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玩家是第一生产力》 第1章 游戏前奏 是日，晨光熹微。 西大陆北部，南、北欧若蓝王国交界地带的无人区，一座荒废的城池里，一个穿着陈旧法袍、手持简陋法杖的男人穿行在如今仅余断壁残垣的街巷之中。 “召唤法阵完好，功能正常……” “第一批npc布置完成，功能正常……” “任务物资储备充足……” “数值化体系运作良好……” “玩家机体存量充足……” “幻术体系运作良好……” 庄饮年行走在这座被他定为“主城”的城市里，检查着“游戏”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距离《神话默示录》开服还有一个小时零二十四分钟。 这当然不是一款真的游戏，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异界，只是庄饮年选择将这个世界包装成游戏，如此方能诱拐……哦不，是“吸引”他的地球老乡们来为他效力。 在异界漂泊了五百多年以后，庄饮年终于成功回到了地球。 这本应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的…… 如果庄饮年没有被一位邪神注视的话。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为了保护地球免遭邪神蹂躏，庄饮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乘着这次神战的东风，在神明们的围追堵截之下，成为有能力与邪神所抗衡的神明。 为此，他需要一些帮助，需要来自地球的……“玩家”的帮助。 庄饮年在主城里转了一圈，确认自己已经做好开服的准备之后，来到了曾经是城主府的那栋建筑门前。 这栋建筑如今已然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个房间和地下部分尚且完好。 庄饮年沿着腐朽的木质阶梯走到地下室，这里原本是一间酒窖，不过现在已经被庄饮年改造成了他的私人房间。 与这个异界格格不入的，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很明显是地球产物的单人床，床的对面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平板电脑，角落里摆放着一个环形的台座，台座上悬浮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白色水晶。 这颗白色的水晶里，固化着一个被称为“异界之门”的法术，顾名思义，这个法术的作用就是联通两个世界，异界之门的持续运作是地球玩家把灵魂投影到这个世界来的基础。 庄饮年抬起手指输出了一股魔力，异界之门的功率骤然增大，一道门形的裂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庄饮年穿过裂隙，而在他走到对面之后不久，失去超量魔力维系的裂隙缓缓消失，异界之门恢复了低功率运作的状态。 异界之门的对面，是庄饮年居住的出租屋，出租屋里最醒目的就是放在房间正中央的一个银色流线型装置，那是任地狱出品的最新款游戏舱gamestar——说是最新款，其实也出了五六年了。 庄饮年“制作”的这款《神话默示录》，就将在gs上发售。 为了让游戏能够登上正规平台，庄饮年足足用了一个星期时间对相关人员使用各种幻术，过程之艰辛暂且不提，反正他最后成功地达到了目的就是。 庄饮年先看了一眼游戏的预下载量，当前下载了游戏的只有一百多人，对于一款不知名工作室出品的毫无宣发的游戏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庄饮年也没打算更没指望一上来就有几十万人预约，维持玩家的投影、运行数值化体系和幻术体系这些都会消耗庄饮年的魔力。目前庄饮年最多只能维持一千名玩家在线，而一旦他本人需要大量使用魔力，这个数字还会下降——换句话说，就是庄饮年这个服务器支撑不了那么多玩家。 现在的一百人对于庄饮年来说刚好，毕竟一切还都在草创阶段，虽然庄饮年已经从理论上论证过召唤玩家、建立精神网络以及依靠幻术建立游戏体系的可行性和稳定性，但实际如何在那些不走寻常路的玩家到来之前根本无从揣测。 游戏制作者永远无法想到玩家们能够在游戏中做出多少骚操作，引发多少bug。虽然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覆盖在这层真实表面的ui、系统和整个游戏体系都是通过庄饮年的幻术和辅助运算法阵完成的，这些东西可未必受得住玩家们的折腾。 庄饮年在地球待到了游戏正式开服的那一秒，在飞速确定了游戏软件——其实就是一段pv和一个灵魂召唤契约——可以正常运行之后，他激活了地球这一侧的异界之门，走过了那扇门扉，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主城。 而几乎就在庄饮年抵达主城之后不到半分钟，那一百来个闲得蛋疼的预载玩家中，有那么五个格外闲得蛋疼的，也先后进入了这款游戏当中。 …… 地球，2132年。 展融目前正值自己的休息时期，每当他完成一个委托，就会视委托的难度和自己付出的代价给自己放上一个月到半年的假，这次也不例外。 考虑到他差一点就被fbi当场击毙了，展融觉得自己最好多歇一阵，并且下一次记得找一个更好一点的策划。 展融的休息日一般都是躺在游戏舱里度过的，今天当然也一样。他前几天淘游戏的时候看到了一款pv做得还不错的游戏，所以就预载了下来，正等着到了时间看看游戏的成色到底如何——虽然是个不知名的小厂做的游戏，反正是免费的，就当试毒了。 在时针刚刚从五跳到六，游戏图标从灰色变成彩色的一瞬间，展融就进入了游戏当中。 最开始呈现在展融面前的，还是那段pv，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了，不过展融也并不介意再看一遍，反正只有一分钟左右。 一片广袤的荒原上，孤单地伫立着一座残破的城池，将近四分之三的城墙已然损毁，城中绝大多数的建筑也有程度不同的损伤，可以说，这座“城市”如今不过是一堆断壁残垣。 俯瞰的镜头最终落在了一个站在仅存的一点城墙上的青年身上，这个青年穿着一身破旧的法袍，手拿一根简陋的法杖，他的身上、脸上布满了新鲜的伤痕，其中有不少还在向外渗着乌黑的脓血。 此时这个青年正站在废墟之上，神情凝重地遥望着某个方向。 镜头向远处飞越，就在这座荒城不远处，一大批亡灵正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行进，目测至少有上千只。 这些亡灵腐烂的程度各异，有些仅余残破不全的枯骨，有些则还能看出为人时候的样貌，即使以他们那样慢慢悠悠的速度，抵达这座城市恐怕也用不了多久。 镜头转换之间，那位青年法师已经与亡灵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一个又一个法术如同不要钱一样从他的法杖中射出，这里炸开一团冰霜风暴，那里绽开一朵烈焰之花，不多时，这些亡灵已经再次尽数归于冢中枯骨。 不过，那位青年法师的状态也不能说是良好，他面色苍白，双手颤抖，很明显是勉强用法杖支撑着才没有倒地。而且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击败敌人而展露出愉快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地远望着亡灵们来的方向。 镜头再次拉远，在飞越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之后，一波大约是此前十倍数量的亡灵，出现在了镜头囊括的范围之中。 它们，正缓慢而又坚定地向着这座荒原中的孤岛前进。 pv到此为止了，说实话仅就pv的内容来说其实没什么新意，真正吸引了展融的是pv所体现的超高的拟真度。 到目前为止，市面上还没有哪款游戏可以做到1％的拟真，就算是目前公认拟真度最高的《追忆时刻》，在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也会清楚地让玩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构建”出来的。 但这个《神话默示录》则不同，至少在这个pv里，真正做到了“没有哪两只亡灵是完全相同的”，而这里的物品质感和光影效果，也全都是展融见过最真实的。 如果游戏也和pv保持同一个质量的话…… pv结束之后，展融眼前漆黑了几秒钟，随后一张古旧的羊皮卷出现在他的眼前，羊皮卷上用一种古怪的字母文字写着什么，在羊皮卷的末端，有一条横线，一个立体光标浮现在横线上方，光标上写着“请输入玩家名称”。 展融照例使用了他全平台通用的名称。 您的名称是“融雪成冰”，是/否确定？ 展融选择了“是”，下一秒，这张羊皮卷从签着“融雪成冰”这几个字的右下角开始，无火自燃，苍青色的火焰迅速吞噬了整张羊皮卷，而在火光的照耀下，一直笼罩着展融的黑暗也如同潮水一般渐渐退去了。 首先出现在展融面前的是捏人的界面，不过因为他急于判断这款游戏是否值得玩下去，所以并没有特别细致地进行捏人，只是选了男性之后随机了一个看上去不错的模型——反正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人物模型可随时进行更改”，要是觉得游戏还行打算继续玩就再改呗。 因此没过几秒，展融就点了下一步。 人物生成中…… 世界载入中…… 第2章 什么？正常人？哪里？ 在短暂的漆黑过后，展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大的石板上，这个石板上用神秘玄妙的花纹刻画着一个法阵。 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座荒凉残破的城市当中，因为完整地看过两遍pv，所以展融并不怎么费劲地就看出了这就是pv中的那座城市。 展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感觉就跟待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完全感觉不到迟滞感或者不协调之处，这让他对这游戏的质量初步放下了心——在精神链接游戏的时代，判断一款游戏是否粗制滥造的最关键标准就在于这一点。 不过……展融看了看石板附近，自言自语道：“这游戏是不是有点凉……” 虽然清晨六点开服的确不是一个好时间，但只有一个玩家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四个人影先后出现在石板上，站在展融附近。 那四个人的头上各自顶着他们的id，其中叫“韶华易逝”、“光阴难留”和“暗喻呓语”的三位在游戏里都是女性，叫“我不是奸商”的那一位则是男性。 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这两个人无论从id还是从行为举止来看，都很明显是在现实世界就认识的朋友，刚一落地，她们两个就开始相互品评对方捏人的品味和技术了。 光阴难留：“……韶儿，你的审美能力真是白瞎了你那张脸，你怎么做到把脸捏成这个德行的……” “怎么啦，我觉得还行吧？”韶华易逝不以为意地说道，“反而是你，好不容易到了游戏里居然也不把胸捏大……痛痛痛！小殷你太暴力了！” “你有脸说我……”光阴难留一遍掐着韶华易逝的胳膊，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有本事给自己捏一个啊！” “不方便活动啊，”韶华易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说了，我自己又欣赏不到，但你要是有的话，我不就能一饱眼福……疼疼疼疼，你不是想要谋杀吧？” “你再说一遍，？” “当然是……” 光阴难留双手抱胸：“你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啊？” “我错了。”韶华易逝麻溜地来了个滑跪，看她的熟练程度，恐怕已经把这个动作刻进dna里了。 而就在这俩货打情骂俏的时候，暗喻呓语已经走下了石板，开始在这座城市里东瞧瞧、西看看了。 她走过断壁残垣勾勒而成的街巷，一条条线路随即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汇成这座城市的完整景象。 “嗨，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知……” “npc一个，疑似发布任务……”暗喻呓语视若无睹地略过朝她挥手的一个npc，不过在她脑海中的图景里，在那个npc的方位上被做了一个标记。 暗喻呓语就这样把整个主城走了一圈。 在暗喻呓语在主城溜达的同时，我不是奸商先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然后蹲下来轻轻敲了敲地上的石板，轻轻笑了笑：“别的不说，这游戏在拟真度上还真是一骑绝尘。”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展融说：“一起逛逛吗？这儿的正常人，看起来只有我们俩了。” 展融看了看古怪低语着走远的暗喻呓语，又看了看沉迷于相互嘴炮的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庄饮年看着目前仅有的五位玩家，一直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此时此刻，在他所建立的精神网络上，除了作为中枢的庄饮年，又有五个点被点亮了，庄饮年能够感受到，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超乎寻常的稳定，自从接触了超凡力量之后，他没有哪个时刻的精神状态能够比得过现在。 在这个世界上，力量伴随着疯狂。 那些在此前的神战中失败被流放虚空的古神，即使祂们的理智已经被虚无磨灭，祂们的本能也在使祂们不断向物质世界散布着祂们的“影响”，这些沾染着疯狂的影响，对于超凡者来说就是污染。 超凡者必须无时无刻不对抗这种疯狂，才能保住自己的理智和自我意志。 在一些时候，超凡者们会使用一种名叫精神网络的技术将彼此的精神连接起来，连接在同一个精神网络的超凡者会共享理智与疯狂。在精神网络的作用下，超凡者很难陷入疯狂，但一旦污染越过界限，就必然是整个网络的所有节点都同时被异化。 因为这个缘故，精神网络的规模往往会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程度所限制，没人愿意被不熟悉的家伙拖进深渊，他们宁可独自面对疯狂，也不愿意加入陌生的精神网络。 甚至于，有一种传闻：据说众神的教会就是基于精神网络的原理而建立的，众神的神官和信徒就是“信仰网络”的节点…… 这就是庄饮年召唤玩家来到这个世界的根本目的，这个世界总共只有十亿人，这十亿人除了少数无信者和邪教徒之外，全都被六大教会所瓜分，任何窃取信仰的行为都被视为最严重的亵渎，想要建立一个庞大的网络，是不可能指望这里的原住民们的。 不过，庄饮年一直不敢太肯定以灵魂投影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的地球人能否在精神网络中算作有效节点，这也就使得他的整个计划的根基有了不确定的地方。 现在，他可以放下心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计划的正式阶段，可以筹备着展开了。 …… 因为庄饮年特意把很多npc放在了醒目的地方，所以结伴而行的展融与我不是奸商很快就发现了第一个发布任务的npc。 那是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人，他正愁眉苦脸地站在一栋坍塌得不怎么严重的房屋面前，见到有人经过，他立刻挥手喊道：“嗨，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一点小忙？” 展融与我不是奸商对视了一眼，后者上前两步，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的房子破了一个大洞，如果你能够将我的房子修好，我将很乐意向你支付报酬。” “什么报酬？” “二十枚铜币。”中年男人流畅地回答道。 系列任务：重建城市（% 2：修复房屋 任务描述：在此前的灾难中，亚历山大的房屋遭到了严重的损害，他迫切地需要一些人来帮助他修复自己的房屋。 任务要求：房屋缺损程度小于1%（当前缺损程度6%。 任务奖励：2铜币。 系列奖励：开启“公会”功能。 虽然任务信息已经清楚地显示在了他的眼前，虽然目前也不清楚二十个铜币的购买力到底是多少，但我不是奸商依然不信邪地道：“才二十个铜币？你打发叫花子呢？” 名叫亚历山大的中年男人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修复我的房子并不困难，你只要找来木板然后把它们装上就行，我认为这是符合你付出的劳动的价格。” “找到木板装上？你说的是很轻松咯，那你怎么不自己干呢？修理你的房屋过程中的风险又怎么说？” “修房子怎么会有风险呢？”亚历山大显然不能理解。 “册那，怎么没有风险的咯？比方说，我砸钉子的时候把钉子砸进自己的手里了，结果你提供的钉子上有铁锈害我破伤风死了，这个责任算谁的咯？又比如说你提供的木板上有刺扎到我的手，害我伤口化脓最后截肢了，这又算谁的嘛？你这样委托我做事，又不跟我签劳务合同，最后这些风险还不是要我来承担的？我冒着生命危险远道而来为你修房子，你就给二十个铜币好意思的咯？” 亚历山大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而我不是奸商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二十个铜币，小气成这样你好意思让兄弟们来帮你的忙吗？你这样会让弟兄们心寒的啊，这心里头的芥蒂一起来，可就不容易消下去咯。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要是不肯多付报酬，肯定不会有兄弟给你帮忙的……” 展融在一旁看着人都傻了，心说是啊，这儿现在一共五个玩家，除了咱俩都是女的，你这么把我一代表了，肯定没有“兄弟”能来帮忙啊！要是在这堵着，那连“姐妹”也来不了啊！ 但是你在这跟npc讨价还价，有意义吗？ 展融看了看那家伙头顶着的“我不是奸商”的id，心中突然对“越是缺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有了强烈的认识。 被奸商这么嘴炮了一番，亚历山大的态度明显出现了变化，他纠结地皱起眉头，“那你觉得我应该给多少？” 我不是奸商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道：“物料搬运费、安装费、风险承担费、安全保险费、周末附加费……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你八十，不过分吧？” “不行，”亚历山大断然拒绝了他，“我最多只能给六十。” 我不是奸商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样吧，干脆我们各退一步，七十枚铜币……怎么样？” “七十……”亚历山大犹豫了好一会儿，“七十就七十！” 我不是奸商的脸上绽出了展融这辈子见过的、最浓重的笑意。 “我们……交易愉快。” 展融现在觉得，这款游戏里的正常人，恐怕只有他一个。 第3章 骸骨荒原办事处主任 在我不是奸商开始尝试着与npc进行交涉来讨价还价的时候，庄饮年就心道一声要遭。 庄饮年布置在主城里的这些npc并不是人类，虽然对于作为九环幻术师的他来说，拐几个人类把他们洗脑成npc并不困难，但这种事情吧……一是不太道德，二来人类也太脆弱了一点——哪有玩家没试着砍过npc呢？ 真要拿普通人当npc，庄饮年怕是要做好日均npc消耗过万的准备了…… 现在的这些npc，其实是鬼。 当然，更准确地说是“灵魂”。 主城所在的这片荒原被称作“骸骨荒原”，在大约两百多年前，欧若蓝王国分裂为如今的南欧若蓝王国和北欧若蓝王国，那场分裂战争的主战场就是这片如今的骸骨荒原。 在那场持续了三十余年的战争中，前后共有超过一百万人死在了这片战场上，这一百万人的骸骨和亡魂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腐化了这片土地，塑造了如今的骸骨荒原。 在这片荒原上，很容易找到那些至今未能回返冥河的亡魂。 庄饮年的这些npc，就是用他诱拐来的亡魂加以幻术修饰制成的。 他答应这些亡魂，只要他们作为npc为玩家服务一定时限，他就会用渡亡法术将他们送还冥河。 在订立了契约之后，庄饮年先是告知了他们作为npc的职责和话术，以及应用幻术游戏体系给玩家发布任务的方法，最后在他们的身上内恒定了“语言通晓”这个法术的效果，这样，一个可以与玩家对话的npc就成了。 但是，死者生前的记忆大多在死后一周之内就会完全消散，其意识本身也会以一百年为半衰期缓缓弥散。所以庄饮年捡来的这些亡魂，说他们仅余本能是有失偏颇，然而他们的智商只能说是有，但不多。 以这样的智商，要应付那些难以捉摸的玩家，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们了。 坐在城主府里，通过精神网络看着五位玩家活动的庄饮年，心中决定过一阵来一个停服维护，然后好好跟那些npc开一个会，通过规范他们的行为来弥补智力不足带来的问题，然后在重新开服之后把这些问题都通过“补丁”的形式给解决。 庄饮年想了想，允许玩家讨价还价这个设定还是可以有的，只是不能再让这群智障成倍地被砍价了，要给npc们设定一个价格浮动的范畴——2%这个数字就相当合理。 一个二十铜币的任务，就当犒赏一下玩家的嘴皮子功夫给个二十四也就差不多了，七十铜币这是让庄饮年去死啊！ 毕竟这些铜币都是庄饮年自己找工厂花钱铸的，给玩家们铜币，就是在花他庄饮年的钱啊！ 庄饮年刚在自己的小本本里记下这一点，就看见一道靓丽的身影从敞开着的城主府门前走过。 这个头上顶着“暗喻呓语”的id的玩家显然是认真捏过脸了的，无论面容还是身材放到现实里都是一流水准，而且五官的搭配也十分自然，就连一些女明星也比不得这位玩家捏出来的颜值。 即使暗喻呓语现在“穿着”统一而平平无奇的新手套装——白色t恤加黑色长裤，也无法使她的光彩黯淡半分，反而将她的美貌衬得更加“天然”了。 暗喻呓语本来都快要走过去了，左顾右盼之间忽然看见这栋位于城市中央、原本应当是最为宽大的房屋之中坐着一个裹在破旧的黑色法袍里的青年。 她顿了顿脚步，本着趟地图应该分毫不差的原则，走进了这栋看上去是核心机构的房屋里。 庄饮年既然坐在城主府里，敞着大门，还没有隐匿自己的身形，自然是专门等着玩家发现他这个npc的——是的，作为“游戏策划”的庄饮年本人也在《神话默示录》里担任了npc的职务，他给自己的头衔是“骸骨荒原领主”，反正骸骨荒原本身就是块没人要的无主之地，没人在乎是不是有个疯子自封领主。 顺带一提，pv里出场的唯一一个人类角色就是庄饮年扮演的，而那铺天盖地的亡灵大军则根本就是他自己召唤的…… 毕竟到目前为止，《神话默示录》这款游戏从制作组到npc满打满算都只有庄饮年一个人而已…… 暗喻呓语走到庄饮年身前之后，庄饮年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语气不见波澜地说着自己的台词：“嗨，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一点小忙？我会为你的付出支……” 暗喻呓语扫了一下庄饮年，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庄饮年头顶着的名字，然后又凑近了打量了一下庄饮年的面容：“奇幻游戏的重要npc居然是个东方人么，这游戏的画风还真是……” 不过她并没有理会庄饮年想要发布的任务，只是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打量着被庄饮年布置过的城主府。 头顶着“庄饮年”这个名字和“骸骨荒原领主”头衔的npc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桌上摆着一摞用某种暗喻呓语并不认识的字母文字书写的资料、一摞白纸、一根羽毛笔插在墨水瓶里、桌角放着水晶镇纸。 暗喻呓语拿起桌面上的资料，“居然拿的起来啊，做的还不错嘛。”她就这么当着物主的面随意翻看着，庄饮年也懒得阻止她。 这些资料只是庄饮年摆在桌子上用来让桌子显得不那么空的，上面用克里格语书写的内容也压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庄饮年之前对这座城市周边所做调查结果的汇总，如今早就记在他自己的脑子里了，地球人显然没办法看懂异界的克里格语，所以暗喻呓语想看就看吧。 反正庄饮年也不是不清楚玩家这个物种的性子——不翻箱倒柜的玩家，那还能叫玩家吗？ 果不其然，暗喻呓语面对这些像是胡乱涂鸦上去的内容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随手翻了翻就又放了回去。 然后，暗喻呓语拿起桌上的白纸的和羽毛笔，尝试性地在纸上写字——一开始墨水太多晕的厉害，不过后来就流畅了。 “连写字都能做到，还真是比得上《追忆时刻》了啊……”暗喻呓语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把纸均折成四份，在其中一份上写了什么，然后叠成三棱锥的样子，背对庄饮年摆在他面前。 等暗喻呓语步履轻快地走远了，庄饮年才狐疑地把立在他桌子上的牌子翻转过来，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上面用清晰又不乏狂放的字迹写道： “骸骨荒原办事处主任”。 第4章 “能不能行”的合适场合不在这里 庄饮年想象了一下自己坐在这样一个牌子后面的场景，一时有些无语。他正打算把这玩意烧掉，精神网络里传来的景象就让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注于那边的场景。 在融雪成冰与我不是奸商离开出生点之后，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两人笑闹了一阵，也并肩离开了。因为这两人看着像是更注重游戏社交属性的社交派玩家，应该不至于翻出什么大的风浪，所以庄饮年并没有特意关注那边的场景，而是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了眼下。 然后，就出现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事故”。 十几分钟之前。 韶华易逝毫无淑女风范地扔下装满砖块的手推车，躺在地上。“啊啊啊老娘不干了！为什么都快累死了任务完成度才刚刚不到百分之十啊？！小殷你也快别干了，咱们是来打游戏的不是来打灰的！” 光阴难留耸了耸肩，不过她也累的够呛，所以听从了韶华易逝的意见，把手上的抹灰刀扔到一边，靠在城墙的一角。“那你说说，咱们现在去干什么？” 韶华易逝不假思索地说：“咱们刚才不是接了一个打怪的任务吗？就做那个呗。” 光阴难留摊开双手，“你以为我不想吗？咱俩两手空空，你总不是打算徒手跟怪搏斗吧？” “如果是一般的人形怪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吧……”韶华易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了，我知道那个任务的目标是游荡在外界的亡灵，拧了脖子也未必能弄死。但咱俩又不是学土木的，总不能真就在这一直打灰吧？” 光阴难留对于韶华易逝的这话还是认可的，她沉吟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用来切砖的砖刀，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等等韶儿，我突然发现……我们好像也不是两手空空啊。” 她站起身，拿起砖刀挥舞了两下。 韶华易逝眼前一亮：“真是天才啊小殷！对了，我之前在其他任务点还看见了镰刀、斧子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更适合当武器。” 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眼中端的是炯炯有神。 她们俩说干就干，没过几分钟就接下了清理杂草和拆除房屋两个任务，拿到了她们想要的工具——韶华易逝拿着单手斧，光阴难留则拿着镰刀。 她们两个很快赶到了清理亡灵这个任务的现场。 系列任务：重建城市（4％ 26清理亡灵（3 任务描述：东侧城门外游荡着零散的几只亡灵，安德烈认为它们会对城市的安全造成威胁，清理它们。 任务要求：清理游荡在东城门外的2只亡灵（/2。 任务奖励：6铜币，2exp。 系列奖励：开启“公会”功能。 光阴难留看了看任务面板上显示的系列完成度：“看来已经有人完成过任务了，咱们刚才砌墙的时候这完成度可没变过。” “一个任务4？”韶华易逝也看着自己的面板，“那岂不是说重建城市这个系列有二百五十个任务了？” “不知道，”光阴难留耸了耸肩，“应该是按权重计算的吧？我不信修复城墙跟清理杂草算同样的完成度。” 东侧城门说是城门，其实只是一个大些的空洞，这里原先是不是城门所在，就连庄饮年也不清楚，他只是这么称呼而已。 不过虽然并没有实际的阻隔，但那些游荡在城门外的亡灵都相当识趣地并不会往城镇里面走，只是乖巧地在一小块区域里游荡，并不对任何没有踏进那块区域的人进行攻击。 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也算是在游戏里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了，此时也不用多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眼，就不约而同地开始了行动。 她们两人都并未试着隐匿自己的行迹，或者说面对二十只朝向各异的亡灵，在这样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是很难有什么隐匿行迹的方法的。 韶华易逝只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逼近了两只背对着自己的亡灵，然后瞄准它们的颈部用力挥出一斧。 庄饮年从骸骨荒原上搜罗来的这些亡灵，大多都是死于两百年前的欧若蓝王国分裂战争的人，虽然转化为亡灵之后它们的肉体不再继续腐烂，但考虑到这些人生前身上也没有二两肉，又经过了百多年的风化，虽不至于算作骷髅，但也基本都处在皮包骨头的状态下。 真正的骨头——尤其是已经干枯的骨头，其实是比人们印象中要脆弱许多的。 说白了，组成这些骨骼的也无非是点寻常的有机质和无机质，本也算不得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上了年纪身患骨质疏松的老人有时候在平地走路还能把自己弄骨折呢，而这些深埋骸骨荒原上百年的亡灵，它们的骨骼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很健康。 再加上庄饮年提供给玩家们的工具全都是不久前才批发来的崭新的东西，虽然庄饮年选的都是最廉价的那些，算不上削铁如泥的利器，但要劈砍这些已然腐朽的骨架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韶华易逝瞄准的也并不是坚硬的头骨，而是对准了那两只亡灵的颈椎，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瞄准的是两块颈椎骨之间的连结。 闪着寒光的斧刃携着劲风砍在第一只亡灵的脖子上，而后速度几乎分毫不减地命中了第二只亡灵的同一个部位。 而等到韶华易逝一击完毕收势，才先后有两声人头落地的沉闷声响传来。 不过，背对着韶华易逝的亡灵到底只有那么两只，在她斩杀两只亡灵之后，其他的十几只亡灵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徐徐向着韶华易逝包围过来。之后韶华易逝想要再次得手，恐怕就不会如同刚才那般轻松了。 只是，韶华易逝本人却并没有什么深陷包围之中的自觉，她单手持着斧柄，神色间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甚至于，她还有闲心去关照旁边被三五只亡灵包围的光阴难留——假如这种说法能算是关照的话。 “小殷～你那边能不能行啊？要是不行的话随时叫我哦，我一定会履行英雄救美的职责的～” “虽然我的确不如你富有实战经验……”光阴难留抬起手中的镰刀，“但‘能不能行’这种话，还是等晚上留给你自己吧！” 第5章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斧刃与骨骼相击的声音在东城门外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地响起，十几只亡灵组成的包围圈中，骨骼碎裂的清脆响声与人头落地的沉闷声音交相辉映，演奏出一曲只有一个观众的“打击”乐。 韶华易逝似乎并不像是在战斗，她更像是在利用手上的斧子，用名为战斗的乐器进行着演奏，而与此同时，她也在名为战场的舞台上凌波起舞。 韶华易逝面带悠然微笑地与一个又一个亡灵错身而过，而每一次身形交错，都必然有一颗头颅在短暂的错步之后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沉寂地落到她的脚边。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那只亡灵肮脏的双手都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韶华易逝的衣角。 比起韶华易逝灵动轻巧的战斗方式，光阴难留的战斗就要文静和淑女很多了。 除非正好有亡灵背对着她显露了要害，否则她几乎从不会主动出击，只是把镰刀持握在身前，游走于战场的边缘。 她时刻盯着每一只靠近自己的亡灵，待到它们中的某只扑击而来的时候，才会挥舞手中的镰刀，接着亡灵自身的速度，让它的骨头架子撞散在镰刀的刃上。 虽说这两位拿的是工具不是真正的武器，但她们俩杀敌的效率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不出三分钟，二十只亡灵尽数人头落地，二十具身首分离的尸体散落在原地，站在旁边的两位惊世绝艳的女子一人提着斧头、一人拿着镰刀，倒真有种别样的美感。 而在她们俩战斗的途中意识到不对，连忙在精神网络中切屏来看的庄饮年，已经几乎傻眼了。 不是，你们俩怎么这么熟练啊？！ 这两位拿着镰刀和斧子就过了他本来预备着提供给凑齐装备的玩家的任务，庄饮年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低估了这些gs玩家的能耐——gs推出有些年头了，此时能进入游戏的肯定都玩过地球出品的神经链接游戏。 庄饮年制作的游戏也是基于神经链接技术再进行的灵魂投影，所以操作起来和其他神经链接游戏没什么区别。而一般来说，一款神经链接游戏的高玩到其他游戏的表现也不会差。 “看来得增加难度了啊……把剩下的几个任务敌人的数量翻倍，再配上一个学徒级的首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拿着工具轻松过关……”庄饮年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修改的内容，这些都是要在维护后写上公告的。 虽然庄饮年很佩服这两位的想法、行动力和战斗力，但这种允许玩家拿着建设工具去打怪的坏头可不能开——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都是庄饮年花钱买的，要是允许玩家无限制地使用和浪费，那庄饮年再怎么当两界倒爷也不够他们造的。 庄饮年现在用的还是他之前跑了几个来回，在地球和异界倒卖黄金跟胡椒赚的钱——那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 于是，那边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刚解决掉最后一只亡灵，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看见自己的眼前弹出了一条警告。 警告：您已将任务物品斧子/镰刀带离任务范围，请在五分钟之内将任务物品归还。否则任务物品每离开任务范围一分钟，扣除物品持有者的主城声望＊1，若声望系统未开启或声望不足，将以负数计。 “oc？！” 看了这警告，她俩也顾不上交任务了，对视一眼之后就默契地各奔两个任务的现场。 这游戏的品质如何，经过刚才那么一场战斗，她们基本可以算是看清楚了。都不用交流，她们就知道对方肯定也是打算把这游戏玩下去的，所以扣声望到负数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往任务场地，紧赶慢赶着总算是在时限之内把工具还了回去——如今被庄饮年定为主城的城池是一座曾经隶属于南欧若蓝王国的城市，这么一座货真价实的城市的大小可不是寻常游戏里那些一分钟能从一头跑到另一头的城市能够比拟的。 之后，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两人默契地在发布“清理亡灵”这个任务的npc那里集合，先后交了她们的任务。 重建城市这个系列任务的每一个任务都是不能重复接取的，毕竟这个世界并不会自动刷怪，也不可能让前一个人修好的房子下一秒就又坏了，所以任务完成了就是真的解决了，不会有再次接取的机会。 但这不是说任务就只能由一个人完成，在任务被完成之前所有人都可以接取任务，最终会按照接取任务者在任务中的贡献度来计算报酬。 此时，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分别解决了十四只和六只亡灵，就分别得到了四十二枚铜币一百四十经验和十八枚铜币六十经验。 “算上刚才打怪长的经验，我现在还差八十多经验就能升到一级了。”韶华易逝看着自己的经验条。 “我还差得多呢，”光阴难留看着自己的经验，“不过你不觉得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光阴难留手捧着自己的十八个铜币，“你打算把这些钱放哪？这游戏好像没有钱包。” “啊？”韶华易逝这才意识到，她开始在自己的游戏面板上翻找，果不其然没有找到钱包的踪迹。“不，等等……这游戏不会压根连背包都没有吧？！” 两人各种摸索了五分钟，最后得出了一个惨痛的结论：这游戏，还真的没背包啊！ “卧靠，他们这游戏策划是脑瘫吗？连背包都不给是什么意思啊？！”韶华易逝捧着她那一大堆无处安放的铜币，心里简直想问候策划的祖宗十八代。 就连光阴难留对于这种设计也有些意见：“难以理解制作组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追求真实感吗？但追求真实也不至于让游玩的便利性让步吧？何况是背包这种基础功能。” 另一边，城主府里的庄饮年听了两位玩家的评价，嘬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冰可乐。 “原因很简单，空间道具太tm的贵了啊！” 第6章 维护公告 这个世界的空间道具及其制作方法基本都被法师协会的时空派系所垄断，再加上原材料价格本就高昂，所以使得空间道具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虽然对于一步步将“时空位移术”从传奇简化到九环的庄饮年来说，以他在时空方面的造诣不难自行研究出一套制作空间道具的方法，但算上研发成本和庄饮年亲自制作的时间成本，最终的消耗只会比从法师协会用一个你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被宰了的价格去买还要高。 所以，至少在目前可见的未来里，给每一个玩家都单独配备空间道具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庄饮年自己的空间道具都只有区区1286立方米（换算后的容量，他的东西都得斟酌着重要程度往里面放，他哪来的闲钱供玩家们捡垃圾呢？ 所以，他只能让玩家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储存物品了。 那就是……自己拿个包把东西装上。 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两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地各自捧着一大堆一元硬币大小的铜币，行走在主城的街巷上。 “小殷？你低着头干什么呢？” 光阴难留过了几秒钟才抬起头回答：“个人界面底下有一个意见反馈，我正在反馈背包问题呢——这游戏做的还算不错，别因为这种问题……嗯？这就回复了，这么快？” “什么什么？客服怎么说的？” “我看看……”光阴难留飞快地看完了庄饮年的回复，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什么叫……‘因为技术原因暂时无法提供背包功能，玩家可以在主城内寻找npc购买背包’。我怎么理解不了他的话呢？” “背包这玩意不是一百年前……不，至少一百五十年前的游戏就有的功能吗，能有什么技术问题啊喂！”韶华易逝说，“而且说提供不了背包，又叫我们去买背包是什么意思啊？” “等等，韶儿……”光阴难留拉了一下韶华易逝的手腕，“我好像知道什么叫购买背包了……” 韶华易逝顺着光阴难留手所指的地方看去，然后她整个人就沉默了。 那是一个在这个城市里很少见的完好的建筑，建筑的门口用几条木板简陋地支了一个桌子，桌子旁站着一个npc，而桌子上…… 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背包”。 从多见于学生背后的双肩包，到可以在公交车售票员身上见到的腰包，再到单肩包、手提袋甚至塑料袋……种种与这个世界画风严重不符的背包整齐地摆放在木桌上，也陈列在这栋房屋里的陈列架上。 两人对视一眼，小跑两步赶到了这家店铺门前。 “嗨，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看来你已经挣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并且正愁于如何安置那些人见人爱的好东西。来看看我的背包吧，不管是钱币、材料、道具……你可以把任何东西放进去，只要它装得下的话。” “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光阴难留这话刚说一半，就看见身旁的韶华易逝已经拿起一个包打开了。 “当然可以。” 韶华易逝嘴角抽搐着捅了捅光阴难留，把自己手上的包指给她看：“快，验证一下我是不是熬夜熬多了出现幻觉了，我怎么感觉自己在这个包上看见了义乌的标签呢？” 光阴难留探头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我也出现了一样的幻觉的话，那么你看见的就是真的。” “……我看这游戏压根不是在追求真实感，说他们是在追求荒诞感还差不多！”韶华易逝简直服了，“不是，你说他们不做背包就算了就算要把背包弄成实体，至少也结合时代设计一下吧？为什么直接把现代的背包样式搬过来啊？” “不知道该说这个游戏的制作组是精细还是敷衍好了……”光阴难留对此也有些无语。她在店里逛了一圈，看上了一个纯黑色的腰包，“韶儿，给我来两个铜币，这包二十。” 韶华易逝没说什么直接给了，在现实她们两个之间的账也永远是不清不楚的，谁也不清楚究竟是谁还欠着谁的钱，更别说游戏里了。 “唉，来都来了还是玩下去吧……《追忆时刻》玩腻了之后就再也没什么能玩的游戏了，不管怎么说，这游戏要是没那么逆天，就足够跟《追忆时刻》掰一掰手腕了。”韶华易逝一边无精打采地说着，一边花四十铜币买了个双肩包。 “得，”光阴难留看着她俩空空如也的背包，“买完包之后也没有需要用包装的东西了。” 韶华易逝伸手在包里掏了两下，“我忏悔，我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抱有期待的……我刚才居然想会不会买了包就有‘背包’这个功能，但看样子这狗策划是真想让我们自己拿包装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好歹是有背包了……” 另一边，城主府里的庄饮年在看了这两位玩家的表现和反馈之后，也觉得让玩家背着一大包钱币到处乱跑是一件不太方便的事情——虽然他给主城预留了“仓库”，但把钱存放到仓库里这种事情……感觉怪怪的。 “有了……”庄饮年思忖了片刻，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他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在上面写下“银行”和“数字货币”两个词，然后看着这个小本本上记下的“bug”和新增内容，以及自己预定去给主城找几个“高级npc”的计划，斟酌一阵之后，在精神网络里发布了停服维护的通知。 通知：本游戏将在两小时后进行停服维护，预计维护时间从2132年7月1日上午12时至2132年7月12日上午十二时，请玩家合理规划游戏时间。更新的具体内容和维护时间调整将在游戏官网 第7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主城的另一侧，一截还算是比较高大，至少还能勉强遮盖住一个人的高度的城墙的角落，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探头探脑。 暗喻呓语小心翼翼地把眼睛以上的半个脑袋探出城墙边缘，一边观察着那些游走在城墙外不远处的亡灵们的动向，一边看着游戏界面上精确到秒的时间，推测着这些亡灵游荡的规律。 “六秒钟之后这只应该会转身……果然；再过十一秒会有三只经过那块石头……嗯，这个也没算错。” 在暗喻呓语的脑海里，会影响她行动的十几只亡灵的行动轨迹已经相当清晰了，这十几只亡灵共同构成了九个循环，以一分钟左右的周期分别巡视着它们的领地，几乎不留任何死角。 但是…… “二十九个循环之后，第三组和第九组、第四组和第七组会先后出现一个长达五秒钟的盲区，两个盲区的交错时间是三秒钟，不过第一个盲区刚好出现在靠近我的一侧，所以我总共有七秒钟时间来穿越四十米的距离……以这个身体的基础能力来讲，是很有机会通过的。” 暗喻呓语在城墙的遮蔽下活动着自己的四肢，如果她没算错的话，下一个盲区会在四分钟之后到来。 到时候，就是冲出主城的好机会。 暗喻呓语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家伙，虽然这很可能是因为她的搭档是一个在好奇心和奇思妙想等方面一骑绝尘的人，以至于把只是热爱满世界乱跑的她映衬得正常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她并不觉得进游戏之后一个任务都没做就想探探空气墙在哪有什么问题。 二十七……二十六…… 十五……十四…… 三……二…… 冲！ 趁着亡灵们纷纷转头用后脑勺面对着她的时候，暗喻呓语狂奔着行走在这条被后脑勺行注目礼的道路上。 四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最后十米！ 此时离第二个盲区闭合，还有三秒，理论上，足够暗喻呓语通过了。 但事情，并不总是会按照理论发展的。 在已经达到相对高速的情况下，三秒钟通过十米的距离，对于成年人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对于初始数据被设定成正常成人水平的玩家来说，大概也同样如此。 但暗喻呓语想，一般的“理论上能做到”，肯定是不包括突然被一个遮盖了四分之三视野的停服公告吓了一跳这种突发情况的。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暗喻呓语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在她手忙脚乱地关掉把她变成一个瞎子的停服公告的时候，她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分神而放慢了些许。 所以，当暗喻呓语从公告的“致盲效果”中缓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亡灵包围了。 “妈呀……”暗喻呓语咽了咽口水，“不是，这制作组难道没有意识到，他们做的亡灵有点丑的过头了……更重要的是有点臭的过头了吗？” 暗喻呓语吸了吸鼻子，她原本愉快的表情突然染上了几分疑虑和凝重。 如果她没判断错的话……那好像是真的尸臭。 暗喻呓语并不打算跟这些亡灵硬拼，与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两人不同，她现在是货真价实的赤手空拳，而且她也没有徒手掰断十几只亡灵脖子的心理预期。 她打算直接死回去好了。 “……我去，怎么还有上嘴啃的啊！” 几秒钟之后。 本日首次死亡，立即复活。下次复活需等待1分钟。 暗喻呓语一脸不快地走下出生点，正想去那个地方再战一次——刚才的失败纯属意外，她就不信半个小时之后再来一条公告糊脸！ 等等……刚才的公告说什么来着？ 暗喻呓语艰难地从手忙脚乱中的惊鸿一瞥的记忆里找出了那条公告的关键字。 “两个小时之后停服维护？”暗喻呓语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即使是那家伙也……好吧，还真有可能没醒。 不过主城上上下下她已经摸索的差不多了，似乎也到了该叫那家伙起床的时候了——正好她就在出生点附近。 …… “下线了一个啊……”一直在关注着精神网络里自己以外仅有的五个节点的庄饮年第一时间感应到了暗喻呓语的下线。 他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冰可乐，心中不无忧虑。“别是死法给人劝退了吧……回头让那些亡灵学着点‘安乐死’……” 庄饮年把目光转向剩下四个节点传到精神网络里的视野。 剩下的这四个人里面，还算是比较让庄饮年欣慰的也就只有“融雪成冰”和“我不是奸商”这组了，虽然后者砍价是狠了一点吧，但他俩是真干活啊。 从开服到现在四个小时光景，这俩人已经修了三栋房子、建了一个商店——就是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两人买背包的那家店。 我不是奸商在和融雪成冰建好商店之后，还让npc用一个使得庄饮年的心都在滴血的价格把两个最高级的背包卖给了他们，好让他们装那些从庄饮年手底下的npc那里坑来的铜币。 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功能性建筑——仓库的建筑场地，并且开始规划建造事宜了。 展融看着任务的要求，“看任务的描述，这个仓库需要至少四个大型区块，一个无光区域、一个低温区域、一个特殊条件区域和一个基础储雪区域——这个是我们现在就能建造的，搭个房子摆几个货架就差不多了。” “剩下那三个似乎都需要‘符文师’职业的能力才能搭建，”我不是奸商仔细地查看着任务的细则，“我们今天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搭，这个仓库的大小要求可比那家店大多了，到两个小时之后停服，我们能把前两层砖砌好就不错了。” 两人合作也有几个小时了，此时已经有了基本的默契，商量了一下大致的规划，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干活。 半个小时之后。 展融用完了手边的砖块，站起身去砖堆搬砖，等他搬起沉重的砖块，在有些耀目的阳光下行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等等……我不是来打游戏的吗？为什么搬了一上午的砖啊？！” 第8章 仅存于想象的蓝图 往后的一个多小时就比较风平浪静了，融雪成冰与我不是奸商安静地进行着建设，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在折腾够了之后也乖乖回到城墙任务打灰——虽然这两人一边弄一边摸鱼，效率与另一组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距离停服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她们俩默契地扔掉手上的工具，开始往出生点走。 韶华易逝的嘴里不知何时叼上了一根草，这根草随着她说话时候嘴唇的开合上上下下地跳动着。“怎么样，小殷？我觉得这游戏还可以啦，咱们明天还来不来？” 光阴难留用一个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这游戏维护到后天。” “哦，那后天来不来？”韶华易逝自然地略过了话语中不那么友好的意味，“小公司居然能做出这种东西，不过这游戏也太凉了点，我真是怀疑它能不能活过维护结束。” 光阴难留对这话还是相当认同的：“这年头，研发经费跟宣发经费对半开的游戏就算配得上宣传了，难以想象会有公司——哪怕是小工作室开发这么一款游戏却完全不做宣传。” 韶华易逝想到了什么，“对了，之前咱们‘临时小队’那几个人不是成天瘫痪在游戏舱，天天喊游戏荒吗？干脆拉上他们几个来玩好了。不过他们好像有一段时间不上《追忆时刻》了，你有他们现实中的联系方式吗？” “你确定你是想来拉他们玩游戏而不是想拉他们跟你一起打灰？”光阴难留问，“我有和瓶的联系方式，她上周还从我这里买过某个银行的情报。” “她改行抢银行啦？”韶华易逝刚说完，就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她的话肯定是策划着让别人去抢银行，然后自己从中抽成——我这辈子没见过像她那么黑的策划。” “你这辈子总共也没见过几个策划，一流的策划，从收益里面抽七成以上都很常见。”光阴难留说，“因为没有他们，你连一成也赚不到。” 两人转过一个转角，出生点就在眼前。 出生点的高台上已经站了两个身影，稍作道别之后这两道身影就化作白光消失了。 “对了，”光阴难留突然想到了什么，“差点忘了，我昨天给你接了一个委托，咱们下周得飞一趟芝加哥——正好你那周有一个时尚杂志封面要在芝加哥拍，两件事可以一起办了。” “什么委托——哦，我们下了线再说。” 最后两个身影，也从《神话默示录》的舞台上消失了。 庄饮年当然不会真的等到12点再“关服”，他立刻停下了“异界之门”的运作，没有异界之门，单纯的灵魂投影是不可能跨越世界之间的壁垒的，从结果上来讲，就是玩家无法“上线”。 四个小时的测试之后，庄饮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所构想的体系和未来是可以实现的。 那么，“真正的”《神话默示录》的制作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十个战斗职业和十个生活职业的导师，如果不允许他们兼任的话，那就是至少需要二十个高级npc……我当年怎么没多收点学生呢？ “还有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我得看看从哪些角度能编出一个故事来…… “还有野怪和材料，应该强制搬迁一些出产玩家用得到的材料的野兽和魔物…… “副本……现在做不到。 “骸骨荒原这边好像有几个表层矿脉，在哪来着？ “还有武器和道具……” 庄饮年掰着指头数了数，发现自己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还好，庄饮年并不是一个人。 “魔法化身”，是一个五环法术，不过一直到十环都有其上位变种，可以产生一个实力在对应环数的施术者的化身。 一般来讲，在九环及之前，一位法师的魔力储备可以支持他连续使用十个本环的法术、一百个上一环的法术、一千个上上环的法术。以此类推，所以只要庄饮年想，他可以有十万个五环层次的帮手。 虽然他用不了那么多，而且他的脑子也不支持他十万线操作。 最终，庄饮年制造了三具七环水准的化身。 在这个世界上，六环与七环就是中阶和高阶的分界，如果说中阶超凡者还只是能够横行大陆，那高阶超凡者就已经步入“所向披靡”这个层次了。 这个等级的人，只要别招惹到其他高阶超凡者、别惹到教会高层和皇亲国戚，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心情不好随手屠个小城，也没人会管更没人敢管。 一具化身留在主城里处理零碎的事务，比如给那些脑袋缺了不止一根筋的幽灵npc开个会，严谨他们浪费庄饮年的钱；比如想想提供给玩家的那些转职都需要收集什么材料；比如给玩家们炼制武器和道具——除了身为九环的法师，庄饮年还是三焰的炼金术师和二铎的骑士；比如准备安置“高级npc”们的材料和生活物资；又比如再跑几趟地球倒卖胡椒、瓷器和金银弄一点钱…… 剩下两具化身全都派去搜罗高级npc，不管是友好协商还是坑蒙拐骗，总之得把人拉来…… 至于庄饮年的本体，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是关于《神话默示录》的，既然游戏可以平稳运行，那宣发事宜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光阴难留和韶华易逝说的对，这年头没有宣传想吸引到玩家是几乎不可能的，就算质量过硬，也很可能凉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虽然庄饮年并没有所谓的营收压力，这个“游戏”也并不用支付高昂的服务器费用，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所谓玩家的数量——他的精神网络可还靠着玩家们支撑呢，别家游戏凉就凉了，《神话默示录》凉了，庄饮年本人可就凉了啊！ 所以为了让庄饮年本人不至于凉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花点钱搞搞宣传是必须的。 第二件事就关乎庄饮年自己了，庄饮年已经有了建立法师塔冲击十环的资格——虽然以他目前的精神状况来说很难晋升成功，但建设法师塔的准备已经该进行了。 就算不急着晋升，拥有法师塔作为魔力枢纽对于提升庄饮年的魔力总量和输出能力也很有帮助，拥有法师塔的庄饮年，在他的魔域覆盖范围内，至少可以支撑一万玩家，挤一挤的话，一万五千名也可以。 虽然现在，《神话默示录》别说一万名，就连十名玩家都没有…… 第9章 大明星的推荐 庄饮年步入九环，其实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不过直到最近，他才有了建立法师塔的资格。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不是建立在信仰之上，就是建立在愿望之上。 前者是各个教会的神职人员获取超凡力量的方法，而后者则是庄饮年这样的职业者获得力量的方法。 以庄饮年这位法师为例，在他从学徒晋升到一环的过程中，有一次立下夙愿的机会。夙愿本身可大可小，大到拯救世界、小到吃顿好的，这个世界会一视同仁地给予发愿者凭借夙愿建立愿台的机会，也会一视同仁地让发愿者在与夙愿有关的地方更容易遇到利于自己的命运涟漪。 而等到庄饮年九环之后，屹立于冥想环境中的愿台成长为九层高塔，这个时候只要他能够完成夙愿的内容，就能够以九层愿台为基础。建立自己的法师塔了。 只是……庄饮年当年立下的夙愿是回家。 所以直到他改良时空位移术、返回地球为止，他都没有办法把还未由虚化实的愿台改造为法师塔。 如今，在稳定了自己的状态、《神话默示录》也算是步入正轨了之后，他终于有机会建立法师塔了。 “……法师塔应该怎么建来着？” 走出主城之后，庄饮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庄饮年的社交圈子里，他就是超凡等级最高的那个了，就连他的老师现如今也只有七环而已，虽然凡人会把施法者居住的高塔型建筑都称之为法师塔，但那种建筑物和真正用作魔力枢纽的法师塔是完全不同的——后者更像是一整个炼金产物。 “或许应该去法师协会和炼金术师协会看看……实在不行，听说北方克里格城邦联合有一处废弃法师塔，拆一个法师塔，应该差不多就能搞明白了……吧。” …… 一条白皙修长的腿从游戏舱里伸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踩在拖鞋上。而后因为糟糕的睡姿被卷到腰际的睡裙下摆才姗姗来迟地遮住了不宜展示的部位。 随后离开游戏舱的是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和让人不由得扼腕叹息的平板身材。 陈韶本人的样貌比起她在游戏里给“韶华易逝”随手捏的人物的长相好看得多，毕竟她的捏人技术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韶华易逝”那张脸虽然不算古神之貌，但跟好看也完全沾不上边；而她自己，虽然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耷拉着眼皮，也依然难以遮盖那份凌厉张扬的美感和眼神里恣意的光彩。 谦虚一点地说，陈韶是个小明星——而毫不谦虚地说，她是最近五年和接下来的十年之内的顶流，反正在这个年头，想在国内找到一个没见过她这张脸的人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那个人已经隐居深山远离尘世超过五年了，否则只要一个人见过屏幕，就一定见过陈韶。 几乎与陈韶完全同步的，殷清研从另一台并排放置的游戏舱里出来了。 尽管殷清研的样子单拿出来可以让任何人小小惊艳一下子，但因为她的身边常年是陈韶的活动范围，所以很可惜，这位经纪人小姐对自己长相的最高评价，也就是‘还算漂亮’了。 比起陈韶那份带有攻击力的美，殷清研的漂亮更加温和，也更加沉默，她身上带着一股与如今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她的存在感也并不像陈韶那样鲜明，很多时候甚至很少有人意识到陈韶的身边还跟着她的经纪人。 不过，对于陈韶来说殷清研的存在倒是一直都挺明显的——毕竟只要她稍微随口开了一点过分的黄腔，殷清研立马就揍她了…… “刚从游戏舱出来就玩手机啊？”殷清研一边把自己褐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一边对陈韶说。 陈韶头也不抬地回答道：“那游戏凉成那样，我真担心它活不到停服维护结束，随手发条微博宣传一下——你刚才说给我接了委托，说说委托的事情呗。” “委托的内容不算复杂，目标是芝加哥一个黑帮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对方身边有不少人保护，所以委托人开价很是慷慨，抵得上平时快三个委托的价格了，我就给你接了。” “哦，”陈韶一边编辑博文，一边问，“有什么特殊要求没有，比如伪装成意外什么的？” “没有，”殷清研摇了摇头，“是‘安全’级的委托，不需要与委托人见面，也没有额外要求，只要目标在约定的时限中死掉，就算我们完成了委托。” 陈韶把微博发了出去，几秒钟之内就有了几十条回复，不过她并没有去看那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回复，直接把手机放到了一旁。 “不错，我就喜欢这种事少的委托人。”她伸了个懒腰，“今天有安排吗——我是说，作为明星的安排。” “今天没有，”作为经纪人，日程表已经装在了殷清研脑子里，“明天上午有一个综艺，回家估计得晚上了；之后直到从芝加哥回来都没有特别的日程。从芝加哥回来之后再过四天，就要进剧组了。” “哪个剧……哦，想起来了，那个请我演职业杀手的是吧。”陈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可得好好锻炼一下‘职业素养’了……” “我更希望你锻炼的职业素养是千万别在对戏的时候把对面的演员给杀了。” 陈韶拿起手机，“……我去，粉丝这玩意有点强啊，这才几分钟就把《神话默示录》干到热搜第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玩过这游戏的不是只有我们五个呢，我看看实时都在说什么……” 陈韶诡异地沉默了，殷清研自然而然地把头凑到陈韶旁边，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温热的气流撒在陈韶颈间。 那是一种与溅到身上的鲜血不同的温热触感，但相似的是陈韶每每都会因它们而感到血脉偾张。 “哈哈哈……韶儿你看，你粉丝现在疯了一样到处在问《神话默示录》是个什么东西呢……” 陈韶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游戏……比我想的还要凉啊。” 第10章 奥利维亚·卡特 但不管怎么说，一位顶流女星的号召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粉丝这个物种又以盲目和不理智闻名。 纵然《神话默示录》在此前是只有区区几百人下载、更只有五人实际游玩过的游戏，但在粉丝们那掘地三尺般的情报搜集能力面前，笼罩在《神话默示录》上的神秘面纱也很快就被揭开了。 即便gs以其相对高昂的价格和不小的占地面积阻挡在了粉丝和《神话默示录》之间，但在陈韶那条微博发出去之后二十四小时，《神话默示录》的下载数就已经突破了百万。 虽然这里面有不少人可能只是凑个热闹，等到长达四十八小时的停服维护之后未必会有多少人能想起来并有时间进入《神话默示录》，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进入了游戏，对于目前注册玩家仅有五人的《神话默示录》来说，也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了。 不过此时此刻，作为《神话默示录》制作组唯一成员兼策划兼主要npc的庄饮年还尚不知晓他“制作”的游戏已经火了。 …… 歌泊沃是北欧若蓝王国最北端的城市，从这座城市出发向北，只要行走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能看见于大陆北端横向绵延上万里的广袤冰原。 传说，在此前的几个纪元中，这片冰原是巨龙一族的故国，在这个曾经一时强盛无匹的种族灭亡之前，这片冰原聚集了整个大陆、乃至整颗星球的财富，而这些财富的大部分，至今也还埋藏在无际无涯的冰原深处…… 因为这个传说的存在，虽然歌泊沃是一座并不能算作太宜居的城市——这里的温度常年在零下，哪怕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换算成摄氏度也不会超过摄氏十五度，冬季更是常有零下四五十摄氏度的天气——但依然有无数冒险者趋之若鹜地从大陆的各个角落赶来歌泊沃。 这些冒险者或是孤身一人，或是结成三五人的小队，深入冰原，去寻找传说中巨龙一族留在冰原当中的财富。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闻哪个人真的在冰原中找到了巨龙一族的遗物——即便有哪个人找到了，可能也并不会大肆张扬。 但杳无音信并不会磨灭冒险者们的热情，毕竟就算找不到巨龙的遗物，冰原上还出产很多珍贵的材料，把这些材料搜罗着卖掉，也能赚到比在大陆其他地方忙活多得多的钱。 不过，由于冰原内部的气候条件之恶劣更甚于歌泊沃，所以除了中阶以上的超凡者在做好防护的情况下能够不分季节地深入冰原，其他超凡者都只能在六月末到九月初的这段时间里进入冰原，而若是没有正式位阶的学徒、侍从之流，哪怕趁着七八月最暖和的时候北上，也有超过一半的几率死在里面。 此时，正是七月十日。 其实这个世界上不同的国家和教会都有自己的历法，不同的历法之间甚至会相距甚远，而根据庄饮年几百年来的观察，这个世界的时间周期跟地球相差无几，一年理应也是三百六十五天多一点，包括一天的时间也差不多是二十四小时——这个世界不同地区同样有着不同的时间单位。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所有基本单位都和地球不一样，无论是时间、距离、重量、体积……全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 不同的国家、甚至同一个国家不同教会统治的地区，所使用的单位都是不同的，庄饮年学了五百多年魔法，遇到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不同书籍的撰写者依据其出身的不同会采用不同的单位体系，很难对一个不认识的单位描述的量产生直观的认知。 后来庄饮年学聪明了，他以后每拿到一本书就先把相关数据全都变成公制单位…… 所以时至今日，提到距离，庄饮年心中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米，而不是格里尔；提到日期，他所想到的也是公历的几月几日，而不是安宁教会哪个脑抽了的教皇编出来的狗屁不通的历法。 总而言之，按照“庄饮年历”，这一天是541年7月1日——从庄饮年穿越的那年算起，和地球上的公历在北半球的意义相同，对于全部国土都位于赤道以北的北欧若蓝王国来说，这个日期意味着夏季的到来。 而对于歌泊沃来说，七月的到来和天气的转暖则意味着另一件事——职业等级不那么强大的超凡者乃至普通人，也有了北上寻宝的机会了。 奥利维亚·卡特推开北部城门附近一家酒馆的门，从门口灌进来的凉风让酒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微微侧目。 在看到来者是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之后，有不少人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但还有不少视线黏在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直到这张脸的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别在精致长袍的领口。 那枚圆形徽章通体漆黑，其上点缀着点点银星，群星环绕之中，两圈闪烁着莹莹微光的银白同心圆分外醒目。 法师协会认证的二环法师。 众人纷纷收回视线，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八九岁的二环法师的，所以这副小男孩的壳子下面至少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实际五六十岁也有可能。 奥利维亚轻轻耸了耸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她敲了敲吧台的桌面：“一杯云雾酒，一份石像烤肉——然后帮我留意一下最近三天有没有往马多克斯遗迹去的，问问他们介不介意带上一位二环的占卜师。” “吃的四个银盾币，加上消息一共是五个。” “好贵！”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还是掏出钱包，“银盾币只剩三个了，剩下的用四个小圆银币付行吗？” 和地球上的中世纪差不多，这个世界的货币制度也糟的一塌糊涂，同一个国家不同的领地使用的都是不同的货币，甚至同一个领地换了领主也会更换货币，随着时间流逝同一种货币的成色还可能不同……总之花钱这件事情的门道多了去了。 按照现行的“汇率”，一个银盾币和两个小圆银币的含银量和价值都差不多。 “行。” 第11章 扮猪吃老虎 奥利维亚坐下之后没有多久，一道阴影便投射到她那张桌子的桌面上，她抬起头，站在她桌边的是一个兽人，可能跟熊有点亲缘关系，占据的空间抵得上十个奥利维亚，如果再加上他背在身后的那把重剑，那就是十二三个奥利维亚。 “希望你原谅我的冒昧，我听见了你刚才说的话——你打算找一支去马多克斯遗迹的队伍，是这样的吗？” 出乎奥利维亚的意料，这家伙说话还挺礼貌的。 虽然人们并没有在冰原里建立聚居点，但这片冰原多少也迎接了上千年的冒险者了，一些标志性的地点已经被命了名标注在地图上，奥利维亚要去的马多克斯遗迹就是一处距离歌泊沃大约一百公里的地方，是对于低阶超凡者来说比较安全的一条路线。 “是的，不知你是……” 这个兽人伸出了自己的熊掌……哦不，是手，“你可以叫我戴维斯，那是我们的小队。我们已经有了四个人，但却连一个施法者也没有——你知道的，冒险的旅途中施法者是多么重要。” “嗯……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正如我所说的，我主修的是星相系，虽然也辅修了奥术，但我的战斗能力……”奥利维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戴维斯回过头和他的同伴们对视了一眼，“这不要紧，真的，让你这样的施法者去战斗才是暴殄天物，有了你的辅助，我们至少可以在冰原中多呆一倍的时间，更何况你还会占卜——天啊，我已经看见宝物在冲我们招手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如果一个二环的占卜师都能在冰原里找到宝物，那这冰原怕是早就被人搬空了。