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诀宁子青》 第1章 死了个人 永宁十三年,大寒,梅苑的梅花一夜绽放,香气弥漫整个南曜国都。 一身破烂衣服的女子倒在梅苑亭中,口吐鲜血,身体不断的抽蓄着,眼泪弥漫了她的双眼,刺骨的寒风卷起满地的梅花瓣漫天飞舞着。 耳旁传来一道冷漠的男声:“宁子青,皇后之位也是你这低贱之人能觊觎的,从始至终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我看这梅苑的红梅还不够红啊,不如就用你的鲜血来染染吧!” 女子身体逐渐冰冷,她努力动了动嘴唇,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 “姐姐,这皇后之位甚好,可惜你不配,哈哈哈哈!”狂笑的女声不断刺激着她。 “兰儿,这贱人就任凭你处置,朕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男子厌恶的狠狠踹了女子一脚,女子痛得全身痉挛,她似心有不甘,双手用力的向前抓出几道血痕。 悔恨交织着,当初信错了人,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成了谎言,如今倒为她人做了嫁衣裳,竟落得父兄被杀,自己枉死。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送姐姐一程的!”一道寒光闪过,地上的女子头颅被砍下,终结了她这可笑又悲惨的一生,滚落在一旁的头颅,眼睛渗出两道血泪,像是控诉着苍天的不公,霍云泓,宁子兰,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落入水中的宁子青猛的睁开双眼,冰冷刺骨的湖水冻得她全身颤抖,她憋了一口气尽量向岸边游去,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正向她靠近,那人泅水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游到了她身边来。 宁子青猛的惊醒过来,这场景不是三年前的徐家宴会上吗?她重生回来了?陌生的男子将她拽住径直往岸边游去。 待两人靠近岸边的同时宁子青猛的转身用尽全身力量一脚踢向那人下体,那人吃痛的跌进水中,宁子青踉跄的爬起来跑进了湖边一处供人休息的茶室,进去后她快速捂住嘴鼻,将湿了的披帛盖在了香炉上。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外头徐府丫头的叫喊声将宴会上的人都引了过来,宁子青迅速的将一旁煮茶的炭火打翻在了屏风上,瞬间,整个偏厅便燃了起来。 “走水啦!”她故意捏着鼻子大声尖叫。 一群人又急忙跑去救火。 宁子青趁乱躲进了偏厅的更衣室换掉了打湿的衣裙。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火势逐渐被扑灭,还好没有烧到前院去。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起火了!”一个中年男子沉着脸走出人群,此人正是户部尚书徐正。 “大人,我刚看见有人落水了,家丁正在救人这边就烧起来了!” “谁落水了?”徐正疑惑的看到空地上躺着的男人。 “这不是麻二吗?”一个小厮惊呼到。 此时的麻二吐了口水,全身正抖动得厉害。 第2章 意外之吻 夜正浓,初春的风里夹杂着一丝花草香,宁侯府北苑最偏僻的院子里,宁子青陷入了无尽梦魇之中。 梦中的她凄惨的倒在雪地里,一只脚踩在她头上,那人正是宁子兰,“宁子青,你凭什么和我争?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妾,痴心妄想要做皇后,你不配,来人,给我把她头砍了挂到城门上去,身体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宁侯嫡女通敌叛国,毒害皇上,诛!”身披黑裘的二皇子坐在梅苑亭中阴毒的看了一眼她的尸体,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画面最后,宁子青看见父亲被押往刑场行刑,鲜红色的血布满了她的双眼。 她挣扎着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她忘了前世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好,今夜的落水还是让她感染了风寒,此时的她心绪不宁,全身正烧得滚烫,发了汗的身体显得十分虚弱。 翌日,侯府内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宁子青只觉得没有胃口,她脸色苍白,就着小菜喝了几口清粥便放下了碗筷。 “青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差?”宋氏关切的拍了拍宁子青的手。 一阵反胃的恶心感传来。 宁子青尽量忍住不呕吐。 “母亲,我没事。”宁子青看见宋氏发黑的眼圈,昨晚怕是没睡好吧,她心里暗笑。 “一会儿让张大夫过来给三小姐瞧瞧。”宋氏继续吩咐着。 她这个继母,明着事事为她想到周全,背后却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对了,近日你祖母突发恶疾,今日你和子兰随我去寒水寺拜拜佛,祈求祖母早日康复,阿弥陀佛。” “是,母亲。”宁子青颔首。 宁子兰低头喝着粥,目露凶光。 就差一点,昨晚就差一点,宁子青就可以身败名裂,等着七郎君回来,嫁去苏家的就是她宁子兰了。 她真的嫉妒宁子青这么好命,凭什么像七郎君那样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能与她指腹为婚,宁子青,你也配。 “辛苦夫人了,母亲那里就有劳你多费心了。”宁侯爷放下碗筷,下人端过水给他漱口。 “侯爷放心,我定会尽心伺候母亲的。” “我去书房看书了,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不要叫人来打扰我。”宁侯漫不经心的踏着步子离开。 宋氏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帕,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用过早膳后,小厮早已套好马车在外候着。宁子兰和宋氏上了一辆马车,宁子青和银香坐上了另一趟马车。 寒水寺在京郊,是南曜国附近最有名的寺庙,京中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前去拜佛上香。 马车要行驶大半天才能到,走完官道后还有一段山间崎岖小路要走,小路有些颠簸,又都是女眷,一来一回有些赶时间,怕舟车劳累,于是决定在寺庙住上一晚第二日再回府。 一行人走了半天官道后拐进了一片树林,密林深处,几个黑影防备的紧紧盯着驶来的马车。 为首的男子头戴斗笠,一只修长的手按在剑柄上,眼神散发出无边的杀气。. “是官眷的马车。”一旁的属下回到。 男子深邃的目光随着马车移动,一手拔出了长剑。 此时狂风大起,刚刚还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 宁子青心下一紧,下一刻,马车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抬起前啼嘶叫着把小厮甩了出去,车里的两主仆摔到在了一起。 “有山匪,快跑啊!”外边有人叫喊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吵杂的打斗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待马车平稳的停下来,银香已经昏厥过去,宁子青谨慎的挑开帘子的一角。 林中一群蒙面人将几个黑影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来回厮杀。为首男子手起剑落,剑光凛冽,剑锋划过一丝银色光线,一个蒙面人被劈成了两半,鲜血溅了他满身,男子扯下斗笠,眼神阴鸷。 “是谁派你们来的!”他面色阴沉,杀气冲天。 “南曜国的人,都得死!”蒙面人提刀杀来,对方只是冷冷一笑。 “找死!”剑气森然。 也不过片刻,外边的喊杀声逐渐小了。 宁子青只身爬出马车,已不见宋氏她们踪影,被围困的一个蒙面人突然跳到车辕上一把扣住了她的脖子。 “少侠若劫财……车里的钱财拿去便是!”宁子青面色微滞,不敢动弹。 “都给我停手,不然我就掐断她的脖子!”蒙面人双手用力,宁子青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过是个女子,你放了她!”男子收回剑,眉头微蹙。 “你自刎我就放了她!”蒙面人得寸进尺的狂笑着,满脸憋得通红的宁子青悄悄从衣袖里滑出一把短刀,干净利落的刺向蒙面人,蒙面人反应迅速的反手推了宁子青一掌,将她打下马车。 男子见状双脚一顿,身子轻盈的腾空跃起,飞身而上,一剑刺穿了蒙面人的胸膛后迅疾的抽回带血的剑身,将尸体一脚踹下。 “真是个不要命的!”他不屑的轻松一跃,落在宁子青身前。 青年男子约摸二十岁出头,一身玄色暗纹底锦服,腰系红色白玉腰带,头发以玉簪高高束起,如墨的长发垂在脑后,清风吹过,男子英气的脸颊凑过来。宁子青微微抬头,便对上他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 “姑娘是哪家府上的,我送你回去。”他俯身蹲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魅寒气,如雕刻的精致脸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皮肤的黝黑是刻意的伪装,依旧掩饰不住他眉目间的英气。 他狭长的眼眸浮起一丝暖色,眼中的少女容色姣好,柳叶弯眉,瞳翦秋水,气若幽兰。此时,她脸色惨白,白皙的颈脖上泛起一片绯红色,我见犹怜。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是宁侯府上的家眷,要去寒水寺拜佛,还请公子送我一程。”宁子青眉头轻蹙,默然片刻,担心蒙面人的同党会再次杀回来,宋氏她们早已逃走,心下便明了。她面色微凝,冷若冰霜。 男子扶起她,几个属下已清理完尸体,他纵身翻上马车,手伸向宁子青,犹豫片刻,宁子青将手递上去。 男子宽大的手一把拉住他,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为之一颤,身体似要倾倒,被男子一手揽过,头碰在他怀里,纵然前世见过二皇子那张英俊的脸,当下还是被眼前这张盛世美颜迷得娇羞。 “姑娘小心些!”他松开宁子青的手,微抿的嘴角勾起一道魅笑。 天空滚过一道惊雷,顷刻间大雨飘洒而来,满地的血水蔓延开,男子拉紧缰绳,驾马驶去。 夜已微凉,马车行至山寺前的梨树下被男子拉停。 “姑娘好生休息,你身体虚弱,不宜多动,静养最好。”男子翻身下马,柔声道。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小女铭记在心,日后定会报答你!”宁子青掀开车帘对他微微颔首致谢。 “居然不是以身相许!”男子嬉笑着凑了过来,宁子青满脸黑线。 “好了,不逗你了,山高水长,有缘再见!”最后,他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离去。 宁子兰和宋氏见宁子青安然无恙的回来,气得肝都痛了,她就这么好命,次次都能躲过。 宁子兰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还得装模做样的继续扮演姐妹情深,宁子青都替她感到累。 第3章 七郎君 后山上,霍云诀背靠着坐在一棵大树上,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笛声悠悠的响起,悠扬而婉转,黑夜里的风轻轻的吹过,透过笛声,他内心渴望自由又洒脱的情怀越来越强烈,最后在激昂又无能为力的挣扎中,笛声嘎然而止。 树下,两个属下抱拳回到。 “殿下猜得没错,是二皇子派来的杀手,他们杀了宁侯府买通的山匪伪装前来刺杀殿下。” “我一个不受恩宠的皇子,他何必苦苦相逼!”似在自嘲又显得无所畏惧,霍云诀紧紧攥住手中的竹笛,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殿下可要动手?”属下问到。 “暂且不必,盯紧北境和巫族,我想知道,我那不念手足之情的二哥到底是搭上了哪条船?”他睥睨四野,眼中寒光闪现。 宁子青半夜是被冷醒的,醒来后她再也无法入睡,她起身点燃了屋内的油灯,坐到窗前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陷入沉思,风吹动着烛火不安分的跳动着。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她思量许久,转身从书案上抽出一支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画着。 晨起礼完佛,用过斋饭,宁子青领着银香去了寺庙下方的小溪。 小溪边的垂柳已经抽出嫩叶,今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她和银香在溪边嬉戏着。 春光明媚,两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溪边相互追逐着,一时兴起又玩起了泼水的游戏。见银香又一次躲过,宁子青捡起地上的树叶卷起盛满了水,向着银香泼出去的同时,耳边传来银香的惊呼。 “七郎君……!”宁子青一愣,水泼在了站着对面的男子外袍上,瞬间被浸湿了大片。 宁子青看着同时愣住的男子。 “七郎君,你怎么不躲啊!”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里响起,待到宁子青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才看见一身雪白锦缎的男子,眉长入鬓,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如墨的眼睛里似一谭看不见底的春水。他轻轻抖动了几下衣裳,露出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 “三妹妹,好久不见!”苏衍七看着眼前灵动的少女,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半年未见,长高了不少,一缕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略显柔美。 “七郎君,好久不见!”宁子青微微仰起头,笑靥如花。 苏衍七是宁子青还在娘胎里就被指腹为婚的夫婿,苏衍七生母和宁侯原配夫人是闺中密友,苏衍七年长她几岁。宁子青记得前世她与苏衍七并无过多交集,每次见面都是在各种宴会场合,因他长得俊美,很受世家小姐们的追捧,奈何因着两人指腹为婚的事,宁子青也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世家小姐们对她颇有敌意。 几人回到山寺门前,宋氏和宁子兰正在和主持寒暄,宁子兰看见苏衍七,害羞的福了福身。 “七郎君你回来了。” 