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在诡道夺长生》 第一章 阴阳之间 仙盟二十一年。 临江城。 “今天这是谁成亲啊,排场这么大?” 酒楼旁边,程渔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一只腿踩在上边,嘴里还磕着瓜子,这瓜子有点潮,不脆。 浩大的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唢呐声铜锣声喧嚣震天,听这架势就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然不至于八个轿夫抬着,娶这种千金这辈子自己是没指望喽。 程渔心里刚这么说完,轿子就停在了自己跟前,一群人拥簇着自己,让他去接亲,突如其来的新娘让他一头雾水。 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穿着一身喜庆的新郎服,胸口还绑着个大红花。 “今天我结婚?好像是我结婚。” 他开开心心的走上前去,踢轿子请新娘下轿,然后扶着自己的美娇娘准备拜堂,一切似乎十分美满。 拜完天地之后,新郎官程渔激动的掀开新娘的盖头,红色盖头之下,赫然是一张青白色的死人脸,眼珠雾蒙蒙的,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突然都变成了青白脸,黑色的指甲长的吓人,乌黑的眼眶和紫色的嘴唇无不透露着诡异。 他想跑,却被化成厉鬼亲友抓住,好多人张开紫色的嘴唇,尖锐的犬齿慢慢向程渔的喉咙靠近。 啊! 程渔被吓醒了,这个梦让他心跳加快,神经紧张。他今年19岁,在卢员外家做短工讨个生计。这半年自己老是做噩梦,搞的他精神恍惚,走路都疑神疑鬼。 刚开始这些噩梦还比较轻,他虽然紧张,倒也能睡得着,也就没在乎。但是这两天可不得了,噩梦越来越吓人,他的精神头也一天比一天差。 眼看好几天都没睡个踏实觉了,这才是备足银两,到临江城最大的寺庙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 但是到这才知道,不是磕个头,烧个香就完事了,还得捐香火钱,看着别人几两几十两的往里捐,他也咬着后槽牙捐了二两银子。 从寺庙回家的路上,天气阴沉的厉害,又闷又热,程渔又好几天没睡,此时疲惫到了极点,就想找个地方躺那睡觉,这才刚睡着,就被这诡新娘给吓醒了。 醒了之后,周围居然还有许多诡影,围着程渔纷纷扰扰,影影绰绰,用极长的指甲,挠着旁边的石头,发出的声音既尖锐又凄厉。 “没个头了是吧?” 周围睡觉的几个乞丐,依旧躺在地上悠闲的拍着肚皮,似乎这些诡影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程渔暗骂一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捂上耳朵打算睡觉,等凉快点再赶路。 可能是他实在太累了,这一觉他睡得非常的踏实,等他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握草,睡过头了。” 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家都不好说了,程渔站起身来赶紧朝着家里跑去。 然而,跑着跑着,程渔就发现了不对劲,怎么没看见个人啊?旁边的酒楼空荡荡的,戏楼里也是鸦鹊无声,这还是那个繁华的临江城吗? 这也太邪门了吧? 程渔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慢下脚步打量着四周,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霉味,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看向原来人声鼎沸的汇金街,所有的酒楼商铺看上去都破旧不堪,蛛网出现在每个角落,甚至青石铺成的街道上都长出许多乱蓬蓬的杂草。 程渔缓慢的走在汇金街上,背后的冷汗浸透了他的粗麻短衫,脉搏和心脏跳的越来越厉害,他不停的用自己的脏手擦拭着脑袋上的冷汗,终于,他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 然而,这声过后又是寂静,只有自己的回音在街道上飘荡着,临江城的繁华仿佛是很久以前了,现在的临江城只有程渔一个活人了。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程渔刚这么想,就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被划伤了,他抬起手臂一看,上面刻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字——“屍” 剧烈的疼痛让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梦! 恐惧瞬间填满了程渔的大脑,整个人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冷汗将他的头发完全浸湿,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如果自己坐这里不动的话,只能等死。 程渔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终于,双腿不再颤抖,他再一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他颤颤巍巍的在这条街上继续摸索着。 太吓人了,程渔看向这条街的尽头,看起来像是一个村子,那不是有很多亮光吗?像是点的灯笼,到那儿应该就能看到活人了。 他咽了口唾沫,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慢慢的向那个村子走去。 雾气越来越大,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天上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什么东西,空气里除了霉味,也传来了第二个味道,烧焦的味道。 程渔伸出双手,天上飘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上,是灰烬,像是什么东西?刚烧完,剩下的灰,他还正在思考着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半截纸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纸的形状,慌忙扔开,是铜钱,纸铜钱,冥币!给死人的钱! 这时候他也走到了刚刚发出亮光的“村子”,他定眼一看,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块坟地,刚刚看到的亮光,是许多坟头前亮起的蜡烛。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就像是结婚时吹的唢呐和敲的铜锣,他扭头看去,朦胧的雾气中,他隐约的看到那是一群红色,好像是一群接亲的队伍,一群轿夫穿着红色的短打劲服,而后面抬着的正是一个鲜红的轿子。 在队伍的最前边有两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高举着两个牌子,那两个牌子上是——囍…… 程渔吓得魂都要丢了,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扭头就往坟地左侧跑,离开这里,这是他大脑里唯一的想法。 但是跑着跑着,他就跑不动了,腿开始发软,嗓子也干的厉害,后面的吹打声却越来越大,喜庆的声音在程渔耳朵里分外凄厉。 此时,程渔旁边赫然出现一座高大的院子,墙壁看上去是由青石砖垒成的,每块砖上都有浮雕,这手笔堪称奢靡,他定睛一看浮雕的图案,直接被吓的一声大喊: “妈耶!!!!!” 这些浮雕上刻的是一个又一个骷髅,这些骷髅看起来像是在往外爬,虽然他们没有五官,但是能感觉到他们在恐惧,想要逃离,程渔晃了晃发懵的脑袋,继续打量起这个大院。 院子的四周插着三角旗,三角旗上的图案因为雾气看不太清。门楣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字——“义”。 不过因为程渔认识的字实在不多,所以只感觉这像是伏羲的羲字,也没太在意。 两扇厚重的木门上刻着拔舌地狱和阿鼻地狱的景象,狰狞与恐怖在这上面活灵活现。 门口有两个石雕,一黑一白,一个手里拿着枷锁,另一个手里拿着鞭子。这一黑一白,两个石雕上也带着一黑一白两个帽子,白的上面写着一见生财,黑的上面写着天下太平。 黑白无常! 看到这两座石雕之后,程渔下意识的远离这个院子。只要不是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打死他,他都不愿意进这个院子。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前面传来一片哭声,而且越来越大,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妈耶!是个送葬队伍。 五个披麻戴孝的大汉带领着整个送葬队伍,为首的那个手里拄着哀杖,肩上扛着幡,后边四个并排走着。 外边的俩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字——“奠”,里边的俩举着花圈。 好几个大汉抬着漆黑的棺材跟在五个人后面,再往后的队伍哭声震天,各个身穿孝服,向着程渔的方向就过来了。 屁股后边是接亲队伍,前边是送葬队伍,自己这算是没得躲了。 不对,有得躲! 程渔看了看旁边的这个院子,黑白无常依旧笑盈盈的拱手站在门口。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推开了这扇厚重的大门。 “反正烂命一条,干了!” 第二章 搏命 程渔费劲的推开这扇大门,顺着门缝吹出来的凉气让人汗毛倒竖,但是他没得选。 “支——啪!” 他怕不好关门,只开了个缝,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后,赶紧把大门关上,整个人瘫在坐在地上。 