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很荣幸能和你们同行。戴维斯先生，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戴维斯咧开嘴笑了，“这位是埃弗雷特，我们的队长，三弦游侠；莱奥波德，二芒刺客；埃夫特，一铎骑士；还有我，一刻战士……” 埃弗雷特等人纷纷向奥利维亚点头致意，不过在奥利维亚看不到的角落，埃弗雷特嘴唇微动：“一个二环法师作为猎物还是少了点，这两天再找一个二级的超凡者来，找不到二级的，多找几个一级的也行，不然不值得我们往冰原跑一趟。” 在临近这片充满财宝的冰原的歌泊沃里，不仅有奔着狩猎财宝而来的第一类人，还有奔着狩猎第一类人而来的第二类人。 埃弗雷特、莱奥波德……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名字，甚至他们现在在用的脸也不是自己的——他们这个团伙其实是有施法者的，还是一个三环的幻术师，这位幻术师此时就待在酒馆的角落，为他的四个同伙提供伪装。 然而，奥利维亚·卡特从戴维斯介绍完埃弗雷特之后就没有再听了，因为她视野的一角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笼罩在漆黑陈旧的法袍当中，只从兜帽罩不住的地方露出了一点鼻尖和下半张脸。 奥利维亚整个人呆住了。 这张脸，别说露出来半张了，就算只露出下巴的弧线，她也能认得出来，毕竟她曾经跟这个人朝夕相处过一百多年的时光。 奥利维亚心中百感交集，惊讶、喜悦、紧张……以及尴尬，接二连三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其他人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往来的人似乎从这个身影所在的位置穿了过去——这个人并不在这间酒馆里，她所看见的，只是投射于自己内心的投影罢了。 是了，那个人是做的到这一点的。 毕竟…… 她的老师庄饮年是一位九环的幻术师啊。 庄饮年的幻影摘下兜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位两百多岁的女学生：“将近一百年不见，我竟不知你变性成男的了，而且施法等级不升反降？” 奥利维亚的脸唰地涨红了。 她现在的感受，大概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突发奇想女装对着镜子念诵中二台词，结果发现不但镜子是单向透视镜，而且镜子后面还站着自己的父母、老师和领导。 社会性死亡不外乎如此。 庄饮年看出了奥利维亚的窘迫，摆了摆手：“而且你居然跟一帮用幻术掩盖了容貌的家伙混在一起——我没看错的话，这幻术至多也就是三环水平吧？别告诉我你看不穿三环的幻术。” “我、我……”奥利维亚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辩解道，“我不是看不穿，我只是……” “好啦好啦，”庄饮年戏谑地看着无知无觉的、一心以为自己是猎人的五人，“黑吃黑是吧？我懂的，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干这种事情，发家致富、替天行道嘛，不寒碜——赶紧动手吧，老师一会儿有事跟你说。” “呃……可是老师，不应该是等他们先动手吗……” “奥利维亚，你对黑吃黑的理解也太浅薄了。” “那老师的黑吃黑是……” “很简单啊，”庄饮年微笑着说，“就是我杀完人之后，宣布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然后问问谁反对——谁反对连谁一块杀。” 庄饮年咂了咂嘴，“那真是美好而光辉的岁月啊……” “老师您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安宁教会和南北欧若蓝王国联合通缉的吧……” “那倒不是，王国和教会才不会因为杀了几个屁民就通缉一位高阶超凡者呢——而且我杀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啊。”庄饮年挠了挠头，“他们通缉我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完蛋，年头太久忘干净了……总之你快动手就是了，他们要是敢通缉你，我就再去王都和教会总部杀几个贵族和主教。” 奥利维亚没好气地说：“然后我就以五环幻术师的身份和您一样在通缉令跟安抚名单上都名列前茅了，您还是别插手了，我这就把那几个人干掉——老师您可千万别出手啊！” 第12章 百万级精神网络 “你没事吧？刚才愣神了好一段时间。”戴维斯的眼神中充满关切的神情。 “我没事，”奥利维亚摆了摆手，并强行让自己忽略不远处站着的那么大一个庄饮年，“只是……我突然间想起来有两件事情忘了说。” “什么事情？” 奥利维亚慢慢地摘下别在领口的二环徽章——这徽章是她以前的，如果是别人的徽章，戴在身上也不会发光的。然后从空间道具里掏出另一枚徽章，慢条斯理地别在同一个位置。 “第一件事情……我不是二环法师，我的施法等级是五环。” “晋升五环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给老师写封信？老师晋升九环的时候可给你和约书亚都写了信哦……”庄饮年站在一旁破坏着现场的氛围——只破坏了奥利维亚一个人的。 奥利维亚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不过好在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阴影闪过，解除了她的尴尬。 她举起法杖，一个心智震荡扫过，把潜行状态的那个刺客震得头昏脑涨，直接强制解除了潜行状态。 “第一点五件事是……二芒刺客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还太嫩了。” 虽然刺客的潜行技能能够让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从容撤离，如果一位五级的超凡者没有注意的话，二芒刺客也不是没可能趁着对方不注意逃掉。 但这种撤退显然不适用于当下，更何况奥利维亚除了是个五环法师之外，其实也是个二芒的刺客。 那个自称莱奥波德的二芒刺客在被震出潜行状态之后就吐了血，而自称埃弗雷特的三弦游侠反应很快——他当即搭箭挽弓，瞄准了奥利维亚的头，一支闪着翠芒的箭矢划破空气，直奔奥利维亚的眉心而去。 奥利维亚此时正举着法杖，念诵一段拗口而晦涩的咒语，按照埃弗雷特的预估，停止施法的反噬至少会让这个人陷入两秒以上的眩晕——他倒不觉得两秒钟时间够自己把对方反杀，但逃命应该是够了，毕竟遇到熊……遇到五环法师不需要跑得比法术快，只要跑得比队友快就行。 然而，奥利维亚根本无视了三弦游侠的全力一击，她任由箭矢直插面门，而那箭支在抵达奥利维亚身前十厘米左右的地方之后，奥利维亚的身前和身后各浮现出一面镜子，箭头没入前面的镜子，然后略过两面镜子之间的空间，直接从后面的镜子射了出来。 这根箭最终射在了酒馆的地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响声，冲击波向外蔓延，很快就要殃及酒馆里那些没来得及跑远的池鱼。 但下一秒，酒馆的地面上浮现出一个法阵的纹样，冲击波被限制在方圆二十厘米的区域里，除了损坏了几块早就该坏了的破烂地砖之外，没有任何财物和人受伤。 而几秒钟之后，那支箭上携带的能量就被法阵完全消弭，法阵黯淡下来，这里还是那间破破烂烂的酒馆。 “镜像迷宫！” 奥利维亚的咒语终于念完了，魔力波动传来，那个团伙的五人纷纷起身拿起武器，只是他们的武器对准的并不是奥利维亚，而是他们自己。 “第二件事，请你们赶快去死吧。” 庄饮年双手抱胸，看着这些人在不大的酒馆里自残。 他知道这是他的学生奥利维亚的主要战斗方式，奥利维亚钟情于“镜子”，她很多战斗方式都与镜子、镜像和反射有关。 在奥利维亚设计出镜像迷宫这个独有法术的时候，庄饮年还曾经体验过几次，并基于体验给出过改进建议呢。 简单地说，在镜像迷宫中，这些人会不断地与“自己”搏杀，而在作为敌人的无穷无尽的“自己”中，有一个是真正的自己，一旦那个镜像被杀死，受术者本身也会随之死亡。 差不多五分钟之后，酒馆里的“战斗”就进入了尾声，那位三弦游侠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失去了生命反应。 奥利维亚收回法杖，踏着地上的血泊走到吧台旁边，拿起了做好还没来得及上的云雾酒，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庄饮年：“……先别忙着装逼，你怎么连点舔包意识都没有啊！” …… 虽然奥利维亚至今也不是很了解那些偶尔会从老师口中蹦出来的奇怪词汇，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庄饮年的要求下飞速处理了尸体并拿走了他们身上的一切有价值的物品。 十分钟之后，奥利维亚收好最后一点尸粉——虽然这玩意不值钱，但五人份总归能卖个把银币吧。 酒馆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庄饮年的化身，他自然而然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并示意奥利维亚坐到对面。 奥利维亚屁股还没落座呢，就迫不及待地抢先发问，来阻止庄饮年问她女扮男装扮猪吃老虎的心得体会：“老师，您怎么突然来北地找我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庄饮年并不是一个多管着他们这些学生的老师，反正从奥利维亚和约书亚出师之后，他们就很少能见到庄饮年的身影了，而这次庄饮年显然不是与她偶遇，而是来找她的。 “差不多吧。”庄饮年不太清楚该怎么跟自己的学生解释“我做的游戏缺几个高级npc”这种事情，不过好在按照这个时代的师生关系，作为老师的他本来也不需要对学生解释什么。 “我建立了一个精神网络，用一群……嗯，召唤生物作为网络的节点，我已经进行过初步的验证了，那些来自特殊位面的召唤物拥有足够接入精神网络的智慧，并且他们……至少目前并不携带着我们每个人都有的污染。 “但这些召唤生物拥有比较特别的……习性，我需要一些人来帮我约束规范他们的行为。同时，也是邀请你加入我的精神网络。” 奥利维亚抬起头，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老师，您说的那些召唤生物……有多少？” “目前加入到网络的不多，”庄饮年没好意思说只有五个，“但根据那个位面的生物总量，我有把握建立一个节点超过百万的网络。” 反正大不了砸钱宣传呗……做的再烂的游戏，只要宣传到位，总归能拉来一些人玩呢，而且说大话又不要钱…… 第13章 两位学生 奥利维亚的脸又红了，这次倒不是尴尬的，而是激动的。 作为一个中阶超凡者，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上，阻挡在超凡者与更高的等级之间的，并不是他们的实力，更不是知识，而是“稳定”。 这个世界的魔力中充斥着污染，每一次冥想，都是在尽力吸纳魔力，滤过污染。 然而日积月累之下，每个超凡者的冥想环境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一些污染，这些污染在寻常的时候或许除了影响超凡者的魔力总量之外，不会带来什么太大的负面影响。 但在晋升等级的时候，要求超凡者沟通内外环境、放开身心限制，并全心用魔力凝聚更高级的冥想环境。在这个过程中，不但外界的污染很容易渗入冥想环境，自身冥想环境已有的污染也很容易暴走，一旦污染超过界限，超凡者失去理智，便会在十几秒内异化为可怖的怪物。 而即使是在晋升以外的场合，超凡者也不免会接触到携带污染的物品或诅咒，每个人的冥想环境都存在着不少污染，而因为这些污染，很大一部分超凡者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良好。 但倘若有了那么一个庞大的精神网络…… 笃笃…… “醒醒神。”庄饮年敲了敲桌子。 “哦，是！老师……” 庄饮年双手抱胸：“现在的问题是……我还需要另外九个超凡者，担任和你一样的引导工作，你有没有什么认识的超凡者？我把他们绑过来……不，邀请过来。” 奥利维亚想了想：“我在附近没什么认识的人，不过七八月有不少超凡者来北地寻宝，虽然这个酒馆的人跑光了，但其他酒馆应该还有不少人。” “啊……当时那五个人不该杀了的，应该绑了他们做苦力。算了，其他人也一样。” 奥利维亚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老师交给自己的“引导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工作了…… …… 差不多同一时间，克里格城邦联合。 克里格城邦联合位于大陆东北部，由数十个环绕着克里格湖的城邦组成。虽然很难将这数十个政治、文化、信仰、种族的城邦定义为一个国家，但因为这数十个城邦一直以来遵从着守望相助、攻守同盟的“神圣盟约”，所以在大多数场合下，人们还是会把克里格城邦联合看做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虽然因为并非一个“国家”的缘故，克里格城邦联合并没有王都或首府的概念，不过提起这个地区，人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那座叫米尔舍的城市。 米尔舍是真正意义上紧挨着克里格湖的城市，这座城市好似一条半月形的船，紧紧贴着克里格湖的轮廓。 米尔舍是一座包容的大城市，即便是不太受地上种族欢迎的家伙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这里，不必担心受到迫害或驱逐。 这就是约书亚·瓦伦蒂内在离开自己的导师之后会选择定居于此的原因。 约书亚是一位血族，或者按照那些并不欢迎他的人的说法，他是一只吸血鬼。 虽然血族给人带来的印象是古老、强大而残忍，不过约书亚和这三个词都沾不上边——他今年只有二百二十多岁，比起他的学姐奥利维亚·卡特还要小五十岁左右；而他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个三环的死灵法师而已，又因为从来没有接受过血族的正统训练，所以连血族的天赋法术掌握得也不怎么样。 至于残忍……一个有办法让自己残忍起来的超凡者，是不会过得像他这么平庸的。 不过，约书亚并不对如今这种平凡的生活感到不满，倒不如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蜗居在巷角的一家小店里，靠出售自己做的那些用基础符文拼凑出来的小道具谋生；不去伤害谁而是去同族开设的店铺里购买血袋食用；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的冒险，只有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景色…… 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是难以忍受的，但对于约书亚来说，却是他梦寐以求的平静。 店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来者是一个脸上带着些焦急色彩的中年男子，他把手上拿着的一块菱形晶体放在约书亚的面前，急切地问：“瓦伦蒂内大师，我们家的符文灯摔了一下之后这块符文晶石就掉出来了，然后再怎么扭动都亮不了了！您看还能修好吗？” 一个符文灯可不便宜，哪怕约书亚只收取了一点点手工费——在水晶里蚀刻一个光元素符文对他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加上材料的价格，一盏灯的售价也超过一枚小三角金币，是米尔舍的平民两三个月的工钱了。 只是，油灯虽然便宜，两三年下来烧掉的油也差不多有这么多钱了，所以自从约书亚来到这座城市，有不少人都选择了符文灯这种不会持续消耗的照明工具。 约书亚拾起桌上的水晶，这块水晶其实是由两块三棱锥样的水晶拼凑而成的，两块水晶里各自刻了半个光元素符文，这两块水晶可以在一定的角度内扭转，当符文被连通的时候就会发出光芒，断开的时候就不再发光。 他把水晶放在眼前，用肉眼观察了一下其中的符文，然后尝试着扭转两块水晶，果然无法使其发光。 “你这个应该是水晶遭到冲击导致内部的符文路径有些扭曲，放心吧，不是什么大问题……”约书亚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仪器，“只要稍微重整一下符文路径，很快就能修好。” 在晶体偏振仪的帮助下，约书亚很快调整了水晶中的符文。他把水晶从偏振仪上卸下来，扭转两颗水晶之间的角度，果然在转到某一个位置之后，连通的符文开始稳定地发光。 约书亚把修好的水晶交还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大师，需要多少……” “不要钱，”约书亚摆了摆手，“从我这里买的东西我在维修的时候只收材料费，重整符文路径并不需要什么材料。” 第14章 约书亚·瓦伦蒂内 店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约书亚从自己正埋首雕刻着的一片符文阵列上抬起头，然后当场愣住了。 走进来的庄饮年虽然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长袍，却并没有戴上兜帽，也并非是投影在约书亚心中，而是直接走了进来——虽然是以化身的形态。 因为克里格城邦联合和米尔舍的智慧教会并没有通缉他的缘故，所以庄饮年在米尔舍倒是用不着像在歌泊沃那样藏头露尾。 “老、老师……” 庄饮年相当自然地坐到了留给客人的椅子上，从上到下仔细地把约书亚背后摆放着的各种属于“符文师”的工具看了一遍，“生意不错？” 约书亚唰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我……我……”结果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几十秒之后，他才颓废地低下头：“老师，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一百多年在超凡等级上毫无寸进，还自甘堕落地去从事符文师的行当……这两点的哪一点都够传统的老师大发雷霆甚至清理门户的了。 在这个世界上，符文师这个职业往往是和法师绑定在一起的，他们是法师中的“工匠”，大多由学徒或者落魄的一环法师担任，他们的工作是根据他们的法师老爷的要求设计和绘制法阵——是的，绝大多数符文师都被豢养在法师塔里，是法师所豢养的那些奴仆中较为高级的一种。 虽然很多法师自己有时也会干些拼凑符文、绘制法阵的活——比如如今主城里的那些法阵就是庄饮年自己画的，但他们这么做都是服务于自己，而且他们也绝不会专职去从事符文师的行业。 一个三环法师去当符文师，按照现在的世俗观念，基本可以等同于一个贵族突然想不开要卖身为奴。 尽管平民分不清那些埋首雕刻的符文师和真正的法师老爷有什么区别，但对于超凡者来说，这二者的区别就是贵族和奴隶的区别。 庄饮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和奥菲利亚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我都告诉过你们同一句话：‘虽然我是你的老师，但你的人生终究是要你自己来走的；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带来的结果无论好坏也由你自己来承担。’ “所以，作为老师，如果你们向我求助，我或许会帮你们兜底，但我不会干涉你们的任何选择。坐下吧，别傻站着了。”庄饮年耸了耸肩，“反正按照世俗的标准，我这个九环法师活得也挺失败的，别的九环法师不是被哪个国王、大公奉为座上宾，就是在法师协会德高望重、一呼百应，老师我到不久之前还被安宁教会追杀得满大陆乱跑呢。” 庄饮年左右环顾，店里摆着不少约书亚通过简单的符文组合制成的小道具：一个组合了风元素符文和冰元素符文的“空调”，组合了冰元素符文和隔绝符文的“冰箱”…… 还有不少结构复杂，以至于庄饮年一时看不出功能的设备，这让他不仅啧啧称奇——约书亚这孩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个人才啊！ 约书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看着自己的老师依次打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不过庄饮年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 其实庄饮年心里想的是：一会儿让约书亚给自己在骸骨荒原的城主府也整一套这些玩意，骸骨荒原的夏天热得很呐…… “你知道骸骨荒原吧？”庄饮年开门见山地说，“老师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据点和精神网络，现在很缺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加入进来。” “我当然……” “先别急着同意，”庄饮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从来也不会拒绝别人，更不要说拒绝我了。但我希望你能在了解那边的情况之后慎重考虑，然后再来回答我。” 庄饮年大概说了一下《神话默示录》的前景和现状，以及对“高级npc”的要求，约书亚安静地听完，然后坚定地说：“我会加入老师的事业，也会加入您的精神网络。我这样的人，也能给老师您帮上忙的话……” 庄饮年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约书亚·瓦伦蒂内是他在两百年前一次偶然与“永生会”产生的冲突中得到的“战利品”，而据约书亚自己所说，在他流落到永生会那帮邪教徒的手上之前，他一直在各个奴隶贩子的手上辗转。 约书亚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有一点零星的在血族的地下都市生活的记忆，但他也说不准这些“记忆”是不是他在绝望的时候编纂出来的。 在刚被庄饮年捡走的那段时间里，约书亚既不安又沉默而顺从，最初的十几个年头庄饮年和奥利维亚甚至没从他口中听到过比五个词还长的一句话，他只是沉默地完成庄饮年交给他的每一件事，无论是学习魔法还是干杂活。 等过了三十多年，约书亚才能用正常学生的姿态与庄饮年交流。 有很多时候，比如现在，庄饮年就搞不清楚约书亚的同意到底是真的同意，还是仅仅因为不会拒绝。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他还得再拉九个壮丁呢。 这样两具化身各拉来十八个壮丁，再加上奥利维亚·卡特和约书亚·瓦伦蒂内，正好二十个人，庄饮年所需要的第一批二十个高级npc就齐活了。 “那么……你知道这附近哪里会聚集比较多的超凡者吗？我的计划还需要九个超凡者来担任和你一样的引导工作。” 约书亚思索了片刻：“米尔舍西南有一个仅限超凡者入场的材料市场，我平时也偶尔会去那里买各种材料，那里面的超凡者还挺多的——至少有几十个吧。不过超凡者一般都不乐意离开繁华的城市，更不要说去骸骨荒原这种地方了…… “啊，不过有您在的话，只要您承诺给他们魔法方面的指导，应该有不少法师都会选择追随一位九环法师的。” 庄饮年站起身，“我只会承诺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他们跟我走，我就不杀他们。” 第15章 我的理想不是做成人游戏 当天日落之时，庄饮年的两具化身各自带回来的十个人就都来到了骸骨荒原中的这座主城。 在庄饮年钻研时空位移术的这些年里，他的时空造诣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空间传送”这种级别的法术，只要提前布下空间信标，即使是七环的化身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虽然庄饮年说是“绑来”了十八个高级npc，但实际上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需要他出言胁迫甚至动手的地步——这个世界上敢于当面拒绝一个看着不像什么好人的“七环”法师的“邀请”的人不多，而庄饮年幸运地没有遇到。 两队共二十二人从传送的光门走出来之后，负责在主城处理杂务的那具化身就带着要分发给这些高级npc的物资出来了。 东西说多也不多，就是二十套帐篷、几箱面包、一些火腿肠和几箱饮用水——庄饮年本来想再买点挂面、速冻饺子、方便面和罐头之类的东西的，可惜他在地球的现金储备不多了，这些东西只能等他抽出时间再倒卖几次东西之后再买了。 庄饮年一贯是十分节俭的，虽然对于如今能够自由往返两界的他来说挣钱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一趟一趟搬东西也够浪费时间的，所以提供给这二十人的生活用品全都是市面上能买到最便宜的，就连吃的都是商店成批处理的临期食品。 反正地球上再便宜的工业产品也能吊打这个世界大众所使用的那些粗糙的手工制品，而哪怕是过期的食物，也不至于过了保质期就坏了，再说了以这些超凡者的身体素质，哪怕真吃到点不太好的东西，也吃不坏肚子的……应该。 “奥利维亚和约书亚，你们俩带着跟你们来的那九个人领了东西把帐篷搭上，记得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也不用安抚地太过头，反正现在人都到骸骨荒原了，还能跑了不成？” 庄饮年把买帐篷的时候附带的演示视频直接传输到两位学生的脑海里，顺带把视频翻译成了克里格语——克里格城邦联合和南北欧若蓝王国使用的都是克里格语。 说起来，这一路上大概是因为约书亚的超凡等级比较低，脾气又温和好说话的缘故，跟着约书亚被庄饮年绑来的九个超凡者整体的情绪还算安定。 而跟着奥利维亚的那九个就显得更为绝望和惴惴不安了，因为奥利维亚压根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意思，只是在不断地跟庄饮年了解主城的情况，庄饮年如实告知的话语自然也穿进了那些可怜人的耳朵里。 这个疯子占据了覆灭的瑟纳凛城，那里如今还只有当年剩下的断壁残垣和一片废墟，而这个疯子要把他们永远留在那片不毛之地作为奴仆…… 如果说这还不是最绝望的话，那真正最绝望的一点应该就是从只言片语中泄露出来的，那个疯子的真正等级。 九环！ 整个西大陆六个国家才有多少个九级以上的超凡者？有超过五十个吗？还是更少？ 哪怕他们一拥而上，对于那个疯子来说也就是一个九环魔法的事情吧！ 他们这辈子估计就要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过活了…… 把杂活交代出去之后，庄饮年闲下来的两具化身分担了还没闲下来的那一具化身的工作，这些化身倒也用不着交接，毕竟庄饮年只是在一心多用地去控制他们而已，几具化身之间并不存在信息上的差别。 目前，《神话默示录》这些玩家在异界活动的躯体是用“木偶术”制作出来的木偶，这个法术原本的作用是生成一个可以被施术者遥控的木偶，帮助探索危险地带、或者在战斗中用来挡刀之类的。 不过庄饮年稍微修改了一下法术模型和随之产生的效果，他给这个法术加上了一个外部接口，让外来的灵魂投影也可以控制木偶并与木偶共享感官——木偶的感官本就迟钝，正好省的庄饮年还要把过强的痛感给过滤一遍。 至于玩家们看到的血肉和衣服，那就纯粹是幻术的效果了，玩家的捏脸操作本质上也只是在修改幻术的表现形态而已。 高阶幻术师的幻术能够伪造的可不只是视觉效果，以庄饮年的水平，他的幻术是能够完美骗过人类的任何感官的——即使把手放在幻影上，也可以感到伪装出来的体温和触感，更不会出现“穿模”这种低端错误。 庄饮年可不会用人体炼成之类的高端法术给玩家做躯体呢，一次人体炼成都够烧掉以前的庄饮年小半个身家的了，而且庄饮年想都不敢想如果人们有了一具不用负责的身体会发生什么…… 他的理想可不是做成人游戏！ 玩家以这样木偶的躯体要选择职业路线、释放技能，主要依靠的就是蚀刻在他们躯体上的法阵，而蚀刻这些法阵是需要材料的，庄饮年的几具化身现在忙着的，就是在统计这方面的事情。 那些技能有法阵形态？哪些技能适合提供给玩家？哪些法阵的效果和成本可以接受？这些法阵综合起来，都需要哪些材料？ 直到当日深夜，庄饮年们才整理出了一份相应材料的清单和产地，然后两个庄饮年就马不停蹄地去收集产出这些材料的生物和环境，留下一个庄饮年负责对二十个npc进行“上岗培训”。 而第二天的日落时分，庄饮年的本体也终于回来了。 他用时空位移术去了很多个城市，总算是在沙铂帝国的首府海亚扎的法师协会找到了愿意出售《法师塔建造理论》的人。 然后他看着计算出的理论预算，陷入了沉思。 ……好贵！ 庄饮年这时候深刻地意识到他需要买一个大一点的空间道具了，不然哪怕是当两界倒爷，建一座法师塔的钱也得他来来回回跑上百趟…… 而法师塔并不是建了一座就完事的——至少对于有追求的法师来说不是。法师塔的数量越多，法师的魔域也就越广，发挥实力的“绝对领域”也就越大，汲取魔力的速度也就越快。 对于庄饮年来说，法师塔的数量更是直接限制了他能够同时容纳多少玩家进入这个世界，而玩家的在线数量又直接决定了他的精神网络以及他自身精神状态的稳定程度。 虽然一切的前提是得有那么多玩家等着连接他的精神网络…… “哈？平台的下载量数据出bug了？” 地球，庄饮年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话默示录》一百三十多万的下载量，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了幻术。 在刷新了几次依然得到同样的结果，并且在社交媒体上搜索《神话默示录》得到了铺天盖地的结果之后，庄饮年不得不承认…… 他的游戏似乎是火了。 第16章 1.01版本开服 游戏火了，是一件好事吗？ 对于此前还在发愁自己需要用多少资金来宣传游戏的庄饮年来说，这倒至少算不上一件坏事。 只是游戏火的过了头，以至于对他来说，反倒有些麻烦了。 玩家们以灵魂投影的形式连接木偶，借助木偶术的躯体在异界活动，这个过程本身是需要消耗魔力的。 目前，被持续消耗的这部分魔力都是由庄饮年自己在供应着的。 而考虑到玩家消耗魔力和冥想回复魔力的平衡，庄饮年现在最多支持一千名玩家同时在线。 虽然庄饮年也不是不能放进来更多玩家，但一千名已经是在不影响庄饮年进行战斗的前提下的最大数字了，如果扩大规模，那就意味着庄饮年一旦跟人动手，就得先把一大堆玩家踢下线，而且他本人会在魔力存量相当不足的情况下战斗。 在庄饮年的法师塔建成之前，《神话默示录》最多只能容纳一千名玩家，而即便建成了一座法师塔，这个数字也不会一下子上升到几百万，最多一万五千人，这是极限了。 要容纳更多的玩家，只有建造更多法师塔，或者庄饮年晋升为十环大法师。 或者想办法给这些玩家用“外部魔力源”供能。 庄饮年轻轻叹了口气，他一开始其实是想用自充能符文晶石组来给那些木偶供能的，但这些晶石的使用寿命实在是一言难尽，如果是使用寿命长的高级晶石，那成本又变得难以接受了…… 庄饮年把这些无谓的思绪甩出脑海，看着眼前的屏幕，在《神话默示录》的官网上编辑着一条通知。 通知：由于本游戏服务器容量限制，维护结束后暂时只支持前2名创建角色的玩家进入游戏（含在维护前完成角色创建的5名玩家，并且同时只支持1名玩家在线。制作组已就服务器扩容事项采取积极举措，将在日后提供更多的游玩名额。 庄饮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能想象到一款可以说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游戏发出这样一则通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但没办法，限制就是限制，他这个“服务器”确实只装得下这么点玩家…… …… 2132年7月12日，11点59分。 有不少人选择在这个时间躺进了他们的gs，他们面对着一个游戏的图标，这个图标是一扇陌生而禁闭的门扉，不过他们知道，还有不久这扇门就要打开了。 他们也知道，只有很少一些人才能走过这扇门，进入到门对面的游戏世界。 他们之中，有人是偶像的狂热粉丝，也有人是单纯的游戏爱好者，还有些人，是被最初的那五名玩家呼朋唤友引来的朋友。 甚至有些，是被庄饮年的限额操作引来的黄牛…… 不过这些黄牛今天势必是要铩羽而归了，因为庄饮年的游戏连接的可不是任地狱账号，而是他们的灵魂。 一个人和他建立的游戏角色，是真正意义上地永久绑定在一起的。 在游戏中名叫“暗喻呓语”的安羽此时就躺在并排放置的两台gs中靠左的那台，另一台里躺着的是她以前作为职业玩家时的“金主爸爸”，如今的友人。 “又又，早知道你前天不应该沉迷《追忆时刻》的，要是早把角色创建了，今天就不用抢名额了。”安羽对身旁的谭双说道，“没想到这游戏居然一下子就火了。” 谭双把不怎么服帖的黑色长发塞到腰后，“陈韶肯定是怕自己玩的游戏凉了，才给人家当自来水的——她估计都没想到自己号召力有这么大，更没想到小公司是没那么多服务器的。名额的事情应该不用太担心，实在抢不到的话，大不了给制作组投资点钱，到时候说不定直接拿到gm账号了。” “又是钞能力……”安羽咕哝了一句，她的家境可和谭双有着天壤之别，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家境都和谭双有天壤之别。 反正只要谭双别沾两件事——金融和赌博，那她花钱的速度就永远比不上她家集团挣钱的速度。 “好了，我要集中注意力了，我对自己思维的速度其实还挺有信心的。”谭双调整了一下自己躺在游戏舱里的姿势，进入了沉浸模式。 秒针滴答，很快到了最关键的那个瞬间。 谭双心里数着时间，在那扇黑白色的门扉被渲染成彩色的一瞬间，推开了门。 门后的世界扑面而来。 …… 头顶着“又又不是双”这个id，使用着默认的女性人物模板的谭双再次拥有感官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大的圆形石质平台上，她的脚下是用某种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材料绘制的法阵。 四周是一座看上去十分古老的废弃城池，正是她在pv中看到的那座——虽然她跳过了登入时候播放的pv，不过她此前在下载游戏的时候就看过了。 谭双想要走下圆台，但很快她发现，做不到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玩家从平台上涌现，谭双的位置很不巧，不怎么靠边，她被玩家组成的人墙牢牢封锁在了这个出生点里…… “哇！感觉跟待在自己身体里一样！” “这景象……” “喂，别挤啊！” “诶诶！谁踩我脚了？” “里面的别挤了……！” “外边的别愣着了，赶紧往后稍稍啊！” “啊……要挤死人了……” “外面的快下去！里面要挤死了！” 一分钟之后，在第一个倒霉蛋从物理意义上被挤死、并消耗了他今天唯一一次无cd复活机会之后，那些站在出生点外圈环顾四周的家伙总算是意识到了在自己身后涌动着的人海蕴含着多么强大的能量，开始纷纷跳下这个分外拥挤的出生点。 谭双不好说自己是走下出生点的，还是被人群裹挟着带下去的，总之在那些充斥在她视野里的人头渐渐散去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出生点十米外的一处断墙旁边了，身边还有几个和自己一样茫然的家伙。 第17章 约书亚可出本 谭双环顾四周，她是和安羽一起来的，但她并没能在一片乌压压的id之中分辨出“暗喻呓语”的字样。 她想了想，爬上了旁边的断墙，这堵墙不高，只有一米五左右，还没有谭双的这具身体高，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醒目的地方。 安羽应该能看到吧…… 以前和她走散的时候，自己就喜欢到高处，一边眺望一边等着安羽自己找上门来。希望她还记得那些不曾存在过的小小习惯…… 谭双一开始还想要在下面的人群中找到安羽，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她干脆安下心来等着自己的朋友找上门。 她环顾这座荒城，不得不承认，这座城市几乎比她此前在其他游戏里看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大，同样也比她所看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真实——在这里，她完全看不到“模型复用”的痕迹。 “又又！”安羽的声音从谭双脚下传来，“别在上面杵着了。” “啊……你来了。”谭双从断墙上跳了下来，这具身体相当灵活，至少比一直在家宅着的谭双自己要灵活多了，如果是她自己，至少要在落地之后歇几秒钟才能站直。 “你之前来这里侦查的怎么样？对于我们要做什么应该有计划了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思考，所以就跟着你走咯？”谭双对身旁容貌陌生的友人说道。 安羽的眼睛聚焦在游戏界面的某一层，“我的确是比你多知道一些东西……但这次更新之后，我不了解的东西绝对比我前天打探清楚的东西要多。总之，我们先去找一找11版本更新之后新增的那些‘高级npc’吧，听说他们发布的任务会与我们的转职和技能有关。” 11版本更新公告 1新增了2个高级npc和2种转职方向。（详情 2新增了2个职业路线的一系列任务。（详情 3新增了“银行”功能建筑（完成相关任务后开放，支持对钱币的自由存取和在特定场合下的直接消费。 4修复了部分任务中报酬的上限，限制了语言交流能够获取的优惠幅度。 5对部分任务的难度进行了调整。 …… 12修复了其他影响游戏的bug。 谭双在自己的游戏界面上捣鼓了一下，也在一个信箱里看见了这份公告——在某个倒霉蛋被突然弹出来的通知害死一次之后，庄饮年就修改了公告糊脸的形式，换用了更温和的方式提醒。 不过谭双向来对于超过三行的文字没辙，所以她压根没仔细去看，就关掉了公告，反正安羽看了四舍五入就是她看了。 “这游戏是不是没有地图啊？你有吗，羽姐？” 安羽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没有解锁，也可能是没有，不过我已经记下来城内的地图了，虽然我只知道更新前的样子。我们在城里走一走，应该总能遇到几个高级npc的。” 在安羽的带领下，她们两人开始朝着城内的方向前进。 她们的前进并非毫无章法，安羽有意带着谭双向靠近城主府的地方走，因为根据她的经验，像是城市中心这种地方的npc密度一般都会比较高，而就算找不到转职的npc，她记得那位办事处主任……不，那个城主好像还会发布一个任务的。 安羽在之前的一天特意一个任务都没有接更没有做，虽然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更热衷于自由的探索，但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能和谭双一起完整地体验游戏。 出生点离庄饮年所在的城主府不远，两人只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 “果然有高级npc……那是什么？”安羽停下了脚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城主府门前扎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帐篷——这些玩意，明显是现代产品吧？！ 她前天对这游戏是个奇幻中世纪的判断出问题了？这游戏其实讲的是奇幻现代背景的故事？ 虽说这里是一片荒原上的废墟，的确解释成什么时代都行……但一堆仿佛刚从商店里拿出来的帐篷摆在玩家面前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没接任务、也没看到那家背包商店的安羽并没有见到那些明显是现代产品的工具，也没有看见那些打着义乌标签的背包…… 谭双感慨道：“我怎么觉得这游戏的画风不是很对呢……” “哇！这npc摸起来的手感都和真人差不多诶！” 一个过分响亮的声音从某个帐篷的附近响起，吸引了安羽和谭双的视线，她们一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苍白瘦弱的身影被几个玩家团团围住，这些玩家们的手不老实地在他的衣服上和脸上乱摸。 “哎，你们看这布料的质感，摸起来和真的一样。” “他的脸和手好凉啊……” “这家伙是不是不是人类啊……你们看他的牙。” “吸血鬼吗？他看上去好可爱啊……” “是啊是啊，看到他的时候我脑子里已经有好多本子了。” “下线之后你要是不画个十本八本，我们可饶不了你。” “不是，我开玩笑的！” 约书亚·瓦伦蒂内在几个玩家的包围之下又往后退了一步，用如同轻声呢喃的音量局促地说道：“那个……可以请你们离我远一点吗……” 显而易见的，他的“拒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这已经是他能鼓起勇气说出的最严厉的话语了。 约书亚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脚后跟已经贴在帐篷上了，但老师的那些“召唤物”似乎并不懂得什么是合适的社交距离，他们很快填补上了约书亚后退的距离，他再次和他们脸贴着脸了。 真是一群可怕的生物…… “喂！前面的不接任务能不能别挡道啊？你们不好好玩游戏别人还玩呢！” 几个真正强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着一只大手拨开堵在约书亚面前的人墙，“你好，这位……约书亚·瓦伦蒂内先生，你应该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吧？” 约书亚如蒙大赦地恢复了呼吸，然后他想起自己的老师在前一天教导给自己等人的“工作要求”，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朋友。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 第18章 二十种职业 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混乱是不会终结的，它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因为这句话是安羽在上一分钟才刚刚想到的。 那一批制造混乱的玩家并没有因为被后来的玩家挤走的偃旗息鼓，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约书亚不远处的另一个npc。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子，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戴着几乎有他半个人那么高的礼帽，像模像样地站在一个帐篷附近。 “这家伙男的女的？”谭双戳了戳身边的安羽。 “男的吧？” “但是她头上的名字是‘奥利维亚·卡特’……这是个女名吧？” “……管他呢。”安羽耸了耸肩，“先看看他们在发布什么任务吧。” 小男孩模样的奥利维亚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那些聒噪而不懂得社交距离为何物的玩家：“你们不要再靠近了，请站在那条线外和我说话。” “他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诶……” “这个比刚才那个还可爱啊。” “小朋友，你……” “后退。”奥利维亚面无表情地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让我戳戳……” 轰！ 一道奥术闪电从万里无云的晴空中轰然劈下，在离地面还有三米左右的地方分叉成了四根更细的闪电束，精准地劈死了越过那条勾勒出来的界限的四位玩家。 剩下的几位玩家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下一秒就像被拨动了什么开关一样齐齐后退，直到距离那条界限老远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妈呀，这游戏的npc干起玩家来怎么这么狠啊？！ 奥利维亚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尘土，“老师说的果然是对的，跟这些召唤物最有效的沟通方式就是武力。” 其实庄饮年不仅告诉奥利维亚必要的时候可以对玩家采取一些暴力措施，其他的npc他也是告诉了的。此时其他的npc那里此时也爆发了几起不大不小“冲突”——这些冲突自然无一不是以还手无寸铁的玩家的落败而告终。 只有约书亚因为个人性格的原因，手上还没沾几个玩家的人命——不过没关系，如果那些玩家太过分的话，奥利维亚会帮这位学弟处理的。 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如今在线的所有玩家就都知道了：这些摸得着的高级npc是需要他们保持基本礼貌来对待的。 安羽和谭双就这样看着头上顶着“奥利维亚·卡特”这个名字和“法师职业导师”这个头衔的npc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拿到了二十杀的成就——有些是给她自己杀的，有些是替约书亚杀的。 安羽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草率地去接任务，最好先想清楚自己以后的转职方向，然后去刷对应npc的任务。” “可是我们总得知道有什么职业才能选吧？” “你没看更新公告的吗？”安羽的语气有些无奈，“后面的详情有写啊。战斗职业和生活职业各十种，每种战斗职业还有三个进阶。玩家升到一级可以选择一个职业，升到二十级又可以选择一个。 “战斗职业的话我记得是有法师、游侠、刺客、战士、骑士、牧师、萨满、术士、德鲁伊和吟游诗人；生活职业好像是盗贼、炼金术师、药剂师、寻宝者、种植大师、博物学家、烹饪师、符文师、工匠和采集专家。 “战斗职业二转太多了记不住，你有空自己看吧——反正我们现在离二转还远着呢。” 在安羽说着的时候，谭双也自己找到了各种职业的详细信息。 其实庄饮年生活了五百多年的这个异界并没有这么多种超凡职业，这个世界上有的只是法师、游侠、刺客、战士、骑士、德鲁伊、炼金术师、药剂师和盗贼而已。 虽然庄饮年的学生约书亚·瓦伦蒂内是一个“符文师”，但这并不是一条独立的超凡路径，充其量只能算是法师把路走窄了而已——这一点从符文师的等级依然是一到十“环”就能看得出来。 而“牧师”，这个世界并没有牧师这个概念，每个教会的不同等级的神职人员都有自己不同的称呼，以安宁教会为例，他们在尘世的最高领袖被称为“救赎者”，以地球的概念对比，这位救赎者可以被认为是安宁教会的教皇，位同半神。 此后他们还有安宁圣徒、祥和导师、祈福侍者等，分别对应超凡者的传奇、十级、高阶…… 超凡职业也不分什么战斗生活，更没有所谓的“二转”，从一级到十级，然后传奇、半神，就是所有超凡者的路径。 《神话默示录》中那些不存在的职业，其实都是庄饮年拿其他职业的一些技能改的。 比如术士的技能其实是一些召唤系、死灵系和生命系的法术，萨满技能是拿环境型技能改的，牧师技能是光元素系法术，吟游诗人整合了一系列以声音为媒介发动的技能…… “嗯……所以羽姐，你第一个职业打算选什么？”谭双问。 安羽思索了片刻：“第一个按理说肯定是要选战斗职业的，这十个战斗职业里面……我更倾向于骑士吧，我以前多少有点剑术的底子，你应该也知道。” 谭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那我的话，我选个法系职业好了，毕竟我以前也是干那个的。这个生命术士的描述有点意思，‘活化周边的无生命体，指挥它们与敌人作战，你的战友无处不在’……那我干脆选术士好了。” “咱们面前这两个，一个是法师职业导师，一个是符文师职业导师，不知道骑士和术士的导师在哪，我们在城里走……” “你好，约书亚·瓦伦蒂内。”谭双走到约书亚面前，几乎是在她刚刚站定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从背后投来，那个“小男孩”似乎打算只要她有一点逾矩的举动就把她干掉。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不轨之心，她只是…… “请问我们能在哪里找到骑士职业导师和术士职业导师？” 来问个路而已。 第19章 建立……职业行会 安羽和谭双做出了绝大多数玩家都会做出的选择，那就是先选择战斗职业。 毕竟他们等到二十级才能选择第二个职业，要在只有生活职业的情况下度过从零级到二十级这段时间，恐怕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战斗技能的话，就算脱离了当下这种手无寸铁的状态，估计也不会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而战斗力在游戏的世界里往往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 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人是不走寻常路，或者说另辟蹊径的，既然游戏没有规定第一个职业必须选战斗职业，那他们就乐意先选生活职业试试。 博物学家职业导师的门前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而纳萨尼尔·埃斯特维尔却并不在意自己那无人问津的局面，或者说，他还巴不得没有那些聒噪的“玩家”来光顾自己的“生意”呢。 这个世界上实际并没有博物学家这个职业，所以作为“博物学家职业导师”的纳萨尼尔自然也不是什么博物学家——他就是一个二环的法师，本来想趁着盛夏在北方冰原碰碰运气，结果倒了八辈子的霉赶上庄饮年搜刮……搜罗npc，就被“自愿”带来了骸骨荒原这么个环境不比北方冰原好多少的地方。 他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但…… 一位九环魔法师！ 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胆量违抗对方的命令啊！那个等级的超凡者要杀了他，都不用动动手指，只要一个念头就够了。 可能他这辈子就要在这个地方孤独终老了…… 或者更可怕一点，听说那个疯子还辅修了死灵系，那自己死后也未准能得到自由，说不定还要以灵魂形态在这里站岗…… 绝望啊…… 一道脚步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不过因为超凡者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在那道脚步声响起之前，纳萨尼尔就意识到有人接近了这里。 那是一个少女，她长得和她那些不知为何长相千篇一律的同类并不相同——以纳萨尼尔二环的水准，还看不破庄饮年的幻术，而庄饮年也并未向他们这些npc解释幻术体系、游戏机制之类的东西。 她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衣服，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环顾四周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她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青年，这两个青年的长相倒是十分“标准”，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抽时间改变自己的默认模型。他们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个少女身后，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中不难看出这个少女的地位远高于他们。 这个少女有着和她的同类一样奇怪的名字，或者说，他们这些客人把名字顶在头顶的习俗就已经更奇怪了，所以即使她的名字是让人不明所以的“此间客”，似乎也已经不足为奇了。 此间客走到纳萨尼尔的身前，站定，然后点了点头。 纳萨尼尔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你好，远道而来的朋友，虽然我很乐意为你们进行博物学家方面的指导，但我还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才能为你们提供服务……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我搭建一座‘博物学家职业行会’，我会为你的工作支付报酬的。” 职业任务：建立博物学家职业行会 适用职业：不限 任务描述：纳萨尼尔·埃斯特维尔是你们未来的博物学家职业导师，他需要一座功能完善的建筑才能为你们提供职业方面的指导。 任务要求：建立一个包含起居区、接待区、储物区和交易区的建筑，各区域的面积需足够完成将在该区域进行的各项活动。（/1％ 任务奖励：4铜币，1exp，1博物学家导师声望，开启‘博物学家’转职路径，开启博物学家下属职业任务。 “我接了。”此间客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纳萨尼尔过了一阵才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他指了指一个方向：“工具和材料在那里。” 同时，他的心中涌现了一股强烈的不信任感：让这些看上去就不靠谱的“远道而来的朋友”搭建房屋……真的不会没多久就塌吗？ 此间客却并没有在意一个npc的想法，她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就往存放建造材料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之后，此间客突然回头，把跟在她身后的两人吓了一跳。 其中头上顶着“时光涟漪”这个名字的青年问：“怎么了，馆长？” “没什么，”被称为“馆长”的此间客摇了摇头，“只是想问问你们打算选择什么职业。” 另一位“和光同尘”似乎并没有想到此间客会这样问，愣了一下：“馆长有什么安排吗？” 此间客无奈地扶额：“我说……你们搞清楚，我们出来是打游戏的，你们能不能自在一点？我又不会吃人。” 时光涟漪心中腹诽：你带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明明说的是出外勤，再说谁跟顶头上司在一个游戏里能自在起来啊？ 和光同尘心中也很是无语：馆长大人不会吃人不假，但她会扣工资和奖金啊……一扣就扣几百年的。 “算了算了，”此间客摆了摆手，“现在立刻马上解散，别在我屁股后边跟着了，我去找和瓶他们玩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呃……崔前辈，”和光同尘有些不知所措，“那我们怎么办？” 时光涟漪摊开双手：“既然馆长发话了，那我们照办就是——玩自己的吧。” 他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叹了口气：“我跟你说，我有一种预感，现在这种悠闲的日子很快就要离我们远去了。” “为什么？而且我以为现在我们已经很忙了。”和光同尘问。 “因为……这几百年来，每次馆长和……那位凑到一起，都会搞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时光涟漪的语气中充斥着无奈，“至于现在……你是新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历史性的时刻’，一天工作二十二个小时根本不算忙——在‘追忆时刻’那时候，我们每个人一天工作超过三百个小时。 “我有种预感，这个《神话默示录》会是第二个《追忆时刻》。” 第20章 污染在精神网络蒸发 庄饮年坐在城主府地下室的一把椅子上，带着满意的表情将意识沉入精神网络的节点中。 一千个活跃节点，一千个灵魂通过庄饮年的精神网络投影到这个世界。而除了这些光芒明亮的活跃节点，还有一千个黯淡又隐约的节点在精神网络中闪烁。 虽然这些并未在线的人为精神网络提供的稳定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把庄饮年的精神网络与各大教会的“信仰网络”对比的话，就会发现精神网络的在线率已经很惊人了——众神那些信徒和神官又不是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信仰网络中“在线”的其实也只是小部分人罢了。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庄饮年看着由自己和玩家们组成的精神网络，这样一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 庄饮年将心神沉入自己的冥想环境，那里是他愿台所在的地方，也是他吸收、容纳魔力的器官，不过这个“器官”并不在他身体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他精神当中的一块空洞。 原本，这个空洞中应该盛装着透彻莹润的魔力，但此时此刻，尽管还有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被魔力充满，但剩下三分之一的地方却萦绕着浓重的、让人看着就心生不适的黑色雾气。 如果把精神体看做是人的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可以当成这个器官已经有三分之一坏死了。 庄饮年的魔力正狠狠地压制着这些充满扩散本能的污染，阻止它们进一步污染庄饮年的冥想环境，乃至污染庄饮年的精神体。 庄饮年自身只是惊鸿一瞥地看了那些雾气一眼，下一秒他耳朵里那些原本隐约的呓语骤然加强，无数亵渎的知识混杂着疯狂涌进他的脑海，他的身体也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些许异常的变化。 一些不属于人的特征在他的身上浮现，又很快消失，或者换成其他非人的特征；一些不属于他自己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尝试着驱使这副躯壳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但是很快，呓语与疯狂一同沿着广袤的精神网络分散，亵渎的知识也从庄饮年的意识表层滑落，并未得到解析，异变迅速减轻直至消散，属于庄饮年的理智再次在这副躯壳中占了上风。 这些污染，是在庄饮年连续数次的“快速冥想”中进入他的冥想环境的，当时——正是庄饮年回归地球的前夕，他在被安宁教会追杀的过程中不得不多次快速冥想以尽快回复魔力。 冥想的本质就是在吸纳魔力的同时剔除污染，但快速冥想忽略了剔除污染的步骤，虽然能在瞬间回满魔力，但也会把与魔力如影随形的污染同时吸纳进冥想环境。 即便庄饮年最终用时空位移术逃到了地球，这些污染也依然停留在他的冥想环境中。 甚至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到了地球之后，庄饮年才发现这些污染并不是古神无意识下散布的不定向污染，而是某位邪神放出的、目的就是针对性污染庄饮年的污染——他被一位邪神盯上了，而他带着邪神的视线回到了地球。 这个名叫《神话默示录》的游戏，就是为了解决这一切而诞生的。 庄饮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了对那些污染的压制。 污染并非不可去除，事实上，理智便是这些充斥着混乱的污染的天敌，只是一个人的理智相较于来自古神的污染过于渺小，而这些污染本身又携带着湮灭理智的特性，所以才显得像是无法去除一样。 而一千人的理智，显然比一个人的理智去除污染的速度要快。 失去了魔力和庄饮年意志的压制，这些污染迅速沿着精神网络蔓延并均摊，留在庄饮年冥想环境里的只有原本的千分之一，甚至比庄饮年过去日积月累起来的那些污染还要少，而且它们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着。 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十几个小时这些污染就全被理智所去除了。 “比想象的要快很多……”庄饮年对这样的速度有些吃惊，“所以污染的量果然也在影响污染去除的速度……”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没谁希望让这些污染在自己的冥想环境多停留一段时间。 “污染是没了……”庄饮年把意识从冥想环境中抽离，“但那家伙的注视……还是件麻烦的事情。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他透过留在城主府一层接待玩家的那具化身的眼睛看着外面，有不少玩家已经在他这里接取了任务——庄饮年发布的是一个采摘某种药草的任务，完成这个任务的奖励是鉴定术。 庄饮年当然不能教会这些自身并非超凡者的玩家鉴定术，所谓的传授技能，不过是用魔力把绘制好的外部法阵转印在玩家的木偶躯体上而已，玩家们以后可以学习的其他技能也都是这么回事。 玩家自身也不具有魔力，庄饮年只是给了他们限量借用自己魔力的权限罢了，玩家们释放技能，本质上其实是庄饮年在使用法阵。 庄饮年看着那些愉快地在“游戏世界”穿行的玩家们，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现代人，而一切都在他高考结束那天被改变了，那一天，他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如今想来，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庄饮年叹了口气，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为建造法师塔筹措资金和材料。一具化身应该足够应付发布任务、结算任务这种简单的工作了。 …… 职业任务：寻找五叶草 适用职业：不限 任务描述：骸骨荒原的领主需要你帮他寻找一株名叫五叶草的植物，他为你展示了这种植物的样子，并告诉你这种植物通常栖息于背阴的角落。 任务要求：采集一株五叶草并交给庄饮年。（/1 任务奖励：鉴定术。 展融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五叶草”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这东西真的能算是植物？ 第21章 我知道你在看我 展融今天并没有遇到那个叫做我不是奸商的玩家，他也没有特意去寻找对方，毕竟那家伙与他充其量算是萍水相逢罢了。 他今天没有接着之前的进度去继续搭建仓库，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进行那些重复性的工作了，那会让他怀疑自己进入游戏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过在城里逛了一圈之后，他可悲地发现，从唯一一个系列任务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游戏目前的主题就是重建这座城市，就连二十个职业导师发布的任务也无一不是让他们帮忙搭建职业行会。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展融好歹是找着一个不是让他搞土木工程的任务了，而任务的奖励鉴定术似乎也说明这是一个必做的任务，于是他愉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后，他就意识到在一个非但没有任务指引，连地图都没有的游戏里寻找某种特定的材料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座城市里有很多的断壁残垣，自然也就有着很多充斥着阴影的角落。 五叶草说是一种“植物”，但其实它的样子和植物完全不沾边，这种东西栖身于阴影之中，是阴影中格外浓郁的、五片叶子形状的漆黑，把这片漆黑捡起来，就是所谓的五叶草了。 这东西并不醒目，好在展融的视力不错，不然他恐怕要像前边的那些玩家一样翻开每块石头缝隙间的阴影来寻找五叶草了。 展融偶然间抬起头来，发现视野之中随处可见摸着断墙的墙沿、伸头在墙壁后的阴影里猛瞧的玩家。 简直像是忘记了怎么直立行走…… 不过自己跟他们也都半斤八两就是了。 展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腰，眼角似乎有一抹格外浓郁的黑暗划过，他停下了动作，死死盯着那块漆黑的轮廓。 一、二、三、四……五，就是它！ 展融拾起这块漆黑——实际上在他的手触及这株五叶草之前，他都难以想象该如何拾起一块阴影，但五叶草的触感就如同普通的草一样，如果不去看它的外表，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一片阴影。 展融站起身，他手上的五叶草失去了断墙投射下的阴影的保护，被七月的太阳所直射。伴随着撕拉一声，这颗五叶草在两秒钟之内被太阳晒到蒸发，即使是展融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来栖息于背阴角落是这个意思……” 展融的手上已经空无一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寻找那些神出鬼没的阴影了。 十分钟之后，展融再次看到了五叶草，而这次他没有让五叶草遭受阳光的直射，而是用双手遮挡了阳光，安安稳稳地把五叶草带到了城主府。 不得不说，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这么没头没脑地在城里转了一大圈，还挺不好找到城主府的路的，如果不是展融习惯性地记着自己走过的所有路径，光是在城里迷路就有够受的了。 …… “羽姐……我现在有一个问题。”谭双同样是双手捧着一株五叶草，“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来的吗？” 安羽正蹲着身子捡拾属于她的那株五叶草，她们两人似乎是走到了城中较为偏僻的地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除了她们之外就只有另外一个玩家。 “不记得。” “那……” 安羽接着说道：“但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我也知道城主府在哪，如果你是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的话，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什么时候迷过路？”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地图早就装在我脑袋里了，看看周边这些建筑，我就知道自己在哪。” “那我就放心了。”谭双松了口气，“这五叶草还挺难找，我觉得我眼睛都要看瞎了。” 她们俩很快踏上了回程的路，然后到城主府把五叶草交给了庄饮年。 五叶草其实就是鉴定术的法阵所需要的材料，一株差不多可以画一个鉴定术，使唤这些玩家自己收集材料，就省的庄饮年花钱去买材料了。 玩家上缴的这些材料很快就会被庄饮年送到奥利维亚手上，奥利维亚此时也是在用魔法化身接待玩家，她的本体正忙着在自己的老师的要求下绘制各种法阵呢。 约书亚在这种时候帮不上什么忙，他只有三环，依然处于字面意义上的“分身乏术”的状态，只能用本体来完成各种工作。 庄饮年的化身确认了谭双与安羽上缴的材料，将已经绘制好的法阵用魔力转印到他们的躯壳上。 从两位玩家的角度来看，就是她们多出了一个叫做“技能列表”的东西，可以随时呼出这个列表，查看技能的详细信息，或者用念头来发动已经掌握的技能。 目前她们的列表里只有一个刚刚习得的鉴定术。 技能名称：鉴定术 类型：特殊 所属：无 消耗：5mp 描述：运用学识，对物品、生命体等进行鉴定。 效果：对视线范围内的一个目标进行鉴定，提供其详细信息。呈现信息的多寡取决于使用者的知识、等级、职业等级等多种因素。 备注：很奇怪，如果它能鉴定出你不认识的东西，那么它的知识从何而来？如果它不能鉴定出你不认识的东西，那它又有何用处呢？似乎没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备注还挺会思考。”谭双吐槽了一句，“鉴定的目标可以是生命体……” 她把视线投射到在桌案背后正襟危坐的那位领主身上——这家伙的桌子上还摆着个“骸骨荒原办事处主任”的牌子，也不知道是玩家干的还是游戏设计。 名称：庄饮年 等级：？？？ 阵营：骸骨荒原 描述：？？？ 主要产出：无 备注：我知道你在看我。 谭双抬起头，正对上庄饮年澄澈的视线，她错开了自己的眼睛，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心虚。 等等……我干嘛要对npc感到心虚啊？ 思及此，谭双抬起眼睛，毫不犹豫地对视了回去。 庄饮年：这人怕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第22章 非人的阴霾 “怎么样，羽姐？你说要做个别的任务想想职业行会怎么搭，现在有想法了没？”赢得了一场“对视战争”的谭双语气轻快地问身旁的好友。 “我差不多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安羽环顾四周，“我觉得我应该拿笔画一张图……” 安羽的视线穿过在庄饮年附近接任务、交任务的重重玩家的阻隔，笔直地投射在庄饮年的桌面上——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 安羽挤过一打玩家，总算是来到了摆放着纸笔的那一侧，她正欲拿起羽毛笔，却见坐在桌案背后的那个青年向她投来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上一次还没有觉得，这一次在亲眼目睹了众多高级npc眼都不眨地斩杀玩家之后，安羽的心里产生了一点明悟：这个npc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于是她立刻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小手，只是依然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如果我想要它们的话，需要支付什么代价才行？” 安羽原本并没有指望得到庄饮年的回答，这个时代游戏中的npc虽然很多都有了一定的智能，但这种智能的程度也只是在其“职责范围”内分析理解玩家话语的意思，并做出符合人设的回答而已。 指望他们对一份职责以外的要求做出有效回应，果然还是太…… 庄饮年伸出一只手，一言不发。 他看着眼前这个顶着“暗喻呓语”的id的玩家，意味深长的眼神穿透这具木偶的躯壳，看到了连接在精神网络中的那个灵魂的投影。 这个家伙的灵魂……很是奇特。 她所投射下的象征着过往的阴影，居然连庄饮年都无法看透——那是一片恢宏至极的阴霾，即使是一言一行牵涉国家命脉的皇帝、国王、元首、领袖，他们的阴影也无法覆盖这个人的千万分之一，但当庄饮年定睛看去的时候，这些阴霾却又在庄饮年一个“恍惚”之间完全消散，余下的部分虽然依旧磅礴，但却并不超乎人类认知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如此奇特，或许还可以解释成某种特殊，但跟她一直混在一起的那个“又又不是双”居然也拥有不逊色于她的阴影，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有那么一瞬间，庄饮年觉得，倘若高居神国之上的那些神明，祂们的灵魂也能投下一片阴影的话，恐怕也未必能超过这两个……人。 面对这样特殊的存在，庄饮年并不介意满足她一些小小的要求，就当是为了看看她会做些什么——不过并不会白给她。 安羽并不知道在她眼前的这位“npc”从她的背后看到了什么，或者即使她知道，可能也并不会在意。 过往只是过往而已，已经彻底地过去了——不，甚至不应当说是过去了，而是那些过往从未发生过。 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心里斟酌到底应该给这个npc多少钱。 