苏衍七抬手回礼到:“四妹妹、夫人可安好。” “安好,劳七郎君记挂!” “衍七回途中行至寒水寺看见府中马车,听闻这一带常有山匪出现,询问了小厮才得知昨日三妹妹遇袭的事。今日就让衍七护送夫人和两个妹妹回府吧!” “七郎君有心了。”宋氏满脸堆笑,看见面如冠玉的苏衍七,恨不得马上让宁子兰嫁过去。 宁子青让银香回厢房收拾行李,自己则在大殿上等候。 “施主,所求之事,心诚则灵。”慧恩大师浑厚的声音在宁子青身后响起。 “大师,我所求之事若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佛祖能否宽宥我?” “那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时不晚,阿弥陀佛!”慧恩大师双手合十。 放下?宁子青木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如何放下?” 放下的结果就是跟前世一样,暴尸荒野,父兄被屠,叫她如何放,怎能放。 “一切皆有因果,杀戮太重,必遭反噬。”慧恩劝到。 “那又如何!”宁子青闭眼。 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得一刀刀的向仇人讨回来。 慧恩大师不再相劝,一切皆有天数,何必庸人自扰。 回程中因着宁子青的马车被山匪毁掉,苏衍七便让她上了自己的马车,为此宁子兰给了她狠狠的一记白眼。 “坐在马车里,宁子青假寐,苏衍七已换上了一件青色外袍。 苏家本是前朝太傅后人,前朝灭国后,苏家族中人丁稀少,家道中落。好在族中有女子被选为后妃,苏氏一门才在朝中站稳了地位。 苏衍七从小学识渊博,师从名师,他的心思却不在入朝为官上。反而经常外出游览山河,半年前他突然对北境商路十分感兴趣,便动身前去千晔国探寻。本想在年前赶回来,学医好友却来信邀他去南边寻找一味珍贵的药材,没成想又耽误了数月,直至春时才归来。 “七郎君,我想去趟绣禾坊。“宁子青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苏衍七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苏衍七去千晔国途中顺道去见了驻守在北境的宁子骏,两人相谈甚欢,言谈间宁子骏托他平日多照顾宁子青,生母过世后,宁侯终日颓废,那时候宁子青还小,二哥幼时早夭,大哥宁子骏因为宋氏的挑拨又到了叛逆的年龄。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宁侯将他丢去了北境沈将军麾下历练,这一走就是多年,宁子青再也没有见过长兄。 “我长兄可还好?”半晌,宁子青低垂着头问道,她重生后,一直很回避长兄的事情,她始终很抱歉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出了私会男子的事后,长兄为了她在前线厮杀拼命以换取军功好为她谋个好前程,却不想她去做妾还害死了他。 宁子骏,这一世我定要你好好的活着。 “你兄长已经升上了副将,他写了家书让我带给你,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苏衍七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翻出一个锦盒递给宁子青。 “多谢!”宁子青接过锦盒不敢抬眼,她眼里噙着泪水,下一刻一颗泪珠子打在了锦盒上。 像是触动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苏衍七陷入回忆。 “七郎……长大后你要……保护好青儿,她是娘的牵挂。”幼年的苏衍七跪在床前,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呢喃着。 “锦叶……你等等我……黄泉路上我一个人害怕。” 画面的最后,妇人的手从苏衍七手中滑落。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衍七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看着身旁的少女,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 第4章 找帮手 回到京城,已是晌午,苏衍七的马车绕道去了绣禾坊,宁子青领着银香走了进去,店小二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店内各种布料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姑娘是做春裳的吧,店里新来了一批料子,花色是当下时兴的,快取过来给这位小姐看看!”掌柜吆喝着取过软尺,走到宁子青跟前准备量尺寸,宁子青抬手示意不必。 掌柜有些诧异,下一秒宁子青塞给她一张图纸,并嘱咐道“五日后,我的丫鬟来取,请掌柜费心替我赶工。”掌柜接过图纸打开一看。 “这位小姐,近来因着宫中办春日宴的缘故,世家小姐和贵人们的衣裳比较多,绣娘们都有些忙不过来了,五日会不会太急了点。”掌柜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显得有些为难。 “那就加钱吧。”随后而来的苏衍七走上来递给掌柜一颗金珠子,掌柜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赶、赶、赶,别说五日,三日就行了。”银香看着掌柜偷笑的嘴脸刚想前去理论,宁子青一把拽过她。 “七哥,你的金珠子我可还不起。”宁子青咬咬牙,她现在是真的很穷。 宋氏苛待他,宁侯又对她又不闻不问。 她如今想在成衣铺做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有点难。 “你喜欢就好,何必在意钱财,不日要进宫参加春日宴,你可还有想买的,今日一并买了。”苏衍七知道宋氏平日待她不好,吃穿用度上都不会给的太贵重,他只想尽量多帮助她一些。 “不必了,我不缺什么。”宁子青扬起笑容,拉着银香下楼。 几人走出绣禾坊的时候,一身贵气的紫衣女子与他们擦身而过,正当她有些疑惑,只听见旁边的人惊呼到“那不是宁侯府上的三傻子吗?”店内一片哗然。 “光明正大的和七郎君走在一起,这还没嫁过去,就这么不要脸的纠缠……。”在一阵热议声中,紫衣女子黑着脸。 “郡主,是七郎君。”一旁的婢女回到。 “哼,宁子青,我跟你没完。”紫衣女子气得直跺脚。 回府后,宁子青看见下人们正领着绣娘往辉月阁走去。 “这是给四小姐裁剪春日宴要穿的衣裳来了。” 宁子青搜寻着前世的记忆,每每与宁子兰出席的各种宴会,她都会各种贬低打压自己,宁子青心思单纯,这些伎俩她都玩不过,只得气哭跑开,引来世家小姐们的嘲笑。 “小姐,要不我们再去求求老爷让你也参加春日宴吧!”银香将宁子青拉回现实。 让她去求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都在怀念亡妻的父亲,宁子青摇了摇头,自从生母过世后,宁侯爷整日呆在书房里颓废不堪,借酒浇愁,更是对她这个女儿置之不理,犹如空气。 “可是,小姐,你才是嫡出的小姐啊,偏偏被她们这般欺负,夫人知道……得有多难过。”银香双眼泛泪,宁子青知道这丫头向来护主,明里暗里也吃了宁子兰和宋氏不少暗亏。 走过前厅,宁子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附在银香耳边嘀咕了几句,银香面露喜色的一路飞奔而去。 宋氏开始掌权后,她的嫡女殊荣统统都烟消云散,嫡女身份只不过是一个挂名而已,在宋氏眼中没有把她丢到庄子上去,她就该对自己感恩戴德了。 前世的她因为生母早逝,礼部尚书之女宋青曼一直恋慕着宁侯爷,刚开始宁侯爷不同意续弦,在老夫人的再三施压下,宁侯爷这才同意应了这门亲事。 回忆中的宋氏从嫁过来后就对她和大哥并无多大好感,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明面上贤惠的美名广为世人知晓,背后折磨人的功夫那才是阴狠毒辣。 宁子青回到院中,自顾自端起桌上水杯送到嘴边,看见一旁假意忙碌的婢女李钱儿不禁暗暗一笑。 “钱儿,替我取一身干净衣裳来换上,我这要去给祖母问安。”正在洒扫的李钱儿停下手来。 “小姐是要哪一件啊?” “就取那套桃红色长裙来。”宁子青看见李钱儿进屋翻找的背影,想起前世这是宋氏给她挑选的丫头,实则是派到她身边的眼线,好多次的栽赃与诬陷都是李钱儿里应外合构陷与她,这一世得好好利用这个丫头回报宋氏。 “小姐……。”银香一路小跑进来,看见李钱儿又立刻收紧嘴巴,宁子青示意她说下去。 “老夫人午膳后还在消食,这会子过去能赶在她午睡前问安。”银香故意压低了声音,一旁的李钱儿将他们的话都统统听了进去。 “替我更衣。”宁子青起身,李钱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待宁子青梳妆打扮好去到老夫人院中,秦妈妈让她在外院连廊上候着,老夫人消食完已经进屋喝茶去了,宁子青眼观鼻,鼻观心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纹丝不动。 眼睛张望着外院里的凉亭和池塘,池塘里盛开着几朵粉红色睡莲,池中还有石刻的锦鲤不停的朝上喷着水。秦妈妈进屋后再也没有出来,宁子青倒也不急,将园中景色一一浏览。 屋内的老夫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淡然的说道:“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秦妈妈这才将主仆二人领了进来。 “青青给祖母问安,祝祖母身体康健。”宁子青俯下身乖巧的给老夫人行了礼。 “多日不见,青丫头倒是懂规矩些了。”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身明亮娇艳衣裳的少女,她肌肤似雪,明眸皓齿,长得如花似玉。 “祖母过奖了,青青想着再过几日宫中要举行春日宴,特穿来此身衣裙让祖母替我瞧瞧合不合身。”宁子青言毕还特意转了几圈。 老夫人哑然。 这些年,宋氏将她养得犹如一个草包,大小宴席闹出的笑话更是层出不穷。气得宁侯再也不让宁子青去参加宫宴,不然脸都丢到皇宫里去了。 宋氏素来苛待宁子青,哪里会为她裁剪好的衣裙,宁子青这身衣服虽是色彩明艳,到底布料差了不少,如不是宁子青本身长得好看,这样的穿着倒像个乡野村姑。 “青丫头长得娇嫩,自然穿什么都好看。”老夫人心里明白了个大概,这丫头是来找帮手了。 “祖母,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来,家中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倒是好事,倘若是一枝独秀,百花要开给谁看啊。”宁子青脸上还挂着笑容,老夫人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一惊。 “青丫头,有话直说,不用给我打哑谜!”老夫人严肃的坐直了身体。 “我想去春日宴!”宁子青笑脸盈盈的期待着。 眼前的少女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畏手畏脚藏在奶娘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宋氏苛待原配之女的流言也不是没有,她在府中一人独大,有时候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稍微苛责她几句,宋氏就对她甩脸色。 有段时间老夫人喜欢荤食,宋氏明里暗里说荤食太过油腻,老年人要饮食清淡才能长命百岁。 连续吃了一个月素食后,气得老夫人摔了几次碗碟。她早就对此诸多不满,又因当年是她促成了这段婚事,只得默默忍受儿媳的刁钻。 “都是如花美眷的女子,哪有不爱美的,秦妈妈,去告诉夫人一声,过几日的春日宴就让青丫头一起去吧,也让人知道咱们宁侯府可不止一个好姑娘。”老夫人重新堆起笑容吩咐到。 “老夫人的恩情,青青铭记在心,定不会让老夫人失望。” “去吧!”老夫人含笑的挥了挥手,宁子青含笑着退了出去。 “这丫头,野心不小啊!” “那老夫人为何要帮她?”秦妈妈惊讶到。 “我一把老骨头了,现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宋氏历来精明,对我也多有不敬,好些个东西现在都不愿意拿来孝敬我了,这丫头从前看着憨实,如今倒是想去争一争,有她给宋氏使使绊子也好。 这人啊,锦上添花有什么好的,你得雪中送碳才能让人知恩图报啊!”老夫人像是看透了人生,起身让秦妈妈扶着走向床榻。 就让她们去斗吧。 毕竟花团锦绣才富贵呀。 第5章 春日宴 当晚,下人就领着绣娘往宁子青的晞园送来好些上等布匹,老夫人还特意赏给她一只白玉手镯。 银香还有些困惑,小姐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对她出手相助。 宁子青淡淡一笑,眼里浮现出一道幽光。人心,永远是拿来衡量自身处境的最佳良药。 内宅里弯弯绕绕不过就是这些把戏,看准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往痛楚攻击,也能撕下一道皮来。 “宁子青这个小贱人,去对祖母嘀咕了几句就让祖母将母亲数落了一顿,还让她去参加春日宴,当初怎么没把她淹死。”辉月阁中,宁子兰不满的发泄着。 “好了,她要去春日宴就让她去,这些年我没让她学习琴棋书画,没给她请教习嬷嬷,一个草包,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不要到时候贻笑大方才是!”宋氏阴险的笑了笑,一面安慰着宋子兰。 “母亲说的是,这些年她的“美名”可是有我们的不少杰作,怕她干嘛!”宁子兰放下心来,一脸的自信。 “不过,苏七郎现今回来,怕是要迎娶宁子青过门了。”宋氏绞着手中手帕心有不甘。宁子青已过及笄,虽然没学成大家闺秀的那样,毕竟两人从小指腹未婚,让他们退婚的计谋一次次的落空,宋氏心底想害死宁子青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母亲,你不是说过要将我嫁给七郎君的吗?宁子青那个草包怎么配得上他!”说起苏衍七,宁子兰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脸上泛起微微红晕,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你放心,母亲定会让你嫁入苏府做当家主母的,说不定以后七郎君官拜太傅,位列三公,我的兰儿就是太傅夫人了。你是母亲在这世上最宝贵的女子,我会让你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宋氏完全沉浸在母爱中,幻想着未来美好的一切。 春日宴是南曜国每年宫宴的重要盛会,万物复苏,百花盛开,闺阁女子会精心准备才艺和世家公子对阵,展现自己才华的同时还可以寻得良配,若是双方互看上眼,两厢欢喜,便可缔结良缘。 一场春雨过后,朝阳正好,春风正暖,晞园中的一树梨花雪白如雪,簌簌的随风飞舞漫天。 梳妆打扮后,宁之青随同宁侯几人坐上马车向宫门驶去。 一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一片盛世。 进入宫门,名门闺秀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纷纷打着招呼,好不热闹。 待进入宫殿,殿中两旁灯火通明,巨大的红色柱子上金龙盘绕,尤为壮观。. “陛下驾到!”