打死他! 谈凤蕙无奈,“你不认识!你都没有出过门……” “我出过门了,我去过城里!”白桃桃执拗地问道,“大嫂你说嘛,是谁来向我提亲的嘛?” 谈凤蕙只好说道:“应该是张家屯里的张见章的大儿子。” 白桃桃一头雾水。 谈凤蕙,“我说了吧你不认识他!” “那他都不认识我他还上门来提什么亲啊!”白桃桃一脸的不高兴。 谈凤蕙失笑,“虽然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可盲婚哑嫁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桃桃你也别担心,这门婚事啊,肯定成不了!” 白桃桃还是很不高兴,“那万一他爱我爱得不行呢?” 白梨梨:…… 谈凤蕙:…… 半晌,谈凤蕙才艰难开口:“桃子啊咱们姑娘家得矜持一点,这、这……这爱不爱的,以后少说。” “我爱我嫂子也不成吗?”桃桃扁嘴。 谈凤蕙一下子就心软了,“成!成!嫂子也喜欢桃桃!” 白梨梨却问道:“大嫂,为啥这门婚事成不了啊?” 谈凤蕙,“你们想啊,对方可是长子,我们家桃桃能当长嫂吗?” 白梨梨:…… 白桃桃:…… 好吧,秒懂。 过了一会儿,白正乾在正屋里扯着喉咙大喊,“蕙儿!蕙儿?过来替我送一送你秀娟婶儿!” “哎,来了!” 谈凤蕙扶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午饭时分,大伙儿都回来了,白正乾就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件事,“……今天张家屯的张见章托了媒婆上门,说想给他的大儿子说亲……”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白梨梨。 “……看上了咱家桃桃。”白正乾继续说道。 众人齐齐惊呆。 “嘎嘣——” 正捧着碗,扒着土豆凉粉狂吃猛吃的宋秩在震惊之中,生生把瓷碗给咬崩了一块! 众人:…… 唐丽人,“哎呀宋秩,要不要紧?” 宋秩叼着半片瓷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赶紧将瓷片吐了出来,“我、我不要紧,对不起啊婶子,这碗……” “没事儿!没划破嘴就没事儿!”唐丽人又吩咐梨梨,“杏子再拿个碗来!” 白杏杏跑去拿了个空碗过来,递给宋秩。宋秩喃喃说了声“谢谢”,接过空碗,沉默了一会儿就叮叮当当地扒了起来。 众人齐齐瞪着宋秩。 ——他不知道他扒的是个空碗吗? 半晌,宋秩才发现自己捧的是空碗,又慌慌张张地想把没把豁口碗里的土豆凉粉给腾过来;结果端碗还端错了,拿着酱碗就往自己碗里一倒—— 众人:…… 众人看看气呼呼的白桃桃,又看看魂不守舍的宋秩…… 也不知怎么的,大家都不吭声了。 气氛就,挺诡异的。 白正乾和唐丽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家子刚吃完午饭,梨梨手脚麻利地收走了碗筷—— “桃子!桃子在家吗?”有人在外头喊。 白桃桃听出来了,来人是三叔家的堂姐白珍珠。 三叔生了四个女儿,上面俩个堂姐已经出嫁了,桃桃对她们只有模糊的记忆。另外两个还没出嫁的,行三的叫珍珠、和桃桃同岁,行四的叫翡翠,和杏杏同年。 桃桃不喜欢这俩,就耷拉着头,不吭声,又把针线篮子拿了过来,准备做针线。 唐丽人,“红豆,去把你珍珠姑喊进来。” 红豆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把白珍珠给叫了来。 白珍珠笑盈盈的和大伙儿打招呼,“大伯好,伯娘好……”看了一圈又问,“宋秩哥不在啊?” ——宋秩性格比较孤僻,不太爱跟人打交道。刚才听到白珍珠叫门,他就回他自个儿屋了。 家里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以为意。 唐丽人就解释,“他要看书学习!” 白珍珠“噢”了一声,也不为以意,反正她也不是来找宋秩的,她是来找白桃桃的。 桃桃爱美。 但家里太穷,实在没有让她打扮的条件。 这会儿她就绑了个松松垮垮的大辫子,两旁鬓边又各结了几条细细的小辫子,一块儿拢进脑后编着的大辫子里去。发梢处系着上哥送她的头绳,头绳上吊着几粒很精致的木珠。 桃桃身上的衣裳,就是很普通的旧衣。旧破的衣领子被她用针线缝得齐齐整整,因为有破得补不上的地方,她就剪了一件格子旧衣,缝了一道最简单的木耳花边上去。散了线的袖口也被她加了一道边,又缝了松紧绳进去…… 原本宽大、并不合身的旧衣,变得处处都有精致的细节,也比原来看起来更合身,更精致了。 白珍珠赞道:“桃桃今天真好看!” ——这就是桃桃讨厌白珍珠和白翡翠的地方。学人精也就算了,还惯会伸手拿现成的。 果然,白珍珠的下一句话就是—— “桃桃今天这件衣裳也好看!正好明天我要回舅舅家去,桃桃这件衣裳借给我好不好?我回来就还你!” 桃桃头也不抬地回答:“不借!” 财宝姐妹从自家“借”走了多少东西,就没还回来过!就算三催四请的还了,还回来的时候,也大都是被她们故意破坏了。 白珍珠:…… 唐丽人打圆场,“珍珠啊,你穿伯娘的去!伯娘的衣裳借给你!” 白珍珠看不上——中年妇女的衣裳,谁稀罕呢! “桃桃这就见外了,”白珍珠带上了自以为是落落大方的语气,说道,“说到底啊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们在外头体面了,家里其他的姐妹也体面,是不是?” 桃桃,“已经分家啦!” 白珍珠:…… 众人憋住了笑。 白珍珠讨了个没趣儿,赶紧换了个话题,打听道:“对了听说今天媒婆上你家来了,是你呀、还是三姐好事将近啊?” 桃桃头也不抬地说道:“是来给咱奶提亲的。” 白珍珠瞪圆了眼睛:!!! 白冬生被呛得连连咳嗽,谈凤蕙忍笑忍到满脸通红,白正乾唐丽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全都死命地忍住了笑。 白杏杏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唐丽人狠狠地瞪了小女儿一眼。 吓得杏杏立马止笑,可收得太急,就打起了嗝。 白珍珠明白了,这是桃桃在消遣她呢,然后又看向了桃桃手里的针线活,没话找话,“桃桃啊你干啥呢?” 桃桃,“给我快出世的小侄子做衣裳呢!” “你要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帮我改一件和你身上这件一样儿的,”白珍珠撇嘴,“慌什么做小孩子的啊,等大嫂生出来再做呗,万一是个赔钱货呢?!” 众人皆怒目瞪视。 ——白正乾夫妇也疼爱女儿,所以家里人从来没有讨论过谈凤蕙肚里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生个女孩儿不也挺好的么?自家的女孩儿哪个不好,哪个不招人喜欢了? 但“赔钱货”这仨字就真的很恶毒了。 桃桃不高兴了,抬头怒视着白珍珠,“那你啥时候赔钱啊?等你当赔钱货的时候,我再给你做一件,就当我赔钱给你了呗!” 想了想,桃桃又问唐丽人,“妈妈,珍珠姐这个赔钱货赔钱的时候,我需要赔钱给她吗?” “你不用!你又不是她妈,赔啥钱!”唐丽人也很生气,“再说了,她不就喊我一声伯娘吗?我又不是她的亲娘,哼,以后一根针都不给!” 白珍珠终于知道自己讨嫌了,讪讪站起身,“我、我家里还有事,我走了……” 临走时再看一眼桃桃身上的衣裳,还有那个头绳,到底心有不甘,就气呼呼地骂了声“小气鬼”,还跺了跺脚,跑了。 宋秩躲进了自己屋里。 白正乾让他住这间屋子的时候,说:“这间屋子本来是给南生准备的,但他的情况啊,你也是了解的,以后他还回来干啥?被人笑话戴了绿帽子吗?唉,估计他不会回来了……所以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不要有啥心理负担。” 话虽如此,宋秩还是很喜欢这里。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家,第一间屋子。 小的时候他呆在关家,一直和关庆海住一个屋。后来养母离世,关家变得乌烟瘴气的,他就总呆在学校,住的是四五十人一间的大宿舍。再后来考研了,住宿条件好了点,也依旧是四人间。 他的屋子是桃桃收拾的。 或者说,整个家都是桃桃收拾的。 小丫头古灵精怪得很,又特别爱美。 起这屋的时候,时间赶、任务重,虽然在一天之内就起好了屋子,实际上只有基础建设。第一夜的时候,全家人都睡在正屋——因为只有那儿铺了地板,其他的屋里还只是夯土地面。 是白冬生花钱雇了几个人,才慢慢的把家具给打好,地板给铺好的…… 到现在,整个家都还飘着一股清新的木材香气。 桃桃捱着个儿来布置屋子。 宋秩的房间很简陋,空荡荡的屋子里,就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 桃桃就在他屋里摆了好多盆绿植。 两个墙角各摆着一大上小一共三盆,床边也有一盆,书桌上也有,却是一盆小小的嫩芽。他不知是什么,问她、她不说,笑嘻嘻地答:“告诉你了多没意思呀!你让它陪着你嘛,让它慢慢开花给你看。” 所以宋秩只知道,桌上的这盆绿植会开花。 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他不知道。 他愿意等,而且十分期待。 桃桃还会用草和野花编织花环,挂在家里的任何角落,三四天一换。 他屋里的墙壁上,就被她挂了两个——并不是圆形的花环,样式有点奇特,但草叶配着星星点点的小野花,让整间屋子都绽放出生命的美。 桃桃还去村里的河边捡了好多好多奇奇怪怪的石头回来,美其名曰“烛台”,还非常强调这“烛台”摆放的方向。可落在宋秩眼里,他觉得那就是石头,怎么摆放都没问题,甚至觉得她的摆放方式没那么牢靠。 直到夜里,他点亮了立在“烛台”上的蜡烛以后…… 原来半壁石头可以将蜡烛微弱的光收集起来,使空荡宽敞的屋子变得更明亮些;原来石壁“烛台”被蜡烛照亮以后,是那么的好看! 正如她所言,她捡回来的烛台,个个都是绝佳的、世上独一无上的。 这样的烛台,她放了足足七八个在他屋里。他尝试过在夜晚将所有的蜡烛全都点亮;点亮以后,整间屋子亮如白昼,再映衬着屋里的摆设…… 宋秩不知要怎么形容他的屋子。 嗯,大约是,如临仙境吧! 据白冬生说,桃桃的屋子才像真正的神仙洞府,但宋秩不敢踏足女孩子的房间,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这么好的女孩子…… 有人上门向她提亲了??? 白正乾总是说,桃桃还是个孩子。所以尽管桃桃顶着十七岁青春少女的美丽外表,宋秩还是尽可能地把桃桃当成小孩子来看。 那—— 她真的会嫁给别的男人吗? 不行!!!想都别想!!! 这个强烈的念头一冒出脑海,宋秩就被吓了一跳。 他……真的那么排斥桃桃嫁给别人? 脑海里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他记得桃桃跪坐在炕床上,捧着一盆小小的葡萄藤,娇声娇气地要他和葡萄藤握手。他当时手足无措,因为他不知道葡萄藤的手在哪,后来是白冬生带头捏了捏葡萄藤上唯上的一片小叶子,他才有样学样的捏了捏…… 她高兴得朝他露出了明媚又甜美的笑容。 ——他记得桃桃躺在炕床上,调皮地用脚踩着他的臀。他逃、她就追。逼得他无路可逃了,索性坐着不动,她也消停了,不紧不慢地继续踩。 后来宋秩觉察到了,原来她是唱小曲儿,拿脚在他臀部打拍子呢! 他忍不住就想:她唱的到底是什么小曲儿?她的声音那么甜润,唱起歌来肯定好听吧?真想听一听…… ——他记得坐长途班车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她气呼呼地抱着他的手臂,还咬了他一口!那会儿她的眼泪挂在翘楚的睫毛上半落不落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但老实讲,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当时他的心都碎了。 后来她又指责他小气,不让她咬,不摸她的头什么的,宋秩不是很能理解她的逻辑。 不过,他知道了她喜欢他摸她的脑袋。事实上也是,只要他一摸她的脑袋,她就一脸幸福的样子…… 她要的幸福,就这么简单吗? 可他要给她的却不止这些,以后啊…… 这念头刚一冒出,宋秩彻底呆住,面上不自觉带出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什、什么?他要给她什么??? 以后,又怎样?! 宋秩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说,他喜欢上白桃桃了? 宋秩陷入怔忡。 这时村里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喂!喂有声音吗?有声音吗?各位同志、同位村民……请注意!村里所有的男同志,全部都集中到村委广场来!女同志,除了妇女代表以外,其他人全都留在家里不要出来!我再重申一次……老人、妇女、小孩都不要出来,不要出来!但是男的全部都出来……” 宋秩听到了广播,放下心事,匆匆走出房间,来到了正屋。 白冬生和唐丽人正在弯腰,换上出门才穿的解放鞋。 白正乾就坐在炕床上问了一嘴,“啥事咧?” 白冬生答道:“前两天就听说隔壁吉祥村来了一大两小仨熊瞎子,昨天上队也说,他们负责的玉米地好像是被熊瞎子闯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个事儿。” 宋秩看到了坐在炕床上做针线的白桃桃。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桃桃顿时感受到浓郁馨香的灵气,不由得深呼吸——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甜甜地笑了。 宋秩也笑了。 白家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们说,想看桃桃谈恋爱? 但是咱们桃桃不谈恋爱的,桃桃直接水(四声)。 剧透:下一章可能会小小的“虐”一下男主,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3、第 23 章 宋秩和白冬生、唐丽人出门去了村委广场。 一小时以后,他们回来了。 白冬生简单的说了一遍现在的情况,“咱们村确实来了熊瞎子。以往它们秋天才来,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端午还没到就来了……可能是新下了崽儿吧!村里让我们暂时停工,编成了队伍分成两班倒,和隔壁的吉祥村一块儿联防!” 唐丽人也说道:“村里让男的上外围联防,妇女也组队,守住村口。我替梨子也报了名儿,我俩也参加联防,杏子啊,这些天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白杏杏应了一声,“哎,知道了,妈你放心!” 桃桃缩在炕床的角落里,眼珠子乱转。 ——她正愁没机会进密林深处去,这可不就是现成的机会嘛! 桃桃赶紧抱着小葡萄藤,向它交代了几句:她要趁大黑熊犯村的机会,去密林里见老爷爷。要请老爷爷想办法把熊往密林深处赶,但得是和老爷爷所在的方向相反,她可不想遇上熊瞎子。 白冬生是生产一队的组长,得先出门去跟别的队长组长先商量一下联防布控的事儿,他就拿了把柴刀自己防身用,又拿了把菜刀,递给宋秩。 宋秩掂量了一下,把菜刀放下,说还是回打铁铺去找个衬手的家伙。 他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走了。只是,刚走到门口,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走到炕床边,摸了摸白桃桃的脑袋。 感受到浓郁灵气的桃桃顿时喜笑颜开。 看到桃桃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宋秩也忍不住笑了,说道:“桃桃乖乖在家呆着啊,哪儿也别去。”声音温柔低沉。 白桃桃乖巧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慧黠之光。 宋秩这才带着一脸的满足表情走了。 众人:…… 白正乾和唐丽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夫妻多年,已经有了默契。但现在,防那头黑瞎子才是头等大事儿,还是等这事儿过了以后,再去问问桃桃和宋秩的意思吧。 没一会儿,村里就有人在外头敲锣了,“生产队各队组的队长、组长,还有各队各组的妇女代表先去村委开会!” 白冬生就和唐丽人就准备出门。 谈凤蕙捧着肚子,一脸的紧张,“冬生,你可得当心点儿啊!” 白冬生笑了,过去替妻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没事儿村里人多着呢!”然后又吩咐红豆黄豆,“在家要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家里啊!” 红豆黄豆乖乖应下。 白正乾也说道:“丽人哪你也看着点,你老胳膊老腿的……可别搞得我还没好,你又有事儿了!” “我可去你的吧!”唐丽人笑骂,“老娘昨天还挣下了八分工!”遂操起一把扁担,风风火火的走了。 白冬生也走了。 杏杏毕竟才十六岁,白梨梨还有些不放心,收拾好家里以后就拉着杏杏去伙房,告诉她晚饭做什么菜,呆在家里要干些啥活计…… 交代完了,白梨梨也拿着根擀面杖出了门。 桃桃一脸的正经,认认真真地做针线,见一家子老弱病残就呆在家里,闷闷的?白桃桃眼珠子一转,“爸你就在这儿歇个午觉吧!” 白正乾嗯了一声。 谈凤蕙也催着一双儿女去歇午觉,白桃桃把针线收拾好了,就去收拾院子里她侍候的那些花花草草。 等收拾好院子,桃桃又用小桶提了水,挨着个儿的进入每一间屋子去侍弄盆栽植物。 她往常也这么干,所以傻杏杏并没有怀疑。 忙到了三四点,桃桃对杏杏说:“我快累死了,回屋睡觉去……别吵我啊!” 杏杏应下。 桃桃回了自己屋,留了张纸条,然后守在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听到杏杏去做晚饭的时候,桃桃绑了个小腰篓,将小葡萄放在腰篓里,飞快地打开门溜了出去,在院子里拿了个小背篓,又跑到了宋秩的房间里。 宋秩的屋子是双开门,还有一道门可以通到外头。 桃桃推开外头的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反手关上门,飞快地跑了。 她避开巡山的妇女巡逻队,一口气跑上后山,先去一处她平时摘野果子的地方摘了小半篓的野果子,背在背篓里,这才问小葡萄藤、宋秩在哪儿。 知道了大概的方向以后,桃桃就出发了。 这时,天色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根据小葡萄的情报,桃桃继续往密林深处走了几步,就隐约感受到了宋秩身上的一丝灵气。 她才不管那么多呢,双手叉腰,大喊,“……宋秩!” “桃桃?” 远处立刻有人回应。 听声音,确实是宋秩。 很快,宋秩就和另外一个村民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 一看到果然是白桃桃,宋秩的脸色不太好,和身边的村民商量了几句,他快步走过来,沉着脸对桃桃说道:“……你爸爸知道你这么淘气吗?” 桃桃刚才动用了灵力,这会儿觉得手指有些微微发僵,赶紧抱住宋秩的手臂,“他知道呀!他还说了,让我好好保护你!” 然后疯狂汲取他身上的灵气。 宋秩:…… “桃桃别闹,我先送你回家去!”宋秩说道。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回走。 桃桃个子娇小,宋秩就像拎猫崽儿似的,轻轻松松地提溜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 “等一下!等一下!”桃桃赶紧找借口,“宋秩我肚子饿了你让我先把饭吃完……” 宋秩不为所动,“回家吃去!”这儿太危险了。 桃桃换了个理由,“我我我、我是来给你送饭的,你吃完了我就走,好吧?”能拖一时是一时。 宋秩依旧不为所动,一边拉着她往回走,一边说道:“我也有吃的……” 他人高腿长的,说话之间已经带着她往回走了十几步…… 桃桃着急了,再这么走下去,再走上十几分钟可就到她家了啊! 她急中生智,大喊,“宋秩!我是来跟你钻玉米地儿的!” 宋秩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他用双手掐住了她的腰,一脸的不敢置信,“……是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桃桃内心鄙夷:也就这些人,才把合欢这么美妙的事,叫成钻玉米地儿,一点美感都没有!但话又说回来了,合欢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这明明就是很美好的事呀! “说!谁教你的!” 宋秩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低吼道。 ——桃桃一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就像张白纸一样,她自己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除非有人故意这样教她!