安羽和谭双也已经做过几个任务，拿到一些铜币了，她们甚至还买了一个包，就在安羽身上——不买两个的原因是买不起，反正她俩一直是一起行动的，买一个也够用。 最终，五枚只有一角钱大小的铜币从安羽的手上落到庄饮年的手上，庄饮年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够扣的，不过还是不再理会她的举动。 然后安羽就一点也不客气地把一摞纸、墨水瓶和墨水瓶里插着的羽毛笔都拿走了。 “……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庄饮年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最终化为无奈地扶额，他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下定决心再也不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桌子上了。 他在心中咕哝了两句：“下次还是买碳素笔吧，羽毛笔太贵了……而且这些家伙应该也习惯了这游戏画风不对，至于他们要是能察觉什么，反正我不会承认……” 而另一边，卷走了庄饮年的纸和笔的安羽跟等在外边的谭双一起来到了约书亚的帐篷前面。 约书亚是一个符文师，在骸骨荒原这样的蛮荒地带，可以预见到他的手艺会有很多发挥的机会，所以他是带着自己的工作台来的。 比起一直居无定所的庄饮年，在米尔舍定居了快一百年的约书亚的经济条件显然要好的多，他的空间道具的容量也比庄饮年大的多。 事实上，庄饮年以前是他们三个人之中最穷的那个…… “瓦伦蒂内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桌椅吗？” 约书亚的工作台就放在帐篷旁边，如果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真的能回应老师对他们的信心把房子搭好的话，这个工作台就会搬到房屋里面去。 “啊……好的，没问题。”约书亚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想用都可以。” 而约书亚的回答也并不出乎安羽的意料——她早就发现了，这个符文师职业导师是所有高级npc里面最好说话的…… 安羽坐在约书亚的位置上，摊开纸笔，飞速地在纸上勾勒出一道道线条和一个个数字。 谭双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怀疑的语气问道：“等等，羽姐。你这图纸……要画多久？” “半个小时吧，”安羽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你闲着没事干的话，就去骑士职业行会的场地，告诉那边的玩家先别瞎搭了，等我的图纸到了再按照图纸建造——算算时间，那些家伙也该因为毫无章法地胡乱建造而吃点苦头了。” 虽然谭双和安羽分别选择了术士和骑士两条职业路线，但仅凭她们两个显然是不能盖起来两座职业行会的，在观察了两个职业的受欢迎情况之后，两人决定把工作的重心放在相对冷清的骑士职业行会上。 “对了，”安羽接着说道，“虽然图还没画完，但我差不多已经计算出所需的材料数量了。你把那些玩家组织一下，让他们取这些数的砖块和木板来。” 安羽递给谭双一张写着几个数字的纸条，谭双接下这个“任务”，往建筑场地走了。 骑士职业行会的场地离城主府有一段距离，谭双走到那里的时候，刚好看见如同小山一样多的砖头从上方落下，全数砸在一个倒霉的玩家身上。 而这个玩家还没来得及爆一句粗口作为他的遗言，就化作一道白光正式阵亡了。 谭双定睛看去，发现眼前的这片场地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建筑场地，充其量只能算是几撮“小朋友”在同一个沙坑里各堆各的沙堡罢了——指望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甚至没什么合作成分的玩家搭起来一座房子…… 如果克苏鲁风格的不可名状的建筑也能被称为一座房子的话。 希望他们已经吃了足够的苦头，并且有足够的远见意识到现在这样是完不成任务的…… 第23章 前途光明的团伙……团队 安羽带着画好的图纸来到那片场地的时候，这片场地上的情况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混乱了。 玩家们虽然无组织无纪律了些，但他们并不瞎，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这里的“施工进度”，就很容易看出这样下去要把骑士职业行会搭建完毕还遥遥无期——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大家想要看到的。 因此，当谭双站出来组织这些零散的玩家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尽管很难说玩家们到底是认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决定服从于秩序才听从谭双的指挥，还是看着“又又不是双”这个id的面子上。 在《追忆时刻》爆火的那几年，又又不是双也算是那款游戏里面的明星玩家，就算她已经有几年不参与赛事，这个名字也没有从大家记忆里消失。 毕竟很多人都清楚这个id背后不但是一个明星玩家，还是一个顶级富婆…… 聚集在骑士职业行会建筑场地的玩家，算上谭双和安羽，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多个，此时这二十多人正在谭双的指示下从堆放建筑原料的区域搬运材料。 安羽把画好的图纸交给谭双，指着这片目前只打好了地基的场地——地基是庄饮年用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打的。 “我目前的规划是这样的，你把图纸这样朝向，指着城主府的那个是储物区，交易区的开口就正好在大路边上，然后转角是接待区，接待区和储物区之间就是居住区。” 这四个区域拼起来呈一个长方形，长方形的上部分是横向的储物区，储物区左侧下方竖着的是交易区，交易区右边从上至下是居住区和接待区。 其中，储物区和居住区是封闭式的，交易区和接待区都是半开放式的。 “嗯……我有一个问题啊，”谭双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地方，“按照你画的这样，居住区不开一扇通往储物区的门吗？这样的话从居住区到储物区就必须绕一大圈了。” “不能开门，”安羽摇了摇头，“如果这些npc能直接从他们生活的地方进入储物区的话，他们监守自盗怎么办？” “……”谭双一时无言，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话语慢了半拍才从口中无力地吐出：“你说的对。” 图纸在每一个参与建造的玩家手上传递，很快所有人都对他们将要搭建的建筑有了清晰的认知。材料已经备齐，谭双与安羽对视一眼：“现在开工吧——记着你们负责的范围，下线的话跟我们说一声。” …… 在骑士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产生了秩序的萌芽的时候，另一片建筑场地也涌现了与之相似但却又不同的“秩序”。 博物学家的建筑场地远比骑士的场地冷清的多，聚集在这里的玩家只有区区六个人，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这六个人还是一起游戏的伙伴——除了他们这一队人，再没有人闲得蛋疼地跑来为了博物学家的转职而忙活了。 毕竟只要看过职业描述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博物学家”几乎……不，肯定是二十个职业里面最菜的，这个职业的效果居然只是强化鉴定术、能从鉴定术中得到更多信息，并且有几个看着几乎完全没用的辅助性技能而已，跟其他十九个职业比起来，简直菜得像凑数的。 而事实上，这职业还真是庄饮年搞来凑数的，不然战斗职业有十个，而生活职业只有九个，那就太奇怪了…… 实际上，他们这六个人也不是都打算转职成博物学家的——思路清奇的家伙有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只是来帮忙的而已。 毕竟其他建筑场地的玩家太多，而且过于混乱，与其跟其他人忙活一通做无用功，还不如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着把职业行会建好。 此间客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盯着清理出来的空地“发呆”了一分多钟，然后才像是突然回神了一样说：“我想好了，我们这个职业行会就这样……这边是这个，那边是那个，然后用那什么连接一下，这边再开个门……” 按理说，这样含糊不清的指示恐怕没人能听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剩下的五个人——从身为此间客下属的时光涟漪跟和光同尘，到作为朋友的“世界核平”、“水落石破”和“人不渡”，居然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世界核平还伸出手在场地上虚空比划了两下，“是的……这样确实可以，而且也简单。” 时光涟漪与和光同尘在短暂地与上司分离之后，最终还是被此间客出于拉壮丁的考量给拉进了他们这个团伙……团队。 这俩货被拉过来干活反而放松了，馆长大人一说让他们“自己玩去吧”，他们心里就觉得这家伙怕是没憋好屁，指不定回去就要给他们安排严重超量的工作任务，或者随便找个由头扣他们的奖金和工资…… “既然材料差不多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水落石破看了看时间，“gs有连续在线不能超过12小时的限制，看这游戏现在的人气，我们只要下线就得等十二小时之后才能上来了，现在必须把房子的雏形搭好，不然难保第二批玩家上来之后把我们建的房改成什么样。” “这点不用担心，”此间客说，“我手底下还有几个人抢到注册的名额了，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应该就不至于被别的玩家乱改了。” “哎，和光同尘，”水落石破叫住了正在把两块木板接到一起的和光同尘，“你这个角度还差了点，这样……应该就在一个水平面上了。”他伸手扶正了木板的角度。 “……”和光同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板，不得不说看着是比之前直了。但这角度偏差怕是连零点五度都不到吧？他用肉眼隔了两三米怎么看出来的？！ 这人是人肉测量仪吗？ 水落石破却并没有看到和光同尘一脸震惊的表情，他转过身，问站在他身边的世界核平：“怎么皱着眉头？房子的受力结构有问题？” “不是……”世界核平摇了摇头，她高高抛起手上的一颗石子，在很多个力的作用下，这颗石子先是笔直地上升，而后又笔直地落下。 但在石子走完它的轨迹之前，这条轨迹便已经在计算的作用下呈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切都有迹可循，这颗石子也不例外。 世界核平抬起头，恰好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就连头发随风飘扬的幅度，在这个“游戏”里都是这么的有迹可循。 简直和现实一样有迹可循。 第24章 “再次再次不是两个” 《神话默示录》11版本开服已经三个小时了，二十个职业行会已经全部破土动工。尽管有些建筑场地只有零星几个人拼着砖块，尽管有些场地只是聚集了上百个乌合之众，不过整体来讲，事情还是向着好的那方面发展的。 庄饮年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如果没有对比如此强烈的那两组的话…… 难道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就那么大？ 在有些人手绘图纸、按图施工，有些人意念沟通，精神测绘的时候，其他人在……玩过家家一样地搭房子？ 不是，你们一个人拿两块砖搁那摆弄，就能把房子盖出来了？ 原本庄饮年其实也没对他们抱多大希望，他甚至觉得这些家伙至少得混乱上一个星期才能开始真正进行有效的工作。 但不对比还好，一旦有了骑士职业行会和博物学家职业行会那出类拔萃的两组，庄饮年再看那些最高成就是砌了半平米的一块墙的玩家就有点不那么心平气和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菜呢？！ 不行，必须得让这些散漫惯了的玩家产生点紧张感！ 这样想着，庄饮年给二十个高级npc传了个讯，向他们布置了一条临时指示…… 法师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 在古早的21世纪，法师在各类游戏中就是很受欢迎的一种职业，而到了gs所开启的沉浸游戏时代，法师理所当然地更加受欢迎了。 对于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亲手搓出一个法术来更让人激动呢？ 所以此时此刻，在《神话默示录》中，法师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上聚集了数量最多的玩家——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人，几乎是在线人数的六分之一了。 因此，这片场地也是所有场地中最为混乱、最为低效的。 虽然人们总说“人多力量大”，但在很多时候，这句话并不完全适用，尤其是在游戏里。 名叫“劳资社保部部长”的玩家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这样子，要到猴年马月去才能把任务做完啊？ 他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更加响亮的叹息声。 劳资社保部部长转过头去，没人……不，他低下头，那个只到他腰间的法师职业导师就站在他身旁，这个“小男孩”此时正显露出深沉的忧郁表情，察觉到劳资社保部部长的视线，奥利维亚按照老师发来的要求再次叹了口气。 “不用在意，我只是……对你们的进度有点不放心罢了。”奥利维亚像大人一样摆了摆手，“那些亡灵离我们的距离恐怕已经不远了，若是你们不能在一个月内掌握战斗的技巧的话……仅凭我们恐怕很难在这片荒原立足。” “你的意思是，那些亡灵还有一个月就要袭击主城了？”劳资社保部部长抓住了奥利维亚话中的重点。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按照目前观察到的结果，是这样的。那个数量的亡灵……我们能否从中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更不要说守住这座据点了。” 这当然是纯粹的谎话，虽然庄饮年随便抓来的npc有不少在他看来菜的抠脚的人，但这二十个npc里至少有一多半能从区区那个级别的亡灵军团中幸存，更不要说奥利维亚心知肚明那些亡灵根本就是自己的老师搞的鬼。 她再次忧虑地叹了口气：“虽然这样说可能会让你们很有压力……” 就是为了让你们有压力才说的。 “但按照你们现在的进度，我看不到保下这座城市的希望……现在只能祈祷那些亡灵不要来袭击这里——虽然希望渺茫……” 奥利维亚说话的声音不小，除了劳资社保部部长之外，还有不少玩家也听见了奥利维亚的话——这跟这附近的玩家密度过高也不无关系。 还有一些玩家听见了奥利维亚说话，但却并没有听清，于是向靠得近的玩家打听。 “那npc刚才说啥了？” “不知道啊，我也没听见。” “我听见了，她说……” 奥利维亚的话语很快在玩家之间传播，而不止是在这块法师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其他十九个职业导师也都向聚集在他们周围的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骑士职业导师和博物学家职业导师是对其他地方的建筑进度表示担忧。 骑士职业导师斯特林·奈特是一个只有玩家一半高的“小家伙”，他是出身于兰格因里联合王国的半身人，在那个蒸汽与机械的国度中，传统的骑士早已越来越无用武之地了，中阶或高阶的超凡者或许还能在新式的军队中获得一席之地，但像他这样低阶的家伙早就与凡人无异了。 所以他选择离开那个国家，到西大陆那些依然是剑与魔法占据绝对优势的国家中发展。 然后，就被一个在“剑与魔法”这方面胜过他不止一筹的家伙给绑架了。 斯特林收回飘散到远方的思绪，他的手指在别在领口的一枚金属徽章上摩挲，这里固化着“语言通晓”这个法术，借助这个法术，他才能理解那些被称为“玩家”的不明生命口中吐露的话语，他的话语也才能被那些玩家所理解。 “今年已经是……第两千七百六十四年了么……” 半身人的寿命比人类要短不少，在他们那个种族里，如果不用各种方法延寿的话，哪怕再养尊处优的半身人也很难活过六十岁。 虽然这个世界上能作用于低阶超凡者的延寿方法只有寥寥几种，而且风险也比较大，但斯特林也已经把其中的几种用在自己身上了，从现在算起，他大概还能再活一百年出头。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现在还很太平，即使生活在一个时代的末年，他也大概率无法看到下一次神战，但现在看来，神战的前奏恐怕…… “嗯？奈特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头上顶着奇怪的方块字的女性抬起头，斯特林通过“语言通晓”的力量能够看出这段文字是“又又不是双”，但他哪怕用尽全力也无法理解“再次再次不是两个”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第25章 商机 从斯特林·奈特那里得知了一个月的时限之后，谭双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一个月……” “怎么了，又又？时间还很宽裕吧？就算我们一天的有效施工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按照这个进度再来十天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对我们来说时间的确是很宽裕，”谭双点点头，“但其他人那边……恐怕就让人不敢恭维了——不信你抬头看一看那边的游侠职业行会，他们到现在为止也不过砌了半面歪歪扭扭的墙而已。” 安羽抬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对，但我们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吧？就算咱们马不停蹄地干活，一个月能盖好三座职业行会也就是极限了，剩下的十七座怎么办？” “他们只是缺少规划和指挥而已，”谭双说，“你看咱们这边的玩家，之前干的活还不如其他人呢，现在不是也有序起来了？只要能让其他玩家也按照规划行事的话——羽姐，你介意再画十九份图纸吗？” “你这是让我死啊……”安羽看着谭双那双诚恳的眼睛，叹了口气，“行吧，我就算舍命陪君子了。” 但安羽没过几分钟就回来了，她的手上还拿着上百份图纸。 “……？不是，发生了什么？”谭双震惊地看着安羽手上厚厚一叠的图纸，她翻看着这些图纸，图纸的每一张都一模一样，“你找着复印机了？”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那位符文师职业导师真是个好人呐。我再去找他借桌子，他就问我在画什么，我跟他说我至少得画十九份图纸，他就主动提出说可以用转印法术帮我转印到其他纸上面。”安羽挥舞着手上的图纸，“正好我想只印十九份其他工地那里可能不太够分，平白增加沟通成本，所以就请他帮我印了两百份——我们也可以留下几份，省的一张图纸到处传了。” “干得漂亮啊，羽姐。那我们现在把图纸发给其他建筑场地的人吧，相信那些人应该还没蠢到连看图办事都不会。” 安羽和谭双说干就干，两人各拿了一半的图纸，分别向在战斗职业行会建筑场地和在生活职业行会建筑场地的玩家分发。 分发图纸的过程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虽然谭双并不像安羽那样能够记住每堵墙、每条路和每一个建筑场地的位置，但她在此前接任务的时候也多少记住了一些地方，而且npc们大多不介意回答玩家的问题，实在搞不清楚位置了，找个高级npc问路也是一样的。 “博物学家职业行会建筑场地是在……我记得好像是在这里拐弯。” 谭双从两堵断墙之间的狭窄道路中穿过，博物学家职业行会建筑场地的景象呈现在她面前：“还真是有够冷清的……” 谭双走到近前，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你们好，我是来……诶？！和瓶？卫澜跟言观还有……原无水都在啊。发生什么了？怎么你们小队一半的人都从《追忆时刻》转投《神话默示录》了？” 与谭双和安羽相似，“世界核平”、“此间客”、“水落石破”和“人不渡”同样是《追忆时刻》的明星玩家，这几个人和“韶华易逝”、“光阴难留”共同属于一个叫做“临时”的小队，他们组成的队伍是《追忆时刻》某个万众瞩目的赛季的冠军。 谭双也有一个小队，名叫“从林”——跟她家集团一个名字。安羽曾经也是那个小队的成员，那时候她的id还是根据工作室要求的“习习不是羽”，可惜自从谭双不再是她的金主爸爸之后，她就打死不肯用那个名字玩游戏了。 “世界核平”和瓶抬起头来，“不是一半的人，是全部——陈韶和殷清研在刺客那边过二人世界呢。而且你没必要搞得那么惊讶吧，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自《追忆时刻》之后我们第四次在游戏里遇见了。” “我跟和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直在《追忆时刻》里泡着了，”“水落石破”言观说，“副本下多了就没有最开始的刺激感了，而且主世界的很多’npc‘都是我们的老熟人，玩起来的沉浸感也比不上当年不认识他们的时候。” “就是这样的啊，”和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如果副本boss你在几年前就揍过了，那哪怕副本渲染得再好，也体会不到多少恐怖氛围了。” “行，你们拿过冠军，你们厉害。”谭双的语气中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看你们进展也挺快的，应该用不着我们准备的图纸了。” “谭双你别走，”使用着“此间客”这一id的卫澜叫住了谭双，“大家都是朋友，能让你白跑一趟吗？你还是把图纸留下吧。” 谭双一边递给卫澜一张图纸，一边有气无力地吐槽：“你这话说的不像朋友，像劫道的……” “这图纸是你画的？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一手啊。” “不是我，是安羽画的——哦，她在我们队的时候叫‘习习不是羽’，现在用的id是‘暗喻呓语’。”谭双说，“不过我看你们进展也挺不错的，应该用不上她画的图纸吧？难以想象，你们六个人的进度居然跟我们那边二十多人差不多了，怎么做到……哦，我想起来了。” 卫澜把图纸交给其他人，“那倒未必，你们的图纸即使是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是很有参考意义的，而且如果你打算把你们的图纸推广到其他地方的话，要是只有我们建造的这一栋建筑跟其他建筑完全不一样的话，看上去会很别扭的。” “好吧，正好我也该去下一个地方发图纸了。”谭双收起其他的图纸，“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该死，早知道让羽姐再画一份地图了……诶？” 这位千金大小姐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游戏连个地图也没有，那有这种需求的人应该不止她一个，那如果让羽姐画一份地图然后交给约书亚·瓦伦蒂内转印…… 感觉会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啊。 第26章 约书亚牌复印机 庄饮年一直在观察着精神网络中传来的图像和声音，并且也从他布置在主城多处的法师之眼在空中监视着主城的情况。 玩家们大多是能意识到一个月期限的紧迫的，而庄饮年刻意营造的紧张感就为部分玩家统合其他玩家提供了一定的基础。在消息散布出去之后，绝大多数建筑场地都涌现了一批自发担任领导者，开始整合并指挥其他玩家的人。 至于那个暗喻呓语和又又不是双复印了上百份图纸发放给每个建筑场地，就是庄饮年没有想到的了——这主要是由于他低估了自己的好学生助人为乐的热情…… 那家伙真的还能算是一只吸血鬼吗？要不要找个地下都市的入口把那家伙送进血族的地下都市生活百来年，让他学一学真正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 约书亚·瓦伦蒂内的教育问题向来让庄饮年很是发愁，他就搞不明白了，他自己虽然也算不上一个纯粹的恶人，但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人；按说约书亚不但是个吸血鬼，还在奴隶贩子和邪教徒手里过过几手，这样的孩子在他手上养大了之后不立志做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也就算了，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出售主城详细地图！包含全部npc位置和功能性建筑位置！五铜币一份，先到先得，数量有限！” 耳畔传来的叫卖声打断了庄饮年的思绪，他的意识在精神网络里游走，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而直到这个声音叫卖了第三次，庄饮年才意识到叫卖声不是从精神网络里传来的，那个拥有惊人商业头脑的家伙就在他的城主府前叫卖！ 庄饮年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一个对他来说不算陌生的id出现在城主府的门外，那个叫又又不是双的家伙手中挥舞着厚厚的一叠纸，纸上印着手绘风格的地图。 庄饮年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你们还真把我学生当复印机了啊…… “谢啦，瓦伦蒂内先生。”安羽收好用最后的一点纸张印出来的地图，从城主府顺来的纸在印完图纸之后就没剩多少了，地图是把一张纸撕成两半来印的。 以后应该定期去城主府搜刮一圈，也不知道城主府里的材料多久刷新一次…… 安羽脑海中转过一点对庄饮年来说很不友好的念头，然后面色如常地对约书亚说：“按照我们的约定，销售额的两成会送到你这里，我们合作愉快。” “其实你不用付我钱的，暗喻呓语小姐。”约书亚说，“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小忙，”安羽摆摆手，“总之你把钱收下就是了，以后说不定……不，是一定还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只要你能看在铜币的份上一直帮我们的忙，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可……好吧。”约书亚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虽然这个世界混乱的货币体系已经决定了只要是有一定纯度的金属或有一定价值的事物都能当做货币来使用，但他的老师铸造的这些铜币……实在是太小了。 就连某位一直被称作“吝啬鬼”的公爵铸造的小三角铜币，都有这些铜币一个半那么大…… 以超凡者的消费水平来看，如果约书亚想要买什么东西，他可能需要带上几万枚这样的铜币…… 安羽带着新印好的地图到城主府门口寻找谭双，虽然她并不像谭双那样对于出售地图获利抱有极大的自信，不过她还是配合了谭双的要求，把存在自己脑子里的地图给画了出来。 反正东西是她花五个铜币从城主府顺出来的，只要卖出一份就算回本…… 约书亚的位置离城主府不远，安羽的视野里很快出现了一大批乌央乌央的人群，目测至少有一百多个玩家，把城主府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等安羽历尽千辛万苦挤到谭双身边的时候，她浑浑噩噩的脑子已经不记得自己踩了别人多少脚、又被别人踩了多少脚了。 “羽姐！你可算来了，我这就剩最后几份了。”说话间，谭双手里的最后几份地图也被一个玩家一把夺走，紧接着夺走地图的那只手把一大把铜币塞进谭双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背包里。 安羽连忙把手上的地图交给谭双，而谭双则费劲地从自己身上解下装满铜币的背包：“羽姐，去买个大点的背包！” 虽然庄饮年在11版本新增了“银行”这一功能性建筑，但就像背包店一样，这些功能性建筑都得等玩家完成一些任务之后才会开启——实际上，就是让玩家自己把功能性建筑盖好。 而今天的玩家大多都忙着刷各个职业导师的任务呢，就算为了铜币做过一些小任务，也基本没人碰“银行”这种大型工程。奖励虽然是按照贡献度计算的，但只有完成任务才能拿到，大型任务的奖励虽然多，但拿到手还不知需要多久。 所以谭双和安羽的铜币……也只能用原始的方式来装了。 聚集在城主府门口的玩家并不是谭双和安羽全部的客户，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从谭双手上买了不止一份地图，不知道他们拿到地图之后要跟多少人进行瓜分。 事实证明谭双的判断是正确的，《神话默示录》里有地图需求的人……还真不少。 “卖没了！卖没了！真的一份都没有了！”五分钟之后，谭双挥舞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想要的下次再来吧！” “这就没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谭双有些局促，毕竟纸笔都是安羽搞来的，她也不知道安羽什么时候能再搞来一批。她一咬牙：“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卖地图！” 她就不信这么多npc，就没有一个能从他们手上扣出几张纸来的…… 混乱在谭双发出承诺之后渐渐消失了，没能买到地图的倒霉玩家们从城主府门前散去，没人关注被迫迎接了一场混乱的、可怜的城主的心理健康。 庄饮年托着自己的下巴，这两个家伙……是个人才啊。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有必要准备一些纸，只是这次可不能再让她们五个铜币把所有纸都顺走了。 如果她们一直都能搞出这种奇思妙想的话……那似乎卖纸给她们，也不失为一条回收玩家手上的铜币的路子呢。 毕竟，地图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不管是玩家弄丢弄坏了手上的地图，还是随着主城的发展地图更新换代，乃至随着领地的扩张而扩展地图的范围……这都会是一件非常稳定的生意。 玩家手里的铜币，目前除了买背包，总要有点别的去处的。 第27章 谁在吃方便面 “这些……都是给我的？” 约书亚看着安羽放在他的桌子上、堆成小山的铜币，有些惊讶。 “是的，总共三百四十一枚——我们转印了三百四十一份地图，这些地图已经全部卖出去了。地图的售价是五枚铜币，其中属于你的部分是两成，也就是卖出去一份地图分你一枚铜币，没错。” 地图的原件在谭双手上，安羽有自己的脑内地图就够了。 谭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背包中沉甸甸的重量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枚铜币的分量——四十枚铜币用来买包了。 “好了，我和又又还要回去工地那边，走了啊。” 安羽和谭双并没有给约书亚再次拒绝的机会，虽然三百多枚铜币在当下还是个很大的数字，不少大型任务的奖励加在一起也就是这个数字而已，但一时赚和一直赚的差别她们还是拎得清的——虽然约书亚愿意帮忙，但单纯的帮忙总没有合作关系可靠不是？ 两人走后，约书亚收起属于自己的“分红”。虽然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用不上这些小巧精致的铜币，但既然这是暗喻呓语和又又不是双的心意，他也就收下了。 而且看那些“玩家”愿意为这些铜币奔波劳动的样子，如果自己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或许可以用这些铜币作为报酬。 时间似乎是一晃眼就过去了，虽然说是一晃眼，但约书亚也已经觉得这是他最近一百年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天，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总让人很难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而这几天以来的巨变则让这个对时间流逝很不敏感的血族清晰地意识到了从日出到日落的每一个时刻。 符文师是十个生活职业中最全面也最强大的，除了无法直接对敌之外，这个职业和法师也差不多。 所以尽管绝大多数玩家都选择先向战斗职业转职，也还是有不少人在符文师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上忙活，也时不时有向约书亚领取建设符文师职业行会的任务。 不过随着高悬空中的一轮大日渐渐西垂，灼目的阳光渐渐温和黯淡，这些“玩家”的行动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变化：越来越多的玩家找约书亚暂时提交任务而不是接任务，他们的口中还隐约提到“吃饭”、“不肝了，肝不动”、“玩一下午快饿死了”之类的话语。 这让约书亚感觉十分新鲜，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也会感觉到饿，也需要吃饭吗？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 会是正常的食物？看着让一般人没什么食欲的无机质？某种精神层面的“食粮”？古神的分泌物？或者他们口中的“吃饭”其实是一种与他理解的进餐完全不同的生命活动？ 约书亚目前倒是还完全不饿，作为寿命漫长的血族，他的生命活动周期比人类短得多，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生命活动周期也会变得越来越长。 对于那些活了上万年的血族来说，他们一觉可能就会睡几百年——吸血鬼从生理上来说不需要睡眠，但在这个充斥着污染的世界里，精神的疲惫意味着更容易被污染趁虚而入，所以即便是血族也会定期通过睡眠重置那些纷乱的记忆，稳定自己的精神——吃一次饭要喝掉上万升鲜血，然后几百年才吃一次饭。 约书亚目前的生物钟倒是没那么夸张，他一个月喝几升鲜血、睡几天也就够了，而且如果他想的话，把这些活动化整为零也不是不行。 其他种族的超凡者则可以把自己的生命活动周期化零为整，虽然踏入超凡境界并不能让他们脱离正常的生理活动，但他们可以用更长的周期来进行这些活动，比如庄饮年现在就可以做到一年只吃一顿饭，但他这一顿饭必须把一整年的量都吃回来才行。 其他的生命活动也是如此，如果庄饮年选择一年不睡觉的话，他必须在之后睡上三四个月。如果超过某条界线，即使是超凡者也依然会产生强烈的生理需求，并且可以因为这些需求得不到满足而死。 不过超凡者通常并不会把自己的周期拉得太过，除非是处在战斗、晋升、研究、探索等不能分神的情况下，不然绝大多数人还是会正常地进行一日三餐——平民一般是一日两餐，但超凡者和贵族在如今早就用上三餐乃至四餐了。 毕竟符合种族习惯的生物钟也是维持精神状态稳定的必要因素，如果一个人一定要把所有生命活动集中到一起，虽然也不是说他就一定会因此失控了，但这种人的精神状态肯定没有一日三餐、睡足八小时的人要好。 说起来……这个时间是人类和其他短命种族的饭点吧？ 约书亚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的学姐奥利维亚掏出一口锅子，架在她自己生的一堆火上，然后用造水术在里面装了适量的水，耐心地等着水开。 对了，应该给奥利维亚做一个符文炉灶，还有符文灯之类的…… 约书亚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虽然对于超凡者来说自己生火造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不过他也想让自己的学姐看看他几十年来制造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入流的也一样。 水很快开了，奥利维亚拿出老师提供给他们的、被称为“方便面”的东西，按照老师教导的步骤把面和调料倒进锅子里。 真是种奇妙的东西…… 奥利维亚这样想着，而几乎是在调料倒进锅里的同时，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扩散开来，奥利维亚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到目前为止，西大陆的烹饪文化还很是浅薄，评判一道菜肴好不好吃的重要标准就在于这道菜里是否有足够的香料，而香料的多寡往往也可以直接表现出主人家的财力——毕竟这年头香料是实打实的奢侈品。 而方便面这种东西……它的特点就是味重。 是的，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方便面高低得是道宫廷菜肴…… 而这锅方便面的影响还不止于此…… “oc？谁煮方便面呢？！” 第28章 人心难测 “我靠，我也闻见了！” “嗅嗅……好像是红烧牛肉味的……” “我本来不饿的，这味儿给我整饿了……” “不是错觉？有人在游戏里煮方便面？” “喂！快看看谁家游戏舱漏味了！” “味道的来源好像是那边。” 很快，一帮寻着味道而来的玩家发现了奥利维亚和她那口小锅。 “我精神出问题了？为什么我好像看见npc在煮方便面呢？” “不，你没看错，npc就是在煮方便面……” “不是，这游戏要不要这么追求真实感？npc还吃饭？” “不是，你看看这npc吃的是啥，你还能说出这游戏追求的是‘真实感’吗？” “吃方便面还不真实？我天天吃。” “你他妈在奇幻世界吃方便面啊？” “算了吧，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游戏的画风不就这样吗？” “说真的，我在看见义乌出品的背包之后就放弃理解这游戏的画风了。” “让让，让让，我交个任务去吃饭……等等，这npc怎么都吃上了？……这npc吃的为什么是方便面？！” 奥利维亚没有理会周围的混乱，她心里数着时间，时间一到就熄灭了火，把锅里煮好的方便面倒进碗里，拿起筷子准备开动——跟庄饮年这个老师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跟约书亚都会用筷子，虽然后者不太用得着就是了。 “开吃了，开吃了！” “哇，真的在吃啊！” “我都能看见她咀嚼、吞咽的动作……这也太细致了吧？” ……这儿的环境不是很适合吃饭啊。 奥利维亚抬起手，在她周边方圆两米的位置上，大地缓缓地产生了一点凹陷，形成了一个圆环把奥利维亚围在中间。然后她抬起头，掏出了自己的法杖。 玩家齐齐后退，不到三秒钟就全部退出了雷池之外。 如今奥利维亚在玩家之间也算是威名赫赫了，除了击杀几十个行为举止过分逾越的玩家之外，还杀了不少试图从她的帐篷里盗窃物品、试图把工具和材料带离任务范围的玩家——与陈韶、殷清研一样能想到利用工具杀怪的玩家并不是没有，可惜他们往往无法坚持到被扣声望的时候，就被负责的npc击杀了。 虽然死亡后复活的cd不长，除了每天第一次死亡可以立刻复活之外，之后分别需要等待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和三十分钟，如果死亡超过五次，那就一直是三十分钟。 而且玩家还可以通过向“骸骨荒原领主”缴纳一定价值的材料来重置复活cd，所以总体来说死一次的代价并不是特别大。 但这也不是说他们乐意随随便便就死一次，毕竟等复活cd是真的很无聊啊……现在外面排队上线的人又那么多，他们也不敢下线去干点别的，只能干等。 奥利维亚为自己迎来了清净……还算清净的晚餐时间，然后吃到了她人生中第一口泡面。 对于生活在现代的、吃过了各种各样口味方便面的人来说，泡面这种食物早已不复它最初的吸引力，如今也很少有人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第一次品尝这种被大人称为“垃圾食品”的美味的时候惊为天人的感受，但这种习惯了各类美食带来的感受上的“钝化”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心中的。 奥利维亚·卡特是一位贵族，虽然她只是南欧若蓝王国一位伯爵的私生女，不过在那位伯爵把她接回伯爵的城堡的时候，她也就有了被承认的贵族身份了。 尽管当年伯爵夫人对她的态度着实不能算好，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吃过见过的，生活不能算养尊处优，但至少也算得上条件优渥。 而等她离开庄饮年开始独自游历之后，也没少被小贵族奉为座上宾，生活条件更是可以傲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自由民与农奴。 但她还是第一次品尝到这样……美味的东西。 以往她所吃过的那些东西，相比之下只能算是“不太难吃”了。 过量的香料为了掩盖食材中腐烂的部分、夹生的部分、烧糊的部分，城主在冬天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也只有早就生蛆的腌肉……这种情况在那些不是超凡者的领主身上显得尤为严重——超凡者还可以用种种方法来对食材进行保鲜和更加恰当的烹调，但那些普通人就只能…… 现在想来，简直是令人作呕啊。 与此同时，战士职业行会建筑场地附近。 一个巴掌大的、背后生出两对翅膀的娇小身影整个扑在了面碗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吞咽着嘴里的泡面。 格蕾丝·赫尔南德斯是一个妖精，同时她还是一位七刻的战士和二滴药剂师，她是庄饮年抓来的npc中超凡等级最高的一个，不过由于一些原因，她目前只能发挥出五刻的实力——这就是她身为七刻战士还被庄饮年的七环化身抓来的原因。 原本格蕾丝的打算是等自己实力恢复了立刻就跑的，当然这个打算已经随着庄饮年九环本体出现而破灭了，但这不代表格蕾丝放弃了抵抗——她跟庄饮年的差距只有两级，还不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但是今天……她突然觉得留在这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只要天天有这种东西吃的话，留下了也没什么不行的。 不就是接待一些过分聒噪的“远道而来的朋友”嘛，王都的贵族不比他们难伺候多了，有什么不行的？！ 她在南欧若蓝王国做宫廷卫队队长的时候，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格蕾丝生平鲜有地，开始感谢她自己那过分娇小的体型了——这个体型让她在自己的战士之路上遭遇了很多的坎坷，但此时此刻，在她这身高不足二十厘米的体型对比下，一份方便面显得是如此之多！ 太幸福了，泡在方便面碗里简直是太幸福了…… 庄饮年恐怕很难想到，他今天上午顺便从地球带过来的几箱方便面，就让这群被绑架来的npc对他的忠诚度直线上升…… 人心难测啊。 第29章 冲谁？ 在高级npc们愉快地享用泡面的时候，庄饮年的本体也在城主府的地下室里享用着他的晚餐——同样是泡面，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些发下去的泡面本来就是给他自己还有两个学生买的。只是他后来考虑到不好太过厚此薄彼，才忍着心疼把本来只是给他们三人瓜分的泡面分了一些给其他npc。 面对方便面，庄饮年的反应就不如那些第一次品尝的npc们强烈了。虽然他跟方便面已经阔别五百多年，不过在游戏筹备的那段时间，还有今天之前的每一天，他基本都在吃着各种口味的方便面。 尽管阔别许久重逢的那一天庄饮年很是激动，但时至今日，他已经再次习惯了方便面的味道，甚至有心情对口味和品牌挑挑拣拣了。 “今天水搁多了，有点淡啊……”庄饮年打了个饱嗝，随手用一个清洁戏法洗干净了自己的餐具，然后把餐具扔到一旁。 他先去精神网络里看了一眼，虽然这个点很多玩家下线吃饭了，但很快就有早在排队等着上线的玩家接替那些下线的玩家的位置——那些从中午十二点等到现在的“第二批玩家”虽然在期待感的加持下显得比第一批玩家疯了许多，但好在他们并不像一开始一样扎堆上线，而是循序渐进地进入游戏世界，所以倒也没有爆发太大的混乱。 尽管因为“熟练工”的下线不少建筑场地的工程都出现了效率下降的现象，但整体来说工程的进度还是在稳步向前推进的。 这样，庄饮年总算有时间和精力抽出手来处理法师塔的事情了。 虽然庄饮年很想现在就寻找场地开始动工，但在资金、材料、人工都不到位的情况下要修建一座法师塔，即使是九环法师也力有未逮。 庄饮年随手勾勒出魔法化身的法术模型，一具五环水准的化身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魔力供应玩家之后留给庄饮年自己的部分不多了，只能省着点用，化身就不用太强的了，反正只是做一下两界倒爷。 不需要吩咐，因为化身只是意识的延伸，另一个庄饮年开始迅速地行动起来。 他将会在地球用自己的现金储备大量购入瓷器、香料等这个世界的奢侈品，然后将这些地球货出售给这个世界的贵族，并且将一部分金币换成现金，然后再重复这些步骤。 而“经营成本”以外的那些金币，就会变成庄饮年的空间道具——从某种角度来讲，空间道具也可以算作扩大经营规模的花费，毕竟空间道具的大小直接影响庄饮年一次能从地球搬运多少东西来卖——和他建造法师塔的材料。 现在，“游戏”这边的事情基本可以算是步入正轨，庄饮年就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和意识去处理法师塔的事情了。 庄饮年分出两点意识分别操纵楼上的那个npc庄饮年和去往地球的那个庄饮年，自身的意识主体则沉入冥想环境中进行冥想。 玩家连接到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庄饮年的魔力，虽然仅仅维持投影消耗的魔力不多——耗能的大头在玩家们使用各种技能时消耗的魔力，而目前所有玩家都还没完成转职，只能使用一个鉴定术。但魔力的持续消耗也已经使得庄饮年必须定时进行冥想了。 在精神网络的庇护下进行冥想，和以独立的心智个体进行冥想是不同的。后者是毫无防备地直面污染，而精神网络则像是一张笼罩着庄饮年的网，虽然这个简陋的网络目前留下的孔洞还很大、只能勉强阻挡一些显而易见的污染，但已经能够让庄饮年的精神从对抗污染中解脱一部分了。 放在以前，一边分神操作化身一边冥想是庄饮年想都不敢想的操作，全神对抗污染还往往会留下不少漏网之鱼残留在冥想环境影响人的精神状态呢，主动分神操纵化身简直就像是灌了一升白酒于极度困倦的情况下一边在悬崖边上的土路用两百迈的速度飚摩托车一边打电话一样。 就突出一个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现在，有精神网络的庇护，污染已经没那么容易进入庄饮年的冥想环境了，而且现在被污染一点也救得回来，这让他的精神轻松了不少。 庄饮年的轻松一直持续到了他收到十几条通过传讯送来的“投诉”。 那时庄饮年已经结束了冥想，正在按照自己近日来习得的理论知识规划自己的法师塔。一连收到十几条传讯，把他吓了一跳。 “这都九点多了……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庄饮年一边嘟囔着，一边接收着传讯的内容。 第一条传讯是奥利维亚发来的：“老师！快管管您那些召唤物吧！他们居然不让我睡觉！我已经杀了一百多个了，但他们这次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甚至开始冲击那些比较弱小的家伙的帐篷了！您快来处理一下吧！” 哦豁，忘了这茬了…… 庄饮年突然尴尬地意识到，他忘了自己绑架来的这些npc是需要睡觉的了。 而对于玩家来说，npc还要睡觉显然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们或许能接受npc不让他们触摸、不让他们把工具带走，但他们恐怕不能更不想理解npc需要休息，所以奥利维亚一直相当有效的“暴力驱逐”手段失效了。 虽然这些玩家现在冲击的是部分npc的帐篷，但庄饮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些玩家真正想冲的是游戏制作组…… 庄饮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可能不让npc休息，也不打算再绑一批npc——三个人管十八个人和管三十八人完全是两个概念，虽然这些npc出于对庄饮年的畏惧还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人数多了保不准有某些危险的想法在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中酝酿产生。 尽管这些npc无论单打独斗还是抱成团都无法做到反抗庄饮年，但万一哪个家伙拼着自己死也要干掉庄饮年，于是呼唤了某位邪神的名讳的话，即使对于如今坐拥精神网络的庄饮年来说也是相当棘手的事情。 所以……庄饮年能做的，也只是编辑一条通知，然后发到精神网络里而已。 第30章 劳动法呢？救一救啊！ 通知：在线更新补丁已发布。即日起，高级npc服务时间为6：—21：，请玩家合理规划游戏进度。在非服务时间对高级npc进行打扰，将视情节轻重扣除该npc声望和主城声望，若声望系统未开启或声望不足，将以负数计。 “蛤？！” 这条通知发布后不久，玩家之间立刻爆发了一阵很强烈的骚动——他们玩游戏也玩了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还要“下班”的npc。 “我去，这游戏策划追求真实感追求疯魔了吧？npc还要休息？” “妈的，我刚上线啊，然后npc全都下班了？” 骚乱是很难避免的，毕竟有不少玩家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得以上线的倒霉蛋，其中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接任务，就发现npc已经不干了。 “不行，我要下线喷制作组去。” “这游戏是不是有个官网？我上官网提建议去——谁记得官网那一长串网址是什么？” “简单，你就记‘为什么告诉我域名已经被占用’就行了，我也要去。” “一起去一起去，这种事情就应该狠狠地炎上。” 庄饮年充满慈爱的目光透过精神网络看着这些行动力超强的玩家：你们去吧，尽管喷制作组，我要是回应其中任何一条算我输…… 虽然庄饮年也承认这种安排对第二批玩家有些不太公平，但批次这种东西过一段时间随着玩家的自然上下线也就消失了，所有玩家最终都能平等地在npc上班的时候上线——只要他们抢得到一千个上线名额的话。 而且也不是所有npc都下班了，只有那些由真人扮演的高级npc才需要休息，庄饮年从骸骨荒原里拉起来的那些灵魂可不需要休息。玩家在夜里大可去做其他任务嘛，正好也省的出现职业行会都建好了，一些重要的功能性建筑还没动工的情况。 不过庄饮年也知道不能指望一条通告彻底解决玩家的扰民问题，尤其是在现今这种“声望”的作用还没显现出来的状况下，要让所有玩家都顾忌着声望被扣而小心行事是不可能，所以那些npc的安眠……还需要一点切实的手段来保护。 庄饮年负责接待玩家的那具化身也停止了服务，转身回到了城主府内，等化身消失在玩家的视线里之后，庄饮年就解除了对化身的维持。 接着，他本人拿着自己的法杖走出了城主府。 “诶诶，你们看，这npc动了。” “他要去哪啊？” “不知道，我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有剧情和任务之类的东西……” 就这样，在离开城主府之后，庄饮年的身后就跟了几个小尾巴，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根“小尾巴”的规模变得越来越庞大。 有很多人并不是跟着庄饮年这个关键npc，而是跟着其他的玩家随波逐流…… 庄饮年并没有阻止玩家跟在自己身后，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玩家亲眼看见会效果更好。 他先来到奥利维亚的帐篷前，奥利维亚这位女魔法师正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的帐篷门口，她手上的法杖还残留着上一个法术的光辉。 虽然围在她帐篷周围的玩家已经因为那条通知而散去了不少，但可以想见奥利维亚在之前遭受了多么严重的骚扰——她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老师，您可算来了！这样下去，我感觉我快要当场异化了！”见到庄饮年的身影，奥利维亚立刻从气势汹汹的样子切换到了委屈巴巴的样子。 “放心，我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庄饮年一边布置魔法陷阱，一边通过精神交流的方式对奥利维亚说：“说起异化，我之前已经通过实践验证了这个精神网络的稳定性，你和约书亚也可以加入这个精神网络了。一会儿你们俩去一趟城主府，等我处理完这个事情就来连接你们的精神。” 剧毒涡流、炼狱火海、混沌之网、霜寒囚笼……难以计数的强大魔法陷阱被布置在奥利维亚的帐篷周围，这些陷阱甚至强大到了让奥利维亚都有些触目惊心的地步。 平心而论，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误入了这一片陷阱……生还的可能恐怕不到一成。 当然，到了最后庄饮年也没有忘记给奥利维亚的帐篷设置一个完善的隔音结界，这个法术虽然奥利维亚自己也会用，但五环法师和九环法师的施法效果总还是存在差异的。 把最后一个法阵绘制在奥利维亚帐篷周围之后，庄饮年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来看看这些陷阱的防护效果吧，我相信这些陷阱应该足够把我们那些过分热情的‘朋友’阻挡在你的帐篷之外了。” 庄饮年抬手召唤出一只飞鸟，指挥着这只鸟费劲陷阱的范围。在这只飞鸟越过某条界限之后，数个魔法陷阱被几乎同时激活。 原本无形的蛛网在被触发之后显露出形体，影影绰绰地笼罩在那只灰白的鸟身上，原本笔直飞行的鸟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开始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兜圈子，甚至有些无法维持自己飞行的姿态。 地上展开六朵冰霜之花，花蕊处升起六根冰柱，冰柱在向上延伸了一段距离之后开始聚拢，如同一个鸟笼一样把飞鸟困在其中，那只鸟的羽翼还逐渐被冰霜所覆盖。 泛着暗绿色荧光的漩涡出现，吞噬了被囚禁起来的飞鸟；只在炼狱才能见到的可怕火焰从漩涡中央升起，只留下一点灰烬…… “……呃，老师啊。”魔法造就的景象已经消失，但一分钟前的场景还映在奥利维亚的视网膜上，“这些魔法陷阱……真的不会伤到我们这些住在帐篷里面的人吗？” “放心好了，”庄饮年说，“这些法阵过后将会和城主府里的‘主计时法阵’相连，它们只会在特定时间启动。而且包括你我在内的二十一人已经全部被设置为‘豁免体’了，即使你们进入陷阱，也不会触发。” 庄饮年扫视着那些跟在他身后的玩家，“但这些家伙……他们就休想在你们的休息时间进入你们的帐篷附近了。” 跟在庄饮年身后的玩家齐齐咽了一口口水，他们觉得自己可能用不着去各种地方“反馈意见”了，这游戏制作组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第31章 圆环之月 夜已经深了。 主城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庄饮年都已经睡下了。 除了那些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远道而来的朋友”，和那些全年无休的灵魂npc之外，这座骸骨荒原里的荒城也相对地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个人没有睡。 约书亚·瓦伦蒂内并不在自己的帐篷里，他正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后，精心用魔力雕琢着一块纯白无瑕的水晶。 对于生活在灯火通明的现代都市的人来说，他们或许很难意识到原始的夜晚究竟有多么漆黑，可能只有在路灯坏掉的时候，人们才能真正体验到一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但在这个世界，漆黑到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失明的夜晚并不少见，哪怕是城堡的灯火都无法照亮整个护城河的河面，更不要说平民家里偶尔点燃的几盏油灯了。 虽然这里与地球一样有着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但在绝大多数时候，它的光辉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够洒落到地上，充其量只够凡人看见自身的一点轮廓，人们的视线甚至无法越过一米的距离。 对于寻常超凡者来说，哪怕他们有着超凡的视觉，要在这样深的夜里活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进行符文蚀刻这种高精度的工作了。 但约书亚则没有这种烦恼，事实上他在夜里的感知甚至比白天还要强，血族到底是一种属于夜晚的生灵，虽然作为超凡者的约书亚对于阳光已经没有了多少畏惧，但夜晚还是让他感觉更加舒适一些。 尤其是在沐浴着月光的时候。 约书亚抬起头，“圆环之月”的光辉一如既往沉默着撒下。 这轮由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形和环绕着圆形的一道圆环组成的月亮在这个世界上被赋予了很多不同的意义，对于凡人来说最容易接触到的大概就是根据圆环的倾斜程度变化周期而被规定的“月份”。 而对于血族和法师来说，圆环之月的意义则在于那不定期出现的“红潮”和“银潮”现象。 月亮的确在大多数时间里无法照亮这片大地，但在有些时候，当被称为红潮和银潮的现象发生的时候，圆环之月中“圆月”的部分会变得骤然明亮，在整个世界上撒下绯红和银白的光辉，足以与大日争辉。 红潮对于血族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这是少有的可以增强他们血之本源的时刻——其他增强血之本源的方法往往都十分昂贵。这个晚上血族的天赋法术也会得到极大的强化，在红潮的夜晚，血族甚至可以战胜比自己强大三四个超凡等级的敌人。 银潮是法师们口中的“魔力潮汐”，这一天纯净的魔力会从银华中降下，魔力的流动也会变得清晰可见。同样的，这天法师将得到很大程度的强化，而且在这一天晋升的风险会远远低于寻常的日子——因为污染被巨量的魔力稀释了。 目前还没有哪个人发现了预测红潮和银潮周期的办法，约书亚今天也不是在等待着红潮，红潮和银潮从月亮升起的时候就发生了，现在圆环之月已经高悬空中，今天是肯定不会发生的。 他只是在制作符文灯所需要的发光晶石而已。虽然居住在这里的、被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称为“npc”的家伙们都可以在漆黑的夜里视物，但他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经听那些自称“玩家”的召唤物们不止一次地抱怨“这晚上也太黑了”，看来他们并不具有超凡者的视力，依然需要光辉照亮他们前进的道路。 所以约书亚打算制作一些路灯，布置在这些玩家的活动范围里——至少不要再让这里的深夜充斥着此起彼伏的“你踩我脚了”、“这有人呢！”、“诶呦掉沟里了”、“诶呦撞墙上了”的声音了。 约书亚精确地控制着自指尖延伸出的魔力流，操纵着魔力在作为优质导魔材料的水晶上蚀刻上光元素符文。 虽然有多个符文组成的复杂法阵往往需要充能或外部魔力源供能才能发挥作用，但简单的符文仅仅依靠吸收游离的魔力就足够产生效果了。 一直以来，约书亚售卖的就是这样由简单的几个符文拼接出的“效果复合体”，最多不会超过三个符文——再多就很难独立运行了，而光顾他的小店的平民是不可能雇得起超凡者给法阵充能的。 锥形的水晶在约书亚手上转过一个角度，不出两分钟半个符文就蚀刻完成了。他拿起此前蚀刻好的另外一个椎体，将两个椎体对在一起，旋转椎体的角度，明亮的光辉缓缓从约书亚手上绽开。 约书亚放下椎体，光辉随即黯淡下来。 只有一个晶石是没办法做灯的，可惜以前在米尔舍与他合作的那位炼金术师不在——虽然那家伙只是个蹩脚的炼金术师学徒，做不出什么高明的装备，但至少在理解约书亚的需求并为那些符文组增设配件这方面与约书亚合作得相当愉快。 被老师邀请来的客人中好像也有几位炼金术师，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帮忙…… 约书亚心里转过几个小小的念头，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一个又一个椎体形的半符文在他的手上被制作出来，而检验成品时出现的闪光毫无疑问吸引了一些玩家的注意。 不过好在约书亚的工作台也在魔法陷阱的保护范围之内，所以那些好奇前来的玩家也只是在一个比较远的距离上看着，偶尔说一些约书亚虽然在“语言通晓”的作用下能够听懂但却理解不了的话语。 “此间客”卫澜原本正安静地看着约书亚制作出一个又一个发光晶体，突然她转过头去，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身边。 “我以为你不会对这种小事情感兴趣呢，观察与记录应该是我负责的范围吧？”卫澜说。 我不是奸商轻轻笑了笑：“我一直对魔法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跟我产生了同样想法的人——我当年第一次学会绘制符文，也给自己用符文组做了全套家电。 “唯一的问题是我当年学艺不精，做出来的符文空调冷的要命，做出来的符文冰箱又总是不够冷——直到我第二年学了符文能量代换公式，才能制作出符合我需求的东西。” 卫澜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记得。别忘了当时跟在你身边的史官是我，而事情才过去一百多年，我的记性还没差到连这点事情都记不住。” “我应该对当年你亲自出马表示荣幸吗？‘大图书馆’的馆长大人？” “你感不感谢的我不知道，”卫澜悠悠地道，“但根据大图书馆对这个世界的观察结果，你最好赶紧撤掉那层遮蔽。你我现在可是连接在那家伙的精神网络里，而且你还是隔空出手——这种程度的遮蔽可未准不会被看破。 “毕竟，那位‘回归者’再怎么说也是九环的魔法师。” “你还真是对我够没信心的。”虽然这样说着，我不是奸商还是乖乖按照卫澜说的去做了。 一层无形的帷幕被摘下，主城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一切，一如往常。 第32章 请稍后再拨 《神话默示录》11版本更新后开服的次日零点。 我不是奸商掐着点回到出生点下了线，等他从游戏舱出来的时候，时针、分针和秒针刚好同时指到12的位置。 为了防止玩家在长时间游玩精神链接游戏之后出现身体不适，gs内置了长时间游玩的防护系统，一旦连续游玩时间超过12小时，就必须离开游戏舱，并且在一小时之后才能再次使用。 据说在gs刚出的时候，有人曾经在gs里打游戏上头，连续躺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差点把自己给躺死——还是gs检测到神经信号异常报了警，才把这个沉迷游戏的家伙给救了下来。 从此以后，gs就禁止玩家连续在线超过12小时了。 虽然对于他来说钻个漏洞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人生还是有点仪式感才好。 夏阡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放置着游戏舱的楼上走到楼下。 他经营着一家名叫“anyofall”的小店，一层是店面和库房，二层是他的居住区。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深夜并不意味着一定不会有客人来访——尤其对于一家跨国经营的店铺来说。 店铺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和夏阡一模一样的“人”。 “店员一号，查询交易记录，列出特殊交易内容。”夏阡一边说，一边从货架上拿下一袋零食，“撕拉”一声撕开包装，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收到，开始查询自上次查询至现在的所有交易记录。 “顾客数量38名，总交易额：时间54年3个月；货币折合1625万元，知识时代价值折合168年…… “查询到特殊交易：特殊标记客户编号123。对方交易内容：来自iii型未编号世界线，成色、大小各异金币合计673枚，金元素重量18396g；我方交易内容：本初世界线某国货币732384元。” “我知道了。”夏阡收到了炼金傀儡的汇报，“继续执勤。” “那位‘回归者’还真是铁了心要搞‘第四天灾’啊……也好，正好我最近没游戏玩。”夏阡把一片薯片塞进嘴里，“但是……一位未经我的授权就从本初世界线穿越到其他世界线的人，还掌握了时空位移术这种已然属于禁忌的法术……那条未勘测世界线里有不得了的东西啊。” 夏阡把薯片袋里的最后一点碎屑倒进嘴里，“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大图书馆找那家伙商量一下了。” …… 那是一座超乎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极尽宏伟的建筑。空间的概念已经不能形容它的宽广，因为这座建筑本来也不是仅仅占据了一小块空间、可以于现世中找到的“地点”。 大图书馆曾经存在于本初世界线的过去，正存在于本初世界线的现在，以后也将存在于本初世界线的未来。 无边无际的书架和于中央纵贯全馆的一条刻线是大图书馆的特色，这里记录了本初世界线和其他有“史官”到访过的世界线的历史和知识。 大图书馆馆长卫澜的位置就在那条象征着本初世界线的刻线上，虽然她那看上去足够几十人开趴体的办公桌上堆着无数的文书资料，但那些文书显然只是摆设，一些文件上标注的日期距今已经有七八十年了。 卫澜正翘着脚，半躺半靠在办公椅上，手上翻看着来自不知哪条世界线的小说，时不时还露出带着诡异色彩的猥琐笑容。 “啊……夏阡，是你啊。”听到脚步声，卫澜抬起头来，然后又有些失望地把头低下，“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我有点事情问你，你们大图书馆有往《神话默示录》所在的那条世界线派遣过史官吗？我想看看那条世界线的记录。” 卫澜随手变出一个书签，放在书里，然后合上书。“很遗憾，没有——我也在调查那条世界线的事情，你看，我已经发动所有没出外勤的史官来寻找类似世界线的记录了，如果以前有史官去过类似的世界线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从类似世界线的资料里推断出什么。” 夏阡环顾四周，大图书馆的书架间满是忙碌寻找着资料的史官，这些史官来自不同的时代，甚至来自不同的世界线，属于不同的种族……不过他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忙得要死。 “看得出来，”夏阡点了点头，“你甚至把时间迭代速率调到二十了，现在他们可以一天工作四百个小时了。” “是四百七十五小时，”卫澜纠正道，“他们一天休息五个小时就够了。” “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奸商……不，你更应该被称为资本家。我现在特别庆幸自己当年没有放弃，要不然就要被你带到大图书馆做史官了。”夏阡说：“既然大图书馆也没有勘测过那条世界线，那我就先走了，找到类似世界线的资料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试图染指本初世界线呢…… 看来有必要在那个“游戏”里多观察一下了。 与此同时，庄饮年的小屋里。 庄饮年从睡梦中惊醒，耳畔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声音。过了两秒钟，庄饮年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他心跳的声音。 有某种……感觉。 某种顺着影响而来的连接。 庄饮年能够感觉到，这条连接所连接着的另一个存在，它……祂在逐渐变得活跃，在尝试着……向庄饮年投来正式的一瞥。 不过最终，那位庄饮年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谁的邪神停留在了“蠢蠢欲动”的状态，庄饮年并没有生命危险……暂时。 “果然，连接一旦建立，即使把污染除去也无济于事了。” 庄饮年的神情有些古怪，按照道理来说，如果他没有用时空位移术逃回地球，没有借助世界之间的障壁从某种程度上阻隔邪神的侵蚀，没有建立精神网络稳定状态、净化污染的话，他现在已经成为邪神眷属了。 那位邪神大概是想指挥自己的眷属做点什么，结果发现…… 您拨打的眷属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jpg 现在只能希望这位邪神顺着电话线找上门来的速度不要太快，或者希望祂别太较真，赶紧另寻眷属的人选了…… 第33章 隐藏任务？ 发生在地球和神明领域的风波无人知晓，第二天，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神话默示录》里，一切都一如往常的风平浪静。 玩家们勤勤恳恳地搬砖，庄饮年一边当着他的npc，一边设计法师塔，一边在地球和异界两边倒地赚钱——他拿赚来的部分金币换了更大的空间道具，现在可以用更高的效率赚钱了。 npc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逐渐在远超这个世界平均水平的福利面前低下头颅，习惯了接待那些聒噪的朋友的日子。 时间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直到游戏的第五天。 到了这一天，参与建设人数最多的法师、牧师等职业行会已经接近完成了，而不少玩家也已经对千篇一律的搬砖生活感到厌倦了。 庄饮年觉得，是时候放出些新玩意了。 比如……一个隐藏任务。 只是，这个隐藏任务要交给谁来触发呢？ 几天时间下来，庄饮年也对精神网络里一些比较活跃的玩家有了基本的印象，不过要说印象最深的，那肯定是那个叫“暗喻呓语”的女玩家。 原因无他，这家伙实在是太……有个性和创造力了。 但她不是一个触发隐藏任务的好人选，原因和她使庄饮年印象深刻的原因一样——这家伙实在是太跳了，庄饮年不能让人觉得“大半天一个任务不做在城里乱逛”、“手绘地图大发横财”是触发隐藏任务的先决条件。 这是不良价值导向啊！ 所以……必须选一个勤勤恳恳搬砖的，安安分分游戏的玩家。 庄饮年的视线在整个精神网络里转过一圈，最终停留在了那个叫做“融雪成冰”的人身上。 他当然不会不记得这个id，毕竟这家伙可是最开始给他捧场的五人之一，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进入庄饮年的视线了。 更何况这家伙不管是在最开始还是11版本都在不间断地搬砖，简直堪称《神话默示录》第一劳模，比起另外四个热衷搞事的家伙，简直是乖得不能再乖了。 决定了，触发第一个隐藏任务的人选，就是你了！ …… 在庄饮年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展融正在刺客职业行会的建筑场地上搬砖。 算起来，他进这游戏之后好像没干过别的，净搬砖了。 展融觉得自己要是有朝一日失业了，凭着这些天练出来的手艺，高低能有个工地收留自己…… 展融抬起头看了看刺客职业行会的建设进度，看这样子，再来两天估计也就建完了。他比其他玩家早进入游戏，也做了几个任务，此时已经升到一级了，所以只要刺客职业行会建好，他就能转职了。 