正殿上的吴公公一声令下,曜帝威严的坐在了龙椅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的众人恭敬的纷纷跪在地上。 “众卿平身,今日春日宴,不必拘谨,好生享乐吧!”皇上捋捋了胡须,笑颜展开。 众人退开入席,只见吴公公轻拍两掌示意宫宴开始了。宫女们端起美酒美食鱼贯而入,席上众人觥筹交错间,贵女门开始交头接耳期待着今晚的才艺表演谁会打头阵。 皇后和几个妃嫔端起酒杯敬向曜帝,曜帝一手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侧着头向吴公公使了眼色。 “今日春日宴才艺展示开始,由谁先来打头阵?”吴公公笑盈盈瞧着殿中一干高门公子和名门闺秀,今日虽说是才艺展示,其实也是给他们各自谋取前程的好时机。 殿中半晌都没人回应,几个皇子自顾自的吃喝着,并不参与。闺秀们虽暗自较劲,却都不想第一个打头阵。 “不若就由我先来为大家抛砖引玉吧!”男席上的苏衍七起身恭敬的向曜帝行了一礼。 “准!”曜帝挥手。宫人们抬上一张伏羲氏古琴放在殿中,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苏衍七端坐在琴桌前抬起双臂,右手挑动几个弦音后,左手同时按弦,一曲《流水》响彻在空寂的大殿之中。 他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见他弹至泛音处,彷佛置身山水间如那流水从高山而下,滴滴穿石,途径湍急的山涧溪流,蜿蜒而过。 琴音弹至滚拂处,又跟着迂回在池渊之间,平静如秋水,心如止静,最终汇入江河,汇入山川之间,奔入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像是听得见弹琴人的内心,感受到他淡泊名利,追求随波逐流的自由和闲云野鹤的人生。 待琴曲终,苏衍七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余音绕梁间,名门闺秀们都听入神了,娇羞的冲着他含笑着。 “好曲!”男席有人开始带头鼓掌,苏衍七抬头致谢,他一身月牙白锦缎,身形颀长,笑若春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七郎君弹得一手好曲,接下来谁来啊!”曜帝面露喜色,意犹未尽。 男席上有人讪讪的摇头,苏衍七的琴曲已珠玉在前,这时上场怕是有点自取其辱。 “臣女愿献上一舞!”女席上的宁子青踏步而出,俯身行礼,形态举止并无差错,一身青色荷叶莲花刺绣对襟齐腰襦裙,外衬水蓝芙蕖仙鹤踏莲大袖衫,头上单螺髻斜插碧玉莲花蕊玉钗。 一眼看去并不惊艳,细细看来宛如莲中仙子,清冷又显高贵,让人耳目一新。 “你是?”曜帝眨了下眼有些迷惑,这殿中少女有些陌生。 “臣女宁侯府嫡女宁子青!”语毕,一片哗然,无数的讥笑声响起。 “三小姐快些回来吧,不要殿前失仪,闹了笑话可不好。”徐二小姐忍不住劝到。 “她不是个草包吗?还要跳舞,怕不是东施效颦吧,哈哈哈!“女席上无数的嘲讽声络绎不绝,男席那边虽没人出声,却有人忍不住捂住偷笑。 宁子青并不理会,微微抬眼憋见旁边的苏衍七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曜帝听闻殿中热议略微沉吟,见宁子青并不退缩,随即开口道。 “准。” 第6章 一舞惊人 待宁子青更换了舞衣再次进殿来,只见她一袭红色诃子长裙,身披淡蓝大袖衫,手臂间缠绕着红底暗纹披帛,额头点缀着红色花钿,唇若丹霞,身姿挺拔的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那气质宛如一个公主,殿中众人惊讶的看着她。 殿首的霍云诀慵懒的端起酒盏,当目光扫在宁子青身上时,禁有一时失神,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星光,心底浮过某种情绪,他凝望着那身倩影,唇角微勾。 原来是她。 只见殿内宫灯灭了几盏,此时,月亮正圆,银色的月光穿透薄如蝉翼的云层倾洒在殿中的少女身上,乐师弹起琵琶,见少女一手遮面,莲步轻盈而有力量慢慢的摇曳着身姿,她慢跳翻飞,手相合开,时而摊展沉捻,时而点弹吊腰,她莞尔一笑,如那月中仙子,不沾尘世。 曲调转至幽怨,她提裙旋转,裙裾飘飞,手捧欲念欲说还休,一滴泪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殿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白的花瓣,飘飘荡荡似雪凌空而下洒落在她周身。 曲调开始急转而下,她旋舞一圈又一圈,悲从中来,眼里泛起冰霜,跌撞沉沦,又似心有不甘,执念缠身,最终轻落跪倒在雪白的花地上,红菱缠颈,香消玉殒。 似讲诉了一个亡国公主跌宕起伏的一生,又像是宁子青所遭受的一切,所求不得,催人泪下。 殿内的众人都看痴了,曜帝从龙椅上猛地站起身来,身体有些颤动,那一瞬间,一副熟悉的画面油然而生。 “陛下……!”一旁的吴公公轻轻唤了声,曜帝回过神来,重新跌坐在龙椅上,侧边坐着的婉妃将曜帝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唇角微抿,内心涌动。 “狐媚精!”宁子兰掐着手里的锦帕,不安的骂道。 琴音终止,宁子青跪在地上,双手抬起朝殿内一拜“臣女不才,一舞《若雪》献丑了。” 此时,殿内安静得出奇,有人呆呆的举着手里的酒盏还沉浸在刚刚的绝色舞艺中,也有共情的官眷夫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赏!”这才将众人拉回现实。 “宁侯嫡女舞艺绝佳,惊为天人,真是羡煞我等。”四周的官员朝着宁侯恭维的举杯敬酒。宁侯收回惊讶的表情,心底不禁心生疑惑,他这日常出丑的女儿何时学会跳舞了? 同样震惊的宋氏也满脸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宁子青。 宁子青抬头正对上她阴毒的眼神,她冲她邪魅一笑,冰冷的眼里射出一股杀气。吓得宋氏心底一惊,后脊发凉,她慌张的饮了一口酒来掩饰自己害怕的神情。 二皇子霍云泓惊奇的打量着宁子青,脑里闪过一丝熟悉的画面,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又没有任何头绪,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不免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旁边的宁子兰满脸不甘,她本为宫宴精心准备了数月,却不料被宁子青抢了风头,宁子青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宁子兰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有了苏衍七和宁子青精彩的表演,接下来上场的人也不在推推搡搡,反正也比不过,心态也放平和了,兵部尚书之女曹燕燕率先出场,她一身黑衣,长枪耍得淋漓尽致,巾帼不让须眉,惹得一众叫好。 陆续有人出来吟诗作画,舞剑弹琴,宁子青淡然的跪坐在席上默默不语,身旁不再有议论她的声音,反而几个胆大的闺秀小姐冲她微微含笑,她也点头示好。就连徐二小姐也有些佩服她,在宋氏那样的打压下,她是怎么刻苦练习才将舞艺练得如此出神如画的。奇快妏敩 宫宴进行到后半段,才艺也展示得差不多,宁子青借着有些醉酒的由头离开了宴席。 席端的霍云诀凝望着她远去的倩影,随即放下手中的酒盏,跟着也走出大殿。 宁子青摸索着脑中的记忆走向大殿左边的太液池边,站在木桥上,看着月色发愣。 她今晚之所以跳这支舞,也是因为前世偶然得知了先皇后的一段秘辛,先皇后本为前朝公主,与身为将军的先帝一见钟情,先帝求娶后,却不料屡次传出两人不和的流言,先皇后还被气得小产过。 前朝皇帝派先帝去攻打兵强马壮的千晔国,将他族人扣在京城为人质,前线却传回先帝私通敌国叛变的消息,前朝皇帝一怒之下诛了他的九族。气得先帝迎娶了千晔国公主领兵打回京城,最后前朝国破时,先皇后一袭红衣为先帝跳完一曲舞后死在了先帝怀中。 宁子青还记得史书上隐晦的一段记载:永德四年,雪夜国亡,同年千晔国拥立霍云梵建立新朝,史记为南曜国,年号宣业。自帝登基,不设三宫六院,因念及先皇后之旧情,帝终身未再娶。宣业十六年,帝积郁成疾,卧床不起,三月后帝逝,一夜间,皇城内梅花齐放,香气弥漫三日不散。 宁子青只觉得史书记载帝后伉俪情深的感情与传言不实,而见过先皇后跳舞的人大都死了。 她经多番寻找,才从一个年迈的宫人那里得知一些只言片语的记忆,于是她依葫芦画瓢做《若雪》一舞,在曜帝生辰那日一舞惊人,也让二皇子霍云泓的恩宠更进一步。 她前世为了霍云泓逼着自己练就一身舞艺,脚尖磨损流血不止,腿脚骨折也要拼命练习。 自己的苦心经营却并未得到霍云泓的片刻真心,他狼子野心,不过把她当成一颗棋子,赢取权力后再将她狠心抛弃。 她摇头苦涩的笑了笑,霍云泓,这一世你的阴谋我定不会再让你得逞! 第7章 争执 “哟,这献丑的舞娘,偷偷的跑来这里又要做些什么不知羞耻的事。“一道酸溜溜的女声将宁子青拉回现实,她侧目,几个世家小姐簇拥着嘉柔郡主将她团团围住。 前世的嘉柔郡主一直恋慕苏衍七,在宁子兰的挑拨下,对她多番陷害,一次入宫朝见,她被嘉柔郡主诬陷偷盗,被狠狠的杖责了二十大板,那次险些要了她的命,躺了数月才恢复过来。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宁子青神情冷清,不屑的偏头一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尽然对本郡主不敬,来人!给我掌嘴!”被激怒的嘉柔郡主气得手抖。 “郡主慎言,我本无意招惹你,你一而再三辱我,有失皇家颜面。”宁子青不卑不亢争辩道。 “你……你大胆,敢忤逆本郡主,来人快给我掌嘴……掌嘴啊!”嘉柔郡主怒气冲冲的推搡着婢女去掌宁子青的嘴,一群人就站在桥上撕扯。 宁子青毕竟有舞蹈功底,她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几人,拉扯间不停有双手混在其中想要推宁子青下水,宁子青故意站在木桥低处边大声嚷着。 “郡主息怒,我不会把你嫉妒我的话传言出去,你就饶了我吧!”然后在众人拥上来的瞬间迅速躲开,一群人跌跌撞撞在一起。 宁子青顺手推了嘉柔郡主一把,嘉柔郡主重心不稳的向前猛扑,只听见几声“咚咚”落水声,几个女婢、世家小姐连同嘉柔郡主跌入了水中。 “啊……救命啊,我不会泅水……。”嘉柔郡主不停在水中挣扎,与此同时,附近的宫人听到呼叫声都跑了过来,几个太监连忙跳下水去把人拉了上来。 “宁子青,你竟敢陷害我,我要杀了你!”一身狼狈的嘉柔郡主夺过身边侍卫的刀就要向宁子青身上砍去。 吵闹声将殿中的人都引了过来。 “事情还没查清楚,不可胡来!”二皇子霍云泓见状立马从人群中冲上前制止,他钳住嘉柔郡主的手,望向人群中的宁子青。 她跪在地上,似乎并不感谢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云泓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一股敌意,让人不禁一颤。 “吵吵嚷嚷的发生什么事情了!”曜帝的到来,让众人立马分出一条路来。 “陛下……宁子青对我不敬,我不过训斥她几句,她就将我推下水想要谋害我,陛下你要给我做主啊!”嘉柔郡主一边委屈的哭诉着,一只手指向宁子青。 “宁子青,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曜帝威怒,一众人都不敢吭声,颇有看好戏的意味。宁子兰压抑不住心中的亢奋,宁子青,看你这次怎么死。 宁子青也不争辩,抬起头来,嘴角渗出鲜血,白皙的脸颊上红色的掌印历历在目,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破了几道口子,她楚楚可怜的对着皇帝磕头然后颤颤巍巍的啜泣道。 “臣女在桥上醒酒,不知怎的就冲撞了嘉柔郡主,郡主说臣女跳的舞不伦不类,还打了……。” “放肆!”还没当宁子青话说完,曜帝就震怒了,周围的人都统统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啊!“吴公公急忙劝到。 “都是臣女的错,不该做此舞惹郡主生气失足掉入水中,求陛下责罚!”宁子青压低了头,嘴角露出一丝窃笑,转瞬又恢复平静。她的这一幕惊人变化让不远处的霍云诀捕捉到,他眉头微蹙,心里生起一丝疑惑。 “陛下恕罪,三小姐无心之失,请陛下宽宥!”苏衍七着急得跪倒在一旁求情。 “陛下,宁子青满口胡诌,明明是她推我落水的!”嘉柔郡主情绪激动的哭的甚是伤心。 曜帝双手叉腰,半晌怒气未消的指着嘉柔郡主“身为郡主,嫉妒心如此之重,你将皇家颜面放在何处,滚回去给朕面壁思过吧!” 众人傻眼,嘉柔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陛下……!”她并不想放弃。 “要活命就闭嘴!”一旁的齐妃恼怒的瞪了嘉柔郡主一眼。 “宁子青,还不快退下,瞧瞧你这身,像什么话!”曜帝柔声下来,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宁子青。 “还看什么看,都回去!”曜帝起伏不定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没人再敢吱声,曜帝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走在末端的婉妃向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领会的退开。 “宁三小姐,奴婢是婉妃的贴身婢女,我领你去更衣吧!”一身青衣的婢女扶起宁子青。 “那就有劳姐姐了!”宁子青道了声谢,用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宁子青忍不住的狂喜,她赌自己会赢,她想起在梅苑中的书房内偷偷看到过的那副画像,画中的人圣洁如仙子,一袭红衣站在太液池边的雪地上轻舞飞扬。 梅苑本是个禁地,能踏入的只有曜帝,见曜帝如此激动的反应,画中之人定是他十分敬重的。 走过了几重宫殿,婢女将宁子青带到一处更衣室前便退了下去,宁子青刚要迈进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对着回廊上的人影轻松笑道“殿下可是看够了!” 来人一身锦衣玉袍,菱角分明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霍云诀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女子,她明明已经很狼狈,浑身上下却透着一份野性,她唇色似血,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勾起几分媚气,像是盛开在地狱之边的曼珠沙华,明艳妖冶,摄人心魂。. “好久不见,宁三小姐,你可真让人意外啊!”似在调笑。 “殿下的话我不明白!”宁子青清冷的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防备。前世她对这个四皇子并未有太多印象,只是模糊记得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你的秘密有点多。”这一晚发生的事情,霍云诀很难将当初救过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坊间不是流传侯府三小姐是个草包吗?