那么会是谁,存心教桃桃这些?桃桃这么美丽,心思又单纯,那人教桃桃这些,怀的是什么心思??? 桃桃被吓住了。 ——宋秩为啥这么激动?比她妈唐丽人还生气! 啊,是了!难道是他这人不行,所以特别不喜欢这方面的问题? 对对对!前世,她的师门媚宗已没落,全仗在下界做药材生意维持。最最挣钱的生意,就是助兴药!可见得有的男人啊…… 啧啧,真没想到,宋秩身材这么好,居然也…… 哎,枉费她还想和他双修呢! 桃桃撅起了嘴儿,有点委屈。 落在宋秩眼里…… 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他声音太大,把桃桃给吓着了? 宋秩放柔了声音,“桃桃乖,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些的?” 桃桃物色已久的双修对象那方面不行,这让她心情十分不佳,就嘟着嘴儿说道:“钻玉米地儿怎么了?钻的人还少了?那天我还亲眼看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钻玉地儿了呢!” “谁?”宋秩恨声问道。 桃桃,“不认识!不过,我听到他俩说,男的会上我们家来提亲……” 宋秩,“张见章的大儿子?” 桃桃,“我哪儿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宋秩深呼吸—— 很好,张见章的大儿子是吧! 宋秩恨得牙痒痒。 桃桃想了想,要是不能和宋秩双修的话,还有其他的修炼办法嘛! 于是她就用宋秩这个凡人可以理解的说法,很诚恳地说道:“宋秩,要是我们不能钻玉米地儿的话,没关系的,我们也可以亲嘴儿。”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同意。 宋秩顿时如遭雷劈! 看着懵懵懂懂的桃桃拿美丽清澈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他,他瞬间心如擂鼓、又满面通红…… 宋秩狠喘了两口粗气,压下心中不该生起的心思,恨声问道:“也是张见章的大儿子说的?” 天哪,这小丫头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桃桃一直观察着宋秩的表情。 他好像……更加生气了? ——所以,他连亲吻也不会?还是不能?? 桃桃很失望,委屈巴巴的,扁着嘴,有气无力地说道:“娜倩姐教的……” 宋秩气得眼珠子都快要跌出眼眶! 他攥紧了拳头,暗道:颜娜倩你死定了! 桃桃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宋秩患有隐疾,那方面不行,这个可以有。但凭什么连亲吻都不行?不行,她可不能被表象给欺骗了,她必须试一试! 正好这时,宋秩还提溜着她,保持着质问她的姿态,两人正好面对面站着。只是他个头高,桃桃的眼睛只能与他的胸口平齐。 桃桃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颈脖,加重力气让他低下了头,贴了上去。 宋秩失神地瞪大了眼睛。 前世的白桃姬,于落难之际被师尊捡走,拜入媚宗后,被师门赋予的唯一任务,就是成为仙帝宋秩的爱姬。 为此,她非常用心的学习和修炼。 她师门绝技之中,有一项吻技。 师尊会先收集桃树上的桃花泪,掺入其他食材,熬煮成浓稠透明的浓汁,倒入模子里冷却。再稍微加工一下,就变成了一个个圆滚滚、又晶莹剔透的小球。 就叫桃泪丸。 桃泪丸是有馅儿的。 表皮洒一层霜糖粉,一层桃泪胶;一层酸到能掉牙的酸棘汁,一层桃泪胶;一层甜如蜜的九玉蜂蜜,一层桃泪胶;最里头包裹着的,是天下最毒、亦是天下第一苦的金铒蛇蛇胆! 师尊每天都让桃桃吃这种晶莹剔透的小丸子。 吃时,用力必须轻柔到极点。 先轻轻舔掉面上的霜糖粉,轻轻吸吮软弹的桃泪胶层,小心翼翼地吃掉这层桃泪胶以后,再用舌尖,一点一点的把酸到能掉牙的酸棘汁推走,用唇抿掉——在这过程中,只能用舌尖的一点点位置接触到酸棘汁,才不会被酸倒,但凡舌尖的接触面积大一丁点,就会被酸到牙掉! 解决了那一层酸棘汁之后,就得继续将无味的桃泪胶层轻吮掉,然后就可以享受甜蜜香浓的九玉蜂蜜啦!那是桃桃最爱吃的! 但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一下子就吃完,好东西就得慢慢品嘛! 为了更好的吃这九玉蜂蜜,师尊还教桃桃锻炼舌尖,上下轻扫着吃、左右横扫着吃、打着圈儿的吃……花样儿可多了! 总之就是要用尽所有的花样和方式,才能慢慢将那九玉蜂蜜吃完。 九玉蜂蜜醇厚香浓,慢慢吃完这层以后,该放手时就放手! 若是贪恋最后一丝甜味,很有可能就会舔破桃胶层,吃到最里头的蛇毒!!! 桃桃贪过两次嘴,没能收住,吃下又苦又腥的蛇胆,虽有师尊看护,不至于毒发身亡,但也呕得她……再也不想多试一次了! 不过,一切都还只是白桃姬的纸上练兵,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和仙帝试试……就在仙帝的寿诞上晕倒了,然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于是,桃桃紧搂住宋秩的脖子,抱住下意识的,就开始练习起吃桃泪丸的步骤: 先轻轻的舔,再轻柔一点…… 然后再柔柔的吮…… 再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推…… 舌尖还要打圈圈…… 最后再慢慢吮,小心的咬…… …… 大功告成! 桃桃很高兴,她终于吃到宋秩啦! 而且,吃宋秩和吃桃泪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诶! ——吃桃泪丸,就是很好吃,淡淡的酸棘汁搭配甜甜的九玉蜂蜜。但再好吃,架不住师尊一天让她吃几十个,确实吃得有点儿累。 ——吃宋秩的话,虽然没那么甜,但是灵气汹涌澎湃呀! 得了逞的桃桃,看着宋秩,露出一脸的坏笑。 宋秩都傻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感受? 这时,有个村民远远喊了一声,“宋秩!快点跟上了!巡山去……” 桃桃眼珠子一转,拉着宋秩的手就跑。 不过,是朝着和村里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宋秩浑浑噩噩地被她带着跑。 桃桃有了宋秩的灵气支持,敢于直接和老爷爷联系,【老爷爷!你在哪儿呢,我马上去找你!】 老爷爷立刻答复,【谢谢你桃桃,我的老朋友夜枭会带你来……可能脚程有点儿远,你得走到天亮时分,才能来到我身边。】 老爷爷话音刚落,夜空中就隐约响起了猛禽扑翅的声音! “噢呜——” 短促的鸣叫声响起,桃桃听出那应该是猫头鹰的叫声? 她不管不顾地拉着宋秩,跟在猫头鹰身后奔去。 宋秩被她牵着手,摸黑在密林里奔跑了几分钟,浑噩混乱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突然站定,将小美人往回一拉! 桃桃惊呼了一声,被他抱了个满怀! “桃桃,谁教你这些的?”他冷冷地问道。 宋秩不知要如何形容刚才那销魂蚀骨的感觉。 就,仿佛他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值得她如此温柔对待。 陌生又汹涌的奇怪感觉自心底疯狂卷涌,试图破坏他的自制力,让他生出了坏心思,想要破坏,想要尽情释放…… 令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气已经暗沉得完全看不清一切。 只有属于她的清冽甜香,厚厚实实地缠绕着他,薰得他暖洋洋,又醉酽酽的,教他神魂颠倒,又如有万蚊噬心…… 他不确定,经此一吻,他还能不能放手了。 可桃桃还是个孩子…… 不!她确实年纪不大,但她不是小孩子,她已经十七岁了!!! 不!他怎么还要纠结放不放手的问题? 能放手吗?当然不行!桃桃都已经吻了他了,于情于理,他也应该要负起责任来…… 桃桃拼命挣扎。 ——刚才她拉着他跑的距离还不够远。万一他倔犟起来,非要把她往家送,这儿距离她家估计也就四五十分钟的脚程…… “宋秩,我们快走呀!”桃桃急死了。 宋秩屹立如山,趁着从密林枝桠间洒下来的清浅月光,他低头看着她,认真问道:“刚才……那样……是谁教你的?” 他始终没好意思把“吻”这个字给说出来。 桃桃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踮起了脚尖…… 宋秩再次陡然睁大了眼睛。 又是一轮甜如蜜。 桃桃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宋秩呆呆傻傻的样子,她快活的咯咯笑了起来,拉着他继续往前跑…… 夜枭忠实地在前头带着路。 两人奔跑了许久,宋秩终于再次回过神来,一把捉住了桃桃,“桃桃,不能再往前走了!估计……我们已经跟其他人走散了,原始森林里的夜晚很可怕,我们就在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明天再考虑回去。” “宋秩,我们不会有事的。”桃桃说道。 ——因为老爷爷会保护我们的! 宋秩,“遇上熊瞎子就不好了……” 他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握紧了桃桃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桃桃,你从哪儿学会的……” 桃桃喜欢看到他的窘样,微嘟着嘴儿又靠了过来。 宋秩顿时心如擂鼓! 慌乱之中,他一把紧紧地抱住她,还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这样她的脸就被迫埋在他的胸膛处,吻不到他的唇了。 桃桃想挣脱,可他力气大,她挣不脱,气得她直跺脚。 宋秩锲而不舍地追问她,“是谁教你的?” “亲嘴吗?”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不大高兴。 宋秩心里又是一荡,但还努力平复心情,“嗯”了一声。 桃桃,“桃……”突然想到他可能也不知道桃泪丸是什么,想了想,她换了个说法,“桃桃吃蒸水蛋就是这么吃的呀!” 宋秩呆住。 半晌,他才艰难开口,“吃蒸水蛋?” 他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神魂颠倒的;她把他当成了蒸水蛋??? 桃桃点头,甜润润脆生生地说道:“蒸水蛋可以两吃!妈妈蒸的水蛋软软的,面上撒了糖粉,甜津津的,最好的吃蒸水蛋的法子,就是先把面上的糖水舔干净……然后吃香香嫩嫩滑滑的蛋,可要记着,只能吃一半哟!” “吃另外一半蒸水蛋的时候,再放一点点的酱汁,这样就是咸口的了……” 说着说着,桃桃觉得有些懊恼——怎么说起蒸水蛋了!肚子好饿! 赶紧把话题挽救回来呀! 于是她认真说道:“宋秩,你很好吃!你比蒸水蛋还好吃!我喜欢吃你……” 灵气太甜美啦! 宋秩再次心如撞鹿! ——这么美丽单纯的女孩子,刚才用那样温柔的方式“吃”他;现在还用这么甜润娇媚的声音说着最最天真的话;偏偏她还没有一丁点的坏心思…… 就,又纯又欲。 憋死宋秩了! “桃桃你、你……那你还,吃过别人吗?就、就算刚才那样?”宋秩结结巴巴地问道。 桃桃,“没有呀!” 宋秩放下了心,心想这小丫头还没傻到去吃别人。 “桃桃,以后再也不能吃别人了,知道吗?”宋秩耐心地和小丫头讲道理。 桃桃:你当我傻呀!那别人也没有灵气啊! 但就是想逗逗他,就反问:“为什么呀?” 宋秩:……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答道:“你已经吃过我了,以后就要和我结婚……桃桃,你不能再吃别人了,知道吗?” 桃桃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愫,“宋秩,结婚不好吗?” 宋秩陷入怔忡。 结婚好吗? 不好,他亲生父母的婚姻,关庆白与两任妻子的情感纠葛,包括恩师黄教授……所有他亲近的长辈的婚姻,全都是一地鸡毛。 结婚有什么好的?他一点儿也不想结婚。 桃桃就觉得更奇怪了,“宋秩,如果结婚不好的话,那我们就不要结婚呀!” 宋秩:…… “桃桃,这叫责任。”他轻声说道。 桃桃想了想,明白了,“是因为我舔过蒸水蛋了,就必须吃下去吗?” 宋秩轻笑。 “宋秩,那我们就不结婚,”桃桃认真说道,“我答应你,我只吃你一个人,我想吃你的时候我就吃你,好不好?” 宋秩失笑,“不好!” 桃桃瞪大了眼睛。 ——哎呀凡人!真烦人哪!!! 宋秩深呼吸,“咱们先在这儿呆到天亮,然后回去……我向你父母提亲。你现在年纪还小,不适合结婚,我们可以先订婚,过几年你长大了,我们再结婚。” 桃桃不想再跟凡人讨论结婚的事了,确实挺烦人的。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带上宋秩这个会移动的灵气体,把他作为她的后勤保防,拐到老爷爷那里去。 想了想,桃桃说道:“宋秩,我给二哥做了一个香包,我必须在香包里塞一些很特别的种子,所以我要去密林里寻找假芭蕉,如果你害怕的话,你一个呆在这儿,我……” 她笃定他不会让她一个人离开。 果然,宋秩说道:“你就是为了这样,才瞒着你爸爸跑进密林来的吧?” 桃桃点头,一时高兴,又朝他凑了过去—— 宋秩面红红的不敢再让她靠过来,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就往旁边挪了那,眼睛看向别处,问道:“是什么种籽这么重要?” “会让人愿望成真的种籽。”桃桃扁着嘴巴答道,有一点点不开心。 ——他为什么要躲呀?是她吃的不对吗? 宋秩一看到桃桃就脸红,“现在太晚了,不安全,等明天天亮我们再出发。” 桃桃问他,“那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宋秩侧头看向桃桃,她那亮晶晶的眼眸里透出了满满的希冀,让人无法拒绝。 他点了点头。 桃桃高兴了,“太好了!谢谢你宋秩!”又朝着他凑了过去。 宋秩心慌意乱地逃到了一旁,“桃桃!桃桃你乖一点……” 桃桃明白了,有点伤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吃你?”肯定是她吃得还不够好。 宋秩哪好意思说真话? 就,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喜、喜欢!但是……一天只能吃一次。” 桃桃恍然大悟,认真点头,“好!那我明天再吃你!” 宋秩的心肝儿又是一颤,呼吸差点儿都停掉了。 后来,宋秩带着桃桃爬到一棵大树上,两人相依偎着坐在树桠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桃桃从背篓里拿出了昨天采摘的野果子,两人分吃了,就爬下树,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宋秩问桃桃,假芭蕉在哪,又问桃桃认不认得路。 桃桃把锅扣到了傻杏杏的头上,“认得的,杏杏带我去过……我记得那么有棵好大好大的银杏树。” 宋秩皱眉,“银杏树到处都是吧?” 桃桃,“它是最大的一棵银杏树,是个心肠很好的老爷爷。” 宋秩失笑。 结果两人在夜枭的带路下,一直走到了下午三四点多钟,宋秩看看左右,直皱眉,“桃桃,我们不能再走了,这里距离村子太远了,很危险。听话,我们现在往回走,以后……” 这时,白桃桃突然听到老爷爷略带兴奋的声音,【桃桃啊,我看到你了!你抬头看,应该也能看到我!】 白桃桃举目四望,见极远的地方,果然有棵高耸入云的大树?! “宋秩!你看,就在那儿!”桃桃高兴地伸手往那边指。 宋秩犹豫了一会儿,在她面前蹲下了,“我背你过去。” 桃桃确实已经走到脚疼,就爬上了他的后背。 两人就朝着那棵巨大无比的银杏树走去。 望山走死马。 虽然已经能看到那棵银杏树了,可宋秩背着桃桃,两人一直走到了日暮西山,才终于靠近了那棵银杏树。 宋秩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啊——” 桃桃趴在他背上差点儿睡着了,被他一吓,又醒了,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宋秩”…… 宋秩说道:“桃桃,你先下来。”说着,他慢慢放下了白桃桃,跌跌撞撞地朝着那棵银杏树跑去。 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残暮昏黄的阳光将安静的密林笼罩在朦胧的面纱之中。 饶是如此,桃桃也还是清楚地看到,在那棵巨大的银杏树的树干里,镶嵌着一个……明显像是机器的东西!那机器锈迹斑斑,还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蔓藤? 天,这样的大傢伙是怎么跑到森林里来的? 宋秩已经跑了过去。 桃桃也跟着跑了过去…… “宋秩,那是什么?”桃桃大声问道。 宋秩喃喃说道:“战斗机!这是战斗机啊……米式的,可能是……二战时候的飞虎队……怎么会坠毁在这儿呢,是迷了路吗?” 老爷爷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桃桃,你看到了吗?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可能已经撑不了太久啦!】 白桃桃因为自己的原因,更加容易共情植物,看到老爷爷身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树枝已经枯黄了,很是心疼,就大声说道:“老爷爷,我一定会救你的!” “不是,是我和宋秩一定会救你的……宋秩,我们一定会救下这棵银杏树,对不对?”桃桃大声说道。 宋秩:…… 他回过头看了桃桃一眼。 不过,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那架已经被完全损毁,甚至可能在坠落的过程中因为撞击而变得稀巴烂,从而完全看不清型号的飞机…… 宋秩跑了过去,围着银杏树转起了圈圈。 如果不是桃桃心疼这棵古树,或许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直接把树锯掉;但桃桃既然已经提醒了,那就得想个办子,既要把这飞机取出来,还得避免银杏树的死亡。 “桃桃,我们得回去找人来帮忙。”宋秩说道。 桃桃一直盯着那个卡在半空中,正好长在银杏树里的铁皮大傢伙,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宋秩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又解释了一下近代史。 桃桃皱起了眉头,“为什么那些外国人用我们的活字印刷术、用我们发明的纸张、火|药、指南针……甚至是丝绸、茶叶,用得那么起劲,怎么偏偏不许我们也用他们的技术,来造机器、造飞机呢?” ——她最近已经开始学习历史了,不过还没学到近代史。 现在听到宋秩这么说,桃桃觉得好憋屈,“宋秩,难道我们就不能先仿造一个出来,然后我们自己做飞机吗?” 宋秩苦笑,“有很多原因。比如说,技术不透明,我们不知道原理。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合适的零配件。就算有了技术、有了合适的零配件,我们也不能做出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东西,必须是我们独有的,和他们有所区别的……” 桃桃听得似懂非懂。 宋秩又抚着银杏树的躯干,抬头看着那架残破的飞机残骸,喃喃说道:“这个一定要向上级汇报。可是,如果它被拖走了,我还有机会再看看它的发动机吗?” 桃桃不理解,“这儿又没外人,你先把发动机拆下来,收在你的打铁铺子里,把其他的东西上交,不成吗?” 宋秩摇头,“不能!” 桃桃想了想,“那你先把发动机拆下来,然后用相机拍照?以后照着样子做?” 宋秩眼睛一亮! 他仔细考虑着这么做的可行性,又轻声说道:“那这可就是个大工程了,得花很多时间。而且东西一旦交上去,我在没有实物的前提下,想要研究它……实在是太难了。” 白桃桃有些不耐烦了。 ——今天天都已经黑了,桃桃还饿着呢,肚子饿就算了,她想要灵气,想吃他。 于是桃桃说道:“那你把最难的都弄会了,其他事儿不就简单了?” 宋秩呆住。 桃桃朝他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劲瘦的后腰,甜腻腻地说道:“宋秩,天都已经黑了!我要吃你我要吃你……” 今天一整天她就只吃了几颗野果子,现在她想要灵气!浓郁馨香的灵气!!! 宋秩:…… 震惊之下,他都不会动了。 后来,宋秩被某只大白桃仔仔细细、又温柔绻缱的吃了个干净! 最后他还被扑倒在地…… 宋秩叫苦不迭。 他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告诫自己不要伤害大白桃。理智告诉他,这会儿就该把大白桃捆起来,狠狠教训她、让她乖乖坐在一旁不要动。 