心脏在不停的打鼓,唢呐声,铜锣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吵得程渔心里直发慌。 他的眼睛贴在门缝上,战战兢兢的看着外边,呼吸都不敢使大劲,生怕外边注意到。 两支队伍在不断的靠近,天上的灰烬也纷纷扬扬的继续飘洒,一直快到大院门口,他这才看清了,没有一个人是在走路,他们都是双脚并拢,跳着前进。 两拨人刚好在大院门口碰面,这回程渔看的真真切切,这些人的脸色都是白中泛青,毫无血色,嘴唇发黑,眼睛泛白,在颧骨位置有着非常扎眼的两团红。 程渔把牙齿咬的嘎嘣嘎嘣直作响,脑袋上的青筋剧烈的起伏着,宛如一条条巨蟒,身体也绷到了最紧。 他和两只队伍太近了,以至于他能看清太多细节。 轿夫抬着的不是轿子,而是红色的棺材。棺材上的新娘盘腿而坐,乌黑的长指甲轻轻敲打棺材的声音,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另一边的黑色棺材上,一个面色铁青,满脸皱纹的老人身穿黑色寿服,端坐在棺材前段,程渔看着老人脸上的印子,不知道是老人斑还是尸斑。 两波队伍交汇在一起了,但是没有人撞在一起,他们就好像是虚幻的身影,互相穿过彼此的身影,程渔看着他们分道扬镳,直到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妈呀!” 等他们走了以后,程渔直接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缓了缓,随后使劲搓了搓凉透了的四肢,过了好大会才真正缓了过来。 站起身来粗略的看了一眼院子内部,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义庄”,停放死人的地方…… 院子的地面全是青砖,墙壁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复杂图案,程渔认得,那是符箓,道士做法事用的符箓,连颜色都是一样的腥红色。 内院大殿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横六纵二十四口棺材,棺材上都压着巨大的佛像。 大殿门口摆放着两个高大的石像,正是护法金刚,手里拿着手腕粗的金刚杵怒目圆睁。 不过程渔并不打算进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扭头拔腿就要走。 门消失了?! 进来的大门消失了,一堵坚硬的墙壁代替了门的位置,他用力拍墙,但是只能感受到墙壁的冰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程渔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耳鸣了,感觉这个世界非常的不真实,好像和自己脱节了。 心跳和脉搏已经失控了,宛如咚咚作响的战鼓,震得程渔脑袋涨痛,就像要炸开一样。 他揉了揉涨痛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的心——乱了。 “只能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他拔起灌了水银般的双腿,缓慢的向前挪动着,看着那些整整齐齐的棺材,还有棺材上的佛像,所有佛像慈眉善目,低头含笑。 但是在程渔眼中,尽是阴冷,他忍不住这种阴冷,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在进入大殿之前,他看了一下两边的护法金刚,正好怒视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明正典刑,他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迈过高高的门槛,他终于走到了殿内,大殿最深处是一个半人高的高台,上面有一个硕大的石佛,石佛双手合十,好似正在参禅打坐,但又好似在招架面前的宝剑。 一柄长剑穿过石佛双手合十的手掌,刺向石佛胸膛,而长剑的主人是一个已经化作枯骨的道士。 枯骨道士仍然维持着生前奋力一刺的姿势,一切就这样停在那里。 “啊!!!! 手臂上的“屍”字突然渗出大量鲜血,滴落在石砖地面上。 这些血液并不是在地上滴成一滩,而是变幻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好像是什么术式,程渔看不明白,拔腿就要往殿外跑。 这时,他突然发现两个护法金刚居然活了,一个堵在大殿门口,一个进来直冲冲的走向程渔,程渔人都懵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护法金刚走向自己。 “呼——” 护法金刚直接伸出大手抓向程渔的脖子,程渔吓得血都凉了,双腿当即就不受控制,直接瘫在地上,而这也刚好躲过护法金刚的抓喉。 眼见自己没擒到,怒目圆睁的护法金刚好像更生气了,抡起手上的金刚杵就是一个下劈。 程渔疯狂锤打着自己的双腿,但是双腿还是不听使唤,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刚杵,他调动浑身的力气打了个滚。 “嘭!” 石砖裂成了好几瓣,金刚杵也断成了两节,护法金刚抡起醋钵大的拳头奔向程渔。 而程渔呢?刚好滚到高台之下,刚才他是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血性在此刻冲上了大脑,程渔直接站起来扯下枯骨道士的剑鞘,奔着护法金刚就去了。 “我艹你mA。” 他抡圆了剑鞘直接砸在护法金刚的头上,虎口被震出血,剑鞘直接被震脱手了,石像的头也被砸出一个裂缝。 护法金刚一拳轰在程渔胸口,他整个人直接飞起来,然后硬生生砸在高台上。 程渔感觉嗓子眼直发甜,应该是被打的要吐血了,但是他强行咽下这口血,伸手握住剑柄,直接从石佛合十的掌心中将长剑抽出。 “我艹你大爷!” 精神无比抖擞的程渔高高跃起,使出浑身的力气挥剑跳斩,重重的劈在护法金刚的头上。 这一击势大力沉,手中的宝剑应该也是神兵利器,直接砍下了护法金刚的头颅。 程渔喘着粗气,浑身都脱力了,手中一松,宝剑“当啷”一声,落在高台上,他也直接瘫坐在地上,仿佛刚才这一击耗尽了他的精力。 正在此时,旁边道士的枯骨射出一道金光,正中程渔头颅,下一刻,他直接头昏脑胀,脑海里出现一段金光灿灿的信息 姓名:程渔 身份:召魂师 寿命:22(19) 技能:请灵 阶段:一阶(0\/1000) 什么玩意儿?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来得及多想,门外另一个护法金刚已经冲进来了,他只能准备捡起剑,再和这个护法金刚搏命。 但突然,背后慈眉善目,大耳垂肩的石佛发生了变化,手臂变长,手掌变大,轻而易举的将程渔握在手心。 饶是程渔全力挣脱,但是大手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还在不停的加大握紧的力度,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捏断了。 就在程渔陷入绝望之时,那个化作枯骨的道士浑身金光大作,单手掐出一个法诀,随后程渔只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解脱了。 再回头一看,那石佛的右手已经不见了,长剑凌空停在程渔面前,浑身冒出红光,好像在引导他提剑劈开这个石佛。 “这老道救我一回,我就也信你一回,嘿!” 伴随着一声低吼,程渔一剑刺向石佛面门,随后宛如筷子串豆腐一般,轻松捅了进去。 “刺啦——” 就像烧红的铁块碰到了凉水,石佛浑身冒起白烟,滋滋作响,不多时就化为一阵烟尘,消散在空气中,门口的护法金刚也随之化为飞灰。 程渔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临江城变为诡城,一个人都找不到,然后是一大片坟地,红白撞煞,被迫进义庄,觉醒召魂师,斩杀石佛。 太离谱了,这个过程所包含的信息太多了,每条信息都在刺激着程渔的神经,心跳和脉搏久久不能平静。 猛然间,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就像是要崩塌一般,程渔刚要起身跑到外边,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程渔睁开眼时,天色还早,距离黄昏还有段时间,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果然是梦啊,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甩了甩脑袋,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虎口在流血,而且身旁放着一柄宝剑。 “握草,是真的!” 诧异之下,他直接喊了出来,旁边睡觉的乞丐被吓了一跳。 “你吓我一跳,怎么了这是?” “抱歉,刚才跌了一跤,虎口被地上的石子划伤了。” 那乞丐看了看程渔,脸色苍白,粗布滥衫,头发散乱着,虎口也流着血,卖相确实非常惨,就没说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程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但是除了伤口和长剑,脑海中的一串信息也强迫他接受这诡异的一切。 姓名:程渔 身份:召魂师 寿命:24(19) 技能:请灵 阶段:二阶(34\/1000) 等会,虽然有的信息他看不明白,但是上面写着他的命只能到24他还是认得的。 艹! 我也太短命了吧,就这还是加了两年的。这个“请灵”是怎么一回事? 请灵:可以将游离于世间的亡魂请到自己身上(小心被夺舍) 嚯,这可是道门仙家才会东西啊,我现在是不是已经不是凡人了? 但是只能再活5年也太心塞了,而且自知没什么本事,一不留神估计就被夺舍了,唉,倒霉。 程渔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暗暗思索,这把剑应该能卖不少钱,可是怎么带回去呢,这要是被人看见光天化日,自己拎着把剑晃悠,估计立刻就被扭送官府了。 