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可是她今晚的惊艳一舞太让人意外了,怕是宫中的教坊司也无人能比得过她,她到底意欲何为?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好奇害死猫!”夜幕下,风吹动少女的红衣飘动,宛如燃起一团红色的火焰,炙热的让人望而生畏。 “我若是猫,就想和老鼠玩玩捉迷藏!”霍云诀俊魅孤傲的脸庞,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诱惑。 “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宁子青轻蔑一笑。 “你想进宫?后宫之路并不好走,我劝你最好放弃!”霍云诀眉心蹙了蹙,眼里泛起一道幽光,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让人看不懂的情愫,他心里莫名的烦躁。红衣少女诧异的看着他,他像逃也似的立刻转身,末了扔给宁子青一个白瓷小瓶。 “这药对你脸上的伤效果好,下次对自己不要这么狠了!”他峻拔的身影随即隐入夜色之中,宁子青凝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眉眼微微闪动。 第8章 故人 宫宴结束后,拿着一堆丰厚的赏赐,银香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她家小姐今晚一舞成名,明天怕是会传遍整个京城,再也没有人敢嘲笑她家小姐是个草包了。 宋氏和宁子兰黑着脸,心里恨不得立马掐死宁子青,特别是宁子兰看见苏衍七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向宁子青时,她心犹如刀割一般。. “母亲,我难受,!”宁子兰有些委屈的扑向宋氏怀抱。 “好好的,是怎么了?”一旁的宁侯爷关切的问道。 “姐姐都把风头占尽了,都没人在意子兰!”宁子兰满脸委屈,像是被人欺负了。 “你姐姐马上都要嫁人了,你吃她的醋干嘛,我看七郎君是个好孩子,学识渊博,又弹得一首好琴,两人真是天作之合,回头给苏府下个帖,择日让七郎君来提亲吧!”宁侯爷很是满意苏衍七,今日见宁子青的表现,并没有在宋氏的打压之下给养废了,她那坚忍的性格,让他心里不禁感慨:夫人,你最后的心愿我一定会替你完成,虽然这些年我一直逃避,但我也希望子青有个好的归属。宁侯爷沉浸在满满的父爱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震惊的宋氏和宁子兰。 “母亲!”宁子兰脸色难看,宋氏示意她不要说话,她眼里露出可怖的杀机,心里毒辣的想要彻底毁了宁子青,嫁入苏府的只能是她的子兰。 是夜,曜帝辗转难眠,起身唤来宫婢更衣,吴公公眼珠一转,心下明白了大概,下一刻听见曜帝浑厚的声音响起:“去梅苑!” 曜帝夜间出行并未带宫女太监,只有吴公公在跟前伺候,身后远远的跟着两个侍卫,半炷香后,他们走到了皇宫南边深处的一座小院前。 吴公公拿出钥匙开了锁,双手一推,大门向两边退开,曜帝迟疑片刻抬脚踏入。 已经许久没来了,梅树上的花都悉数凋零,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有些落败,空气中却还夹杂着一丝幽香。吴公公提着灯笼领着曜帝进了小院内的书房,屋内昏暗,字画都整齐的堆在一起,书案上落满了灰尘,吴公公用拂尘扫了扫灰,再用衣袖擦拭着椅子。 “行了,去吧!”曜帝朝他挥了挥手,吴公公识趣的退出去虚掩好房门。 “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也不曾入我梦,你是怪我,还是在怪父王,我也好恨自己,当年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含恨而亡,叔母啊……那怕就一次,你让我当面忏悔,霄儿是真的很想你啊!”曜帝望着墙上的画卷老泪纵横,也只有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君王,他只是一个像做错了事需要被人安慰的常人,他沉痛的伏在书案上哭得悲戚。 门外的吴公公摇了摇头叹着气。 昭华宫殿内,婉妃卸下妆容,一身白色素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宫女一路小跑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知道了,你退下吧!”宫女恭敬的退了出去。 “陛下又去了梅苑!”身后的张嬷嬷给婉妃梳着头发。 “睹物思人,陛下是心病难医。今晚失眠的人又何止陛下一人。”婉妃与曜帝识与微时,那时他还不是皇子,只不过是前朝镇国将军府的旁支子侄,当年前朝皇帝诛杀将军府时,是先皇后偷偷的将他藏匿下来,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样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先帝灭了前朝,他一路从皇子封为太子,当时先帝舍弃了千晔国的公主让对方十分震怒,千晔国派兵来攻打了几次,都被先帝挡在了北境之外,先帝崩逝后,他登基成为新皇,这一路的坎坷是何尝的艰辛。婉妃陷入回忆中,记忆里曜帝从一个明朗的少年逐渐变成生性多疑,杀伐果断的君王。唯有在梅苑,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婉妃不禁有些悲哀,张嬷嬷扶她起身,见她双眼浸着泪水,刚要开口宽慰,婉妃却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珠,轻言道。 “许是犯困了,扶我去就寝吧!” 曜帝第二日就病倒了,御医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几个皇子听闻后赶来侍疾都被拦在在了殿外。 跪在地上的霍云诀偷偷抬头看见婉妃对他轻摇了下头,便明白曜帝并无大碍,他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皇后出面遣散了众人,她凝重的表情让众人各怀心思。 苏府内,一只白鸽扑腾着落入苏衍七的手中,他取下缠在白鸽脚上的纸条,展开看完后随即放入烹茶的炭火中,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嫣姒,京城已混入巫族的奸细,传信给殿下,让他多加留意,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动作,让下面的人好好查查。” “是,主上!”黑衣女子抱拳到,退出门时遇见管家拿着一封帖子喜笑颜开迎面走来。 “石叔,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呀!”嫣姒双手抱住剑挡在石叔前面。 “快些让开,不要耽搁了公子的美事。”石叔一把推开她。 “主上的美事?难道皇上又要让他进宫做官啊,主上又不喜欢当官,这也是美事?”嫣姒冲着石叔瘪瘪嘴。 “去去去,什么当官不当官的,我说的是公子的终身大事,宁侯府下帖让公子前去商议婚事!”石叔咧开嘴大声的笑道,这空寂了许久的苏府终于要有女主人了,他还等着苏府开枝散叶呢,一想到这里,石叔满心欢喜的捧着宁侯府的帖子走进了屋。 他没看见一旁嫣姒失落的表情,她静静的在回廊上伫立片刻,然后垂着头默默的离去。 苏衍七看完帖上写的内容,脑海里闪过宁子青的身影,他唇边挂着笑意,心底涌起一阵暖意,连眼里都含着柔软的情愫。 “石叔,你备份厚礼,三日后我们去宁侯府拜访!”苏衍七轻盈的放下手中的帖子,眉梢带喜。 “老奴遵命!”石叔满意的朝他拱了拱手。 第9章 捉贼 侯府内,宁子青将曜帝赏赐的东西都送去了老夫人屋里,哄得老夫人直夸宁子青孝顺。一夜之间,宁侯府三小姐一舞《若雪》,惊为天人的舞姿被传的沸沸扬扬,惹得京城内各大头牌舞姬都争相模仿。 夜色沉寂,皓月当空。 晞园,宁子青正倚在床头翻看着一本医术,初春的风吹动梨树簌簌作响,雪白的梨花随风落满了整个小园,在月光的衬托下,泛起一片白光。 正当银香端着一盆热水进屋给宁子青净面时,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无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子青连忙放下手中的书。 “小姐,我出去看看。”就在银香前脚刚踏出去,一个黑影从窗外翻身进来,宁子青还来不及呼叫,来人已捂住她的嘴。 “在下追击贼人,惊扰小姐,请勿怪罪!”言毕,四目相对时,眼里皆是吃惊。 “宁三小姐!” “四殿下!”两人异口同声道,霍云诀放下手来。就在这时,宋氏身边的崔妈妈带着几个粗壮的家丁手持棍棒急冲冲的闯进了晞园。 “你们要干嘛,我都说了,没有看到贼人进入我们园中!”银香一边拦着众人,一边着急往宁子青卧房退去。 “宁三小姐,得罪了!”来不及多想,霍云诀迅速关好门窗,手里弹出一个粉团将桌上的烛火灭了。 下一刻,崔妈妈已来到房门前,用手推了推房门,见门反锁住了,立马冲里面大声喊。 “三小姐,我奉夫人之命来捉拿贼人,你把门开开!”屋内的两人不敢动弹,半晌,宁子青镇定的回了一句。 “崔妈妈,我已经睡下,并没有贼人进我屋,你们走吧!”崔妈妈哪能这么轻易离去,她明明看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晞园。 “那贼人狡猾,在府内四处躲串,还是让奴婢带人搜查了确认三小姐安全,方能让夫人安心啊!”这冠冕堂皇的借口,宁子青都觉得可笑。 若是没有搜查到贼人到还好,要是在她屋内真逮住人,宋氏只怕会高兴得拍手称好,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崔妈妈,我还能骗你不成吗?老夫人那边才是最最要紧,她年老经不起惊吓,崔妈妈还是速带人去那边查看吧!”宁子青此时已有些紧张,她警惕的盯着屋外动静,怕他们硬闯进来。 黑暗中,看不见霍云诀的脸,只有轻微的呼气声掠过她的头顶。 “三小姐,恕奴婢不能遵命了,奴婢是一定要见到三小姐屋内没有其他人才能离开!来人啊,速速把门给我撞开!”这刁奴,宁子青眼中生起一团怒火。 霍云诀见门被家丁撞得哐当作响,他一手抱住宁子青翻上床,一手拉开绑住床幔的束带,两边的床幔轻轻落了下来,将他两人遮住,宁子青一脸懵住。 “四殿下,请自重。”宁子青恼怒的咬着牙齿,霍云诀在她耳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此时两人平躺在一起,姿势有些暧昧,霍云诀一手还拦着宁子青的腰,她身上只罩着一件薄薄的纱衣,手掌触碰到她那婀娜的细腰,指尖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她黑色的长发散落在他脖颈之间,闻着她发尖淡雅的香气,他喉头一紧,强压着心里升起的一团炙热的火苗,他呼出的热气散在她脸上,宁子青身体一僵,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还好黑暗中对方看不到她此刻尴尬的表情。 “银香,去请侯爷过来,我倒想看看我堂堂一个侯府的嫡出小姐,现在连一个下人都敢违逆我,我定要好好惩治一番!”宁子青故意抬高气势冲口而出。 “三小姐,奴婢哪敢违逆你,我也是为了三小姐你好呀!”崔妈妈并未被宁子青的话吓唬到,她知道宁侯是从来对这个三小姐漠不关心的。 宁子青心中一沉,眼见拖延不下去了,她面如死灰,如果被人发现霍云诀的存在,她将百口莫辩。 就在房门要被撞开的同时,一声尖叫划过夜空。 “救命啊,进贼啦!”声音是从辉月阁那边传来,门外的人瞬间停了下来。 “四小姐被贼人划伤了!”又是一个急促的声音,外头一群人都向辉月阁跑去,崔妈妈毕竟心疼宁子兰,一着急便带着人也冲了出去。 “银香,去锁好园门,不准放人进来!”宁子青心头一松,她坐起身来,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殿下快些离开吧,说不准他们会再次回来!”宁子青面无表情下逐客令。 “惊扰三小姐,是我唐突了,它日再向你赔罪!”霍云诀双手抱拳翻下床,又关切的对宁子青叹道。. “看来三小姐在侯府中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一个奴仆都敢欺压她,这样的生存环境,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不劳殿下挂心,我自会处理!”宁子青满脸冷意,霍云诀只得识趣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宁子青见他离开后身体一软,缓过神来后她起身走到窗前抬头仰望着园中那棵梨树发怔。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似盈盈秋水。 梨花树中,蓝衣的少年出神的望着窗中的宁子青,一阵微风拂过,他身子轻轻一纵,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街边小巷深内,卫屿单膝跪地。 “回殿下,跟丢了,那人轻功极好,在侯府带着我和卫风绕圈,最后在宁三小姐园中失了踪迹。” “划伤宁四小姐是你干的?” “是属下,我见殿下困在三小姐屋内出不来,就溜进了宁四小姐园中划伤了她手臂,请殿下责罚!”卫屿以为霍云诀会因为跟丢巫族奸细的事处罚他,头压得更低了。 “为什么巫族奸细会在宁侯府出现?”霍云诀心底生起一丝疑虑。 “殿下是怀疑宁侯……?”卫屿有些吃惊。 “眼下巫族奸细潜入京中,我们必须谨慎,现有件重要的事情你去做!”霍云诀满脸凝重的神色。 “属下遵命!”卫屿满心期待,这次一定要好好将功赎罪。 “盯着宁三小姐的园子,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 卫屿还没反应过来,霍云诀已经踏步离去。 他无奈的转过头充满疑惑的望着身后的卫风。卫风冲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卫屿更是困惑,这就是殿下口中重要的事情? 第10章 引诱 这日,天色刚微亮,池边的垂柳抽出的嫩绿新芽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晨露,微风扬过,落入池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宁侯府内一早下人们就在忙着洒扫布置,等待着贵客临门,宁侯也难得起了个大早,他穿戴好后精神饱满的在府中走来走去,还不忘嘱咐着下人们要仔细些,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希望了却亡妻的心愿后可以不问尘世,找个僻静的地方过完余生。 辉月阁中,宋氏和宁子兰满脸疲态,宁子兰咬着嘴唇看着外边忙碌的下人无处发泄,随手拿起桌上一个花瓶砸得稀碎。 “一大早,你发什么疯,惊扰了你爹,免不得又是一顿责骂。“宋氏拉过宁子兰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没受伤。” “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宁子青那个贱人马上就要和七郎君成亲了,你都不帮子兰!”说着捂着帕子委屈的哭了起来,宋氏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心疼。 “谁说母亲不帮你了,母亲这就去找你爹好好分说分说,什么好事凭什么都让她宁子青那个贱丫头占尽了。”