展融在现实世界还从没有用传统刺客的方式刺杀过谁，比起刀刃无声地划过血肉，他更喜欢子弹出膛的一瞬间，宣告着既定的死亡命运的枪响。 杀人并不是一门艺术，它只是一个技术，关于在何时朝哪里开枪的技术。 再加上，他还可以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来达到置目标于死地的的目的，所以他始终不觉得磨炼传统的刺杀手段有何必要。 直到他在芝加哥，跟自己的委托人一起被目标阴了一把之后…… 算了，技多不压身，他还是练练吧…… 展融心里转过很多跟搬砖并无多大关联的念头，搬砖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如果不在这个过程中想些什么，展融觉得自己几乎要产生自由意志正在被缓缓磨灭的错觉了。 “嗯……这一堆砖也用完了啊……”展融站起身，打算去堆放砖块的地方拿一些砖来。 虽然每个建筑场地已经根据安羽规划的图纸把建材从“总物料堆放区”拿到了自己的场地附近，但到每一个参与建设的个人，他们还是要不断从场地上堆放的建材堆里取用的。 展融就是在往刺客职业行会的建材存放区走，但是就当他走到半途的某一个地方的时候…… 脚下的触感不对！ 与坚实的地面不同，这一次脚下并没有脚踏实地的触感，而像是踩到了绵软、虚浮的一层泥土，而这层泥土下空无一物。 展融的反应很快，虽然他不擅长传统刺杀，但他的身手可并不差——不然他也没办法在那次包围中全身而退了。 所以几乎是在意识到脚下的触感不对的同时，他就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那只脚，并强行止住了重心前移的趋势，后退了好几步。 下一秒，被展融踩过的那块地方轰然塌陷，连同着周边区域的泥土也纷纷下陷，十几秒后，呈现在展融面前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洞口处还有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的石质阶梯。 这似乎是一条人工挖掘的通道。 支线任务：空城回响 任务描述：你发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通往地下的道路，这条通道深邃和漆黑，似乎潜藏着重大的秘密。 任务要求：1探索通道。（/1%) 任务奖励：2铜币，2exp，1主城声望，武器“回音之琴（精良”＊1，武器“死亡术杖（优秀”＊1，“地下区域”开放探索。 这是个……任务？ 展融环顾四周，他所在的这里虽说不上人来人往，但也绝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可除他以外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看见地面突然的塌陷，也没有看见现在十分醒目的通往地下的通道。 “你们等……嗯？” 头上顶着“韶华易逝”和“光阴难留”id的女玩家走了过来——展融认得她们，这两个玩家跟他一样是最早进入游戏的那五人之一，而且她们俩这几天跟他一样在刺客职业行会的工地上搬砖。 展融本想提醒她们这地上有个坑，但语言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等他出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走到塌陷处了。 然而，这两个人并没有掉进坑里，就好像那个塌陷并不存在一样，她们相当正常地走过了塌陷地部分，在展融的视野里，就是这两名玩家走过了一段“踏空而行”的距离。 “这……”展融蹲下来，伸手触碰塌陷的上空，塌陷是确实存在的，他的手并没有遇到类似空气墙的阻隔，更没有什么能让他在上面行走的机制。 第34章 滴！好人卡 “你没事吧？要不要下线休息一会儿？” 殷清研有些担忧地看着行为举止甚是诡异的展融。就像有人会晕3d一样，也有人不是很能适应精神链接游戏，会出现诸如眩晕、呕吐甚至昏厥的现象。 “不，我没事。”展融站起来，掸了掸身上沾上的泥土，“你们……真的看不见吗？” “看见什么？”陈韶好奇地从殷清研身后探出头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里，有一个方形的，长度大概两米的空洞，空洞连着一道向下的石头台阶，看不到尽头。”展融指着塌陷地位置，“但你们刚刚……就很正常地从上面走过去了。” “我没看到任何东西……你呢，韶儿？” “我也没有。”陈韶摇着头说。 “或许……”展融思索了一阵，“在触发这个塌陷之后，我接到了一个任务。我想把这个任务分享给你们，试一试接了任务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殷清研和陈韶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我们是无所谓啦……但你真的要把任务分给我们？我们可能会分掉你的任务奖励的。” “玩个游戏而已，那么较真干什么？”展融无所谓地说，“而且看任务奖励，我觉得这任务本身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做的。我分享了啊。” 玩家“融雪成冰”向你分享了“支线任务：空城回响”，是/否接受？ 陈韶和殷清研一起选择了接受。 “我靠，我们之前原来一直站在这么一个大坑旁边的吗？” “还真是接了任务就看得到……”殷清研试着向前迈出一步，但这一次她的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而是很明显地踏空了。 这是一个只对于接了任务的人来说才存在的空洞。 这个空洞，自然是庄饮年的幻术。 其实这片区域真实的样子，就是没接到任务的人看见的那样，什么塌陷、什么空洞、什么石阶……全都不存在。 展融等人看见的，才是幻象。 但他们是可以真正走到幻象当中去的，因为对于高阶幻术师来说，在不涉及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幻术体现的内容就是另一重真实。 只不过，如果不用特殊的方法把幻术固化的话，幻术要维持就会一直消耗施术者的魔力，所以庄饮年宁肯让玩家在游戏里无聊地搬砖，也不用幻术直接把主城建起来——幻术固化是很贵的，小规模的固化庄饮年还承担得起，城市级的幻术固化……还是饶了他吧。 “我们……现在下去？”陈韶征求着展融的意见。 “嗯，走吧。” 展融一行三人走下了石阶，展融走在前面，陈韶和殷清研并肩走在后边。 三人下行了一段距离，然后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这里……太黑了。 是真正的、纯粹的漆黑，黑到让人难以从视觉上察觉到自己和同伴的存在，更不要说前方的路了。 “我们不应该继续往下走了，”殷清研说，“我们需要光源。我观察了，自从我们陷入不能视物的漆黑，任务要求的探索度增长就变得越来越慢，到了现在已经几乎完全不涨了。” 闻言，展融和陈韶连忙打开任务面板，但因为他们俩也没盯着任务进度一直看的习惯，所以一时也看不出任务进度的增长速度到底有没有问题。 “那……我们试着找几个火把？”展融说。 “应该用不着火把，我记得前两天看见符文师职业导师在捣鼓一种会发亮的晶体，我们可以找他要一点那种晶体，而且也比火把稳定。”陈韶提议道。 几天时间下来，“符文师职业导师几乎有求必应”的消息已经在玩家之间传开了，现在找约书亚帮忙的玩家比在他那里做任务的玩家都多…… “嗨～约书亚，”他们三个没有都去，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陈韶，“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把那些会发光的晶体送给我几个吗？我们需要一些光照。” “啊……抱歉，我昨天已经把全部的晶石交给门多萨先生了。你们需要光做什么？现在是白天吧？”约书亚有些疑惑。 “我们在探索一个地下遗迹，那里面一片漆黑。” “这样的话……我或许有些东西能帮上你们的忙，稍等一下……” 约书亚在自己的空间道具里翻找了片刻，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掏出一盏提灯。“这是我很久以前做的提灯，里面也内嵌了蚀刻光元素符文的晶体，只要旋转这里……就可以发光了。我一共做了四个，不知道够不够用？” “够用，够用，太够了！”陈韶抄起四盏提灯，“谢啦，你真是个好人啊！” 约书亚目送着陈韶的背影远去，一直埋藏在心中的小小困惑再次浮上心头。 为什么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都喜欢说我是个好人呢？这是他们表达感谢的方法么…… 陈韶风风火火地跑回空洞所在的地方，把一盏提灯塞进殷清研的包里，然后三人各自提着一盏提灯，继续探索这条通道。 手里有了光源，展融一行三人的前进顺利了许多，很多在漆黑的环境里无法察觉的细节也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你们看，这里两侧的墙壁上有很多花纹。”展融把提灯靠近墙壁，被灯光照亮的地方有很多暗色的纹路，这些纹路由一系列扭曲的点和线，以及简单的几何图形组成。 “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太抽象了。”陈韶摇了摇头，“我这辈子见过最抽象的画也没有这个抽象——没有特别的提示的话，应该就是普通的纹路吧？” 殷清研提着灯打量了好一阵这些怪异的纹路，直到陈韶催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才加快脚步跟上了展融和陈韶的步伐。 这条通道似乎很长，可能也有他们行走缓慢的原因。三人向下行走了五分钟左右，才见到了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有一半左右被泥土和碎石掩盖的石门，门上刻画着许多与通道两侧的怪异花纹差不多的奇异纹路。 稍微清理了一下前方堆积的泥土之后，石门上显露了更多的细节：在这扇门的中央，有一个护符形状的凹陷，凹陷处还残留着小半枚木质的护符。 第35章 推理 任务描述：……你们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扇石质门扉。门上有一个可以容纳一枚护符的凹槽，和镶嵌在凹槽内的半枚护符。 任务要求：2寻找另外半枚护符，打开石门。 在任务面板显示的内容发生变化之后，殷清研的第一反应是拿灯去照亮周围。 虽然一般来说游戏不会把要找的东西放得这么近，不过“灯下黑”也是一种设计任务的策略，所以还是从最开始就排除这种可能性为好。 “小殷，别找了，肯定不会把任务道具放在这么近的地方的。”陈韶靠在墙上，“游戏任务不都恨不得你跑八百个地方才能完成吗？怎么可能把道具放在一弯腰就捡得到的地方。” 殷清研则压根没有理会陈韶的话，还是就这提灯的灯光把周围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才直起身子：“看样子是不在这附近了，但我们回程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脚下。” “等等，”展融的声音从门附近传来，“你们过来一下，这附近的痕迹……是不是有些奇怪？” “哪里哪里？”陈韶立刻凑了过去，但她所看见的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 “这条……还有这条，你们看。”展融指着其中的几条纹路，“这几条线的深浅和粗细明显和其他线条不一样。” 殷清研拨开挡路的陈韶，凑到展融所指的地方：“的确……我们此前看到的所有线条和点，它们从起始到收尾的宽度和深度都完全不变，但这几条……刻痕，很明显是存在‘笔锋’的，起始和收尾的部分比中间要窄和浅，虽然窄和浅的程度都不算太大。” “还不止如此，”展融接上了殷清研的话，“你看这条刻痕，如果和凹槽另一侧的刻痕连起来的话……就刚好和这枚护符的断面吻合，而且护符的断面也相当平整。” “所以……”到了这里陈韶总算能跟上他们两人的思路了，“这枚护符很可能是被切断的？” “说是斩断的可能更合适一些，”殷清研举起手中的提灯，照亮了石门附近两侧的墙壁，“这里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菱形、三角形刻印，很像是……剑尖斩在上面的痕迹。” “有人在这里打过一场？然后赢的那个把护符带走了？”陈韶做着合情合理的推测。 展融摸着下巴：“但是有点奇怪啊……如果护符真的是被某人带走了的话，为什么那个人会只带走半枚符印呢？” “为了给我们玩家作为提示？”陈韶猜测道。 “应该不是，”殷清研摇了摇头，“你看，这个凹槽内也是有着清晰的阴文雕刻的，这些浮雕应该是跟护符上的阳文雕刻作为对应，能够完美地拼接在一起的。这样的话，留给我们半枚护符，让我们寻找半枚护符和留给我们这个凹槽，让我们寻找一枚护符，是没什么本质差别的。” “除非……”陈韶灵光一闪，“拿走护符的那个人只要拿走半枚就达成目的了？总不能是他没带灯眼太瞎而且智力也有点问题所以只找着半枚吧？” “有可能，不过前提是那半枚护符真的是被人拿走的。”展融对此不置可否，“现在做出这个推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陈韶耸了耸肩：“护符不在这里的话，那肯定是在别处了，如果它不是自己长了腿跑了、长了翅膀飞了，肯定就是被别人带走了呗。” “虽然也有被动物叼走的可能……不过我这次也觉得韶儿说的有道理，”殷清研说，“不然的话，找起来就没个头了。从人开始找起，至少算条线索不是？” “什么叫‘这次’觉得我有道理啊？”陈韶把脸凑到殷清研跟前，“意思是你一般都觉得我说的话没道理吗？” “你们说的对，”展融释然地点了点头，他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这几天空闲时间狠补犯罪策划相关知识，以至于有点太过较真了——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那我们就从‘人’这条线索开始找吧。” “我们要不要把这上面的图案画下来？”陈韶问，“这样也好判断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护符。” “我不觉得会巧到在我们做一个需要寻找护符的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一个与任务完全无关的护符，”殷清研摇头说，“而且我已经基本记住这上面的纹路了，只要拿到护符，判断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块轻而易举。” “而且我们手上还有半块护符，”展融举起手上的半块护符，“应该不会巧到出现一块大小、断口和纹路全都吻合却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块的护符吧。” “那我们走吧，这地方环境这么狭小，在这里待着总有一股快要缺氧了的错觉。” 陈韶顺手向着展融拿起来的那半块护符放了个鉴定术。 名称：半块护符 所属任务：空城回响 描述：在地下通道尽头的石门处寻得的半块木质护符，一面绘制有阳刻的奇异纹样，与地下通道各处绘制的纹路似乎出于同源。可以与石门的凹槽相吻合，似乎是被利器斩断为两半的。 效果：完整护符可以开启石门。 备注：有大约六百年历史。 “哇哦，”陈韶惊叹了一声，“这还是个古董啊。” “啊？你说什么？”展融有些疑惑。 “鉴定术啊，你没看鉴定术显示的信息吗？”陈韶看着展融手上的护符，“木质护符可以历经六百年不坏吗……” “在这种环境下的话……可能几十年就腐烂了吧？”殷清研说着，也往上面扔了个鉴定术，看到了相应的信息。 展融也看到了鉴定术展示的信息：“我没感觉出这护符有什么变质、腐坏的样子，至少从摸起来的感觉来说，这护符除了脏一点以外，跟新的应该也没多少区别。” “等等哦……”陈韶又看到了什么，“这鉴定术的结果不是已经明说了这护符是被斩断的嘛！那你们在那推断个半天，推断了个寂寞啊！” 第36章 “生命之母”教派 “也不能这么说，”殷清研摇了摇头，“你还记得鉴定术这个技能的效果和备注是怎么说的吗？鉴定出来的结果也取决于我们的知识水平和认识，相应的描述未必一开始就存在，很可能是直到我们推断出了那些内容，它们才作为鉴定内容的补充被加上了。” “而且鉴定出的结果也可以看做对我们推测出来的内容的印证。”展融接着说，“总之，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我们上去吧。” 一行三人于是向上折返，沿途殷清研秉持着谨慎的态度检查了脚下和两侧墙壁的每一个角落，不出所料的并没有找到另外半枚护符。 “虽然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把护符带走了……但这时候护符还会在带走的那个人手上吗？”陈韶突然问道，“毕竟这护符都有六百年历史了，看那个地下通道，似乎也封闭了有一段时间。” “不知道，”殷清研摊开手，“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着手点了，先从人或跟人有关的地方查起吧。” “说起人的话，除去我们玩家，也就只有那些npc了，我们说不定可以挨个找npc去问一问。”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殷清研说，“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调查一下城里的房屋和残骸，说不定把护符带走的人会把它放在自己的居住地。” 于是三人开始分头行事，展融负责询问二十个高级npc，殷清研和陈韶分别负责半座主城的普通npc——后者的数量远比高级npc要多。 “……另外，这枚护符据说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了，但是至今没有腐坏的迹象。”展融对着面前的约书亚说完了他们的发现。 约书亚看着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护符，谨慎地开口说道：“虽然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图案……但你提到这枚护符可以历经六百年不腐，那它或许是‘生命之母’教派的物品，它们很擅长与生命有关的禁术，而且制作这枚护符的材质也是生命之母教派所偏爱的那种树木……” “‘生命之母’教派？”展融来了兴致，这种一听就是与剧情和背景故事有关的内容一定十分重要，“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我对这个教派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知道一点人尽皆知的部分……据说这个教派侍奉一位自称‘生命之母’的邪神，他们似乎在南方的沙铂帝国比较活跃。听说他们会伪装成大地与丰收女神的神官，用长生和丰收诱惑无知之人加入教派。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看上去对寻找另外半枚护符没多大帮助…… 经过几天的时间，玩家们也大致搞清楚了他们所在的骸骨荒原位于这个世界的位置：骸骨荒原位于这个世界的西大陆中北部，被南北欧若蓝王国夹在中间，东北与克里格城邦联合接壤，东侧与兰格因里联合王国殖民的阿德印地区相邻，东南有一条天然走廊通往图埃王国。 西大陆六个国家，就沙铂帝国不跟骸骨荒原接壤。 展融估计，这任务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让他们跑到沙铂帝国寻找另外半块护符吧？ 不过他还是记下了约书亚所说的内容，以后说不定有机会用到……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三人再次在洞口的位置集合。 殷清研和陈韶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齐齐摇头：“我们什么也没发现，那些一般npc完全不对与他们发布的任务无关的话进行回复。你发现什么了吗？” 展融把约书亚告诉他的内容向陈韶和殷清研进行了转述。 “没什么直接指向另外半块护符的线索……不过作为背景资料倒是有必要记一下。”殷清研托着腮，“难道我们下一步真的要挨个搜屋？” “我觉得肯定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的……”陈韶蹲在地上，用随手捡来的木棍在地上画着圈圈，“肯定有不用掘地三尺就把东西找到的方法的。” “你他妈——！”一个充斥着悲愤的声音连同它的声源一起在三人身旁掠过，“你还能引更多的怪来吗？！” 头上顶着“芝士领域大薯”这个id的玩家从三人身边风风火火地跑过，另一个名叫“颂星”的家伙紧随其后，颂星的身后还跟着乌央乌央一大群亡灵。 好在玩家们早就发现亡灵是无论如何不会进入主城内部的，所以这两个疯狂逃亡的家伙在进了城门之后就开始减速了，最终停在了展融等人不远处——展融发现的洞口距离城门不远。 “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能想到那些亡灵眼睛那么好使啊？”颂星一边扶着膝盖喘着粗气，一边为自己辩护，“我本来只想拉过来一只咱俩好围攻的啊！” “但事实是你他妈拉过来得有一百只吧？！”芝士领域大薯破口大骂，“这附近一共也就这么多亡灵吧？你能都拉来也是种天赋啊！” “……嗯？”陈韶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小殷，我好像知道我们忽略什么了！” 她伸手指着聚集在城门外久久不散的浩浩汤汤的亡灵，而殷清研在她说出口之前就领会了她的意图。 “是哦……既然护符不在npc那里的话，那说不定是在这些曾经是人的亡灵手上……”殷清研也振奋了起来，“那我们应该去观察这些亡灵！” “嗯……但是我必须得说一句，”展融缓缓地伸出手，指着那上百只亡灵，“我们现在真的有能力去近距离观察这些亡灵吗？” 陈韶看了看三人空空如也的双手，语气中也带了些无奈：“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嘛，实在不行的话，站远点仔细看应该也可以吧……” “这点不用担心，”殷清研说，“你看，在目标脱战之后，他们依然会在附近徘徊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就像刚才那两个玩家一样，一个人负责把怪引来，其他人在城门后观察——这个距离应该够近了。等它们完全散开，那就再引一次好了。” 第37章 引怪 “我把怪引来啦——” 一个明丽的身影穿梭在主城外地势复杂的荒原上，她的身后缀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亡灵，不过好在这些智商低下的死者并没有包抄围攻的意识，本身的行动也相对迟缓，所以跑在最前面的人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在展融、陈韶、殷清研三人中，陈韶当仁不让地承担了引怪的重任——实际上是因为她既不想瞪大眼睛分辨这群亡灵身上的细节，也不想记忆哪些亡灵是经过了“筛选”的，所以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唯一一项不需要动脑子的任务。 陈韶有惊无险地在距离她最近一只亡灵肮脏的手碰到她的衣角之前跑回了主城的范围里，那些被她涮了一通的亡灵只能在主城那残破的城墙勾勒出的界限以外遥遥张望。 不过这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心境平和”的怪物并不会因为目标躲进主城之后肆意地对它们指指点点而感到恼怒，它们只会安静而茫然地在主城的门口绕上几圈，然后用如同老头老太太散步一般的速度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 “……这一批里面也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殷清研摇了摇头，“实际上如果它们不会把东xz在体内的话，这里面大部分亡灵身上根本没有放东西的地方。” “那么，对主城西南角亡灵聚集区的观察也就结束了。”展融拿笔在地图的一角画了个叉，这张地图上的主城已经有一小半被叉包围了，那些都是他们在最近一段时间探明的亡灵聚集区。 “让我看看，下一个目标是……西侧城墙最南端，那颗大树下面的亡灵聚集区。根据目测观察，那里有大约二三十只亡灵，”展融叮嘱道，“记得一定要把所有的亡灵都引来，漏了的话我们的工作可能就白费了。” “放心放心，我都这么熟练了——不过先让我喘两口气再去。” 两分钟之后，陈韶摩拳擦掌地出发了，展融和殷清研留在原地，等着她带来一批新的亡灵，然后他们二人再用肉眼分辨这些亡灵身上每一个可疑的痕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另外半块护符。 陈韶一路小跑着出了城，西侧城墙南端外的那颗大树很是醒目，所以她不费多少劲就找到了这一次的目标。 引怪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她首先要保证自己切实地引到了目标聚集区内所有的亡灵，还要尽可能地保证自己不被目标以外的亡灵目击，其中的分寸，都要她自己把握。 不过陈韶其实也渐渐习惯这项工作了，虽然“增加目击者”是她不熟悉的领域，不过对于“减少目击者”她还是有一套心得的——她今时今日能站在这里，还在持续过着自己的“双面人生”，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那些心得的卓有成效了。 把这份心得应用到游戏里，也是一样的。 陈韶步履轻盈地穿过另外几个亡灵聚集区之间的缝隙，如同一阵微风拂过，没有引起任何亡灵的警觉。 那棵树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这个距离下，陈韶已经能够看见那些三五成群地聚在树下的亡灵们了。 “小兔崽子们——姑奶奶来咯！” 陈韶一边制造出超大的响声，一边从亡灵中间飞速地掠过——根据她最近的观察，这是最卓有成效的引怪方法。 反正这些家伙只会用它们的爪子和嘴去撕扯和啃咬，只要跑得快点，从它们身边过去也没什么危险的。 这些亡灵的反应很慢，本身的感官似乎也算不上敏感，有好几次陈韶以为它们绝对可以看见自己了，但这些家伙还是对疯狂引怪的陈韶视若无睹。 思考之后，陈韶觉得一定是自己给它们的感官刺激太微弱了，单纯的视觉刺激可能还不足以激活这些腐朽的躯体，她得让它们更真切地感受到目标的存在才行。 “嗯？等等，好像……” 陈韶与那些肮脏丑陋的怪物之间的距离近了，而这个距离，使得她发现了一些在远处没有发现的细节。 这群亡灵中，有一个身材格外高大、衣服相对完好的家伙，这个家伙的身上，还背着一把长剑。 陈韶心中涌现了强烈的危险预感。 叱璎—— 表面依然银白无暇、剑刃依旧锋锐如初的长剑缓缓出鞘，剑的主人以一个远超亡灵这个种族能达到的极限速度的速度逼近陈韶并朴实无华地斩出一剑。 “卧槽！” 伴随着一声不那么优雅的惊叫，陈韶弯腰躲过扑面而来的剑芒，然后重整态势，以她能在这个游戏里跑出的最快速度开始逃跑——就算她对自己的身手再有信心，也没自信到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战胜一个一看就是精英怪的家伙。 早知道等转职之后再来做这个任务了！不然你看老娘捅不捅你菊花吧！ 说起来……刚才那怪的腰间，好像露出了一个扁平的、木质的东西…… 逃出生天之后，陈韶的思绪发散了开来，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刚才那惊鸿一瞥之下的似乎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树下，那只特殊的骑士亡灵无言地目送着陈韶的背影。接着，它挥动手中的长剑，斩杀了一只本应作为它的同伴的亡灵。 “shje…skeuy…” 它的口中吟诵出一道诡异而短促的咒语，它手中的长剑渐渐从靠近剑柄的位置燃起漆黑的火焰，它举起手中的长剑，瞄准了那个在荒原上一路疾驰的身影。 然后，挥剑而出。 漆黑的剑气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抵达了陈韶的背后，饶是警觉如同陈韶，也只来得及在剑气的破空声传到耳边的时候回首张望，正好看到剑气击中自己的一瞬间，而那只亡灵还维持着抬手挥剑的姿态。 “我草！” 伴随着一声不太优雅的惊叫，陈韶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原地。 展融和殷清研在陈韶离开六分钟之后等到了她，不过这次三人的重聚不是以一个家伙带着几十只亡灵并发出引怪的响亮叫声为开端的，而是陈韶骂骂咧咧地从出生点的方向走来，然后说： “妈的，被精英怪干了！” 第38章 防卫过……没过当 “虽然我不叫‘精英怪’……”殷清研的神情平静到陈韶都有些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她说的了，这家伙开玩笑的时候表情都不带变的吗？“不过我能猜到你想表达什么，那边有处理不了的敌人是吧？” “……”陈韶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忽略殷清研的前半句话，因为按照她的经验，无论是谁先开始调戏对方，最终都会以要么她闭嘴、要么晚上走着瞧而告终。 而晚上走着瞧基本可以等于她单方面被殷清研欺负…… 陈韶三言两语说了自己面对的情况和看到的东西，末了没忘了给自己的失败解释两句：“谁能想到一个拿剑的还会远程攻击啊？而且我当时都跑出去至少五十米了，它那拿的到底是剑啊还是枪啊？” “你说你在那只精英怪身边看到了很像那半块护符的东西？”展融对于陈韶是怎么失败的已经她的辩解都没有什么兴趣，但陈韶的发现还是让他眼神一亮。 毕竟，今天已经是他们搜寻那块护符的第二天了，展融挨个观察那些亡灵，算下来也看过了好几百只了，他感觉自己看那些亡灵都快看吐了…… 如今听说陈韶找到了目标，居然有了一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我是说看到了‘有可能是’那半块护符的东西，”陈韶纠正道，她可不想把话说那么满，“我只是在很短一瞬间瞥见了一角而已，像不像的……我也不敢肯定。” “我觉得有戏，”殷清研说，“打boss掉关键道具，也挺常见的吧？” “问题是我们现在打不了boss，只能被boss打……” “或许我们不一定要打过那只精英怪，”展融思索了片刻，“你刚才说，你从那家伙的近战范围逃脱了，而直到你跑到五十米开外才被杀死是吧？如果你能接近它，拿走那块护符然后跑掉的话，我们可以在路上接应你——三个人接力，应该有很大希望把护符带进城里。” “诶……这个好像确实有机会啊。”陈韶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方才那怪表现出来的速度和战斗技巧，觉得自己未必没有机会复刻这次逃亡。 虽然要偷走半块护符增加了步骤和难度，但这次她也不会像上次一样毫无心理准备了。 “而且打不了多试几次，”陈韶认可了这个计划，“咱们先出城决定一下站位，然后我就去找那个精英怪偷它东西。” “你那应该算抢。”殷清研订正道。 “有什么区别嘛……” 殷清研认真地回答：“有，这两种行为的罪名和量刑都不一样。” “没事，我提前偿命了。”陈韶指着那颗树，“它已经杀我一次了，我现在可以无限正当防卫了。” “不，对方的不法侵害已经停止了，你现在去防卫应该只能得到防卫过当的结果……” “一会儿不就又开始了嘛。” 殷清研想了想，发现这家伙说的还真对…… 一行三人就在漫无边际的闲谈中来到了城外，虽然殷清研的身手只比普通人强一些，但在具有丰富经验的陈韶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在没有惊动任何亡灵的情况下，远离了城墙周围游荡的亡灵。 “这样，小殷你负责最后二十米，如果那怪不但会杀我还会把拿着护符的融雪成冰也杀了的话，那就靠你在融雪成冰后面接力把护符送进城内了。” 展融补充道：“实在不行的话，你也可以把护符扔到城里面去，护符应该也是只对我们有效的东西，不用担心被其他玩家捡走，我们复活之后来拿就好了。” 殷清研点头接下了自己的任务，她是三人组里身体协调能力最差的，所以最短也最安全的一段路交给她负责。 “这个位置离树大概三十米，我跑到这里的时候大概率还活着。然后我会把护符交给你，回去跟精英怪周旋，给你们争取时间。” 展融虽然在打游戏这方面没有陈韶有经验，不过反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中间长达八十米的距离交给他来跑。 只要陈韶能拿到护符，并且活着把护符交给展融，这个计划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好，那我开始了。” 陈韶看着那颗树，因为那精英怪的体型实在是鹤立鸡群，所以她不怎么困难地就在亡灵堆里找到了它。 一个好消息是，这家伙现在在亡灵们的边缘，陈韶说不定有机会在惊动它之前拿到护符。 与上一次不同，陈韶没有再发出具有特色的“战吼”，也没有生怕它们看不见那样张扬地闯入它们的领地，而是像一个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它们之中。 靠近了，十米……五米……五步……两步…… 陈韶的心跳没有加快，她的呼吸也没有变粗，这副不属于她自己的躯壳依然有着心跳和呼吸等生理活动，她掌握着这具躯壳的控制权，也就能如同控制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那样控制这副身体的。 伸手，摸到了！ 这枚护符是系在它衣服的某处的，但陈韶压根没打算细致地解开上面的丝线，而是用尽全部力量狠狠一拽！ 虽然它的衣服也是一件超凡装备，不过这件超凡装备的保质期显然没有生命之母教派的护符要长。在历经了上百年的时光后，这件本来也不是特别精良的超凡装备甚至比寻常的衣服还要脆弱一些。 尽管陈韶在得手的瞬间也没有泄露任何额外的气息，不过再迟钝的家伙恐怕也不会发现不了自己的衣服被扯下一块。 它立即拔剑出鞘，而陈韶也在同一时刻开始逃亡。 “接好了——” 展融的身影就在眼前了，陈韶举起手中的半块护符向着展融扔去。这种情况下，那只精英怪显然是不会给他们亲手交接的机会的。 陈韶扔东西的准头不错，而展融在判断落点这方面也干得不错，护符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上，而在看清那个回头迎击敌人的身影之前，他已经向着殷清研所在的地方飞奔了。 在奔跑的途中，他也没忘记用鉴定术和肉眼看一看这半块护符的情况，在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之后，展融在心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用数亡灵了…… 第39章 死了的说 名称：强化亡灵·归亡骑士 等级：3 阵营：（被划掉了、死灵 描述：生前是可以使用归亡力量的骑士，转化成亡灵后还保有部分生前的战斗能力，将归亡力量结合剑术进行战斗。 主要产出：归亡之剑（优秀，静音长袍（破败，亡灵残骸等。 备注：即使是亡者，也可以再次归亡。 一个一级的、手无寸铁的玩家要怎样才能在单挑中胜过一个拿着优秀级超凡武器的三级精英怪呢？ 陈韶并不能就这个问题给出答案。 所以一分钟之后，她干脆利落地死掉了。 这是陈韶今天第二次死掉了，所以她等了一分钟，才从出生点爬了起来——因为身上没什么东西，所以也用不着担心死亡掉落的问题。 等她赶到洞口的时候，活着跑过来的展融和殷清研早就等在那里了。 “你拿到的东西就是我们要找的，”见陈韶来了，展融先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我们现在下去吧。” 三人再次踏入了只有他们能看见和进入的地下通道，这次因为目标明确的缘故，他们用了比第一次更少的时间就到达了石门伫立的最深处。 展融掏出由他保管的两块护符，将护符严丝合缝地嵌入了石门上的凹槽。 石门轰然而动，在三人的视线里缓缓上升，露出了门后的空间。 那是一片十分宽广的地下空间，目测至少有整个主城的三分之一大。这处空间虽然有人工布置的痕迹，但却似乎并非是人工开凿的。 地下洞穴的顶部遍布着还在向下滴落水滴的钟乳石，有些钟乳石甚至上下相连，如同支撑这处洞穴的支柱一样贯穿整个空间。 洞穴四周生长着一种散发微弱荧光的苔藓，隐约照亮了三人手中提灯无法照亮的远处，也照亮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 呜呜呜…… 呜呜呜呜……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殷清研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举起手中的提灯四处张望。 “我也听见了。”展融点头。 陈韶侧耳细听了一阵：“似乎……是什么人在哭，而且还有一点……振翅的声音？” “不止如此，”殷清研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三人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没能看到。只好提高警惕，举起提灯继续向前。 “快看，”因为诡异声音的出现，陈韶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那里有一个像是花坛的东西。” “花坛？”展融有些疑惑，“这种地下洞穴……会有花坛？” 殷清研走到“花坛”旁边，看见了陈韶口中所谓花坛的全貌：“神他妈花坛……这玩意是祭坛吧？！” 展融也走到了附近，看清了那个圆形的、巨大的、绘满了邪异符文的坛状物，和上面已经凝固成暗黑污迹的血迹。 正如殷清研所说，这东西一看就是个祭坛，还是邪教的祭坛，保不齐献祭过个把人的那种。 “你们看，这里……有点东西。”陈韶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你找着种在花坛里的花了？”虽然这样说着，殷清研还是向着陈韶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呈现在殷清研面前的是三具尸体。 坦白说，殷清研甚至不太能肯定那是不是尸体——这三具尸体的保存程度简直是太良好了，如果不是他们的胸口毫无起伏、脸色也苍白的可以跟那位符文师职业导师相比，乍一看来，殷清研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是睡着了。 哦，还有一点，如果他们的死状没那么惨的话。 这三个人明显是死于一场战斗，三位死者中的两个身穿暗绿色的长袍，长袍上的花纹和殷清研在路上和石门上看到的相差不大，他们很有可能就是“生命之母”教派的邪教徒。 其中一个人死于割喉，他的脖子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或许不应该说是被割喉，而是凶手把刀伸进他的脖子里搅和了一圈。 另一个人身上有很多利器造成的伤痕，殷清研难以分辨众多伤口中的哪一道是真正夺取这个人性命的伤痕，并不是这些伤太轻了，而且恰恰相反——殷清研至少在他身上看见了四道足以致命的伤，如果杀死他的人没有鞭尸的爱好的话，那么只能假定这家伙是承受了四次致命伤之后才死的了。 不过考虑到这些家伙所在的教派信奉的邪神是“生命之母”，那这些邪教徒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也算是合情合理。 最后一位死者的衣着风格和那两个邪教徒完全不同，他穿着便于行动又有一定防护能力的薄皮甲，身上并没有那些奇异的纹路。 他的死因一看便知——一根粗大的藤蔓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贯穿，就像穿在铁签上的肉串一样。不过这根藤蔓已经被从根部斩断，虽然和三具尸体一样不腐，但已经死亡多时了。 “这是……两个人冲进来把生命之母的邪教徒给灭了？” 因为这三个人看上去并不像同归于尽的，再加上石门处出现了战斗的痕迹，而且被斩断的半块的护符被别人带走了，所以陈韶猜测与生命之母的邪教徒对着干的人至少有两个。 “但这座城里的人应该还是死光了，”展融说，“而且这个任务的名字叫‘空城回响’，很有可能是要我们调查这座城市变成一座空城的原因。如果那些人成功阻止了生命之母的邪教徒，这座城为什么还会变成一座空城？” “会不会是他们来晚了？只来得及给城里的人报仇？” 殷清研看上去不太认同这个猜测：“如果邪教徒把事情办完了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撤呢？而且如果一城人都死干净了，那干掉这些邪教徒的人又是从哪来的消息呢？” “哎，你们看，这里有颗珠子诶。”陈韶指着祭坛的中央，这里有一个半球形的凹槽，凹槽里面躺着一颗漆黑的珠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任务下一阶段的要求才弹了出来。 任务描述：……你们打开了尘封上百年的石门，进入了一片宽广的地下洞穴。地下洞穴的某处有一座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颗漆黑的宝珠。 任务要求：将宝珠带给“骸骨荒原领主庄饮年”。 “什么嘛，原来只是要我们把珠子拿……”陈韶一边说着，一边向那颗漆黑的珠子伸出手去。殷清研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陈韶没给她时间进行阻止。 在陈韶的手接触到那颗珠子的瞬间，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立刻化作一阵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传送了？还是……”展融问。 殷清研看了眼好友列表里的状态，神情有些古怪：“死了。看来直接拿是……什么声音？！” 在陈韶接触到那颗珠子并因此暴毙之后，洞穴里的哭声、振翅声和摩擦声骤然增强。 在声源几乎扑到他们面前之后，他们终于看清了这些声音的来源。 长了一张悲伤的人脸、正在不断嚎哭的蘑菇；有着蝙蝠的翅膀和巨型老鼠身体的飞行生物；以及从地下钻出的、仿佛源源不断的骨头架子样式的亡灵…… 在这些家伙的围攻下，展融和殷清研坚持了足足三秒钟才步上了陈韶的后尘…… 第40章 瑟纳凛城覆灭的真相……假象 “不可能，打不过的，绝对打不过的。” 比陈韶早四分钟复活的殷清研在向她描述了当时的场景之后，信誓旦旦地下了判断。 “就我们能看见的那么点地方，底下钻出来的骷髅都至少有五六十具，要是整个洞穴都按照那个密度埋着骷髅的话，恐怕得有上千具骷髅了！” 展融也说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那些会哭的蘑菇虽然不会像骷髅和蝙蝠那样直接扑过来，但它们的哭声似乎可以影响我们的思维能力和对躯体的控制能力。” “而且我们的精神值也在那蘑菇的哭声下一点点往下掉，”殷清研补充道，“精神值过低似乎不仅会影响协调度，还会影响游戏内容的渲染，比如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之类的。” 殷清研从鉴定术的历史记录中调出了她在死前拼命用鉴定术鉴定出的信息：“不过有一个还算好的消息，那里面的怪都只有一级，而且怪掉的东西还挺丰富的——这很可能就是任务结束后开放的那个‘地下区域’的刷怪点。” “刷怪……还是那句话，现在我们只有被怪刷的份。”陈韶摊开双手，“就算我们从地上捡根木棍当武器，撑死也就干掉一两个怪吧？剩下的怎么办？而且任务也不是让我们把怪都干掉，而是要拿走那颗一碰就死的珠子。” 展融沉吟了片刻：“我觉得……这个任务光凭我们三个人来做，可能还是有点勉强。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拉更多玩家参与到任务当中。” “这是你触发的任务，当然你说了算。而且我也觉得我们现在需要更多人手。”陈韶和殷清研虽然算不上“佛系玩家”，但也不是那种为了点虚拟奖励就能跟别人闹出深仇大恨的人。玩游戏嘛，还是开心最重要。 而且几天下来，玩家们已经发现《神话默示录》对于不同玩家在同一个任务的贡献是有着一套相对公平的算法的，虽然这套算法目前还没有被公布出来，但绝大多数玩家都能认可算法最终给出的贡献度和按照贡献度分配的奖励。 所以多拉一些玩家进来，虽然一定会分薄他们三人的奖励，但他们三人在任务之前阶段的贡献还是会好好地被加进任务整体的贡献度的，可以预料，他们三人最后拿到的奖励也会比后加入的玩家要多不少。 “嗯……你们觉得多少人的大团能应付那洞穴里的东西？”展融问，“十人？二十人？” “二十人吧，而且要是二十个完成转职的玩家。”殷清研说，“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数字说不定也保守了点，那里面的怪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应该不至于得把那些怪一次清完吧？”陈韶猜测道，“那个祭坛的位置还不算太靠里，拿完就跑的话只要拖住那些家伙一段时间就行。” “你还真是爱上干完坏事就跑的感觉了啊……这样的话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殷清研说。 在确定好了行动所需的人数之后，展融与陈韶和殷清研各自分开拉人去了——其实共享任务的权限只有展融有，但展融说得上话的玩家不多，只好让本身就有一个“亲友团”在游戏里的陈韶和殷清研多努力了…… 玩家这个群体向来是没什么保密意识的，尤其是在分享任务的权限只掌握在展融手上的时候，就更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了，反正额外的人知道了也加入不了。 所以展融他们开始招揽队友之后没多久，“有隐藏任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游戏在线的所有人，同时“第一个刷怪点已经出现”的消息也随着任务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各个工地……各个职业行会建筑场地上的玩家骤然增多，玩家的搬砖热情空前强大。 而这，就是庄饮年想要看到的。 其实，主城的地下洞穴并不是庄饮年用幻术塑造出来的，他用幻术构建的只有那条地道和石门而已，真正的邪教徒挖掘出来的通往地下的道路已经早就被完全掩埋了。 而地下洞穴里的东西，除了祭坛是庄饮年做的——真的被他销毁了，那上面有货真价实的指向邪神的符文，庄饮年可不敢放任玩家在那附近活动——和骷髅是庄饮年转化成亡灵的之外，都是洞穴里原本就有的。 顺带一提，约书亚之所以没能从纹路上认出那半块护符属于“生命之母”教派，那是因为护符和纹路都是庄饮年做的，而庄饮年可没胆子亲手在护符上书写指向邪神的古代祷词，那是纯粹的找死。 庄饮年在来到已经成为荒城的、在几百年前被叫做“瑟纳凛城”的这座城池的时候，就感应到了地下洞穴的存在，并下去了一趟。 他在那里看到了那三具尸体——那三具尸体在那时候也是尸身不腐的，不过考虑到他们死在生命之母教派的祭坛边上，这种现象倒是不足为奇。 至于祭坛上的那颗宝珠，真货也早就被庄饮年毁掉了，现在放在祭坛上的，只是一颗经过庄饮年改造，蕴藏了充盈的死灵气息、并固化了几个死灵系法术的道具而已，顺带设定了不符合条件的情况下玩家触之即死的效果。 所以庄饮年能够保证，玩家这一系列看似涉及邪教和邪神的调查，从头到尾都十分安全，绝对安全，就算有头铁的家伙照着祭坛和宝珠复刻某个邪恶仪式，也绝对成功不了…… 不过，虽然东西是假的，但瑟纳凛城的覆灭不是假的，瑟纳凛城的覆灭与地下的邪教徒有关，也不是假的。 虽然庄饮年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经过——那时他刚一百岁出头，还没有外出游历，但这座城市的人的确是在一夜之间就死了个干净。 在这片平原因为战争沦为不宜居的骸骨荒原之前，瑟纳凛城就已经因为短时间大量的死亡而变得不适应一般人居住了。 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并不算特别罕见。 至于玩家们将会看到的“过去的真相”…… 那当然是庄饮年瞎编的。 第41章 我去去就死回来 在隐藏任务和刷怪点这两根萝卜的诱惑下，玩家们的搬砖热情空前高涨，到了游戏11版本开服的第八天，所有的战斗职业行会居然……全部完工了。 当然了，生活职业行会那边还是冷冷清清——甚至因为有不少玩家放下了生活职业行会这边的工作，赶去战斗职业行会那边搬砖的缘故，这边的进度还慢了不少。 因为转职本身的声望要求不高的缘故，所以基本上只要是在对应职业导师那搬过砖的玩家，在职业行会建成之后都能第一时间转职——花费声望的大头是后续的各种技能和强力的装备。 就算是没在对应职业导师那搬过砖的玩家也不要紧，导师家里还没装修呢……给一面墙刷刷漆基本也就凑够转职要的那点声望了，实在不行还能通过上缴各种素材换取声望。 在职业行会建好之后，最先投入运营的就是交易区了，虽然以现在玩家普遍的声望等级来说，开放交易的只有一些白字装备和部分低级的材料，但哪怕是最简陋的白字装备，对于已经手无寸铁了好一阵的玩家来说，也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了。 展融和陈韶两人都是要转职刺客的，在领了刺客的转职任务之后，他们就各自买了一把匕首——殷清研则打算转牧师。 刺客的转职任务对这俩专业的来说不难，只是要他们干掉一只亡灵，然后把亡灵残骸带来而已。在还没有限制拿工具去打怪的时候，陈韶都杀了好些了。 虽然匕首的间合比斧子短了些，但绕后偷袭这种事情，陈韶干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都用不着五分钟，她就带着亡灵残骸回来了——那是亡灵被杀后残留的一种灰黑色粉末状物体，要是让陈韶拖着一具亡灵的尸体回来，那恐怕五分钟就不够用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殷清研也回来了。看她手上拿着的“圣典”上萦绕的淡淡圣光，就知道她也完成了转职任务。 “你的转职任务是啥？”陈韶一边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一边问。 殷清研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牧师的转职任务是……背下来圣典里面的内容。” “这么厚一本圣典？全背下来？！”陈韶大吃一惊，“你不到十分钟背下来了？” 虽然殷清研大部分时间都在刺客这边跟陈韶一起搬砖，但她还是抽时间去牧师那边刷够了转职所需的声望。 殷清研连连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圣典其实只有第一页有字……而且内容不多，也就五十到一百字左右吧，用瞬间记忆基本就能记下来……我现在已经忘了具体是什么内容了。” 她抖落了两下手中的圣典，暖黄但空无一物的书页印证着她的话语。 这本书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道具，而是牧师的“武器”，就像刺客的匕首一样只要十个铜币就能在职业导师处买到。 “看任务群里面的消息，其他人也基本完成转职了——没完成转职的也在做了。”展融看了一眼正式名称是“任务聊天频道”的好友模块里显示的消息，“我约了其他人一小时之后在通道入口处见面。” 这游戏的好友系统原本只有好友私聊和公会频道（未开启两个部分，但在展融把任务分享出去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加入了一个名叫“空城回响”的频道，频道里包含接取了这个任务的所有玩家。 这显然是一种方便玩家在任务过程中沟通的设计，在只有展融他们三人的时候对沟通的需求还没那么强烈，但团队扩大之后，他们就发现这功能是真的很有必要啊…… 在拉够了人之后，包括展融在内的三人先通过频道描述了此前的任务过程和他们在地下洞穴观察到的所有内容，而面对触之即死的宝珠，其他玩家不出所料地开动脑筋，提出了种种匪夷所思的方案。 从最简单地把手用布包上，再到捡两根木棍当筷子把宝珠夹起来，甚至还有一路打台球把宝珠打到外面的…… 但最终，这些计划都以失败而告终了。 即使不直接接触宝珠，也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这颗宝珠似乎有自己的神智，能够辨别是谁在尝试对它“施加影响”，而无论最初的影响和最终的结果之间经过了多少个流程进行过滤，它都能精准地杀死“影响的最初”。 哪怕几人接力也没办法，那样只会导致宝珠从单杀变成n杀…… 就这样，哪怕是到了行动的当日，他们依然对静静躺在祭坛上的那颗黑色宝珠束手无策。 虽然他们拉起了一个团队，虽然在对抗洞穴里的怪物这方面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就算这些玩家大多还都只掌握了一个职业基础技能，二十个完成转职的玩家也是不可小觑的战斗力……至少展融三人赤手空拳那时候的战斗力完全无法跟现在的二十人相比。 但对于任务最关键的一环，在“将宝珠带走”这方面，他们还毫无头绪。 “嗯……嗯……”陈韶拖着下巴沉思了好一阵，她的眼前正显示着“空城回响”这一任务的详情，她就这么盯着任务要求的那一行，好像这样盯着就能盯出完成任务的方法似的。 “哎，小殷，”她戳了戳身旁的殷清研，“你说……任务要求我们把那珠子带给姓庄的，我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啊？咱们把那领主拉到珠子那，让他自己把珠子拿走。” “我觉得这恐怕不太符合任务的要求……但你可以试一试，反正你今天还没死呢，死一次也能立刻复活，不耽误事。” 作为看得见摸得着的npc之一，庄饮年当然也受到过玩家的骚扰。同样的，他当然也干掉过很多玩家…… 陈韶回想了一下那把城主府门口烧出一道巨大焦痕的“火球术”，突然不是那么想尝试自己的想法了。 但最终，完成任务的渴望还是压倒了一切。 “你们等等，我去去就回！” 而被留在原地的殷清研和展融，则自动把这句话听成了“我去去就死回来”…… 第42章 已死亡 不过最终陈韶并没有真的死回来。 因为她虽说是要把庄饮年“拉过来”，但实际上只是表示“亲爱的领主大人我们在城里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超大的而且还有好东西，你要不要来康康”，而且在被庄饮年拒绝之后就没有继续骚扰了…… 说实话，庄饮年也没想到这帮家伙能脑洞清奇到想让他自己过去接收那颗“归亡宝珠”。 而且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给这些玩家一些更明显的提示……虽然他自认现有的线索应该已经足够玩家找到安全的取走宝珠的方法了，但现在看来这个方法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点难想到。 “要不我们把祭坛整个搬走吧。”陈韶回来之后，展融也提出了他的想法，“所有玩家都是在尝试把宝珠带离祭坛的时候才出的事，如果我们让宝珠一直停留在祭坛上，是不是就有可能不触发宝珠的即死条件了？” “但是……那祭坛似乎是固定在地上的，”殷清研问，“以我们的力量能把它带走吗？” “把祭坛从地上切下来怎么样？”陈韶提出了一个比搬走祭坛更加……粗犷的方案，“现在大家伙手上有家伙了，在祭坛边上切一切锯一锯……怎么样？” “你认真的？”殷清研看着她的眼睛，“那祭坛最窄的地方直径也有两三米吧？那可是石头做的祭坛，你拿电锯也未必锯得开啊。” “哎，我突然有一想法。”陈韶说，“如果这珠子一离开祭坛就会进行某种死亡判定，将‘罪魁祸首’给杀了，那如果它因为地震掉下来怎么办？它会判定谁死亡？” 这个问题一下问得展融和殷清研都有些大脑宕机，最后是展融试探性地开了口：“应该……可能不会判定谁死亡吧？” “但我们可不能干等着地震，”殷清研摊开双手，“而且我觉得等待一场地震也不是这个任务的正规解法。” “也是……一定是有个解法的……”陈韶再次陷入了沉思。 一定是有某种方法的…… 约定集合的时间很快到了，地下通道入口处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玩家——因为隐藏任务一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不少没有从展融这里拿到任务的玩家也在旁观。 也还有不少朝着展融求任务的声音存在…… 展融现在恨不得出一个隐藏id的功能，他现在有些理解那些不过是面对了一点热情的玩家就大打出手的npc的心态了，玩家骚扰起人来，那还真是…… “一定一定，人手不够的话一定会再分享任务的……现在先让一让，你们挡在下去的入口了……” 展融和跟他一起来的两人艰难地从围观群众的缝隙中挤了进去，因为只有展融一人有权分享任务的缘故，其他玩家倒是不似他们这么狼狈。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下去吧。” 一行二十人走下了只有他们看得到的阶梯，围在旁边的围观群众皆是啧啧称奇：“他们就这么下去了……但是对我们来说这里还是平的。” “要是我们挖个洞的话，会挖到他们吗？” 因为地下通道的宽度仅能容两人并肩通行，所以二十个玩家组成了一条不短的队伍，如同在地下蜿蜒前行的长蛇一样向着通道的尽头进发。 这也是展融不叫上更多的玩家的原因之一，石门开启后与通道一样狭窄，如果他真拉个百十人的大团下来，怕是光进门就得一段时间。 这个团队里有陈韶跟殷清研的熟人，当年和她们一起玩《追忆时刻》的队友和瓶、言观和原无水都在，只有卫澜因为要转博物学家、还没完成转职的缘故没能加入。 同理，展融本来是想叫上第一天和他游戏的“我不是奸商”的，但夏阡选择了符文师作为第一职业，现在也还没能完成转职。 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迅速成为《神话默示录》里的明星玩家的谭双和安羽也在这个团队里，到了今天她们甚至把卖地图这件事都交给约书亚去做了，而且如今的玩家基本人手一张地图，她们的生意暂时进入了淡季，有充足的时间出来浪了。 这二十人的团队涵盖了现有的全部十种战斗职业，当然不是平均分配，但也可以算是均衡了。 四盏提灯均匀地散布在队伍之中，确保队伍整体有充足的照明条件，不至于发生糟糕的踩踏事故。 行走了几分钟之后，广阔的地下洞穴呈现在玩家们的视线中。 石门在上升之后就没落下来，所以此时也不需要什么开门，玩家就鱼贯而入，进入了这张“新地图”。 “哇……好大！” “几乎有地上部分的一半大了吧？” “小心小心，声音放低一点，把怪惊着了怎么办？” “应该不用这么小心吧？不是说只要不动那颗宝珠，怪就不会醒吗？” 二十道视线齐齐投射到祭坛中央那颗漆黑的宝珠上，但没人对这颗珠子伸出手去。 这颗宝珠的威能，队伍里的人哪怕没亲自尝试，也都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 随后，又有很多道视线从宝珠上移开了。 并不是团队里的所有玩家都对这颗宝珠存在野心的，很多玩家已经在心里放弃了解开这个迷题，他们加入团队的原因只是想下来打打怪，解谜什么的……还是交给别人做吧。 几十秒之后，头上顶着“水落石破”这个id的言观率先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别人尝试过。这颗宝珠，是只要碰到它就会死，还是只有在尝试着把它拿走的时候才会死？如果只是把手放上去，也会触发死亡吗？”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其他人，毕竟任务要的就是把宝珠带走，大家的努力也都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谁会去尝试摸一摸宝珠会不会死啊？就算不死，拿不走还不是一样吗？ “看来没人尝试过了，”言观看了一眼身旁的和瓶，“那么，我会验证这一点。” 说着，他把手轻轻地放在那颗漆黑如墨的宝珠上。 下一秒，他的身影化作一阵白光，而其他人也在任务群看到了他的状态。 水落石破：已死亡。 第43章 推论 “……所以，这样做有什么内在含义吗？”有玩家打破了略显尴尬的寂静，“摸到宝珠就会死，与是否要把它拿走无关。但只是触摸而不尝试拿走就不会触动这里的怪。所以呢？这说明了什么？” 虽然有玩家对于言观的行为依然迷惑不解，但更多的玩家在言观死后都意识到了什么。 一分钟之后，和瓶才对那些依然没明白其中问题的人说道：“如果这颗宝珠不是在这个祭坛上被做出来的，那么它就一定是被谁带到这里、放到祭坛上的。但方才言……水落石破已经向我们证明了一件事，就是这玩意摸到就死。 “不，甚至不是摸到就死，而是与它建立因果联系就会死。那问题来了……这东西是被谁、怎么放上去的？” “这里是生命之母教派的地底巢穴，这个祭坛和宝珠肯定是生命之母教派的人布置的……所以我们要找到那些邪教徒？”名叫“天际旅行家”的玩家如是说。 “或许不用找，”和瓶把视线投到另一个地方，那里躺着三具死得不怎么安详的人。“他们不是就在我们眼前吗？” “我们中恐怕没有能操纵死人尸体的人，”作为术士的谭双耸了耸肩，“这个技能要的声望太多了。” 她只提声望，不提铜币是因为她们已经靠卖地图赚的盆满钵满了…… 一张地图，除了分给约书亚的一枚铜币、买纸的半枚——一张一铜币的纸可以做两份地图，剩下的三枚半都是她俩的纯利。其中画了地图的安羽分到两个，想出主意的谭双分一个半。 如今玩家基本人手一份地图，谭双也就拿到了将近三千枚铜币…… 要知道，一个建设职业行会的任务才给四百枚铜币，而这个任务少也有几个人在做，多的有上百人在做，一个玩家也就分着几枚到几十枚铜币而已。 这俩手里攥着的铜币，跟一般玩家已经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说不定不需要进行那种程度的‘操纵’，”原无水跟和瓶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也许这样就够了。” 原无水一点也不嫌弃地拖着其中一具生命之母邪教徒的尸体，把对方上半身放在祭坛上。然后握住了对方的手背，控制着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去抓握祭坛上的宝珠。 坦白说，即使知道游戏里的东西是假的，但鉴于精神链接游戏的拟真度，几乎没有玩家尝试靠近那三具尸体，更别说直接上手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三具尸体至少尸身不腐，既没有散发难以言喻的臭味，也没有在尸体里生出蛆虫之类的东西，那玩家这时候恐怕早就跑了。 下一秒…… 原无水的身影也消失了。 “人不渡”这个id，同样被标注为死亡。 “这……” “不应该吧……” “果然也成不了啊……” “就是说啊，隔着尸体去拿跟隔着布去拿也没什么区别。” 不同的声音在玩家之中涌现，和瓶微微皱眉，她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但一定有某些地方搞错了。 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 而另一边的殷清研，则想起了他们在第一次探索时没有找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既然有人把生命之母的邪教徒杀了，为什么这座城市还是变成了一座空城？ 是他们来晚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然而殷清研并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因为一次失败的“拿取”宝珠的尝试已经惊动了生活在这处地下洞穴的怪物，微不可查的哭声骤然增大，地下伸出了无数只只剩骨头的手，细微的振翅声化作扇动翅膀腾飞的声音…… 战斗开始了。 那些原本就冲着这场战斗来的玩家兴奋地提起他们的武器，尽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掌握着一个基础的“冥想”技能和对应职业的一个基础技能，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状况已经比手无寸铁的时候好太多了。 而且庄饮年布置在这里的怪物虽多，但并不是全部都会被惊动的——这样玩家除了拉一个超大的团队根本没有办法在这里立足。当宝珠被拿走或被尝试着拿走的时候，只会释放一个少部分怪物可以察觉的魔力波动，袭击玩家的也只会是这一小部分。 只要玩家没走得太远，走到其他怪物的活动区域，把它们给惊醒的话。 言观和原无水先后从出生点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玩家已经在和大量野怪奋战了。 这俩连忙加入了战局当中，尤其是言观，他的职业是战士，在这种情况可以说相当有用。 天空中的老鼠蝠是玩家们最头疼的敌人，只有拥有一定对空能力的游侠和法师能够应付它们。 在最初短短的混乱之后，玩家们现在已经有了基础的分工，包括和瓶在内的两位游侠被护在战团的中央，他们的任务就是应付从空中袭击的老鼠蝠。偶然应付不过来的话，就要立刻请附近的法师帮忙。 术士被分配了清除人面菇的任务，这个职业的职业者一般不亲自战斗，而是指挥召唤生物和活化物品作战。术士的基础技能是产生一个只到一般人膝盖的土元素召唤物，元素生物不受精神力量的影响，指挥它们清除那些人面菇正合适。 同时，在人面菇被清除完之前，队伍中唯一的吟游诗人也承担了用歌声治愈心灵的责任。 坦白说，那个叫“五音不分”的吟游诗人唱的是真不好听…… “奶妈呢？救一救啊！” “萨满放个柱子！这边怪太多了，给我们上点强化！” “游侠呢？！这有只老鼠蝠下来了啊！” 作为一个牧师，殷清研在这场战斗中的任务算是比较轻松的，她只要看着点队友们的血条，在适当的时候放个圣光术而已——虽然圣光对那些亡灵有奇效，但牧师目前能制造的圣光还是太过微弱了，用来对付亡灵不如专心治疗队友。 这也让殷清研有余裕在“冥想”的过程中思考一些或许有助于完成这个任务的问题。 比如……有没有一种推论，能解释这座空城、和这个地下洞穴里一切不合理的问题？ 第44章 下水 殷清研偏过头去，她在祭坛上看到了很多让人看着头晕眼花的符文，这些符文有些规则而整齐，有些凌厉而无章，像是两种风格在同一个舞台上共舞，虽有些许不协调，但最终还是融为了一体。 两种……风格。 殷清研在自己的思绪里抓住了什么，那是一份一闪而过的灵光，转瞬即逝的灵感，但即便是这么一瞬间，已经足够殷清研搞清楚她应该做什么了。 她接近了死状凄惨的那些尸体之一——不是另一个生命之母邪教徒的那具，而是那个被藤蔓贯穿、看上去是在对付生命之母邪教徒的那个人。 看着这具被串成人肉串的尸体，殷清研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从背后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单手剑——即使不是对应职业的武器也可以买，只是不能用技能而已，而简单的挥砍不用技能也可以做到。 这把剑是她按照陈韶的要求买的，因为那家伙说“牧师也应该有点防身的手段”…… 殷清研手起剑落，一只连着半截胳膊的手落在地上，她捡起地上的断手，向着祭坛走去。 路上顺便给差点被干死的陈韶奶了一口。 殷清研学着原无水的样子，握着这只手的手背，尝试着拿起祭坛上的宝珠。 ……拿起来了。 她还站在这里，还活着。 下一秒，那些还在与玩家们激战的怪物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就连那些固定在原地移动不得的人面菇，也紧紧地闭上了它们的嘴巴。 紧接着，一层无形的帷幕以这颗漆黑的珠子为中心展开，帷幕所笼罩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有别于玩家的身影，就连地下洞穴里的样子，似乎也有细节上的一些差别。 整个洞穴里七零八落地横陈着数十具尸体，这些人男女老幼皆有，并不像那不腐的三具尸体一样新鲜，而是或多或少地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这些尸体穿着简陋的麻布衣裳，身材瘦弱，身上有着明显的外伤痕迹，无数细小的藤蔓从他们身上的累累伤痕中生出，蜿蜒着向上生长，在顶端绽放出一朵暗红色的妖冶花朵，又有隐约的紫红色雾气从花蕊中逸出。 玩家们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尸骸，不少人还顺手砍了两下——但那只是一道幻影，剑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穿透了那些“尸体”。 这似乎只是一道尘封多年的影像。 过了几秒钟，画面产生了些许变化。 两具尸体的腹部无声地开裂，先是伸出了一双手，紧接着是脑袋、肩膀……最后是一整个人从尸体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两具尸体里爬出了两个人，最早爬出来的那个所有人都不陌生，因为他最终的尸体保存的十分完好，这个人就是被藤蔓穿成人肉串的那个家伙。 另一个人对于展融等人——尤其是对于陈韶来说更是十分熟悉，她可是被这家伙杀了足足两次，还从对方那里偷……抢来了开启石门所需的另外半块护符。 看来，就是这两个家伙干掉了盘踞在这个洞穴里的邪教徒。 只是，这“为民除害”的俩人……出场方式怎么显得不咋正派呢？ “诶，你说他们从肚子里钻出来，会不会把肠子里那点东西抹到衣服上啊？” “……我本来没觉得这场景多恶心的，你一说我感觉自己快吐了。” 从尸体里爬出来的两人自然是无法听到玩家们的声音的，他们只是这段遗留下来的影像的一部分。 所以这两人掸了掸衣袍之后，就气定神闲地行走在这处地下洞穴里。 “这里果然就是生命之母教派在瑟纳凛城的据点了，”拿剑的骑士似乎是这两人中为首的那个，他用剑尖嫌弃地拨弄着尸骸中长出的藤蔓，“这些尸体没法回收了，处理一下吧。” 说着，他一剑捅进最近的尸体的眉心，而他拔剑而出之后的下一个瞬间，尸体的眉心里燃起猛烈的黑色火焰，将尸骸连带着生长在尸体上的藤蔓和花朵尽数焚烧殆尽，在原地只剩下一具骷髅。 “啧，这里的生命气息太浓厚了，烧不干净，就这样吧。”他摇了摇头，接着，这两人将能看见的所有尸体都如法炮制地焚烧了一遍。 失去了源头，地下洞穴里那些氤氲的紫红色雾气一下子稀薄了不少。 “总算可以放心呼吸了，”另一个人长舒了一口气，“被‘生命’侵蚀的感觉可不好受。” “比起被生命侵蚀，你更应该担心自己染上他们散布的瘟疫。看看地上现在的场景吧，即使是超凡者在他们散播的瘟疫面前也只能绝望地祈祷…… “不过他们的自导自演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他走到祭坛旁边，“这东西看来就是他们散布瘟疫的媒介了，归亡宝珠带来了吧？” 祭坛的圆形凹槽里此刻放置着的不是那颗漆黑的珠子，而是一颗已经出现发芽迹象的种子。 在看到这颗种子之后，那位骑士明显地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他一剑把种子烧掉，然后对另一个人吩咐道：“按照之前计划好的，修改上面的符文吧。” “遵命。”那个人手上闪过一道寒光，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来到祭坛附近，先辨认了一阵祭坛上的纹路，随后就开始用匕首在祭坛上刻画些额外的纹路。 骑士就在他的身旁看着，过了几秒钟，才开口感慨道：“他们散布的这场瘟疫的确使瑟纳凛城的人们空前地向往生命，也使他们能够将自己的那些‘神迹’兜售给更多的人。但他们忘了一件事情，瘟疫不止使人向往生命，也使人空前地靠近死亡。” “祈祷生命的同时也接受了死亡，这就是人。”另一个人扬了扬手中的匕首，“所以才给了我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很快就好了，生命之母的人用这些符文散布瘟疫，而我们则散布死亡，其中的差异不算太大，只要修改其中一部分符文就行。” 第45章 死亡将平等地照拂每一个人 “祈祷生命和拥抱死亡，其中还是有不少差别的。”那位“归亡骑士”笑了笑，“即使那些人皈依了生命，生命也不会眷顾他们，他们只能成为更高级的生命的养料罢了。 “而死亡则会平等地照拂每一个人，无论国王还是奴隶，或早或晚，但从无豁免。” “甚至无论是否向祂祈祷。”那个人补充道，随后他站起身来，“已经好了，接下来只要把归亡宝珠放进去，这个祭坛就会开始为我们散布……” “嘘！”归亡骑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进潜行，有人来了。” 接着，三个生命之母教派的邪教徒从石门走了进来，归亡骑士和那位刺客与三个邪教徒展开了战斗，最终那位刺客战死，两个邪教徒被留在了祭坛边上，最后一个邪教徒则想要趁着混乱逃离这里。 归亡骑士追了出去，大概五分钟之后就回来了，身上多了几道伤痕，手上却拿着原本属于最后一个邪教徒的护符的一部分——胜负已然分明。 他走到死状凄惨的同伴身边，眼里并无悲戚之色，只是轻轻用手合上了对方的眼睛。 “生命短暂，死亡永恒。我们将在彼岸永生。” 然后他从同伴身上摸索出一颗通体漆黑的宝珠，庄重地放在了大小其实并没有那么合适的凹槽里。 