唉,有了。 他用长剑砍了些树枝,随后把长剑放到中间捆起来,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捆柴火,看不出长剑了。 终于,程渔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卢员外家,背着柴火回到了牲口棚子旁边的柴房。 他放下柴火,取出长剑准备回屋,屋里传出一个声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饭都凉了。” “我忘了,不好意思。” 随便应付了一声,程渔就拿出火石,准备打火,但是无论怎么打都打不着。 好不容易有个小火苗,还被一阵妖风吹灭了,程渔放下火石,揉了脑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一股血腥味从屋里传来 下一刻,程渔直接如遭雷击,我还没有结婚呢,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屋里边的那个到底是谁? 血腥味越来越大,而且还不是传来砍骨头剁肉的声音,听到程渔毛骨悚然。 第三章 死局 血腥味越来越浓,里面那东西估计不是人,不然应该会把肉提前放血,不至于味道这么大。 程渔拔出长剑,尽可能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让自己的手发抖,但是根本控制不住,双手跟抽风一样,握剑根本握不稳。 今天的一切消耗了他太多心力,现在的他已经非常疲惫了,但是看现在的情况,他又不得不绷起疲惫的神经。 他尽可能的放轻自己的动作,提着剑小心翼翼的靠近房门,然后轻轻的推开木棍扎成的木门,但是木门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傍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吱——呀 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声音,里面的砍骨头剁肉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程渔心里暗道不妙,心脏在突突直蹦,他使劲咬了一下右手的虎口。 本身就有伤口的虎口这下更疼了,而疼痛终于让程渔控制住了手脚,四肢不再抽风,他长出一口气,慢慢的摸进房间里。 房间里很暗,只能看请身边的东西,他提心吊胆的走到案板旁,没人,他一直没看到人。 他伸手抓起案板上的东西,黏糊糊,凉丝丝,还有点弹性,分量还不轻,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了看清这个东西,他微微下蹲,把眼睛凑到东西面前,终于能看清了,但是刚一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他直接被吓得弹了起来,随后瘫坐在地上。 “妈耶!” 那是一条人腿,流着鲜血的人腿,大腿和小腿被分成了两截,白花花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血腥味正是从这个地方传出来的。 程渔的脑袋里再一次嗡嗡作响,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冒出,他下意识的用手擦了擦额头,但是却将手上的鲜血也粘在脑门上了。 冷汗和血液混在一起,这种味道刺激着程渔的嗅觉,他的恐惧终于突破了极限,怒火直接占据了他的大脑。 “特码的,出来,折腾没完了是吧?老子贱命一条,来拿啊!”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的怒吼成功让他驱除了所有恐惧,现在他只想和这些魑魅魍魉搏命,提心吊胆的滋味太难受了。 “啪嗒!” 一滴液体滴在长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程渔用手指抿了一下剑身上的液体,然后放到眼前看了看,闻了闻。 是血! 他抬头向上望去,正好对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几乎和魏哲贴在一起了。 现在那东西的双腿勾在房梁上,右手拿着程渔家里的菜刀,左手的黑色长指甲扣着一大块生肉,正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血。 “我干你酿!” 程渔下意识挥剑就砍,但是那东西却是反应非常快,用菜刀直接招架住长剑。 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碰出一个明亮的火花。 因为本身虎口就有伤,这一剑又非常仓促,所以程渔一个没握紧,手中的长剑脱手了。 那东西松开双腿,直接从天而降,顺带着将程渔扑倒在地,一股冰凉直接贯穿他全身,这东西浑身都是凉的…… 程渔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脸,是卢升,卢府的管家,但是现在他面色铁青,还带着非常浓烈的尸臭。 虽然程渔感觉自己力气已经大了非常多,估计是因为觉醒了。但是仍然敌不过这个卢升。 一股寒意奔着他的脑袋就来了,他看的真真的,“卢升”拎着菜刀就要砍他脑袋,他拼尽全力握住这东西的手腕,但也只能看着菜刀慢慢接近他的脑袋。 “卢升”的小指滴出了一滴血液,刚好落在程渔的左眼,但他根本不敢眨眼,继续硬撑着。 眼见刀就要碰到自己额头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卢升”的手腕往旁边一推,自己的脑袋向另一侧一歪。 “锵!” 菜刀贴着他的耳朵过去了,而这时,程渔也摸到了脱手的宝剑,没时间找剑柄了,他直接抓着剑身捅向“卢升”的太阳穴。 “呲!” 长剑剑尖正中“卢升”太阳穴,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伴随着一阵“滋滋”声,“卢升”化作一阵白烟,消失了。 程渔刚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下,外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与叫喊声,听起来好像人数非常多,而这些叫喊声里,不停的重复着几句话: “把他拖出来打死……”“肯定是这个畜生!”“我苦命的儿” 他刚起身准备看看情况,外面就传来了捕快的声音。 “搜!” “是!” 两个捕快一脚踹开并不结实的木门,手里举着两个火把,火光照亮了浑身是血的程渔,还有案板上血淋淋的人腿。 “大人,杀人犯在这。” 两个小捕快吓得脸色都变了,惊恐大喊。而程渔躺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边的哭声,叫喊声越来越近。 李捕头一马当先,冲到屋里,看到现场之后,直接招呼外边愣神的几个捕快: “抓起来,他敢反抗直接就地正法。” “李捕头,我冤枉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渔一头雾水,看了看菜板上的人腿,反应过来了,这是把自己当杀人犯了,立刻大声喊冤: “大人是卢升,刚才卢升卢管家想杀我,刚才……我……” 因为太过紧张,程渔直接丧失了语言能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然而就算他解释的再好,这件事情就已成定局,铁证如山,直接就把程渔捆了扭送官府。 一路上,看热闹的,报仇的,扔石子的多的是,而程渔被打的浑身是伤,踉踉跄跄的被拖到官府。 此时官府外看热闹的人乌泱乌泱的,有些人甚至穿着中衣,散乱着头发,也来看热闹,看向程渔的表情也不尽相同,有的神色惶恐,有的咬牙切齿,有的摇头叹息。 公堂之上,卢员外的老娘——卢老夫人瘫坐在太师椅上,一旁的县令也没说什么,卢老夫人似乎刚从晕厥中醒来,脸上的泪痕非常明显,眼眶也是微微泛红。 当程渔被拖进公堂的时候,老人家的悲戚立刻化作怨毒的目光,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哆嗦,好像和这个犯人有着血海深仇。 而在公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像是一个没有左腿的人形东西,白布罩的很严实,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一片片血红渗过白布,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那个脑袋程渔认得,正是卢员外的长子,卢恒。 “卢老夫人,嫌犯已经带到,是直接判个斩立决还是秋后问斩?” 县令恭恭敬敬的请示着坐在椅子上的卢老夫人,毕竟这位老夫人的不少子侄都身居高位,小小县令当然是得罪不起,僭越些就僭越些吧。 卢老夫人将牙齿咬的嘎巴作响,那神情像是想把程渔生吞活剥,她张口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秋后!” 一旁卢员外的发妻,卢恒的生母突然冲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匕首,直接刺向程渔,他虽是有心躲闪,但是终究是被捆的严严实实,根本动不了。 而卢员外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抱住发妻,生怕自己夫人捅死这个杀人凶手。 正当程渔纳闷怎么回事呢,卢员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劝住了自己夫人,也让程渔知道了原因: “夫人,娘的意思是别让这个混账走的太痛快,你怎么不明白呢?” “当啷”一声,卢夫人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整个人也瘫坐在那里,用着狠毒的目光看着程渔,带着一丝疯狂开口: “好,我要让这个孽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番话卢夫人说的字字啼血,听的程渔是如坠冰窟。 现在他整个人都木了,脑子乱哄哄的,他明白了,怪不得要秋后才问斩,怪不得拦下卢夫人,原来是要折磨我。 