宋氏也是满脸怒气,自嫁过来后宁侯对她感情甚淡,两人表面和气,实则形同陌路,宁侯嫌少与她同床共枕,对府中诸事大多不管不问,原本她在府中一手遮天,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唯独宁子青这桩婚事,宁侯坚决不退步,而今宁子青一舞出名,宁侯更是希望宁子青早日嫁去苏府。 “你今日就不要出来,不管一会儿我和你爹闹成什么样就好好呆在屋内。”宋氏眼神逐渐阴冷下来,她整理好穿戴,冷傲的脸上面如寒霜。 “去正厅!”身后的崔嬷嬷和几个丫鬟不敢出声,低着头跟着宋氏走了出去。 见宋氏走后,宁子兰立马止住哭,她眼眸冰冷,阴狠得像是能淬出毒来。 “丹樱,去把我要的东西拿来!”宁子兰慢慢起身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然后又自顾自的裂开嘴笑了起来。 正厅内,宁侯饮了一口茶见宋氏黑着脸进来,他眉头一蹙,心里生起一丝不满。 “夫人一大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子兰又惹你生气了?”宁侯明知顾问,宋氏见他这样说宁子兰,心里的怒火瞬间燃起。 “宁玉嶂,你现在心里只有你的宝贝女儿宁子青是吧!”宋氏拎着手帕气抖的一手指向宁侯。 “夫人慎言!在我心里子兰和子青都是一样的!不会区别对待的!”宁侯阴沉着脸,对宋氏之前做的事早已不满。 “那好,今天你就把跟苏府的婚事说给子兰,青丫头如今长本事了,宫宴上一舞成名,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子兰都被她压过去了,谁还记得宁侯府还有一位四小姐!”宋氏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一脸拍在宁侯脸上。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子青还在娘胎里就与七郎君指腹为婚了,怎么能说给子兰,你不要痴心妄想!“宁侯生气的一掌拍在桌上。 “那今天这婚事就不要谈了,来人!去把大门给我好好关起来,不准放人进来!”宋氏整个身体一斜生气的坐在了黄色梨木椅上。 “放肆,你这疯妇,你敢!”宁侯怒声斥责宋氏,见宋氏不为所动,外边的丫头婆子更是退得远远的。 “侯爷,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跟你没完!”宋氏不屑的回道。 “你这疯妇,侯府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怒火中烧的宁侯冲过来狠狠的打了宋氏一巴掌,打完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宋氏嘴角渗出鲜血,满脑空白,下一刻,她冲满仇恨的一把抓起宁侯的衣襟。 “宁玉嶂,我嫁给你,不求你真心对我,但求你我和谐美满的走完这一生,自我进府,你冷眼相待,让我独守空房,我都能忍,如今,为了子兰的前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子兰嫁去苏府!”宋氏气得浑身发抖,她面红耳赤,开口骂道。 宁侯见她如此癫狂,眼里冒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气,他高高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任由宋氏在他身上抓扯。 却说苏衍七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外,小厮前去叩门,等了良久,才见一个丫鬟前来开门。 “七郎君请进,夫人和侯爷在前厅还有要事商议,三小姐让我请你先去园中小坐一会儿!” 苏衍七虽有疑惑,也没多问,礼貌的收拢手中的折扇,拱手道:“有劳姑娘前面带路了!”身后的小厮抬起几箱礼物随着一同进了侯府。 绕过几处小园和荷塘,苏衍七跟着那丫鬟不急不慢的走至一处雅致的庭院前,小丫鬟弯下身子回道“七郎君请进,三小姐就在里面等候。”说完就急匆匆的退开。 苏衍七也不耽搁,抬脚走进庭院中,园中花草皆是珍品,正中有处小池,小池里修葺着一处精致的假山,池边还栽种了几丛翠竹,在微风的吹动下,竹影斑驳,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经过花园,庭院尽头传来丝竹声,空气中夹杂着淡雅的花香味,苏衍七寻着丝竹声走至一处房门前,立面的琴音戛然而止,一个人影站在屏风后。 “三妹妹,是你吗?”苏衍七站在门口,见对方不语,向前又走了几步。 “衍七哥哥,是我。”半晌,那人柔声的唤到,苏衍七听出不是宁子青的声音,下意识向后退去,屏风后的人影立马走了出来,苏衍七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正是宁子兰,她一身浅粉薄纱,白皙的肤色若隐若现,双肩裸露,秀发散在胸前,含情脉脉的走向苏衍七,苏衍七退至门口,刚想踏出去,身体突然一软,无力的斜靠在了门槛上,他头眩晕着看着俯下身来的宁子兰。 “衍七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扶你进去歇歇吧。”宁子兰妩媚的冲他含情一笑,苏衍七想要抗拒,全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来,任由宁子兰一手揽过他的手。 屋外,阳光穿透树叶,碎落了一地金光。 第11章 婚约 宁子青是被银香急促的脚步声拉回神来的,她本站在晞园的梨树下观赏梨花,见银香跑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丫头,你急什么!”银香跑到她跟前一手叉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侯爷和夫人……在正厅打……起来了!” 宁子青有些吃惊,这又是闹哪出? 等宁子青赶到正厅,看见外边跪了一堆下人,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见她走进来,宋氏含毒的眼睛冲满怨念的冷冷看向她。 “三丫头,你这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宋氏头发凌乱,左脸清晰可见的手掌红印,坐在正厅上的宁侯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被扯开,脸上挂着彩,阴沉着脸看向一旁不语。 “母亲误会了,我是来准备迎客的,不知道这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宁子青恭敬的向两人福了福身,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窃笑,这两母女打的什么注意,她可是一清二楚,自己不过是来走走过场看看戏而已。 “你先退下,今日我身体抱恙,就让七郎君先回去了,改日再议你们的婚事吧!”宁侯有些无奈,不敢看宁子青。 “那女儿就先退下了!”宁子青行完礼刚转过身去,门外宁子兰身边的丹樱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 “不好啦,四小姐和七郎君……他们两。”她故意扯着嗓门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宁子青止步,眉头微蹙。 “你胡乱喊叫什么!”宁侯气未消,听到丹樱的话他立马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去。 “回侯爷……奴婢本是领着七郎君在偏厅歇息再去通传三小姐的,等我赶到晞园三小姐已经离开了,我回去后看见七郎君和四小姐,他们……他们!”丹樱跪在宁侯跟前不敢继续说下去。 宁侯满脸不敢相信,宋氏惊呼的跑了出来,一把拽住丹樱的手臂。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清心园!” “逆子!”宁侯一脚踹向丹樱,丹樱吃痛的跌下台阶,惊恐的连连磕头。 “侯爷饶命啊!” 宁子青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她静静的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场戏,台都搭好了,那就看宁子兰怎么把它唱完。 跟着一行人到了清心园,宋氏虽然气恼宁子兰如此不自爱,用这么个下三滥的招数想把生米煮成熟饭,不过若是成了,那么嫁去苏府的事倒是水到渠成了,一这么想着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她第一个冲进了清心园径直走到尽头的偏厅前,见房门虚掩着,也不叩门,直接闯了进去。 “七郎君……你?”宋氏的背影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宁侯上前扯开她,定睛一看,只见一袭青衣的苏衍七正端着一杯茶优雅的品着,见到有人来,急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 “见过侯爷,夫人,衍七不知二位前来,失礼了。”苏衍七展开笑颜,温文尔雅,宋氏见状愣住了,余光还扫视着屋内,并未发现宁子兰的身影,不经心生疑惑。 “那个……,怕下人怠慢了七郎君,我与侯爷这才赶来,七郎君是一直在这里等候吗?”宋氏压住心中的慌张,一手还在整理着额前的乱发。 “衍七一直在此等候,领路的丫鬟半天不见回,我只好烹茶自饮了。”没有任何异常的发现,宋氏只好作罢,不经担心是宁子兰失手了。 “下人愚蠢,招待不周,七郎君莫要见怪,请前去正厅用茶,本侯更完衣便来!”宁侯见此情景,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衍七遵命!”苏衍七施完礼走出去看到站在园中的宁子青,她对他莞尔一笑,轻柔的叫他。 “七郎君。”佳人倩影落在他眼中,光彩夺彩。 宋氏和宁侯走后,两人站在小池边的翠竹旁,宁子青今日着一身淡绿色长襦裙,略施粉黛,身姿袅袅,一张小脸显得格外清新动人。 沉默良久后,宁子青对他苏衍七盈盈笑道。 “七郎君,我有一事相求,还望答应。”她的一弯笑容还挂在嘴边,目光澄澈的看向苏衍七。 “三妹妹但说无妨!”苏衍七收回折扇,只见少女眸光一掠,眼底滑过一丝歉意。奇快妏敩 “我们的婚事能否推后吗!”苏衍七一双黑眸看着她,微垂的睫毛下,眼底有些黯然。 “能告诉我原因吗?”他修长的手紧握住折扇,骨节凸出。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如果与你成婚,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做下去!”宁子青将心中所想都告诉他,她还没有报仇雪恨,还没有扳倒二皇子,如果失败了,起码不会连累他。 苏衍七不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只觉也许是宁子青还没准备好,最起码不是退婚,不是她心中另有所属,沉吟片刻,他缓缓打开折扇,唇角轻轻化开一抹笑意柔声对她说道。 “我答应你!” 微风拂竹,竹影横斜,浮光掠影。 辉月阁中,黑衣的嫣姒扯开宁子兰嘴里的布条,她双手被绳子牢牢捆住,被子将她整个身体裹了起来。 “你竟敢这么对待本小姐,你可知道我是宁侯府的四小姐,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吗!”宁子兰狼狈地冲她破口大骂。 “四小姐,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偷偷放迷香,险些迷晕我家主上,没有杀你,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这般不自爱,还妄想嫁给主上,你的脸皮真够厚啊!” 嫣姒双手抱剑坐在桌上,冷冷的露出嘲笑的表情,宁子青更是火大。 “你这低贱的狗奴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放开我!”宁子兰用力的动了动手想挣脱开,奈何绳子捆得太紧,根本无法解开。 “苏衍七只是让你把我送回来,你这样对我,不怕他怪罪你!”宁子兰火冒三丈。 差一点就成功了,她明明放了足够的量,就连武夫都能迷倒,为什么苏衍七却没事。就在她靠向苏衍七怀中的同时,苏衍七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眼睛冷冷的盯着她,他眸光黯沉,脸上生起寒意。 “三妹妹,请自重!”他一把推开她,站起身来缓缓打开了手里的折扇,目光冷冽的瞥她一眼,宁子兰从未见过苏衍七这般冷漠的模样,她噤若寒蝉,故作娇羞的伏在地上。 “嫣姒,送四小姐回去!”他的脸庞依旧冷清,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后一抹黑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是,主上!”躺在地上的宁子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嫣姒扛走了。 宁子兰越想越气,嫣姒从桌上落到她身前,用剑柄挑起她的下额。 “四小姐,你这样的人不配沾染主上,今天先给你一个警告,下次再犯,我就划破你的脸,好自为之吧!”嫣姒一只手轻轻拍在宁子兰脸上,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飞跃而出,留在房中的宁子兰气得大声嘶喊。 第12章 罚跪 苏衍七回到正厅后将婚事推后的事郑重的告之了宁侯,推诿自己还要出门游历一段时日,希望一年后再来迎娶,宁侯强压着怒气将他送走后,气得跑去了宁子青的晞园大发雷霆,宁侯骂骂咧咧发了半天火才停下来。 “你到底给七郎君说了什么!”宁侯黑着脸。 “我就告诉他我还没准备好!”宁子青跪在地上一脸无辜。 “胡闹,你知不知道整个京城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嫁去苏府,你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没准备好,简直岂有此理!”一听宁子青这无理的理由,宁侯更是火大。 “爹,你消消气,要不……去把七郎君请回来再议!” “闭嘴,人家都说了一年后再来迎娶,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宁侯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宁子青。 “宁子青,你现在长本事了啊,婚姻大事,岂能任你儿戏!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今晚去宗祠罚跪好好给我反省反省,跪到明早再给我起来!”宁侯甩了甩衣袖,末了气呼呼的又补了一句。 “今晚不许吃饭!”看着宁侯远去的背影,宁子青第一次觉得她这个爹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她的,特别是在她的婚事上。 宋氏听闻宁子青罚跪宗祠的消息后,不禁冷笑,婚事往后推迟一年,真是天助我也,收拾宁子青完全足够了。她在心里精明的算计着,让宁子青一直留在京城倒是不好下手,得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到时候她怎么死在外边就与她完全无关了,想到此处,宋氏阴毒的笑出了声。 