浓郁的黑色雾气在一瞬间充满了整个地下洞穴，同时也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上蔓延，而黑色雾气所过之处，一切生命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这不仅仅是归亡宝珠的效果，更多亏了生命之母教派在过去的一段时间持之以恒地向瑟纳凛城散布的瘟疫。正如那位归亡骑士所言，这座城市里的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然空前地接近死亡。 帷幕上播放的影像到此为止了，紧接着帷幕也悄然落下，玩家们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卧槽！我没看错吧？！这意思是第二波邪教徒把第一波邪教徒给gank了之后，把全城人搞死了？！” “我去，之前一直以为第二波是好人的啊！” “这尼玛黑吃黑谁想得到？” “不是，正常人谁能第一时间想到把坏人干掉的是更坏的人啊？！” “合着这支线是邪教打架全城遭殃的意思呗……” 剧情放完之后，很快以拿着归亡宝珠和一根断手的殷清研为首的玩家们就来到了庄饮年面前。 当殷清研把那颗宝珠和断手一起放在庄饮年面前的时候，庄饮年的眼神都不带变的——因为这就是他给玩家们设置的“标准答案”。 至于“砍掉尸体的一只手”这个解谜过程会不会有些超出玩家们的接受能力……庄饮年觉得不用太担心这一点。 毕竟他不久前亲眼看见一个玩家想要解剖自己的身体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当然，那玩家最后没坚持到解剖完成就死了，而他大胆的行为让庄饮年不得不在“外层幻象”之内再加上一层“内层幻象”，这样就算那个玩家最终完成了解剖自己的壮举，也不会看见木偶和蚀刻在上面的诸多法阵了…… “这是……‘永生会’的‘归亡宝珠’，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庄饮年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漆黑宝珠，装得跟真的似的，“永生会的邪教徒时常使用这种东西散布死亡。你们找到的是一颗力量已经几乎耗尽的宝珠，这说明永生会已经用它散布过死亡了。” “城市下面有个大洞……” “一个祭坛上边……” “就在地下洞穴里面……”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回应道，那些无缘亲自拿到这颗宝珠的玩家拼命地在庄饮年面前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以期能让自己的贡献度上涨微不可查的那么一点点。 陈韶相当强势地挤到殷清研旁边，一只手拍在桌子上：“你看！我就说地下有不得了的东西叫你来看，你偏不来，这下出事了吧？” “出什么事了？”庄饮年面无表情地问道。 “呃……”陈韶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是一句反问还是疑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从她试图拉庄饮年下去走捷径完成任务到现在，的确是没出什么大事…… 死了几个玩家除外。 对于陈韶以外的其他人来说，这句话就是纯粹的疑问句了，于是他们立刻开始纷乱地回答起来。 “有一波邪教徒……” “被另一波邪教徒干死了……” “然后全城的人也被干死了……” 而即便是这样支离破碎、杂乱无章的叙述，也足够一个早就知道真相的人拼凑出真实情况了。 “原来瑟纳凛城是这样覆灭的……难怪每到深夜，我总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哭声，想必是那些人至今徘徊在这片土地上吧。”庄饮年叹息了一声，“你们替这片土地找到了迟来的真相，我替他们感谢你们。” 任务完成的字样出现在每个玩家的任务面板上，而没有玩家离开，每个人都如狼似虎地盯着庄饮年。 庄饮年慢条斯理地从空间道具里掏出四百枚铜币，交给接取任务的展融，经验值和声望会由辅助计算完成贡献值计算并由幻术阵自动分配显示。 而道具…… 庄饮年掏出一把制作精美的七弦琴，放在自己的桌上：“这是我以回响在这座空城里的哭声为灵感制作的‘回音之琴’，可惜只有吟游诗人才能运用这间武器，留在我手上也没有用处，就交给你们了。” 展融正拿着个大兜子装着铜币呢，所以这回音之琴就暂时交给殷清研保管了。 “然后，”庄饮年随手拿起归亡宝珠，“这东西虽然危险，但只要稍加改造的话……” 庄饮年再怎么说也是个三焰的炼金术师，造个简单的武器还是很容易的。不出一分钟，一根头部镶嵌着漆黑的归亡宝珠的短杖就出现在他手上。 “这根‘归亡术杖’，相信在你们的手上可以合理地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陈韶相当自然地拿起归亡术杖，她倒不是要据为己有——她是刺客，即使拿着这根短杖，也只有敲人的份，纯属是暴殄天物。 第46章 我们是正经团伙，怎么能叫分赃呢 任务完成了，但因为任务而结成的临时团队面临的挑战并没有结束。 倒不如说，他们现在才要面临最大的挑战。 那就是分赃……分配战利品。 经验值和声望好说，系统已经自动分配了，就算有人觉得自己不该只得到这么点，那也好说——你投诉去，反正跟别人没关系。 至于铜币，其实也不难分。贡献度下面有建议分配值，是按照贡献度分配然后四舍五入再抹平零头的结果。还是那句话，有意见找制作组去。 真正的问题在于……那两样武器。 在如今所有玩家都还用着普通级装备的时候，两件分别是优秀级和精良级的装备意味着什么是相当明显的，用不上的玩家还好，但用的上的玩家肯定是志在必得的。 但东西只有两件，而团队里有二十个玩家。 首先，把东西每样分成二十块一人拿两块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在分蛋糕，而且琴和术杖也并不像蛋糕那样均匀…… 所以，东西最终只能落到两个人或者一个人手上，这是肯定的，但用什么来决定谁应该是得到东西的人呢？ 谁用的上就分给谁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团队里只有一位吟游诗人，但可是有两个术士的，而且其他玩家也必然不会服气对方只是因为用的上就得到这种程度的好处——哪怕他们用不上，拿去卖了不也是一笔收益吗？ 最终玩家们讨论出的方案可谓是中规中矩，“拍卖”在这种场合下的确是最优选。 只是，玩家们在拍卖这方面依然存在着一些分歧，比如说拍卖的规模或者说参与拍卖的玩家的范围。 对于用的上这两样武器、打算参与拍卖的玩家来说，他们当然希望这次拍卖仅限于内部——也就是只有参与任务的二十位玩家才有资格对拍品出价。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拍品的价格不会被抬得太高，自己也就更有赢得拍卖的希望。 但对于用不着这两样武器、等着瓜分拍卖得来的铜币的其他玩家来说，他们自然是希望参与拍卖的人越多越好、最终成交价越高越好的，因为最终得到的铜币将会按照贡献度进行分配，成交价越多，他们能拿到的也越多。 在这一点上，玩家们足足用了十五分钟，也没有达成共识。 直到谭双开口：“听我说一句话，首先，我是赞成内部拍卖的，但是我想说，内部拍卖也可以引入外部因素。 “比如我旁边的安羽……暗喻呓语，她是一个骑士，用不到现在的两件装备，但她可以自己去物色用得到的人，跟对方事先商议，然后代为出价。或者，如果她看好一件装备，觉得这件装备可以在外面用更高的价格卖给其他人，也可以直接买下来，就像是……在做生意一样。 “内部拍卖不是封闭拍卖，虽然有出价权的只有我们二十个，但不代表我们不能引入外部意愿、引入外部资金，更不代表我们不能进行倒卖。这样应该可以把成交价控制在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是我的想法，你们觉得呢？” 后来，在一阵不那么激烈的讨论后，谭双提出的“折中方案”成为了最终方案——其实这也不算是一个单独的方案，她只是给那些原本不打算参与竞拍的玩家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在这个新的思路下，二十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充分的理由和充足的动机去参与竞拍，流入玩家口袋里的铜币可以得到保障，对武器志在必得的那几个玩家面临的竞争也不如彻底开放的外部拍卖强，于是两个阵营的玩家在权衡之后都赞同了这个思路。 “那么，我们在明天这个时候，在城主府门口进行拍卖，准时到达的人就有拍卖的资格。拍卖前两样物品就先保留在我这里，如何？”作为团队首领的展融说道。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相当繁忙的二十四小时，无数玩家奔走在主城的每一个角落，传递着这场拍卖的消息。 有意竞拍的玩家——无论他们是否有竞拍资格，都开始疯狂地筹措铜币，铜币的价格与此同时也开始疯狂上涨…… 虽然庄饮年并没有给这个游戏设置充值这个功能，在流通在玩家和npc之间的铜币还是有一个被认可的“市场价”的。因为总有些玩家不想自己去肝，虽然没有官方渠道，但他们可以从其他玩家手上买啊。 实际上，很多网游里都有依靠“打金”赚钱的个人玩家或工作室在活动，《神话默示录》目前虽然人少，还支撑不起成体系的工作室，但也有不少玩家偶尔出售铜币挣顿饭钱了。 “不限量收铜币了！最高价五比一收铜币了！” 当收购铜币的声音传递到主城角落的时候，有不少不关注隐藏任务的玩家还搞不清楚状况呢，此前虽然也有老板收铜币，但因为游戏目前还没多少花铜币的地方，所以都是零零碎碎少量地收一些，还从没有不限量地收过，而且价格也比之前高了些。 有些玩家并没有思考背后的原因，而是欢天喜地地用“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把自己手上的铜币卖了出去——这种人在五分钟之内就后悔了，因为…… “六比一！六比一不限量收铜币！” 等到了三四个小时之后，铜币的价格才渐渐稳定在了十五块钱左右。 无数铜币从上千玩家的手中流出，渐渐汇聚成几十条铜币的洪流，流入老板们的手中，然后又暂时流入替代老板们出价的玩家手中。 其实，在拍卖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些“竞价”，因为愿意代老板拍卖的玩家比老板的数量要少，所以老板们在佣金这方面已经竞争过一次了，只有佣金给得最多的老板，才能拿到一个出价的资格…… “现在，算上我们自己之前赚的，已经有将近一万枚铜币了。这些钱，应该足够我拿下那根‘归亡术杖’了。”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钞能力”的谭双，看着眼前的一麻袋铜币如是说道。 第47章 好难听，去死吧 7月21日下午5点，在第一个支线任务落幕之后的第二天，第一场由玩家之间分配战利品而产生的拍卖开始了。 从城主府到法师职业行会和符文师职业行会之间，有一处宽敞的空地，因为坐落于城主府这座“地标性建筑”面前，又离出生点不远，所以很多玩家在约定见面的地点的时候都会选择这里。 今天，这里聚集了几天来最多的玩家。 两样拍品被放在从约书亚那里借来的桌子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设施，参与拍卖的二十人和十几位老板在桌子边上围成一个大圈，就是这场拍卖会的全部了。 展融是这场拍卖会的主持者，而且他并不打算参与到出价当中——在现实世界打工也就算了，在游戏世界还要冲着钱给老板干活未免有点本末倒置，而以他自己的财力显然是没有能力竞拍任何一件装备的。 他要做的只是看着哪个冤大头会把东西买下，然后清点铜币照着贡献度发放而已。 说是冤大头，其实没什么毛病，可以想象到这两样目前可以算绝无仅有的装备的溢价会有多高，而等一段时间之后类似的装备迟早会源源不断地出现的——别的不说，职业行会的商店只要声望刷够也能买到优秀和精良级的东西。 所以展融虽然能从理智上理解玩家们对这两样装备的热情，却很难让自己也投入到这种热情当中。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第一样东西是……优秀级的‘归亡术杖’，东西就摆在这里，大家随时可以用鉴定术查看。” 名称：归亡术杖 类型：武器 评价：优秀 使用条件：一级以上术士 描述：以永生会遗留的“归亡宝珠”为主体制作的术杖，秉持着永生会“归亡”的理念，拥有让不死者或已死者归亡的力量。 效果：提供攻击力提升[ii]、施法速度提升[i]，恒定法术“不死归亡”。不死归亡：消耗15mp，对敌方单体造成死灵系法术伤害[ii]，对不死生物造成一次额外真实伤害[iv]，冷却时间5秒，每小时只能使用1次。 备注：去死吧！……怎么没死？ 庄饮年在游戏里没有给出玩家和道具的具体数值，像是攻击力、防御力之类的东西都是不可见的，道具带来的数值提升等效果也只用等级划分，就连生命值和精神值都只显示百分比。 原因很简单，现实终究不是游戏，庄饮年不可能给所有东西都规定出一个数值——即使他这么规定了，世界也不会按照他规定的运转。 到时候很可能出现hp归零的怪还在活蹦乱跳，攻击力相同的武器打出不同伤害……这类尴尬的情形，所以还是最好就不要给他们准确数值，给个模糊的范围和等级就差不多了。 “起拍价是一百铜币，开始吧。” “三千。” 顶着“又又不是双”这个id玩家，喊出了她的“起拍价”。 现场鸦雀无声。 即使算上一天下来玩家们疯狂刷怪然后贩卖材料从庄饮年手上赚来的铜币，除去玩家们买东西花出去的，现在流通在游戏里的铜币也一共只有三万枚左右。 除去通过地图流到谭双和安羽手上的七千，和她们用钞能力搜罗来的五千，其他人手上的也只有不到两万枚而已。 这两万枚，还分散在十几位老板手上。 虽然手上铜币最多的那位的确可以拿出比三千更多的铜币，但对方的目的是那把“回音之琴”。 “诶？就归我啦？”喊出价格的谭双一脸意外的表情，简直像是在说“我还没出力你们怎么就都倒下了”一样。“那……谢谢啊。” 说着，她就带着那种让围观者都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名之火的欣喜表情，拿走了桌子上的那把“归亡术杖”。 “……我们继续吧。”展融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总结上半场拍卖的情况了，所以他直接略过去了。“下一件是‘回音之琴’，还是那句话，东西就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名称：回音之琴 类型：武器 评价：精良 使用条件：一级以上吟游诗人 描述：回音石制造的琴身记录着回响在覆灭已久的瑟纳凛城里的哭声，拨动琴弦，回音便会在心中产生。 效果：提供攻击力提升[iii]，精神伤害提升[i]，精神伤害抗性[ii]，恒定技能“空城回响”。空城回响：技能每持续1秒消耗2mp，拨动琴弦，对一定范围[i]内的全部敌人持续造成精神伤害[i]。 备注：好难听！能别弹了吗？ 关于回音之琴的竞争就比归亡术杖要激烈多了，一方面是可竞争的物品就剩这么一件了，另一方面是除去谭双其他人的手上的铜币数量相差不算特别悬殊，这就导致这场争夺必然会进入持久战的环节。 最终，是一个叫“憎恶水的鱼”的人——或者说他背后的老板赢下了拍卖，成交价是42枚铜币。 买完回音之琴，那位老板已经比绝大多数玩家还要赤贫了…… 拍卖结束之后，老板们各自散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二十个虎视眈眈地看着拍卖得来的钱币的玩家。 七千二啊……平均分的话一个人能分到三百六呢，比这个支线任务的奖励还高，几乎是建成一个职业行会的报酬了。 “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这些钱还是按照系统给的贡献度进行分配。” 一回生二回熟，展融之前也主持着分了任务奖励的铜币，这次虽然钱多些，但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任务下来，参与了任务的玩家可以说是赚的盆满钵满。事实上如果他们把职业导师的声望刷够，他们每个人拿到的铜币都足够买一件精良级装备的了…… 拍卖会后的分配工作持续了足足两个小时——比拍卖会本身的时间还要长，主要的原因是大量铜币太难数了。 数钱数到手抽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48章 才能 支线任务给这座已然完全沦为工地的主城带来的影像并没有随着任务本身的告一段落而结束，反而在任务结束之后，它的影响才算是真正地散布到了每一个玩家身边。 虽然主城地面以上的部分并不能算是空旷——曾经的瑟纳凛城虽然不是大城市，但好歹也是一座城市，即便是毁灭后留下的断壁残垣，也足够成为一座庞大的迷宫了。 但是，即便分割视线的断墙无以计数，这座城市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东西。 虽说这游戏用惊人的实力塑造了“没有一个重复模型”的神话，但不重复的断壁残垣也只是断壁残垣而已，只是无趣地伫立在哪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瑟纳凛城先遭遇了一场瘟疫，然后又随着永生会散布的死亡而覆灭。 的确在瑟纳凛城的人们刚刚死光了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几乎完好无损的，人们的财富也还完整地残留着，但那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瑟纳凛城覆灭之后，这里先是迎来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冒险者，他们洗劫了城主府和那些有一定地位的人家的全部财物，然后离开。 紧接着附近的领主开始派人清理瑟纳凛城的尸体——倒不完全是出于好心，大量尸体不但可能增生瘟疫，也是邪教徒举行邪恶仪式的材料，像瑟纳凛城这样大量几乎同时死亡的人还很有可能转化成怨灵，或者引发其他异常现象。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周围的邻居们倒霉了。 于是被派来清理残余的军队开拔入城，他们搜刮干净了瑟纳凛城的最后一寸地皮。 考虑到从那时候到瑟纳凛城所在的这片平原沦为骸骨荒原的这一段时间里，又有不知道多少批冒险者、强盗团造访过瑟纳凛城，在这里或是短暂停留、或是长期盘踞。 时至今日，等庄饮年把这座荒城选做主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找不到一丁点有价值的东西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玩家探索了。 于是，到了“空城回响”这个支线任务正式完结、地下区域开放探索的时候，玩家们都对探索新区域抱有极大的热情。 这不，城主府门口的拍卖刚结束十分钟不到，主城的地上几乎就看不见多少人影了——除了少数还在搬砖的和做着自己事情的玩家之外，几乎所有在线的玩家都跑到地下去了。 一时间，主城的地上部分空了大半。 坦白说，奥利维亚·卡特还不太适应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这么几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白天有各种“远道而来的朋友”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听得懂但理解不了的话语了。 奥利维亚左右环顾了一下，她负责的法师职业行会已经建好了，看现在这么冷清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人会找她交接任务。 于是奥利维亚放心地把操纵这具化身的思维线程减少，把更多意识放在她的本体上——她本体正在城主府刻画那些需要给玩家提供的技能的转印法阵，旁边是她的老师庄饮年的一具化身，也在做着和她一样的工作。 约书亚不忙的时候也会在他自己的工作台帮忙画几个法阵，这几天正赶上玩家转职的高峰，即使他们都还没钱没声望学额外的技能，一个“魔力借用子阵”和一个职业基础技能对应的法阵还是需要的。 奥利维亚觉得自己这几天刻画的法阵数量已经超过她前两百多年的总和了…… “坦白说，老师，我不觉得把法阵蚀刻在木偶术的木偶上是一个好主意。”奥利维亚一边刻画着转印法阵，一边对庄饮年说，“您的那些召唤生物的确拥有其他召唤物难以比拟的智力水平，并且它们在精神网络上的作用同样让人惊叹，但您想要把它们武装起来……”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它们甚至不能感应、使用魔力，只能借用您的魔力使用刻画好的法阵——这有何意义呢？您只是给‘自己使用法阵’这个简单的事情上增加了许多环节罢了。 “而且木偶的躯体最多只能支撑中阶的法阵，哪怕您真的建成了您口中的百万级精神网络，哪怕您真的把上百万的‘玩家’武装了起来，您也充其量只是有上百万个中阶木偶罢了，而且这上百万个中阶，终究还是系于您一身。 “同样的魔力供应给他们，和由您亲自施法，能对付的敌人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上，‘传授’他们技能、放任他们去战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当然计算过这一点，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庄饮年对此也很无奈，他知道把魔力分配给玩家使用跟自己搓个魔法出来更有效的其实是后者，但他不可能把游戏做成种田游戏——哪个种田游戏真的要种一年会被喷死的。 他不可能让玩家一直手无寸铁，也不可能真的让玩家自己感应魔力、自己使用技能，地球有他这么一个污染源就够糟糕的了，真要让大量地球人吸纳魔力然后接触到污染……他真成千古罪人了。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让玩家掌控一个“开关”，一个使用法阵的开关——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用借来的魔力使用技能，代价自然就是他们实际上是不断在从庄饮年那里借用魔力…… 这些东西是很难和奥利维亚解释的，如果要解释的话，庄饮年恐怕得从游戏这个概念本身讲起，期间还得补充说明无数地球的常识，实在是太麻烦了。 所以庄饮年只是说道：“我的那些‘召唤生物’恐怕不只是有超越那些弱智一样的召唤物的智力水平，他们的才能……说不定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你觉得他们很难战胜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正好，我在地下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有时间的话，你或许可以看看他们是如何运用智慧战胜敌人的。” 此时的庄饮年还并不知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有一种“才能”……在约书亚·瓦伦蒂内的面前绽放了艺术的光彩。 第49章 中场休息的休闲玩家 “所以，约书亚老师，你看我画的这个符文组怎么样？” 约书亚·瓦伦蒂内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地收了两个学生的。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地收了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做学生的。 总之，事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似乎是因为又一次“没能拒绝”，他的身边就多了两个缠着他要求学习符文知识的人。 到了今天，符文师职业行会也已经基本完工了，约书亚也接待了不少“想要成为符文师”的家伙。 但约书亚很清楚他们想要做的只是买一本参考书，然后对着书上画好的简单符文进行临摹罢了——既不想了解各种符文的属性，也不想了解符文搭配的尝试，只是想照着图样，画一个有魔法效果的“图画”而已。 像“此间客”和“我不是奸商”这两个人一样，真的学习符文知识的人是根本没有的。 约书亚接过卫澜在纸上画好的一个符文组，他们正学到魔力路径跟魔力转化效率方面的知识，布置给这两个家伙的任务是“画一个魔力转化效率在8％以上的符文组/法阵”。 “嗯……很、很简约的符文组，而且魔力转化效率也在95％以上。”约书亚有点不知该如何评价，“但这里有太多的循环结构和回旋结构了，不利于魔力的释放，如果给这个符文组注入魔力的话……魔力浪涌会过于强烈且难以纾解。” “最后会怎样？” 不知道是不是约书亚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家伙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会爆炸，而即使刻在导魔性能极佳的秘银上，这一个符文组的爆炸威力也会比一个爆炸符文还要强。” “那如果刻在导魔性能不那么好的材料上呢？”卫澜期待地问。 “……”约书亚诚恳的说：“我劝你不要那么做，淤积的废能会和魔力浪涌叠加在一起，会炸得更厉害的。” 卫澜似乎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做气馁：“那如果扩大规模的话呢？把符文组连接起来……” “……如果你什么时候真的要这么做，一定要提前通知我，”约书亚的目光更加诚恳了，“我们不死生物都比较怕炸。”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虽然说着像是有些气馁的话，但卫澜的语气和表现可一点都没有气馁的样子，反而有种大功告成一般的喜悦。 卫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职业行会建成之后庄饮年就给他们配备了简单的家具，毕竟让玩家搭完房子还要做家具的话他们肯定会造反的，而且搬运家具也比较方便，所以庄饮年就抽空从地球买了些运了过来。 “我先走了，博物学家职业行会那边还差不少进度呢，我再去搬一会儿砖。” 夏阡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自己画好的符文组交给约书亚，伸了个懒腰：“哈——感觉上一次写作业，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事情……我画的怎么样？” “……很完美。”约书亚看着这位“天赋卓绝”的学生，“简直不像是初学者能够画出来的，只要转印到导魔材料上，然后注入魔力就能立刻运行。” “那我就放心了，”夏阡揉了揉自己因为久坐而有些不适的腰，“已经这个时间了啊……那我也走了，店里还有些事情要忙。” 说着，他就往出生点的方向走了。 约书亚知道自己老师的这些召唤物与其他的召唤物不同，他们似乎有权选择何时响应召唤、何时结束召唤。 而且这些拥有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的家伙在不被召唤的时候似乎还过着另一种生活，尽管约书亚能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一点端倪，但也始终无法拼凑出这些家伙生活的全貌。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唉……又死了！天际，我说你就别急着出去了，先在附近练练级吧！” 这声音打断了约书亚的思绪，他抬起头，看见两个青年从旁边走过，方才开口说话的那个叫“陨石坑”，而陨石坑身边的那个人则顶着“天际旅行家”的id。 “练练什么……哦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天际旅行家摇了摇他的脑袋，“我都熬到转职成功了，而且昨天不是还在隐藏任务那边划了会水吗？还留在这肝什么啊……主城的景色我都看腻了，咱们跑远点逛去啊，说不定能探探地图边界什么的呢。” “就是你刚从隐藏任务大赚一笔，我才建议你留下来练级的啊。”陨石坑说，“现在你只要把导师的声望肝出来，再找点材料，就能学到所有一级游侠能学的技能了，这时候你跑出来乱逛……” “不行，”天际旅行家果断地摇了摇头，“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约着玩游戏的时候怎么说的？不能被游戏的价值体系所束缚！咱们是来看风景的，这点不能动摇！” “是，咱们是来看风景的……但前提是别走出主城没有一百米就团灭吧？”陨石坑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咱俩好歹练到没那么容易死再出门吧？” 天际旅行家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尝试换个角度说服陨石坑：“你看这张地图，你再想想，现在大家都转职成功了，以后肯定会往城外跑。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够提供城外的地图的话…… “今天拍卖你也看了，卖地图那俩人少说挣了八九千铜币，我们要是能提前探清楚城外的情况，赚的肯定不比她俩少。而且你不是专业人士吗？肯定画得比她们好……” 陨石坑伸出手指：“第一，我只是大学学的测绘工程，实际上没干过一天相关工作，根本不算专业人员——我毕业都快十年了。 “第二，即使我现在真的在相关行业工作，也不代表我能在没有任何工具辅助的情况下——对，甚至连把尺子都没有——肉眼测绘。我只是学过又不是神仙！” “哎呀，又没叫你画多精确，意思一下就得了。”天际旅行家拽着陨石坑往城外走。 “好吧，”陨石坑叹了口气，“那让我再提醒你一句，咱俩在过去的半个小时已经死了四次了，这次再死就要面壁半个小时——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50章 地下探索 当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身影与声音渐渐远去之后，约书亚又迎来了两个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是不务正业的玩家。 “迷路怎么你了”和“每天放生一度电”手上各自拿着一根长度适中的木杆，木杆的一端系着长长的细线，细线的末尾牢牢地绑着一段弯曲的铁丝。 “你真打算拿亡灵打窝啊？那再怎么说也算是人肉吧，会不会有点太重口了？” 迷路怎么你了说着约书亚难以理解的暗语，约书亚猜测这种需要人类尸骨为材料的“打窝”行为一定是某种残酷仪式的一部分。 每天放生一度电不以为然地甩甩手中自制的简陋钓竿：“亡灵那怎么能算人，它们是野怪啊。再说了，咱们不就地取点亡灵的材，还能拿啥打窝去啊？就这么定了，咱俩现在也转职完了，干它们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我看了，那河边上就有几只亡灵游荡，就用它们了。” 这个时代，每一座有人居住的城市附近都必然有水源存在，主城自然也不例外，从南边出城走不了多远，就能看见一条不窄的河。 “嗯……我总觉得应该有些更好的材料……”迷路怎么你了有些踌躇，然后他看见了站在路边的约书亚，眼前一亮：“哎，有了。” 迷路怎么你了快步上前：“那个……约书亚老兄，你这儿有火腿肠不？我们前些天看见了，其他npc有吃火腿肠的，你能不能分我们点？我们钓上鱼也分你几条。” “开空头支票……”每天放生一度电小声嘀咕了一句，“说的好像你什么时候能钓上鱼似的……” “啊……我有的。”约书亚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空间道具里掏出一把火腿肠——吸血鬼不是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只是吃了也没什么用，约书亚平时还是靠血袋过活的。 不过庄饮年对两位学生的待遇是没有任何差别的，所以约书亚这儿就剩下了好多吃的……他只在偶尔闲的没事的时候才吃点东西。 迷路怎么你了欢天喜地地接过火腿肠，“电，这可比拿亡灵打窝好多了吧？走，在游戏里怎么也得钓两条大的！” 每天放生一度电拿过一根火腿肠：“嚯，跟我家平时吃的火腿肠一模一样啊……” 说着，他随手剥开一根火腿肠，咬了一口。 “我去，吃起来也一模一样！” “诶诶，你吃完了咱们怎么钓鱼啊？！” “我就尝一口……” 原来“打窝”是钓鱼的意思么……约书亚目送着他们远去，他在米尔舍生活了很多年，米尔舍是一座紧邻着克里格湖的城市，所以他对钓鱼这种活动并不陌生。 甚至他自己以前也钓过鱼，不过没钓上来鱼，倒是钓着过下湖探险的冒险者…… 根据他自己的经验，约书亚猜测他给出去的这几根火腿肠是休想得到“几条鱼”的回报了——他们可能钓上来什么别的东西，但鱼还是别想了…… …… 除去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认真学习符文学的、想要满世界旅游的、手搓个钓竿就开始钓鱼的等等画风清奇的玩家之外，正常的玩家现在在做的只有两件事情：搬砖，还有下地底刷怪。 其中前者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都是些坚定地想要转生活职业的玩家，而后者占据了在线人数的绝大部分，以至于庄饮年悄悄固化了的幻术通道在这种情况下都显得有些狭窄了。 现如今，随着任务的结束，原本只有接取任务的人才能看到的通道已经显露在了所有人眼前，任何人都可以顺着通道长驱直入地进入地下洞穴。 主城地下的空间其实远比所有玩家以为的都大，虽然其中广阔的部分的确只有大概半个到三分之二个主城大，但庄饮年以高阶强者的感知能力能够探查到，在地下洞穴的边缘存在很多向远处连接的天然洞穴。 也就是说这个地下洞穴很可能是一系列洞穴的一部分，至于具体会连到哪里……那就是庄饮年也感知不到的了。 不过即使通往什么危险的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玩家来说最多也就是死回来而已。 到目前为止，玩家们还只是在地下洞穴的浅层活动——地下洞穴的野怪密度很高，往前开拓和推进的过程就是战斗的过程，甚至连守住领土都有一定的困难。 地下通道的入口处聚集了很多的玩家，虽然在建设职业行会的过程中，涌现了一些具有领导才能的玩家，玩家们也结成了很多“工作小组”，但整体来说玩家群体依然是散乱不堪的，绝大多数玩家并没有固定的大团体，最多只是和几个熟识的人结成小队而已。 而面对地下洞穴里空前的怪物密度，小队行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至少要十几人的团队，才能在地下站稳脚跟。于是，入口处就聚集不少求组队的小队或是散人玩家。 “哥，我真得下线了啊！我今天作业还没写呢！”一个叫“乱码”的少年拼了老命地想要挣脱拉着他胳膊的青年。 “大暑假的写什么作业？而且这不是刚放假没几天吗？作业不得留到最后一天再写？！”“型血”使劲地拽着乱码的胳膊，“作业可以不写，但咱团不能没有奶妈啊！” “不是，我一科留了十套卷子啊！”乱码欲哭无泪，“一天我抄答案也抄不完啊！哥你大学生没作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你们不能找散人奶妈吗？！” “散人不懂配合，咱们几个兄弟都一起打游戏多少年了——就俩小时，咱们进去收波材料就走，行不行？你替兄弟们想想啊！” 两人在这里极限拉扯了好一阵，最终是乱码败下阵来——他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型血能跟他耗俩小时。 “行吧行吧，就俩小时啊，时间一到我立马走。” “诶——这就对了，”型血搭上乱码的肩膀，生怕对方要搞声东击西然后跑路，“大团缺术士和吟游诗人啊，已经十个人了，其他职业的也可以来！到十五个就下去！” 第51章 别在这里发电 “往下走的时候慢着点！没灯的跟着有灯的走，别摔了啊！”型血指挥着二十多人的庞大队伍，“打怪的时候也是啊，自己看着点别走散了！” 现在地下通道附近聚集了数量庞大的等待组队的玩家，所以型血他们不但毫不费力地补上了缺少的职业，还有不少额外的人加入，最终成团的人数比型血一开始想的还要多。 “空城回响”这个任务的参与者们分赃完毕之后不久，符文师职业行会就建设完成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就出现了第一批转职为符文师的玩家。 托这些玩家的福，探索地下区域的玩家们很快从只有四盏提灯的窘境中得到了解脱——只要花三五枚铜币，就能从符文师玩家手中买到一颗刻上了光元素符文的晶石，当然，是用最劣质的晶体做的。 而且玩家出品的“灯”也不像约书亚做的那么精致，那就是一块蚀刻了符文的晶体，没有什么扭转开关灯的设计，只能常亮，而且也没有装饰在外的灯架，只能用一根绳子系在手腕上，勉强照亮身前的一小块地方罢了。 地下通道不宽，容两个人并排通过还好，三个人就十分勉强了，而且还要留出一条路给从地下上来的玩家使用，所以二十多人用了一段时间才全部走下去。 穿过石门之后的一片区域已经被基本清理干净了，这里的怪就是在任务过程中负责袭击玩家的那批，它们是最容易被惊动的，因此也是最早被清理干净的。 “好，人都齐了，那就按照我们在上面商量好的，几个战士把怪的仇恨引住了，吟游诗人就负责续治愈之歌，法师和游侠把防空工作做好，术士甭管打怪的事，你们专注摘蘑菇就是——咱们一趟能有多少收成就看你们的了！” 地下区域生长的、会持续给玩家造成精神值伤害的人面菇最开始是玩家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因为这些无处不在的蘑菇，任何想要到地下的团队都必须保证团里有至少一个吟游诗人——吟游诗人的治愈之歌是目前游戏里唯一能回复精神值的技能。 然而随着城主府贴出收购清单、职业行会给出技能标价之后，这种东西在玩家心里的印象已经从“哭得渗人的蘑菇”变成了“很有用的可爱蘑菇”。 这东西在城主府的收购声望价格仅次于天上那些乱飞的老鼠蝠，而且还是学习吟游诗人的“哭泣回声”、术士的“召唤亡魂”、法师的“负能量射线”……等一系列技能所需的材料，可以说是个玩家就不可能用不着这玩意。 于是，玩家们以惊人的速度薅光了他们能够抵达的区域的所有人面菇……可以说是所过之处寸菇不生。 这也使得像型血他们一样的玩家只能不断深入地下洞穴的腹地，来寻求财富了…… “牧师法师之类脆皮的，开干的时候记得往后稍稍，别一个个急头白脸地往前面冲——老鼠蝠扑你两下你就死了好吧！别急。还有，死了的话尽快回来，等cd的话记得给我发个信息，我好安排人补位。还有还有……” 以这个世界的现实来说，其实无论法师还是各大教会的神职人员，在防御这方面都不能算是脆皮，尤其是对于那些掌握了超魔技巧的法师和身负神恩的高阶神官来说。 前者随时能给自己叠几十个上千层防御法术，后者一个“奇迹”直接锁定无伤状态，哪怕站着让人轰一整天，也未必能让他们受伤。 当然了，若是只说不用任何技能的情况下的基本肉体能力，那着重于锻炼脑子和心性的法系职业肯定是比不过忙着锻炼肉体的那些家伙的，就像在现实里坐办公室的一般也比不过拳王的身体素质一样。 不过现实是现实，庄饮年可不可能在游戏里把法师设定得这么逆天——这是平衡性问题，一个职业又肉又能打，那还得了。 游戏是讲究平衡的，而现实往往并不太在意这些。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现实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平衡，毕竟当法师学东西是真难啊…… 每次一想到这里，庄饮年就在心里为自己感到悲哀。同样是高考完，别人窝家里打游戏了，他穿越到鸟不拉屎的异界，先学一门外语，再学魔法基础，而且一学就是几百年。 没得学了就自己搞研究……反正是没歇过。 庄饮年发誓，要是他有一天能解决邪神威胁，他一定要在地球吃喝玩乐不干正事一整年……不，一百年，他要玩一个世纪！ 型血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一般把所有他能想到的问题都叮嘱了一遍，还挨个确认了每个玩家的职业和任务，确保了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情，才清了清嗓子： “好了好了，看你们急得——我们现在出发，目标是沿着祭坛左侧贴着洞穴边缘向深处行进。出发！” “ahhh！” “冲咯！” “诶卧槽，这地上怎么有死人？！” “傻缺，你没听做任务的说吗？这边死了仨邪教徒。走走走，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看那边的人面菇，它不可爱吗？” “蘑菇！好多蘑菇！全是我的………” “喂，你醒醒，战利品要均分的……” 像这种玩家自发结成团队行动，是没有系统给计算贡献值的，所以战利品的分配就是很考验领导者水平的一个环节了。 平均分是很常见也很稳妥的方法，反正谁要是划水划得太厉害，其他人也不是瞎子，不管是这次分配把人排除在外，还是下次不和人组队，都是解决办法。 得益于型血的叮嘱，他们的大团对付战斗还算是游刃有余。 不过战斗和名叫“汉谟拉比”的术士没多大关系，正如型血所言，他的任务就是指挥自己的土元素召唤物去摘人面菇而已。 简单，而又枯燥。 这边，乱码刚用手中的剑斩杀了一只骷髅样子的亡灵，就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后背。 他抽空回过头去：“怎么了，汉哥？” 汉谟拉比托着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乱码……你说，那些人面菇不是一直在哭吗？” “是啊，怎么了？” “哭……是一种声音吧？而声音具有能量吧……”汉谟拉比认真地说：“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种这种蘑菇用来发电？声能发电……我记得是有这项技术的是吧？” “咳咳……”乱码差点没被这个惊人的想法给呛死，“不是，你哪来那么多清奇的想法……摘个蘑菇还发上电了——你咋不说给亡灵弄个仓鼠跑轮发电呢？！” “我靠，好主意啊！”汉谟拉比拍着乱码的肩膀，“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52章 两个世界的时间 “不是，你认真的啊……”乱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不过很快他就不用想自己该说什么了，因为一只亡灵用它那肮脏的白骨爪子狠狠挠了他的胳膊一下。 “卧槽，痛觉传感值调高了！疼死老子了……”乱码连忙一剑干掉那只不讲武德的亡灵，“不跟你聊了，你发你的电去吧，我这种俗人没有你那么高的环保觉悟，我只想砍亡灵……” “啧……”汉谟拉比有些郁闷，他是真的想跟人分享自己这个绝妙的点子的，但看来乱码不太有眼光啊…… 不过他说的仓鼠计划真的是个好东西…… “我草——法师放霜冻射线的时候能不能瞄准点啊？！三次了，三次了！已经打掉我六十的血了——比亡灵打掉的血还多啊！” “骑士挥剑的时候能不能动作小点啊？！黑漆麻乌的你搁这耍帅也没人看得见啊，你都快砍到队友了！” “救命……吟游诗人的站位能不能挪一挪啊？我着有时候能被治愈之歌覆盖，有时候覆盖不到，跟我家那破ifi似的……我精神值已经只剩十几……啊，没了。” “卧槽卧槽！‘我菜不坑人’精神值掉完了，异化了啊！我牧师没有攻击技能啊，谁来救一……” “别慌！别慌！法师和边上的骑士处理一下！”型血连忙指挥，“没战斗能力的散开！吟游诗人注意下技能显示，调整站位！” “不行啊！咱们现在站的太散了，技能范围覆盖不到！” “等会儿！处理完我菜不坑人收缩阵型！不影响发挥的情况下尽量站密一点！有精神值不够的提前说！及时跟旁边人换位置，别快死了才说！”型血又转头对吟游诗人说：“你们仨看着点，实在覆盖不了，就把你们仨的技能范围错开，轮流放，应该也不至于让边上的人死。” 像这样类似的混乱还发生在很多地方，有些地方的混乱甚至更甚于型血带领的这个团队——他们选择的路线不错，边上没有别的队伍，他们要应付的“威胁”仅仅是已经被玩家摸清了行动规律的三种野怪罢了。 但对于那些走到玩家密集之处的队伍来说，他们要提防的可就不仅仅是野怪了。 抢人头、被抢人头、挑衅、玩家内斗……凡此种种造成的玩家减员其实远比真正被怪杀死的玩家要多，玩家们在地下推进进展缓慢，也至少有一大半原因都在这上面。 城主府里，庄饮年满意地清点着从玩家手上源源不断地送到他这里的人面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 人面菇在游戏里的高价值并不是随意设定的，这东西是一种具有比较高的通用性的施法材料，也是很多法阵——比如负能量射线——的绘制材料。 事实上，玩家们学习技能之所以不仅要花费铜币、声望，还要上缴一定数量的材料，就是因为绘制法阵需要这些材料，而庄饮年一个人显然是供应不起大量玩家的需求的，所以只好叫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庄饮年一定要用真人、一定要用超凡者做职业导师也是出于转印法阵的考量，只有能够运用魔力的人，才能完成将法阵转印到玩家的木偶躯体上这件事，那些幽灵终究不能完成这一点。 庄饮年扩大了自己的感知，清晰地“看”到了玩家们在地下洞穴里推进的进度。 “按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他们应该就可以看到我为他们准备的惊喜了。”庄饮年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或是精诚合作、或是同室操戈的玩家，“不知道你们要几天时间才能突破这场试炼呢……” …… 游戏里的时间与现实时间同步地飞速流逝——而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就如同庄饮年所预料的那样，玩家们在逐渐接近他所准备的惊喜了。 在两条不相交的世界线之间谈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它们的时间并没有任何对应关系，也并没有一个足以称为“现在”的时刻来对两条世界线进行锚定。 所以，纵使庄饮年在异界生活了五百多年，他也能顺利地用“时空位移术”返回他原本生活的时代——回到哪个时代，只是坐标计算的问题而已。 如果他手头有一件能帮他锚定石器时代的物品，那他用时空位移术去石器时代也行。 不过，当两条世界线被从实质意义上联通，这种时间流上的独立性也就消失了。世界线上出现了可以相互锚定的锚点，世界线在时间轴上的相对位置也就确定了。 城主府地下室里的“异界之门”可是一刻也不曾停歇地在运作呢。 所以，从庄饮年开始筹备他的“游戏”的时候，地球和异界的时间，就已经以某一个时刻为锚点，开始同步流逝了。 庄饮年在锚定时间的时候特意选择了主城时间和他所在的东八区时间相同的时间点，这样对于国内的玩家来说，就不会出现游戏内外存在时差这种尴尬的现象——不过若是玩家有朝一日探索得够远，时差迟早还是会出现的。 在地球时间和游戏时间同步地过了四天之后，以型血和乱码为首的玩家接近了庄饮年的“惊喜”。 不过他们自己并不清楚这一点。 几天刷怪下来，除了那些在现实生活里过于繁忙、上线时间不定的玩家依然流转在各个团队之间之外，大多数玩家都有了自己的固定团队，团队之间的默契也随着一次次把队友送了而渐渐增强，而团队内的氛围是否变得更好……那就见仁见智了。 毕竟，有些人被队友送了只是回来哭笑不得地发发牢骚，说不定还能结成一对送和被送的搞笑组合；而有些人哪怕只是被不小心碰了一下之后都恨不得能顺着网线把对面祖宗十八代从坟里抛出来鞭尸，嘴里那是什么不干不净的都吐的出来。 也难怪在接到玩家投诉之后，庄饮年连夜做了屏蔽系统出来…… 第53章 这是什么 在越过某条界限之后，型血他们遇到的怪物密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不过在此时此刻，型血还并没有重视这个细节，因为洞穴里的怪物本来也不是均匀分布的，时多时少的情况很是普遍。 所以他只是带着大家干掉了最后一小波怪物，然后就下令原地休息进行冥想，回复魔力了。 “汉谟拉比，我看你今天有点不开心啊。” 说话的是汉谟拉比这两天新认识的“贫道是真的贫啊”，他们两个同为术士，平时站的比较靠近，任务又清闲，打团的时候时常聊上几句，一来二去也算是朋友了。 “我瞅你好长时间了，从进地下开始你眉头就没松过。咋滴了？让女朋友蹬了了？让老板炒了？要我说这都不算什么事，我跟你说，我当年……” 都说人如其名，至少在这家伙身上，这句话是挺对的——这位贫道是真的贫啊的确是挺能侃的，而且最后总是会说到我当年如何如何，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恐怕全天下就没有他没掺和进去的事情了…… “哎，不是那些事……”汉谟拉比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思考仓鼠跑轮应该怎么连接发电机。” “你还真打算做你那发电计划啊？”几天交流下来，汉谟拉比自然也把他的想法和贫道是真的贫啊说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退一万步讲，你真能在这地方发出电来，你有什么用得着电的东西吗？” “……” 沉默，可疑的、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响亮的：“卧槽我怎么忘了这茬呢？！” 玩家的所谓“冥想”并不是正经的超凡者的冥想，只是开启了一个法阵，从庄饮年那里借来魔力。 所以他们在冥想的时候也不用像真的冥想那样寻求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也不用集中精神进入冥想状态，更不用说剔除污染之类的事情了。 玩家只要保证在冥想的过程中不要受到敌人攻击，也不要进行剧烈活动就行了。 因此，在型血下令原地休息之后，玩家们只是或站或蹲、或坐或躺地待在原地——玩家们的衣服也是幻术的一部分，不怕脏也不会损毁。 然后一边和身旁的人随便聊上几句有的没的，一边盯着自己的mp条，等待它渐渐回满。 五分钟之后，型血开口：“蓝条应该都回满了吧？还有人没回满吗？ok，那我们接着往前，记得在路上留下信标啊！” 说是“信标”，其实就是建设职业行会的时候剩下的碎木块、碎砖块什么的，这种东西带走是不受惩罚的。 地下洞穴环境漆黑，即使有照明也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最开始还好，到了玩家们愈发深入地下洞穴的如今，如果不在已经探索过的路上做些标记的话，是很难找到上一次探索到了哪里的。 而且，信标对其他玩家来说也是一种提示，相当于告诉别人“这块地方已经有人搜刮过了”，其他玩家一来是可以在这种没怪的地方稍稍放松警惕，二来也知道不用在这种地方仔细探查了——肯定没好东西的。 团队里的玩家便稀稀拉拉地起来，结束了短暂的休息，继续向前行进。 “怎么感觉这么冷清啊……”乱码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也没有别的队留下的信标，这地方应该没人走过才对，怎么连个骨头架子都看不见？” “而且人面菇的哭声似乎也不太能听到了。”队伍里的吟游诗人补充道。 “好安静……什么？！什么鬼？” 突然间，玩家们的脚下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甚至不只是大地在震颤，这震动沿着他们的脚传导到玩家身上，似乎连带着玩家的五脏六腑也顺着这震颤发出阵阵的共鸣。 “越来越剧烈了——大家小心不要摔倒！” 可惜，型血的提示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以这震动的剧烈程度来看，在这种地方保持平衡已经不是仅凭小心就能做到的了。 哗啦……！ “卧槽，这什么啊？！” 脚下的泥土似乎在渐渐松动，然后，一抹巨大的白色弧线从视线前方升起，并且还在不断地上升。 泥土从弧线上滑落，在很大一片范围里掀起了巨大的沙尘暴。 沙尘混杂着泥土，震颤连带着狂风，以那道弧线为中心，他们脚下的土地仿佛玻璃一样寸寸崩裂，这支在探索地下洞穴这件事情上可谓名列前茅的小队无一幸免地被卷入了这场“天灾”，在坍塌的大地面前如同被狂风骤雨吹落的叶片一样无助地飘落。 “妈个鸡，要被活埋了——！” “我草我草我草！！” 玩家们拼命地向着灾难没有波及的地方逃窜，也许要托他们刚刚结束休整、队形没那么紧密的福，虽然大半队友都已经埋在了沸腾的地面之下，但还是有几个人从灾难之中幸存了下来。 然后，“幸存者”们就看见了灾难的源头从地下彻底钻出的一幕。 那看上去几乎和城主府门前的“广场”一样大的白色弧形地面居然是一颗巨大的头骨的一部分，或者更准确地说，那只是头骨的顶部。 随着白色弧线渐渐上升，泥土从眼眶里簌簌而下，逃到远处的玩家才终于得以见到这颗头骨的全貌。 这头骨上相间生长着许多人面菇和散发微光的苔藓，从远处看就像点缀着不规则荧光斑点一样，几乎是在这颗巨大头骨从土里出来的同时，生长在它上面的人面菇们同时开始放声大哭。 不知道是不是埋在地下发酵了几百年的缘故，这地下的人面菇可比地上的有劲儿多了——哪怕不提精神值伤害，光是这声音已经够让人受的了。 “妈呀我精神值几十几十地往下掉啊——吟游诗人唱两句啊！” “没吟游诗人了！队里的吟游诗人全灭了！” “……等等，你们注意到没有，地面为什么还在震动啊？”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出来了！” 玩家们目瞪口呆地抬起脑袋：“……这他妈是什么啊……” 第54章 讨伐任务 蜘蛛，一种友好的节肢动物，有时候可以替代纱窗和蚊香，只要屋主卸下心里的包袱就行。 注：这句话的主语并不包括由一颗超巨型人类头骨和十六条带肋骨的超巨型脊椎拼凑而成的变异亡灵蜘蛛。 名称：变异亡灵·蜘蛛 等级：5 阵营：死灵 描述：在生命力量和归亡力量的冲突影响下发生变异的亡灵。与人面菇和老鼠蝠达成了共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役使它们参与战斗。除了利用被强化的肢体进行攻击以外，还可以使用简单的生命法术和归亡法术。 主要产出：首次·网织法袍（精良，首次·共生长杖（精良，首次·“枯萎环境”技能卡（优秀，首次·“骨刺投掷”技能卡。高级亡灵残骸，变异蛛网，丛生眼球等。 备注：这tm是蜘蛛？ 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巨大的蜘蛛。 光是作为它躯干部分的头骨的眼眶，就有祭坛那么大，四对由带肋骨的脊椎连接而成的腿，更是把这蜘蛛的大小扩大了数倍不止。 它站在玩家面前，就犹如一座巨型堡垒——还是带精神攻击和“无人机”的堡垒。 “我们这是撞见boss了啊！” 在遭遇这只变异蜘蛛的一分钟之内，型血带领的小队已经几乎全员都在出生点集合了——没到的不是没死，而是死的次数多了还没复活。 乱码兴奋地在出生点旁边上蹿下跳的，“那个讨伐任务你们也接到了吧？这奖励比之前他们那支线任务还丰富啊，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兴奋呢？！” 讨伐任务：盘踞于主城地下洞穴的变异亡灵·蜘蛛 任务描述：玩家型血、乱码、汉谟拉比、贫道是真的贫啊……在主城的地下洞穴发现了变异亡灵·蜘蛛的踪迹，击败盘踞于地下洞穴的变异亡灵·蜘蛛，为主城带来安宁吧！ boss详情：“变异亡灵·蜘蛛”，攻击高、防御较低、血量较高、速度中、技巧中。使用技能：“拆卸投掷”、“藤蔓爆发”、“归亡之风”…… 任务奖励：2铜币，1exp，1主城声望。 “因为我们有眼睛和耳朵，”也算是乱码老朋友的“爱爆炸的胖子”毫不留情地说，他伸手指向路过的人，“你自己听听他们在谈什么就知道了。” “诶诶，那个讨伐任务你接到了吗？” “你也接到了？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玩家在地下刷出boss了！我们要不要凑个热闹？” “那得找个团加吧……对了，前两天劳资社保部部长不是问咱们要不要一起吗？咱们找他们去吧……” 乱码低下了头：“什么嘛，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接到了……看来吃不了独食了啊。” “本来也不可能吃独食的，”型血摇了摇头，“难道你觉得仅凭我们就能打败那只蜘蛛吗？” 坦白说，几天时间下来，随着这个团队默契程度的上升，再加上型血的确是指挥得当，他们在地下洞穴的推进可以说是相当顺利，除了偶尔有几个倒霉蛋因为自己的疏忽死掉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路平推着就到了那蜘蛛面前。 这几天，也有不少初次下到地下的人看上了他们这条大腿，加入了他们的团队，团队的人数从一开始的二十多人扩张到了接近四十人——有赖那位似乎什么都干过的贫道是真的贫啊慧眼识珠，他们的团队目前还没混进什么糟糕的人。 各方面的顺利发展不免使得他们都产生了一点错觉，“好像这游戏里的怪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哪怕他们刚才团灭在了boss手上，这种错觉也并没有完全减退——只要多试几次，他们这个团队是一定可以把boss单独干掉，然后独吞首杀和任务奖励的。 不过型血可不像他的队友那样乐观，这个讨伐任务既然是全服同步接取，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而且，比起能不能独吞奖励，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注另一点。”贫道是真的贫啊接过了话茬，“你们从boss详情点进那蜘蛛的信息界面就能看到，这次这怪的掉落特意标注了‘首次’的字样，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家之前也有目共睹的，这游戏的怪全都是那种杀一次就没的怪，这还是第一个明确表示可以重复讨伐的怪物，而且通常掉落材料的价值也很高。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讨伐这只怪物当做一个日常的、普遍的任务来看待…… “……分析总结讨伐经验，设立专门的讨伐小队，将变异亡灵·蜘蛛作为日后公会的稳定经济来源之一，乃至垄断对野生boss的讨伐市场，掌握定价……” “okok，”型血的语气满是无奈，“贫道你先说到这吧，有这个计划是很好啦，但你觉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些远？我们还一次都没杀过那家伙呢。”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那些因为贫道是真的贫啊那冗长的讲话而移开的视线。 “大家听我说，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刚才掉在那边的东西捡回来——乱码，一会儿你带十个人去，一定要把所有东西都捡回来，捡多了不要紧，大不了我去公屏发个消息找人认领，但是千万别少了大家的东西。 “然后是我们接下来的安排。凭我们现在大多只有一个初始技能的状态，我认为是很难战胜那只蜘蛛的，所以我们有一半的人要负责帮大家收集学习技能的材料。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要负责在地下对蜘蛛进行观察。我预计这个讨伐任务一出，一定会有玩家立刻前仆后继地去挑战那家伙。我们现在不必出手，他们离战胜那家伙还远得很呢，但是我们现在开始要对蜘蛛进行观察，观察技能的表现和规律、学习并思考如何应对。 “最后，剩下的人要在自己的职业导师那里肝声望。这三部分人将按照时间表进行轮替，保证每个人都能在正式讨伐之前习得一到两个新技能。这样，我们才真正算是对那只蜘蛛有了一定的胜算。” 第55章 免费的刷怪点 “老大，那我们要不要找其他大团合作？”贫道是真的贫啊把玩着手里的术杖，“隔壁几个大团带头的也跟我有点交情，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联合他们，至少能拉起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我看了，按照那怪物的大小，哪怕两百人围一圈也能有效输出……” 型血摆了摆手：“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虽然为了完成任务进行合作是必然的，但现在行动还太早了。要知道，太过主动的人可是会失去主动权的。 “而且以现在大家的普遍实力水平，我怀疑即使拉起一支两百人的大团，也未必能干掉那只蜘蛛。战斗这种事情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尤其是在参与战斗的几个团队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的情况下。 “当然，最终我们还是会和其他人合作的，但前提是在玩家们联合起来已经能够战胜那只蜘蛛的时候。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为我们在日后的联合中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乃至争取领导权。 “而我们的战斗能力、关于怪物的情报、应对怪物的经验……这些都是我们的筹码。我们现在，就要增加这些筹码。” 型血三两句给所有人按照他之前说的分好了组，让他们分别负责侦查boss、搜集材料和赚取声望，并规定了轮换的时间。 在他的指挥下，几十人迅速行动了起来，因为他们的存在而热闹了起来的出生点也回归了冷清…… 不，没有回归冷清。 玩家呈批地出现在出生点上，有些是刚刚上线的人，但更多的是不住地感慨着“这boss的难度也太变态了吧”的复生者。 他们相当狼狈地走下出生点，不少人摸索自己的衣兜之后露出了懊恼的表情，然后快步往地下洞穴的方向赶——一看就是死亡掉落了东西在那边。 玩家的“死亡”本质上是庄饮年所设定的，在载体受创超过阈值时的传送机制。传送召唤物的法术由来已久，比起真正的空间传送简单且便宜不少，那“出生点”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召唤法阵而已。 但关于“一件物品是否属于某个召唤物的一部分”，这部分判别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如果头发属于一个人的一部分的话，那掉下来的头发呢？掉了但是还挂在头上的头发呢？ 如果衣服属于一个人的一部分的话，那衣兜里的东西呢？衣服被割裂的一瞬间，割裂的那一部分呢？ 反正，召唤法阵对这些东西的判定是很随机的，就连庄饮年自己也不知道在玩家“死亡”又“复活”的过程中，会不会因为召唤法阵的误判而导致一些东西没有成功“上传”到召唤法阵，留在原地。 所以庄饮年给出了一个“死亡时有概率掉落随身物品”的设定——反正你要是没掉算你运气好，你要是掉光了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没被召唤法阵上传的物品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留在原地。所以只要玩家及时赶回去，还是有很大概率把东西再捡回来的，前提是别的玩家没有把你的东西拿走。 毕竟，虽然玩家们近来已经有了约定俗成的“别动别人的死亡掉落”的规则，但现实的法律尚且有人违背，何况是仅仅凭借“约定俗成”和道德感维护的规则呢？ 所以死了一次就倾家荡产这种事情……还是偶尔在发生着的。 庄饮年感知着骤然增大的召唤法阵利用率，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中的高脚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暗色的液体。 “嘶……用‘永冻光辉’给可乐制冷果然还是有点过了，这可乐晾半天了还冰牙。”庄饮年晃了晃已经结上一层冰霜的高脚杯，“下次应该用极寒射线……” 他放下装着可乐的高脚杯，调出安放在boss点上空的法师之眼，看见了那只巨型亡灵蜘蛛，和那些在它旁边奋战却很快被秒杀的玩家。 “把这只怪物给他们对付是不是有点难为他们？要不给他们降低点难度……不行，都在奥利维亚面前担保他们的实力了，要是屁颠屁颠去降低难度，绝对会被那家伙用无言的眼神嘲讽的。 “管他们呢，反正我只说他们一定能战胜，又没说什么时候……半年之后战胜也是战胜，嗯，是这样的。” 盘踞于地下洞穴的变异亡灵·蜘蛛并不是庄饮年制造出来的怪物，甚至也不是庄饮年唤醒的亡灵，在庄饮年抵达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地下活跃了。 如今的游戏主城、曾经的瑟纳凛城地下是一个神奇的场所，这里曾经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遭受两家邪教、两位邪神力量的侵袭，地下既有生命之母教派散布瘟疫时候的“生机”，也有永生会让全城归亡留下的“死意”。 这两种力量在过去的数百年间相互对抗又有所融合，在这个过程中，将瑟纳凛城的地下塑造成了一处生死交汇的场所。 亡灵本就不是稳定的生命形态，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有亡灵发生变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那只“变异亡灵·蜘蛛”之所以不像其他怪物那样只能杀一次，则在于庄饮年的判断。 在生机与死意交汇的场所，亡灵是很容易复生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在这种地方亡灵根本就很难被彻底杀死。 玩家所谓的“杀死”，也不过是对那家伙造成一定伤害，破坏其“神经中枢”，让它从一堆会动的骨头架子变成一堆不会动的骨头架子而已。 但在地下那样的环境里，亡灵的神经很快就会被催化出来，对于像那只蜘蛛一样强大的亡灵，或许用不了一天就能再生。而就算是比较弱小的亡灵，用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复活”了。 事实上可以说，瑟纳凛城地下环境的特殊是庄饮年把这里选做游戏主城的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免费的刷怪点，这谁不喜欢？ 而为了最大化利用这个刷怪点，庄饮年还特意从外边搬了好些亡灵下去…… 毕竟当年被生命之母教派杀死在地下用作瘟疫之源的人，其实也不过数十人而已。玩家们能有源源不断的亡灵杀，主要还是庄饮年的功劳…… 第56章 法师塔建设启动 “那么……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庄饮年看着眼前写了厚厚一本的法师塔计划书，“到这里，事前准备应该就算是完成了……” 他伸了个懒腰，设计法师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一个新手来说。 “让我看看……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应该可以交给玩家去做，剩下的果然还是只能自己动手啊。” 庄饮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法师塔本身的施工要求实在是太高了，除了简单的建设内层墙体、粉刷、装饰之外，都必须得由他亲自动手——最多搭上奥利维亚和约书亚帮忙。 “算了，不管怎么说好歹能省去一点工作呢……先出去发任务吧。” 庄饮年的意识主体接管了坐在楼上的npc庄饮年，操纵着自己的这具化身走出了城主府。 “我眼花了？这npc动了诶！” “真的真的——这不是工作时间吗？他要上哪去？” “说不定有隐藏任务？快跟上他！” 于是，庄饮年的身后又跟了一大群玩家——不算太多，毕竟大多数人现在还泡在地下。 庄饮年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毕竟城主府已经很靠近城市的正中心了，而既然他想把法师塔建在中间，就必然不会离城主府太远。 所以他只是稍微走了几步，然后就在一片废墟前停下了。 这处区域是城内损毁比较严重的地方，最高的断墙基本也超不过玩家们的腰间，更是见不到任何尚存轮廓的建筑，是一个很适合“重头再来”的地方。 庄饮年抬起手，艰深晦涩的咒文从他口中吐露——其实并不是复杂的法术，只是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而已。 但纵然是戏法级别的法术，由一具五环的化身施展出来，效果也不可小觑。 历经百年时光已然伫立在原地的断壁残垣在某一个瞬间骤然失去了固定的形体，如同在高温中融化的巧克力一样缓缓地流淌，不出十秒钟，庄饮年面前的一大块区域化作了泥水的池塘，“水面”漆黑而平静，格格不入地镶嵌在了玩家面前。 然后，“巧克力”又在一阵寒风过后凝固了，池塘迅速地染上了灰白的石质色彩，一眨眼的功夫，一块石质平台出现在了玩家面前。 “我去——” “别感慨了这家伙头上出叹号了啊！” “有任务——！” “别急别急！你急着开追悼会啊？！” 说起来，“有任务可接的时候npc头上会出感叹号”这个设计还是庄饮年最近新加的，因为总有玩家投诉“分不清一个npc的任务到底有没有被别人做完”，所以庄饮年从善如流地加上了这个设计。 其实，感叹号并不是真的放在庄饮年的头上的，而是显示在可以接取任务的玩家眼前…… 庄饮年清了清嗓子，眼神中透露着“慈祥”而欣慰的色彩。 你们对任务这么有热情，我都不好意思不让你们帮忙建法师塔…… “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感谢你们对这座城市一直以来的帮助。我现在依然需要你们的协助，这片荒原上还有很多威胁着主城安危的怪物在游荡，我们需要……” “他怎么话这么多啊……” “能不能快点说啊，这游戏不能跳过对话真是……” “害，领主嘛，大人物不是都喜欢有事没事说两句吗？” “我可不想在游戏里还被‘说两句’。” 庄饮年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忍住把这几个家伙送回出生点的冲动的，大概是因为这几个家伙复活耗费的还是他自己的魔力吧…… “……你们愿意帮忙吗？”庄饮年极大地发挥了他的表情控制能力，终于把台词说完了。 “愿意愿意！真是的，哪来那么多话……” “诶呦，别挤啦！” “接完任务的赶紧走，让后面的也摸下npc！” 主线任务：建设法师主塔 任务描述：骸骨荒原领主庄饮年向你们表示了对主城安全的担忧，他希望你们协助他建设法师塔，为主城提供更高级的安全保护。 任务要求：按照图纸规划，建设法师塔。（/1% 任务奖励：1铜币，5exp，1主城声望。 主线任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主城，自然也传到了某些特立独行的人耳朵里。 “建设法师塔……充其量说是建设法师塔的内墙吧。”夏阡看着随任务一起发放到面板上的图纸，“我们的回归者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那你就说你做不做吧？”卫澜耸了耸肩。 “做，为什么不做？”夏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来打游戏的而已，有划算的任务为什么不做？说不定还能学习一下异世界的法师塔设计……对了，你之前说调查类似世界线，有结果了吗？” “目前找到的最相似的世界线对比结果只有9983%的相似度，基本没有参考意义。”卫澜摇了摇头，“留在馆里的史官本来就不多，大图书馆的记载又浩如烟海，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 “9983％啊……那确实没什么参考意义。” 夏阡的语气中并不见多少失望，虽然他不是负责在诸多世界线中游走记录历史和知识的“史官”，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大图书馆的常客，那里的资料有多少，他是很清楚的。 一个世界曾经出现过的、所有被文字记录下来的东西有多少呢？ 夏阡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大图书馆里记录着大概六百垓个世界里所有以文字呈现出的内容，还有史官为每个世界撰写的历史——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因为不断有新的世界线被确定坐标，然后被探索。 “希望这个世界线别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夏阡伸了个懒腰，“我可不想负责拯救世界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些被称作英雄的家伙吧，我这种被别人叫奸商的人，还是更适合发战争财一点。”