卢老夫人稳定了一下情绪,开口对自己的儿媳说道: “云娘,我知道恒儿死了你很难过,恨不得生吃了这个畜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恒儿头七的时候,斩下这畜生的双手给恒儿祭灵,每过七天砍下一部分如何?” 公堂之上,卢家堂而皇之的讨论着程渔的死法,而在卢府附近,一个身披黑袍的女子手持罗盘,绕着卢府转起了圈子。 “奇怪,这诡怎么到这里就消失了,我没听说附近有哪位缉捕司的人啊” 第四章 提人 临江城监牢中,程渔终于醒了过来,他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潮湿与腐臭,但是他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庆幸自己还活着。 刚才在公堂上,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酷刑可以有这么多,从打板子,到上夹棍,疼痛一直在刺激着他早已非常虚弱的神经。 他挺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再一醒来时,已经在这监牢之中,看着幽暗潮湿的监牢,又看了看身下破旧的草席,远处的方窗照进来一块阳光,在这块阳光之中,浮尘草屑肆意飞舞。 身上的刑具倒是很全,脖子上带着枷,腿上还带着镣铐,自己无论是吃饭还是方便都要人辅助才行。 程渔想站起来,但是一动就浑身疼,他仍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光,他发现自己虎口的伤势居然已经好了大半,看来自己果真不是凡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接下来的几十天全是折磨,每天都是在绝望中度过,脑海里的金字写着自己能活到24,当时自己还嫌短,现在看来居然是一种奢望。 一股悲伤油然而生,虽然自己认为卢恒非常该死,但是自己可下不去这么狠的手,然而现在却要自己背这口黑锅。 不过卢恒也算是死的惨,不知道是哪位大侠杀了这个为祸一方,欺男霸女的祸害,他可是见过这位卢恒公子糟蹋太多小姑娘了。 这么说起来,管家卢升好像也经常帮卢恒打掩护,还经常克扣自己工钱,死了也活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里程渔的心稍微好受一点点,但是很快又沉了下去,杀人犯是个屁的大侠,杀他们俩也就算了,还打算杀我,还要我背这口黑锅。 “程渔,出来,县令大人要见你。” 一个腰挎长刀的狱卒打开厚实的牢门,押解着他前往衙门的前堂。 刚一到前堂,两道目光就直射在程渔脸上,一道目光的主人穿官袍戴乌纱,正是是县太爷,另一道目光的主人身穿黑色武服,胸口绣了一个银色的蛛网,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跪下!” 几个差役一声厉喝,直接给程渔的膝盖来了两脚,他直接跪倒在地,膝盖被磕的很疼,但是好身上其他地方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他颤抖着开口: “草民程渔,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正襟危坐,看起来颇有威仪,张口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气场非常强: “押在一旁,换枷为拷!” 两个差役卸下程渔身上沉重的枷锁,换成了灵活的拷链,虽是手腕一凉,但姿势可舒服太多了。 县令扭过头来,对旁边小姑娘说话时,原本凶威赫赫的县太爷,此时却变成了忠厚长者,语气如同春风化雨,好不温和: “柳小姐,你要的人我带到了,只是您这没有正式文书就要带走他,我不好做出这个决断啊。” 啪! 那女子没说话,掏出一个银色的腰牌,直接拍在实木的桌子上,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公堂之上,吓得所有人心头一震。 “陈大人,我什么时候要你做决定了?这个人我柳心兰要定了,我说的!” 再看那县令,却是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声音都不敢大一点继续低眉轻声回复“柳小姐”: “柳小姐,你这不是难为本官吗?现在他是命案的最大嫌疑人,死者还是卢府的卢公子,要是就这样被你带走了,我不好跟卢家人交代,更何况卢家子弟不少都是高官,怕是会对柳小姐不利啊。”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软硬兼施,但是柳心兰依旧我行我素,一点面子都不给: “陈大人,我说我要带走他,你是要阻止我吗?” 这句话直接让陈大人一哆嗦,脑门上止不住的冒汗,拿起一旁的手帕边擦汗边解释: “本官不敢,缉捕司要提人,我没有二话,只是柳小姐您舟车劳顿,要不吃个饭再说,再不济也得让程渔换身衣服,稍微医治一下,对吧?” 正午的光照在程渔背后,伤口的血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汗水让伤口火辣辣的疼,随后混在一起的味道逐渐飘散到公堂的每个角落。 柳心兰皱了皱眉头,眼珠子稍微转了转,伸出了一根葱葱玉手指: “一炷香,给他换身衣服,稍微治疗一下,我要带走他。” “遵命,来人,带程渔下去换身衣服,稍微治疗一下,要快,明白了吗?要快!” 陈县令微微欠身,对着柳心兰行了一礼,宽大的官袍也跟着垂了下来,颇有文人风骨,随后差人把程渔带了下去。 县太爷虽是表面恭敬,但实际上只是想拖时间,只要卢家人到了,放走自己就不算得罪卢家人,尽管没这个小姑娘厉害,凭借着老油条的见识,还是争取到不少时间。 果然,半炷香都没烧完,卢老夫人已经到了,程渔换好了干净衣服被押送到前堂,听候他们的发落。 刚到前堂,就听见卢老夫人苍老而狠辣的声音: “柳捕使,你好大的官威啊,杀人犯你说带走就带走吗?你真以为天下是你们缉捕司的?” “盟权特许,百无禁忌,这就是缉捕司的特权。” 柳心兰依旧面无表情,即使是面对卢老夫人,依旧是生硬的语气。 “柳心兰,你当真以为我家在缉捕司无人?还是说在朝堂无人?纵然你父亲曾在缉捕司位高权重,但真以为我卢家好欺负吗?你不给个说法那就盟主面前说话。” 卢老夫人虽然苍老,但是整个人犹如一只狮子,睥睨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而一旁的县令,仿佛有了主心骨,腰板挺得倍直。 直到这时,柳心兰的表情才稍稍有些变化,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下一刻就变回面无表情,语气却不是非常强硬: “程渔不是凶手,给我六天,不耽误令府公子的头七,我捉不到真凶就把程渔送回来,你们该怎么审怎么审。” “好,我给你们缉捕司这个面子,也给令尊一个面子。” 卢老夫人这才松口,程渔被柳心兰带出了衙门,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老实交代。” 马车上,这是柳心兰开口对程渔讲的第一句话,听到这句话的程渔着急忙慌的解释: “我不是凶手,我没杀人。”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觉醒了吗?觉醒了的话,又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宛如一把锐利的剑,直接刺向程渔内心的最深处,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程渔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的交代。 “…………就是这样,唉,我也是真够倒霉的。” 程渔刚说完,就被柳心兰抓住了脖领子,和这副俏脸贴的很近,但是他可没空欣赏。 “你是说现在你有请灵技能?” “对啊,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还让我这么倒霉。” 她身上一股好闻的兰花味,如果笑起来的话一定非常好看吧?当然,程渔只敢想,没胆子说出去。 “如果这回的事情可以完美解决,我会带你进缉捕司的,你很好。” 听到柳心兰的赞赏,程渔当然非常开心,而且听到自己可以吃皇粮,开心的都快蹦起来了。 “那如果没有解决呢?” “把你送回去。” 这句话又让程渔的心情坠入谷底,不过很快表情又明媚起来,尽可能的用一种比较轻快的语气告诉柳心兰: “如果要把我送回去的话,你能在那之前杀了我吗?我不想回去受折磨,死在你手上好像也不错,谢谢啦。” 是的,这就是程渔的想法,与其受尽折磨而死,不如死个痛快,死在这个漂亮姑娘的手上。 他这句话说完,柳心兰怔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应了一声: “我会的,不客气。” 程渔心中有些烦躁,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能抓了抓头发,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很难办吗?还是说凶手很难找。” “凶手已经查明身份了,案子的大概也清楚了,只有一些细节还是比较模糊。” 当谈到案子的时候,柳心兰再次恢复冰山脸,程渔也不在乎,老实的问着案子的信息。 “既然都知道凶手是谁了,案子也清楚了,为什么不去抓凶手呢?” 面对他的疑问,柳心兰只是低头看着脚,思索片刻后回复: “卢家可能对案子不太了解,但他们绝对知道凶手是谁,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找你当替罪羊吗?” 柳心兰的话让程渔身形一顿,如遭雷击,只能结巴着的问她: “为……为什么?” 第五章 良花篇(一) “因为相对于抓到真凶,他们更想保住卢家的脸面,所以明面上拿你顶罪,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真凶原来是为了报复卢家的恶行。” “所以你们就让我背黑锅?!所以你们就要害我性命?!所以你们就要把我折磨到死?!