暮色暗沉,春日的夜来得甚早,外面一股寒气袭来,宁子青跪在宗祠内不禁打起寒颤。 “小姐,我去给你取件披风来!”银香缓缓起身,拖着酸软的腿走出了宗祠。 宁子青就这么跪着,想着今晚怎么熬过去。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宁子青转过身去,外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一阵风把宗祠内的烛火吹的忽明忽暗。 她眉头微皱,隐约能听见屋顶上瓦片翻动的声响。 此时,侯府屋顶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追逐着,后方的霍云诀紧紧地跟着前面蓝衣少年身后,他动作迅疾,足尖轻踏瓦片,纵身向前一跃,一把抓住蓝衣少年的肩膀。 蓝衣少年迅速转身,一脚飞踢而来,霍云诀侧身躲开,蓝衣少年又一拳攻来,霍云诀推掌弹开,两人使出的力量巨大,一阵劲风卷过,他们相互退开数米对立站在屋顶之上。 “巫族?”霍云诀眼里泛起杀气,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蓝衣少年,蓝衣少年蒙着面不语,一双冷漠的眼睛潜在夜色中。 “阁下两次夜闯宁侯府,到底意欲何为,不如随我走一趟刑部大牢!”霍云诀摆出攻击的姿势,蓝衣少年冷哼一声。 “就凭你!”他并未把霍云诀放在眼中,少倾,对面的霍云诀猛的攻来,蓝衣少年双脚腾空而起,飞身往后退去。 霍云诀正面出拳,他双手用力抵挡住,两人就在空中来回过手几招,不分上下。 数招过后,蓝衣少年使出轻功继续逃窜,霍云诀跟着他追逐到一处高墙,他一脚蹬住墙壁,借力凌空飞扑过去,一把扯开了蓝衣少年的面巾。 蓝衣少年一愣,右腿横扫而出,霍云诀巧妙躲开,蓝衣少年眸底阴沉,手里摸出几根银针来。 “我劝你束手就擒,还能得个全尸。”霍云诀见那少年面庞清秀,不过十七左右,他警惕的看着霍云诀,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流露出阴森的气息。 两人对视片刻,蓝衣少年轻轻一跃翻过高墙,霍云诀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地上。 蓝衣少年突然冲他鬼魅一笑,向高墙内光亮的地方跑去,霍云诀脸色骤然一变,想要抓住他。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跪在宗祠内的宁子青。 还来不及提醒她,蓝衣少年闪电般的扔出手里的几根银针向里面的宁子青飞去,霍云诀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扑了进去,一把抱住宁子青滚落在一旁。 三根银针直直插在了宁子青跪的蒲团坐垫上。 蓝衣少年见状并未再攻过来,只见他飞身而起,跳上屋顶后消失不见。 “四殿下,怎么又是你!”宁子青吃惊的一把推开霍云诀,不满的站起来。 “如果我说又是因为捉贼误闯了进来,不巧又碰到三小姐正在罚跪,你信吗?”霍云诀眼波流转,俊朗的脸上似水一般平静。 “四殿下和那贼人可真是有缘啊!”宁子青讽刺到。 “三小姐,你们侯府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吧!”霍云诀坐起身来,偏头看向宁子青轻笑一声,宁子青不明他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诧色。 “四殿下什么意思!” “刚刚那人是巫族的。” “所以殿下是怀疑我还是侯府?”宁子青脸上冷了几分,戒备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我只是好心提醒三小姐,你们侯府好像是被巫族盯上了,再怎么说我刚刚还救过你吧!”霍云诀站起来,向宁子青伸出手。 “借你绣帕一用。”宁子青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绣帕递了出去。 霍云诀接过绣帕摊在手中把三根银针拔了出来,仔细观察几眼便包裹好放入怀里。 “银针上有毒,巫族派人此番入京,恐怕不止夜探侯府这么简单!”霍云诀神情严肃望向外边的黑夜。 一旁的宁子青陷入沉思,前世只知道二皇子和巫族有勾结,具体到哪一步二皇子从来不会告诉她,她只知道曜帝中毒的事情似乎跟巫族脱不了干系。 “三小姐,可否请你帮个忙?”霍云诀转过身来,宁子青一怔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 “我的侍卫就在侯府附近,如果巫族人再来犯,劳烦三小姐通知一声。” “我怎么通知他!”宁子青眼神微闪。 “哨声三长一短,你吹响它,他听见后就会迅速赶过来!”霍云诀说着掏出一根玉制的短哨递给她,宁子青接过后小心的收在衣袖中。 这时,她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发出饥饿的声音。 宁子青显得有些尴尬连忙别过头去,霍云诀展开笑颜,又从怀里拿出一包糕点递给她。 “四方楼的桂花糕,三小姐要不要尝尝。” “多谢四殿下!”宁子青也没拒绝,大方的接过霍云诀手中黄油纸包裹住的糕点。 “漫漫长夜,三小姐多保重!”霍云诀对她从容一笑,眉眼里似乎都带着甜意。 他声音干净又温柔的落在她耳中,心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涌动着,让她心跳加速。 宁子青望着他的翻出高墙背影,沉思片刻这才打开了手中的黄油纸,立面包裹住的一块白糯糯的糕点,面上撒了少许干桂花点缀,一口咬下去,清甜可口,回味无穷。 京城澜月轩后院,莫展尘身子轻盈的落在园中,警惕的打量四周一圈后,转身向楼上走去,身后一身白纱的女子叫住他。 “都让你不要四处闲逛,若是被抓住了,坏了我的大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女子显得有些气恼,满脸冰霜。 “我自有分寸,不会被人擒住,阿姐就不要操心了!”莫展尘并不回头,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前方,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尘,我知道你在怪我不该入京城,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希望你能陪我走到最后!”白纱女子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随即又轻言浅笑一声。 “罢了,阿姐自己选的路,何必再拖累你!”莫展尘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双手紧紧握拳。 夜色暗沉,凉风习习,树欲静而风不止,晚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第13章 选秀 南曜国永宁十年春,为充实后宫,举国选秀,适龄女子未有婚配皆可去参选。 西市一处隐蔽的小园内,一个老妇谨慎的站在后院的井边微微垂着头,正午的阳光从她背后穿过,一道人影挡在她前面。 她额上微微浸出细汗,满脸褶皱的脸透着一股子沧桑,她蠕动着干裂的嘴唇半天喃喃的朝那个人影回道:“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小……姐放心!” “纪嬷嬷,我初入皇宫一切皆不熟悉,以后就只能仰仗你了。”一身雪白纱衣的妙龄女子对着老妇灿然一笑,她的笑容如那朝霞,明丽又动人。 “老奴何德何能让小姐这般折煞我,小姐放心,后宫之路即使荆棘丛生,老奴也会替小姐辟出一条路来!”老妇一边说着一边跪倒在地。 女子见她这般忠心耿耿,满意的笑了,她从花台上折下一枝红花,纤纤玉手随意摆弄几下,脸上绽放出鲜花般的笑容,眼里却浮起一抹猩红。 “母亲当年倒是没有救错人!”她越过老妇,手里捏碎的红色花瓣撒落在地,一片凋零。 四月初三,黄道吉日,万事皆顺,适宜嫁娶。 一早的京城热闹非凡,街上马车络绎不绝,统统都驶向宫门。 兵部尚书府,曹焕满脸倦意,正是因为她那大龄女儿曹燕燕的婚事头痛。 “爹,我都准备要去选秀了,你死活不同意,你到底还想让我嫁给谁!”曹燕燕一身劲装,刚刚打完一套枪法,一手持枪立在院中。 曹焕欲哭无泪,让她宝贝女儿选秀去宫中当妃嫔,那曜帝都能当她爹了,曹焕心里生起一阵悲凉,曹燕燕从小就不文静,活脱得像个男孩子,整日舞刀弄枪,经常跑去校场和一堆男兵打成一片。 早些年倒还有来提亲的世家子弟,曹燕燕却非要和别人比武,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里打得过从小就习武的曹燕燕,最后都被她打跑了。 “你把长枪给我放下,女孩子整日打来打去,哪里像个大家闺秀!”曹焕越想越气,一看曹燕燕这妆束就更气了。 “来人,带小姐下去把这身给我换了!”曹焕越发不想看见曹燕燕,在廊下走来走去,曹燕燕也是不服气。 “要不我就不嫁人了,陪着您老过一辈子算了,那些高门子弟就没一个抗揍的!”曹燕燕左手叉腰,一副唯我独尊,无人能敌的高傲样,瞬间惹怒了曹焕。 “你住口,曹燕燕,你今年必须给我嫁出去!你嫁不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死去的阿娘啊!”曹焕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一说婚事,你就提阿娘,得,我现在就去换衣服,换到你满意为止好吗!”曹燕燕立马服软,右手一松,长枪滑落倒地,她昂首挺胸大步跨走。 “你看看她走路像什么样……。”曹焕气得直跺脚,一旁的管家连忙拉住他。 “老爷息怒啊,大小姐这样挺好的,至少以后夫家没人敢欺负她!”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劝道,曹焕这才止住怒气,转眼突然又想起一事来。 “秀女名册上燕燕的名字还没划去,我得进宫一趟!”曹燕燕赌气把自己名字报上了秀女名册,曹焕发现已经晚了,他着急的换了官服急忙赶往皇宫。 宫内一处殿前,教习嬷嬷正在教导宫中规矩,这批秀女正值豆蔻年华,各个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经过一天严格的练习,秀女们都被带下去歇息,要第二日才能觐见曜帝。 而大病初愈的曜帝对选秀一事并为多加重视,朝臣们多次进言,皇室目前只有四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希望此番选秀能让皇室血脉更加开枝散叶。 御书房内,曜帝正神情专注的批改着折子,曹焕还没等吴公公通传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应允。”曜帝一手拿着笔一手翻着折子见曹焕那痛哭的样子,略微惊讶,他搁下手中的御笔,开口劝慰。 “曹爱卿快快请起,这又是怎么啦,怎么还哭上了?” “陛下,臣女燕燕为了跟老臣赌气私下去报名参加选秀,老臣这边还议着亲呢,能不能在秀女名册上把燕燕的名字划掉!” 曹焕越往后说心里越虚,但为了曹燕燕的终身幸福,他一把老脸也就豁出去。 “哦?有这事儿,吴公公,你去把名册取来!” 曜帝也不恼,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曹燕燕的事迹他也知道,全京城的世家公子谁还能再去曹府议亲,怕是还没踏进门就会被曹燕燕一脚踹出来。 见吴公公走后,曜帝也就不客气的叫他小名数落起来。 “阿德,起来说话,你就别跟朕绕弯子了,都这么些年,燕燕的婚事一拖再拖,你这个爹也是真不称职,燕燕去参加选秀,怕是要躲你催婚吧!”. 曜帝一眼就看穿了这老狐狸,曹焕跪在地上咧着嘴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也托过谋人四处寻找良配来着,可惜燕燕都看不上眼,您说我这大老爷们儿,只打她阿娘走后,我是又当爹又当娘的一把拉扯她长大,没成想养成这样,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她阿娘啊!”曹焕说到动情处又是潸然泪下。 “阿德,朕觉得燕燕这样像她阿娘挺好的,想当年千晔国几次攻打北境,我们跟随先帝浴血奋战,生生把敌军挡在了外面,北境如今坚不可摧,翠华当年可是功不可没啊,她英勇善战,实属女中豪杰,立下的战功不输你我,燕燕这般像她又什么不好!” 曜帝忆起往事,满脸沉醉,那鲜衣怒马,纵横沙场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他如今虽然高高的坐在了龙椅之上,却常常感觉自己很孤独。 听到曜帝提起亡妻,曹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两人在殿中沉默良久。 待到吴公公拿了名册回来,曜帝突然心情大好的冲曹焕脱口而出。 “要不把燕燕嫁来给朕当儿媳吧!” “这不太好吧……燕燕那样,哪个皇子能看上她!”。曹焕顿时震惊。 “朕就喜欢燕燕这脾性,行了,你就别在哪里扭扭捏捏,这件事朕来办,吴吉安,去把皇后请来!”吴公公双手奉上名册后又弯腰退下。 曜帝在秀女名册上划掉了曹燕燕的名字,又对曹焕挥手将他打发走。 “你跪安吧!” “多谢陛下,那老臣就告退了!”曹焕脑袋还一片空白,要燕燕嫁入皇家,那规矩还得学一堆,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痛,以至于踏出门时被绊了一跤,险些跌倒,多亏一旁的小太监眼尖扶了他一把。 曜帝看见他这滑稽样,不由龙颜大悦,满心欢喜的舒心一笑。 第14章 侧妃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早起的秀女们都开始精心打扮,满心期待着自己能被选中。 辰时,秀女们被带去了御花园,皇后和各宫妃嫔早已端坐在园中,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几只蝴蝶在花间飞舞,六公主霍云箬拿着团扇正扑着蝴蝶玩。 “今天怎么不见月妃姐姐!”齐妃端着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四下打量一圈。 “齐妃姐姐还不知道吧,陛下有意将兵部尚书之女曹燕燕赐婚给二皇子,月妃姐姐这会估计正忙着这桩婚事呢!”魏昭仪笑吟吟的自顾自拿起一块糕点闻了闻又轻轻放下。 昨日曜帝和皇后商议让二皇子纳曹燕燕为正妃,月妃死活不同意,和曜帝发了好一通脾气,最后还是皇后劝和这才答应给曹燕燕侧妃之位。 “竟有这等美事,月妃姐姐此时应该十分欢喜呐!”齐妃转而笑道,眼里却透露着一丝嘲讽,曹燕燕的婚事就像一块烫手山芋,在京城谁人敢娶,赐婚给二皇子,这不是给月妃添堵吗。 月妃本是千晔国的庶出公主,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送来和亲,她脾性刚烈,与曜帝历来不睦,嫁过来的第二年生下二皇子霍云泓,仗着千晔国的强大,从不把后宫妃嫔放在眼中,而二皇子生的俊美又博学多才,几个皇子中除了太子,就属他的恩宠最多。 “陛下善待老臣之心,有意撮合这桩婚事,我们也该替月妃感到高兴才是!”皇后温和一笑,众妃嫔立即附和。 “皇后娘娘说的是!” 就在众人议论声中,曜帝的撵轿到了御花园,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圣驾,曜帝在吴公公的搀扶下坐在了众人中间,他刚坐下就看见御花园中站着的两排秀女。 “这些个老臣,惯会给朕安排些事!”