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一件事情的……”卫澜说，“按照你这个性格，如果有一天本初世界线真的要被什么东西给毁灭了的话，我们是不是还得给你付钱，你才会负责保护本初世界线啊？” “那当然啊，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打白工吗？”夏阡理所当然地说，“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要是世界真要毁灭，我肯定是要狠狠敲一笔竹杠的咯——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我干脆自己炮制几个毁灭世界的危机吧……” “……你知道吗？自从我认识你，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恐怕是没救了，而现在我觉得可能是时候给这个世界下达死亡通知书了。” 第57章 神战前奏 时间……还剩多少呢？ 庄饮年看着摆在面前的法师塔设计方案，眼睛却并没有聚焦在上面，而是盯着设计方案上空某个虚无的点。 虽然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历法，但有一点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公认的。 今年是这个纪元的第两千七百六十四年。 世界依然和平，但很可能和平不了多久了。 对于有正经传承的超凡者和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神战”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或许这件事曾经是一个秘密，但随着几十上百次的纪元更迭，至少到了庄饮年所在的这个时代，“世界上每隔两到三千年就会爆发神战”，这种事情不说人尽皆知，也肯定算不上秘而不宣。 当然，所谓两三千年只是一个虚指，听说有的纪元仅仅持续不到一千年就宣告结束，也有的纪元能持续长达五六千年的时间，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不过“纪元更迭的平均值是两到三千年”，这件事情还是可以肯定的。 同样的，“超凡者有机会在神战中登临神位”也是可以肯定的。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就有一位在上一次神战中成神的神明，而不少长寿种族的成员，都曾经亲眼看见如今的“机械与蒸汽之神”成神时候的异象。 自从庄饮年那天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与某位邪神之间的联系，自从他意识到了那位邪神的蠢蠢欲动，他心中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自己可能赶在这个时代的尾巴尖上了。 而且，当他开始回忆起此前的一些细节的时候，他发现意识到这件事的人恐怕不止他一个。 没有宣之于口的末日言论，没有显而易见的混乱冲突，也没有大张旗鼓的神迹降世，一切只是在悄然发生着。 无论是材料还是知识，一切可以使人提升实力的东西的价格正在以一个不起眼的速度缓缓地增长着；邪教与异教的活动开始变得张扬而不加掩饰；各大教会的裁判庭出动的频率也在逐渐增加着…… 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准备着什么。 庄饮年想起了一场追杀，一场在他看来毫无缘由、又有些用力过度的追杀。 他其实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和安宁教会结怨的，他只是不想向自己的学生们解释他们注定难以理解的回家的执念。 说起来，最开始应该算是庄饮年的问题的，从他被老师放出来在大陆上游历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寻找回到地球的方法——时空类别的失传秘法自然是他寻找的主要目标。 然后某一天，一处据说与时空秘法有关的遗迹被发现了，庄饮年自然第一时间赶往现场，但他到的时候安宁教会已经完成了对遗迹的勘探，遗迹里的物品也已经被转移到了当地的安宁教堂。 庄饮年最初是想潜进去把东西偷走的，可惜他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潜行能力，也有点低估了教堂的神术阵，总之他被发现了。 然后他不得不采用了一点另类的潜行方法——他杀光了那个小教堂的所有神职人员，完成了一次无双式潜行，然后带走了教堂里所有从那处遗迹里带出来的东西。 不过很可惜，那些东西里的确有一些很有参考价值的时空系法术资料，但它们对于庄饮年的回家并没有什么帮助。 发生在地方教堂的惨案很快为安宁教会高层所知，然后教会裁判庭自然派了人来杀庄饮年。庄饮年的运气不错，从他们手上死里逃生了几次，也反杀了不少人，他自己在“安抚名单”上的顺位也越来越靠前。 这几百年下来，几乎每隔十几年，安宁教会跟庄饮年都要上演一场你追我逃的好戏——庄饮年一直居无定所，所以安宁教会很难抓住他的踪迹。 最近的一次追杀，就是在庄饮年回到地球前不久。 那个时候，庄饮年已经把时空位移术简化到了九环水平，也已经完成了对地球时空坐标的第一次计算，只要再验算几次就能绝对安全地回到地球。 然后他遭遇了安宁教会的兵马，一批他绝对打不赢的兵马。 一位祥和导师，两位祈福侍者，还有一位十铎的圣骑士，以及若干高阶超凡者，这样的团队干掉一位不在自己法师塔范围内的十环大法师都绰绰有余了，只是九环的庄饮年对上他们自然毫无胜算。 甚至于，就连短暂地逃出包围，都是庄饮年不惜代价地“快速冥想”，然后用九环魔法狂轰滥炸的结果。 然后，他就用了时空位移术，前往了还不确定计算是否正确的地球的坐标。 只是那时候庄饮年打死也没有想到，那几次快速冥想的代价是如此严重——严重到使他直接被某位邪神所关注。 现在想想，安宁教会的这次追杀真的很奇怪，要知道，在安抚名单上比庄饮年排名靠前的家伙多的是，比庄饮年强大的家伙也多的是。 庄饮年自认除了第一次以外他几乎从没有主动招惹过安宁教会，为什么安宁教会会突然用这么大的手笔来杀他？ 但如果考虑到神战前奏将近，那一切就都合理了。 不，或许可以更准确地说，“袭杀候选人”本身也是神战前奏的一部分。 超凡者有机会在神战中成神，这一点不是只有超凡者知道，曾经也是超凡者的神明，以及祂们所统辖的教会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而对于神明来说，这个世界的信仰一共只有这么一点，祂们是决计不会希望出现新的竞争对手的。 那么，最好就是在神战正式爆发之前，把所有有机会成神的家伙都干掉。 “在兰格因里联合王国玩工业革命那位真是把我害惨了啊……”想明白了这一点，庄饮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位机械与蒸汽之神在神战爆发前是一位九焰的炼金术师，祂的成神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九级的超凡者也可以作为候选人。 安宁教会或许对于“追杀一个几百年前主动冒犯过教会”的超凡者不甚上心，但对于清除候选人，他们必然是会全力以赴的。 第58章 职业习惯而已，信我 “情报共享？”型血看着站在面前的贫道是真的贫啊，“想要跟我们建立情报共享的是……” “你应该也还记得吧？就是咱们下去地下探索的第二天，咱们不是和另一支小队并行了一段时间吗？就是那支小队的队长，叫‘来自现实世界’的那个——说起来，他们那边现在也从小队晋升到大团了，有四十来个人，比咱们这边还多。 “其实我有不少扩充人数的想法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讲，保证三天之内让咱们成为全游第一大团。首先是……” “好了好了，”型血及时打断了他，“我们的人数现在已经够多的了，再多我可指挥不过来。还是说说来自现实世界的提议吧。情报共享……他们打算和我们共享什么情报？ “我记得乱码那边已经几乎摸清了那boss的所有行动模组，只差‘玩家－boss行为应对数据统计和概率分析’了，关于这场战斗，应该不差什么情报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汉谟拉比接过话茬，“不过听了那家伙的提议，我发现我们漏算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哦？”型血来了兴致，他其实自认为自己已经计划得很充分了，“我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吗？” 贫道是真的贫啊刻意拉长了声音：“来自现实世界说……他们观察了这些天来所有多次挑战过变异亡灵·蜘蛛的玩家的信息，总结了他们每个人的技能，和部分人的战斗习惯。他希望用这份情报，来换我们的boss观察情报。” “……真是，太失策了啊。”型血露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容，“看来我还是没改掉把所有人想得太好的毛病。” “怎么了？难道说那个来自现实世界对我们图谋不轨？”尽管是真·亲兄弟，但乱码并不总能跟上型血的思路。“那我们别答应他们？” “你……”型血一时有些语塞，“算了。可能对我们图谋不轨的人肯定是有的，但不是那个来自现实世界——至少不完全是。” “你哥漏算了的是，最终参与boss战的其他玩家，很可能不止会对boss出手。”汉谟拉比指了指从周遭走过的、氛围平和而友好的玩家们，“的确，到现在为止玩家们表现出的特质还是善意大于恶意、团结大过分裂。但那只是在没有巨大利益冲突的前提下才会产生的、短暂的错觉。 “之前的支线任务之所以显得和平，也是因为这个任务被牢牢地封闭在小团体之内，团体之内的玩家是利益共同体，而团体之外的玩家根本没可能分一杯羹的缘故。 “但只要有一个契机，一份足够的利益，恐怕任何玩家都不介意对其他人刀兵相向。” “唉……明明我们前几次去侦查的时候，大家的态度都很好的说，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帮忙什么的。”乱码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现在谁都没看到干掉那东西的希望，”型血耸耸肩，“在合作尚且打不赢的前提下，没人会吃力不讨好地针对其他玩家，这样不但损伤名声，也没有任何好处。但只要他们看到胜利的曙光，求胜就不是第一要务了，减少竞争对手才是。” 型血没多犹豫，就接着说道：“来自现实世界提出的交易，我们是一定要接受的——我们可以不主动对其他玩家出手，但当其他玩家把矛头对准我们的时候，我们需要更多的自保能力。而且……” “而且来自现实世界能对我们提出这个交易，也能对别人提出交易；他们观察了所有近期与boss战斗的玩家，自然也包括我们。”贫道是真的贫啊接着说道，“答应交易，还能谈一谈额外的条件，不答应的话……鬼知道我们的情报会被卖给谁？” “那样的话我们的劣势也太大了吧……但如果来自现实世界已经跟其他人交易过情报了呢？”乱码问。 “我觉得不会，”型血摇了摇头，“在跟一个团队提出交易之前，先把对面的情报卖给别人……但凡有点智商和情商，应该都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既然来自现实世界主动向我们提出交易，那就说明我们的情报对他们来说是有价值的，他们也应该希望能达成交易，不可能先把交易对象给得罪了。” 他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这样看来，我之前指定的作战计划也有些不合时宜了……我们需要一定的机动力量来应对可能的偷袭。而且…… “乱码，你今明两天的任务就是带人观察参与boss战的玩家。虽然可能性不高，但我们还是要防备他们卖给我们假情报的可能。 “贫道，你一会儿负责跟来自现实世界进行谈判，我们的要求是完全的情报共享和禁止向任何人出售我们的情报，他们的条件只要不过分就可以答应——过不过分你自己判断。 “汉谟拉比，你和爱爆炸的胖子可以去联络那些曾经表达过合作意向的团队了，尽量在明天约一个时间，由我和他们的领头人进行谈判，按照我的估计，如果把我们的水平当做平均水平的话，没有一百人应该是干不掉那只boss的。 “其他人继续按照原定安排行动，我会制订新的作战计划，原定的作战时间推迟三天，有新的消息我会在群组里通知大家。” …… “现实，”“双休日”收起手中的圣典，走到来自现实世界身边，“型血那边的贫道是真的贫啊来了。” “哦，”来自现实世界应到，他先把手上已经搭好的一箭射了出去，精准地命中了一只飞扑而来的老鼠蝠，然后才收起弓箭。“游侠和法师顶一下防空！我去去就回。” “我们老大答应了你提出的交易，不过，交易的条件恐怕还需要进一步商讨。”贫道是真的贫啊开门见山地说，“不如……我们移步别处聊聊？” “我倒是不介意跟你聊一聊……但是，你这么说话，真的很像随时会摔杯为号，然后叫出五百刀斧手的样子。”来自现实世界诚恳地说，“而且，你可以把你放在术杖上的手拿下来吗？我都没有把弓拿出来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贫道是真的贫啊缓缓地放下了他原本悬在腰际的手，他的术杖就插在兜里。“一点不太好的职业习惯，职业习惯，啊哈哈……我们只是谈谈而已，绝对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图谋，你就放心吧。” 来自现实世界很想问问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问了，恐怕就更没有安全感了…… 第59章 决战准备 当型血与来自现实世界达成了情报共享的交易，当决定参与boss战并准备完毕的部分团队相互串联并交换了合作意向之后。 “今夜11点，最终决战，准时到场”。 这样一条信息就在部分玩家之间隐秘地传递着……才怪！ 隐秘这种东西，不存在的，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尤其是在参战玩家的数量超过两百人之后，只要一个人说漏了嘴，那这条信息就可以等同于是已经公之于众了。 而即使他们真的能做到让数百人保守秘密，也未必能让其他人都意识不到他们想要做什么。 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擦亮磨光的武器装备，跃跃欲试的细微表情……都能让有心人从中推断出有某种大事将要发生。 要说大事的话……那目前就只有地下的那只怪物值得玩家们如此兴师动众了。 更不要说，那两百人之间不止有一时疏忽说漏了嘴的人，还有从一开始就是作为“眼睛”而来的人。 “……综上所述，可以确定以型血、来自现实世界、劳资社保部部长、劣质饮料、十五个字要是还重复就太离谱了吧和第三帝国访谈为首的六个玩家团体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合作，他们决定在今天——也就是8月2日的晚上十一点对地下洞穴的蜘蛛进行讨伐。” “那个长的离谱的id是什么鬼啊……”当卫澜听取时光涟漪的汇报的时候，和瓶等人也在她的身边，还没等卫澜回应，和瓶就率先吐槽道：“这游戏的人数根本没多到id重复的地步吧……” “估计是常用id，”卫澜不置可否地说，“看来他们是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对地下那只怪物动手了——怎么样，我们要不要掺一脚进去？” “我们可以参与进去，但要乱中取利的话……恐怕有点难度。”言观说，“我记得型血和来自现实世界带着的两个团虽然不是规模最大的，但在地下探索方面的效率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再加上其他四个团队，我预估他们的人数不会少于两百，混进去浑水摸鱼应该不难，但更多的恐怕难以染指了。” 地下探索是一件需要团队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些以前或是在别的游戏中合作过、或是在别的游戏中对抗过的老熟人便顺理成章地联合了起来。 这个团队虽然只有卫澜、夏阡、和瓶、言观、原无水、谭双、安羽、陈韶、殷清研、展融十人——展融是被陈韶和殷清研拉过来的，他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团队行动的人，但奈何地下那龙潭虎穴是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闯不过的，再加上这个团队里多少也算是有合作过的人，所以就加入了。 诸如时光涟漪与和光同尘这样的可怜人，则被他们的馆长大人安排了任务——去加入其他的玩家团体，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这边提供情报。 坦白说，就连夏阡都搞不清楚卫澜到底派了多少人到这游戏里，光是他见过的面孔就有十几张…… “浑水摸鱼也就够了吧？”谭双把手中的术杖像筷子一样旋转着抛起然后接住，玩的不亦乐乎：“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怎么好好打游戏啊？重在参与嘛。” “就你那氪金的样子我可看不出什么‘重在参与’的要素啊……而且为了你那点铜币，害得我们几个加班加点把银行的任务做了，我搬砖都搬到吐了。”陈韶幽怨地说。 陈韶说的一点没错，谭双为了那次拍卖准备了过量的铜币，结果没用完就把归亡术杖拍下来了。然后她就面临了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钱没地方放。 于是谭双拉着老朋友们紧赶慢赶地把银行给建出来了，那几天他们感觉自己做梦的时候都在搬砖…… “我不是也额外付你们工钱了嘛……” “我也觉得参与到其中就够了，”原无水说，“即使不说我们是否有能力的问题，他们为战斗准备了很多，我们不应该想着怎么在背后捅人刀子。” “跟这种正直的家伙待在一起一定让你很难受吧？”卫澜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夏阡，小声说：“你整个人那种阴险的气息都被中和了。” “我什么时候阴险了？就算是我在宰客……接待客人的时候，我也是笑得很阳光的好吧？”夏阡反驳道，“而且你不懂，正直的家伙对我来说才最好骗，不，最好做生意。” “好了，这一点应该没什么可讨论的吧？”和瓶双手抱胸，“来都来了，都知道有一场战斗要在什么时候爆发了，不下去看看不是白来了？至于馋不馋和什么的……咱们一共十个人，其中两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毫无战斗能力”的夏阡和卫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这俩货一个是符文师，一个是博物学家，如果不算某些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奇思妙想的话，是真的只有被怪暴打的份。 和瓶接着说：“剩下的也没像别人一样专注练级，技能都没几个，别说gank别人了，不被别人gank了就不错，这有什么好说的？下去混混，看看能不能喝两口汤不就完了吗？搞不懂有什么好分析的。” “好吧，你说得对……” …… 当那些原本不属于这次行动的家伙在进行意义不大的讨论的时候，一场真正重要的商讨也在同步举行着。 游戏开服至今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除了职业行会，也有不少原本属于瑟纳凛城、损毁不算特别严重的建筑以任务的形式得到了修复，型血等人现在所在的这栋房子就是被玩家们修复的民居之一。 庄饮年自然没有钱多到给这些没人住的房子添置家具，所以这间房屋原本是空荡荡的。 而现在，这里摆了一张玩家们手工制作的简陋的木板桌，就是拿建设职业行会剩下的几条木板用钉子随便拼了一下，差不多到玩家的腰部。 此时这张桌子上摆着一张纸，而时光涟漪提到的六个团队领袖就围在这张桌子边上。 第60章 无可奉告的秘密会议 纸上画着一个所有人都不陌生的家伙。 以巨大的头骨为中心，延伸出八条腿，每条腿的一节由一根脊椎和连在脊椎上的肋骨组成，肋骨和脊椎之间的空间填充着泡沫状的眼睛…… 这家伙大家实在是太熟悉了，毕竟有一个算一个，他们每个人都在这家伙手上死过不止十次——试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型血把手上的圆珠笔转了一圈，时至今日所有玩家都对这游戏的画风崩坏见怪不怪了，这根圆珠笔还是他在博物学家职业行会那里用两枚铜币买的，同步在那里售卖的还有笔记本。 他在纸上画了几条虚线，把蜘蛛周围的空间分成六个部分：“根据我们的观察，boss对视线正前方——假设它具有视线的话——的目标攻击力度远高于对其他方向的攻击力度。 “而且由于眼眶开口在前的缘故，前方的玩家遭受与其共生的老鼠蝠的侵袭更为严重，所以按照我的想法，由我们小队和来自现实世界的小队负责左前方和右前方。” 来自现实世界神情平静，这一点是他跟型血的共识。 因为房间不大，所以六位领袖都是单刀赴会，此时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只是自己静静地思考，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在根据现有的情报做出猜测，为什么型血和来自现实世界会接手最困难的区域？除了危险之外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自己是否有必要争取？自己的团队是否有能力争取？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回响，但房间本身寂静无声，直到劳资社保部部长率先开口：“我对这件事没有意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团队可以负责应对正侧面，这种情况下，如果正面需要我们的法师增援的话，也比较容易赶到。” 劳资社保部部长是在拿到谭双和安羽提供的图纸后，最早尝试着组织法师职业行会建设的玩家，职业行会建设完成之后，自然而然地有一批玩家聚集在了他的身边，这也导致他的团队法师占比极高。 “那我们负责左后部分……” “另一侧面交给我们吧。”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划分了他们在这场战斗的站位，这些合作者是型血精挑细选过的，他们的实力刚好可以卡在三个分段上。 他自己和来自现实世界带领的团队是这里的第一梯队，能够应付正面的攻势。 劳资社保部部长和劣质饮料的团队是第二梯队，其中前者应付侧面算是游刃有余，说不定还能抽出手来支援其他方面，后者对侧面来说也算是稳妥。 十五个字和第三帝国访谈的团队则是第三梯队，这两队都是输出能力有余但防御能力不足，在后方相对稳妥的输出最好。 于是，在型血的安排下，划分战斗场所就这么以和平的氛围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是各队按照他们掌握的情报和区域划分制订更细致的战斗方针，然后晚上按照约定的时间动手了。 其余四位领袖都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型血和来自现实世界依然站在桌边。 “我注意到了，”来自现实世界说，“你并没有把那个最大的团队拉到这次行动中。” 来自现实世界口中的“最大的团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大团队——这支团队的人数有一百二十人之多，是地下探索中最庞大的队伍，也是最庞大的毒瘤。 这么说吧，从地下区域开放探索至今，在地下闹出的不愉快和恶性事件里面，至少有一半都跟这支团队有关。 倒也不是说这个队伍的方针就是烧杀抢掠了，只是这支队伍完全不对加入其中的成员做任何筛选和约束，相反的，成员要是跟外边的人起了冲突，不管错在哪一方，这支队伍的成员都很容易拉出几个兄弟来给自己撑腰——到了这个时候，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也得不到他们的关注。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团队几乎从没有有组织地干过坏事，但无组织的坏事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你不也一样吗？”型血反问道，“以那个‘行至海水变蓝’为首的团队的情报是你们收集得最多的，你们甚至把他们的骨干成员什么时候上下线都统计出来了，别说你没特意防着他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来自现实世界耸了耸肩，“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别告诉我你真以为说两句‘要保密’就能让我们行动的消息不泄露出去。就算你没邀请他们，他们今晚肯定也会掺一脚进来的。” “不是我没邀请他们，”型血纠正道，“是他们没有邀请我——我只叫上了那些跟我们表达过合作意向的团队。我怀疑他们可能是抱着独吞首杀的想法，你提供的资料也说明了这一点，在讨伐任务出现之后，他们招揽新人的速度和条件都提升了很多。”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有眼睛和脑子的，”来自现实世界的语气中充斥着鄙夷的色彩，“那种氛围的团队，加入了纯粹是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哪怕他们开出带做转职任务和白送一件初始武器的条件，也没多少人愿意加入。” “他们要来打boss我们拦不住，”型血摇了摇头，“但他们要来打我们的话……我的意思是，boss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你……” “的确，以我们这六个团队的实力，干掉那只怪物应该是可行的，但要同时应对他们和boss，是不可能的。”型血十分冷静地说，“而他们是注定要掺和到我们之中的，所以我们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放弃boss，和他们直接开战么……” “他们现在肯定也还没有独自讨伐boss的信心，不然他们早就动手了，所以哪怕现在我们放弃boss，他们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得到boss。而他们现在真正的主意应该是等到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收割胜利果实。” “那我们应该直接对他们动手？” “不，”型血摇了摇头，“是他们会先动手。” “你不是说他们会等到我们两败……”来自现实世界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型血想做什么，或者说型血已经做了什么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带着一个团队，我简直都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了。” “那还真是……过奖了。我只是在你提供的情报之上，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罢了。” 第61章 诚意 当日晚间十点三十分，型血等六人带领的团队的成员，以及一些不速之客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地下洞穴。 其中，有些“不速之客”对今晚的主角们不说抱持着善意，至少目前也并无恶意。 他们有的是从潜伏在各家团队之内的“间谍”那里得到的消息，有的是相熟的玩家私下透露的消息，也有的是自己发现了大量玩家不同寻常的动向，于是下来碰碰运气。 这部分人呢，不说他们是否有心，至少是无力破坏型血等人的计划的，人数和实力摆在那里，除非型血他们把boss打到残血然后全军覆没，不然抢人头什么的……梦里想想得了。 然而，此时正浩浩荡荡挤在入口附近，一边大声吵嚷着，一边走进洞穴的家伙们，对型血他们恐怕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这个在《神话默示录》里如今可以说是臭名昭著的团伙的首领，是一位名叫“行至海水变蓝”的玩家。 此时行至海水变蓝就站在人群的正中央，他的面前就是地下洞穴的入口，而他的追随者们已经在这个入口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 “人都到齐了吗？” 旁边有一个玩家立刻回道：“已经数了，一百二十五人都在这里了，只要头儿您一声令下，我们保准能把他们……” “哎，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行至海水变蓝摆了摆手，“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让弟兄们把手上的家伙事儿都擦亮点，也记着点边上人的id，别回头打错自家兄弟了。” 虽然总是团队、团队地说着，但在这场讨伐任务中其实不存在实质性的组队功能，玩家们只是自发地聚在一起而已。 因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更没有“队友无伤”这种设定——事实上，在地下探索的过程中，被队友干死的人还不少呢。 “你们几个管事的也把眼睛擦擦亮，盯着点boss的血条，到时候出手晚了反而贻笑大方。有必要的话，煽动周边的那些散人一块干他们，那些散人不敢当出头鸟，但总不缺敢跟在我们身后抢东西的，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份战斗力，我们的人数还是比他们要少的。” “还是头儿想得周到。” 就在行至海水变蓝在地下通道入口出卖弄他的那点谋略的时候，已经到达boss附近的型血叫来了其他几个团队的首领和骨干成员，正式说明了他的计划。 不提前说，自然是出于保密方面的考量。虽然把玩家之间那点把戏说成是一种“情报战”有点夸大其词的嫌疑，但型血可以肯定，这六个团队里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睛。 “什么嘛，原来今天不是boss战啊……”劣质饮料有些气馁，“真是的，这种事情下次要早说啊，亏我还兴奋了半天。” “先排除隐患么……我也赞成这一点。”第三帝国访谈点了点头，“那我们要不要通知队里的其他人做好应敌的准备？” “我的建议是不要，”来自现实世界说，“在正式开战之前，我们的目标到底是谁最好严格保密。” 劳资社保部部长有些忧虑：“如果不告诉他们的话，会不会导致他们的战斗准备不足？你们也知道的，大家现在主要的假想敌都是那只蜘蛛，突然跟其他玩家开战……他们未必能很快反应过来。” “但反过来想，对面的劣势更加严重。”十五个字对于型血的计划显得很有信心，“他们同样不会料到这么早就与我们开战，他们的盘算应该是等半个小时之后、等我们全都残血了的时候来收割人头。 “也就是说他们心中的敌人是一群已经精疲力尽、血条和蓝条都耗得差不多了的家伙，而且开战的时间应该是由他们来决定的。但实际上……呵呵…… “所以说啊，他们对于接下来的战斗的心理准备比我们还不完全，而且我们的人数还比他们要多。即使面对的敌人换了换，我觉得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就这么定了。”型血说，“正式开战之后麻烦你们尽快指挥队友应敌，尽量减少不知情的玩家的混乱。我们要等的‘朋友’好像到了，我去打个招呼，你们带人站得近一点。” 三分钟之后，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的首领行至海水变蓝与这支六队联盟隐约的领袖型血进行了一次堪称史诗性的会面。 两人身后都跟着上百人的大团，见面的氛围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剑拔弩张。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下一个瞬间便十分自然地分开。 型血嘴角带笑：“挺巧的啊，海水老兄，你们今天是要讨伐boss？要不我们给你们腾个地方，让你们先来？” 这话，基本是说得不能再客气了，但行至海水变蓝是不可能顺着这话说下去的——他自己的团队实力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就现在这百二十人，对上那boss不说一点胜算都没有吧，也只能说是给boss送菜去的。 “兄这就客气了，先来后到的规矩我们还是懂的，还是你们……” “都是朋友，整得这么生疏做什么？”型血一手拍在行至海水变蓝的肩膀上，行至海水变蓝的神情扭曲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正常。“这样，我替他们做了这个主，你给你的弟兄们挑个防卫，今天咱们一块把这boss做了。” “这……”行至海水变蓝连忙摆手，“我们今天下来就是观摩学习来的，为以后积攒点经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打你们的，别太在意，别太在意哈。” “那好吧，既然海水兄这么说……”型血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两个“百人大阵”交界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混乱。 “你是瞎子吗？还是把屁｜眼长脸上了？走路不看路的吗？”不速之客那边，一个叫做“不起名”的家伙毫不客气地指着自己面前的一位玩家。 那位隶属于型血团队的玩家自然不会在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情况下默不作声：“你他妈有病吧？！招你惹你了说话这么冲？” 不起名立刻拔剑出鞘，直接冲着那个毫无防备的玩家砍去。他的出手又快又准，还直直瞄着对方的脖子而去。 但被卷入冲突的那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他迅速捡起放在脚边的盾牌，堪堪挡住了不起名的一击。 不起名一击未中，更是怒上心头。他叫了身旁两个平时就跟他一起作战的玩家的名字，“你们俩，别光看戏了，帮兄弟一把！” 混乱，迅速扩大。 型血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事情，语气平静无波地对行至海水变蓝说：“看来，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了。” 行至海水变蓝那叫一个恨得牙痒痒，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没想到会没脑子到这种程度，破坏了他的大计…… 他知道这一切不应该发生的，至少不应该发生在现在，但是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忍辱负重地说出“这都是一场误会”这样的话，毕竟他向来是说“大家要为兄弟报仇”的。 所以最终，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对！这就是我们的诚意！弟兄们，开战！” 第62章 一场惨剧 如果说世界上大部分人能够想起过去发生了什么，一部分人能够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什么，而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够猜测到未来将要发生什么的话。 那么在这场看似由一起意外引起的争斗之中，型血毫无疑问是自始至终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那个人。 行至海水变蓝的团队很庞大，也很威风——任谁平时出个门都有几十上百人簇拥着的话，哪怕是头猪也会很威风的。 但是，一个组织大了，难免有不该进来的东西混进来，尤其是在这个组织几乎毫无准入门槛的时候。 说行至海水变蓝的团队漏的跟筛子一样，或许有些不太恰当，应该说是有一个筛子掉在了他们这一团散沙一样的乌合之众之间——这帮家伙，即使加入了一个组织，也掩盖不了他们本身的无组织属性。 更何况，行至海水变蓝其实也压根没有管理过这个团队，或者说他认为的管理就是把“今天去哪打谁”告诉身边的几个骨干成员，然后让他们把这条消息扩散下去而已。 像是型血、来自现实世界他们都在做的那些事情，比如制订作战计划、战后反思、给每个团队成员规划合适的升级路线和任务安排、收集怪物情报……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行至海水变蓝一件也没有做过。 说他不负责任吧，倒也不是，只是他根本没有想过领袖原来除了“把人拉到一起”之外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做。 他自认为自己玩游戏很认真了，可他的认真其实也不过是所有看得到的利益都要掺一脚进去罢了。 由这样一位领导者带领的团队，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对上一支人数将近是他们两倍的团队，胜利女神的天平在向哪边倾斜……从一开始就是很明白的了。 尤其是在这堆乌合之众已经被渗透得不得了了的情况下。 不起名只是型血安插的间谍之一，而且型血也相信，其他小队也一定在那边有他们自己的人。 或许这些“间谍”所做的事情，都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能够影响战局走向的事情，但纵然只是一次失败的施法、一次漏掉一个音节的吟唱、一发射错了地方的箭矢……混乱也在悄无声息地于行至海水变蓝的团队中积累和蔓延。 原本作为型血等人目标的“变异亡灵·蜘蛛”其实是个很安分的家伙，在从地底钻出来之后，只要是没人侵扰它的领地，它就会散成一堆巨大的骨头架子，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只有玩家很靠近它的那些骨头了，才会组合成一个整体对一定范围内的玩家大开杀戒。 这次战斗的场地是型血特意选好的，战斗的大部分区域在已经被玩家探索并搜刮了的安全区域内，而且己方是在相对靠近boss的方向。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战线被往后压到超过三十米，否则boss是绝对不会被惊扰的。 而倘若真的到了己方节节溃败的时候，那惊扰boss也就成了对己方相对更加有利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输了，还可以把boss叫醒来一波同归于尽。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真的比型血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大。 但型血也不觉得自己对于这帮乌合之众的重视是错的，也许在正面战斗中，这些家伙完全不是联盟的对手，但如果是在boss中背后捅刀子……那胜负就不好说了。 战斗开始之后，玩家们在战线上的站位都更加分散了，来自现实世界所在的位置，基本就在战线的正中央。 来自现实世界已经搭弓挽箭，但却迟迟没有射出手中的一箭，而是用挽弓时候的“视觉增强”不断在敌人的队伍中寻找着什么。 “奇怪，跑哪去了……”他转动身体，调节着自己的视野，“啊，找到了，居然让一堆人围在中间，就算是脆皮法师也太过分了吧……颂星，你带人进攻一下敌人的中军，最好让那家伙把身边的那些家伙派出去几个。” “好嘞，”颂星拉上了身边的好友，“薯条，你也跟我一起。” “为什么要拽上我啊……”虽然这样说着，芝士领域大薯还是乖乖地跟着颂星去了。 大约三分钟之后，来自现实世界从视野里很明显地看到行至海水变蓝身边出现了一阵骚动，两个原本围在行至海水变蓝身边的玩家不得不用更多的精力应付迫近的战斗压力。 “嘶……还是有点勉强啊，尽量一击必杀会比较好吧？”来自现实世界想了想，给型血发了一条消息：“你们能不能在左侧战线上给他们多点压力？我们这边的左侧。” 型血很快就回复了：“我尽力。”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随着己方收缩侧翼、更多的压力给到敌人中军，行至海水变蓝本人周边的防护明显稀疏了不少，他本人的上半个身子，也直接暴露在来自现实世界的视线中。 来自现实世界先是瞄准了行至海水变蓝的脑袋，但很快又下调了角度，把对方的躯干纳入视野的中心——这游戏不带准星，这点也是很受玩家诟病的一点，但目前看来制作组没有要改的意思。 就像制作组也没有要改掉义乌背包、方便面、圆珠笔和笔记本的意思一样。 如果有准星的话，来自现实世界或许还愿意赌一把，只要算准弹道下垂，瞄头也就瞄头了，说不准来个爆头什么的，稳赚不亏。 但没有准星的现在嘛…… 说实话，其实连能不能击中躯干他也没多少自信，毕竟他跟行至海水变蓝之间的距离是真的有点远。 来自现实世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弓拉至满弦，翠色苍风缠绕于箭矢之上，然后，随着他松开手指呼啸而出。 即使是附带了风元素的箭矢，飞行的轨迹也并不是笔直的——虽然这一点绝大部分原因在于他们还不够强。 苍翠的箭矢离弓而出之后，以一个不起眼的弧线在不到一秒钟之内就飞到了行至海水变蓝的身前。 然后……命中！ 只是，来自现实世界还是有点低估了重力的影响，所以虽然他实际上对准的是头顶、心里预期的是胸口，但实际上击中的是……裆。 来自现实世界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明白，行至海水变蓝的死因，到底是那一支箭把他的血条清空了，还是因为这家伙把痛觉阈值调得太高，以至于在男人难以承受之剧痛下，他的精神波动过于剧烈，使得游戏舱强制切断了他的连接…… 同样的，他也无法想象行至海水变蓝在那命运的一瞬间的感受——或许可以想象，但没必要。 第63章 战后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心怀恶意的不速之客那一团散沙一般的组织形式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由于行至海水变蓝也基本上从没有尽到作为领袖的责任的缘故，这家伙在被来自现实世界一击毙命之后，除了靠近他的几个玩家产生了些微混乱之外，其他玩家完全没有因为领头人的死而受到一点影响。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其他玩家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老大被人干掉了…… 战斗还在持续着，但胜利的天平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倾斜的方向。 与之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六队联盟所积累的优势正逐渐转化为胜势。 虽然玩家们的复活次数理论上是无限的，但在一场战役中的复活其实还是有一定上限的——毕竟等完三十分钟cd回到战场，没准打赢的那边连战利品都分完了，这种时候的复活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被玩家所击杀的玩家更容易出现死亡掉落，因为玩家本身对于负责回收他们的召唤法阵来说，不仅是需要回收的物体，还是回收过程的干扰源。 为了防止一不小心把不该回收的其他玩家一并回收，所以在被玩家击杀的时候回收死者的召唤法阵会对判定范围做一次收窄，不然很可能出现杀人者和被杀者一起被回收判定死亡的问题。 这就导致随身物品更容易被召唤法阵漏下，对于玩家来说所体现出的，就是被玩家击杀更容易出现死亡掉落了。 所以，战斗到了后期，即使有的玩家复活后赶上战斗还没有结束，也很难重返战场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已经随着多次死亡掉了个一干二净，赤手空拳地上去，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在战斗开始后四十分钟，战场上的最后一位不速之客也被消灭了。 型血挑了一颗稍高的石头站了上去，环顾四周：“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大家，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捡一捡，自己人的东西都保管好了，咱们上地上分东西了！” “yeah——” “这波赚大发了啊！” 玩家之间传来兴奋的欢呼声，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今天没能打成boss有点遗憾，但现在看来干玩家的收获也不比讨伐boss少啊！ 虽然由于野蛮生长的缘故，行至海水变蓝带领的不速之客们在装备上大多没有细致规划过的他们要好，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份战利品，而且个别骨干成员的装备纵使是他们看了也要直流口水。 近来玩家们已经在主城周围发现了不少类似曾经杀过陈韶两次的那只归亡骑士一样的精英怪，这些精英怪身上大多都有一两件让玩家们眼馋的装备。 就算行至海水变蓝他们目前要面对boss还有心无力，但面对精英怪还是绰绰有余的——实在不行百二十人围过去，耗也耗死了。 不远处，有旁观了整场战斗的人做出了和型血一样的判断。 言观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来型血他们已经赢了，行至海水变蓝那边，cd最短的玩家也还有六分钟才能回来，没戏了。” “啧啧啧，战况还挺激烈的啊。”陈韶双手抱胸靠在一根巨大的钟乳石上，“不过本来以为今天至少能混到点东西的，结果一无所获啊。” “你们要是在他们刚刚开打的时候听我的，在战团里面混一混捡点东西，今天不就不会一无所获了吗？”夏阡对此显然十分不满。 “得了吧，”和瓶用一种看穿了的语气说道，“你撺掇我们上去跟别人打，自己在这边看戏。打赢了你肯定要以‘是我出的主意’为由分一杯羹，打输了掉的也不是你的东西。我们还不了解你吗？” “哼哼……你们要是那么了解我的话，那就来猜一猜，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虽然不确定你具体想要做什么，但肯定是想要坑谁吧？”卫澜从她一直坐着的一块高台上跳下来，“人家都撤了，我们也走吧，这地下潮湿得要死，能不在下面待着还是不在下面了。” 夏阡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我什么时候坑过人好吧？我从来是讲究双赢的。不信你问那些跟我做过交易的人，哪个对我的服务不满意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如果不满意就……算了，跟你争这个没意思。”卫澜摇了摇头，“你说他们很满意，那就很满意吧。” “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蔑……”夏阡嘀咕了几句，“好吧，我确实有点计划，能够让我们几个顺理成章地从那六支小队的boss讨伐计划中分一杯羹——你们看我多好啊，赚钱还想着你们……” “肯定是因为你的计划你一个人完成不了吧？”和瓶再次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嘛，这也是原因的一部分啦……但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哦，真正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们之间真挚的友情……” 如果夏阡的语气没那么心虚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点吧。 “好了，说说你的计划吧，希望它是可行的。”殷清研说。 在说到他自己的计划的时候，夏阡还是能够正经起来的：“你们今天也看到了，至少在这只boss被消灭之前，那六支队伍和行至海水变蓝他们是不死不休的。的确六支队伍今天是重创了对方，但对方若真是豁出去阻拦，哪怕这一百二十多人全都手无寸铁，也能给那六支队伍的讨伐造成很大的阻碍。” “我觉得未必，”在这一点上，展融有不同的看法，“今天的战斗对于行至海水变蓝来说是大出血，但对那六支队伍来说却无异于一针大剂量兴奋剂。 “如果我是他们的领头人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尽快开启真正的boss讨伐——在行至海水变蓝他们喘过气来之前。” “的确，极限一点的话他们甚至可以在明天零点一过、复活cd刷新之后立刻进行真正的boss讨伐，这样行至海水变蓝他们绝对全无喘息之机。”卫澜说，“但我猜他们不会这么做。” 第64章 雇佣兵 “为什么？” “就像那奸商刚才说的，现在的行至海水变蓝等人，即使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底牌，光是一百多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大的麻烦。”卫澜一边举着挂在手腕上的灯光在前面引路，一边说。“这意味着六支队伍必须要分出一部分人来应对这个威胁。 “但根据水落石破和世界核平的分析计算，以现在那六支队伍的水平，拼尽全力对上那boss，也不过有八成的胜率而已。如果他们还要分出人手对付行至海水变蓝等人的话……就要牺牲自己的成功率了。” “但他们应该可以像今天一样集中歼灭对方吧？”原无水问，“像今天一样对上已经严重战损的行至海水变蓝等人，他们应该能以很轻微的损失处理掉对方的，到时候再专心讨伐boss，应该也可以吧？” “可不是只有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见胜负才是阻拦，”这次是言观开口了，“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行至海水变蓝等人来说，要想对那六支队伍产生阻碍，最有效率的行动应该是……堵出生点。” “……这未免有点不要脸了吧？” “倒不如说有多少名声臭不可闻的人和团体是要脸的？”夏阡耸了耸肩，“我敢肯定，只要他们想得到这一点，那就一定会这么做的。” “确实……”展融也意识到了出生点这块“孤悬海外”的战场，“对于那六支队伍来说，他们即使死亡，也最多只是三五成群地死亡而已。而这三五个死掉的人如果在出生点毫无防备地遭遇数量远多于他们的人袭击的话……是很可能压根走不出出生点的。” “这样行至海水变蓝他们就把那六支队伍的玩家变成了‘一次性’的，”夏阡说，“除非那六支队伍能用一条命干掉boss，否则这个手段基本可以断送他们讨伐boss成功的希望。” “因此就必须派人把守出生点……等于是分兵作战了。” “分兵的话，主战场那边的胜率就会下降。所以那六支队伍一定会选择一个恰当的平衡时间点，在‘他们消化这次战斗的战利品’和‘行至海水变蓝等人从这次战斗中喘息过来’之间取得一个平衡，然后在这个时间去开启正式的讨伐。”卫澜说。 “那么……这个环节之中，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呢？”夏阡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并没有人能在地下的漆黑环境中看到。“我觉得我们可以跟那六支队伍做一个交易。” “大概是‘雇佣兵’这种感觉的吗？”谭双对此显然有些兴趣，“但仅凭我们十个……呃，你和卫澜也不能算战斗力，所以是八个，要对付一百二十个……我觉得没戏啊。” “这可未必，”夏阡说，“会有人来帮我们的。” “你该不会打算把这件事转包出去吧？”卫澜狐疑地看着他，“然后自己赚差价什么的……” “我才不会干转包这种没品的事情呢……”夏阡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古代有些国家的军队是没有‘军饷’这种东西的，士兵们的报酬就是攻城略地的时候，所有抢到的东西都可以装进自己的腰包…… “那个团队，在游戏里不说人见人厌，也已经是臭名昭著了。而这样的一支团队，刚刚被人痛扁一顿变成了落水狗……你们猜猜，其他玩家是否会介意痛打落水狗一下呢？ “行至海水变蓝他们这次的确是大出血了，但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哪怕他们现在虚弱了，总也能从他们身上刮出来一两件好东西的吧？有这些战利品，我相信很多玩家都会乐意‘替天行道’一下的。” “所以……”卫澜精准地从夏阡的话里提取出了关键词，“你的打算是，从那六支队伍那里收了钱，然后一分也不给其他玩家，用空手套白狼的方法撺掇他们去对付行至海水变蓝等人——是这样的吧？” “组织玩家，可也是要付出劳动的。”夏阡对于空手套白狼的指控显然很是不满，“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可是打算带着你们一起赚钱的……你们就说干不干吧？” “……我好像确实没理由拒绝。”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干了吧。” “这不就得了吗？”夏阡微微抬起下巴，“正好，那几只队伍的首领就在那边，我去和他们谈谈生意。” “他们会答应吗？”安羽问。 回答她的是身旁的谭双：“我想他们会答应的，因为他们应该不难意识到，这个交易其实可以转个方向来做。” 正如谭双所说，没过多久夏阡就带着交易达成的好消息回来了。 “那么，卫澜，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夏阡如是说道。 “什么？”卫澜指着自己，“你该不会是……” 夏阡理所当然地说：“我可不像你一样有那么多下属分布在游戏里啊，由人脉广的家伙负责组织玩家，是很合理的吧？ “对了，其他人的任务是作为痛打落水狗的主力，没问题吧？” “……你说组织玩家要付出劳动，我还以为你打算自己去煽动呢……所以你这家伙在计划里到底去做了什么啊？！” “我去谈判了啊。”夏阡晃了晃手上的契约书，“而且整个主意不都是我出的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 庄饮年在精神网络里，旁观了今晚的整场战斗。 他晃了晃手上装着可乐的高脚杯，然后放到嘴边喝了一口——这次的温度是合适的。 “他们今晚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啊……这样看来，最开始规划的亡灵攻城的亡灵数量似乎有点少了，抽空再去添一点吧。” 庄饮年站起身，隐匿了身形，走出城主府来到他法师塔的建设场地附近。 因为这段时间玩家们肝声望很积极的缘故，法师塔内层墙体的建设很是顺利，他估计再有两三天，法师塔的内墙就能建完了——然后才是真正的，属于他的建设法师塔的时间。 只要把法师塔的一期工程完成，法师塔作为魔力枢纽的功能就得以体现。届时在法师塔的覆盖范围内，庄饮年的魔力总量就可以直接翻倍，而且借助法师塔的魔力汲取能力，魔力也可以不断自动回复。 也就是说可在线玩家数将要迎来一个飞跃了…… 这段时间，游戏官网上的留言十条有九条都是要求增加服务器数量，增加玩家容量的，可惜庄饮年此前对这些留言能做的只有视而不见。 等法师塔建成，玩家应该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排队上线了。 第65章 秘密武器（实验型） 就像卫澜他们所预测的那样，那六支队伍并没有选择仓促地应战地下洞穴的boss。最终，第二次，也是真正的boss讨伐战被约定在了一天之后。 在之后的一整天时间里，六支队伍先完成了这次战斗的战利品分配，基本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件新的武器装备和一些大概相当于完成一两个任务才能赚到的铜币。 然后，玩家们或是趁着这段时间砍几个怪，熟悉一下新装备的手感；或是抓紧时间做几个任务，凑够最后一点声望的零头再换几个技能。 总之，都在抓紧时间变强着。 庄饮年一向是很尊重玩家的意见的，11版本开服这么些时间，虽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停服更新，但时不时就会有热更新的补丁出现——有时是“修复bug”，更多的时候是增加一些功能和任务。 此前，缺少小型任务就是颇受玩家诟病的一点。玩家们能接到的任务大多都是建设型任务，这类任务简单的也要做几个小时，复杂的几天甚至十几天都未必能完成，但却要等到任务整体完成之后才结算奖励。 这就意味着玩家想要通过任务快速获取某种资源是很难的，想要刷点钱币和声望什么的，只能通过刷怪来取得。 于是，在不久之前庄饮年从善如流地新增了几个可以即时结算的任务，比如“清理街道”、“处理垃圾”……之类的。 要知道npc们也是会产生生活垃圾的，尤其是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严重依赖庄饮年从地球带来的补给的时候——那些补给大多都是塑料包装。 在最开始，绝大多数npc都按照这个世界的习惯，把垃圾随便扔在什么地方。还是在庄饮年的三令五申之下，这些人才懂得把垃圾收集起来，集中扔到城外。 不过一座垃圾山堆在城外也不是个事，所以庄饮年就让玩家在城外挖了个坑，然后把焚烧处理npc制造的垃圾也算作一个日常任务，发布给玩家…… 那些日常任务大多都跟npc的衣食住行……呃，没有行，总之是跟npc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坦白说庄饮年最近在考虑，让玩家帮npc洗衣服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今天玩家们约定的行动时间不再是深夜了，上次型血他们把时间定在夜里，主要还是为了尽量减少误入战场的玩家，以免把可控的战斗变成不可控的混战。 如今这六支队伍已经在诸多玩家之前亮过了拳头，想必过去不过四十多个小时，还不至于让其他人把他们在那晚的表现忘干净，光是他们六支队伍的存在本身，应该已经足够震慑那些宵小之徒了。 这次的行动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和上次一样，提前了半个小时、差不多七点半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就位了。 行至海水变蓝等人并未出现在地下洞穴里，如果不是他们选择偃旗息鼓了的话，那么恐怕就如同夏阡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把战场放在“出生点”上了。 同样是在七点半左右，主城的出生点附近已然是人头攒动，围在出生点周围的玩家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说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有些说少了。 这些玩家，当然不是来围攻那六支队伍的复活玩家的，而是夏阡等人通过各种手段拉来的帮手。 “喂，你说这两三百个玩家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打算来帮忙的？又有多少是来看热闹的？”卫澜捅了捅坐在她身边的夏阡，他们俩现在正坐在出生点旁边的一栋房子的房顶上。 夏阡摊开双手：“谁知道呢？可能真正从一开始就打算出手的不到两成吧。” “那你还显得那么有信心？！”屋檐下传来的谭双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安羽的回答：“他当然有信心了，因为一会儿要上去交涉的可是我们啊！他又死不了。” “但问题是，你们觉得他们能分清吗？”夏阡胸有成竹地说，“你觉得那些没多大脑子的家伙能够分清，围在这里的玩家们到底是来对付他们的，还是来看热闹的吗？” “所以你其实压根不打算跟他们开战，只是想吓唬他们是吧……” “倒也不能说‘压根不打算’吧……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我还是相信哪怕是看热闹的家伙也能转化为战斗力的。”夏阡说，“毕竟作为目标的那些人无法分清哪些人是敌人，他们就只能无差别地攻击。无差别的攻击之后，自然也会迎来无差别的反击。 “我一向是做万全的准备的，如果这些围观群众真的不敌行至海水变蓝等人的话……我不是还给你们秘密武器了吗？就用那个。” “坦白说，我现在心里的不安有九成都源于你跟卫澜提供的那些‘秘密武器’。”谭双看了看自己捏在手上的一小块石板，“一想到自己脚踩的地下居然埋着这东西……我就有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当场暴毙的错觉。” “不是错觉，”卫澜的语气中有着些许戏谑，“你手上的那块板子，的确足够让你当场暴毙了。” “……那你们居然让我给他们演示演示这东西的威力？！” “对啊，”夏阡理所当然地说，“把自己当场炸死，不是可以很形象地说明这个符文组的功能和效果吗？” “……那为什么不是你负责演示？炸死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人，比炸死一个有战斗能力的人更好吧？！” “这不是分工合作吗？”夏阡双手抱胸，“我跟卫澜废了好半天劲才制作了足够数量的符文组，我们两个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呢？总得分你们一些吧？” “有一句话叫能者多劳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夏阡斩钉截铁地说。 时间就在几人的闲谈中流逝，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们要等的人来了。 当“行至海水变蓝”这个id出现在出生点上的时候，原本吵嚷的玩家在短短两秒钟之内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吵闹的晚自习遇上了贴在门窗上的班主任的脸一样。 与其说是安静，其实更像是死寂一点。 第66章 优势在我……吗？ 《神话默示录》里有多少玩家没有被行至海水变蓝本人恶心过呢？这个数字应该还是蛮大的，毕竟行至海水变蓝本人并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角色，他只是从来不管束自己的队员罢了。 而要说到有多少玩家没有被他这个团队的人“亲自”恶心过，这个数字应该也不会太小。毕竟这个团队虽然臭名昭著，但也不能算是“全职恶人”，他们只是顺手干点强取豪夺的勾当而已。 但要在游戏里找到没被他们间接恶心过的人，恐怕不太容易。毕竟公共频道里成天上演着对这个团队的声讨，而且这些声讨一旦让被声讨的人发现，往往又都转化成一场骂战。 不过骂战归骂战，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纵然有些人能用熟练的脏话功底把人骂到拉黑了事，对错事实，也不会因为骂战中的最后一句话是谁说出的而改变。 所以，《神话默示录》的玩家，大多是见识过追随着行至海水变蓝的这些人的德行的。 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千夫所指。 出生点本身也是一个传送点，当然这个“传送点”其他人是用不了的，所谓传送和死亡的机制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解除召唤”然后“再次召唤”而已，所以只有作为召唤物的玩家可以使用。 行至海水变蓝他们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和型血他们所做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在尽量地提升实力，不过这两方的氛围可完全不同。 一方输得底裤都快没了，另一方赚了个盆满钵满，这氛围要是能一样，那才是见了鬼了。 行至海水变蓝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其中有一方面原因是他遭受了人生中最严重的一次“暴击”，物理意义上的。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来这么一下的话，他可能会在当代成为一个古老职业的继任者，不过在游戏里，来自现实世界的那一下只会留给他一些精神创伤而已。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背叛，他感受到了背叛。 不是那些潜藏在团队里的间谍，以他的智商，还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意识到自己的团队里存在间谍。 而是那些在这次失败后离他而去的“兄弟”。 其实，如果他拥有冷静思考的能力的话，就会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必然。 行至海水变蓝作为一个松散团体的领袖，他所做的事情仅仅是告诉其他人“去哪，打谁”而已。 这就导致在他的“兄弟”们心目中，他并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他们也不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领袖魅力。 他们跟在行至海水变蓝身边的唯一理由，就是跟着他有利可图而已——不管是做任务也好，强取豪夺也罢，总归需要个组织的。 但是这一次惨痛的失败，证明了如今跟在他身边不但无利可图，反而损失惨重。 再加上这帮人固有的名声方面的debuff，就使得很多人开始考虑是否还要留在这个团队里了。 如今跟着行至海水变蓝执行围堵出生点这一任务的玩家，只有不到八十人了。 八十人，也足够了…… 反正那些家伙死回出生点最多也就是三五成群，八十人对五个人，优势依然在我……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行至海水变蓝带着他仅有的七十多个弟兄传送到出生点为止。 纷乱吵嚷的空气很快冷却了下来，围在出生点外的玩家无声地让开一条通路，数百双眼睛盯着站在出生点上的八十个人，竟让这些人在游戏里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来。 的确，正如夏阡所说的那样，围在这里的两三百人里，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今天要跟行至海水变蓝他们干上的。 他们可能只是过来看看，也可能只是想在这场讨伐任务中蹭一点贡献。 他们可能不会站出来说什么，但他们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已经是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了。 行至海水变蓝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就好像那些砸在他身上的视线重于千钧一般，明明那只是没有重量，甚至不带多少感情的视线而已。 他压根没有打算走到那条被让开的通路上，而是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站得最靠前的玩家，那个玩家头上顶着“暗喻呓语”的id，行至海水变蓝觉得自己对这个id似乎有些印象，但具体是什么印象，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们堵在这儿干什么？出生点是你们家开的吗？” 安羽的语气很是平静：“我们只是在等人而已。而且我们没有阻挡任何人正常使用出生点，你看，大家不是给你们让了出去的路了吗？” “等什么人？” “等在出生点赖着不走的人。”安羽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是我们要等的人吗？” 行至海水变蓝过了几秒钟才想明白其中关隘，他气极反笑：“好啊，你们是跟那帮人串通好了来阻挠我们的吧？” “我们不打算阻挠任何人进行正常的游戏活动，”虽然这样说着，安羽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你们随时可以离开这里，继续你们该做的事情。” “我们该做的事情就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然后以一敌四吗？”安羽故意环顾四周，“如果你们这么有自信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到地下去？” 行至海水变蓝咬牙切齿地看着围在出生点外的玩家们，不可能的，这个人数……不可能战胜的。 跟在行至海水变蓝身后的玩家们都露出紧张的神色，纷纷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家伙事上——倒不是说他们对于可能的战斗已经蓄势待发，而是他们剩下的家当实在不多了，手上的这点家伙再掉了，就真一贫如洗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行至海水变蓝狠狠地一挥手：“我们走！” “头儿？！” “这……” “走！别让我说第二遍！” 临走的时候，行至海水变蓝扭过头，咬牙切齿地对安羽说：“这次算你赢了，我记住你了。” “……原来你之前不认识我吗？”安羽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打击，“我好歹也做了那么大的贡献……” “其实我觉得，你说‘我好歹也从你们手上赚了那么多钱’更容易被记住。”谭双附在安羽的耳边说。 “是更容易被套麻袋吧……” 第67章 真·BOSS战 “结果到最后，我做的那些东西还是没派上用场啊。”卫澜有些失望，“那个行至海水变蓝未免也太怂了吧？我还指望着用他们这帮人测试一下我制作的爆裂符文组的威力呢。” “你现在也可以测试的啊，”夏阡抬起下巴，“喏，出生点周围不是正好围着一大堆人呢吗？你现在引爆所有我们之前埋设爆裂符文组，正好可以看看那些符文组在人群中爆炸的效果。” “……你疑似有点太极端了。”卫澜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片刻心动的，“他们可大多是被我的属下们召集起来的，要是被集中起来炸死，以后可不好办了。算了，测试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到这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夏阡转头看向地下通道的方向，“剩下的事情……如果有的话，也是和瓶他们的事情了。” 今天他们这十个人分了两组进行作战，夏阡他们四人负责处理出生点这边的事情；和瓶他们六人则负责把守地下通道入口——如果行至海水变蓝等人不选择围堵出生点，而是直接去地下找那六支队伍的麻烦的话，就由他们六个进行阻拦。 地下通道的入口很是狭窄，六个人也足够把守那里很长时间了——虽然他们的装备在诸多玩家中算不上第一梯队，但如今的行至海水变蓝他们也绝对算不上装备精良，所以总体来说夏阡对那边的六个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在确定了对方把主力转移到地下通道入口之后，夏阡他们也可以带着出生点这边的人赶过去做一次前后夹击。 行至海水变蓝带着他仅剩的兄弟们离开之后，出生点附近的氛围轻松愉快了不少。围在附近的玩家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态势，开始闲聊起来。 他们并未离开出生点附近，因为难保对方不会杀个回马枪过来，所以在讨伐任务被完成之前，他们都不会离开这里。 这场讨伐，就在这样“众志成城”的氛围下正式开启了。 虽然这只“变异亡灵·蜘蛛”第一次登场的时候，是声势浩大地从地下钻出来的，还凭着登场的余波就干掉了不少玩家。 但实际上这只是初次登场才有的效果，从那以后，如果没有玩家进入它的领地的话，它就会变成散落一地的骨头架子，只有在被惊扰的时候才会组合成那只庞大的蜘蛛。 七点五十几分，六支队伍都清点好了人数，组好了各自的阵型，按照事先约定的站位和负责区域，从四面八方接近那只蜘蛛，然后停在了规划好的战斗界限之外。 八点整的时候，来自现实世界站在战团前方，娴熟地挽弓搭箭，向着那颗巨大的头骨射出一箭。 一箭命中，蜘蛛随即被惊扰。 散落一地的巨型骨头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牵引着组合在了一起，作为躯干的头骨，作为四肢的脊椎，怀抱着泡沫状眼球的肋骨……同以往被分毫不差地组装了起来，就仿佛有某种图纸在指引着一般。 “战士，放精神广域防守！”