可他又舍不得…… 就只好一直忍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宋秩觉得实在是太虐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4、第 24 章 白桃桃是被饿醒的。 是被食物的香气给薰醒的。 也是被身下的夯土地给硌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心想昨晚她还记得她是躺在宋秩怀里的,虽然不如家里的被褥软和,但也挺舒服的。 怎么—— “醒了?过来吃烤山药。”宋秩的声音响起。 白桃桃一听说有吃的,立刻张望了一会儿,爬起身朝宋秩跑了过去。 宋秩在不远处生了一堆火,正拿着根木棍往火堆里扒拉着什么,一旁已经放着几个被烤得灰朴朴一样的像树枝的东西。 “这是山药?”桃桃疑惑地问道,见宋秩点头,她就觉得更奇怪了,“这个……像玉米杆子。” 宋秩笑了,将火堆里其他的山药扒拉了出来,放一旁晾着,又去摘了几片叶子过来,用衣袖擦拭干净了,隔着叶子把烤熟的山药表面撕开,露出里头热乎乎又莹润洁白的肉。 “过来吃——”宋秩说道。 桃桃跪坐在他面前,犹豫了一下,直接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那堆莹白还拉着丝儿的果肉。 唔!好吃! 桃桃这才眉开眼笑地接过宋秩递来的大叶子,小口小口的吃起了山药肉。 宋秩看到她像猫儿一下,先是伸出粉红色的小巧舌尖飞快的舔了舔,又抿了抿嘴唇—— 他心里一荡,想着昨晚上她也是这样吃他的…… 某一处渐渐不受控制,还搅得他口干舌臊。 宋秩把头转到一旁,不看她,再深呼吸—— “宋秩,我昨天好饿呀!我……唔,这个真好吃!我告诉你我昨天晚上梦见吃肉了!可好吃了……就是有点儿柴,怎么咬也咬不动……我吃了一晚上,咬到牙帮子疼!” 桃桃一边捧着大叶子吃盛在里头的山药肉,一边诉说着她昨晚的梦境。 然后,她就看到宋秩幽怨地撩起衣袖,又往上卷了卷。 ——在他麦色手臂的雄壮肌肉上,赫然是几粒排列整齐的小巧牙印。痕迹倒是不深,浅浅的,有些微微发红。 白桃桃:…… “我、我咬的吗?”桃桃结结巴巴地问。 宋秩“嗯”了一声。 白桃桃盯着那排牙印,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就说了句,“……真好看。” 宋秩:??? 他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呆会咱们赶紧找假芭蕉,找到以后就马上回去,你爸妈肯定急坏了。” 桃桃没吭声。 她并不担心这个,因为老爷爷已经告诉了她,假芭蕉和另外两种草籽在哪儿了。 桃桃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昨晚上她有向老爷爷灌了一点儿灵力过去。 老爷爷思考良久,说道:“很抱歉啊桃桃,我只能感知到,你给我的能量让我耳聪目明,非常舒服……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过,老爷爷给了桃桃一个建议。 这种能量,老爷爷和小葡萄都能感受到,所以哪怕其他人感受不到,它也真实存在。既然是能量,且存在,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盛具。如果没有合适的盛具,就创造一个。 就比如说,水可化汽、也可化冰。木可化石,也可化炭…… 白桃桃懵懵懂懂的。 所以说,她可以利用宋秩的灵力,在自己体内制造一颗内丹出来? 可这谈何容易呀! 只好再慢慢想办法了。 白桃桃在银杏树附近果然找到了假芭蕉和另外两种植物,顺利取到了种籽。然后她和老爷爷说好了,这就回去找人、拿着工具来救治老爷爷,然后和宋秩踏上了回程。 桃桃从来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两只脚都打满了水泡,碰一碰就疼。 宋秩脱下自己的衬衣,当成包袱皮,把桃桃兜在他身后,再把衬衣的衣角和袖子系在身前,像村里用布带捆着奶娃娃的妇女那样,将桃桃背在身后,两人一块儿往村里走去。 半路上,白桃桃仗着宋秩在,先是将那三种小种籽捧在手心里,朝着它们灌输灵力。 但不知怎么一回事,任凭她怎么疯狂输入灵气,那三种共计二三十粒小种籽就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倦得桃桃昏昏沉沉,也累得宋秩气喘吁吁。 他一直没停过,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的时候,终于远远听到了村里的狗吠声。 “我们……在这儿呢!”宋秩朝着远方的绰约人影大声喊道。 趴在他背上的白桃桃被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说道:“宋秩,我肚子饿……” 宋秩哑着嗓子安慰她,“再忍一下,很快就到家了。” 远处传来大呼小叫的呐喊声—— “是宋秩吗?是不是宋秩!” “是桃桃吗?桃桃!是不是你!” “宋秩!我看清楚了,是宋秩!” “宋秩……你和桃桃在一块儿吗?” 宋秩大声回应,“我和桃桃在一起……我们在一起!” 他急急忙忙地往那边走,那边的村民们也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走—— 很快,两拨人马就打了个照面。 前边儿为首的,赫然就是白冬生! 白冬生的眼睛赤红赤红的,嘴唇沿边急出一圈燎泡,朝着宋秩直挺挺的冲过来—— 宋秩刚把背在身后的桃桃放下…… 白冬生挥起砂锅般大小的拳头,一拳就朝着宋秩打了过去! 宋秩险险避过,“大哥!等一下……你听我说!” 白冬生怒吼道:“我听你说啥?你还想说啥?你把我妹妹拐进深山老林里去,还一天一夜不归!宋秩!你敢欺负我妹妹……我踏马撕了你!” 说话之间,白冬生已经朝着宋秩挥了好几拳过去。 宋秩没敢还手,只是躲。 村民们纷纷劝道—— “冬生啊,有话好好说!” “别随便动手,宋秩不是那种人!” “冬生啊你问问桃子呗,问清楚再说。” “冬生,我们讲道理的哦,不打人。” “别打了别打了……” 桃桃从背篓里掏出两颗野果子,朝着自家大哥跑了过去,“哥哥!哥哥——” 白冬生正好一拳挥过去,看到妹妹扑了过来,连忙收势。 桃桃跑到哥哥面前,就将一个野果子塞进哥哥嘴里。 白冬生下意识张嘴含住,然后看到妹妹将另外一个果子塞进宋秩嘴里??? 两个男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气喘吁吁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白冬生忍着怒意问妹妹,“上哪儿去了,一晚上不回来,你能耐了哈?” 桃桃抱着哥哥的手臂摇,“我让宋秩陪我去林子里找许愿种籽去了!” “啥种籽啊?” “许愿种籽!” “有啥用啊?” “它会保护二哥的!” 白桃桃认真说道:“我要把许愿种籽装进香包,再寄给二哥,以后二哥就平平安安的了!” 白冬生:…… 他下意识就觉得,“许愿种籽”这么天真幼稚的说法,肯定是宋秩或者颜娜倩这种城里人异想天开的说法。 可是傻妹妹说,她是为南生去找的?是她希望南生平平安安的? 尽管再生气,白冬生再也无法责怪妹妹,只是心有不甘,便指着宋秩问桃桃,“那你不会告诉大哥?让大哥陪你去?你非要……找他,让他陪着你去?” 桃桃朗声说道:“我喜欢哥哥,我也喜欢宋秩!”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宋秩臊得满面通红。 白冬生也有些下不来台,只好低声喝斥,“以后可不兴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走,快回去,爸妈都快急死了……”牵着妹妹的手,就往家走。 桃桃瘸着腿走了几步—— 白冬生顿时紧张地问道:“脚受伤了?” “桃桃脚底嫩,打了十来个水泡。”宋秩解释道。 白冬生狠狠地瞪了宋秩一眼,蹲下身子把桃桃背了起来,一边往家走,一边恨恨地对宋秩说道:“还不快点儿跟着来?!” 宋秩跟了去。 村民们得知宋秩和桃桃平安回来了,都放下了心头大石,再加上天色已晚,人人都着急赶回家去搞饭吃。 当下,众人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劝慰冬生不要生气,进了村以后,众人就分道扬镳了。 杏杏正守在自家路口,远远的看到大哥背着四姐,宋秩也慢吞吞跟在后头? 她扯着嗓子就喊,“妈!妈妈……四姐回来了!宋秩哥也回来了!” “砰!” 唐丽人像颗炮弹一样,迅猛又飞快地从自家院子里冲了出来,看到日思夜想了一天一夜的傻女儿从长子的背后怯生生地露出了半张脸? 唐丽人这才放了心,嚎哭了起来,“我的儿!你妈就转身放了个屁,你人就跑哪去了?你是不要你妈了还是不要你爹了?你这个讨债鬼哦……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你把我气死了算了!我死了我就管不着你了,我管不着你了!” 白桃桃咬住自己的左手手指,更是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怎么办呀,爸爸妈妈这么生气……”她喃喃自言自语。 背着她的大哥听到了,反倒冷静了下来,骂道:“现在知道害怕了?那家里人知道你丢了的时候,有多害怕你知道吗?” 桃桃乖乖认错,“哥哥对不起。”想了想,又怯生生地说,“哥哥救命呀……” 白冬生:…… 这时唐丽人哭哭啼啼地跑到了冬生跟前,正准备开口—— 白冬生,“妈,桃桃脚上走出了水泡,有十几个呢!还有……妹妹饿坏了,先给弄点儿吃的!” 唐丽人一肚子的怒火顿时化为心疼,转到儿子身后,打量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傻女儿,眼泪哗啦啦流,“我的儿,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脚上打了那么多水泡?肚子饿了是吧?妈妈给你蒸水蛋吃好不好?” 然后又催冬生,“快,走快点!你爸在家也急死了,快让他看看桃子,都着急坏了啊……” 落后一步的宋秩听到了“蒸水蛋”仨字儿,被吓了一跳,一脸的窘迫,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 最后发现没人在乎他…… 他才冷静了,慢慢跟了上去。 进了家门,谈凤蕙抱着大肚子在一旁也焦急地问,“桃桃啊你上哪儿去了?出门怎么都不跟嫂子说一声呢,找你找得全家都急死了……” 桃桃小小声说道:“大嫂对不起呀!” 冬生把她放在了炕床上。 梨子杏子围了过来—— “桃子啊你上哪儿去了?受委屈了吧?” “四姐啊以后你可别这样一声不吭就跑了,吓死人了……” 红豆黄豆也齐声说道—— “四姑四姑你不乖!” “四姑你跑了,爷爷和奶急得哭,爸爸和三姑五姑找了你一夜……” 桃桃很心虚。 桃桃赶快从小背篓里掏出了用手帕小心翼翼珍藏好的假芭蕉种籽,展示给大家看,也把自己出门是为了寻找这种许愿种籽,想把它缝进香包里去寄给二哥的原因说了。 桃桃还很认真的向家里的每一个人道歉—— “爸爸对不起,以后我再不这样偷偷跑出去了。” “妈妈对不起,让你担心我了……” “哥哥对不起……” “嫂子对不起……” “三姐……” …… 就连四岁不到的黄豆,也收到了桃桃最诚恳的道歉。 全家人都安静了下来。 就,看着脸上沾染了汗渍、灰渍,却仍依美丽可爱的桃桃,还有她面上惶恐不安的表情,泛着氲氤雾气、难过得好像马上就哭出来样子…… 家里人什么气都消了。 当下,唐丽人就赶紧让梨梨去烧水,让桃桃和宋秩各自洗澡,又喊杏杏先打水过来给桃桃洗漱,又安排开饭,想着蒸蛋费时,索性让梨梨再打多一个荷包蛋菜叶汤,给全家每人添了一个荷包蛋…… 混忙了一通,桃桃和宋秩都洗漱干净了,也开饭了。 桃桃被饿坏啦,看着桌上的热汤热饭,平时只吃得下半碗饭的她,吃下了满满一整碗白米饭,又添了两次汤,最后饱足的打了个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宋秩见众人全都吃饱了,这才说道:“叔,婶子……” 他一开口说话,白家人就齐齐盯住了他,人人眼里都透出了愤怨的光——那是犹如被饿狼抢去家里唯一一块肥肉的穷苦人民的痛恨的目光。 宋秩讪讪的,“我、我……我想、想向您二位说、说……”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面庞黝红,心虚地看了一眼桃桃。 桃桃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她挺不赞成的。 ——凡人吧,真就挺奇怪的。不就是她吃了他几口,又没睡他,怎么就落到了非要结婚的地步呢?而且他还是不想结婚的。 宋秩顶着巨大的压力,低声说道:“我想娶桃桃为妻,希望您二位能同意。” 全家都沉默了。 白正乾和唐丽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在两天前,夫妻俩还曾经达成过共识——宋秩和桃桃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从情感上来说,白氏夫妇当然希望傻女儿能有个好的归宿。 是,就算桃桃一辈子不嫁人,冬生和蕙儿也会养着她。别的不说,至少是能吃饱穿暖的。但兄嫂的照顾,始终不如枕边人来的细致…… 但要从理智上来说呢,宋秩是城里人,是知识分子,还是个教大学生念书的老师,还懂三门外语。虽然现在他人在农村,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城了!人家回的还是京都! 那桃桃跟着他,会幸福吗?一个农村痴傻女孩和一个城里高级知识分子的男青年的结合,会得到男方亲戚、家人、朋友、师长的祝福和认可吗?如果那些人不认可桃桃,也不祝福桃桃和宋秩的婚姻的话,桃桃以后得吃多少苦头啊! 就,左右为难。 但现在,发生了宋秩把桃桃拐进深山里一天两夜的事? 白正乾和唐丽人的想法就变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白正乾说道。 宋秩哪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准备努力说服白氏夫妇…… 桃桃开了口,“妈妈,熊瞎子逮着了吗?” 唐丽人,“没有!”遂说了那天晚上和吉祥村联防的事儿,也说了自家是怎么发现桃桃不见了的。 ——当天傍晚时分,大伙儿就发现熊瞎子出现在吉祥村附近的玉米地那儿,于是大伙儿一块儿敲锣打鼓还大声呦喝着,把一大二小仨熊瞎子赶到了密林深处。大伙儿还一直追,追了两三个小时,确认熊瞎子短期内是不会再回来了,人们这才结伴而归。 结果唐丽人和白冬生一回家,就发现桃桃不见了! 杏杏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母亲和兄长听: ——下午快四点钟的时候,四姐说她收拾院子累了想睡觉。杏杏就没吵她,可直到天都黑了,家里人等着她吃饭呢,敲门喊了几回也没人应,这才推门进去一看……人不见了!然后就看到桌上留了个字条,说她上祖屋那边去找白珍珠了? 白正乾不敢劳动怀孕的儿媳,就带着杏杏出了门,想上祖屋那边去找人。 那会儿村里正戒严呢,妇女巡逻队不让人出门。但看到这爷俩儿一个病、一个弱,妇女巡逻队就帮他们跑了个腿,上祖屋那边去问了…… 问到的答复就是:桃桃压根儿没上那边去! 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柱着拐杖的白正乾非要上后山去找人,怀疑宝贝女儿是不是被熊瞎子给叼走了…… 妇女巡逻队拼命拦着他,双方闹得脸红脖子粗的,直到唐丽人和白冬生匆匆赶回来,听说桃桃丢了? 白冬生赶紧把还没散的队伍又集中起来,大伙儿在密林里找了一夜,又找到了白天。 说到这儿,唐丽人吸了吸鼻子,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没心没肺的傻女儿,“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跑哇,我就……” 戳了一指以后,突然发现女儿娇嫩嫩的额头上被她戳红了一小块印子? 唐丽人又心疼了,“瞧瞧你这皮肤,比嫩豆腐还嫩些,去了林子里吃了不少苦头吧?”已将方才的狠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桃桃还真有点儿委屈,“鞋底磨破了,脚疼。” 唐丽人就捉住了女儿的脚,只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得了,“哎哟我的乖乖哟!怎么起了这么多、这么大的水泡!” 赶紧吩咐梨梨,“快点儿拿了酒精和缝衣针过来,我给桃桃把这水泡给挑了……” 桃桃赶紧缩回脚,“妈妈我自己来!等我洗了澡我自己挑破它!” 那一边,宋秩已经和白正乾说起了这次他和桃桃去密林里找假芭蕉的时候,看到的那架坠毁了几十年的飞机。 白正乾一听,神色凝重,“哟,这可是大事儿,咱得马上向上级汇报。” 宋秩说道:“叔,明天我先去一趟县城,您等我回来再向上级汇报,成吗?” 白正乾一直都知道宋秩的心思,考虑了一会儿,点头:“也不用急,我信得过你。等你处理好以后再说。” 白杏杏缩在角落里,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宋秩在向自家父母提亲——他想娶她四姐? 她诧异地看看宋秩,又看看自家四姐。 ——在她的梦里,宋秩娶的是颜娜倩啊,难道说,被她这只小蝴蝶扇了一下翅膀以后,就所有的人全都改变了命运? 杏杏努力回忆那个梦,终于想起了一个细节: ——宋穗后来成为亿万富翁。当他和颜娜倩还没离婚的时候,杂志曾经刊登过他和颜娜倩的绝美爱情。里头就提了一句:颜娜倩与前夫的婚姻是貌合神离的,她离婚后,宋穗追求她,但她对自己的离婚身份感到很自卑,宋穗就鼓励她说:现代新女性哪怕是离了婚,也有追求自由恋爱的权利,何况你和他还只是维系了几年的形式婚姻而已。 所以说,前世宋秩和颜娜倩的婚姻,真的仅仅只是形婚? 那么,会是什么原因,让宋秩选择和颜娜倩结婚的呢? 杏杏在梦里并没有十分关注宋秩,但现在看来,宋秩对颜娜倩完全没有好感……想来在梦中的世界也是一样——这就说明了,宋秩愿意和颜娜倩形婚,一定是为了避免一个更大的麻烦! 杏杏咬住了下唇,十分忧虑。 她家四姐这么可爱,可不能受这个委屈!如果跟着宋秩会受委屈的话,那杏杏倒宁愿像梦里那样,最后由她来供养四姐。哪怕姐妹俩过得穷一点儿、苦一点儿,至少不受气。 正好这时,白杏杏听到宋秩说,明天要去一趟城里? 她就想:上回她给宋穗写了信过去,按说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如果宋穗有心回信的话,这会儿怎么也该收到了。如果他不愿意回信,那她也得去城里看看,确认一下,实在不行再想其他的办法。 于是杏杏又说道:“宋秩哥,明天你要进城的话,能不能捎上我……”顿了一顿,觉得只有她跟着宋秩去有点不像话?就改了口,“捎上我和我妈,我们进城里去给大嫂买点东西回来补补身子,再过几天就是大嫂的预产期了。” 白桃桃立刻说道:“我也要去!” 唐丽人,“你不许去!瞧瞧你脚板底的那些水泡!你在家休息!” 白桃桃梗着脖子喊,“那我就不要宋秩带我去了,我自己去!”突然想起自己没钱,赶紧换了个说法,“我带着他去!” 唐丽人骂道:“你能耐了哈?前一天自个儿跑林子里去了,后一天你自个儿上县城去!” “妈妈我要去我要去!我上县城投机倒把去!”桃桃开始撒娇。 唐丽人被吓得脸都白了,吼道:“啥?你去干啥啊?” 桃桃:…… 她露出明灿灿又甜蜜蜜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悄悄眯眯地说道:“我上县城挣钱去,买猪肉回来给妈妈吃!” 唐丽人:…… 就,姑娘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这么调皮,可她却舍不得骂、又舍不得打的,怎么办? 宋秩,“婶子,那就一块儿去吧。让叔给我出份介绍信……上回县红星机械厂的厂长给了我一封邀请信,邀我去他们厂当技术指导的,咱们就用这个理由去。” 唐丽人犹豫了一下,“我……也能去吗?” 宋秩点头。 杏杏,“那说好了啊我也去!” 梨梨也想去,“那我、我能去吗?” 白正乾被女儿们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大手一挥,说道:“你们都去!” 众人商量好了以后,桃桃就先去洗了澡,回到屋里用涂抹过酒精的缝衣针戳破了脚板上的水泡,再抹上了些药膏。 可看着自己白嫩的脚丫子上那破了皮又红彤彤的水泡…… 她有些发愁。 ——明天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去城里倒卖点儿东西挣点儿钱,可要是脚板一直这个样子的话,岂不遭罪?目测也不可能一晚上就能好的样子。 想了想,桃桃推开了她房间的窗子。 窗户是正对着家里的院子的,可以看到宋秩房间的内门。 她拿过一颗白天在密林深处摘的野果子,朝着宋秩的房间扔了过来,正正砸中,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桃桃小小声喊道:“宋秩!宋秩——” 黑暗中,有人“咳咳”的清咳了两声。 桃桃听出来,那是她哥白冬生的声音。 但是桃桃不为所动,继续趴在窗户那儿,“小小声”喊道:“宋秩……宋秩你睡觉了没有?你今天还没摸我的脑袋呢!” 