曜帝慵懒的靠着椅背,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着,园中的一干秀女恭谨的垂首,不敢动弹。 “皇后,可以开始了,朕一会儿还要在御书房商议国事!”曜帝双眸微抬,朝皇后轻言道。 皇后示意后,一旁的太监拿起名册开始唱名: “吏部侍郎裴中卿之女裴雯雯,年十七。” “固城知府张铭贺之女张佳倩,年十六。” “户部侍郎叶谦之女叶雨珊,年十八。” 被叫到的秀女依次走出队列,朝曜帝跪拜叩首“臣女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曜帝这才坐直身子,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人,他威严的声音响起。 “抬起头来!”秀女张佳倩第一次面圣有些紧张,她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曜帝见状手一扬,太监尖细的声音喊道“固城知府张铭贺之女张佳倩,去名!”张佳倩瞬间呆住。 曜帝已有些不耐烦,这些秀女长得倒是端庄秀丽,可是他如今这数岁已经有些审美疲劳,这些年北境总有敌军来犯,南边的月瑶国又蠢蠢欲动,曜帝一心为国事操劳,再面对这群如花似玉的秀女们也没了多大兴致。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另外两个秀女,当目光停留在叶雨珊脸上时,眼睛里突然崩射出一道亮光。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也太相似了。 “你走近来!”曜帝的声音已有些激动。 叶雨珊起身,脚步轻慢向前挪动几步,她的裙角纹丝不动,一身青莲齐胸襦裙,身子曼妙,娇美的脸上灿若桃色,她双手叠在一起镇定的平视前方,肤色似雪,容颜绝美。 “你叫叶雨珊。”曜帝勾了勾唇角,嗓音里都带着笑意。 “回陛下,臣女户部侍郎叶谦之女叶雨珊,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叶雨珊福了福身行礼,冲着曜帝嫣然一笑。 “可会些什么?”皇后柔声问到。 “臣女不才,琴棋书画只略通一二,倒是善舞!”叶雨珊端庄的回禀皇后,她礼数周全,大方得体。 皇后含笑满意的点了点,见曜帝的视线一直未从叶雨珊身上移开,这秀女容颜出众,举手投足间,显得仪态大方,一颦一笑皆令人心动,皇后随即明了。 “留名吧!”皇后示意礼监。 “这边就交给皇后了,几个大臣还等着朕,你做主留下几个便是!”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皇后起身施礼。 “你做事一向让朕满意。”曜帝半天才收回视线,他眉目里都是欢喜,脸上容光焕发站起身来,心情大好的连撵轿都不乘坐,在一堆宫女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御花园。 第15章 登徒子 春意渐浓,百花争艳,宁子青一早就带着银香出门去东市买花,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主仆挤在人群中,随着人流缓慢向前,街边售卖的小摊贩卖力的吆喝着,天气逐渐转暖,上街的人越来越多。 银香十分兴奋的东张西望,街边售卖的任何东西都能将她深深吸引住。 正当银香跑到一家售卖泥人的摊位前,宁子青还没来得及跟过去,两人就被过往的人群分开了。 就在这时一匹疾驰而来的黑色骏马发了狂飞奔冲向人群,吓得人群慌张的退至街道两边,宁子青在嘈杂的人流中大声喊着银香的名字,银香压根没听见。 那匹马狂躁的一路横冲直撞,一些还没来得及躲开的人被撞倒在地,一时哀声四起。宁子青冲过去找银香,才跑到大街中间,那匹马已经冲到她面前。 一阵疾风卷过,一个黑影纵身翻上马背,一把抓起缰绳,受惊的马嘶叫着抬起前蹄,眼见就要落下来了,宁子青下意识的闭上双眼,那马蹄却并未踏在她身上,只听见耳边再次传来马的一声嘶叫。 她睁开双眼,马背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黑衣女子熟练的拉起缰绳让马头转了个方向。她轻柔的抚摸马髻甲处,俯身在马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不一会儿,那匹马逐渐安静下来,情绪变得稳定。 黑衣女子这才松开手里的缰绳,翻身下马,走到惊魂未定的宁子青跟前。 “是你啊,小仙女!”宁子青见她英气的脸上爽朗的笑着。 “姐姐认识我?”她满脸疑问。 “春日宴上可不就是你像仙女一般跳舞,把我都给迷住了。” “我是兵部尚书府的曹燕燕!”她抬手向宁子青拱了一礼。 “多谢曹姐姐救命之恩。”宁子青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朝她也福了福身。 “曹小姐……多谢你将我的马给驯服住了!”一个英俊的公子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齐二公子,这匹烈马是你的啊!”曹燕燕冷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来人正是齐国公府的二公子齐承泽,而他的姑姑就是宫中的齐妃。 曹燕燕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马鞭,想那马背上几条触目惊人的红色抽痕肯定是出自他手,她一向爱马,忍受不了这般粗暴的驯马方式,她有些生气的对齐二公子数落道。 “不会驯马就别训!你们这些公子哥,弱得跟小鸡一样!” 宁子青实在是喜欢曹燕燕这直爽的性格,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看看,差点伤到小仙女!”曹燕燕手指向宁子青,齐二公子这次看着旁边站着的妙龄女子,她一袭碧绿色罗衣长裙,清新脱俗,神情淡然自若,犹如仙子下凡,齐二公子被她得美貌惊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回过神来拱手施礼。 第16章 表白 四人穿过小街走到了一条临河的街上,河上有座石桥,走过石桥对面就是花市,曹燕燕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饼铺买饼吃,她神情凝重的一直盯着宋钰这个不速之客,心里想不明白他什么要尾随她。 “宋公子,我们要去对面的花市买花,你要一道去吗?”宁子青面带微笑的邀请他,曹燕燕一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宋钰见她离自己那么近,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害羞的别过眼去,支支吾吾的问道。 “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 “不可以!”宁子青和曹燕燕同时回他。 “宋公子,你到底为什么尾随我,你要是不说就赶紧给我滚蛋!”曹燕燕一手拍在宋钰肩上,拍得宋钰摇摇欲坠,宁子青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吓到对方,曹燕燕这才收回手。 “我其实一直……都很敬佩曹小姐,尤其敬佩你的骑术。你和其他的世家小姐都不一样,她们都没有你这般厉害,更不会像你一样潇洒自如的策马扬鞭,在我心里曹小姐就是京城最好的女子,无人能比。” 宋钰脑门直冒着细汗,他不安的捏着一根手指来回摩擦,有些紧张的盯着曹燕燕的衣角,他温柔又清朗的声音落在曹燕燕耳中是那么动听,曹燕燕心上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拂过,挠得直痒痒。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陌生男子对她说这样夸奖的话,虽然之前有大着胆子上门来提亲的世家公子,不过都是因为看上她爹是兵部尚书这层身份想要联姻罢了。 他们打不过曹燕燕心底又不服气,到处传言曹燕燕是个粗鲁的女汉子,这样一来就更没人敢上门说亲事了,导致这些年她的婚事一拖再拖。 “宋公子,你这是再向曹姐姐表白吗?”宁子青咯咯直笑。. “小仙女,你胡说什么!”曹燕燕惊慌失措。 “我的婚事已由陛下做主,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宋公子你不要坏我名节。”曹燕燕深吸一口气,脸上有些发烫,心想这宋钰是疯了不成。 “曹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并没有要轻浮你的意思。”宋钰急忙罢了罢双手,他只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曹燕燕骑马的身姿了。 他想起年少时第一次在马场见到一身黑衣的曹燕燕骑马驰骋的模样,那时她不过十二三岁,那年比骑射,她信心满怀的冲在最前面,将一干人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她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用发带系在脑后,她熟练的单手拉着缰绳,一手扬起马鞭,惊艳的纵身从他身边掠过,那红色发带随风飘起,也同时飘进了他心中,最终她凭借精湛的骑术拔得头筹。 她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久久未能散去。 在多少个阴暗又难熬的夜里,他撑不下去的时候,脑中总会浮现出少女骑马肆意洒脱的身影,她活泼又自信的笑容如同灿烂的冬日暖阳照射在他心中,一扫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与忧伤,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她就像是他心中的神明一样,支撑着他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 如今,他的神明就要嫁人了,他心底无限失落,总想着哪怕是远远的看上她几眼也就足够了。 “是宋钰唐突了,打扰两位小姐,这就告辞!”像是完成了心中蓄谋已久的大事,宋钰抬起双手郑重地向两人施了一礼。 “不是说要陪我们一起逛花市的吗?这就想逃了。”曹燕燕软下语气,拉起宁子青走上了石桥,宁子青忍不住偷笑,朝宋钰打了个手势,宋钰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跟了上去。 花市并不算大,走进去就看见几个摊贩在地上摆满了各种盛开的花束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盆栽,宁子青的晞园里只有一颗梨树,略显单调,她想购买一些鲜艳的花放在园中增加点颜色。 几人在花市看来看去,都不知道如何下手,曹燕燕对莳花弄草更是一窍不通。 “宁三小姐不若选一些海棠花吧,这个时节开的甚美,颜色也艳丽。”宋钰停在一个摊贩前抱起一盆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盆栽仔细打量起来。 “这盆海棠花就很好,买回去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要不了几日就能开花了!”他招呼几人过来。 “宋公子很懂养花?那我就买下这盆了。”宁子青接过他手里的盆栽叫银香付了钱。 “也不是很懂,我只是种养了一些喜欢的花草慢慢积累出了一些养花经验。”宋钰浅浅一笑,随后又转头对曹燕燕轻柔问道。 “曹小姐可有喜欢的花?”他温柔的脸上散发着儒雅的气质,显得他人十分随和。 “我对这些都不懂,好养活就行。”曹燕燕摸了摸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就买月季花吧,管理得当每月都可开花,回头我再写一份养花细则给曹小姐,你按照我教的方法修剪枝叶、给它松松土,再买一些除虫的药粉……。”曹燕燕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却听得一头雾水,养花原来这么麻烦。 “宋公子,我还是不要买花了,我不会养,你们慢慢看,我四处转转!”曹燕燕尴尬的背过手迅速走开,宋钰只好作罢,宁子青并排站在宋钰旁边,她笑意盈盈,试探性问道。 “宋公子喜欢曹姐姐吧!”宋钰不敢回答。 “你若心悦曹姐姐,就该主动出手了,况且圣旨还没有下来,事在人为,这桩婚事还有转圜,就看宋公子要不要争取了!” 宁子青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字字锤子宋钰心上,惊得宋钰大惊失色,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宋钰口干舌燥,半晌才紧张得吐出一句话来。 “三小姐是什么意思?”他心跳加速,怦怦地跳个不停! “我可以帮你娶到曹姐姐!”宁子青目光狡黠看着宋钰,脸上写满了真诚。 宋钰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垂下眼眸,逐渐恢复了理智。 “三小姐莫要打趣我,那可是陛下赐婚,还能如何转圜。”宋钰神色讪讪。 “宋公子既然不相信我,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宁子青收回眼神,随手拿起一枝蔷薇花在手中摆弄。 “你以为曹姐姐是真心想嫁给二皇子的吗?以她这样的性格嫁入皇家,被各种规矩所束缚,她是不会幸福的。宋公子,难道你愿意曹姐姐去过这种不自由又让她痛苦的日子?” 宋钰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有些失神,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他只是一个庶子,教他如何去争。 他寒窗苦读这些年一门心思只想去考取功名好出人头地,可是嫡母苛待他,父亲又对他漠不关心,生母逝世后,他在宋家过得愈发艰难,想来婚事嫡母也不会给他挑选什么好人家。 宁子青将他神色不宁的样子尽收眼底,她双眸微抬,脸上似非似笑。 “宋公子你可愿意娶曹姐姐!”宁子青的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彷佛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引得宋钰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 “我愿意!” 远处,一双锐利的眼睛将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刚刚还晴朗的天空,骤然飘来一团乌云生生将太阳遮住,天色瞬间变暗,连花都失去了颜色。 第18章 污蔑 来人正是曹燕燕,她费力的扒开人群,好不容易挤进了雅间,一看屋内的情形有些傻眼。 “小仙女,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曹燕燕也不客气,大方的落座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曹姐姐,有人污蔑我们和宋公子在此私会呢?”宁子青娇滴滴的故作委屈样重新坐了回去。 此时屋内气氛尬尴倒了极致。宁子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曹燕燕,心想这私会还有第三个人? “哈哈,我们…两个?和宋公子在这里私会?”