型血大声指挥，虽然具体面对什么技能要做什么已经早就说过了，但难保有人一紧张就忘干净了，所以还是要提醒几句。 根据以往的观察，这家伙在被惊扰之后，会在完成组合的第一时间释放一道精神范围攻击。经过几次验证，目前认为战士的精神防御技能是应对这一击最有效的方法。 为了应对这个招式，团队里的绝大多数战士都学习了这个技能。此刻广域防守的光辉接二连三地在战团前方亮起，点点星光连接成连绵不绝的光幕，把所有玩家都庇护在身后。 精神冲击抵达这道光幕之后，在光幕上掀起阵阵涟漪。涟漪最为密集和激烈的地方，被庇护在身后的玩家甚至有这玻璃一样的光幕即将碎裂的错觉，但最终这些涟漪还是被光幕消弭无踪。 一击不中，蜘蛛似乎显得有些恼怒。它发出一声尖啸，寄居在头骨里的老鼠蝠接二连三地从眼眶中飞出，生长在上面的人面菇哭声大作。 然后，它抬起两只腿，向着地面狠狠踩下。散发着绿色光辉的裂纹向着玩家们蔓延而去，并不断分支、扩散。 “小心绿色的末端！近战玩家趁这时候到近战输出距离！” 蜘蛛那些生长在肋骨之间的泡沫状眼睛会发射一种类似负能量射线的射线攻击，以此阻挡玩家接近。但在它使用腿释放藤蔓攻击的时候，对应的腿是无法使用负能量射线的，这就是近战玩家接近的良好时机。 型血话音刚落，那些绿色光辉的末端就突然升起数根粗大的藤蔓，如果站在那个位置上的话，估计死法就会和那个被穿成串的永生会邪教徒差不多吧。 不过即使有型血的提醒，也还是有些倒霉蛋没能躲开这一招，被当场送走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时，发动藤蔓攻击的那两条腿附近已经有近战玩家到了近战输出位置，开始稳定地削减蜘蛛的血量。 蜘蛛高高扬起一条腿，型血就已经预判了它的下一步动作：“所有人散开！它要拆自己了！” 蜘蛛用抬起的那条蜘蛛腿卸下自己另一条腿上的一块肋骨，然后把那根比树干还要粗大的肋骨向着某个方向的玩家狠狠投掷了过来。 横扫过来的巨型肋骨对于渺小的玩家来说简直是洪水猛兽，但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 按照事先约定的战术，萨满们在巨型肋骨的行进路线上布置了数不清的图腾柱——萨满的技能大多是持续消耗魔力的，单纯立个装饰性的柱子基本没有多大消耗。 同时，德鲁伊们也操纵着藤蔓，见缝插针地缠绕在肋骨上，减缓着肋骨的行进速度。 至于其他玩家，他们则按照型血是指示迅速散开……好吧，说是仓皇逃窜更恰当一点，而且不少人还在仓皇逃窜的同时吱哇乱叫着。 总之，战斗就这样在混乱而有序的情况下进行着，玩家们各自分工合作着，boss上方的血条也在缓慢而坚定地被他们削减着…… 第68章 胜利 六支队伍的队长，制订的战斗方案是这样的： 最初并不用急着对boss进行攻击，更多的是处理蜘蛛的那些伴生物，由法师、游侠还有术士分别应付老鼠蝠和人面菇；近战玩家趁着蜘蛛释放其他技能的时候接近蜘蛛，然后进行低烈度的近战输出。 然后等待蜘蛛使用那招“拆卸投掷”，这个技能会让蜘蛛自己卸掉自己一根肋骨，然后扔出去。它扔的骨头越多，那些泡沫状的眼睛周围的防护就越少，越有利于玩家输出造成伤害。 根据不那么精确的测算，攻击那些眼睛造成的伤害是攻击肢体连接处的十倍，攻击肢体的二十倍，攻击头骨的五十倍。 所以前期最好省下mp，把技能放在效益最大化的时候使用。 剩下的部分，就是些细枝末节的部分了，关于各种技能有什么效果、该怎么应对，更多是个人层面的事情了，无需特意由他们六人讨论。 “很好，这下第四条腿也裸着了。大家抓紧时间输出！” “我知道了的说——” 乱码看着眼前如同团状鱼卵一样的眼睛，举起手中的剑，斩了过去。 坦白说他不是很喜欢对付这些眼睛，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包裹着眼睛的半透明薄膜被剑锋撕裂，只有手指头大小的眼睛哗啦啦地从中流出，还带着些粘稠的透明液体。这些眼睛在离开了包裹它们的囊泡之后，似乎还并未完全失去生命活力，依然在不断地转动着。 “来个火元素帮帮忙！” 在之前，玩家们没少在这些眼睛上吃亏，因为谁也没想到这些已经掉在地上、说不定还被踩了好几脚的眼睛居然还能释放负能量射线。 乱码自己就因为这个栽过一次，后来大家都长记性了，对这些眼睛必须得斩草除根才行。 汉谟拉比响应了乱码的号召，他召唤出一只火元素，指挥着火元素来到乱码附近，把他砍出来的那堆眼睛焚烧殆尽——这些眼睛在有囊泡保护的时候元素抗性很高，但离开囊泡就很脆弱了。 战斗就这样顺利地进行着，boss的血量被稳定地削减着——虽然盯着看的时候甚至难以察觉血条是否真的在减少，但只要隔一两分钟再看，就会意识到这场战斗的确是在向前推进着的。 过了足足两个小时，当最后一丝血条从那只怪物的头上消失的时候，绝大多数玩家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ahhhh——！”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声音，但在这个声音的余响还没有完全从地下洞穴里消失的时候，其余的欢呼声就接二连三地从各处传来。 “赢了？赢了……” “赢了！哇哈哈哈哈！居然真的赢了！” 型血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那只之前还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已经回归成了一堆散乱在原地的骨头架子，看上去和战斗开始之前的样子没什么分别。 型血几乎要以为，之前那两个小时的苦战只是一场错觉了。 但这绝对不是错觉，耳畔传来的欢呼声、眼前浮现的任务结算界面……都在向型血真切地证明着这一点。 他们赢了。 十几天的努力，在这个时候开花结果了。 “叫什么叫？！东西还没捡呢就叫！快去捡战利品啊！”劣质饮料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哇咔咔谁捡到就是谁的——” “不不，实际上是没有这种约定的好吧！”型血的声音湮没在疯狂的浪潮之中，最先发话的劣质饮料已经被乱剑砍死了，砍他的人也不乏他自己的队友。 混乱在短短几秒钟之内爆发，型血气得太阳穴直跳，要不是那货已经被砍死了，他都想亲自上去一发负能量射线送那家伙归西！ 战利品的分配明明是事先就讲好的事情，你他妈多嘴个屁啊！ 型血决定收回自己刚才的感慨：所有人都“冷静一点！我们的人，维持秩序！” 最终，型血的团队艰难地维持住了战后的秩序，他们组织着还存活着的玩家收拢了boss死后的残余，然后按照开战之前订好的协议完成了战利品的分配。 顺便，型血还把引发了这场混乱的劣质饮料叫去，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教育——是的，比boss战的时间还长。直到劣质饮料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勉为其难地放他离开。 …… 另一边，虽然这些人并没有在正面战场上直面那只蜘蛛，在整场战斗的过程中，也没有释放一个技能、没有掉一滴血，但他们依然是参与了这场讨伐任务，也做出了“贡献”的。 哪怕这贡献几乎微不可查，但依然是真切地存在着、并被记录了下来的。 “我收到任务奖励了！” “真的诶，我也收到了！” “哇——这游戏也太智能了吧？我们帮他们拦住阻挠他们的人，也会给我们算贡献值？！” “和光同尘说的是真的啊……居然真的白嫖到贡献了！” “这怎么能算白嫖？我们好歹在这里站了快三个小时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玩家都收到了任务奖励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收到？”谭双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变化的资产数目，“我都准备把自己炸死了，我的贡献居然还不如那些壮胆的围观群众？” “不对劲，”安羽眉头微蹙，“我也没有收到……作为直接出面交涉的人，我的贡献不说比其他人要多，至少也不差才对。” 房顶上的两人看着计算为的贡献度，却并不如楼下的两位显得意外。 “看来，你的实验得出结果了呢。”卫澜看着一片欢乐的玩家和愁云惨淡的谭双与安羽，“我对这方面不如你了解，就由你来解释实验结果吧。” 夏阡挠了挠头：“实验什么的……顺便的事情而已，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喂！楼下两位，你们不是已经拿了佣金了吗？怎么还想要贡献奖励啊？！ “这样一来，我基本就可以确定了，这个‘游戏’所使用的贡献值计算系统，就是‘因果权重计算系统’，只有这个系统，才能如此精确地理清诸多原因与诸多结果之间的对应关系，并计算其权重。 “时空位移术、逻辑符文应用、符文程序编译……还有因果权重计算系统，这个叫做庄饮年的回归者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呢。” “看上去不像是坏事，”卫澜耸了耸肩，“而且就算是坏事，你不是也不在意世界是否毁灭吗？” “我有说我在意的是世界吗？”夏阡反问道，“我在意的是……时空位移术是我的老师发明的法术，逻辑符文在现在的本初世界线的最初应用出自我手，符文程序学是我发明的，因果权重计算系统也是我做的…… “这些东西，现在全是我的专利啊！他根本没交专利费就用了，甚至都没告诉我！”夏阡撸起袖子，“哼哼……我一定会从他手上把专利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 “……你开心就好。” 就这样，《神话默示录》的玩家们面临的第一次讨伐任务和boss战就这样在各不相同的氛围中结束了。 这场战斗，在混乱与秩序并存的状态下开始，在混乱与秩序并存的状态下进行，也在混乱与秩序并存的状态下结束。 就如同那些协力完成了这一壮举的玩家们一样。 第69章 真理协约 地球时间2132年8月3日凌晨，当型血代表那六支队伍与夏阡签订了一份雇佣契约的时候，在距离这座主城不过二十公里距离的诺若米城，也有人把一份契约放在了伊莎波·卡特的面前。 诺若米这块领地，从很早之前就是卡特家族的领地，按照这个世界的习惯，在正式场合和官方文件上，统治这篇领地的伯爵也被称为诺若米伯爵。 伊莎波·卡特正是现任诺若米伯爵的次女，虽然她今年才只有十五岁，但是现在，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关键时刻。 现任诺若米伯爵虽然刚刚年届四十，但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步入了一个可以被称为命不久矣的阶段——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少见。 在这个世界上，由于各种各样超凡力量的存在，纵然是普通人类，也有四五十岁的平均寿命，这在一个生产力低下、压迫普遍且严重的社会，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了。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众神需要“信仰”，只要愿意献上虔诚的信仰，对于一些对超凡者来说根本不算麻烦的问题，绝大多数教会的神职人员都是很乐意出手帮忙解决问题的。 而在这样的世界里，超凡者和贵族，以及一些长寿种族能够享有的寿命就更加漫长了。 像是庄饮年一样的九级超凡者，如果没有被谁干掉、也没有因为严重污染而异化的话，把所有延长寿命的方法都用上，活上一两万年是很轻松的——当然，真正能活这么长的人几乎没有，因为他们都不是被其他人干掉就是异化了。 而对于精灵之类长寿的种族来说，他们的平均寿命就有两千年左右，不过延寿的方法对他们的效果不强，精灵超凡者最终能活的年头并不比短命种族的超凡者要长。 至于贵族，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愿意在超凡道路上精进的贵族越来越少了，但即使是以凡人的身躯，也能承受一两种延寿方法的负担，再加上魔药的辅助，活上一百五十年一般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真正能活到一百岁以上的贵族并不多。 原因很简单，漫长的寿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人类的身体并不强韧，要想这具躯壳在一百年后依然功能正常，免不了时刻注意和保养。 这就好像现代人都知道不熬夜、清淡饮食有助于保持身体健康，但大家还不是天天修仙到深夜，然后与垃圾食品为伴吗？ 真要让贵族们为了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去过一辈子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们才不会这么干呢——至少年轻的时候绝不会。 总之，现任诺若米伯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年轻的时候跟不少贵族一样，滥用过提升快乐的魔药，也做过不少荒唐的事情。所以他的身子也跟那些和他一起荒唐的家伙一样，早早地垮掉了。 现如今，随着诺若米伯爵的身体状况一天差过一天，三位在继承顺位上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的继承人之间的竞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伊莎波就是伯爵爵位的三位有力竞争者之一。 在这个世界上，决定继承顺位的因素有很多。 与现任领主的亲缘远近、超凡等级，以及年龄，都是相对重要的因素。 一般来讲，现任领主的长子/女拥有最优先的继承顺位，此后是其他子女，然后才是兄弟姐妹和其他亲属。 伊莎波是现任诺若米伯爵的次女，她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不过伊莎波本人是一位一环的法师，而她的哥哥阿玛迪乌斯只是一位骑士侍从，在超凡等级的加持下，她基本上和她哥哥在继承权的优先程度上是一样的。 至于另一位继承人……伊索尔德·卡特是之前一任伯爵的独生子，但前任伯爵去世的时候他才出生不久，不足以继承爵位，所以最终伯爵爵位落到了他父亲的弟弟，也就是现任伯爵的头上。 至于伊索尔德本人，他虽然也是超凡者，但只是一位炼金术师学徒，在超凡等级上并没有特殊的优势。 现如今比较有希望争得诺若米伯爵爵位的，就是这三人了，而看现任伯爵的身体状况…… 恐怕不出半个月，这场竞争就要得到结果了。 同其他两位继承人一样，伊莎波也在争分夺秒地增加着自己继承爵位的希望。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所以她既不像阿玛迪乌斯那样到父亲跟前刷存在感，也不像伊索尔德那样试着合纵连横那些叔叔伯伯。 她只是把自己关在魔法实验室里，比往常更为拼命地寻找着晋升的一线希望罢了。 这天，伊莎波照常在凌晨一点结束了一天的实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近几天的实验数据。 然后，在某一次抬头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一头银发的青年，厚实的斜刘海遮住了他的左眼，只留下一只翡翠色的右眼，目光平淡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伊莎波。 伊莎波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但她并没有发出惊叫，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啪，啪，啪。 银发青年一边鼓掌，一边站了起来：“不错，我喜欢冷静的人，只有冷静的人才有进行交易的必要。” 他慢条斯理地行了一礼，“在下，不过是‘真理协约’的一介业务员，你可以称呼我为尤拉里亚。” 尤拉里亚掏出一张金色的契约书，推到伊莎波面前：“我到这里来，是想要代表真理协约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交易的内容，就在那张黄金契约书上写着。大致的内容……就是真理协约将帮助你成为下一任诺若米伯爵，但对应的，我们希望在你继承伯爵爵位之后，得到整个诺若米领一半的土地——当然，不包括这座诺若米城。” 尤拉里亚看着伊莎波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想，哪怕是执掌仅剩一半的诺若米领，也好过作为一个一事无成的贵族小姐，被随便地联姻给谁吧？” 第70章 单选题凭什么不能全选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够确保我继承到伯爵的爵位？”伊莎波问，“既然你们把这一点作为交易的条件，那肯定是有方法的吧？” “这一点告诉你也无妨，”尤拉里亚说，“根据我们的调查——恕我直言，近五十年来，卡特家族的继承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超凡等级最高的家主，居然才只有一级。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承者中出现了一个二环的法师，你说会怎么样呢？更不要说，在这种情况下你本来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 “从一环晋升二环，对一个靠自学成才的小法师来说，大概的确挺不容易的吧？”尤拉里亚戏谑地看着堆在桌面上的实验资料，“但只要有合适的辅助药物，以你现在的水平，在五天之内晋升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是我说的，可以保证你成为下一任诺若米伯爵的方法。” 伊莎波沉默了，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双赢的买卖，晋升超凡等级本就是超凡者梦寐以求的，更不要说在晋升之后还能得到一个伯爵爵位了。 就算代价是只剩半个伯爵领，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伊莎波的脸上露出了挣扎和犹豫的神情，她沉默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我……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之后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您当然有充分考虑的权利，”尤拉里亚用夸张地语气说道，“只是我必须提醒您一点，现任伯爵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您不能无止境地考虑下去。即使是我们，也没办法在已经尘埃落定之后，再让您成为伯爵。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我们的条件已经明确地写在契约书上了，如果您决定签字，或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可以随时叫我的名字，我会及时出现在您的身边的。” “等等！”伊莎波叫住了身形已然变淡的尤拉里亚，“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口中的‘真理协约’……到底是什么？你们又要怎么保证，你们不会违背契约？” 尤拉里亚的身形又变得凝实了起来，他用手捋了捋遮住眼睛的厚厚刘海，“真理协约是为了契约而诞生的组织，只要是写在契约书上的契约，我们是绝对不会违背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不过，除此之外我无法给您任何实质性的保证，是否相信我说的话、是否接受我们提出的交易，决定权都在您的手上。” 尤拉里亚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伊莎波就这样盯着放在她面前的黄金契约书。 交易的内容和条款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提出了应对种种可能的细则，不管是由于伊莎波自身资质问题，还是出现了某些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总之只要伊莎波没能成为下一任诺若米伯爵，就无需为交易支付代价。 看上去，没有任何可以钻空子的地方，那个自称代表“真理协约”的尤拉里亚，是真心想要达成这个交易的。 对她来说，把名字签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伊莎波单手托腮，眉头紧蹙，很显然是在为了契约的事情烦恼。 然后，她的一根手指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右耳上的珍珠耳环。 四环幻术·真实幻像！ 伊莎波的魔力瞬间被这件远超她超凡等级的道具吞噬，还是她随身携带的几件用于临时补充魔力的道具及时帮她回复了魔力，才勉强供应了这件道具所需的魔力，让伊莎波免于被抽成人干的命运。 嘶……好痛！ 魔力被数次抽到枯竭，所造成的精神力负担是不可小觑的。伊莎波感觉大脑深处传来尖锐而剧烈的痛感，痛到她恨不能立刻撞墙来缓解来自精神体的痛苦。 她的双手在因为剧痛而颤抖着，也无力维持自己平时端庄的坐姿，整个人瘫软在高背椅上，几乎要从椅子滑落到地面上。 不行……时间，不多，不能浪费…… 伊莎波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用颤抖的双手取下一根羽毛笔，就这样在一张实验记录的背面，用因颤抖而扭曲的字体写道： “致卡特（划掉奥利维亚老师，自称来自真理协约的人在图谋诺若米伯爵领的领地……与您仅有一面之缘的学生，伊莎波·卡特敬上。” 然后，伊莎波跌跌撞撞地走到摆放着各种魔药的柜子旁边，从柜子上拿出一瓶珍贵的“弱效魔力合剂”，直接灌进了自己嘴里。 接着用魔药带来的一点魔力，在空中勾勒了一个信使魔法的法术模型。 一只被养的白白胖胖的鸽子出现在伊莎波的面前，伊莎波把写好的信拴在鸽子的腿上，然后轻轻拍了拍鸽子的后背：“去……吧，找你的……主人去。尽快。” 鸽子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然后径直穿透了城堡的厚重墙壁，向着北方笔直地飞去。 伊莎波挪动着无力的双腿，把自己摔回高背椅中，恢复成单手托腮的姿势，然后解除了笼罩在这个房间里的真实幻象。 虽然她没有手段确定，但她有至少八成把握，那个尤拉里亚肯定没有真正离开，说不定就在很近的地方观察着自己。 好在那个尤拉里亚凭气息来看也不过是低阶的超凡者，而伊莎波一直随身携带着那件奥利维亚送给她的幻术道具，这才给了她向外报信的机会。 那个尤拉里亚提出的交易的确很诱人，但伊莎波作为一个智力水平正常的人，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提出的交易。 就算不说这场交易可能蕴含的阴谋，光是用半个伯爵领去换更快从一环晋升为二环的机会，而且还是用药物晋升……本来就是伊莎波亏大发了吧！ 但是，既然这个“真理协约”已经表现了染指诺若米领的意图，那即便自己拒绝了交易，对方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一定得……请一个镇得住场子的外援来才行。 伊莎波的脑海里转过诸多念头，最终，她只是如同纠结到了极致那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隐匿了身形的尤拉里亚静静地看着睡着了的伊莎波，然后，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两份一模一样的黄金契约书。 “三选一的问题，只要全都选了，就一定会选到对的那个……不是吗？” 第71章 异教徒竟是我自己 “咕咕！咕咕！” 奥利维亚在半秒钟之内完成了从梦中惊醒到翻身下床，再到抄起法杖对准声音的来源的全过程，并不假思索地释放了数个不同的防御型法术笼罩自身。 “什么嘛……原来是信使啊。”奥利维亚用手梳理了一下因为糟糕的睡姿而凌乱的头发，“哈——大半夜的，到底是谁在找我……” 她挥手撤掉了身上的法术效果，然后解下鸽子脚上拴着的信筒，看到了那封来自伊莎波·卡特的信。 说实话，看到这个名字，奥利维亚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谁啊”…… 过了几秒，她才从盛放着“无关紧要的记忆”的角落找到了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奥利维亚·卡特自己就是卡特家族的一员，只不过她当初是作为某一任诺若米伯爵的私生女出生的。 奥利维亚大概是在十岁出头的年纪成为庄饮年的学生的，在那之后她就离开了诺若米领，跟着自己的老师满大陆乱跑。 到如今奥利维亚已经二百七十多岁，这二百多年来，她其实并不是没有回过诺若米领，更不是没有进入过诺若米城。 在奥利维亚小时候，在欧若蓝王国的分裂战争没有爆发之前，卡特家族还不像现在这么窘迫，每一代继承人里甚至都能找到几个中阶的超凡者——像如今这种“菜鸡互啄”的局面，在奥利维亚小时候是难以想象的。 只是后来，卡特家族因为在内战中的站队问题而家道中落，不要说中阶的超凡者，家族继承人的行列里，就连二三级的超凡者都很少见了。 奥利维亚四环的时候，就曾经接到家族的请求，这些族人们想起了这么一位在外游历的中阶“长辈”，迫切地希望这位长辈能够为家族撑腰。 然后奥利维亚拒绝了。 比起困在诺若米领那堆烂摊子里，还是自己在外面无拘无束地游历更加有趣一些。 不过这么多年的游历，奥利维亚也没少路过诺若米领，如果路过的时候她刚好有空的话，那她也不介意过去看一眼。 嗯，绝对不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心态才去看的。 奥利维亚最近的“看一眼”，就是距今七八年前的事情，当时她在城堡里走着，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比较着。 这里比几十年前更破了，这个房间比几十年前更穷酸了，这个人比几十年前更丑了…… 反正就是在心里吐槽这种事情，然后她在给家族子弟进行魔法基础教育的教室里，看见了一个超可爱的家伙。 可爱到奥利维亚捏了那孩子的脸足足半个小时的程度。 面对可爱的家伙，奥利维亚是从来不会吝啬的，她当场把一件自己已经用不到的魔法道具送给了当时还是小萝莉的伊莎波，还顺手把自己以前的魔法书找了出来送给对方。 哦，对了，还给那个孩子留了魔法联系方式。 “唔，现在算算应该十四五岁了吧？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哈？！” 原本因为回忆起了愉快画面而显得十分愉悦的奥利维亚目瞪口呆地看完了这封信，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怕不是看错了。 “真理协约……真理协约？没听说过的组织啊……”奥利维亚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封信，似乎想从信件本身看出些端倪来。 有来历不明的组织在图谋诺若米领…… 奥利维亚攥着手里的信，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之后，快步走出职业行会的居住区，向着庄饮年居住的城主府走去。 虽然实际上，庄饮年是住在通过异界之门连接的地球上。 在奥利维亚踏入城主府的时候，远在另一侧的庄饮年就察觉到了她的造访。他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然后通过异界之门来到城主府，刚好撞见进来的奥利维亚。 “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来找我。” 奥利维亚并没有对自己的表情做任何管理，所以庄饮年很容易地就看出，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我刚刚收到了一封信，来自诺若米城的信。”奥利维亚开门见山，“老师您看看信的内容就知道了。” 看完全部内容之后，庄饮年的脸色也不比奥利维亚轻松多少了。 “真理协约……这个组织，我也没听说过。但在这个魑魅魍魉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跳的时代，我们也只能把所有跳出来的家伙都当成魑魅魍魉了。”庄饮年此刻已经睡意全无，“有至少九成的可能，这是一个‘异教组织’。” 这个世界“异教”的含义，与地球的所谓异教存在一定的差异。 在这里，是没有哪个正神教会会称呼其他正神教会为“异教”的，除非这两家教会已经决定全面开战了。 而异教也并不等同于邪教，不过这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邪教信奉已经被流放的邪神，而异教信仰的则是还未诞生的“新神”。 那些打算在新一场神战中剑指神位的超凡者，他们的组织就是异教，他们的追随者就是异教徒。 是的，按照这个标准，《神话默示录》就是异教，玩家和npc则是异教徒。 不过一般来讲，真正有资格被放上台面称为异教的，他们的领袖都是半神——庄饮年现在还不太够格…… “居然有异教敢把手伸到安宁教会的教区腹地吗……”奥利维亚有些难以置信，“如果真是异教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因为南北欧若蓝王国都信奉安宁与救赎之神，所以紧邻骸骨荒原的诺若米领，的确可以算是安宁教会的教区腹地。 奥利维亚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师，我想请个假……我得回去看一眼。” 虽然奥利维亚对卡特家族没多少感情，但她还是自有一份“主人翁心态”在的，卡特家族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想把属于我的东西抢走…… 诺若米领么…… 庄饮年向南方望去，骸骨荒原是一块东西狭长的区域。主城本身又比较靠近骸骨荒原的南端，所以最近的、可住人的区域就在十几公里之外，再往南走几公里，就是诺若米城了。 是真的很近。 他看着奥利维亚的眼睛，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 奥利维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虚提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裙摆，就像她第一次和庄饮年见面的那天一样：“当然可以，我的老师。” 第72章 我最喜欢对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维尔·尤拉里亚，正如伊莎波猜测的那样，他本人是一位低阶的超凡者，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是一位三芒的刺客。 也正如庄饮年所猜测的那样，作为“真理协约”业务员的他，是一位“异教徒”。 此时此刻，他的对面正坐着另一个人。 伊索尔德·卡特端详着面前的黄金契约书，“尤拉里亚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客户服务一向是我们真理协约引以为傲的部分，”尤拉里亚说，“作为客人的您无论有什么问题，只要与交易的内容有关，我们都会予以解答的。” “契约上的交易条件是‘诺若米领一半的土地’，我想问这一半的土地究竟是那一半的土地？是相邻的一半土地？还是不相邻的土地？谁来指定作为交易内容的这一半土地？” 嘁，问了糟糕的问题啊…… “由我们来指定交易的内容，至于土地的连续性……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般都会是连续的一块土地。” “我明白了。” 就在尤拉里亚以为伊索尔德肯定会拒绝交易的时候，却发现伊索尔德爽快地在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那么，交易这样就算达成了吧？”伊索尔德浅笑着看向尤拉里亚。 尤拉里亚检视了一遍契约书，然后收起签有伊索尔德·卡特这个名字的黄金契约书，点了点头：“是的，这样契约就成立并生效了。我们会按照约定，为你送上‘王国官方的支持’。” 尤拉里亚行了一礼，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这样一来，就剩最后一个继承人了…… 他回头看向伊索尔德的方向，他知道这个家伙一定在心里有什么别的打算，说不定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契约的内容。 但这不重要，如果他真打算违约的话，“契约”的力量会让他知道诚信的必要性的。 从契约成立的那一刻起，契约的内容就如同真理一般镌刻在世界的基石上了，即便是神明，也无法违背…… 说来也巧，伊索尔德签下契约之后不久，尤拉里亚就感应到了最后一位客户的呼唤。 他先对着全身镜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和发型，才来到伊莎波·卡特的面前。 今天已经是伊莎波开始考虑的第三天了，希望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伊莎波今天依然坐在那张写字桌旁，尤拉里亚也如同初次见面那天一样坐在了她的对面。 伊莎波抬起头：“啊，尤拉里亚先生，你来了。” “是的，您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还是说……您已经做出决定了？” “嗯，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伊莎波点了点头，“你们开出的条件很优厚，我也很需要你们提出的那些条件——无论是诺若米伯爵的位置，还是更高的超凡等级。总之，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成了！这个月的业绩有着落了！ 尤拉里亚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用半个伯爵领作为交易的筹码的话，下个月、下下个月的业绩说不定也有着落了！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来自真理协约的一介业务员。 像他这种没能留在真理协约活动重点的大陆南端的业务员，在组织里的地位基本等于小透明——他也接不到什么有关组织战略布局的交易任务，只能在远离本部的地方用交易为组织提供资金、材料和据点。 甚至连传教这种活，都轮不到他干——他所在的地方离本部实在是太远了，就算发展了信徒出来，也没办法带人过去接受洗礼。 谋夺诺若米领，是他重返本部这个庞大计划的一环…… 然后，他听见对面那个少女悠然自得地说： “但是，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对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家伙说‘不’。所以，你的交易，恕我拒绝。” 尤拉里亚似乎听到了理智断弦的一声。 他很想把双手拍在桌子上质问一句“你他妈耍我呢？”，也很想当场把对面那家伙的脖子给抹了，但他不能这么做。 真理协约的规章制度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清楚地知道这座城堡里有一位五铎的骑士在，这位骑士正寸步不离地守在现任诺若米伯爵的身边。 凭借他通过某个契约才得到的潜行能力，他可以在不惊动那位骑士的情况下潜入城堡内比较外围的区域。但只要动起手来，他的气息必然会被那位骑士所察觉！ 就算他能干掉伊莎波，也肯定没办法逃出去；就算他侥幸逃了出去，与阿玛迪乌斯和伊索尔德达成的两笔交易也全都泡汤了。 现在，他至少还有三分之二押注正确的机会——再算上自己会如约提供的协助，那么成功率还不止三分之二。 于是，尤拉里亚只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强撑着维持了自己的仪态，行了一礼：“既然你不打算签下名字，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他打了个响指，躺在桌面上的黄金契约书随即化作金色的粉末，随风飘逝在空中。 接着，尤拉里亚的身形渐渐淡去，就要离开这个房间。 “慢着！”伊莎波缓缓地起身，“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 “哈？！”尤拉里亚气极反笑，“你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磕多了魔药，已经神志不清了吗？就凭你也想……” “伊莎波”抬起手中的法杖，下一秒结界便封锁了整个房间。 然后，她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从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九岁左右，却穿着绅士老爷们才会穿的衣服的小男孩。 “‘迷失者’奥利维亚·卡特向你问好。怎么，我拦不住你吗？” 奥利维亚举着比她还要高的法杖，走到尤拉里亚面前，品尝着对方惊慌又强作镇定的神情。 “很好，我劝你不要有过激的举动。不然我敢保证，我的举动只会比你更加过激……” 奥利维亚手法娴熟地把尤拉里亚捆成粽子，“接下来，我有话要问你，你最好老实交代。我相信你是不愿意体验一位幻术师的拷问的，对吧？” 第73章 跑了……吗？ “第一个问题：真理协约是不是一个异教组织？” “是。你应该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不想与一位半神为敌的话，这件事最好就到此为止。”尤拉里亚说，“找上卡特家族是我不对，但你们目前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就此收手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是么？”奥利维亚满不在乎地靠在墙边，“我可不认为一个低阶刺客能混成一位半神的心腹。就算你死在外面，那位半神也未必知道，更未必在乎，不是吗？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好好配合我的问话。” 尤拉里亚闭上了嘴，彻底激怒一位幻术师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有幻术师的起点都是心灵幻术，渗透、影响和控制他人的心灵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肉体的拷问总归是有个极限的，人体在遭受剧烈刺激时存在自我保护的机制，而且人体本身也难以承受长时间、破坏性的拷问，如果不想让拷问的对象死掉的话，拷问就不能无止境地进行下去。 但心灵的拷问则不同，没有阈值，不需要间断，也没有拷问致死的风险……只要维持住肉体的生命体征，拷问可以永远地持续下去。 除非预设了灵魂层面的禁制，否则没人能在幻术师面前保守秘密——作为精神力量大师的他们，有时候不需要拷问，就能直接从意识层面读取问题的答案。 可惜，这个奥利维亚·卡特似乎是打定主意只用询问的方式来获得信息了，要是她打算进行意识搜查的话反而好了…… “很好，第二个问题：你在诺若米城一系列活动的目的是什么？” “……进行交易。” “进行交易，还是散布交易？” “只是进行而已。” “在诺若米领活动的，像你这样的‘业务员’，一共有多少？” 尤拉里亚回答的很干脆：“只有我一个。” …… “最后一个问题，”奥利维亚站直了身体，“你签订契约使用的‘黄金契约书’，是什么？” “……” 沉默。 “很好，我已经明白了。”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奥利维亚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奥利维亚抬手一道闪电弧把尤拉里亚劈成焦炭，然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伊莎波，处理一下尸体。” 房间里，在一种通常情况下无法看见的视界里，一些稀薄的云烟汇聚凝固，最终组成了尤拉里亚的模样。 灵魂逃逸！ 尤拉里亚魂体的眼神中充斥着怨毒的神情，虽然灵魂逃逸不比真正的复生仪式昂贵，但也是他用半辈子的积蓄才买到的“保险”。 即使在奥利维亚出现的时候他就有消耗掉这次逃逸机会的自觉，但真的用掉这次机会，他的心底还是产生了一种如同被烈焰灼烧般的痛感。 一般生命体无法以灵魂方式长时间存活在物质世界，因为仅凭灵魂是无法完全盛放一个人的心智、记忆、意识和人格的，这些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消失，最终留下的只会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游魂。 回去重塑肉体，这又是一大笔花费。不知道要签下多少份出卖未来的契约才能凑够…… 临走时，尤拉里亚恶狠狠地看了奥利维亚一眼，似乎是想把这张面孔刻在心里。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张脸绝对不是奥利维亚的真实样貌，尽管他的理智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即使把这仇记下了，他这辈子也很难有复仇的机会——他们两个人，可是足足相差两个等级的。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 碰！ “什么？！” 尤拉里亚的魂体本想从窗户离开这个房间，然而却仿佛撞上了一层屏障一样，被径直弹了回来。 精神结界上荡漾起层层涟漪，尤拉里亚的身形在这次撞击后短暂地显现在了奥利维亚和伊莎波面前。 尤拉里亚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还没有法杖高的小男孩向他一步步地逼近，然后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说道： “那么，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灵魂湮灭！ 作为魂体的尤拉里亚在一瞬间被轰杀得连渣都不剩，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半句咒骂，更不要说遗言了。 奥利维亚一边收集空中漂浮的灵魂粉尘，一边对伊莎波说：“记住，以后杀人一定要确定对方死透了——从身体到灵魂。” “嗯！我知道了，奥利维亚老师。”伊莎波一边处理尸体，一边回答。 在用占卜确定了尤拉里亚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之后，奥利维亚才撤掉了一直笼罩着这个房间的精神结界——有这个结界在，只要是未经许可的精神体，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虽然她之前看上去只是施展了一个笼罩物质世界的物质结界，但实际上，在物质结界展开的同时，一层精神结界也随之展开了。 这时候，伊莎波也已经按照奥利维亚的吩咐把尸体收拾好了。 这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把尸体往空间道具一塞，然后用清洁戏法处理一下地毯，也就完事了——超凡者的尸体是优秀的诅咒法术原材料，虽然已经变成焦炭了，但也不是不能回收利用。 此前，在奥利维亚装逼并询问尤拉里亚的时候，伊莎波其实就站在旁边，只是奥利维亚用幻术掩饰了她的存在。 伊莎波的胸前正怀抱着一个大号的手写本，她双手把本子递给奥利维亚：“奥利维亚老师，这是您让我记录的询问内容，请您过目。” 其实，奥利维亚并没有亲口说过收下她作为学生，她只是继承了一点奥利维亚的书本笔记而已。 但如果按照卡特家族的辈分称呼，那就更奇怪了，至少伊莎波做不到管一个看着比她还小的“小男孩”叫祖宗，而且现如今的卡特家族也不是奥利维亚的子嗣，奥利维亚未必能接受她多出一堆的“子孙”…… 奥利维亚默认了老师这个称呼，因为她其实也不想被人叫祖宗。 然后她看着这个本子上写着的“笔录”，脸色显得有些扭曲。 奥利维亚老师：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走了？（愉悦 尤拉里亚：哈？！你的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磕多了魔药，已经神志不清了吗？就凭你也想……（愤怒，气笑了，然后变成震惊 奥利维亚老师：‘迷失者’奥利维亚·卡特向你问好。怎么，我拦不住你吗？（愉悦 第74章 严禁偷税！ “怎么样，奥利维亚老师？”伊莎波局促不安地问，“我没有漏记什么吧？” 奥利维亚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你倒是没漏记什么……但我记得我说的是把拷问得到的情报记录下来，没说需要原样把对话都写上去啊…… “还不止是询问时候的对话，你甚至把询问之前的对话都写上去了。而且，”奥利维亚加重了语气，“为什么你要用括号把情绪都写出来啊？而且为什么我一直在愉悦啊？！” “我、我本来是想把表情和微小动作写出来的，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情报……但是细节太多了写不过来，我只能把感受到的情绪写上了。”伊莎波吞了吞口水说道： “我感觉您当时挺愉悦的啊……啊，难道说您其实是很严肃的，是我感觉错了吗？我这就把您的情绪改掉！” 奥利维亚差点没有当场去世：“停停停！你还是别改了，重新写一份吧。对话可以就这么写，但是把前面的部分都删掉，从我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写。 “然后那些情绪也全都删掉，尤其是我的情绪，不许写我很愉悦！懂了吗？” 伊莎波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我明白了，奥利维亚老师，您一点也不愉悦，我这就重新写一份！”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 奥利维亚的心头不免浮现出一丝担忧，这记录是之后要拿给庄饮年看的，她可不想给自己老师看的东西上充斥着“她很愉悦”的描述…… 不过话说回来，有个学生（划掉可以随便指使的人还真是爽啊…… 这次，虽然庄饮年是和奥利维亚一起来到了诺若米城，但负责主要行动的还是奥利维亚，庄饮年只是在暗中提供保护，以防尤拉里亚还存在更高超凡等级的同伙，或者尤拉里亚本人是真理协约的核心人物，引来半神隔空投射力量或直接神降。 当然，对于后面那种情形，庄饮年能做的也只有带着自己的学生用时空位移术跑路了——只要对方不是专精时空领域的半神，他还是有自信跑掉的。 而之所以由奥利维亚出面而不是直接由庄饮年出面，防的是真理协约面对死亡的业务员，可以用占卜等方法确定其死因。 庄饮年对占卜与反占卜没什么特别的研究，他虽然能使用一些人尽皆知的九环占卜和反占卜魔法，但这些陈年法术的效果未必有六七环的独有魔法强，他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事情掩盖下来。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由一个即使暴露也不会被真理协约重视的人出面，这样真理协约未必有兴趣报复一个五环法师，即使报复也只会按照对付五环法师的标准进行，对庄饮年和奥利维亚来说也就更加安全。 要是真理协约的半神发现自己的部下被别的“候选人”干掉，即使没有阴谋，也保不准对方脑补出什么阴谋来…… 不过庄饮年特意跑这一趟，并不是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的。 诺若米领是距离骸骨荒原最近的几个领地之一，离主城更是只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就算是走着，一个上午也就到了。 庄饮年一开始选中瑟纳凛城作为游戏的主城，本身就是存了觊觎诺若米领的心思的。 玩家需要走出骸骨荒原，他们需要真正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留在庄饮年构建的“新手村”中。 他们会走得很远，甚至走到庄饮年不曾踏足的地方。 他们需要一个窗口，去真正地认识这个世界。 诺若米领就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它与骸骨荒原接壤，而且还是卡特家族的领地，他的学生之一就是这片领地的合法继承人——白送的宣称，谁会不要呢？ 虽然庄饮年也可以选择带着玩家打下一个跟他毫无瓜葛的领地，但他不想这么做，至少在游戏的初期，在玩家们还相对弱小的时候，他不能这么做。 正式的战争和继承权之间的纠纷是有着很大的差别的，前者会引发周遭贵族的同仇敌忾，事情传到王都，说不定会有王国的军队来抵御侵略；后者则只是一个家族内部的小打小闹，即使这个家族把自己打残了，也跟别人没有关系。 最多是有一些豺狼虎豹会想要趁乱咬下一口肉来罢了。 那样正好，还是那句话，白送的宣称，谁会不要呢？ 防御战争打到最后，打进敌方贵族的城堡里，是很合理的吧？ 奥利维亚自己，也很清楚这些内容。 或许她不太了解有关游戏和玩家的部分，但她知道一个剑指神位的超凡者是不会偏安一隅的。 她的老师，迟早要带着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走出骸骨荒原，而与“主城”近在咫尺的诺若米领，一定会是他们的第一站。 真理协约造成的这次事件，就是庄饮年合理进军诺若米领的理由。 与其说庄饮年当时问的是可不可以跟她一起去诺若米领，不如说他问的是可不可以把诺若米领交给老师。 ‘奥利维亚老师，’伊莎波的声音把奥利维亚从思绪中惊醒，“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我带您去见父亲吧。如果父亲知道有您在的话，肯定会放心地把诺若米领托付给您的。” 奥利维亚摸了摸伊莎波的头——对于比伊莎波矮二十多厘米的奥利维亚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叫奥利维亚老师了，直接叫我老师吧。我就不跟你们这些小辈抢爵位了，跟伯爵说一声我来了就行。” “……啊？”伊莎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奥利……老师！” “……你脸怎么红得跟西红柿似的，”奥利维亚露出无奈的表情，“好了，先别急着激动，这两天有你忙的。 “我看你差不多已经到了晋升二环的水平了，还没有晋升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晋升仪式，还是风险问题？” “都有，”伊莎波搓了搓自己的脸蛋，试图让自己的脸恢复正常，“我能查到的晋升仪式在没有主持者的情况下风险都太大了……” “你主修的是哪一类魔法？” “我也是幻术系的，”然后她又小声地说，“您留下的书里就幻术系的内容多……” “那好，”奥利维亚拍板道，“正好我这儿有一整套迷宫晋升仪式的材料，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来为你主持晋升仪式。” 伊莎波看懂了那双眼睛里的深意，行了一礼：“我知道了。” 第75章 被发现了 “老师，您不打算留下吗？”奥利维亚看着站在面前的庄饮年，“仅凭我自己的话，未必能控制住这里的局面。” 庄饮年看着北方：“我的朋友们已经把法师塔的内墙部分建好了，接下来的环节只有我本体出马才能放心。那几个继承人有什么强大的助力吗？居然连你一个长辈兼五环法师都控制不了局面？” “阿玛迪乌斯是现任诺若米伯爵的长子，一直以来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爵位的那个人，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一直与诺若米领第一骑士团的团长交好——就是现在守在伯爵病榻前的那位骑士，他和我一样都是五级。 “伊索尔德这些年与他父亲几位在王都的旧友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据说他成年的时候还得到了一位王子的贺信。他也结交了很多市政厅的官员，而且有传闻说他手上可能有前任伯爵留下的秘宝，不知是真是假。”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虽然有不少人支持我成为下任伯爵，但这些人在家族中大多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有能力在伯爵人选上下注的那些人是不会选择一个他们根本无法对其施加影响的角色的。 “而且那些人肯为了家族支持我上位，但却未必支持我扶植伊莎波上位，所以伊莎波这边的筹码，只有我本人和她实际控制的第一法师团了——第一法师团还不是满编。” 奥利维亚本人是不太适合到王都去接受国王的册封和教会的洗礼成为领主的，因为庄饮年被南北欧若蓝王国和安宁教会通缉的缘故，作为学生的她也没少对王国的追兵和教会的骑士下手。 虽然碍于贵族身份没有正式下达通缉令，但实际上奥利维亚·卡特这个名字早就上了王国官方和教会的黑名单了。 到时候南欧若蓝王国和安宁教会未必会对她下手，但肯定会在她周围掘地三尺试图找到庄饮年的踪迹，这对庄饮年来说就有些麻烦了——尤其是在他明知安宁教会已经开始处理候选人的时候。 “第一法师团最强大的超凡者是……？” 奥利维亚叹了口气：“别提了，法师团团长是个三环的元素法师。” “……那是挺艰难的，”面对这样的情况，庄饮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我记得我带着你离开诺若米领的时候，当时出来阻挠我的第三法师团副团长都有五环。” 奥利维亚对于卡特家族的没落显然也深有所感：“现在别说第三法师团了，效命于家族的所有施法者加在一起都凑不齐一个满编法师团，骑士团也只剩一个了。” “嗯……”庄饮年思索了一阵，“你目前有对其他人表示过自己对伊莎波的支持吗？” “没有，其他人甚至目前还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奥利维亚回答，“虽然我已经帮伊莎波举行了晋升仪式，但她本来就已经到了晋升的关头，说是自己晋升的也很合理。” “那正好，你干脆就不要出面表示支持了，就让那些人以为伊莎波依然在单打独斗好了。”庄饮年一边想一边说，“现任诺若米伯爵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有表现出对某一位继承人特别的偏爱吗？” “我不了解现任伯爵的为人，不过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至少对于他自己的两位子嗣，在继承方面他是一视同仁的。” “那么也就是说，当二环的伊莎波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伊莎波了？”庄饮年点头说道，“这样很好，省的我去下心理暗示……不，倒不如说这样刚好……伊莎波也是幻术师，对吧？” 奥利维亚有些迷惑：“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如果在现任伯爵宣布继承人的时候，房间里出现了隐约的幻术波动……会怎么样？而且还是在他宣布的继任者正是那位幻术师小姐的时候。”庄饮年对这个想法显然很有兴致。 “这……我想阿玛迪乌斯和伊索尔德一定不会服气的，他们和见证人很可能都会要求在设置反魔法屏障的房间里再做一次宣布，而且他们一定会在第二次宣布之前把伊莎波塑造成犯人……” “但伯爵恐怕未必能撑到反魔法屏障设置完毕——就我的观察，这座城堡里可没有现成的反魔法屏障。”庄饮年摊开手，“到时候事情一定会发展到各凭本事的阶段吧？” “在这种情况下，各凭本事就等于是开战了。” “开战不是挺好的吗？”庄饮年反问，“开战了，那些在日后可能会作为‘自己人’存在、却比敌人的存在还要恶心的家伙才会跳出来，我们也有相当合情合理的理由把他们赶尽杀绝——这不是刚好吗？ “你要做的，就是别急着以支持者的身份站出来，给他们一些时间，好让那些跳梁小丑和魑魅魍魉们有时间跳出来作乱。只有去除了这些碍事的家伙，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诺若米领。” 奥利维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之后她抬起头，看着她老师庄饮年的眼睛：“老师，您实话实说……您是不是打算把那些人，当成‘野怪’送给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去刷？” ……被发现了。 庄饮年大义凛然地抬头挺胸：“怎么可能呢？！你把你老师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为了找点野怪就把人赶尽杀绝的人吗？这是为了诺若米领未来的和平与安宁……”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奥利维亚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您心里想的是‘被发现了’呢。” “……”庄饮年摆了摆手，强行跳过了这个话题，“好了，总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执行无所谓，总之是要送话柄给剩下两位，让他们带着他们的支持者自投罗网。 “不过你也别太放任不管了，要真是翻了车，就只能用强行接管而不是和平继承的方式得到诺若米领了。你应该能把握好分寸的。 “我会留一具化身在这边，遇到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去找我。我和那些朋友们大概会在十到十五天之后过来，尽量让这里在十五天之内乱起来。” “我明白了，”奥利维亚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十五天之后伯爵还没死怎么办？他只是活不了多久了，但具体能活多久，还没有定论呢。” “……那你就负责送他去死啊！”庄饮年一扬法袍，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不要再问这种问题了！” “诶？我还有很多问题……算了，”奥利维亚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我的老师总是喜欢把问题丢给学生呢…… “伊莎波？你来了啊。正好，我有几件事交给你……” 第76章 人生中第一座法师塔 对于诺若米城和主城这种相距不过二十公里、飞行术五分钟就到的地方，庄饮年是用不着空间系法术的。 “法师塔啊……” 就连耳边呼啸的风声，似乎都无法完全覆盖庄饮年心跳的声音。 曾几何时，无论是回到地球还是建立法师塔，都是庄饮年只敢在梦里想象的东西，但是现在，其中一个已经实现了，另一个也已经实现在即了。 庄饮年分神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冥想环境——这应该算是一种危险驾驶行为，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交警，所以无所谓了。 曾经萦绕其间的黑色雾气已然消失无踪，就连以往日积月累之下的污染痕迹也已经完全消去，庄饮年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全世界没有任何超凡者能够比拟。 呃，不对，他的两位学生精神状况也应该挺好的，毕竟他们也加入了精神网络…… 总之，庄饮年觉得自己要冲击十环，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还有些拿不准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决定超凡者能否晋升的，除了实力和污染状况，还有另一种要求。 对于骑士、战士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坚定的信念；对于游侠、刺客来说，他们需要的是自身的“道义”；对于德鲁伊来说，他们需要的是靠近自然的心灵…… 而对于法师来说，他们需要的则是“知识”。 法师在晋升的过程中，会将一种乃至多种“知识”融入自身冥想环境，知识会在某种程度上塑造自身的冥想环境，对应的冥想环境会更利于施展对应的法术。 庄饮年的冥想环境就是以幻术和死灵为主的，他在施展幻术和死灵系法术的时候，效果就要比“不专业”的法师好一些。 同样的，他在施展那些他不专业的法术的时候，效果也比不上“专业人士”。 用来融合的知识未必要是自己的研究成果，只是越到后期，法师就越偏向于用自己的研究成果作为知识融合进自己的冥想环境。 因为这样的知识可以很快完成融合，这就使得冥想环境暴露在污染面前的时间比较少，在晋升途中吸收的污染也就比较少。 庄饮年拿不准的地方，就在于他要以什么样的知识进行晋升。 真要说的话，他最近五十年最伟大的研究成果，当然是把原本传奇等级的时空位移术简化到了九环层次——这个成果拿到法师协会去，能把一半的时空系法师吓死。 至于另一半，他们早在失传已久的时空位移术重出江湖的时候就吓死了。 但庄饮年的冥想环境已经被塑造得更亲和幻术和死灵了，要把这份知识融合进去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而且庄饮年也不打算真的转修时空系，因为他对于时空系的研究仅限于时空位移术和其他的空间跳跃型法术，对时空系的攻防法术一窍不通……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原因——简化时空位移术这份“知识”，用来晋升传奇都绰绰有余了，在晋升十环的时候用掉……总觉得有些浪费。 所以他最好得找个幻术系或者死灵系的研究成果来晋升…… 但说起这两个系别，他最近几十年还真没有类似简化时空位移术这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研究成果。 “运算型幻术体系倒是能算个成果，但目前还是个半成品，根本没达成我最初的预期……还是抽时间把幻术体系再研究一下吧，我可不想用半成品晋升啊……啊，已经到了。” 庄饮年低下头，看到了下方那座城市。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建设，这座城市，总算不像刚开始那样一看就像荒废了几百年的样子了。 最近，就连城墙都已经修复了三分之一左右，城内的建筑也大多都建设完毕了，看来“重建城市”这个系列任务很快就要宣告完结了。 这个任务结束之后，公会功能就要开启了。 希望玩家们还能和谐下去……虽然现在也没多和谐就是了。 在主城附近活动的时候，庄饮年向来是把隐身当习惯的，这次也不例外——他隐身着来到对于玩家来说已经“建成”的法师塔边上，看着那座其实还没有现代的高楼大厦要高，但在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被称之为“塔”的建筑。 法师塔虽然被叫做“塔”，但实际上和现代人印象里那种高达数百米的通天巨塔是不同的。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建筑水平，除非是混杂了超凡材料、兼具堡垒用途的城堡，一般的建筑都很难超过五层。 与这些建筑相比，法师塔自然就是一座高大的“塔”了。 庄饮年从上到下环绕了“法师塔”好几圈，玩家们做的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要好一点，至少这法师塔内墙看上去还是圆的，这就足够了。 庄饮年先是用一层帷幕笼罩了法师塔周边的区域，然后用范围型精神暗示让所有人都不会在他施工的时候进入现场，就开始进行法师塔真正的建设了。 法师塔作为魔力枢纽和战争堡垒，自然不是用砖头木板来建设的。真正的主材料是秘银合金，纯秘银太贵了，而且导魔效果过于优秀，极易受外界魔力环境变化影响。 秘银合金层蚀刻着法师塔所有对外部生效的法阵，比如防御法阵、攻击法阵、侦查法阵，是法师塔的功能层。 秘银合金层下是极薄的一层精金，这层精金上将会遍布魔力吸收和引导的符文，再结合布置在法师塔内的临时储魔法阵和魔力中转法阵，共同组成了法师塔的枢纽层。 秘银合金层外部原本应该是作为物理防御层的紫钢，这种金属是这个世界能够提炼出的最坚固的金属。 但庄饮年亲自考察之后发现，这种金属的性能完全比不上地球的钛合金，所以他舍弃了紫钢，选用地球生产的肽合金作为物理防御层的材料。 作为一位正儿八经的三焰炼金术师，庄饮年操纵起金属来还是很娴熟的，只是需要蚀刻的法阵和符文过多，以至于哪怕他能直接操纵金属，也用了将近十个小时才搞定。 寻常的法师要做起来甚至还更麻烦一点，非炼金术师可做不到这样一体铸造、瞬间成型，他们只能先在金属板上刻画好符文，然后再由雇佣的炼金术师将刻画了符文的金属板熔炼到一起。 这是一件很考验炼金术师手艺的工作，符文是一种很精确的东西，如果在熔炼的过程中发生了断裂、扭曲，符文也就失去了效果。 庄饮年处理好法师塔的事情之后，已经到了深夜时分，托约书亚制作的那些路灯的福，现在主城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般漆黑了。 庄饮年想了想，自己要不要给“玩家建的砖塔突然变成了金属塔”这件事做一个解释，但这件事实在是太麻烦了…… 算了！管他呢…… 他们自己会找到理由的，一定。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然后直接撤掉了笼罩在法师塔周围的帷幕和精神暗示。 第77章 科学理事会，成立！ 几乎在庄饮年撤掉帷幕的同时，正跟朋友们一起在城墙上打灰的言观就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在夜幕笼罩下显得不甚真切的高塔，拍了一下身边的和瓶的肩膀：“是我出现错觉了吗？我怎么感觉那边那座塔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和瓶眯着眼睛使劲向那个方向张望：“不知道啊，看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吧？我不记得之前是什么样的了，而且我在这个位置上只能看到一条黑影。” “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总感觉那座塔似乎比之前更反光了一点……” “先别纠结那些问题了，还是来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吧。”卫澜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关于我们的公会名。” 随着系列任务“重建城市”渐渐步入尾声，公会功能的开启也已经近在眼前，有不少玩的好的团体已经开始筹备成立公会的相关事宜，他们这个小团体也不例外。 成立公会要求有十位一级以上玩家的签字并且推举会长，他们这个团队刚好就是十个人，倒是不用去物色新成员，只要他们自己能够达成共识就可以了。 成立公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按照前两天公开的细则，公会成立后，不但可以在经过市政厅审批后自选一块一千平方米的区域作为公会用地，还能够在公会用地内进行各种活动，每周还可以接取公会任务…… 反正哪怕是为了那一千平米的地，也得把公会成立了。 “总之，你们赶快想想我们的公会要叫什么名字——像‘啊啊啊啊’、‘不想起名字’这种的直接pass，不要求有多正经，至少像个名字而不是随手乱打的吧！” “我觉得‘临时’就挺好的啊，”原无水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黑暗中传来，“咱们之前不是就叫临时吗？” “之前那是因为我们真的是个临时小队，”卫澜否定了这提案，“现在大家哪里临时了啊？” “要我说，就起‘欢迎光临anyofall，全球各地均有分店，详细信息请咨询……’” “你这奸商还是闭嘴吧，打广告的也不行。”卫澜叹了口气，“我就真不应该指望你们。” “得了吧，在场的哪个不是起名废啊？”谭双说，“要我说，就叫‘真理保护会’好了。” “驳回。”卫澜的声音平淡地传来，“我可不想用已经覆灭的组织名字做公会名。” “哪里覆灭了……”谭双小声嘟囔着，“最后两个成员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如果这一点决定不了的话，不如先想想我们日后的活动方针吧。”殷清研建议道，“我们日后是要发展还是固守，是要休闲还是爆肝，对外态度如何……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或许就知道该叫什么名字了。” “方针啊……这是个更让人头疼的问题吧。没有方针算是活动方针吗？”卫澜问。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积极方针。” “好吧……”卫澜思索了片刻，“其实我自己是有一点想法的，但你们未必乐意接受。” “先说说看呗。”陈韶说。 卫澜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是一个开放性极强的世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如果只是顺着任务的流程盖盖房子、打打怪，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我的想法是，我们应该探一探这个世界的上限在哪里，我们到底能在这个世界做到什么事情，这个能让我们做到什么事情……而不是局限在游戏本身的框架里，去做‘玩家该做的事情’。” “……用人话来讲，就是你打算带着我们在游戏里搞事是吧？”安羽找到了主旨大意，“就像你整的那些爆裂符文组一样。” 卫澜坦然地承认了：“对，那些符文就是基于这一方针产生的第一个成果，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但如果你们只是想要按部就班地体验游戏流程的话……” “我跟羽姐都没意见哦，”谭双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我们俩最爱搞事了。” “我也无所谓……啊，不过需要动脑子的部分就交给小殷你了哦。”陈韶说。 殷清研：“你这样下去迟早变成智障……我赞同这个方针。” “我向来是无所谓的……”展融说。 “怎么感觉这个方针对我和言观特别不友好呢，我好像已经看见自己沦为工具人的命运了……算了，我们俩就舍命陪君子一次吧。”这是和瓶的声音。 “虽然不太理解你口中搞事的具体含义，不过我会协助你们的……”原无水说。 “那就这么定咯？”夏阡问，这个方针本来就是他跟卫澜共同讨论得出的，他自然是不反对的。“现在有人知道我们的公会名该叫什么了吗？” 一阵有点尴尬的沉默，指望十个起名废想公会名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些。 过了几分钟，卫澜的声音才从城墙上传来：“‘科学理事会’这个名字如何？探索未知领域，这件事情不就是‘科学’的范畴吗？” “起了个不明觉厉的名字啊……”言观道，“不过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意见就是了。” “要我说有个名就得了，我可不想跟你们彻夜开会讨论公会名的事情……”陈韶说，“就这个吧，就这个。” “不不，即使不讨论不还是得彻夜打灰吗……”谭双说，“啊不过我也对名字没意见。” 他们很快再次达成了共识，只有展融尚存些许忧虑：“但是，这种一本正经风格的名字放在游戏里会很突兀吧……” “没事，”夏阡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咱们就一个只有十个人的小公会，谁还会在意我们的名字不成？” “对了，”卫澜挥了挥手上的砖刀，“谭双你确定亡灵大军会从这个方向袭来是吗？” “至少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是这么说的，”谭双说，“我们前几天在建银行的时候不是遇见他们两个了吗？他们俩托我用术杖清理一些亡灵，好让他们能出去乱跑。