只听到“卟嗤”一声,住隔壁隔壁屋的白冬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隐约响起了大嫂温柔的声音,“冬生,怎么了?” 冬生哥哥小小声说了句“没事儿”,然后关上了窗户。 桃桃继续喊,“宋秩!宋秩……”他是不是已经睡觉了呀? “吱呀——” 宋秩的房门开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桃桃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桃桃能感觉到一团灵气朝她走了过来…… 她喜笑颜开,立刻攥紧了手绢儿——手绢里包着假芭蕉的种籽。 很快,宋秩就走到了她的窗户前。 趴在窗户那儿的桃桃,看到了应该是刚刚才洗过澡、头发还滴着水的宋秩。 她赶紧低下头,说道:“快!快摸摸桃桃的头。” 宋秩站在她的窗户前,见她趴在窗户那儿,低着头,垂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从她屋里透出来的微暖烛光,将她弧线优美的颈脖照得纤悉无贵。因为天热,她穿的是无袖的褂子,两条玉藕似的纤细手臂互搭在窗棂上,美得惊心动魄。 桃桃见他半天不动,有些诧异,抬起头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还不摸呀?” 灵动慧黠的漂亮眼睛眨呀眨,表情天真又可爱。 宋秩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桃桃顿时觉得灵气罩顶,觉得舒服极了,心里想:快点儿把我脚上的水泡治好呀!另外,假芭蕉也要再蹭一点儿灵气! 宋秩抚了抚桃桃的头发,只觉得柔软、细腻、丝滑,一抓之下,青丝纷纷散开,滑滑的、又凉凉的…… 他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的头发,揉了一阵,突然松了手,哑着嗓子说道:“太晚了,你早点睡。”遂转身急急离开。 也不知为什么,桃桃觉得他像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桃桃就发现自己的脚板底好多了!虽然不至于就好到跟原来一样,但新皮已经长了出来,也不怎么疼了。 当然了,踩下地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这一次杏杏被留了下来,因为唐丽人决定带上桃桃和梨梨,跟着宋秩一块儿去。 杏杏哭哭啼啼的闹了一回,始终无法改变母亲的意见…… 没法子,她咬牙找了个没人的空档,把宋秩拦住了,“宋秩哥,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 白杏杏忸怩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是、是这样儿的,就、就是上回我们去县城的时候,我看到报纸上有人征笔友,于是我就……给那个人写了一封信过去。当时留的是桂花姨的地址,宋秩哥,这回你去……能不能帮我问问桂花姨,如果她有收到我的信,你给我带回来呗!” 宋秩盯着白杏杏,问道:“在报纸上,征友?” 他的声音清冷至极,不带一丝情感,锐利的眼神似乎已经拆穿了白杏杏的谎言。 白杏杏垂下头,窘迫得想哭。 “好。”宋秩简洁地答道。 白杏杏又声如蚊蚋一般地说道:“宋秩哥,要是……真有人写信给我,求求你,千万别让我妈知道,她会打死我的。”说着,她羞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宋秩“嗯”了一声,转身去找桃桃了——桃桃脚疼,他得背着她去。 白杏杏就倚着门,眼巴巴地看着宋秩背着桃桃,唐丽人和白梨梨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急匆匆地走了。 白杏杏咬着嘴唇,心里十分不安——如果宋穗真给她写了信,她又拜托宋秩去拿了,那宋秩会认出宋穗的地址和笔迹吗?天,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却说宋秩与唐丽人拿着介绍信一大早出门,为了就是赶邻镇直达县城的长途班车。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去镇上转车了,可以提早三小时赶到县城——如无意外的话,他们七点钟上车,中午两点钟左右就能赶到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只是,一众四人刚走到知青站那儿的时候,和手里搭着毛巾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漱口杯和牙刷的颜娜倩打了个照面! 这几天颜娜倩天天被蒋宏志逼着去上工,精神萎靡得很。一看到宋秩,她主动忽略了被他背在身后的白桃桃,倒是注意到宋秩穿着出门穿的皮鞋,与他同行的唐丽人和白梨梨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颜娜倩眼睛一亮,“宋秩哥,你们这是?” 白梨梨没有戒心,顺口答道:“我们上县城……” 唐丽人瞪了女儿一眼,白梨梨被吓住,不再说话了。 颜娜倩大喜,“你们上县城呀?正好……正、正好我也有事儿上县城去!宋秩哥,你等等我,我很快的……” 宋秩冷冷地问道:“你有介绍信吗?” 颜娜倩一愣,俏脸涨得通红。 不过,她看了看唐丽人和白梨梨,心里又有了底气,“我、我可以搭你的介绍信嘛!” ——就算宋秩有能耐,拿得到介绍信,唐丽人和白梨子白桃子也不可能有,很大可能性就是蹭宋秩的。那她们能蹭宋秩的,她为什么不能? 可宋秩却说道:“不能!” 说着,他背着桃桃就走,唐丽人横了颜娜倩一眼,也拉着梨梨走了。 颜娜倩的脸红到滴血。 但她又不甘心——留在村里多累呀!跟着宋秩进了城,就算看在宋熙和宋穗的份上,难道他还能真的不管她? 颜娜倩把心一横,跑回知青站把脸盆一摔,冲着蒋宏志喊了一声,“喂,我今天休假!去县城有事儿!” 蒋宏志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喝问,“你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宋秩让我去的!”说着,颜娜倩跑出了知青站,气喘吁吁地去追宋秩一众了。 这时宋秩背着桃桃,与唐丽人、梨梨一起,已经走出了村口。 他们需要走上二十分钟,才能来到公路旁。 颜娜倩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宋秩哥!宋秩哥……等等我!” 宋秩的脸色臭臭的,脚步不停,也不理人。 颜娜倩终于追了上来,埋怨他道:“宋秩哥,你怎么这样呀,都不理人!”见宋秩压根儿不理她,她有点有讪讪的,又问,“宋秩哥,你们去城里……干啥呀?” 还是没人理她。 就,挺尴尬的。 颜娜倩面子上下不来,就问白梨梨,“梨子啊,你们上县城去,是买东西去的吧?” 白梨梨刚才一搭话,就惹上这么个麻烦,现在无论颜娜倩怎么问、问什么,白梨梨再不肯开口了。 颜娜倩又羞又气,恨不得转身走了!可转念一想——要是回去了,岂不是更加蒋宏志和贾小红看她的笑话?与其让那些人看笑话,还不如厚着脸皮蹭宋秩的,至少还能去一趟城里,怎么也能蹭着吃的喝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拿点儿。 于是颜娜倩也不吭声了,就捱着白梨梨走着。 一众人走到公路边,没一会儿,就有长途班车来了。 趴在宋秩身上、被颜娜倩忽视了很久的白桃桃好奇地看着颜娜倩,问道:“你有钱搭车吗?” “当心头!”宋秩轻喝,然后背着桃桃上了班车。 白桃桃吐吐舌头,把脸贴在宋秩的背上,避过了低矮的车门,被他背上了班车。 颜娜倩愣住。 ——她听出来了,白桃桃的意思,是宋秩根本就不会为她付车费? 班车上的售票员瞪着颜娜倩喝道:“哎!那个女同志,你上不上车?上车就赶紧的,不上车你就退后!别不三不四地挡在这儿!” 颜娜倩脑子一热,上了车,指着宋秩,对售票员说道:“同志,我和他们一起的!车钱也是他们付!” 宋秩面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713:11:26~2021-06-2819:2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为书狂5瓶;Pluto、合口味的小木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5、第 25 章 这是一辆从邻镇开往县城的长途班车,因为是早班车,车厢里人不多,大约十来个人的样子,大伙儿都有座位。 宋秩让白桃桃坐在座位上,又把行李整理好——白正乾让冬生把这段时间他做的那些竹制的小玩意儿给装好,打了个大包,让唐丽人带到城里去,看看能不能找个黑市卖掉。 唐丽人和白梨梨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看到宋秩始终没有要把桃桃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的意思,就自动自觉的坐在桃桃和宋秩前面的那一排座位上。 宋秩收拾好行李,这才掏出两角钱递给售票员,说道:“四个人,去城里。” ——从这儿去县城,正好是五分钱一张车票。 这时班车已经启动了。 售票员接过宋秩递过来的钱,仔细看了看,确认只有两角钱?于是就指着颜娜倩问宋秩,“那个女同志,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宋秩重复了一遍,“我们四个人,去城里。” 售票员不再啰嗦,收了钱、撕下车票递给宋秩。然后皱眉盯着颜娜倩,“同志,请你买票,五分钱一张票。” 颜娜倩一脸的不敢置信,喊道:“宋秩哥!” 宋秩恍若不闻。 颜娜倩急了,匆匆走到宋秩跟前,着急地说道:“宋秩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 唐丽人撇嘴,打断了颜娜倩,“我们村里最漂亮最有文化的姑娘,坐车可以不用给钱的呀?” 颜娜倩压根不理会唐丽人,只是泫然欲泣地看着宋秩,委屈地说道:“宋秩哥,难道你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从小的情份……”说到这儿,她微微啜泣两声含糊过去,继续说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宋叔和宋穗也总是希望我们好好的……” “以前的事,如果你觉得是我不对,那我向你道歉,可你就不能看在宋叔和宋穗的份上,好好跟我说句话?”颜娜倩泪汪汪地说道。 白桃桃坐在宋秩身边,兴奋地看着颜娜倩。 以前她还在媚宗的时候,天天看着师姐妹们争来斗去的,差点儿没把师尊、师伯师叔和宗主给气死! 现在颜娜倩说话的语气,就特别特别像她的那些师姐妹们。 瞧瞧,颜娜倩那半吞半吐、话里话外的意思,充分彰显了“以前我和宋秩有旧,我和宋秩有不可不说的情缘,宋秩的父亲和兄弟都对我很好?”这层意思嘛! 桃桃很好奇,想看看宋秩是怎么回答的,就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宋秩。 唐丽人和白梨梨也瞪大了眼睛,看看颜娜倩,又看看宋秩,心想他俩还有旧?! 宋秩依旧没理会颜娜倩。 ——他很少回南都,不代表从来没有回去过。但他对父亲在南都的人脉不太感兴趣,曾经远远地见过颜娜倩几次,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还是后来颜娜倩私下找过他一次,说明了身份,宋秩才知道原来颜娜倩和宋穗是青梅竹马。 又因为宋秩对父亲、兄弟怀着一言难尽的特殊情感,所以他对颜娜倩特别冷漠。无论颜娜倩说了什么,宋秩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时,宋秩专心致志地低下头翻行李—— 颜娜倩大喜,心想他肯定是在翻找钱,准备为她付车费呢!不由得松了口气。 结果宋秩翻找出一个铝制饭盒,揭开了盖子,对桃桃说道:“吃一块,当心晕车。” ——唐丽人晕车厉害,出门坐长途车必备腌酸姜。 桃桃就翘着兰花指拈了一块腌酸姜,拿过嘴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唐丽人和白梨梨也各拈了一块。 颜娜倩呆住。 所以? 宋秩这是根本不想替她付车钱的意思? 不就是五分钱?他还是个男人吗! 颜娜倩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油盐不尽的男人,不由得大受打击,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售票员不耐烦了,对颜娜倩说道:“哎,同志请你买票好吗?不想买票就下车!赶紧的!” 颜娜倩还是有点儿不甘心,哀求道:“宋秩哥——” ——只要他没有正面拒绝她,她就还有机会。务必要他正眼看她,说不定只要他肯抬头看她一眼……就改变主意了呢? 颜娜倩知道自己的表情要怎么摆放,才是最最美丽哀怨的。 她刚刚才准备好,宋秩就抬头看向了她,眼神锐利,“颜同志,冒昧问一句,请问你今年成年了吗?” 颜娜倩愣住,喃喃说道:“成、成年了啊。”随时可以准备结婚。 “既然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宋秩缓缓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乘坐长途汽车是要遵守规定,买票坐车的吧?” 颜娜倩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宋秩的话,白桃桃好奇的眼神,售票员鄙夷的目光,还有一车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让颜娜倩无地自容。 “没有钱还想坐霸王车?我看你也是个知青,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呢?”售票员讥讽道。 颜娜倩涨红了脸,正准备掏钱买票—— 突然有人说道:“售票员,我帮颜同志买票!” 颜娜倩一愣,循声望去,却见是在吉祥村插队的一位男知青? 那位男知青仿佛不知道颜娜倩的窘迫,从口袋里摸出一角钱,替颜娜倩买了票,又笑着和颜娜倩打招呼,“颜同志也是要去城里吗?” 颜娜倩羞红了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既恨宋秩冷漠无情,又恨售票员狗眼看人低,可想着终究有人为她买了票,可见她的魅力还在,容貌尚可,对男人还是有吸引力的,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务农而变丑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因此,颜娜倩不好再跟宋秩纠缠,就扬起了下巴,目不斜视地越过宋秩,笑着朝那位替她买了车票的邻村男知青走去,在他身边的空位那儿坐下,两人小小声地聊起天来。 唐丽人倒是很想问问宋秩:你跟颜娜倩啥关系?要是你跟她不清不楚的,那就不许再纠缠我们桃桃了啊。 可车上坐了那么多人,她也不好开口,就瞪了宋秩一眼,不吭声了。 桃桃正快活地舔着腌酸姜。 ——这是桃桃外婆的拿手绝活,老太太七十多了,身体还特别健壮,腌姜所用的所有材料都是她自己种的,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腌制出来的腌酸姜具有五分酸、四分辣,外加一分甜的好味道。再加上姜是嫩姜,脆生生的、水分还多,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再稍微嚼一嚼,连渣都没有! 宋秩抱臂,静静地看着桃桃吃腌酸姜。 据他的观察,小丫头确实喜欢舔食物,无论是吃饭、吃菜、吃零嘴儿还是喝汤。 眼下她就用粉嫩嫩的舌尖,先把腌姜表皮上的辣椒酱舔掉——有点儿辣,所以她眦着牙嘶哈嘶哈的,等辣劲儿慢慢过去以后,她才轻轻咬了一小口脆姜,含在嘴里眉开眼笑的。 宋秩哑然失笑。 不就是块腌姜,怎么就吃得这么开心呢?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桃桃的脑袋。 桃桃喜欢他摸她的脑袋。 他一摸她的脑袋,她就安安静静地享受,连腌酸姜都不吃了。 过了一会儿,桃桃就安静不下来了,她把腌酸姜递给宋秩,让他帮她拿着,然后扒着前座她姐的后背靠椅,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说,上回二哥买的头绳真好看,这次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那个说,家里蚊帐坏了,得添一副新的…… 这个说,想上国营饭店去吃饭,上回都没够着味儿。 那个说,也不知道最近城里流行啥。 …… 宋秩没记住白梨梨说了些啥…… 不过,桃桃说的那些,他都全都一五一十地记下了。 班车摇呀晃呀,再加上半路堵车什么的,晃悠到城里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 众人坐得腰酸背痛,下车的时候人人都是残兵败将。 颜娜倩已经和邻村的男知青打得火热,下车的时候女神范儿彰显,也不跟宋秩、唐丽人打招呼,只是很矜持地朝他们点点头,就很冷漠地越过他们,和邻村男知青一块儿走了。 唐丽人盯着颜娜倩的背影看了半天,嘟嚷,“这个颜娜倩……”直摇头。 松县不大,一共只有两三家招待所。 宋秩还是去了桂花姨工作的那家招待所,拿出介绍信,要了两间房。然后他就和唐丽人商量,“婶,要不你们就在招待所里休息,我先去红星机械厂打个招呼,看看他们那边儿的情况怎么样,才知道要在城里逗留多久。” 唐丽人掏出一迭钞票,问他,“你要不要拿点钱在身上?这在城里啊,吃饭坐车都要钱!” 宋秩笑着摇头,“谢谢婶子,我有钱。”说着,他看了桃桃一眼,对白梨梨说,“麻烦请看牢桃桃,别让走丢了,她淘气得很。” 桃桃斜睨着他,老大不高兴的。 可一看到他伸手过来摸她的脑袋了,桃桃又忍不住嘻嘻笑,还主动低下头,乖乖让他摸脑袋。 唐丽人和白梨梨交换了一个眼神。 宋秩匆匆走了。 桃桃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姐姐,“走!我们逛黑市去!” 唐丽人又好笑又好气,“都这个点儿了哪里还有黑市哟!再说了,你都坐了一整天的车……不累么?听妈的,先休息,明天再说。” 桃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为什么这个点儿就没有黑市了呢?” 白梨梨解释道:“因为这个点儿了,家家户户都要做饭,谁还有空在外头买东西、卖东西呢?” 唐丽人又说道:“对了你们桂花姨今天不上班,我得买点儿东西上她家坐坐去,走走人情!要不然啊,不是她的门路,我们上哪儿去租那么大的一个院子,还日租收我们一块钱,比住招待所便宜多了!” 白梨梨,“不是两块钱一天吗?” “我骗你奶的!要不她还觉得我们来钱容易呢!”唐丽人说道,“走,我先领着你俩去外头吃肉包子去,吃完了肉包子你俩就回来看电视,我上你们桂花姨家里去!” 娘儿仨在外头转了好几圈,总算在个小巷子口那儿找到一个推板车卖包子的小贩,买了几个肉包子。小贩还极力推销他卖剩下的快见底的粥,桃桃嫌他的碗不干净,说什么也不要。 娘儿仨站在路边匆匆吃完肉包子,就分道扬镳了。 桃桃却不肯回招待所。 她对梨子姐姐说道:“我就不信了,在这个时候会没人摆摊?那城里人炒菜炒一半儿的时候没盐了、没酱了,或者是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想加个菜……那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们又不去远,就在火车站附近的黑市蹲守一下。” 白梨梨:…… 说得好有道理。 于是姐妹俩就去了火车站附近的黑市。 结果—— 街上冷冷清清的。 倒是在一盏昏黄路灯下,有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年轻姑娘正在摆摊儿。 桃桃拉着姐姐就过去了。 补丁姑娘看到桃子姐妹,很是高兴,连忙打招呼,“小姐姐,来看看头绳吧,便宜着呢,一分钱一个!” 桃桃蹲下来,翻看了一下摆放在干净包袱皮上的皮绳,问补丁姑娘:“姐姐,这里的晚上,是不是没人卖东西呀?” 补丁姑娘盯着桃桃发梢上系着的发绳看了一会儿,小小声答道:“晚上基本没人出来摆摊儿,因为公安会巡街。” 说着,补丁姑娘还朝桃桃笑了笑。 桃桃恍然大悟。 补丁姑娘又问,“你们想买什么?” 桃桃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们想要投机倒……” “嘘!”补丁姑娘很机灵,一下子就明白桃桃想说什么,赶紧将手指竖在唇前,阻止桃桃继续说下去。 “每个星期一、三、五的晚上,从七点开始,七点半结束,他们会在这儿卖小日化,就是肥皂、手绢儿、针线这些。每个星期二、四,一般就是换东西的,价格自定,参考供销社,但比供销社的便宜两成。星期六的晚上和星期天,一般卖吃的和自家攒下的农副产品……”补丁姑娘小小声说道。 