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听到柳心兰的解释后,程渔非常激动,他本身就是一个朴实青年,看到有人把自己的性命如此不当回事,他怒了,说话也越来越大声,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你吼什么?害你性命的又不是我。” 这一句话就让程渔熄了火,意识到自己确实好像对她太激动了,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们缉捕司不为民伸冤吗?” “缉捕司只负责邪祟相关的事情,这个案子的凶手可以操控邪祟,所以暂时由缉捕司接手,我们不审理案子,翻案伸冤也不是我们的活。” “哦,不好意思。” 稍微一解释,程渔就明白了,救自己属于是拔出萝卜带点泥,捎带手的事情,语气立刻就软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救我呢?” “你斩杀了卢升的尸身,需要靠你才能找到凶手的位置,这是我们少有的线索。另外,我们要赶在卢家之前捉到凶手,不然卢家杀死凶手藏匿起来后,这就成了悬案,你也就没得翻案。” 程渔的疑问非常多,而柳心兰的回复也是有条不紊,一目了然。 “等会,他们怎么知道凶手位置的?” “卢恒的尸体,当然了他们也害怕尸体丢失,才将你留了下来,当作备份指南。” “哦,我们这是去哪?” “临江城最近的缉捕司据点。” 等马车停了,两人走下马车,一看到院子的样式,程渔吓得腿都软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处据点是一个义庄,他对义庄的阴影可太大了,而柳心兰在看到他的不适应后,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开口就问: “怎么了?” “没事,走吧。” 还好,这个义庄的造型和之前诡界里的那个差异非常大,进到大殿以后,柳心兰立刻招呼旁边的一个年轻人。 “彭飞,他斩杀了卢升的尸身,取他的血液就行。” “好嘞,兄弟,来吧。” 彭飞走到他面前,拿出一张空白符纸,随后用一把小刀划开了他的食指,把血滴在一旁的茶盅里。 随后用一个非常细小的毛笔沾了沾程渔的血,开始画符。 “嗬!阴气这么重,你是召魂师啊?” “是啊,怎么了?” 这个叫彭飞的年轻人一眼就看出了程渔的身份,然后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扭头喊柳心兰: “他以后跟我们混吗?” “他现在还是替罪羊,需要等这个事情完美解决才能跟我们干。” 彭飞点了点头,把制作好的符箓递给柳心兰,然后回来小声的跟程渔说: “兄弟,看你都是半个自己人了,我跟你说,召魂师阴气大,太容易招邪祟了,要不要我给你搞两张灵符,驱除个邪祟还是轻轻松松的。” 程渔刚准备答应,那边的柳心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彭飞,你就别忽悠他了,他没带银两。” “没事,可以先欠着,就当天使投资了,如果他能回来再还我钱就行。” 彭飞掏出两张灵符,拍在程渔手上,大大咧咧的告诉他: “这两张灵符驱除个低级邪祟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如果能入伙记得还我钱哦。” “谢谢彭飞兄。” 不多时,柳心兰拿着一套衣服走了出来,然后递给程渔: “换上吧,起码行动方便,而且有防护功能。” 递给程渔的正是缉捕司的正式办案人员的衣服,这套衣服的材质非常好,远非他之前穿的粗布烂衫可比,他摸着这套衣服,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也要成为缉捕司的一员。 换上缉捕司制服的程渔明显精神多了,人也看着灵光不少,柳心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该出发了,上车。” “哦,好嘞。” 罗盘指示着一个方向,两人坐在马车里休息,即使是天黑了也仍然在赶路。 “感谢柳姑娘,还把我的剑给讨了回来。” “这柄剑不错,起码可以诛邪,你拿来防身也好,我们先出发,其他缉捕司的人明天早上出发。” “对了,听彭飞的意思,召魂师的阴气比较重,容易招邪祟是吧?” “是的,召魂师天生阴气重,容易招邪祟,不过阶段升上去还是可以长命百岁的,你现在几阶?” “二阶,你呢?你是几阶” 程渔挺感激她的,不是她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正躺在牢房里,忍受着剧痛等死,而现在却还可以搏个生机。 “我是四阶,身份是天灵师,即使不斩杀邪祟也可以升阶,哦对了,升阶以后除了可以增长寿命,还会提升身体机能……” 柳心兰很有耐心,慢慢给程渔普及着驱魔师的基本信息,让他对自己所获得的力量有个基础的概念。 他也感觉到,原来的那个化作枯骨的道士是一个好人,把升级的机会留给自己,所以自己刚觉醒就直接升到二级。 等到第二天清晨,终于赶到了凶手所在的那座片山。 “好了,凶手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留在法阵里不要出来,带着你碍手碍脚的,千万别出来,出来就进不去了,这个法阵只能出不能进。” 柳心兰在地上布置了一个复杂的法阵,淡淡的金光萦绕在法阵的旗子旁,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离开了这里,带着罗盘走向了深处。 雾气朦胧,程渔也乐得清闲,躺下一颗大树下就要睡觉,正在即将睡着之时,一个小孩的哭声吵醒了他。 他坐起来打量着这个小孩,真是个好看的娃娃,就跟年画里出来的一样,穿着粗布小褂,长的粉雕玉琢似的,一边走,一边用肥嫩嫩的小手揉着眼睛。 “那小孩儿,你怎么了?” “大哥哥,我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你能送我回家吗?呜呜呜呜。” 这个小娃娃哭的很伤心,虽然在这深山老林里显得非常诡异,但是他却也放心不下这个孩子,自己不出法阵和这孩子聊天不得了。 “你等一会好不好,大哥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咱们等一个大姐姐过来,让她带着咱俩回家好吗?” 从小程渔就热心肠,只要是举手之劳,他也愿意去做,所以就直接打算先哄着孩子,等柳心兰回来,再带着小孩回家。 “我现在就要回家,呜呜呜呜,你带我回家。” 这小孩立刻坐在地上开始撒泼,程渔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小孩怎么感觉像是邪祟,深山老林,就他一个小孩,还非得让自己出这个圈。 程渔打定主意,死都不出这个圈,在这个圈内尽可能的帮这个小孩。 “小弟弟,你等一下哦,我给你做个东西,你看着啊。” 他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拔出赤霄剑,虽然没有小刀用着灵活,但就这样凑活吧,只是片刻之后,一个木头的小兔子就做好了,程渔直接抛给小孩,希望用这个来逗小孩开心。 那小孩接住木头兔子以后,愣了一下,然后抹了抹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的问程渔: “大哥哥,你会做小狗吗,我喜欢小狗。” “我当然会做小狗了,我的小狗雕的可棒了,原来有个漂亮姐姐,也跟你一样喜欢小狗,我还送过她一个木头小狗呢,你等一下哦。” 眼见这样可以哄住小孩,程渔立刻开口稳住他,拔出赤霄剑,用力砍下一个巴掌粗的树杈,准备来个大展身手。 “大哥哥,你会讲故事吗?我想听你讲一讲那个漂亮姐姐的故事。” 刚准备动手开雕的程渔愣了一下,心说,这个姐姐最后的结局可是有点惨,算了,改成大团圆结局给孩子听吧。 “会啊,我现在给你讲这个故事,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啊。” 此次劫后余生的程渔一直感叹,造化啊,讲的这个故事也好,送的木头小狗也罢,如果不是这些,自己怕是已经死在那深山老林里了 第六章 良花篇(二) 程渔一边用赤霄剑费力的雕刻着木头小狗,一边思考着怎么讲故事,终于,他开始讲了。 这个漂亮姐姐就叫她小花吧,小花从小家里穷的厉害,但是家里却很温暖,父母辛勤劳作,自己和弟弟过的也算是开心。 后来小花的妈妈身体就染了重病,为了给妈妈看病,家里过的非常拮据,以至于小花和弟弟好多年都没尝过肉味,但是妈妈还是很早就去世了。 他们非常的善良,而且小花姐姐有个青梅竹马,叫小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小良经常给小花送小玩具,竹蜻蜓啦,小风车啦。 虽然这些玩具很多时候都会被弟弟抢走,但是他们过的很开心,小良的父亲是个秀才,母亲早早的去世,从小他父亲就认为小良是读书的材料,所以就让小良从小读书。 等到小良16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秀才了,这个时候小良想央求父亲去跟小花家里提亲。 小良父亲心高气傲,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个普通姑娘呢?所以直接拒绝了小良,并且还严禁小良去见小花,每回小花去找小良,小良的父亲都会说小花不知廉耻,勾引小良。 小花姐姐是个女孩子啊,受不了这种气,她也知道自己的小良哥哥将来会当官,娶好多好多夫人,这么会看上自己呢,所以就打算断了对小良的念想。 但是小良可是真的情真意切,直接当着他父亲的面问,去不去小花家提亲,说一声不去,就用刀砍下自己的一根指头,小良的父亲刚开始非常硬气,直接告诉小良,不去。 啪!小良直接砍下了自己的小拇指,然后告诉父亲,今生不能娶小花为妻,宁愿不要自己写字的右手,再也不考取功名。 小良的父亲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都同意了两人的婚事,直接去小花家提了亲,两人就这样定了亲。 等到小良要进京赶考之前,小花用布把头发缠了起来,然后告诉小良,等小良回来,让他亲手把布解下来,自己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 小良点了点头,然后进京赶考,而正在这时,小花被当地恶霸卢恒盯上了,因为小花长的好看,就想强占了小花。 先是故意讹诈小花的弟弟撞伤了自己,要他们家赔钱,小花家里当然没有钱,恶霸卢恒就让小花去卢恒家里道歉,打算趁机强占小花。 