曹燕燕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宁子青和宋钰。 “是哪个王八羔子活腻了,尽在这里胡乱攀咬!”曹燕燕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她一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凶狠的瞪着屋内的一众人。 宁子兰和崔妈妈吓得连连往后退开几步,她脸色一僵,心里却不甘心,半晌,不死心的继续开口。. “曹小姐,我可没有冤枉姐姐,是她园中的奴婢向我告发的,我可是有证据证明我所言属实!”宁子兰轻蔑的看向三人。 宋钰脸色此时已经十分难看,他没想到今天的赴约全是别人设计好了的局,宁子青到了后告诉他,有人想要陷害他们,让他听从她的安排,他没想到陷害他的人正是自己表妹。 虽然他和宁子兰关系并不算亲近,可也没想到她尽然如此歹毒,想要利用他来毁了宁子青。 “宁四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曹燕燕犀利的再次警告宁子兰,宁子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挥了挥手,家丁带上来一个婢女。 那婢女正是宋钰屋内的丫鬟菊兰,宋钰大惊失色,连他屋内的人都被收买了,他不安的看向宁子青,宁子青朝他使了使眼色,宋钰欲言又止。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宁子兰彷佛胜券在握,欣喜若狂的诡笑着。 “奴婢是宋公子屋内的丫鬟菊兰,公子和宁三小姐私自定情后,经常外出与她私会,这是宁三小姐送给公子的定情信物!”菊兰拿出一张绣帕,正是之前宁子青对李钱儿说弄丢了的那张。 原来如此,宁子青眼睛一亮,仍旧浅浅的笑着。 “我前些日子弄丢了的绣帕怎么在你哪里?” “姐姐是承认了这是你的绣帕!”宁子兰见宁子青这么问,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想。 众人听她这一说,都认定宁子青和宋钰偷情是事实,外头围着的人不断骂宁子青不要脸,狐狸精,小贱人等等污秽之词。 宁子兰得意洋洋的听着人群中的谩骂声,曹燕燕不再说话,她表情凝重的看着一旁的宁子青,等着她开口解释。 “可是,同样的绣帕为什么会有两张?”宁子青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受辱骂声所影响。 众人一愣,见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和菊兰手中一模一样的绣帕,宁子兰吃惊的看着她手中的绣帕,正是李钱儿告诉她宁子青弄丢了的那张蝴蝶戏百花图案绣帕。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疑惑的问道。 “前些日子我以为绣帕弄丢了,丫鬟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没成想是我自己不小心夹进了医书中,昨日翻看医书这才找到。”宁子青慢悠悠的带着笑意看向宁子兰。 “妹妹,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把绣帕送给宋公子当定情信物。”宁子兰倒吸一口气,依旧咬牙切齿的指向宁子青。 “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两张同样的绣帕,只是将另一张送给了表哥!” 宁子青见她还在胡搅蛮缠,起身一把夺过菊兰手中的绣帕,将两张绣帕摊在两个手掌上递给众人看。 “我的绣帕由我亲自绘图刺绣,绣法是早已失传的襄安夫人独创的刺绣针法,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来相同的第二张。我怎会绣一张如此劣质的绣帕送给宋公子做定情信物?” 宁子青讽刺一笑,众人这才仔细看出她手中的两张绣帕不同之处,她右手中的绣帕图案栩栩如生,针法独特,那在花间翩翩起舞的蝴蝶宛如跟真的一般,这样一对比,左手的那张绣帕却是平平无奇,简直就是粗糙不堪。 “这确实是襄安夫人独创的刺绣针法,宁三小姐竟然会这失传已久的绣法,可否教授一二!”人群里有个懂刺绣的女子激动不已的想要派师学艺。 “我也只是偶然学会了一点皮毛而已!”宁子青收回绣帕,这襄安夫人是前朝的刺绣高手,前朝战乱时,她随家人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眼睛受损再也不能继续刺绣。 宁子青偶然遇到她时,她已经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不想自己的绣法失传,口述教给了宁子青,可惜没有襄安夫人亲手指导教授,始终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那女子更是崇拜宁子青,只学会了一点皮毛就如此厉害,她更加想要拜她为师。 宋钰终于松了一口气,曹燕燕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又很是佩服宁子青,果然是仙女,什么都会,实在是不像个凡人。 “菊兰,还不给我滚下去!”宋钰原本温和的脸突然浮起怒气,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膝盖。 菊兰本是嫡母故意放在他房中监视他的眼线,他原本怜悯菊兰受嫡母压迫并未拆穿她,现今竟然如此背叛陷害他,若是今日没有宁子青的机智应对,他怕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奸夫”。 名声败坏,还怎么有脸呆在京城准备明年的科考,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都将付之一炬,宋钰心中暗自感慨好狠的毒计,他和宁子兰好歹是表亲,没料想她会用这等手段来害他。 “姐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可是今天没有那么容易让你逃掉!”宁子兰面目狰狞,恶狠狠的怒瞪着宁子青。 “钱儿。”她冲门外大喊一声,一个黄衣的丫鬟挤出人群走了进来。 “三小姐,奴婢实在是不忍你继续欺骗七郎君,才将你和宋公子的奸情告发给夫人和四小姐。”李钱儿说的大义凛然,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 “这是春日宴后宋公子亲自送给小姐的香囊,用料皆出自宋府,四小姐可派人去核查,三小姐视此物尤为珍惜,日日都会放在枕边把玩许久。”李钱儿将香囊放到宁子兰手中,垂着头站在一旁。 “表哥,我已经让菊兰细细辨认过了,这香囊所用的香料确实出自宋府,而且这香囊就是你房中之物,你可还认得!”宁子兰将香囊用手指挑起来回晃动,宋钰面不改色,他嘴唇轻抿,起身走向宁子兰。 “表妹说的没错,这香囊的确出自我屋内!”宋钰看着宁子兰那不怀好意的笑脸,下一刻一把将香囊扯了过去,宁子兰惊呼一声想抢回来,曹燕燕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但是,我能证明香囊之中的香料并非我亲自制作,更不是我送给三小姐的定情信物!” 第19章 打脸 宋钰打开香囊将里面的香粉倒在手心里,然后放近鼻口处用力的猛吸了几口气,那香粉是好几味中药调配磨成的粉末状,本身具有驱虫防病的功能,又因气味清香四溢,令人神清气爽,深受男女喜爱。 可是宋钰才闻了几下,他脸上突然泛起了红色风团形状的疹子,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我从小对香粉就敏感,每每闻到这种气味或者沾染上就会全身起红疹,严重的时候还会呼吸不畅陷入昏迷,如不能及时救治,甚至会因此丧命。” “这香粉的量足以让我身体受损甚至昏厥过去,我怎会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调配此物送人做定情信物,这香囊里之前明明放的是晒干的花瓣,你们为了栽赃陷害我故意给调包的!” 宋钰满脸通红,连说话都显得费劲,红疹已经蔓延到他脖子以下的皮肤,他极力的稳住身体,呼吸越来越快,围观的人群见他如此,都十分诧异。 宁子兰眉头紧皱,没料到他有此病症,那菊兰本是她舅母安插在宋钰房中的眼线,居然也没发现,看来是宋钰隐藏得太好了。 “宋公子你没事吧!”宁子青见他身体摇晃,已经难受得快要站不住了。 宋钰勉强的点了下头,快要喘不过气来,最终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曹燕燕反应敏捷的一把将他揽住,扶他坐下。他手颤颤巍巍的指向自己胸膛处,曹燕燕毫不避讳的直接伸手摸进他怀里,在他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她着急倒出瓷瓶中的药丸喂给宋钰服下。 他常年因为此病随身携带了药丸以备不时之需,今日不是为了自证清白,他不会将自己的隐疾公之于众。 宋钰疲倦的闭上双眼,黑暗中感觉到曹燕燕还扶着他的肩膀,他艰难的扯出一道笑容,安心的将头靠在她的臂弯里。 曹燕燕神情紧张,生怕他昏死过去,叫了几声都没见他睁开眼,心里更是担心他会不会因此死掉。 “曹姐姐好生照看好宋公子,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宁子青已经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拉过李钱儿,狠狠的打了她一耳光。 “贱婢,你猪油蒙心,出卖主子,故意栽赃陷害我与宋公子,所作之事令人发指,今日不惩治了你,怕是让人以为我侯府嫡女都是你这卑贱之人随意欺负的!” 李钱儿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晕了,还来不及还口,宁子青又是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得瘫倒在地。 众人都呆了,感叹这宁三小姐好生威猛。 “曹姐姐,可借用你手下会武的婢女一用!” “可以,可以,我那两个贴身丫鬟都会些武功,你随意差遣!”曹燕燕见宁子青发起火来,与之前娇柔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吞了吞口水,连忙点头应道。. “你们都进来吧!”曹燕燕一声令下,两个穿着劲装丫鬟扒开人群走进来向宁子青抱拳。 “请三小姐吩咐!” “将这贱婢给我押回晞园,好生看管,我随后就到!”宁子青脸上邪魅一笑,周身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气,李钱儿心下一惊,害怕的赶紧抱住宁子兰的大腿。” “四小姐,救救我啊,求求你救救我!我可都是听你和夫人的吩咐才……。”还没等李钱儿说完,宁子兰用力的一脚踹开她,任由曹燕燕的两个丫鬟将她拖走。 “姐姐,这贱婢虽然是你园中的人,可是侯府后宅毕竟是母亲做主的,要不还是交由母亲处置吧!”宁子兰极力掩饰脸上心虚的表情,宁子青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目露凶光。 “就不劳妹妹和母亲费心了,杀一个贱婢怕血溅三尺吓着母亲,还是由我亲自动手吧!”宁子青凑近宁子兰,她看向宁子兰的眼神犹如鬼魅索魂,宁子兰露出惊恐的表情,脸色惨白。 “还有妹妹你,今日这笔帐要怎么算呢?”宁子青抓住她的手婉用尽全力死死捏住,宁子兰惊慌的想要挣脱开。 “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连我也想杀!”宁子兰笃定宁子青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行凶。 “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我所受之苦还没一一还报给你,我怎么能轻易让你就这么死去!” 宁子青神色阴冷的直直盯着宁子兰那张受惊吓的小脸,就是这张前世故作娇柔,时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让人怜惜的娇艳面庞,最后残忍的砍下了她的头颅,宁子青恨不得想要马上啖其血食其肉。 崔妈妈欲上前解救宁子兰,宁子青如刀锋的眼神狠狠剜了她一眼,崔妈妈立马止住脚步。 她抓住宁子兰的手更加用力,似要折断她的手腕,宁子兰痛得连连求饶。 “姐姐饶命,子兰也是受小人挑唆,误信了他人冤枉了姐姐,如今误会已经解开,证明姐姐是清白的,子兰会向你好生赔罪的!” 宁子兰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十分委屈的模样,惹的人群中怜香惜玉的男子替她求情。 “是啊,四小姐也是为了三小姐好,你何必再咄咄逼人!”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 “哼,好一个为了我好,如果不是我和宋公子自证清白,那今日岂不是要被你们骂成“奸夫淫妇”了!” 宁子青松开宁子兰,冷眼环顾四周一圈,人群中大多数是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只会瞎起哄的小人,他们见你好时大声称赞,见你坏时便破口大骂,黑白对错,孰是孰非,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经历过前世痛苦的遭遇,人心早已被宁子青看得通透,她鄙夷的朝着人群轻蔑一笑,反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宁子兰那娇嫩的脸上。 “下贱!”宁子青抬起脸傲然的对她讥讽骂道。 “宁子青,你竟然敢打我!”宁子兰不可思议的捂住火辣辣的脸,愤怒的扬起手想打回来,一个男子却将她的手生生扣住。 “四殿下?”曹燕燕看见来人正是四皇子霍云诀。 “你放开我,我管你是谁!”宁子兰暴跳如雷失去了理智,转过身去在霍云诀身上抓扯,她柔弱的力气犹如棉花那般软弱无力。 “四小姐还是不要胡闹了!”霍云诀铁着脸,他本来不想出面的,可当他看见宁子兰举起手要打向宁子青时,条件反射的冲了进来。 宁子兰还在癫狂的不断咒骂着宁子青,崔妈妈和几个家丁看见霍云诀在根本就不敢上前,下一秒,宁子青干净利落的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宁子兰的右脸上。 她用力过猛,并未手下留情,打得宁子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被打蒙了的宁子兰惊骇的失声痛哭。 “这一巴掌是告诫你要敬嫡姐,不要对四殿下以下犯上!”宁子青冷傲的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对着宁子兰字字诛心。 霍云诀和众人皆露出惊愕的表情,有人默默的在心里发出感慨,这宁三小姐是不是凶了点。 “妹妹不知礼数冒犯了四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回府后我定会好好管教她!”宁子青恢复了端庄优雅的神态,她柔媚一笑,朝霍云诀福身行了一礼。 霍云诀勾了勾唇,目光变得深沉,这女人脸也变得太快了,随即他眉毛一弯,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松开宁子兰的手,看向宁子青语气温柔的问道。 “手不会痛吗?” 宁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