桃桃小小声问道:“‘他们’是谁呀?” 补丁姑娘愣了一会儿,才小小声答道:“‘他们’是货郎,平时往返于城里和乡下,倒卖点儿东西,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销售地盘,谁上哪个乡、哪个镇、哪个村……都是有讲究的。” 桃桃明白了,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姐姐!” 补丁姑娘抿嘴一笑,“该我谢谢你!” “啊?”桃桃愣住,一脸的疑惑。 补丁姑娘指了指桃桃发梢上系着的发绳,笑道:“这个就是我亲手做的。我记得呀,那天晚上我被我弟弟的医药费经急疯了,实在没办法我就……来这儿摆摊,有一个过路的大哥哥给了我十块钱,把我那根本不值钱的头绳全买走了,我、我才有钱给弟弟抓了药。” 闻言,桃桃一脸的骄傲,“那是我南生哥哥,我哥哥天下第一好!” 白梨梨则问道:“那你弟弟好了吗?” 补丁姑娘一听,眼圈微红,“还没有,他得的是结核性脑膜炎,医生说,这种病很危险,又很难根除……我大妹就是得这个病死了的。我,我好怕我弟弟也没了,那样的话,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桃桃问道:“那你爸爸妈妈呢?” 补丁姑娘摇头,“妈妈是生弟弟难产去世的,爸爸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仨,前年的时候我大妹没了,去年的时候我爸在厂子里做工的时候被轧着了,没救过来……” 白梨梨顿时心生恻隐,“那你现在怎么过呀?” 补丁姑娘,“我还没到年龄,不能顶替我爸的职,现在就只好在厂子里打点儿零工,或者自己摆点儿摊。等我满了十八,能进厂子当正式工,工资稳定了就好了。” 桃桃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补丁姑娘,“十六,距离十八岁还差一年七个月。” 桃桃叹气:这也太难了!看来,城里人也有过得不如乡下人的。 三人聊了一会儿的天,补丁姑娘和梨子桃子熟悉了一点儿,忍不住说道:“今天是星期三,晚上会有人来卖小日化,你们要不要倒一点儿货?我熟悉,我可以帮你们!” 白梨梨有些犹豫。 桃桃却一口应下,又问补丁姑娘,怎么个倒货法。 补丁姑娘就自我介绍了一下,她叫程竹君,弟弟叫程竹明。 她先是引着桃桃姐妹去了她和她弟弟的家——路程并不远,距离她摆摊的地方只有百十米之遥。 但她的“家”,其实是一个小巷子的最里头的死胡同,大约两米宽左右,顶上搭着几块石棉瓦当“屋顶”;垂下来的、破了洞的油毡布当“墙”;门是两块破烂门板,要进“屋”,就得把“门”拆下来。 程竹君没进门,扬声喊道:“竹明,我带朋友过来家门口转一转!” “屋”里传来了小孩子咳嗽的声音,然后问道:“姐,要不要我先出去一下?” “不用,你在屋里别出来。”程竹君答道。 程竹君带着桃桃和梨梨往外头走了几步,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医生说,我弟弟的病具有传染性,所以我爸爸去世以后,邻居就不让我们住在厂子里的宿舍了,我们才搬到了这儿来的。” “请你们谅解一下,我就不请你们进去了……我带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看一看我住在哪里,我不是骗子。我知道你们应该是外地人,平时不住在城里吧?” 白桃桃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地人?” 程竹君答道:“不瞒你们说,我在这儿住久了,来往的人都眼熟,可你们却眼生得很。” 桃桃点头。 程竹君又向桃桃解释什么叫“倒货”。 其实就是囤货。 黑市里的商品没有固定价,常常奇货可居。要干这一行,就得靠倒爷的眼光,低价进、高价出。 说着,程竹君又说道:“我们可以合伙倒……做生意,我了解黑市,我家也有地方囤东西,可我没有本钱……” 说到这儿,程竹君有些窘迫,“所以,所以……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借点钱给我?等我挣到了钱,我们四六分怎么样?你们六,我四。” 白桃桃,“小竹子,我们先去黑市看看吧!” 程竹君点头,和弟弟打了声招呼,又领着桃桃姐妹俩离开了巷子,这时已经快夜里七点了,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挎着篮子在这儿徘徊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看到桃桃和梨梨面生,就挎着篮子过来兜售小商品了,“小妹妹,茉莉花香味儿的香皂要吗?比供销社的便宜……”说着,他还拿出了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香皂,递给桃桃。 桃桃接过闻了一下,确实有股茉莉花的香气,就问,“这个多少钱?” 小贩也不说话,就比了个手势。 桃桃:…… 程竹君伸出手,比了个手势。 小贩垮了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桃桃:@_@发生了什么? 程竹君也不说话,就互抱手臂,志在必得地看着那个小贩。 没一会儿,那个小贩又气呼呼地回来了,朝着程竹君又挥了一下手势。 程竹君又换了一个手势。 两人来来回回的,像打手语一样。 最终,程竹君在桃桃耳边说道:“已经说好价了,你给他两角六分钱吧,他给你十块香皂。” 桃桃第一次进城的时候,是在黑市里蹲守过的,知道物价。 在周末的黑市里,火车站附近的香皂的价格是五分钱,县委大院门口的香皂是六、七分钱一块;供销社里的香皂是带票六分钱。 现在,两角六分钱就能买到十块香皂??? 所以倒手卖出去的话,十块香皂就能卖到至少五角钱,净赚两角四分钱! 桃桃认真的想了想——虽然上次倒手卖鸡蛋、卖鱼,赚得挺爽,但那个是靠运气捡漏,是可遇不可求的。 还是搞批发具有可持续性发展。 桃桃朝自家姐姐点点头。 白梨梨掏出了三角钱递过去…… 小贩又比了个手势。 程竹君小小声说,“他说不找钱了,再给你们两块香皂。” 桃桃爽快地点点头。 于是,桃桃花了三角钱就买到了十二块香皂,实在是太划算啦! 接下来,在程竹君的介绍下,桃桃知道了针线、顶针、牙刷、小剪刀、挖耳勺、螺丝起子、棉纱棉线、女性月经带等这些小日化品的批发价。 就,挺惊讶的。 后来桃桃没再买任何东西,她和程竹君商量,“要是咱俩合伙做生意的话,我出多少本钱给你合适?” 程竹君有些激动,“两块钱吧!” 她在心里飞快地拨打起算盘来——凭她的眼光,以及对市场的了解,两块钱的货,倒一次手至少能挣两成,就是二块四毛钱。要是运气好,一星期能倒上三次。再不济也能倒上两次,如果不算复利,就拿单利来算…… 一星期倒两次,她能挣上八毛钱;一星期倒三次,她就能挣上一块二。 最重要的是,她住的近,倒货这事儿每天晚上花半小时到一小时左右就能干完。丝毫不影响她白天打别的零工!如果这个进项能稳定下来的话,一个月她能挣五块钱,四六分的话,就是两块钱,给弟弟买药吃足够了! 程竹君的心情变得迫切起来. 桃桃想了想,“十块钱吧!” 白梨梨快被吓死了——妈出门的时候只给了她两块钱呀!现在桃桃张口就说给人十块,她口袋里可没这么多。 程竹君却大喜! 要是有十块钱当本钱呀,两成的利润,一星期倒两次就能挣四块;要是一星期倒三次?那就能挣六块多!一个月就能有二十块钱的进项!四六分的话,她能挣上八块钱!她就能改善她和弟弟的伙食!弟弟就能养好身体了! 白梨梨有些着急了,“桃桃?桃桃……” 桃桃捏了捏姐姐的手,对程竹君说道:“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哈!” 程竹君激动万分,“你说!” 桃桃,“这第一,十块钱的本钱,你一分也不能动,哪怕你弟弟病得不行了,也不能动用我的那十块钱!” 程竹君咬住了嘴唇。 桃桃又说,“第二呢,咱们是五五分,本钱是我的,但我不过问你都干了些啥,挣到的钱你一半儿我一半儿。” 程竹君又陡然激动起来。 最后桃桃说道:“第三呢,如果你有急用,你可以先挪用分账的钱,只要记好账给我看就成。反正十块钱的本钱是绝对不能动的!” ——南生哥哥在程竹君这儿花十块钱买了头绳的事儿,才过去没多久吧?感觉程竹君姐弟俩的生活也没有得到什么改善。所以,很大几率是那十块钱直接被程竹君拿来花用在弟弟身上了。 现在桃桃开出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本钱”的条件,希望可以约束程竹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何况桃桃也能分一杯羹呢! 白梨梨急死了,小小声说道:“桃子,咱们没有十块钱!” 桃桃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程竹君。 程竹君又惊又喜! 白梨梨则瞪大了眼睛,小小声问:“桃桃,你哪儿得来的钱?” ——这钱是桃桃从四婶李翠儿那里搞到的。 但是桃桃说,“这是宋秩给的。” 白梨梨不吭声了。 程竹君简直喜极而泣! “太好了桃桃,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那,我怎么联系你呢?怎么分账给你呢?”程竹君问道。 白桃桃想了想,说道:“我们住在乡下,平时进城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我们就,每两个月分一次红吧!如果有急事要找我,你就上招待所去找桂花姨,请她帮忙传个话。” 程竹君紧攥着钱,激动地说道:“那我立个字据给你吧?” 桃桃点头,“好!” 顿了一顿,桃桃又说:“现在天晚了,我们得先回去,不然我妈该着急了。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找你……到时候我把字据拿过来给你画押。对了,我们从乡下带来了一些竹子做的拨浪鼓和竹蜻蜒什么的,你能想法子帮忙卖掉吗?随便你开价,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 程竹君是不在乎卖什么的,有东西卖、能挣到钱就好。于是她点点头,“好,那明天晚上我还在摆摊那地儿等你们!” 桃桃就和梨子姐姐回了招待所。 还好,唐丽人还没回来。 招待所的饭堂里有架电视机,正在放《白毛女》。 上一回桃桃跟着家里人来住招待所的时候,因为没有介绍信,是桂花姨偷偷放她们进来住的,所以桃桃被家里人管着,不让近距离的过来看,只能站在楼梯那儿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家里人给拖走了。 这一次,桃桃沾了宋秩的光,有了介绍信、能正儿八经地住进招待所了,于是她就越过看电视的人群,走到电视机跟前去,伸手摸了摸屏幕。 梨梨赶紧追了上去,一边拉着桃桃就往后走,一边对正在看电视的十来个宾客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没见过世面……” 在这个年代,能拿到介绍信出门在外住招待所的人,素质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桃桃生得美丽,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众人就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桃桃和姐姐坐在饭堂里看电视,看得很认真。她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看电视,觉得好奇极了,紧紧地盯着电视看,入了迷。 等到看完电视了,众人渐散,再一看—— 宋秩和唐丽人都在她身边??? 桃桃很惊喜,“妈妈!宋秩,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唐丽人笑道:“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看电影看入迷啦?” 桃桃有些疑惑,“电影是什么?” 宋秩和她解释了一番,桃桃这才明白了,羡慕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呀,我还没看过电影呢!” 唐丽人,“放心,回了家咱也能看电影,不过要等到秋收以后!” 桃桃很期待。 宋秩摸了摸她的脑袋,“早点回屋睡觉,这都快十一点了!”他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桃桃的手,领着她往楼上走。 唐丽人皱眉盯着宋秩的手,三番几次想阻止……又忍住了。 桃桃一边走,就一边问宋秩,今天去红星厂干啥了,这次要呆多少天。 宋秩就一五一十地答了,说明天开始正式去厂子里帮他们维修机械,估计得耗费上三四天。 跟在后头的唐丽人补了一句:“桃桃啊我们最多再呆明天一天,后天必须得走了,就怕你嫂子要生了,我不在家照看着呀,心里不安!” 桃桃点点头,又一脸担忧地问宋秩,“那我跟着妈妈姐姐走了,你一个人呆着怕不怕呀?” 宋秩笑了。 ——他听出来了,桃桃的担心有两个:一是怕他孤单,二是怕他不熟悉这个环境。 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他。 宋秩仔细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认真答道:“……还有点儿害怕的。” 怕孤单,怕总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桃桃鼓励他,“不要怕,要是你害怕了,就找公安。”这是她在火车站附近看到的,围墙上拉着“找公安保平安”的大红色横幅。 顿一顿,桃桃又说:“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宋秩含笑说道:“好,我会尽快回来。” 唐丽人和白梨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回事? 好像她俩的存在挺多余的? 桃桃和妈妈姐姐回到了她们的房间,梨梨立刻就把今天桃桃花了三角钱买了十二块香皂的事儿告诉了唐丽人。 唐丽人一蹦三尺高,“啥?三角钱十二块香皂???你俩怎么不多买一点啊?” 梨梨又把桃桃和程竹君合伙做生意的事说了。 唐丽人皱眉,“桃桃你哪来的钱?” 桃桃并不避讳,直说了。 唐丽人哈哈大笑,眼泪都飙了出来,“也就是你啊,还能从你四婶儿手里抠到钱!” “也好……她从我们手里不知昧了多少钱去,如今被你追讨回来十块钱,算是九牛一毛,也好歹要回来了一点……” 说着,唐丽人又交代道,“明天我和你俩一块儿去看看,你们年纪轻,可别被人骗喽!” 桃桃打了个呵欠,洗漱了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桃桃缠着宋秩,想跟他着去厂子里看看。 宋秩没有反对,就和唐丽人打了声招呼,带着桃桃走了。 桃桃第一次见识到机械厂。 哇噻…… 简直又脏又乱! ——宽敞的车间里到处都堆满了奇形怪装的铁皮大傢伙,空气中散发着铁锈味儿和机油味儿,而且好多数机械发出的嗡嗡声、咔咔声震天响。 有人迎了上来,和宋秩握手打招呼,“宋工!” 因见桃桃跟在宋秩身边,那人打量桃桃一番,问道:“宋工,这位是……” 宋秩尽可能保持语气平淡,“她是我的未婚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桃桃斜睨着宋秩,没吭声。 那人看着桃桃,满眼的惊艳。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桃桃一声—— 桃桃一转头,看到一个熟人——程竹君??? 程竹君穿着宽大的、并不合身的蓝色制服,手里还拿着个铁锹。看到桃桃,程竹君跑了过来,“桃桃!你怎么在这儿?” 宋秩问桃桃,“你认识她?” 桃桃点头,“昨天和梨子姐姐逛街的时候认识的。” 这时程竹君已经跑到了桃桃跟前,接待宋秩的机械厂领导就吩咐程竹君,“竹君啊,你招待一下位、这位……” 宋秩说道:“我未婚妻叫白桃桃。” “竹君啊你帮着招待一下白桃桃啊,中午领着她上饭堂吃饭去!”机械厂领导吩咐了一声,就示意宋秩赶紧去车间。 宋秩指了个方向给桃桃,“我就呆在那儿,你走过去就能看见。这是在厂子里,别乱跑乱跳,当心地上的铁钉弄伤你……还有,不许出厂子,中午一起吃饭,知道吗?” 桃桃心不在蔫的点点头。 宋秩走了。 程竹君就指着宋秩的背影,问桃桃,“桃桃,他是你未婚夫啊?” “他是我哥哥。”桃桃说道。 还没走远的宋秩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桃桃一眼。 桃桃已经没注意他了,正在问程竹君,“你怎么在这呀?” 程竹君笑道:“我爸以前就在这儿工作,我这不是年纪还没到呢,不能顶他的职,就平时过来打打零工,挣一日三餐。对了,我听厂长喊你哥哥宋工,他是工程师吗?” 桃桃,“我也不懂诶。” 桃桃就在厂房里转悠了起来,程竹君陪着她,看到她对什么感兴趣,就解释一下,然后顺手收拾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钉子、零配件啥的。 听说这家厂子是生产电风扇机芯的?当然也做些其他的电机。 桃桃又跑去看了看宋秩。 ——宋秩被二三十个工人围在当中,冲着一个机械正在一边讲解、一边操作。大伙儿就都弯着腰,抻长了脖子看着。 程竹君感叹,“你哥哥肯定很厉害……因为他摆弄的那个机械呀已经坏了好久了,厂子里就没人会修,可要是不修好这玩意儿,对咱们厂子的影响就太大了!据说产能都降了一半儿!” 桃桃看了一会儿,觉得挺无聊,就逛了起来。 机械厂挺大,但桃桃转了一小时也全逛完了。 就,挺无聊的。 她至少去看了宋秩三次,想知道宋秩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可是,他们好像越讨论越热烈了? 桃桃就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儿,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坐下。 程竹君陪着她。 两人选择的这块地儿,是厂区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办公室里,几个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这单词是电机的意思!” “瞎说,是涡扇的意思!” “你俩到底谁是对的?” “我觉得小王说得对!” “不,是涡扇……” “那要是再错,就又报废一个了!” 桃桃坐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里头的人争得面红耳赤的。 程竹君解释道:“我们厂子里的机械,大多数都是苏国制造的。以前苏国专家在我们这儿驻厂子的时候,有大学生当翻译。现在那些专家都走了,厂子里看得懂俄文说明书的也没几个,机械坏了吧,只能凭感觉修!” 桃桃想了想,问道:“俄文吗?” ——她倒是会一点儿俄文,宋秩带她入了门,她就开始自个儿看字典了。字典里记录了很多特定单词的意思,很有趣,桃桃有时候把字典当成故事书看,还挺有意思的。 桃桃站起身,“我去看看。” “桃桃别去,咱们别打扰他们……”程竹君连忙说道。 晚了,桃桃已经跑进了办公室,还钻进人们的包围圈,伸长了脖子一看: ——嗐,这几个人指着的说明书的那句话,还真是她认得的! 桃桃照着念了一遍俄文,然后翻译,“这句话是说,‘切忌不能直接打开引擎盖,要重复第一步骤,否则会破坏引擎’。” 众人愣住。 一个穿灰色工装的中年男人问道:“哎小姑娘,你是谁呀?” 程竹君赶紧说道:“马组长!她是宋工的妹妹!” “宋工?他今天来了吗?”马组长问道。 程竹君点头。 马组长立刻拿着那张说明书,匆匆走了出去。 桃桃也跟了过去,“我翻译的是正确的!” 马组长没理白桃桃,拿着说明书在厂房里找了一圈儿,终于逮着了宋秩,“宋工,麻烦您……这个说明书怎么看?” 正和众人说得口干舌燥的宋秩被打断,扭头看向马组长手里拿着的说明书。 旁边的其他人不干了—— “马工,我们这儿正忙呢!” “就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宋工您别理他,我们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我们这边的事儿也很紧急!” 宋秩盯着那说明书看了看,说道:“这说明书上写着,引擎盖不能直接打开,要开的话,得先重复第一步骤,否则会破坏引擎。” 马工愣住,回头看了桃桃一眼。 桃桃不服气,叫嚷道:“我都说了我的翻译是正确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桃桃身上。 宋秩看着桃桃,笑了。 桃桃的俄文是他亲自教的,当然知道她的水平——小姑娘聪明得惊人,她领悟力极好,记忆力又绝佳,就是缺了点儿生活常识,在为人处世方面确实很单纯。 宋秩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将那张说明书粗略从头看到尾,这才对马工说道:“您放心让她翻译吧,她虽然不懂机械,但她能看懂这些俄文。” 