小花打伤了卢恒,逃出卢家,结果卢家联合县衙,说小花伤人,就要抄她的家,还要治她的罪。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小良回来了,而且是考上状元回来了,带着皇上让他防身的锦衣卫气宇轩昂的回来了。 最后当然是卢家被根除,县令被革职,小花和小良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这是你的小狗,收好了,唉……你怎么又哭了。” 那个小孩子听的非常入神,听到后面甚至哭了起来,搞的程渔都愣住了,自己讲的不是皆大欢喜的喜剧吗?这小孩怎么听哭了。 “大哥哥,你不是说你送了小花姐姐一个木头小狗吗?你什么时候送的?这故事里都没有你的事情。” 程渔把巴掌大小的木头小狗扔了过去,小孩稳稳接住,对于这个问题,实际情况是忘编了,因为原本是个大悲剧,改的太猛,忘加上了,所以只能自己再打个补丁: “他们结婚的时候,哥哥送了一只木头小狗当礼物,那个木头小狗还是桂花木的,因为小花姐姐做的一手非常好吃的桂花糕,而且那个姐姐好像非常喜欢小狗,绣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有小狗。” “你骗人,结婚随礼都是随的银子,哪有随木头小狗的,大哥哥最会骗人了。” “唉唉唉,小孩你不要血口喷人啊,这个故事还没完呢,你要不要听后边的。” “还有吗?” “那当然了。” 程渔把戏剧《武家坡》里的薛平贵和王宝钏直接换成了小良和小花,开局稍微改了改,竟然非常丝滑。 当他讲到十八年后,西凉王小良回到武家坡的寒窑里找到小花的时候,小孩儿紧锁的眉头豁然开朗,开开心心的鼓起掌。 他的反应让程渔非常开心,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多么皆大欢喜的故事,上回怎么还哭了呢。 眼见柳心兰还没来,程渔就在思考怎么继续编,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不对劲,一只“尸诡”极速狂奔,正在朝着自己,不对应该是这个小孩跑来,自己在法阵里,外边进不来。 “小孩儿,快跑,跑啊!” 程渔喊的撕心裂肺,青筋在额头上暴起,小孩没太反应过来,等看到尸诡的时候,直接被吓哭了,更别说跑了。 眼见尸诡越来越近,他直接拎起赤霄剑冲了出去,将小孩稳稳护在身后,面对极速狂奔的尸诡他完全没有退缩,也奔向这头尸诡。 “啊!” 程渔一声断喝,调动浑身的力气劈出这一剑,砍中了,但是尸诡还是撞在了他身上,直接将他撞飞出去。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在晕倒前,他用尽全力去看那个小孩儿,想让那个小孩儿快跑,但是却没有看见小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糊糊的人形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程渔晕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幽暗的山洞里,这个山洞里有着非常浓烈的尸臭味,旁边放着的煤油灯静静的燃烧着。 他想动,但是发现自己除了头,其他哪里都动不了,自己竟然在往某个地方走着,不受控制的走着。 “是人是诡,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大吼既是寻找幕后黑手,也是为自己壮壮胆子。 “我在这呢,你倒还真是个好人,稀罕哟。” 一个穿着破烂黑袍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程渔打量着此人,发现此人妖异的厉害,黑袍下露出的半截右手手臂上,竟然布满了尸斑,而且手臂上没有手,空荡荡的一只手臂。 再看他的面相,最多二十出头,还颇为俊朗,笑盈盈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阴气,脸色苍白的厉害,但是不发青,看着还像是人。 “那小孩呢?那小孩有没有事?” “哈哈哈哈,那个小孩就是我变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你出来,哈哈哈哈。” 这个男人笑的非常开心,笑声在程渔耳朵里却是非常刺耳,听的他心烦气躁,气血上涌: “够啦!看你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呸!”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凝重,左手从黑袍下缓缓抬起,布满尸斑的左手上,竟然握着一只木头小狗,正是程渔刚才送给小孩子的那个。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不过我更想听听这个故事的原版,如果你讲的足够好,我可以放了你。” “……真的?” 程渔听到男人的要求,感觉有些诧异,但还是带着一丝希冀问了过去。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还会活到这时候吗?” 听到男人的话,程渔发现自己好像没得选,所以就将思绪拉回到了从前。 小良的真名叫做叶良,小花的真名叫黎花,故事的前边倒是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叶良进京赶考以后。 卢恒看上了黎花,就和管家卢升商量怎么把黎花搞到手,终于在奸计之下得逞了。 程渔记得那是一个腊月,天上飘着小雪,卢恒公子兴冲冲的带着几个下人回了卢府,那几个下人扛着一个麻袋,里边好像是个女人。 大概半个时辰后,卢府内传来一阵叫嚷声,是卢恒公子的正妻,卢少夫人发出的,许多下人围上去看热闹。 “杨哥,这是怎么回事?” 程渔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拉住同在卢府做工的杨哥问个明白。 “赶紧一起过去饱饱眼福吧,卢公子带着一个可好看的姑娘到家里偷情,被少夫人逮住了,现在把那个小姑娘扒光了,让府里的下人看呢,听说可长得好看了,走走走。” 那个时候的程渔十六岁,心里暗暗为这个女孩感到不幸,卢少夫人肯定是没法拿卢公子出气的,所以只能拿着强抢来的姑娘撒气了。 程渔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过去看看热闹,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骚狐狸,让你勾引我男人,今天好好让你现现眼。” 卢少夫人一脚踹在女孩身上,女孩一个受力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双手使劲护住胸前,又想护住下身。 那个女孩正是黎花,她的眼中早已充满泪水,眼前的世界也因泪水而模糊,冰天雪地里的她赤身裸体,嫩白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不感觉冷,只感觉脸上发烫,大脑发懵。 一旁的下人也是跟着看热闹,还有两个丫鬟按照主子的吩咐,去扒开黎花遮挡的双手,好让这些下人看个干净。 第七章 良花篇(三) 程渔很想冲过去救下黎花,他认得黎花,知道这个女孩子会做桂花糕,手很巧,会绣花。 好几次从街里穿过时,这个姑娘都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己的桂花糕小摊子,用灵巧的小手在鞋子上,衣服上绣着小狗。 他尝过黎花的桂花糕,很好吃。所以如今看着她在这里受辱,自然是心生不忍,但自己无可奈何,卢府的下人一百多号,他对付一个都吃力。 黎花被赶出了卢府,赤身站在雪地中,双手护在胸前缓慢的走着,泪水早已在脸上结冰,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冻死,也许下半个时辰后,也许是下一刻。 风雪越来越大了,程渔追了出去,她会冻死在雪地里,真的会死。 他追到黎花面前,然后开始脱衣服,某一刻,他能感觉得到,黎花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也许是把程渔当作一个歹人了吧。 程渔把自己身上棉服和棉裤脱了下来,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雪地里,然后扭头离开黎花,打算回到卢府: “穿上吧,不然你会冻死在雪地里,而且能够遮羞。” “谢谢。” 声音非常的轻,但是清晰的传到了程渔的耳朵里,程渔没有说话,只是哆嗦着叹了口气,便离开了这个可怜的姑娘。 她在雪地里走着,脸上被冻得通红,嘴唇也开始发紫,但是她感觉不到,她依旧流着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小良哥哥。 自己视如生命的贞洁,被卢恒拿走了,自己的身体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看光了,她像一个木偶,机械的,木然的回到了家。 这件事情很快传开了,卢府上下很快把这件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男人们讨论着白花花的肉体,女人们编造着八卦的故事,临江城看起来其乐融融。 叶良的父亲非常开心,自己的儿子这回能换个好老婆了吧?这个穷人百姓家的闺女无论如何都配不上自己儿子了。 不行,他害怕自己重情义的儿子仍然坚持娶这个“荡妇”,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绝对不让这个“浪蹄子”踏进叶家的大门,必须逼死她。 他一人堵在黎花家门口,痛斥着黎花为了钱财勾引卢恒,自己情深意重的儿子被这“荡妇”辜负,并且大声喊着,她要是还要点脸就赶紧上吊。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有的拍手称快,有的摇头叹息,有的跟着叫嚷,还有的泼皮说要花钱让黎花陪他…… 黎花死了,年后,刚刚解冻的湖面上飘起了她的尸体,程渔发现的。 他赶忙跳进冰冷的水中,将一袭单薄素衣的黎花捞出,打着冷颤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给黎花盖上,然后背到了黎花家门口。 从湖边到黎花家的路很远,他也想借个板车拉着黎花,但是那些人看到程渔想拉的是个尸体后,纷纷避而远之。 最终在寒风中,光着膀子的程渔浑身是汗,将黎花的尸体背到了她的家,见到了她的父亲。 黎老汉是个憨厚老实的人,看到女儿的尸体后也不说话,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豆大的泪水划过他满是皱纹的老脸。 他们俩偷偷的把黎花埋了,埋在城外的荒山之上,一个永远不会有人过去看望的地方。 也许是黎老汉也清楚,自己的女儿蒙受了冤屈,直接到衙门擂鼓告状,在挨了三十大板之后,终于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穿着貂皮袄的卢恒坐在公堂的椅子上,看上去已经知道结果了,县太爷也开口了: “黎老汉,你说你女儿被卢恒公子玷污,可有证据?” “启……启禀县太爷,他们家的下人可以作证。” “带人证。” 不多时,人证被带了过来,一个个开口: “小的是卢府的护院,启禀县太爷,我亲眼看见黎花勾引卢恒公子,最后被我家少夫人抓到了,绝对不存在用强。” “小的是卢府的厨子,秦护院说的和我见的一样。” “我也是……” 人证的证词铁板一块,县太爷也懒得追问,直接问跪在地上的黎老汉: “听见了吗?人家都看到了你女儿勾引的卢家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要想继续对簿公堂,那就叫你女儿过来,咱们问个明白。” 一听到这话,卢老汉非常激动,站起身来大骂陈县令: “狗官,你明明知道我女儿是被卢恒玷污,现在投湖而死,还说什么要我女儿过来,我……” 黎老汉死了,听说是被打死的,因为咆哮公堂,被打了五十板子,结果一边挨板子,一边骂县太爷,最后活活被打死了,尸体也被扔在了乱葬岗。 程渔听说以后,在柴房找了一根桂花树的木头,刻了一只小狗,然后跑到乱葬岗上,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黎老汉的尸体。 他背着这具尸体背到了荒山,黎花葬在那座荒山之上,他把黎老汉葬在了黎花的旁边,把木头小狗给了黎花,随后长叹一声,在夜色中离开了这座荒山,再也没回来……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呢?” 程渔好奇的问着这个诡异青年,他扭头看去,身后的诡异青年竟然已经热泪盈眶,注意到程渔的目光后,他用右臂擦了擦泪水,因为没有手掌,所以看着有些古怪。 “等一下,等一下你就明白了。” 他们走到了这个山洞的尽头,诡异青年一抬手,尽头的石门轰隆一声开了,程渔看着不受控制的身体走进石门之后。 轰隆! 石门又关上了,这里像是一个房间,闻着有淡淡的桂花香,房间的尽头,放着一具水晶棺材,水晶棺材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人。 黎花! 她的脸色并不是死人那般的铁青,反而有些红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身上穿的,居然是红色的嫁衣,双手放在胸前,握着一双绣着小狗的布鞋。 “谢谢你,我想你现在能猜出我的名字了。” “你是叶良?” “是的,我就是叶良,卢恒就是我杀的。” 第八章 复仇 “你是叶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另外,这三年你去哪里了?” 叶良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只能带着苦笑告诉程渔: “你知道我进京赶考以后发生了什么吗?” 京城距离临江城非常远,所以叶良选择早两个月出发,这样刚好在春天赶到京城,去京城的路上他非常累,但是他忍得下。 一想到自己金榜题名后,就可以光耀门楣,就可以实现父亲多年的期望,就可以摆脱窘迫,就可以迎娶黎花,他根本不在乎路上这点风霜。 到了京城以后,他身无浮财,又时近年关,所以便打起了写对联赚钱的主意,指望着靠这个赚取些钱财,自己过的好一点。 寒风中,他一笔一画的写着对联,哆嗦的身体丝毫不影响利落的字迹,对联上的字都是工整的瘦金体,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远处有富家子弟闹市纵马,叶良远远望去,那少年身着貂裘锦帽,正意气风发,肆意挥洒着少年心性,但是一旁的百姓可遭了罪。 有的被快马撞倒在地,还有些摊子被拥挤的人群撞到,一个个商品损坏在慌忙逃窜的路人脚下。 尖叫声,求救声,怒骂声,大笑声混在一起,但是却没人敢惹这个纵马少年,都知道此人家世显赫。 然而没过多久,逃窜的人群撞翻了叶良的摊子,一个个工整的对联被人踩在脚下,又慢慢踩成碎片,叶良也被撞倒在地,衣服上染了大片墨汁。 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公子哥他惹不起,但是他却早已红了眼眶,窝囊,太窝囊了,将来他一定要把这一切还回去。 现在,他只能先等科举考试,先中个功名再说。 第二天,叶良又买了一套写对联用的材料后,他是真的没钱了,闻着馄饨的香味,却知道自己根本吃不起,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 馄饨摊的老板娘眼睛微红,似乎哭了一夜,一旁忙活的老板却是强撑起笑容,继续招待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这位先生是读书人吗?” 老板似乎注意到了站了半天的叶良,主动打起了招呼,叶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先生坐下吧,这碗馄饨我请了。” “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 老板却是哈哈一乐,脸上带着些许悲伤,告诉叶良: “我儿子昨天死了,我和我婆娘突然就不知道给谁挣钱了,所以请先生吃着碗馄饨,等先生发达了,再替小儿伸冤。” 叶良坐下了,面色带着同情,然后认真的告诉老板: “他日我功成名就,有什么冤屈一定替你洗刷。” 他刚吃了一个馄饨,老板娘却擦了擦眼泪,语气中带着决绝: “等他中了功名,儿子的骨头都没了,先生,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 老板娘心直口快,虽然话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叶良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事情。 “先生,能不能帮小妇人写副状子,我要状告段家公子闹市纵马,踩死我儿。” 说这话的时候,老板娘咬牙切齿,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叶良也只是长叹一口气。 看起来他们是中年得子,还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昨日纵马少年踩死,这种丧子之痛,却是让人同情。 “好,你们请我吃馄饨,我便替你们写下这个状子……” 叶良被一群富家少爷绑了起来,然后被马一直拖到京城郊外,把他写状子的右手砍了下来。 “教你爱管闲事,害得我被我爹罚跪,现在砍了你的爪子。” 纵使叶良如何求饶,自己的右手还是被砍了,几名富家公子扬长而去,留下叶良一人在一滩血液里哀嚎。 他觉醒了,成为了天灵师,握着断手的他万念俱灰,没法考取功名了,甚至连干些活都是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自己的父亲,该怎么面对黎花。 但是他还是决定回去了,没有一分钱的他靠要饭一路讨回了临江城。 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父亲在知道叶良断手,成为废人后被气死,未婚妻受辱投湖自尽,他看了看自己的断手,心里暗自发誓,他要报仇!!! 讲完故事的叶良眼中是滔天的怒火,恨不得将仇人碎尸万段。 程渔听完叶良的故事,双眼瞪得非常大,心里也暗自佩服这个男人的坚毅,他问叶良: “那你后来怎么做了?” 叶良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哀伤,轻抚着水晶棺材,看着里边的黎花: “我在讨饭回临江的路上,捡到一本阴人经,是修行用的,我觉醒了天灵师,所以就打算学成这个报仇。我先用阴人经的法子找到了黎花的尸体,然后搬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他还停顿了一下,扭头非常郑重的对程渔鞠了一躬: “谢谢你,我对我曾经想杀掉你表示道歉,毕竟我想杀掉卢家满门,所以误伤了你,作为补偿,告诉你点好玩的东西。” 叶良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兴奋的告诉程渔: “他是被他的亲生父亲杀死的,他的亲生父亲就是管家卢升,哈哈哈哈,我把卢升练成了“尸诡”,这个老小子当年给卢恒出谋划策,是帮凶!我并没有把卢升的神识全部杀死,而是让他保持清晰,然后清醒着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卢恒,哈哈哈哈。” 四周回荡着叶良神经质的笑声,听的程渔浑身发冷,而叶良则疯癫的讲着自己复仇的过程,卢恒是卢升和卢员外的正妻偷情生下的孽种,这是他搜刮卢升的灵魂得来的信息。 他控制尚有神识的卢升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卢恒分尸,本来还准备控制卢升多杀几个人,没想到却遇上了带着赤霄剑的程渔。 “程渔,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但是很快,我和阿花就再也不欠你东西了。” “你要干什么?” 程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叶良,拔出赤霄剑,然后将赤霄剑缓缓的插入叶良的心脏,殷红的血液顺着赤霄剑滴落在地上,而叶良却嘴角挂笑。 “杀了我,你应该会获得不少经验吧,希望你可以把我和黎花葬在一起,放在我腰间的储物袋就是给你的报酬了,除了一些法宝,还有我对阴气的理解。” 