众人看着年纪这么小,又美丽懵懂的小姑娘居然懂俄文? 个个儿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马工赶紧把桃桃往他的办公室让,“小宋同志您这边儿请……”语气态度恭敬了许多。 宋秩一听到“小宋同志”这个称呼,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桃桃就跟着马工回了办公室,帮着把那一整张纸的俄文说明书给翻译好了。马工他们高兴坏了,赶紧用中文全都记了下来。 然后马工又拿出了一张说明书,“小宋同志,这儿还有一张,您受受累,帮我们把这个也翻译了好吗?” 桃桃盯着这张明显比刚才那张说明书长了不止一倍的说明书:!!! 她眼珠子一转,问道:“马工,我帮你们工作了,我会有报酬吗?” 马工一愣,“报酬?” 桃桃,“我中午想吃红烧肉!” 马工想了想,“炒肉片可以吗?”厂子里吃的都是大锅饭,不好为某一个人开小灶,但可以把炒的肉片收集起来给这小丫头吃。 “可以!但是我要三份!”桃桃举起了三根手指,继续加要求,“我还要加三个煎鸡蛋!三份桔子水儿!” ——昨天她在汽车站看到有人卖红红的桔子水儿,但是妈妈不给她买。 马工想了想,也加了条件,“可以!但必须再加一份说明书!”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 桃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但是,很想吃肉的桃桃还是点了点头。 乖乖翻译完两份又臭又长的说明书,也到了中午的下班时间,桃桃肚子早饿了,嚷着要马工带她去吃肉。 这时,宋秩忙完了手头的活计,过来找桃桃。 马工拦着宋秩,将俄文说明书和桃桃的翻译递给宋秩看。 宋秩对照了一下,说道:“翻译得不错,能拿九十分……就是得注意一下,是轴带不是轮带。” 马工立刻解释,“这可不关小宋同志的事儿,是我们习惯叫轮带的,小宋同志已经问过我们了。” 宋秩笑了,“那没问题了。” 桃桃,“红烧肉!” 宋秩愣住。 马工哈哈大笑,“我已经让徒弟去饭堂打招呼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吧!保证炒肉片管够!” 程竹君对桃桃说道:“桃桃,我带你去饭堂。” 桃桃兴奋地拉着宋秩跟了上去。 到了饭堂,果然马工的徒弟已经打好了饭,热情地喊他们过去吃。 ——三个铝制饭盒里盛着白米饭,炒肉片堆得高高的,每个铝制饭盒里还铺着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还有些炒豆角炒茄子的,以及,还有三个塑料杯子装着满满的红色桔子水儿! 桃桃特别开心。 因为今天这顿饭,是她用新学到的知识换来的! 所以宋秩说得没错,知识就是金钱诶! 桃桃喜滋滋的将一盒米饭最多的递给宋秩,一盒肉最多的留给自己,剩下一盒递给程竹君。 程竹君惊呆了,“桃桃,这、这是给我的吗?” 桃桃点头,挟起一片炒肉片吃了,并且感到非常满意! 她扭头看向宋秩,等宋秩吃下了炒肉片……她赶紧问他,“好吃吗?” 宋秩含笑点头。 桃桃又转头,想问程竹君、炒肉片好不好吃,却看到程竹君飞快地拿过一个空饭盒,将这个饭盒里的肉片全都倒进了她自己的空饭盒里? 面对着桃桃清澈又诧异的眼神,程竹君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我弟弟身体不好,呆会儿我捎回去给我弟弟吃。” 桃桃明白了,点点头,又说:“那你自己也要吃一点呀,你身体健康了,你弟弟才有生活保障嘛。”然后她啊呜一口,将三片炒肉片同时塞进嘴里! 程竹君呆住。 半晌,她看向桃桃,眼里充满了感激。 桃桃嘴里塞满了炒肉片,腮帮子鼓鼓的,像秋天里的花狸鼠。 啊!可以大口大口吃肉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而且肉片还具有不同的味道,有的一吃就是辣椒味儿的,有的是土豆味儿的……虽然味道有点儿杂,但肉质弹牙,肉味香浓,超级好吃! 桃桃很享受,忍不住又问了宋秩一句,“好吃吗?” 宋秩:…… 他能理解到小丫头用刚学到的知识,换到胜利果实的兴奋,也有心引导,就笑着说道:“很好吃。” 桃桃高兴坏了。 宋秩趁热打铁,“所以桃桃以后要更加努力学习,不只是为了吃上肉,有了知识,我们可以潜深海、上太空……目标是星辰大海。” 桃桃觉得星辰大海太远,未必有眼前的炒肉片好吃。 宋秩继续说道:“五七年的时候苏国发射了人造卫星,六一年的时候,苏国的宇航员尤里加加林更是升上了太空……他亲眼看到了悬浮在宇宙中的巨大蓝色星球,美丽而又震憾。” 桃桃愣住,“有人,真上天了?” 宋秩,“桃桃,你不想看看我们住的地球长什么样吗?不想知道万里深的海底到底是什么影像吗?” 桃桃就想:还是先饱肚子,再想那些远大的理想吧! 她又挟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大吃了起来。 真香。 桃桃正吃得高兴,突然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拿着个空铝制饭盒往桌上一摔,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吓了桃桃一跳! 紧跟着,这人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喂!谁允许你坐在这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819:20:05~2021-06-2922:0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然7瓶;然宝宝5瓶;茗墨醉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6、第 26 章 桃桃坐在饭堂里吃饭正吃得高兴呢,结果有个女的快步走过来,拿着个空饭盒就重重地砸在桃桃面前的桌面上—— “砰!” 一声巨响传来,吓了桃桃一跳! 兼之桌面猛然一震,三个装了桔子水儿的塑料杯子倒了两杯,红色的液体淌满了一桌。 宋秩立刻站起,眼疾手快地先将桃桃提溜到一旁,又把他和桃桃的饭盒抢救到一旁去,再把剩下的一杯桔子水儿也端到了一旁。 桃桃看着淌了满桌的桔子水,闻到了清香的桔子味儿,委屈得直瘪嘴,“啊……我的桔子水儿!” ——刚才她一直顾着吃肉,都还没来得及试一口桔子水什么味儿!就这么洒了两杯! 发难的是个年轻姑娘,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很瘦,核着两条长辫子,身穿机械厂的蓝色工作服,看起来面相有些刻薄。 程竹君吼那人道:“张秀丽,你怎么可以这样?” 然后又转过头急急向桃桃解释,“桃桃,没吓着你吧……对不起,她是我表姐,她脾气不太好……” 张秀丽皱眉冷笑,“别乱攀亲戚,谁是你表姐?哼,当我不知道吗?这一声表姐喊出口,你是不是又想找我借钱了?” 程竹君咬住下唇,满面通红。 “还是说,你是个有骨气的,愿意还钱给我了?”张秀丽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就谢谢了,连本带利一共五十块钱,快点儿给吧!” 程竹君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桃桃小小声问程竹君,“你欠她钱吗?” “没有,那不算借!”程竹君涨红了脸,解释道:“我爸爸去世以后,我年纪小,还不能进厂当正式工,她就跑来和我说,想花钱买下我爸的岗位,我说不行,这份工作我是一定要保住的……” “她就说,要不她先进厂顶我爸的职、当临时工,等我满了十八岁,够资历正式进了厂,她就把岗位还给我。当时我们说好了的,她在这厂里当临时工,每个月拿36块五的工资,一发工资她会给我六块五……” “可才过了半年,她就不肯给钱了,还说前头已经给了我的七次六块五,都是借给我的!她不但逼我还钱,而且还在家属大院里造谣,害得我和我弟弟被赶了出来……呜呜!” 说着,程竹君呜呜地哭了起来。 “放你的屁!”张秀丽骂道,“我在这儿上班,累死累活的天天干活,才有一个月36块五的工资,看你和你弟可怜,每个月借给你一点儿钱……你倒好,还异想天开的说什么我顶了你爸的岗位?真是笑话!就算我是临时工,那我也是和厂子签的合同,关你屁事儿啊?” 程竹君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也倔犟,“那厂子为啥偏偏和你签了临时工合同?还不是看在我和我爸的份上!” 张秀丽讥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我告诉你——我张秀丽来红星厂上班儿,跟你、跟你那死鬼老爸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而且啊,我很快就要转正了……” 说着,张秀丽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程竹君瞬间瞪大了眼睛! ——国营厂子的职工编制,涉及到多项福利待遇,是要直接上报到工会、到劳动局的,所以临时工很难转正。 现在张秀丽说,她很快就要转正了? 程竹君心里浮起了不好的猜想:难道说,张秀丽想到了什么法子,即将顶替程父的正式职工岗位? 不,不行! 这个工作岗位对程竹君很重要,她不可以没有这份工作! 程竹君崩溃了,“张秀丽!你这个坏了心肝的……” 宋秩摸了摸桃桃的头,低声说道:“桃桃把她拉到一边去。” 桃桃立刻上前,把程竹君拖到了一边。 宋秩挺身而出,冷冷地看着张秀丽,“同志,我们认识吗?” 张秀丽一愣,打量了宋秩一番。 宋秩有个头有一米八几,又高又瘦,再加上五官俊美、气质儒雅…… 张秀丽涨红了脸,心想刚才她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我……” 张秀丽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同志你是谁,就听到宋秩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认识,请问你为什么要打翻我未婚妻的饮料呢?” 张秀丽一愣,低下头,这才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 白桃桃脆生生地说道:“哎,你得赔给我三份红烧肉、米饭和其他的素菜,还有三杯桔子水儿!” 张秀丽又转头看向了白桃桃。 未婚妻? 张秀丽心想:可得好好看一看,这么俊秀的男人,他未婚妻长啥样儿呢!结果一看白桃桃,张秀丽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吗? 一时间,张秀丽看呆了。 宋秩催促道:“同志,请你尽快赔付,我未婚妻肠胃嫩,要是饿坏了还得上医院看医生去。” 张秀丽终回过神来,又打量了宋秩和白桃桃一番,见他俩是生面孔,身上穿着普通的衣裳,并不是厂子里的制服? 她恼羞成怒起来,讥讽道:“哪儿来的穷酸!混进我们厂子白吃白喝还有脸了!” 程竹君,“你不要乱说,桃桃她……” 宋秩冷冷地又问了一遍,“赔不赔?” 张秀丽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道:“你作梦!我还没追究你混进我们厂骗吃骗喝呢!你还追究我?当心我报公安把你抓起来!” 宋秩牵住了桃桃的手,很有礼貌地对程竹君说道:“劳烦你告诉潘厂长一声,就说我走了。” 说完,他牵着桃桃就走。 程竹君急了,“宋工!宋工您等一等……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张秀丽疑惑地问道:“什么宋工?哪个宋工?!” 围观的众人们都极讨厌张秀丽此人,这会儿见宋秩牵着小美人已经走远了,这才讥讽了起来—— “你以人家是谁?人家就是潘厂长一直念叨的那个宋工!” “好不容易才请人来一趟,今天上午才刚刚开始工作,你就把人气走了!” “主机芯的问题搞不定,整个厂子都要瘫痪,偏偏还只有宋工懂这技术!你还把人气走了……等着厂子倒闭吧!” “我要是宋工,我受不了这气,我也走!” “啥能耐都没有,靠着爬床上位占了人家小姑娘的工作,还把人宋工气走,我倒要看看这回还有谁能护着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凑热闹了,快去找潘厂长吧!” 有人匆匆去找领导了。 张秀丽愣住,心头浮起了不好的猜想。 却说宋秩带着桃桃走出了红星厂的大门,桃桃提要求,“宋秩,我要吃红烧肉!” 宋秩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咱们上国营饭店吃饭去……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干脆先回招待所,把你妈和你姐也捎上。” 桃桃高兴地直点头。 程竹君跟在两人的后边儿,急得哭了,“桃桃,宋工……对不起啊因为我的事,连累到你们了,但是……请你们不要生气,工作归工作嘛……” 宋秩朝桃桃笑了笑,突然看到厂子对面有个小卖部? 想着刚才桃桃看着桔子水的那股馋劲儿,他带着桃桃去了小卖部,买了两根奶油冰棍,给了桃桃一个,程竹君一个。 程竹君拿着冰棍,哭丧着脸,“宋工,桃桃,你们不要生气……” 桃桃还没有吃过冰棍儿,虽然在汽车站、火车站看见有小贩背着泡沫箱兜售,但她不知这是什么。这会儿眼巴巴地看着宋秩慢慢撕开了包装纸,露出里头雪白的冰棍? 宋秩把冰棍儿送到桃桃嘴边,说道:“舔着吃。”语气十分亲昵。 桃桃乖乖伸出粉红小舌,歪着脑袋像猫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冰棍儿。 ——她的模样儿过于可爱,令得宋秩一肚子的火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笑着伸手摸了摸桃桃的脑袋。 桃桃却陡然瞪大了眼睛,“……好好吃!” 她高兴得喜笑颜开,接过宋秩手里的冰棍儿,像猫儿舔爪子那样,欢快地一下又一下舔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呀!有浓浓的奶香,又甜甜的,还冰冰的!舔完之后再呼一口气,连呼吸都是香甜的! 好吃!太好吃了!妈妈和三姐肯定没吃过,刚才宋秩买冰棍的时候她看到价格了,两分钱一个!今天回去她就买给妈妈和三姐吃! 呜呜呜太好吃了…… 桃桃舔冰棍舔得太入迷,没留意到潘厂长是怎么追上来的。 ——事实上,宋秩是故意给桃桃买冰棍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一等潘厂长。 果然,潘厂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宋秩的手,焦急地说道:“宋工!宋工……您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误会啊!” 宋秩,“或许也不是误会,贵厂的职工说我骗吃骗喝的……实在让我问心有愧。” 桃桃欢快地舔着冰棍儿,看看气定神闲的宋秩,又看看急得满面满红的潘厂长,心想颜娜倩的说话艺术,跟宋秩一比,根本啥也不是呀! 潘厂长急得出了一身的汗,“那个职工她、她没素质!她只是我们厂子里的临时工,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马上处理她,调岗!” 宋秩,“是这样儿的潘厂长,主要是我在如意村的工作也排得挺满的,要不等我下次有空再过来解决这问题?” 潘厂长急得快哭了,“那可不能啊宋工,这机芯的问题要是不解决,我们厂子里的三百多个职工就没活干啦!这不开工,哪儿来的工资?我们厂子里,职工加上家属可有千把个人!他们吃啥啊?” “宋工,我知道这事不该您管,可请您看在……都是无产阶级兄弟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职工吧,人人都有家属要赡养,确实上有老、下有小的哇!”潘厂长可怜巴巴地说道。 “你们才没有照顾职工家属呢!” 桃桃一边舔冰棍儿,一边脆生生的说道:“竹君本来要顶替她爸爸的工作岗位的……可是她年纪还没到,你们就把她的工作岗位卖给了张秀丽!” 桃桃想起来,曾经在火车站看过“找公安保平安”的横幅,就大声说道:“你们根本就没有保护职工家属!竹君,别担心,我陪你去找公安,公安会管的!” 桃桃并不知道,公安不会管劳动合同的纠纷,这归劳动局管。 但桃桃的话,让潘厂长无地自容,又隐隐有些心惊。 宋秩,“潘厂长,既然张秀丽那么有能耐,不如……机芯的事儿您找她想想办法?” 潘厂长:…… 懂了。 潘厂长立刻说道:“宋工,是这样儿的,张秀丽那事儿,我目前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儿,您看这样处理好不好?我呢,先陪着您上国营饭店吃饭去,吃完饭咱们回来再继续解决那个机芯的事儿……” 潘厂长的态度小心翼翼的。 宋秩皱起了眉头。 潘厂长赶紧说道:“……但是您放心,今天下午下班前,我肯定给您一个答复!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把张秀丽是不是强占了程竹君的工作岗位这事儿查清楚!” “要是真有这事儿,我肯定会处理张秀丽的,连着非法买卖职工岗位的事也一定处理好!您呢,就安心处理那个机芯的事,您看……这事儿这么处理,成吗?”潘厂长眼巴巴地看着宋秩,眼里全是希冀。 宋秩笑了,“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管人事的。” 潘厂长听出了宋秩语气里的一丝松动,顿时大喜过望,“不不不!您属于……社会监督嘛,我们厂子里的职工岗位结构出了问题,就应该整改,同时也应该要虚心接受社会的监督力量……” 宋秩看向已经把冰棍舔得快要化掉的桃桃。 桃桃看了宋秩一眼,仍然心心念念着她的红烧肉,“……我还要吃红烧肉。” 潘厂长,“哎哟桃桃同志啊,我们国营饭店里的红烧肉,那味道可是一绝!走走走,咱们上国营饭店吃饭去!” 桃桃,“我妈和我姐还没吃呢!” “一块儿去呀!人多才热闹嘛!”潘厂长热情地说道。 当下,潘厂长问清了桃桃妈和桃桃姐姐住哪儿,就让程竹君去接人了。他则带着宋秩和白桃桃先行一步去了国营饭店,又点好了菜。 等到唐丽人和白梨梨赶到了,众人就热热闹闹地开吃啦! 潘厂长点了好几份带肉的:红烧肉、蒜泥白肉、粉蒸肉和扣肉…… 桃桃吃得太开心啦! 就是,程竹君不知跑哪儿去了,久久没有回来。 桃桃跑出去找,然后在饭店大门的一侧,看到了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程竹君。 “小竹子,你怎么了?”桃桃问道。 程竹君抬起头看着桃桃,满面泪痕,“桃桃,谢谢你……呜呜呜谢谢你……可是我太差劲了,我、我可能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你……” ——她到底攒了几辈子的福气,才遇上这么一个美若天仙、还心地善良的桃桃!不但给她本钱、和她合伙做生意,还帮着她把被霸占的工作岗位给要了回来? 桃桃像样像样地摸了摸程竹君的脑袋,说道:“那你再努力一点点?” 程竹君哭得不行,“我还不够努力吗?跟我一样大的厂部大院子弟,她们都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可我……我已经要起早贪黑的一天打三四份零工,来养活我和弟弟,挣钱给弟弟看病吃药了。” “但是,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我也……连别人的起点都达不到。”父亲去世一年多,程竹君吃尽了苦头,却根本无法向人渲泻,这会有了桃桃这个听众,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秀丽想占我爸的岗位,她走的路子我也知道——厂子里的财务科吴科长养了个疯儿子,之前我爸走的时候,吴科长就来找我,想让我嫁给他的傻儿子,还说只要我答应,他就把我调进财务室去当出纳。” “我不肯,才在董副厂长的见证下,跟张秀丽签了合约,让她先顶替我爸的工作,进厂子当临时工。张秀丽进了厂以后,吴科长就看中了她——事实上,咱们厂子里的女工特别少,但凡是个没结婚的女工,吴科长就想说服人家嫁给他的疯儿子……” “那人疯得很,连亲妈都打死了,别人都劝吴科长,让把疯子送进医院去,可吴科长说,他儿子还没留后……我猜,肯定是他俩合谋,一个想把我爸的正式工编制弄到手,一个想骗人当他疯儿子的媳妇儿……” 说着,程竹君又叹,“也不知张秀丽是不是真的傻,她就不会先去打听打听吗?前头吴科长都已经为他的傻儿子娶过一个农村媳妇了,那个小媳妇儿是真老实,给他们家当牛当马的,后来差点儿被那个疯儿子活活打死……” 桃桃吃了一惊,“死了吗?” 程竹君摇头,“没有,我们厂子里的家属可怜她,偷偷把她藏了起来,让她躲在厂子里养好了伤,又偷偷地放走了她……吴科长一家以为她已经死在外边儿了。” 桃桃很生气,“这一家子真坏!” 程竹君,“所以张秀丽真是……自己找死呢!” 桃桃安慰她,“以后你会过比她好的。” 