血腥味逐渐弥漫在房间里,压制住了房间里的桂花香,叶良仿佛解脱了,脸上格外的轻松。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要杀人,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们还我什么东西。” 程渔疯狂的甩着脑袋,拒绝着这一切,但是叶良接下来的话却勾起了程渔的兴趣。 “那本新版阴人经是我的心血之作,应该能让你的寿命稍微延长一下,你最缺的就是寿命,不是吗?另外,你没有杀人,是我杀的人,我只是把经验送给你了。” 剑又进了一寸,血液流的更多了,而叶良的生命似乎也快走到了尽头,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 “程渔,她不喜欢小狗,我喜欢小狗的。” 随后倒地不起,五分钟后,程渔感觉能控制身体了,但是他却愣在了原地,这是不是也说明,叶良死了。 姓名:程渔 身份:召魂师 寿命:24(19) 技能:请灵 阶段:二阶(960\/) 他走到水晶棺材旁,看着宛如熟睡的黎花,长叹了一口气,哎,天道不公啊。 储物袋里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宝,还有一本笔记,一个木头小狗,以及三颗海螺。 每颗海螺可以储存一个人的一段意识,程渔看着写了“一”的海螺,拿出来放出里边的声音。 “程渔,当你拿到海螺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谢谢你的木头小狗,请你务必带好这个木头小狗,因为它承载着我的灵魂,我死后一定会化为凶魂厉鬼,但只要这个木头小狗在,就可以压制住,关键时候还能那个救你一命,剩下两个你一年后再打开,谢谢。” “我答应你。” 程渔轻声应下,收拾好储物袋,便要离开这里,但是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该怎么离开呢?叶良并没有告诉自己该怎么离开。 第九章 再见 程渔在房间里四处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出口,然而并没有,进来的石门已经被堵得死死的,凭自己的力气,完全没有机会打开。 没办法,程渔努力回忆着,叶良的开门方式,应该是某种道法,他说过他的本事都在这本《阴人经》里了,希望能找到吧。 很快,他就找到了相关的章节,发现要学会控制阴气,才能打开这扇门,旁边倒是有学习阴气的法子,程渔掌握阴气也并不费劲。 仅仅是几分钟后,呀就学会了简单掌控阴气,他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他成就盖世英雄的第一步。 按照笔记上说的法子,石门很快就打开了,程渔背上叶良的尸体,毕竟自己还要这个来洗刷冤屈,出去之后,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叹了口气便把门关上了。 他在山洞里摸索着,不多时就快到了出口,一柄长刀突然从侧边杀出,速度之快,根本让程渔反应不过来。 但是就在即将劈到程渔的时候,刀停了,而且还准确的念出了程渔的名字: “程渔?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出去吧,边走边说。” 来的人正是柳心兰,不得不说叶良的天赋却是极高,他并没直接控制卢升杀死卢恒,袭击程渔。 而是用另一具尸体——黎花父亲的尸体,代为炼化卢升,控制卢升杀死卢恒,袭击的程渔,这样他们必须先打赢黎花父亲的尸体,才能见到叶良。 而柳心兰,正是已经斩杀了黎老汉化作的“尸诡”,顺着轨迹摸索到这里,却在这里看到一个人背着一个尸体往外走。 因为山洞里光线昏暗,便以为那个身影就是叶良,没想到杀到近前了才发现,这是程渔,紧急收刀这才留住了程渔的性命。 两人出了山洞,程渔也把事情的大概讲了个差不多,除了送自己东西那一段掐了,其他的都是实话实说。 柳心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和她掌握的情报差不多,她指了指程渔身后的尸体问: “这就是叶良对吧?” “是的,我想把他带回去,好洗刷我的冤屈。” “希望如此吧,幸好人死了,如果是活的,估计卢家不会让我们带回去。” 等到了第二天,两人乘着马车赶回了临江城的县衙,将尸体搬给陈县令看,卢家也来了不少人。 “这就是凶手,他先是控制了卢升杀死卢恒,然后准备杀死程渔,却被程渔反杀。至于原因嘛,根据我们调查,很有可能是谋财。” 柳心兰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洗刷程渔的冤屈,实话说出来后,卢家肯定阻止翻案,所以修改后的供词无疑是保全了卢家的脸面。 县令以及卢家一众十分认可这个结果,当即就写下了卷宗,给程渔翻了案,这件案子也算是尘埃落定。 程渔不仅翻了案,还获得县衙奖励的白银,以及卢家不少财物,央求柳心兰把程渔带走。 “这算是……封口费?” “算是吧,他们求我把你带走估计也是不希望你在这里乱说话。” 面对程渔的疑问,柳心兰思考片刻,给出了答复。 收了钱财的程渔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感觉身上有些阴冷,叶良和黎花要背着骂名一辈子,而那么多真正的恶人却逍遥法外,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天上艳阳高照,但是程渔丝毫不觉得温暖,反而有些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看了一眼柳心兰,依旧是面无表情,依旧是一脸淡然。 她是没有心,还是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心呢? 柳心兰说自己有事情,过两天再回来带程渔进京城,随后就离开了临江城。 程渔没敢再回到卢家,他觉得再呆在那里的话,他会睡不着,所以找了一个客栈打算在这里快活两天,毕竟是有钱了。 然而到了晚上,他却根本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叶良与黎花,他穿好衣服,背上长剑出门了,缉捕使的身份果然不错,不仅大晚上可以出门,还可以带着长剑。 月光皎洁,轻柔的洒在地上,程渔一个人走进了一个小巷,那里原来是黎花与叶良的家。 当他进到黎花家里的时候,萧瑟与破败充斥着这个院子,庭前长着一颗桂花树,想必黎花做的桂花糕就是这里取材的吧。 杂草填满了整个院子,这个院子没人占,大抵也是因为人们认为这个院子充满了不详吧。 程渔拔了一小片的野草,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土地,随后掏出一沓纸钱和黄纸,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把这些点燃。 袅袅白烟在月光下轻柔的舞动着,这可能是程渔对这个悲惨的姑娘最后的善意了吧。 “谢谢你。” 一个女声从程渔的背后传来,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好熟悉,但是这个时候在这里,怕不是个诡吧? 他扭头看去,确实是个诡,诡魂,蓝白色的诡魂,黎花蓝白色的诡魂,程渔没有害怕,反而笑了,他知道,这个温柔的女孩即使变成鬼也不会伤人。 但是他笑着笑着又哭了,为什么这么善良的女孩却要被命运如此对待,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土壤上,是的,程渔在为这个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女孩流泪。 黎花的诡魂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跟程渔道歉: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以为修士不会怕鬼的,一般人毕竟也很难看到我们,对不起。” 听到这个女孩还是这般温柔善良,程渔的心里从悲伤变成了恼火,这贼老天,好人你不庇护,偏偏垂青那些恶人,他在替黎花生气,也在替黎花悲伤。 “没事,我不是被你吓到了,我见到叶良了,他很好,很爱你,希望你们来生幸福美满。” 程渔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带着无尽的悲伤告诉了黎花这句不知道算是祝福还是惋惜的话。 黎花哭了,虽然她是个诡魂,但是肩膀在不停的抽动,双手捂着小脸,哭声很小,但是每一声都捶打在程渔心里。 “我知道,良哥哥很好,我此生最大的怨念就是不能与叶良成婚,所以化作冤魂,但是现在叶良已死,我的这股怨念应该也要散了,我真的要和这辈子说再见了。” 她仍然是带着哭腔说出了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即将与这辈子告别,还是在哭自己悲惨的一生,亦或者她的叶良哥哥也是一世凄惨……太多了,她可以哭的太多了,她似乎带着太多的悲伤,好像和这么糟糕的这辈子告别也不是一件坏事…… 蓝白色的少女魂魄逐渐变得虚幻,她好像真的要离开了,程渔对着她大喊: “下辈子一定要幸福啊。” “谢谢。” 消失了,说完这两个字,黎花的灵魂彻底消失了,地上的纸钱和黄纸也全都烧完了,灰烬在微风中逐渐消散,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到她消失以后,程渔沉闷的胸膛好像突然变得清新,他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的香甜,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没有醒来,不知道了什么时候,他被一条信息给惊醒了。 姓名:程渔 身份:召魂师 寿命:28(19) 技能:请灵 阶段:三阶(5\/) 怎么回事,程渔突然他发现自己升阶了,他一头雾水,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幕人间炼狱。 程渔手握赤霄剑,而赤霄剑的剑尖,却扎在卢员外的心口。 卢员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