这话令程竹君心头一暖,又想哭了,“可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桃桃答不上来。 程竹君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桃桃,你上几年级了?” 桃桃摇头,“我没上过学。” 程竹君震惊了,“你没上过学?那你……”你不是会俄文吗? “宋秩在家教的。”桃桃说道。 既然提起了这一茬儿,桃桃可就高兴了,“小竹子!我是真没想到呀,宋秩没骗人,原来知识真能换成金钱!金钱又能换成红烧肉!” 程竹君,“那你……跟着他学了多久的俄文?” 桃桃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快两个月了!” 程竹君:!!! 桃桃,“我已经打算好啦,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把那本俄文大词典全背下来,然后再学习英语和日语……以后我也可以靠知识吃饭啦!以后非要顿顿吃上红烧肉,天天都能吃上奶油冰棍儿不可!” 程竹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知道就是金钱。 这是她从小就耳闻目染的大道理。 但在认识桃桃之前,程竹君对于“知识”的概念,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住址,能算清楚家里的柴米油盐账…… 直到今天,她亲眼看到稚嫩的桃桃,用刚学会两个月的俄文,挣到了一顿丰富的饭菜。 虽然那顿饭被张秀丽给破坏了,但确实是桃桃挣到的。 程竹君憋了半天,“桃桃,你看……我、我能学会吗?” “可以呀!”桃桃认真说道,“我都能学会,你为什么学不会呀?” 程竹君,“那你教教我!” “好呀!”桃桃答应。 白梨梨匆匆出来找人,“哎你俩蹲在这儿干啥呢!快进去吃饭去,宋秩他们到点儿要上班了!” 桃桃拉着程竹君一块儿进了饭店。 宋秩让桃桃下午跟着唐丽人去逛街,桃桃已经去厂子里见过世面了,对乱糟糟的厂子也没啥好感,当然更愿意去街上买买买,顺便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于是,众人分道扬镳。 宋秩和潘厂长回了红星机械厂,桃桃跟着妈妈、姐姐回招待所;程竹君忙着将众人吃剩下的饭菜打包,赶回去拿给她弟弟吃…… 半路上,桃桃要请妈妈和三姐吃奶油冰棍儿,她也想吃。 结果唐丽人听说桃桃已经吃过一根冰棍了? “那可不成,冰的东西吃多了伤胃!我和你三姐吃吧,你看着。”唐丽人说道。 桃桃委屈地扁了嘴。 白梨梨心疼妹妹,花两分钱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给桃桃,桃桃这才破涕为笑。 回到招待所,桃桃因为吃撑了,昏昏欲睡。 唐丽人就交代梨子,“那你就在这儿看着你妹妹歇午觉吧,我一个人出门也成。” 白梨梨想了想,说道:“要不让小贩送过来,在楼下喊一嗓子就好,我下楼去接;或者晚上我再去拿。” 唐丽人,“知道了我走了。” 白梨梨又收拾了一会儿,再去看桃桃的时候—— 桃桃已经蜷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 白梨梨怜爱的揉了揉妹妹软嫩Q弹的脸,柔声说道:“要睡到枕头上去呀!” 桃桃迷迷糊糊睁眼看姐姐,又闭上了。 继续睡。 白梨梨没法子,一手拿枕头、一手抱起妹妹,让妹妹枕在枕头上,又拉过薄被盖在妹妹身上…… 桃桃睡醒午觉的时候,听到三姐白梨梨正在小小声的哼着歌儿。 她睁开眼,看到梨子姐姐坐在对面床上,手里拿着个小镜子,好像正往脸上擦着什么? 山歌调子旖旎婉转,少女歌声甜美,虽然声音过于轻柔,完全听不清她唱了什么,但少女甜蜜期盼的心思暴露无遗。 桃桃像毛毛虫那样,慢慢的拱到了床尾处,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自家三姐。 白梨梨歌声一顿—— 她看向傻妹妹,面庞有些微微泛红,“噗嗤”一声笑了,“你干啥呢,醒了也不喊我。” “三姐……”桃桃说道,“你唱歌真好听呀,这什么歌?” 白梨梨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啥,就以前学校里的音乐老师,私下教我们唱的民歌呗。” “什么歌嘛!” “云南民歌,小河淌水。” “这歌真好听,三姐你教我唱!” “哎呀我都唱不来!” “三姐三姐我的好三姐,你教教我嘛!” “那……好吧,记着哈,不能随便唱出来的。” 说完,白梨梨轻声哼唱了起来—— “月亮出来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桃桃明白了,一脸的坏笑,“噢……我知道啦,阿哥阿妹的事嘛!” 白梨梨羞红了脸,又教训傻妹妹,“可不能在外头唱啊!” 桃桃咬住了下唇,“三姐,你到底喜欢蒋宏志啥呀?” 白梨梨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她的小心思。 只除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被桃桃给诈了胡…… 这会儿妹妹提起,梨梨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喜欢他长得好看,他和我们庄稼人不一样,就算下地种田,他也把他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倒比我们村里好多女的都爱干净爱整洁!” “喜欢他有文化!好几次我听到他和颜娜倩聊天,说的都是什么司机(斯基)呀托搭(托尔斯泰)啊……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是有理想的,比我们混日子强多了。” “还喜欢他特别体贴人。村里老的、小的,谁不爱他呀……”梨梨羞涩地说道。 白桃桃戳破姐姐的粉红泡泡,“可看起来他也不像是想成家的样子……” ——蒋宏志这人,看起来对颜娜倩挺痴情的,对村里其他的女性,无论老少,虽然都是笑脸相迎、有求必应的,但看起来似乎也挺一视同仁的? “我当然知道了!他喜欢颜娜倩嘛!” 说着,白梨梨有些惆怅,“我对他……喜欢归喜欢,但我知道我和他是有差距的,我配不上他。” 白桃桃皱眉。 她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我三姐又好看又温柔又勤劳,怎么就配不上蒋宏志啦!”白桃桃气呼呼的。 梨梨有些默然,“我是农村姑娘,配不上从城里来的知青也是正常。” 顿了一顿,梨梨低声说道:“你和宋秩也是一样!那天宋秩向咱爸妈提亲了,爸没同意,就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呃?”桃桃惊讶瞪大了眼睛。 桃桃也不想结婚。 但那是因为她还不了解婚姻的意义,而且现阶段的生活,除去穷了点儿之外,其他的都还挺不错的,桃桃不想有所改变。 当然也因为宋秩看起来,似乎对结婚也有点抵触的缘故。 可是,桃桃从来都不知道,父母没有同意宋秩的提亲,原因竟然是——他们也觉得她配不上宋秩吗? “我才不是配不上宋秩!”桃桃有点生气,“我哪里比他差了?” 白梨梨低声说道:“桃桃你也别生气,谁让我们是乡下人呢,得认命……” “不!” 桃桃大声说道:“我可不比任何人差!甚至……我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现在是因为我学到的知识还不够,所以做不到顿顿吃肉……以后等我学会更多的知识,不但我能顿顿都吃上肉,我还能让所有的人……全都顿顿都吃上肉!” 白梨梨“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你呀!成天就想着吃肉!”梨子姐姐笑着过来戳了戳桃桃的额头。 门口传来了唐丽人的呼叫,“梨子!快给我开门!” 梨梨跑去开了门。 唐丽人气喘吁吁地扛着一大包东西进来了。 “妈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来,小心点儿!”梨梨帮着卸下了唐丽人扛着的大包袱,又帮着把堆满了东西的背篓给卸了下来。 唐丽人喘了两口粗气,说道:“嗐,我一出门就遇上了竹君那小姑娘,她就问我干啥去,我就说了,桃桃大嫂快生孩子了,我们这次进城,就是想采买点儿东西回去……然后竹君那孩子就带着我到处跑……” “竹君这孩子真不错,年纪不大吧可于人情世故这些的……她特别懂事!陪着我跑了一下午添置了那么多东西,我说给她一块钱跑腿费吧她非不要!” “哎哟,你们快来看哪,瞧这些布头这花色多好!是竹君领着我直接上成衣厂去找熟人买的!这么多块碎布头,才花了我三块七!要是上供销社去呀,根本买不到!一是咱没布票,二是有了布票啊这么多块布头,少说也得花上十几块!” 唐丽人喜滋滋地翻看着背篓里的一大堆布头,“这一回呀,就算家里人多,拼一拼凑一凑的,怎么也能给每人做上三身衣裳!” 梨子又去翻了下包袱皮,里头装着一大摞目测至少也有七八双的解放鞋,几条宽松的绿色军裤,还有两件军大衣。 唐丽人指着军大衣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呀!也是成衣厂淘汰下来的次品,你瞅瞅……这袖子给缝错了,但这也不要紧,我们拿回去自个儿改一改,哎呀这个可真厚实呀,到了冬天就不用捱冻了!” 娘儿几个正聊天呢,宋秩回来了,看到铺了满地的东西,有些诧异,“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 唐丽人“嗯”了一声,说道:“我们明天一早走!竹君和我说好了,她今晚上就上屠夫家里去给我订几只猪脚,明天一早给我们送过来……我们拿了东西就回去!” 宋秩盯着满地的东西,欲言又止。 桃桃还在生气呢,就说道:“妈妈,我们明天不走!后天再走!” 唐丽人一愣,“为啥啊?” “明天我要带我三姐去厂子里见世面!”桃桃气呼呼地说道,“我要证明给三姐看,我白桃子不比任何人差!我可以凭学到的知识赚钱!” 白梨梨一愣,面色绯红。 唐丽人和宋秩都有些诧异。 不过,宋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唐丽人说:“婶,明天你们再呆一天吧,这东西实在太多,你们仨扛回去也辛苦,不如再等我一天,我明天忙完了,后天咱们一块儿走。” 唐丽人有些意动。 桃桃问宋秩,“宋秩,红星厂明天还缺俄文翻译吗?” 宋秩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筒卷纸,递给桃桃,“你看看这个。” 桃桃接过纸卷,展开一看,里头放着七角八分钱,另外还有一份临时工工资签收单,上面端端正正写着—— 姓名:白桃桃 工种:临时俄文翻译 时长:2.5小时 薪金:七角八分正 领取人:宋秩(代签) 白桃桃睁大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 “这是给我的工资?”桃桃惊喜地问道。 唐丽人和梨梨把工资单抢过去轮流看。 宋秩含笑点头,“马工还说,如果你明天还有时间的话,他还想请你过去再翻译几份说明书。” “我有空!我有空的!”桃桃赶紧说道,“我带三姐去!”必须要让三姐亲眼看到,她是怎么利用学来的知识赚钱的! 白梨梨咬住了下唇,心里生出一丝希冀。 ——她还从来都没进过厂子呢,能去看看也是好的呀! 唐丽人,“那我也跟着你们去见见世面呗,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成吗?” 宋秩笑了,“那就一块儿去看看吧。” 唐丽人风风火火地站了起来,“那走,咱们上饭堂打饭吃去,吃完饭把你爸做的拨浪鼓给竹君送去,我还得交代她,把明儿预订的猪脚给改到后天……” 唐丽人和白梨梨先走了一步。 宋秩摸了摸桃桃的脑袋,说道:“知识可没那么廉价,你付出了劳动,就要拿到报酬,懂吗?” 桃桃认真点头。 看着宋秩,桃桃差一点儿就问出了“宋秩,我真的不如你吗”这句话。 但她又咽了回去。 算了,她还是用实际行动来影响三姐吧! 不…… 冬生哥哥每天干那么多强劳力的农活,挣回来的钱还不够一家子填饱肚子的!那多累呀,所以她要带动家里人热爱生活,好好学习!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凭借学来的知识挣钱,吃上肉、吃上好吃的;穿暖衣、穿好看的! 至于宋秩嘛…… 好!既然三姐觉得她不如宋秩,那她倒要和宋秩比上一比了!迟早有一天,她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桃桃高昂着下巴,去找妈妈和三姐了。 落在宋秩眼里,却觉得桃桃今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他有些疑惑。 ——桃桃向来天真烂漫,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高高兴兴的模样儿,鲜少像现在这样,满腹心事。 再想想方才她好像说了句“我白桃子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唐丽人或者白梨梨拿谁来和桃桃比了吗? 世上并没有谁比谁差一说。 不同的人,擅长的领域是不一样的。 宋秩打定主意,得找桃桃好好聊一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922:07:20~2021-06-3021:4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自由的精灵10瓶;睢曦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7、第 27 章 一大早的,唐丽人和白梨梨就跟着宋秩、桃桃去了红星机械厂。 远远的,就看到了水泥砌的厂子大门,显得特别巍峨宏伟;一旁的柱石上用鲜艳的大红色油漆漆着非常气派的“红星机械厂”五个大字,再看看附近,走动的全是穿统一蓝色布制服的工人…… 在这个时代,工人是最吃香的阶级。所以工人们的精神面貌极好,个个都神采奕奕的,还隔得老远呢,就听到他们在大声的相互问好、开玩笑。 唐丽人和白梨梨捏着自己的衣角,窘得都没敢抬头,像小媳妇儿似的跟在宋秩和桃桃身后。 她们注意到,这些工人对宋秩非常尊重,人人都跑过来和他打招呼—— “早啊宋工!” “宋工,早饭吃了没?我们饭堂有早饭供应!” “宋工,今天又要辛苦您了!” “宋工早啊!哟,小未婚妻也来了!” 宋秩的表情就很自如,不住地和工人们打招呼。 桃桃就跳脱得多。 厂子大门口有人提着篮子买早饭。 桃桃跑过去一个一个的看,最后盯着一种雪白雪白的、看起来很蓬松很美妙的糕点,再挪不动脚了。 唐丽人也过去看了一眼,“哦,是白糖糕呀!” 梨梨拉着妹妹就走,“梨梨,咱家自己做的白糖糕比外头卖的好吃……” 桃桃嘟嘴儿,“那你们也没做呀!” 宋秩直接掏钱买了三块,一块给桃桃,另外两块给了唐丽人和梨梨。 唐丽人见这巴掌大的白糖糕就要两分钱一块,心疼得直抽抽,“就是再来两块白糖糕,也不值两分钱啊!” 梨梨就劝,“妈,算了,桃桃昨天一天就挣了七角钱呢,她想吃就让她吃吧!” 宋秩看到桃桃又想舔—— “这个要咬着吃。”他笑着说道。 桃桃歪着脑袋看着他,示威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发现糕点是软软的?好吧,好像确实不适合舔着吃。于是她就咬了一口。 白糖糕应该是大米发酵的,有很浓重的粮食香气,并且具有特殊的微酸发酵味儿,吃在嘴里非常的软,还有着淡淡的甜,回甘浓郁。 宋秩摸了摸桃桃的脑袋,带着她往厂子里走去。 唐丽人和白梨梨亦步亦趋地跟上。 马工一看到桃桃就笑了,“桃桃来了呀,今天我可已经和饭堂打过招呼了……保证有红烧肉!” 桃桃,“工钱也不能少!” 马工昨天被宋秩当众讨要白桃桃的工资,臊得恨不得钻地缝,今天哪里还敢打马虎眼,就拍着胸脯说道:“放心放心!肯定不会少了桃桃的!” 桃桃说道:“拿来吧!” 马工立刻拿了厚厚一迭说明书过来。 桃桃:…… 这时还没到上班的点儿,有好多和唐丽人、梨梨一样没有穿工衣的妇女们都拥进了修理车间,挤着马工的办公室门口看桃桃,还议论纷纷的—— “瞧,就是这个小姑娘!” “我的天她才几岁啊,俄文这么好?别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学问吧?” “现在的小孩儿啊可真了不得,比我们聪明多啦!” “这小姑娘生得多俊哪,还白净,真好看!” “好看能当大米吃吗!关键是人家有文化!” 唐丽人和梨梨面面相觑。 还有人推搡开她俩,使劲儿往里头抗挤—— “借借、借借!让我也来瞅瞅,哪儿来的仙女下凡呐!” 唐丽人回头一看,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五十多岁妇女,就问了一嘴,“她婶子,你来看啥呢?” 妇女,“嗐,你不知道,昨天我们家属大院可全都听说了,厂子里来了个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俄文溜得很!我们这厂子呀男多女少,有好多单身汉呢!所以大伙儿都想过来见见世面,要是合适的话,嘿嘿嘿嘿……” 唐丽人忍不住说道:“可她是农村姑娘啊!” 旁边另外一个妇女笑道:“农村姑娘怎么了?就冲着她会俄文,那学问能差到哪儿去?要知道,我们松县的机械厂就有三家!外加纱厂、电机厂还有其他厂子的机芯,一大半儿都是苏国造!这小姑娘懂俄文哪,这金饭碗就捧得牢牢的!” 唐丽人和梨梨又互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厂子里打起了上工铃。 马工他们开始赶人了,“婆婆妈妈们,婶子嫂子们……都回了啊回了啊!咱们要上班儿了,闲杂人等不让进了哈!” 妇女们叽叽喳喳的离开了—— “我看这小姑娘最多十五六,我家大成二十三,我觉得很般配!” “嗐,我们小智才合适,小智今年十九!” “还是我家永民合适,我们永民可是高中毕业!” “哎哟我们家可什么都准备好了,彩礼、房子和三大件儿!就差一个儿媳妇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你们想得美!这小姑娘是宋工的未婚妻……” 妇女们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哎哟害我白高兴一场!” “那宋工和小姑娘还挺般配的咧!” “对对对,他俩都生得好看,又都是知识分子,确实般配。” “诶,好姑娘都成了别人家的儿媳妇……” 妇女们闹哄哄地离开了。 唐丽人和白梨梨被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唐丽人:在这些城里人的眼里,桃桃会俄文,所以她的农村身份也变得完全不重要了? 白梨梨:桃桃也才学了两个月……就算我没桃桃聪明,学得没那么快,但要是坚持学上一年、两年的,这些平时眼高过顶的城里人也会高看我一眼吗? 母女俩突然同时开口—— 唐丽人,“梨子啊,回去你也好好学吧!” 白梨梨,“妈,回去我也把俄文学好!” 两人同时一呆,笑了,又道—— 唐丽人,“拉上你哥哥嫂子,杏杏和红豆黄豆!” 白梨梨,“妈你和我爸也一块儿学呗!” 母女俩笑了。 见桃桃坐在马工的办公桌那儿,已经拿起纸笔写写涂涂的,唐丽人就拉着梨梨,“走吧咱们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结果两人一转身,就看到了程竹君? 程竹君很高兴,“婶,三姐,你们来了啊?” 唐丽人还只来得及和她说了几句话,就看到潘厂长过来了。 潘厂长见了唐丽人,很客气,说维修车间太乱,地上钉子多,让程竹君陪唐丽人去外头的包装车间参观一下,然后就去饭堂喝汽水儿。 唐丽人听懂了潘厂长的言外之意:别在这儿添乱。 于是,唐丽人就和白梨梨跟着程竹君参观了一下机械厂,然后就去了饭堂。 程竹君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小声问唐丽人,“婶,我们厂里有好多废弃的劳保手套,你要不要?”说着,她从工作服里抽出了一双棉纱劳保手套,递给了唐丽人。 唐丽人看了一眼,发现劳保手套上沾了些机油,脏兮兮的,就疑惑地问道:“要这个干啥?” 程竹君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拣些不那么脏的手套,用洗衣粉多泡几次,多泡几天,把污渍和机油清洗掉,然后把这些手套拆线、浸水、晒干、卷成棉线圈……用这个来编织毛衣和保暖裤什么的,一是到了冬天不捱冻,再就是……这可是没本钱的东西,只要你肯花时间花心思!” 唐丽人眼里顿时精光四射! 程竹君又说:“我们厂子里好多家属都这么干,我也攒了不少,可我家毕竟也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根本用不完,您想要的话,我先在厂子里找一找,回头再把我收集的那些也给您捎回去?” 唐丽人,“哎呀这……不麻烦你吧?” 程竹君嗔怪道:“您还跟我见外了!难道您不知道……哎呀,好像我还没跟您说我那表姐的事吧?” 说着,她高兴地将昨天下午厂子里发生的事,说给唐丽人听: ——宋秩发话以后,潘厂长就开始调查张秀丽临时工转正的事儿,并且从张秀丽的嘴里,得知是财务科的吴科长信誓旦旦地说会帮张秀丽干这事儿,条件就是要张秀丽给他当儿媳妇。潘厂长又去找吴科长,可吴科长却叫起了撞天屈,说他绝对没有这样说地。 于是潘厂长让张秀丽和吴科长对质,结果掀起了轩然大波——张秀丽说,她已经同意给吴科长的疯儿子当媳妇儿,可睡她的却是吴科长!现在张秀丽已经怀了孩子,吴科长怕张秀丽闹事儿,才哄着她说,等她和他的疯儿子结了婚,他就帮张秀丽转正。 没想到张秀丽在饭堂看到了程竹君,一时得意忘形,露出了狐狸尾巴。 潘厂长已经解雇了张秀丽,同时也把吴科长的违纪行为上报,现在吴科长已经卸了职,等着组织上的处理。 程竹君扬眉吐气,“婶,不瞒您说,这还是我爸爸去世以后……我头一回体会到有人撑腰的感觉!” 唐丽人拍拍程竹君的肩膀,“以后你就否极泰来啦!” 程竹君笑道:“承您吉言,不过啊我也开始要向桃桃学习!她可太神气啦!但愿有一天我也能像她一样,变成一个让人羡慕的人!” 梨梨也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程竹君一听,来劲儿了,“真的啊,哎三姐,你打算怎么开始?” 梨梨就和程竹君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这个说,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那个说,嗐,我也是!两人又羡慕、又苦恼,反倒引为了知己,相互订下了学习内容和学习计划,约着一块儿比一比。两人还约定,下一次的见面,就是相互考核的时候,谁输了谁就请吃奶油冰棍…… 唐丽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孩儿慢慢热络了起来。 两人聊了许久,惊觉时间已经飞快地溜走,程竹君赶紧先去垃圾站里捡了好多工人们丢弃的沾染了机油的手套,挑出百来双没那么脏的,压实了打好包,又马不停蹄地送到招待所,最后又赶回厂子去…… 这一天,宋秩在红星机械厂几乎忙了个通宵,直到天蒙蒙亮时,他才完成了任务。 ——主机芯已经修好了,教学工作也已经完成。甚至为了让厂子里的技工们熟练操作,他把另一个已经废弃的主机芯给拆了,指导技工们上阵修理。 是因为这样,他才熬了夜的。 厂子里的工人们很感激他,潘厂长更是开出了一迭邀请函,递给宋秩,“宋工,您下个月一定有空进城一趟的,对不对?” 宋秩笑了,“怎么?这么盼着你们厂的其他机械出问题?” “不不不!那当然不是了,”潘厂长说道,“主要是啊,我们厂子里还有一些从六三年起就停用了的发动机项目,当时后勤和技术实在跟不上,没办法才停的。前段时间省里有任务下来,说让革新发动机,别的厂都有创新啊……就我们厂没有!” “这回您过来,帮着我们把主机芯给修好了,保证了我们下半年的产能……这产能的问题解决了,可不就得把省里安排的任务完成嘛!”潘厂长说道。 宋秩想了想,把潘厂长叫到一旁去,轻声嘱咐了几句。 潘厂长瞬间瞪大了眼睛,“您是说……美式P-36?” 宋秩摇头,“看着像是P-40。” 潘厂长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说道:“如果这指标落在我们厂头上,那我就直接报您的名字上去,毕竟我们厂子里的高技和工程师人数不够,水平也还欠了些。有您在,跟着您学一学技术也是好的。” 宋秩点头。 ——他这次进城的任务完成了。 告别潘厂长,宋秩往招待所赶。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宋秩在路边买了些馒头包子回去。唐丽人和白梨梨已经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就连程竹君也拎着几着大猪脚赶了过来,只有桃桃还在梦游。 众人匆匆吃过早饭,宋秩去招待所退了房,一众人扛着大包小包的往长途汽车站赶。 一路舟车劳顿自不用说。 他们选择的班车还是县城开往邻镇的,赶到如意村村口的公路那儿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为了能早点儿回家,一众人没有兜远路往村口走,而是摸着黑、扛着行李抄近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上山的蜿蜒小路上,急急往家赶。 翻过一座山头,快走到自家所在的半山腰时,唐丽人突然皱眉说道:“这不对啊!” ——白家大房和二房毗邻而居,但此刻,自家的屋子怎么黑漆漆的,一点儿亮光也无?这才八点多,平时家里人也不会这么早就睡觉呀! 山腰下的白二叔家倒是亮着灯,可灯光黯淡得很,还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 白梨梨也急了,“走走走,赶紧回家看看去!” 唐丽人也慌了:莫不是怀孕的儿媳出了什么事?! 一家子急急忙忙往家赶。 一众四人急急忙忙跑到家门口,只见自家院子黑灯瞎火的,安静得出奇。 最最可怕的是,院门居然是打开着的??? 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桃桃喊了一声,“爸爸!大嫂!小杏子?” 无人应答。 唐丽人嚎了一声,“当家的?!”冲进了院子。 宋秩放下行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电筒,拧开了。 众人就着那点儿微弱的光跑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院子里乱七八糟的?! ——桌子歪歪斜斜的摆放着,条凳倒在地上,用来晒菜干的架子翻倒在地,洒了一地的菜干、香菇、辣椒什么的。还有几件家里姑娘们的衣裳也被扔在地上,一只小小的鞋子,应该是红豆的…… 白梨梨蹲在地上翻看东西,突然尖叫了一声,“……血!” 众人被吓坏了,赶过去一看,果然地上淌着一滩已经半干涸的血迹? 唐丽人脚一软,瘫倒在地,“这、这是熊瞎子来家了?” “伯娘……大伯娘?”远远的,好像有人在呼喊。 再仔细听一听,好像是二叔家的儿媳,桃桃的堂嫂拥军嫂子? 桃桃赶快跑到了院子外头,朝着山腰下的二叔家的方向大喊,“嫂子!我们回来了!我爸爸我大嫂呢?” 黑暗中,拥军嫂子也大声喊道:“……在我们家呢,你们快来!” 于是一众四人又急急地往二叔家赶。 一跑近二叔家,桃桃就听到了黄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要我爷爷!我要我姐姐……呜呜!” 白二婶站在自家院门口,一脸的焦急,“大嫂你们总算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唐丽人问道。 白二婶抹了把眼泪,“白天的时候,白珍珠发了疯,冲进你家去抢东西,那会儿杏杏去河里洗衣裳了,家里没人拦她……大哥可能和她吵了起来,白珍珠恼了,就把红豆抓了起来,惯地上了……红豆当场就吐了血!” “啥?”唐丽人懵了。 桃桃问道:“二婶,那……我爸爸和大嫂他们呢?” 白二婶答道:“白珍珠打红豆的时候,你爸爸上前去抢孩子,被白珍珠推了一把,也、也摔地上了……” 众人呼吸一滞。 ——白正乾的腰伤还没好,又摔地上了? 白二婶继续说道:“白珍珠跑了,你大嫂喊黄豆下来给我们报信儿,等我赶过去的时候,红豆、红豆都已经没气了……”说着,白二婶哭了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 拥军嫂子赶紧说道:“伯娘您别急……红豆当时就是背过了气去,正好蒋宏志在村里呢,他教黄豆,给红豆渡气儿,做了那啥……人工呼吸,红豆虽然还没醒,但呼吸是有的。我们家拥军和爱民,跟着冬生大哥还有族里的其他人,把大伯父和红豆一块送镇医院了……” “镇医院!”唐丽人转身就走。 她得赶紧上镇医院去。 拥军嫂子赶紧拉住了唐丽人,“大伯娘,您别慌着走,我冬生嫂子和黄豆还在家呢……” 白二婶也对唐丽人说道:“是啊大嫂,你快去看看吧,蕙儿她受了惊吓!这会儿已经见红了!” 唐丽人一头冲进了二叔家的院子,“蕙儿!蕙儿!” 拥军嫂子把唐丽人引到了西屋。 微弱的烛光勉强将屋子照亮,谈凤蕙躺在床上,脸色灰败;旁边站着两个妇女,是白二婶请来的、家族里比较有接生经验的妇女。 那两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对唐丽人说道:“正乾嫂子,冬生媳妇儿的情况可不妙哇,我们摸过了,她胎位不正……胎儿现在脚朝上,可她又已经见了红,就是这会儿上镇医院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人也说道:“最好就是把冬生媳妇扶起来走动走动,只要胎儿的体位能改成头朝下,母子俩就能活!可是冬生媳妇儿她……” 躺在床上的谈凤蕙,朝着唐丽人伸出了手,颤着声音问道:“妈!红豆……我的红豆怎么样了?” 唐丽人走过去,坐在床沿,握住了谈凤蕙的手,“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还有一口气,就没人能欺负我的孙女儿!” 谈凤蕙哑着嗓子说道:“妈!我、我好恨我自己……我眼睁睁看着白珍珠抓住了红豆,我、我想过去拦来着,可我……我是废物!我不是人!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被砸在地上,七窍流血啊……” 说到这儿,谈凤蕙痛苦万分地嚎哭了起来。 唐丽人也痛得咬牙切齿,气得直用拳头砸自己的心口。 桃桃心里也难受,可耳边一直听到黄豆在哭,却始终不见踪影,就出来找。看到小石头(拥军嫂子的儿子)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板等上?她就过去问,“小石头,黄豆呢?” 小石头站起身,牵住桃桃的手,带她走到了伙房门口。 ——黄豆躲在水缸和屋板壁之间的狭窄空间里,仍在嚎啕大哭,“我要我爷爷……我要我姐姐……” 小石头仰起头,对桃桃说道:“黄豆哭了一天,凉粉也不吃,米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妈给他煮了鸡蛋,他也不要。” 桃桃蹲下,喊了声,“……小黄豆?” 小黄豆哭声一顿,“四、四姑?” “黄豆快出来,我们回来了。”桃桃说道。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黄豆哭道:“起、起不来,腿不听使唤。” 桃桃凑过去,摸到了黄豆,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黄豆小小的身体冰凉冰凉的。 被桃桃抱住,小家伙伸出双手抱揽住她的脖子,委屈得直抽抽,“四姑,我爷爷呢?我姐姐呢……” “小黄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桃桃问道。 黄豆抽噎了两声,哭道:“珍珠姑姑来家,说要借你的衣裳。爷爷说你不在家,等你回来再说。珍珠姑姑就直接闯进你屋里,翻你的东西去了。红豆姐姐跑过去骂珍珠姑姑,说阿奶回来了会骂人的,后来……” “……后来红豆姐姐咬了珍珠姑姑一口、跑到了院子里,珍珠姑姑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红豆姐姐,我妈妈要过去讲道理,爷爷让我抱住妈妈的腿,千万别让我妈过去。” “再后来,爷爷过去想把我姐姐拉过来,结果珍珠姑姑把爷爷推倒在地上,又把我姐姐举高了往地上一扔……我姐姐是后脑勺先着的地儿,‘咚’的一声好响好响呀……呜呜四姑,我姐姐的嘴巴和耳朵都淌血了呜呜呜!四姑,黄豆害怕,害怕!” 桃桃气得直磨牙。 ——白珍珠这是丧心病狂了吗? 桃桃又问,“黄豆,那你五姑呢?” 黄豆哭哭啼啼地说道:“珍珠姑姑躲在咱家的菜园子后头,故意等到五姑去河边洗衣裳了才进来的……后来,隔壁婶子去喊了五姑回来,五姑气疯了,拿着捣衣棒去追珍珠姑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三爷爷和三奶奶已经带着人追上后山找她俩去了……” 桃桃深呼吸—— 这时,西屋里传来了唐丽人焦急地的声音,“蕙儿啊,你可得振作啊!这家里少了谁也不行……我知道你惦记着红豆,可黄豆也是你的孩子!还有你肚里的这一个……蕙儿啊,算妈求你了,先顾好你自个儿,吃点东西好不好?” 桃桃听不见谈凤蕙的声音,只听到呜呜的哭声。 她抱紧了怀里的黄豆,轻声说道:“黄豆,你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也被吓着了,这会儿不敢出来……可是,如果他不出来的话,他和你妈妈都有危险。所以黄豆去帮一帮妈妈和弟弟,好不好?这件事情只有黄豆能做到了。” 黄豆还很小,听说只有自己能救妈妈和弟弟? 小家伙扁着嘴,努力止住哭泣,用力点头。 “你进屋里去,去抱一抱妈妈,亲一亲她的脸,和她说,弟弟也记挂着你红豆姐姐和爷爷,你求你妈妈,让弟弟出来,然后你们一起去医院看爷爷和姐姐……你要告诉你妈妈,这个家,一个人也不能少,哪怕弟弟还没出世……懂吗?” 黄豆喃喃念叨着“一个也不能少”,拼命点头。 桃桃抱了黄豆好一会儿了,这会儿体力不支,走了两步就踉踉跄跄的。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边的宋秩从她怀里接过了黄豆。 黄豆乖乖的。 宋秩人高腿长,两步三步走到西屋门口,弯下腰,把黄豆放在了地上。 黄豆扶住了门框,怯生生地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妈妈”…… 谈凤蕙的哭声一滞。 “黄豆快过来!”唐丽人朝黄豆招了招手。 黄豆迈着小短腿跑到唐丽人身边,眼泪汪汪地说道:“奶,你怎么才回来呀,珍珠姑姑她欺负人……” 唐丽人愧疚到极点,抹了把眼泪对小孙子说道:“黄豆,咱家的人呐,能吃苦、能捱穷,唯一就是不能被欺负!眼下你妈你爷爷你姐姐的事儿更要紧,白珍珠的账……奶答应你,肯定不会放过她,要跟她算清楚的,好不好?” 黄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谈凤蕙,哭兮兮地喊,“妈妈……” 看着儿子脏兮兮的小脸蛋儿,惊慌惶恐又饱含泪水的眼睛,谈凤蕙心如刀割,喘着粗气,朝儿子伸出了手。 黄豆过去—— “别碰你妈的肚子!”唐丽人连忙吩咐道。 黄豆趴在床沿上,嘟着小嘴儿在母亲的面颊上亲了亲,带着哭腔问道:“妈妈,你是不是很痛呀?黄豆给你吹一吹,吹吹就不痛了……好不好?” 稚儿努力地去吹谈凤蕙的大肚子。 谈凤蕙泪如雨下。 “妈妈,是不是你肚子里的弟弟也在担心姐姐和爷爷呀?你让弟弟出来……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姐姐,看爷爷,好不好?”黄豆年纪小,刚才四姑教的全忘了,只记得这么一句。 谈凤蕙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她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抚着硬绑绑的肚子,仿佛摸着一块石头。 谈凤蕙叹气,哀求地看向唐丽人,“妈,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妈,我求求你……” 唐丽人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不愿意听!蕙啊,你好好想一想,要是你真有个万一……我和你公爹也是坐五六的人了,还能护着黄豆多久?我说句不好听的,以前你刚嫁过的时候,桃桃是什么样儿,你是知道的,你自个儿想想,要不是我和你公爹还在,还能护着桃桃,她能过得像个人儿?” “眼下咱们还不知道红豆的情况,退一万步说,万一真的救了回来,又得了啥后遗症啥的……跟以前的桃桃一样……傻了,没有你和冬生惯着,红豆能好到哪儿去?蕙儿啊,咱家那么艰难的日子,你也跟着一块儿熬了过来,现在家里马上就要变好了,你却——” 唐丽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谈凤蕙拼命深呼吸。 黄豆伸出小手,去摸谈凤蕙的肚子,“妈妈,弟弟也想和我们在一起……” 屋里的女人们都劝说起来—— “冬生媳妇儿啊,你就让你肚里的孩子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吧!” “都已经分了家,再不用管那帮吸血虫了,大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你哪,冬生媳妇儿啊,你振作一点哪!” “蕙儿啊,红豆是你的孩子,难道黄豆就不是了?还有你肚里的这一个!千难万难,这已经到了最最要紧的时候,你再忍一把,把孩子生出来吧!” “冬生嫂子,为了孩子,你再坚强一点吧!” 谈凤蕙咬着牙挣扎着要起来,喘了几口粗气才喘匀了呼吸,冲着唐丽人喊了一句,“妈,救我!救我肚里的孩子……” 唐丽人大哭,“我的儿!你早这么想就对了!”然后抹去眼泪,问白二婶,“她二婶啊,你家里有点粥啊汤水什么的没有?要是有,烦你施舍一点。要是没有……梨子你赶紧回家取奶粉去!” 白二婶连忙答道:“有!有鸡汤!就是为冬生媳妇儿预备的,已经用小火熬煮了两小时!拥军媳妇儿,你赶紧把鸡汤热一热!拿过来!” 唐丽人还是吩咐白梨梨,“梨子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生了火烧点开水,提了开水过来给大伙儿都各冲一碗奶粉,各吃一个鸡蛋!你大嫂这情景,怕是所有人都得陪着她到天亮了……” 白梨梨应下,匆匆走了。 唐丽人又吩咐桃桃,“桃子啊,你带着黄豆回家睡觉去,别杵在这儿着分我们的心,明天一早啊你再跟你三姐一块儿下来。宋秩,你看着桃桃一点儿啊,回家走夜路别磕着摔着了。” 宋秩一直站在门口。 ——里头全是女眷,谈凤蕙还快生孩子了,他一个男的实在不好进去,就捱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桃桃一脸的严肃,手却一直捉着他的手臂,疯狂汲取灵气。 这会儿唐丽人交代完了,桃桃才进了屋,走到床前握住谈凤蕙的手,“嫂子,你一定要加油,平平安安的把小侄儿生出来,你们都会没事的。” 说话之间,桃桃渡了不少灵气过去。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谈凤蕙有没有帮助,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直到桃桃感觉到身体渐渐虚了下来,这才松开握住谈凤蕙的手,站起身牵了黄豆,急急走到门口…… 宋秩见桃桃脚步踉跄,连忙伸手扶住。 自他身上卷涌而出的大量灵气,疯狂被桃桃自动汲取。桃桃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虽然虚得慌,但不至于腿软到无力行走。 宋秩丝毫不知情,只以为桃桃累了。 他扬声向唐丽人、谈凤蕙打了声招呼,就把黄豆背了起来。 黄豆哭哭啼啼,“妈妈——” 躺在床上的谈凤蕙觉得自己好像又充满了力量,狠喘了两口粗气,发狠道:“儿子啊你跟你四姑去,睡醒觉了,你弟弟就出来了!” “妈妈!那我们说好了,天一亮,我就会看到你和弟弟,你和弟弟都好好的,对不对!”黄豆哭着问道。 半晌,谈凤蕙答道:“……对!” 黄豆这才抽抽噎噎地趴在宋秩怀里,不吭声了。 宋秩抱着黄豆,又让身形摇晃的桃桃牵住他的衣角,三人回到了自己家。 因为白梨梨先一步到了家,已经点了几枝蜡烛,院子里还算有点儿灯光。 “三姐我们来了。” “三姑,黄豆和四姐、宋秩叔叔回来了!” 白梨梨在伙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哎,知道了!你们当心脚下的东西啊,别摔了!” 桃桃已经略缓了过来,松开宋秩的衣角,闷声不响地开始收拾院子。 小黄豆和宋秩也加入到收拾院子的行列。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被收拾妥当了。 桃桃掌了支蜡烛,进了自己屋里。 ——屋里果然一片狼藉。 装衣服的箱子被人挪动过,还打开了,衣裳散落一地。原本挂在墙上的花环、摆放在床头小箱子上的石头烛台……也全都摔在地上! 桃桃攥紧了拳头。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桃桃头也不回地问道:“宋秩,想要报复一个人,要怎样……才是最痛、最狠的?” 宋秩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答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就双手捧到她身边,先让她触手可及。然后再无情的打破,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碎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3021:41:42~2021-07-0120: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奶冻冰12瓶;顾沉11瓶;谬隅、傻乀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