距他们所说，他们就是在西北方遇到了超级大量的亡灵的。” “好，那等我们修完这段城墙，就开始行动——记得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法，把那些符文板埋在指定的深度和位置下，不然爆破效果会受到影响……” 这一天，科学理事会成立了，与此同时，他们的第一次大规模行动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第78章 服务器扩容的时刻到了 在建好法师塔之后，庄饮年的本体留在法师塔那里调试法师塔的功能，而他的一具化身则回到了地球。 他先在游戏官网上发了一条关于增加玩家数量的通知，然后认真地思考有关诺若米领的事情。 在之前，他已经从奥利维亚那里得到了有关诺若米领的全部资料——但不得不说，这个“全部”资料的数量比他想的要少多了。 这个世界领主对领地的所谓治理，无非是每年秋收时节派几个税吏下去收税，遇到战事或者工程，派自家的骑士下去强征民夫而已。 若是城市，还有市政厅之类的机构进行更加细致的管理，但这个细致充其量只是有了一点户籍管理，再加上一些只保护体面人的治安队罢了。 在这样粗放式管理的时代，庄饮年手上得到的资料有多简陋是可想而知的。 就连想从这几张纸上统计出诺若米领一共有多少人，都是不可行的。 因为除了诺若米城和其他几个小型城市有约到千位的数字之外，像是城市周边的那些村庄，都只标明了“大小”…… 比方说，这些资料里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诺若米城以西，一小时路程处有一大型村庄。 书写时间是十八年前。 但问题是，写下这段话的人，他是通过什么方式抵达那座村庄的？走着？骑马？坐马车？还是飞行？ 这几种方式，一个小时能走的路程可差远了去了！ 而且多大的村庄能算“大型”？一百人？五百人？ 这些记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吗？不同的人眼中的“大型”和“小型”，会有多大的差异？ 再加上这段话还是于十八年前写下的，庄饮年左思右想，觉得这段话可能只有“十八年前，诺若米城西部存在聚居点”这个信息是有效的。 “头疼啊……” 这些资料但凡有一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庄饮年叹了口气：“那只能往多了买了……不行存着吧。” 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诺若米领将会爆发大大小小的很多场混乱，因为他打算消灭所有不属于己方的势力，这些势力在被彻底消灭之前，必然会拼死挣扎。 如果是庄饮年亲自出手倒也罢了，他们拼死挣扎也挣扎不了两分钟，但为了让玩家有参与感，这些事情最好还是交给玩家来做。 所以诺若米领的混乱必然会变成一个相对长期的状态。 如今正是八月秋初，据他所知诺若米领种植的应该是一种叫做红麦的粮食，在诺若米领，这种粮食一般就是在八月中或者八月末收割的。 这场混乱势必会影响粮食的收成，这个世界的“军队”可跟现代军队是两个概念，“秋毫无犯”？不可能的。 就像夏阡曾经说的那样，对于这个世界的很多军队来讲，他们真正的“军饷”才不是那点少得可怜的薪酬，劫掠才是他们获取财富的真正手段。 进军的时候，那些自诩“人民的保护者”的家伙们或许还有所收敛，毕竟这到现在为止还是他们的土地。 但在兵败的时候，不管是出于补充物资的想法，还是打算坚壁清野阻止庄饮年这方获得粮食，他们所过之处一定是不会剩下一点东西的。 等到庄饮年接管这个领地，怎么让领地度过接下来的寒冬就是他的问题了。 ……虽然由于纬度原因，诺若米领的冬天最低温度也在零上就是了。 当然了，这对庄饮年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不就是没有粮食吗？买就完了。 这个世界有和地球类似的农作物，但也不尽相同，不过考虑到庄饮年一个地球人能消化这边的食物，想必这个世界的居民面对地球粮食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买点粮食对庄饮年来说也不费事，这还是收买人心、维持战后秩序的大杀器——以往遇到这种事情，别说新领主来救济民众了，新的统治者不宣布他的追随者们可以在城里劫掠数日作为犒赏就不错了。 发粮食？这种事情是他们在梦里也想不到的——因为他们的认知当中，就没有这个概念存在。 所以庄饮年才想知道诺若米领到底有多少人，好按照人数从地球购买粮食…… “既然买了粮食，干脆其他东西也买一点吧……”庄饮年在网上闲逛着，“嗯？这是……” …… 当庄饮年在为了诺若米领的事情犯愁的时候，游戏内的玩家和游戏外一直关注着《神话默示录》的人们已经炸开了锅。 “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那则通知了。 游戏服务器资源优化通知：我方对服务器的优化升级已经完成，明日（2132年8月9日上午6时起，前一万三千名（已注册玩家不包括在内完成注册的玩家可以进入游戏。 同时，自明日六时起，已注册玩家的上线不再受到服务器容量的限制。另：我方依然在对服务器资源进行持续优化，日后将有更多扩充玩家容量的机会，敬请期待。 已经注册进入游戏的玩家们对这则通知的态度自然是一致的——他们已经受够了每天要等很长时间才能上线这件事了，能够随时上线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 而那些还没有注册但是想要注册的人，对于这则通知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游戏名额增多了，他们有机会进入游戏了，他们当然是高兴的。但…… “？？？你们优化一个月，就优化出一万五千名玩家的位置？” “不是，这年头听说过粗制滥造的游戏，没听说过有制作精良的游戏在服务器上粗制滥造的啊。” “说到底本身就他妈离谱啊，买个服务器用得着一个月？而且为什么不直接一步到位啊？！” “特喵的这游戏服务器是牙膏吗？还得一点一点优化才能挤出来的？” “这游戏服务器是服务器的皮是金子做的，还是服务器的瓤是金子做的啊？整个服务器用一个月，也是厉害。” 只是，虽然这样骂着，但很多人还是诚实地躺进了游戏舱里，紧张地等待着早上六点的到来…… 第79章 马桶与净水器 8月9日，无论对于《神话默示录》的玩家来说，还是对于想要成为玩家的那些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对于庄饮年来说，也是一样的。 夜里他本体彻夜测试了法师塔的各项功能，不出所料但也值得欣喜的是，他参考着前人的资料自己设计的法师塔功能一切正常，所以从完成测试之后，法师塔就正式开始运转了。 通常来讲，法师塔最重要的功能有两个，一个是作为炼金堡垒本身的战斗能力，这部分功能庄饮年目前还没办法直观地进行测试，只能根据他设置的那些法阵的功率和运转情况判断日后实战时的效果。 不过庄饮年估摸着，有了这座法师塔，如果安宁教会派出跟上次一样的兵马来对付他的话……打赢是不可能的，除非对面的指挥官连续犯下多个致命错误，但至少能跟他们周旋个一年半载。 第二个功能就是依托于法师塔存在的“魔域”，这部分又可以分成自助吸纳、过滤、协调魔力的魔力枢纽功能，和对魔域内魔力环境进行广域调律的能力。 目前庄饮年还没法使用第二个功能，这个功能只有在愿台和法师塔完成了融合，也就是庄饮年晋升十环大法师之后才有效。 因为这个功能的本质上就是让魔域内的魔力环境更加接近法师本人的魔力频率特征，从而使得法师本人更容易吸纳魔力，也使得由法师的魔力凝聚出的法术得到魔力环境共鸣的加持，拥有更强的效果。 所以需要一个恒定的“调律波源”，才能稳定地影响和干涉魔域内的魔力环境，愿台的作用就在这里了。 虽然法师塔本身就是依托愿台而建立的，但在晋升之前，这二者还只是一个并行存在的关系，虽然法师塔吸纳的魔力可以通过愿台注入庄饮年的冥想环境，但要反过来由愿台进行魔力调律是不行的。 庄饮年现在主要使用的，就是魔力枢纽功能。 法师塔本身在吸纳魔力这件事情上，拥有比法师更强的“功率”，毕竟高级的炼金材料无论在导魔能力、储魔能力还是材料本身的物理性质上，都比人类的身体强劲得太多。 像这样一座法师塔，它吸纳魔力的速率基本是九环的庄饮年冥想时候的十倍，而且它还可以永不停歇地“冥想”下去，庄饮年可做不到这一点。 再加上，精神污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会污染精神，所以只要把冥想这个环节跟人的精神脱钩，再利用污染和魔力在各种性质上的不同，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去除魔力中混杂的污染，让法师不至于被随着超高的冥想速率而来的超高的污染速率而污染异化。 就像一个平时喝下水道里的水的人给下水道装上了净水器，虽然不能说有多干净，但起码比之前好多了…… 确认了这部分功能运转良好之后，庄饮年就把玩家与自己的魔力连接和魔力借用协议转移到了法师塔上。 他这些日子为了供应玩家的魔力需求，基本每四到六个小时就得冥想一次，连晚上睡觉都得起来一次，不然玩家就会随着他魔力的告罄而集体断线了。 这座建成的法师塔大概可以供应两万名玩家同时在线时的魔力消耗，庄饮年只开放了一万五千的名额，这些名额由法师塔全部供应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还能剩下五千玩家的分量供庄饮年自用。 坦白说，之前每次冥想的时候，庄饮年就会想起自己小学时候在心里痛骂的那个，一边给游泳池放水、一边往里面灌水的泳池管理员……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吗？轮到他一边给自己“放魔”，一边冥想“充魔”了…… 可以说，庄饮年的这座法师塔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服务器。 除了处理法师塔的事情，庄饮年当天夜里还顺便把出生点扩大了一圈，11版本刚开服的时候发生的踩踏惨案还历历在目，虽然不去管也行，但让玩家刚上线就体验一把被挤/踩死实在是有点太劝退了…… 8月9日早上，庄饮年照理留在了异界，亲自盯着新玩家们上线。 这次的场面虽然比上次庞大了数倍不止，但这些玩家们要面对的也不是一个纯粹陌生的世界——游戏11开服也快一个月了，玩家们已经录下了不少在游戏里游玩的视频，也有几个主播之类的人物抢到了最开始的名额，天天在游戏的同时搞着直播。 只要搞个“虚拟摄像机”的插件，就会有智能飞行摄像机跟随主播进行拍摄，可以在绝大多数智能设备观看；高级一点的甚至可以进行实况直播——观众可以躺在gs里与主播一起行走在游戏里，只是不能与游戏交互。 虽然大家总是习惯管gs叫游戏舱，但其实这玩意不仅搭载了各种游戏，还搭载了很多依托精神链接技术的软件，称之为“精神链接浸入舱”或许更加准确一点。 可以说，如今进入游戏的这批玩家，他们中的有些人，说不定比那两千名老玩家还要熟悉这游戏的每一处细节。很多人云玩的时间，比那些真正的玩家亲身体验的时间还要长…… 再加上老玩家们热情的引导——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将要成了的公会招揽成员，这一批新玩家相当顺利地就融入了如今的主城。 当然，按照人数的比例来说，或许应该说是主城的人们很顺利地融入了新玩家…… …… 为了庆祝这个上线再也不用排队的好日子，型血一早就拉着乱码上了线。 当然，这个一早其实也是早上七点钟之后了。 对于正在暑假进程当中的大学生和高中生来说，让他们五点多起、六点钟踩着点进游戏是不可能的，七点钟就已经很给《神话默示录》面子了。 再说了，上线那么早也没多大意义，上次两千人的时候在出生点都踩死了好几个呢，型血估摸着这次少说也得有千八百人刚上线就团灭——他才不去凑这个热闹呢。 第80章 尚方宝剑 “我的妈呀，这人数……突然有种这城里都没地方下脚了的感觉。”刚从出生点出来，乱码就感慨道。 瑟纳凛城曾经是一座比较大的城市，但这个时代“比较大”的城市其实也就只有两三万居民而已。此时主城聚集的玩家数量几乎就有半个瑟纳凛城的人口了，再加上玩家们都聚集在npc所在的区域，自然显得十分密集。 “还真是热闹了不少……明明是早上。”型血摇了摇头，“先别管他们了，咱们继续把最后那一点任务做完。” “哦，”乱码先是下意识地点头，然后问道：“我们不提前招揽一下新人吗？我看其他公会都在拉人呢，我们不拉点新玩家的话，恐怕会很劣势啊。” “新玩家肯定是要吸纳的，”型血说，“但现在太早了，到了一级才能加公会，除非这些玩家还能接到什么送经验特别多的任务，否则光在这里搬砖，没个一周肯定是做不到的。 “这个时候招人，无非是冲着人数去的，找一堆人不好管理不说，一点福利不给显得扣，大手笔地放福利出去，咱们还没那么富裕。 “而且这点时间，也看不出要招的玩家是什么样的人。我好不容易把咱们团弄成全游戏氛围最好的大团，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型血和乱码就这么聊着，然后来到了他们之前做了一半就下线的那个任务那里。 时至今日，重建城市这个系列任务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主城里面能修复的建筑已经全部修复完成了，只剩下城墙相对无人问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说盖房子多少还有点乐趣的话，建城墙就是纯粹的重复性劳动——没什么需要思考的，把砖往上、往两侧堆，别歪得太厉害就行了。 除了城门的地方还有点挑战性之外，其他地方想做坏了都难。 因此，一直到其他任务都做得差不多了之后，才陆陆续续的有更多玩家投身到了城墙建设上来。 然而今天，出现在型血和乱码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俩差点没把下巴掉在地上。 “妈耶……这人数也太夸张了吧？！”乱码指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挤在城墙附近的玩家，“秦始皇修长城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眼前这片区域，几乎是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足够让人反密集恐惧症的玩家紧凑地站在这片正在建设的城墙周围，甚至还站了不止一层。 最外层的玩家在城墙和堆放砖块的地方之间跑来跑去，他们每次都会抱起一大堆砖块放在城墙的附近。 然后稍内层的那位玩家从自己脚边捡起上一位玩家送来的砖块，递给最内层的那位玩家。 最内层的那位玩家再负责把砖砌到城墙上面。 有的地方城墙建得比较高，最内层那位玩家身子下面甚至还骑着另一个玩家。 这样通力合作的组合，乱码和型血在不大的一段城墙边上看见了至少七八百组。 其他城墙边上的人可能更多。 “……我去。”饶是平时自认为临危不乱的型血也不禁感慨道，“确实是……挺夸张的。” 不过仔细想想，型血就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的现象。 对于新进入游戏的这一万多玩家来说，他们的首要任务和目的自然就是转职，挡在他们和转职之间的问题有两个，其一是声望，其二是经验。 职业行会早已经被第一批玩家建设完了，这部分声望自然没有他们的份。不过转职要求的声望不高，而且职业导师的声望可以用材料交换，或者用主城声望一比一兑换，所以这点基本不是问题。 真正阻挡他们的，是升到一级所需的经验。 第一批玩家并没有遇上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早在建设职业行会和其他任务带来的经验下完成了升级，等职业行会建好之后，整个游戏里基本上就没有没到一级的玩家。 而如今这些玩家，城里的任务已经被做得七七八八了，想要经验的话，除非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打算买十枚铜币整把剑出去砍怪练级，否则只能乖乖地聚集在仅剩的十几个任务之下。 其他游戏或许还有让大佬带着练级这种说法，但在贡献度计算体系极其完善的《神话默示录》，这种事情基本上是行不通的。 时刻盯着精神网络的庄饮年自然也很快意识到了僧多粥少的问题，不过这对于游戏策划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立刻联系上了那些如今基本上处于闲置状态的灵魂npc，让他们给玩家发布一系列新的任务…… 此前的“重建城市”，基本上是在主城的基础上修修补补，除了一些功能性建筑是从头搭建的之外，剩下的建设任务大多都是在那些“相对完好”的建筑的基础上进行修修补补。 这次干脆让玩家们自己盖房子吧…… 反正有老玩家指导，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建设城市”系列任务一出，城墙附近的人口密度迅速下降，把型血和乱码都吓了一跳。 型血拉住一个过路的玩家，说起来那人的id他还见过几次，叫做“c逝”，是跟着劣质饮料的玩家之一。 “朋友，出什么事了？怎么人都走了啊？” c逝回头看到了型血：“原来是零哥啊，你们没接到新系列任务吗？城内出了个新的建设型系列任务，那系列奖励……简直了！” “奖励了啥？总不能一人发一件精良装备吧？”乱码插嘴问道。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c逝摆了摆手，“你们接个任务看看就知道了，是个新功能。” 型血和乱码被c逝吊起了胃口，于是他们俩也凑着热闹从npc手里接下了这个新的系列下的一个任务。 他们接到任务之后，就立刻能够理解c逝这样的老玩家对原本应该已经做吐了的建设任务的热情了，这任务的奖励对于个人玩家来说或许没多少吸引力，但对于公会来说…… 简直是“尚方宝剑”啊。 第81章 市政管理委员会 “重建城市”这个系列任务的系列奖励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但这一行字后面的链接引申出了一份长达数万字的说明。 这个系列奖励的新功能，名叫“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 型血用了足足半个小时认真读完并且理解了针对这个功能的说明，然后对懒得阅读文档的乱码解释道： “这个功能开启之后，每个月会有一次以公会为单位的竞选。当选的公会全体成员组成下个月的市政管理委员会…… “市政管理委员会在任期内有发布一定数量任务的权力，还负责诸如城市规划一类的事务……基本上可以说，现实中的政府拥有的权力，市政管理委员会都有。 “除此之外，根据本年度公会在各地任期的长短和居民满意度，还可以从年度税收和其他政府收入中取得分成……” 最终，型血盖棺定论地说道：“简而言之，用四个字可以概括这个‘市政管理委员会’。那就是——大权在握。” “这……这哪个公会要是选上，岂不是无敌了吗？！”乱码道，“任务可以发给自家公会成员、城市里的好地方也全是自家人占了，凭着这份权力要垄断某些材料或者任务也不是难事……这么影响平衡的东西放出来，策划是认真的吗？” “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影响平衡……当然这也要看情况。”型血边走边说，“当选的公会肯定会给自己人优待，但他们应该也不敢做得太绝。毕竟任期只有一个月，还是由所有人投票决出的，闹得天怒人怨，下次肯定不可能连任的。 “到时候下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随时可以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让他们把之前吞下去的好处都吐出来……不过这样也可能演变成每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都在大搞报复的同时拼命敛财，就看官方怎么处理了。 “可以说这个方案做好了是良性循环，但一旦出了问题，整座城市就会陷入恶性循环。是良性还是恶性……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第一个当选的公会了。” 正在通过精神网络观察着型血的庄饮年点了点头，型血提到的问题，也是庄饮年自己意识到的问题。 说到底，玩家这种东西本就是混乱至极的，指望他们去管理一座城市……似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这种管理的行为能够给他们自己带来极大利益的情况下。 但庄饮年也只能这么做了。 如果《神话默示录》能够发展下去的话，如果以他本人为首的“异教”势力能够在这片大陆立足的话，如果他真的能走到剑指神位的时候的话…… 到时候，他治下的土地、城市和人口都必然会越来越多，那些地方，仅靠他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 的确，他有如同分身一样的“魔法化身”，真要极限来说的话，如果只是制造五环的化身，那他的化身数量是足够统治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的。 但问题是，他能分出很多个身体，但不能分出很多个意识。 所谓魔法化身，即使分出了几万个身体，操纵着它们的也是唯一一个意识。 就跟庄饮年小时候用左右互搏的技巧一个人玩双人游戏一样，他只是多线操作，又不是真的分成了两个具有独立意识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敢对自己的意识和精神动手脚，更不要说分割自己的意识了——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跟把自己片成生鱼片摆到邪神的餐桌上一个等级的作死。 以庄饮年现在的水平，他最多同时让四到五个身体保持正常人水平的思考能力，如果是简单的应答机类型的化身，这个数量可以多一点，大概十到二十个。 比这个数字再多的化身，即使做出来，庄饮年也控制不过来。 派智障级的化身去管理城市，还不如让当地人野蛮生长呢。 而这个世界的本地人，庄饮年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的两个学生了，不过根据他对他们的了解，这俩人对于管理领地和城市都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就算他们俩肯学，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光是诺若米领就有四座城镇，人手还是不够。 想来想去，居然还是玩家更方便也更可靠一点。 这些日子下来，为了给《神话默示录》取材，庄饮年也亲自体验了不少游戏，更没少云玩游戏。 就是在云玩一款叫做《城市：天际线xii》的游戏的过程中，他产生了“把城市交给玩家来管理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反正根据庄饮年的观察，他觉得天际线12在模拟真实城市运转这方面已经做到登峰造极了，能玩转这游戏的玩家在现实真的当个市长，说不定干得比那些酒囊饭袋要好的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游戏的所有玩家都热衷于用一场粪灾毁掉自己辛苦建设的游戏…… 据说这是一种持续了一百多年、和初代天际线有关的传统，庄饮年本人并不是特别理解。 之后他也观察了不少类似的模拟类游戏，虽然《神话默示录》里的玩家带给他的印象更多的是“混乱”和“破坏性”，但那些活跃在模拟经营游戏里的玩家也让他意识到，其实玩家在“秩序”和“创造力”这方面的才能同样惊人。 不管是管理一个国家、一座城市，经营一所游乐园、一所动物园、一所医院或者一所学校……不论这些游戏是否真的足够贴近现实，这些游戏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一个事实。 玩家是可以做到这些事情的，并且真的有人，热衷于这些可能是其他人的工作的“游戏”。 庄饮年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玩家。 现在的“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只是一个开始，庄饮年真正要做的，是从当上委员的玩家中，寻找真正能够担负起管理职责的玩家。 最终，这些人将会组成真正的政府。 庄饮年相信，玩家当中，一定不会缺乏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管理的城市越来越好的人的。 第82章 都说了全是萌新 型血大致跟乱码讲清楚了有关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的事情，然后看了眼时间：“也快八点了，乱码你下线叫一下团里的人吧，这次任务我们一定要积极参与才行……从现在开始，就要为竞选做准备了。” 乱码很快把团里能来的人都叫来了，不过因为是大早上，最终来的人只有二十多个。 “大家都接了新的系列任务了吧？应该也知道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的事情了，那我也不多说废话，这个活动的重要性有目共睹，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主要就是……” 型血很快安排好了团队的分工，二十几人立刻分散到主城的各个角落，在参与任务的同时，于新老玩家之间传播着型血的福音……呸，传播着他们这个团队友好和谐互助的理念。 虽然现在的玩家数目看着是多了很多，但实际有能力参与第一次竞选的，大概率也只有此前就已经成形的各个组织——纯粹由新玩家组成的组织是很困难的。 事实上，这些新玩家刚进来俩小时，就有至少三分之一已经被各种团体瓜分了。 像他们这种不怎么吸纳新人的团队，才是少见的。 型血这次派人传教……宣传，也不是为了拉人进团，至少不完全是。 他们的目的之一的确有物色新人这一个选项，但更多的是要让“我们很友好”这个印象深入人心。 所以每一个成员都被型血安排了“乐于助人”的指标，一旦附近的玩家遇到困难，就要立刻上去帮助——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帮助他人。 靠大量吸纳玩家来拉票，确实是一个选择，但这个选择的后果可能并不那么友好。 要知道，市政管理委员会可是以公会为单位成立的，要是把公会拉到几千人，竞选成功的可能性是大了不少，但几千人的市政管理委员会……可想而知效率会有多么低下。 甚至由于利益分配的问题，体量超出界限的团体是必然走向分裂的。 型血看过了竞选相关规则，他知道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得票才能竞选成功。 而且倘若得票超过三分之一但不到二分之一，还要针对“是否同意该公会当选”做一次投票。如果反对票超过二分之一，那么当选作废。 也就是说，除非一个公会的人数超过五千人，而且不被一半以上的玩家所反对，那他们才有可能仅凭自己的投票而当选。 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说，决定竞选结果的很可能不是“粉丝数”，而是“路人缘”。 当然，也少不了和其他公会的合纵连横与py交易。 所以，最好还是让“不属于自己公会的玩家也愿意投票给自己”。 在团队成员们都去搬砖的时候，型血并没有参与到任务当中，而是跑去上次他曾经和其他几个小队领袖商谈的、有一张简陋桌板的房间里，开始刷刷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公会成立在即了，一些原本只是口头约束和临时商谈的东西，也该放到纸面上变成正式的规则和契约了。 …… 有了市政管理委员会这根萝卜放在眼前掉着，接下来的几天主城的游戏氛围空前良好，属于是走路不小心撞到别人，就能上演两人相对土下座半小时的那种程度。 这帮玩家在现实世界都未必有这素质…… 拜新增的上万玩家所赐，主城各处的施工进展飞快。到了8月1日，也就是这些玩家到来的第二天，原本已经被完成得七七八八的“重建城市”系列任务就完成了。 这也就意味着，“公会”可以正式组建了。 系列任务完成的时候，正是傍晚，是玩家在线率最高的时段，型血他们自然也并不例外的在线。 说来也巧，这个时候型血的团队正在商量有关公会的事情。 型血把自己之前手写的规章制度的复印件交给在场的所有玩家：“这是我结合大家之前商讨得出的规矩，还有之前做任务时候的惯例，整理之后得出的我们公会的规矩，大家可以看一看有没有问题和需要补充的地方。” 纸上的内容不多，用不了两分钟就能看完。 因为本来就是之前的规矩的总结，所以大家对此都没什么异议，只是贫道是真的贫啊说道：“既然要成立真正的公会，我觉得我们应该对招新问题也做出明文规定。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新人加入都是大家表决决定的，但总是依靠表决，没有明确标准不利于组织的发展。我们应该明确规定经过怎样的考察可以加入我们的公会，而不是凭感觉和人品。” “这一点确实应该有，”型血对此表示了认同，“我们稍后会对这一点进行详细的讨论。接下来是第二项议程，决定公会名称……” “我我我！”乱码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我有提议！” 型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说。” “‘都说了全是萌新’……这名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会不会太低调了？”汉谟拉比问。 “怎么可能，”爱爆炸的胖子摆了摆手，“这年头萌新的意思又回归‘巨佬’了。反正词义就是个轮回，差不多十年就得变一轮……” “那就是太狂妄了，”型血摇了摇头，“这名字不……” “等等！”乱码大手拍在桌子上，“我要求表决！你休想独裁……” 型血单手扶额：“行吧，表决吧……我就不信还有人会支持这种傻了吧唧的名字……” 三十多双手唰唰地举了起来。 型血：“……” “哈哈哈哈！”乱码发出猖狂的笑声，“看看！这可是民主决议的结果！民心所向啊——你不许反悔！赶紧把内容记在会议纪要上，我看着呢，你休想瞎写！”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幼稚的。”型血动笔把投票的结果写在纸上，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真的不再想想了？这名字以后可是要顶在头上的。” 众人一齐摇头。 第83章 亡灵准备ing 在公会功能开启后的一分钟之内，庄饮年面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像这种不隶属于某一个职业导师的事务，基本都是由庄饮年亲自处理的。 由于只有达到一级的玩家才能组建、加入公会的缘故，实际上成立的公会并不多。庄饮年数了一下，大概有九十多个的样子。 其中比较受庄饮年关注的有型血带领的“都说了全是萌新”、来自现实世界带领的“公会名超难起的说”、劳资社保部部长和劣质饮料联合领导的“究极佛系闲鱼”，以及卫澜领导的“科学理事会”。 这四家公会在此前备受瞩目的讨伐任务中都有所表现，其中最后那个名字和其他公会格格不入的团队还全部包揽了最初的那五名玩家。 而且根据从约书亚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庄饮年总觉得那两个强行拜约书亚为师的家伙有什么事情要搞。 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些公会在之前的游戏中有所表现，比如十五个字要是还重复就太离谱了吧组建的“第十五精神病院”，又比如第三帝国访谈组建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互助组织”…… 不过这些公会在庄饮年的观察名单中，排名就比较靠后了。 庄饮年接过下一份申请书，顺便抬头看了一眼递交申请书的玩家，是一个叫做“迷路怎么你了”的青年，庄饮年感觉这张脸似乎没怎么出现在主城里，但看这家伙的等级，并不是一个新玩家。 迷路怎么你了要组建的公会被命名为“空军基地”，庄饮年懒得思考背后的原因，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没什么意义的名字了。 他只是检查了纸上的签名同后台传来的数据吻合，确定纸上的签名数量足够，然后就机械性地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一串字符。 庄饮年写的不是他的名字，更不是化名，他就是随手乱画了两笔。 作为一个能活到五百多岁的人，他自然是有着足够的谨慎的——亲笔签名在很多诅咒中是优良的媒介，如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至于玩家会把那堆鬼画符解释成什么……爱啥啥吧。 反正这个流程无外乎是为了点仪式感，而且彰显目前他对于主城的“统治权”罢了…… 要是能激发一下那些有志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公会的权力欲望，那就再好不过了。 庄饮年在心里计算过，这次新的系列任务虽然比上一次的系列任务数量多、工作量也大，但参与的玩家可是上一次的七倍左右，所以很可能这个月结束之前就能完成。 第一次的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不是在这个月，最多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 第一次竞选会得到怎样的结果，这一点是连他也无法预期的。 不过，要是真的投上一个看着就不靠谱，或者有明显作风问题的公会，庄饮年也不会就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实在不行，他就暗箱操作，反正肯定不能让玩家真的把这地方给祸害了。 如果说哪个公会是庄饮年最属意的人选的话……那自然是型血带领的“都说了全是萌新”了。 他已经在心里决定了，如果这个都说了全是萌新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保持他们的作风的话，真到了暗箱操作的地步，他就把他们暗箱操作上去。 当然，这些问题现在考虑还有些太早了，对庄饮年来说目前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两天后的亡灵攻城。 庄饮年看着主城这边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就本体离开了主城，往西北方去了。 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观察是没有问题的，庄饮年召唤出来，安排来攻城的亡灵就布置在主城的西北方向，也就是他们两人出去乱跑的时候目击到的那些。 庄饮年这次过去，就是为了启动亡灵攻城这一剧情的。 虽然在玩家们的印象里，他们面临的敌人是一大批游荡在骸骨荒原、正在向主城的方向缓慢移动的亡灵，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庄饮年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召唤一批亡灵，然后命令它们以龟速向主城行进。 骸骨荒原虽然说是无人区，但实际上并不是毫无人烟的。这地方虽然名字说着渗人，但也就是一片人死多了的古战场罢了。 只要带够了物资，就连低阶超凡者也不难跨越这片区域——这地方比大陆北部的冰原安全多了。 再加上骸骨荒原本身可以当做南北欧若蓝王国的边境“线”，所以这片区域时常有被通缉的要犯——比如强盗团，又比如庄饮年——往来。 如果庄饮年真的召唤一堆亡灵，让它们慢慢悠悠地走去主城，很大概率是在它们走到主城之前，就被路过的超凡者当经验包给舔了。 他其实只是在离主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召唤了一堆亡灵，然后用幻术将它们隐匿了起来，确保玩家以外的人无法看到它们。 庄饮年很快到了他安置这些亡灵的地方，这些亡灵经过两次增添，如今的数目是八千只。 本来这个数字对于一千名玩家来说应该是够了——虽然玩家总数是两千，但能同时上线参与任务的只有一千。 但庄饮年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建成法师塔，这下这个数字就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它们又不是精英怪，更不是boss级，只是普通的、脆弱的亡灵。它们能给玩家造成威胁的唯一方面，就是它们的数量，如果攻城的野怪数量还没有城里的玩家多，那就纯粹是送菜来了。 “能参战的玩家至少多了一倍……” 新玩家在两天后能形成多大的战斗力还不好说，可能有些人能够达到一级转职，没能转职的买把剑或许也能干掉几只亡灵。 庄饮年想了想，又召唤了一批亡灵，把亡灵的总数凑到了三万，还特意找了一部分生前是超凡者、能放技能的亡灵——他个人觉得这样还是比较稳妥的。 反正看情况再做增减呗，要是玩家真的不敌，他就把亡灵的数量悄悄减少一点；要是玩家太猛了，他就在暗处多召唤些。 此时的庄饮年是打死也没想到，这三万亡灵不但不够，而且是远远不够…… 第84章 与全民公敌失之交臂 科学理事会并不像其他公会那样争先恐后地向庄饮年递交投名状……啊不，申请书。 卫澜特意等到排队的人少了之后，才带着他们十个人签字后的申请书，来到了城主府。 虽然随着新增的大量游戏名额，大图书馆也有不少史官进入了游戏，但卫澜并没有把自己的属下们吸纳进科学理事会，而是要求他们混迹在玩家之间，以便随时收集情报。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时光涟漪与和光同尘同样没有加入科学理事会。 像科学理事会这样只有十个人，仅仅满足成立公会的人数下限的公会也不少，这部分公会大多是冲着给公会分配土地而临时结成的社团。 卫澜从城主府出来之后，就看见其他人正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怎么了？” 谭双回头道：“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在商量着要不要也学其他人那样，在广场上立个牌子——别的公会都立了招新的牌子了。” 卫澜自身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那你们讨论的结果呢？” “……你觉得我们这帮人能讨论出什么结果？”谭双说，“‘无所谓’，‘随便’，‘我没意见’，‘你爱干啥干啥’……我真不该对那些家伙的主见抱有任何期待。” “哦，”卫澜撩起垂在胸前的头发，“那我也没意见——别用术杖敲我脑袋！真是……我不反对招新啊，但你觉得咱们真能找来新人？还是说你打算从你的私人积蓄中拿出一部分当做新人福利？” “就算咱们没有福利，但咱们不是也没有要求吗？”谭双反问道，“我刚才去看了，那些大公会虽然福利给的多，但要求也多啊。每天上线是基本，大型活动来不了得请假，缺勤多少次还要踢出去……都跟上班似的。 “我就不信这游戏没有想随便找个组织混混的休闲党，你等着，我这就去做一个牌子……羽姐别愣着了，过来帮忙！” “我以为你说你自己要做一个……”安羽有气无力地说，“为什么我也被算上了啊？” “哎呀咱俩还分什么你我啊，难道你能对我见死不救啊？” 很快，在两人的协力下，一个简陋的木牌被立在了如今木牌林立的广场上。 与其他公会动辄长篇大论的介绍、福利和要求不同，属于科学理事会的招新木牌上只有三行字。 来去自由 没有要求 随便玩玩 在周遭那些需要驻足才能看完的内容的映衬下，这三行字是如此的清新脱俗。 除了最开始成立公会需要领主签字，之后的人员变更、职位变更都是只需要在游戏面板上操作确认一下就可以的。 新成员可以通过搜索公会名或者搜索公会编号发送加入申请，由公会会长或副会长处理审批。 公会最开始只有一个会长，但公会人数每在十人的基础上增加十人，就会增加一个副会长名额，与会长相仿，副会长也拥有一定裁决公会事务的权力。 当然了，副会长这种东西目前仅有十人的科学理事会是没有的。 其余几人就这么看着谭双跟安羽上蹿下跳地做牌子、立牌子，顺便趁着这点时间说点有用的事情。 “地雷的布设进展怎么样了？”卫澜问，“今天已经十号了，后天应该就是亡灵进攻的日子，我们必须得在那之前铺设好所有的爆裂符文组。” 原无水负责统筹施工进度，此时也是他来出面回答：“按照和瓶的计算，我们已经在城墙外二百米的安全爆炸界限布设了一排标记，目前在以界限为基准向西北方埋设爆裂符文组。 “截止昨天晚上，界限以西北一百二十米已经全部属于雷区，预计再有二十五小时的工时，就能完成预定的三百米雷区。” “分层排布的事情呢？” “都是按照要求，埋设了三层爆裂符文组的，可以引爆三遍——引爆接口也已经连接到城墙上了，到时候在城墙就可以通过符文传导魔力，远程引爆地雷。” 和瓶插嘴道：“其实干嘛非得留出二百米安全界限啊，要我说所谓安全爆炸距离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无视，连着城墙一块炸不就完了，正好能塞进更大的当量。” “如果等到亡灵接近，那城墙周围聚集的可就不只是亡灵了，应敌的玩家也会赶到那边——我们总不能连着玩家一起炸死吧？”言观解释道。 “为什么不能？反正不是马上就复活了吗？” “……因为我们不想当全民公敌。”殷清研拍了拍和瓶的肩膀，“如果你哪天干出这种事情，千万不许说你是我朋友。” “没用了，”陈韶悲观地说，“现在大家头上都顶着公会名，这下没法装不认识了。” “应该是没有法律规定一定要认识同一个公会的成员的吧？”经过了一段时间，展融也跟这些家伙熟络了起来，“所以你还是可以坚称自己不认识她的嘛。” 谈笑了一阵，谭双和安羽也回来了，他们一行十人，就又带着大堆刻画好的爆裂符文组，往主城西北方向去了。 正如原无水所说的，主城西北方向二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道用很多木板连接拼成的界限。 这条界限是根据爆裂符文组的威力测算出的，对主城和城墙外的玩家来讲相对安全的爆炸界限。 在这条木板界限之外，土地上明显留有被挖开翻动过的痕迹，看上去就跟有盗墓团伙光顾了这片区域似的。 如果浅浅挖开表层土壤，甚至可以很轻松地看见最上层的爆裂符文组。 这些符文组是由卫澜和夏阡一起制作完成的，虽然前者在游戏里的职业并非符文师，但符文师的工作本质上只是一门手艺，就像游戏里并非骑士的玩家也可以买一把剑随手挥砍一样。 虽然这种基于魔力浪涌制造爆炸的符文组理论上，是刻画在导魔性质越糟糕的材料上、符文组规模越大，爆炸的威力越大。 但实际上要在导魔性质恶劣的材料中引发魔力浪涌，需要的“启动魔力”是十分庞大的，扩大符文组的规模也是同理——或许这样的确可以引发更加剧烈的爆炸，但以玩家的魔力总量根本启动不了。 所以最终，用来制作符文组的是木板和铜——在木板上刻下符文的样子，然后请作为炼金术师的玩家把铜币熔了，用铜填充在凹槽里充当导魔材料。 这样的组合，根据计算，就目前来看是能够达成爆炸威力最大化的组合。 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在过去的几天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爆裂符文组埋在那些亡灵行进的路线上。 第85章 亡灵攻城 2132年8月12日，下午3时左右。 天际旅行家与陨石坑所观察到的“亡灵将从主城西北侧袭击”的情报，在玩家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当驻扎在城墙上的游侠玩家——游侠在瞄准时可以获得一个视觉方面的加成，其实就是放大了画面——目击了亡灵们的先头部队之后，玩家们就很快在主城西北集结了起来。 新加入的玩家只有不到一半加入了正面战场，而这一半里面，完成转职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买了把剑，打算用原始的方式战斗。 这样算来，参与战斗的玩家，大约有七八千人的样子。 虽然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拿把武器、连个技能都没有就上阵的级玩家，但游戏开服这么些日子了，不管是老玩家还是新玩家，都清楚这游戏的亡灵并不是什么强大的怪物。 毕竟，这些怪物也只是依托于人类的躯体而诞生的，而且还是依托于已经腐朽的人类躯体。 除了长得丑点、有时候上嘴啃能对玩家造成精神打击之外，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一般的亡灵对上玩家是没什么机会获胜的。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之所以畏惧亡灵，更多的是畏惧随着亡灵而来的死灵气息，和尸骸本身携带着的病原体——但这两样东西对玩家都没有威胁。 死灵气息仅仅侵袭具有生命活力的生命体，病原体也是同样如此。 但玩家的躯壳可不是肉体，而是魔法制作的木偶，没听说过木偶会被侵袭为亡灵，更没听说过木偶还会感冒的。 寻常亡灵对玩家造成伤害的唯一手段，只是它们的爪牙而已。 可惜人类的身体，在这两方面属实都不怎么擅长。 与亡灵作战的过程中，玩家唯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要被它们近身缠住，更不要被扑倒——一旦发展到了这种地步，玩家很难依靠自己重整态势，只能等死或者等其他玩家来救援了。 因为玩家们大多都早就见识过这游戏的普通亡灵有多菜，所以战场上面的氛围很是轻松，玩家们有说有笑的，甚至还没有挑战地下洞穴的那只蜘蛛的时候紧张。 那六支小队拿下变异亡灵·蜘蛛的首杀之后，也有不少队伍联合起来，去挑战了那只蜘蛛，有人成功了，也有人失败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很多挑战成功的队伍在网上发布了攻略方法，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小队干掉过那只蜘蛛了。 坦白说，他们要面对的这些亡灵带给他们的威慑力还不如…… 不如……吗？ 玩家们是不知道他们今天要面对的亡灵有多少的，他们更不知道这些普通亡灵里还混杂着“精英怪”。 虽然满世界乱跑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目击过处于预备状态的亡灵们，但那时候，亡灵的数量还只有八千，而且也只有零星几只精英——虽然八千只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了，但如今实际出现在玩家们眼前的数量，可接近八千的四倍。 而且，其中十分显而易见的，还混杂着为数不少的精英怪——精英怪的尸骸完好程度跟一般亡灵完全不同，除了略显干瘦了一些，几乎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有一些亡灵还飞在空中！ 站在最前面，也最精锐的一批玩家看着这样的场面也有些失神，直到眼前弹出了主线任务面板，才让他们稍稍回神过来。 主线任务：亡灵攻城 任务描述：逝者对生者的气息感知十分敏锐，聚集在主城的人烟打破了骸骨荒原的死寂，也吸引了这些游荡在骸骨荒原的亡灵的注意。它们决心要摧毁这处属于生者的“绿洲”，阻止它们。 任务要求：解决全部三万只亡灵。（/3 任务奖励：9主城声望，9铜币，15exp，“安宁的主城”——主城市政厅成立。 在此之前，主城是没有管理机构的。 这也是很合理的一件事，主城一共就二十一个活人，整个市政厅，能把市政厅的职位填满吗？再说成立了市政厅，又有什么好管的呢？ 主城没有任何产业，全靠庄饮年提供物资；庄饮年甚至连税也不用收，因为这帮人压根就没有工资。 唯一与主城运转有关的事情，也就是庄饮年亲自负责的定期采购生活物资——统计物资缺口和人员需求的事情由约书亚负责。 最近，庄饮年提供的物资已经不仅限于生活用品了，他也允许那些高级npc们提出需求，他酌情考虑是否满足。一般由约书亚报上来的清单，只要内容不太过分，庄饮年就都批了。 虽然最近开始混进来了一些奇奇怪怪、明显不像是高级npc会提出的东西的内容，比如十八个钓鱼桶，比如一整套绘画用铅笔和素描纸，又比如要求了品牌的调味料，还比如游标卡尺、天平和量筒一类的测量工具…… 庄饮年也只是看看价格，不太贵的话就顺手买了——至于会不会有玩家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反正他是不会对任何猜测做任何回应的。 猜测永远也只能是猜测，不管它如何接近真相。 庄饮年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跟他平时经常光顾的那家店签订长期供货合同，这样可以拿到一个可观的优惠，长期来看采购的价格可以下调5％～1％，而且也可以极大程度上省去采购的时间成本。 那家叫做anyofall的商店自称可以提供任何他需要的商品，没有的商品也可以跟“供货商”沟通。如果这点确定无误的话，那以后庄饮年就只需要把约书亚整理出的清单交给对方，然后付钱就可以了。 庄饮年的本体在地球上思索着有关主城市政厅的问题，留在城主府担任npc的化身则看着他特意布置在战场上空的法师之眼传来的景象。 虽然他觉得玩家面对三万只亡灵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保不准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他还是时刻盯着…… “嗯？奥利维亚的传讯……” 第86章 引爆！ 因为这场亡灵攻城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从一开始就是庄饮年自导自演，所以庄饮年其实并不太在意这场战斗的结果。 再加上异界之门另一侧虽然有ifi信号，但实在是差得离谱，搜索点东西动辄加载十分钟，所以庄饮年的本体留在了地球，查找有关组建市政厅和治理领地的资料，而只留下了作为npc的化身在城主府。 反正玩家要是真的不敌，那庄饮年就会出来，说上一通感谢玩家的牺牲（划掉嘲讽玩家是一群菜鸡的话，然后亲自下场和亡灵鏖战一番，最终“险胜”就完了。 到时候还可以算他们完成了任务，只是奖励要被扣掉一点。 其实庄饮年之前还想过，要不要阻止亡灵攻城失败的话，就转成围城战，然后告诉他们“不在一定时间内突围，职业导师就会饿死”，看看能不能激发玩家的主观能动性…… 不过随着诺若米领的变故传来，庄饮年打消了这个想法——诺若米领的事情显然更加重要，所以玩家要是干不过亡灵的话，那还是由他来机械降神吧。 虽然在诺若米领留下了一具化身备用，但庄饮年主要的思维线程还是留给本体的。奥利维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平时的商讨都是和本体在进行。 “奥利维亚，是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在两天前，奥利维亚就曾经给庄饮年汇报过一次。那天现任诺若米伯爵叫来了他的继承人们——不只是那三位，而是所有比较有希望继承的人都到了。 还包括来自教会和王都的见证人，管理诺若米领上下事务的几位总管，依附于诺若米伯爵的几位小贵族……反正相干的人基本都到场了。 然后，不出意料的，他选择了伊莎波作为伯爵爵位的继承人。 伊莎波也如同约定好的那样，刻意在那个时刻制造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幻术波动。 其实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不难意识到，诺若米伯爵最后的宣布是不可能遭到幻术篡改的。伊莎波只是一个二环的小法师，在场的几位见证人里，不乏中阶的超凡者，他们既然没有发话，那最终的结果肯定就没有问题。 但无论阿玛迪乌斯还是伊索尔德，他们需要的都不是事实。 “诺若米伯爵今天上午死了，”奥利维亚直入正题，“阿玛迪乌斯和伊索尔德都已经动手，具体情况是……” 奥利维亚一字一句地向庄饮年汇报着情况，她的汇报很详细，作为玩弄心灵的行家里手，奥利维亚不难在弱小敌人的心里埋下窥探心灵、甚至影响心灵的幻术之种。 她甚至不需要斥候打探敌方的情报，因为敌人本身就是她的情报来源。 庄饮年一边听着奥利维亚的汇报，一边在手边的诺若米领地图上做着标记——这地图是他用法师之眼从上空观测，然后用幻术转印绘制的。 在听到某一个单词的时候，庄饮年手中的笔停顿了下来，“你说的是真的？” 奥利维亚回答了什么，但庄饮年没有听清。 她的回答，完全被连绵不绝的剧烈爆炸声所掩盖了。 …… 稍早的时候。 比起热热闹闹的西北城墙，东城墙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这里距离理论上的交战区有一段距离，附近又没多少可以做的任务，虽然城墙是用崭新的红色砖块新建的，但居然有几分破落冷清之感。 科学理事会的主要成员们，就站在这处冷清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主要成员”，是因为如今的科学理事会居然也是一个有五六十人的公会了。 大概是谭双立在那里的牌子起了作用，总之有不少休闲党都投奔了这里——比如为这次亡灵攻城带来关键情报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就加入了科学理事会。 不过此时，待在城墙上的只有十人组之中的八个——言观跟和瓶身在比前线更靠前的地方。 他们两个在雷区外的一颗树上，负责观察进入雷区的亡灵的数量，并决定何时引爆埋设在地下的爆裂符文组。 其余八人，就是在等待他们两个的传讯。 这处城墙的外侧，有一条以木板为主体，填充铜的“线路”，木板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符文。 这些符文在符文学上被认为是“无意义”符文，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导魔单元，传导魔力。 虽然总是“导魔材料”的说着，但其实任何材料都无法直接传导魔力，只有在表面绘制符文，魔力才能在符文中流淌。 所谓“导魔性能”，说的其实是绘制符文之后传导魔力的效果。 这样由符文组成的“导线”共有十二根，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区域。 科学理事会埋下的爆裂符文组共有三层，每层又分了四个象限，可以单独引爆。 以玩家的魔力总量，一次引爆一整层也不是不行，但这种情况下魔力浪涌的积蓄就需要一段时间，不利于精准且及时的爆破。 所以最终，他们还是多拉了几根导线，选择分别引爆四个象限。 与第一层爆裂符文组相连的四个外露符文上，已经有四只手放在了上面。 玩家们是可以不使用技能，直接外放魔力的——符文师在工作中经常会用这种方法调试符文，所以为了那些选择符文师道路的玩家，每一个木偶躯体上都留有外放魔力的接口。 在科学理事会的公会频道中，言观与和瓶正在实况转播着亡灵大军的进度。 “先头部队已经进入雷区……” “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雷区中部。” “先头部队距离雷区边缘还有五十米。” “第二象限满员，可以引爆！” 卫澜时刻关注着频道里传来的消息，当可以引爆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立刻对负责第二象限的展融道：“展融，引爆！”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展融也发展到和大家直呼真名的程度了。 展融从一开始就等待着这个指令，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全部的魔力注入到符文当中，魔力又顺着符文连成的通路向雷区传导。 只有不到一秒钟的延迟，一声巨响和远处冲天而起的土黄色烟尘就出现在他们的感官之中。 但这并不是结束。 “安羽，引爆！” “殷清研，引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土色遮蔽了天际，就连大地本身，似乎都为之震颤。 第87章 现代化战争 “你们那儿打现代化战争了？”庄饮年下意识地问道，“难道诺若米领还有机械教会的人？” “没啊……”奥利维亚过了一阵才回话，“我们这边没有什么东西爆炸……声音好像是您那边传来的。” 庄饮年狐疑地拉开窗帘，“莫非是我家门口爆发现代化战争了……” 窗外阳光明媚，无论近处还是远处都安静平和。 爆炸的声音依然在接二连三地响起，听着仿佛是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的，但同时还有在耳边响彻的回声。 庄饮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意识主体投射到留在主城的那具化身之上，切换了自己的“主控”躯体。 然后他就清楚的听见了，那同时通过空气和大地的震颤传来的、剧烈的爆炸声。 庄饮年的心头涌现出一点不好的预感，他的眼前呈现出法师之眼回传的画面，这个悬浮在空中的“监控摄像头”主要对准的是从西北城墙向外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按照预估，玩家和亡灵的战斗就应该发生在这个区域内。 法师之眼正在注视着那些已经列队准备应敌的玩家，但这些玩家现在的肢体语言似乎在宣告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的眼前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玩家们都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嘴巴大开大合，似乎在叫嚷着什么。站得靠前的玩家还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很多人如同石化了一样在原地怔愣着一动不动。 庄饮年的心头涌上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调转法师之眼的方向，将视野调整到亡灵袭来的那一侧，然后看到了让他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大地在怒吼过后被汹涌的魔力撕裂，灼热的魔力焰流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让法师之眼传来的画面影影绰绰；魔力的涌动掀起巨大的冲击波，冲击卷起地上灰黄的尘土，肉眼可见地向外扩散而去。 那些非常倒霉的、刚好在爆炸的时候行走在大地上的亡灵，无论它们生前是凡人还是超凡者，无论它们被庄饮年设定为小怪还是精英怪，就连低空飞行着的，在这场如同天灾一般的爆炸中都只能被一视同仁地拆解成四散飞扬的肢体碎块。 接二连三响起的爆炸将地上的尘土卷上高空，土黄色的帷幕刚要落下，便有新的冲击带着它们更上一个高度，将整片天际染上昏黄的色彩，如同日暮西垂。 在冲击波的裹挟下，血肉与沙尘一起直冲天际，久久不落。 庄饮年也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接二连三的爆炸偃旗息鼓，他才从震惊当中找回了自己的存在。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在这致命的哲学三问问完之后，庄饮年才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召唤的三万亡灵大军，已经被这些爆炸近乎全歼了。 现在法师之眼的视野里，只剩下零星几十只亡灵在游荡。 爆炸声没有再次响起，不知道是引发这些爆炸的人已经用光了他们的爆炸物，还是这几只亡灵已经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地用那些爆炸物动手了。 庄饮年不由得认真地思考起一个问题：难道之前的购物清单上，其实是有硝化甘油之类的东西的吗？难道我不但眼瞎没看见，而且还迷迷糊糊地给他们把硝化甘油买来了？ 还是说，他自己一个不注意，往异界运了一堆军用地雷？ “不对，现在哪里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啊？！”庄饮年急匆匆地冲出城主府，“这样下去，这个任务不是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完了吗？不行，至少得让其他的玩家参与到里面吧？” 庄饮年用最快的速度在周边绕了一圈，又拉起来两万多只亡灵，指挥它们继续进攻。 另一边，待在地球的庄饮年本体则赶紧通过连接着精神网络的幻术体系，向玩家们发布了新的任务。 …… 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终是乱码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那个……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难道说……这个任务其实是剧情杀吗？” 他这一开口，就像是那叫魂的仙人开了口似的，那些被眼前的变故震惊得丢了魂的玩家纷纷回魂，又七嘴八舌地开口说道。 “肯定不能是剧情杀吧，哪有把几千玩家叫起来看一段剧情的啊，而且这不是也没杀干净吗？” “就算这游戏画风再怎么崩坏，也不至于用‘把亡灵大军炸死’这种方式搞剧情杀吧？” “那是怎么回事……” 玩家们看着眼前已经沦为一片焦土的大地，空中还弥漫着烤肉的气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是馋的……应该。 都说了全是萌新作为游戏中赫赫有名的精锐团队，这次作战自然是站在最好的位置上的。他们在玩家整体的中部，而且略微向前突出，如同一支深入敌阵的锋矢。 这就导致，他们是所有玩家中，距离雷区最近的。 有好几次，爆炸的冲击波过来，站在前面的玩家都有些摇摇欲坠，时不时还有被炸飞的胳膊腿跟肉块拍到前排玩家的脸上，那滋味…… “说起来……”贫道是真的贫啊想起了什么，“我前两天好像看见，科学理事会的人在那片区域埋什么东西。他们拿着铲子，把一些画着符文的木板给埋下去了……会不会？” 贫道是真的贫啊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完了。 “确实，今天我们好像都没看见科学理事会的人。”型血接过话茬。 他们跟科学理事会也算是合作过，对这个团队的作风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他们知道那些人或许不像他们一样对各种任务都这么积极，但对于重要的事情，科学理事会还从没有真正缺席过。 这次，面对出现在pv里的任务，面对冠以“主线”名头的任务，他们却从头到尾不见人影，这就有点可疑了。 除非……他们其实已经参与其中了。 “妈呀……”乱码有些不寒而栗，“我看他们公会招新那么随缘，还以为他们是休闲玩家呢……这年头休闲玩家的战斗力这么可怕的吗？” 第88章 还有？！ “难道说，生活职业才是版本答案？”汉谟拉比发自内心地疑问道。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职业的重要性也在逐渐彰显，尤其“在市政厅成立后，每个公会可以获得一千平方米的土地”这个设定一出，很多玩家就意识到了，在这游戏里，生产建设或许是不逊色于打怪爆金币的重要玩法。 但整体来说，不管是在公会招新上，还是在任务组队上，都是战斗职业的玩家更受欢迎一点。 毕竟，战斗职业的玩家起到的作用，总是比生活职业的玩家更显著一点的。 尤其是这游戏的生活职业玩起来比战斗职业难得多，战斗技能都是一键灌顶，动个念头就能使用；生活职业的技能却有不少真的要学的！ 就比如采集专家这个职业，这个职业的效果是对任何素材的收集有一个加成，但猜猜这个加成是怎么来的？ 一本《常用素材无伤采集方法及破损素材修复方法》，和几个辅助采集的技能！ 简言之，就是自己学着怎么从怪物的尸体上割下完整的腰子（素材，也自己学着怎么采摘草药、怎么采矿。 然后送你几个筐子和矿镐（技能。 反正就是很一言难尽，如果不是跑游戏里学手艺来的人，基本很难接受这种“一切都得自己学”的生活职业。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游戏里的战斗职业玩家和生活职业玩家比例严重失衡，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二十比一的程度。 “我觉得是思路问题，”型血说，“我们队里也有生活玩家，但我们就整不出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活。” “有人就是既有想法又有行动力，我以前玩一个游戏，一个可以自由拼装一定数量和种类的素材，作为载具或者武器的游戏。”乱码回忆道，“结果上网看视频的时候发现，有人都造上航空母舰、开上轰炸机了，我还在地上骑马迷路呢。” 乱码摇了摇头，“没法比啊，没法比……” “我不是也有挺好的想法的吗……”汉谟拉比嘟囔道，“可惜你们没人慧眼识珠，发掘我的才华。” 贫道是真的贫啊拍了拍汉谟拉比的肩膀：“不是我说啊，哥们。你那个发电计划，就是拿给科学理事会，也不会被采用的好吧？咱这儿压根没有用得着电的东西，你‘发明’一下蒸汽机还差不多。” “哼……等我发出电来，你们这帮人一个个全都给我交十倍电费。” “行了，先别闲扯了。”型血打断了他们愈发没有营养的对话，“最后几十只亡灵要过来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应敌吧。” “好……” 众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型血看了眼他们，但没说什么。 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有一点莫名的心累…… 最后的几十只亡灵很快在数千虎视眈眈的玩家的围攻下，走向了不可避免的灭亡命运。当最后一只亡灵倒在一个玩家的剑下的时候，出现了任务完成的弹窗。 坦白说，来自现实世界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当这个任务完成的界面弹在眼前的时候，他所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可能是精疲力尽到再也没力气再拉开一次弓；可能是队友阵亡得七七八八，只剩最后几个友人坚守着最后的阵地；可能是他本人还在等待复活的cd；甚至也可能是一场惨烈的玩家内战后，只有少数的人还能站在这里…… 但他真的没有哪怕一瞬间想到，真正发生的事情会是现在这样一副光景。 明明是我们赢了，明明这样己方无一人阵亡的战斗结果应该足够称得上是一场大捷，明明任务完成应该感到欢欣雀跃……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虽然来自现实世界凭借着游侠的远程攻击能力，和他本人超凡脱俗的手速，成功干掉了一只亡灵，但他此时此刻却全然没有鏖战一番过后的酣畅淋漓感觉，反而心底充斥着意犹未尽的一股无名之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很气。 尤其是看到作为任务奖励的三点主城声望、三枚铜币和五点经验之后，就更气了。 说真的他现在简直想带着公会的成员们，直接杀穿整个骸骨荒原，哪怕死回来也比现在要痛快。 主线任务：亡灵攻城ii 任务描述：你们已经歼灭了第一批来袭的亡灵，但在战斗的过程中，更多属于生者的气息被泄露到了骸骨荒原上，更多的亡灵发现了你们。消灭它们。 任务要求：解决全部两万只亡灵。（/2 任务奖励：6主城声望，6铜币，1exp。 来自现实世界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接二连三地传来。 “喔～～！” “呕吼！！有怪干了——” “抄家伙上啊！！！” “亡灵能不能走快点啊！” 原本比亡灵还要死气沉沉的玩家如同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在几秒钟之内就兴奋了起来。 “我草！谁的剑砍我脑门上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总之在第一把剑从一个玩家的手中脱手飞起又落下之后，玩家的上空此起彼伏地升起各种武器装备。 玩家们欢呼雀跃地把手头的东西扔上天空，就跟现在不是刷出了新任务，而是完成了某个异常艰巨的任务似的。 当然，在那之后飞上天的东西会砸死哪个倒霉蛋、还能不能捡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公会会长们立刻组织着公会里的玩家重整旗鼓，在最开始的亡灵出现在“侦察兵”的视野里之后，原本队形有些散乱的玩家立刻整齐了起来——虽然这整齐也有限。 先头部队的亡灵离玩家们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有迫不及待的法师射出了第一发霜冻射线。 冰蓝色的射线笔直地射出，然后湮没在了跟上一次同样剧烈的爆炸当中。 比过年还要喜庆和大场面的爆炸在玩家们的眼前炸开，富有节奏感的爆炸声似乎在宣读着值得喜悦的消息。而玩家们的表情，却比在追悼会现场聆听哀乐还要如丧考妣…… “妈的有完没完啊？怎么还有——！” 第89章 诺贝尔亲自颁奖 虽然在玩家们的眼前，再次发生了让他们心如死灰的一幕，但最终科学理事会并没有能够全歼这一批亡灵。 毕竟他们埋下的爆裂符文组，总共也只有那么些，用完了最后的三个象限、炸死了可观数量的亡灵之后，他们就没弹药了。 最后，庄饮年安排的第二批亡灵，大概还剩一半左右。这一半的亡灵，成功抵达了悲愤交加的玩家们面前，与玩家开展了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生在眼前的大爆炸给刺激了的缘故，今天的玩家战斗起来似乎格外的凶猛。 后来，庄饮年又先后制造了第三批和第四批亡灵，其中第四批只有三十多只，但全都是可以运用超凡力量的超凡者。 战胜第四批亡灵之后，战场上的玩家是彻底弹尽粮绝、死伤惨重了——到最后站在战场上的只剩一千多人，几乎全都是老玩家，因为只有老玩家才能比较轻松地负担重置复活cd的声望花费。 基本可以这么说，如果第四批之后再来……哪怕一千只普通亡灵，那这主城也就守不住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玩家的眼前弹出“亡灵攻城系列主线任务已全部完成”的提示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还留在战场上的玩家纷纷不顾一切地躺在地上，连散落在地上的战利品都懒得捡起。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肉体的疲惫感倒是其次，一般没人会在精神链接游戏里把这方面的感知调的太高，更主要的是精神上的疲惫感。 从最开始的两次爆炸，到后来一波比一波强的亡灵，他们的心情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真的跟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的。 总算是……结束了。 总算是结束了。 当爆炸声终于真正的停歇了下来的时候，庄饮年也是这样松了一口气的。 可算是……消停了。 说真的，当爆炸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庄饮年的心情也不比那些玩家平静多少。 其实庄饮年是知道自称“科学理事会”的那帮人可能在搞什么事情的，毕竟他时不时会从精神网络里窥屏，对于玩家们整体上的动向，他还有所了解。 毕竟这个公会里有两个人拜了他的学生为师，还天天搬俩小板凳坐那听课，庄饮年要是没注意到他们，那可能是瞎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帮人搞事的速度这么快，而已一搞就搞了个大的。 最近这段时间，庄饮年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诺若米领的事情上。不论是占领……接管诺若米领，还是战后秩序和日常治理方面，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几天，庄饮年待在地球的时候不知道看了多少有关这些内容的书，不管是战争时期的伟人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所著的书籍，还是现代城市管理的经验之谈，甚至是流落于网上的只言片语……凡是有参考意义的内容，庄饮年来者不拒。 别的不说，至少在看完有关地球历史上出现的那些脑瘫统治者的内容之后，庄饮年对于管理诺若米领的信心增强了不少——他总比那些离谱的人强吧？ 反正因为这些原因，庄饮年最近不常在精神网络里窥屏，窥屏的时候也主要是在寻觅适合组成市政管理委员会的人选，科学理事会那帮人就被他暂时性地抛到了脑后。 现在看来，这些家伙在庄饮年的“观察名录”上应该被挪到第一位。 至于是否需要制止他们的这些行为，庄饮年想都不用想——他干嘛要去制止一件对己方有益无害的事情呢？ 真正的游戏策划可能并不乐于看见超出游戏框架的行为，但《神话默示录》从来也不是一个真正的游戏。 真实的世界，是没有“框架”可言的。 或者说任何一件做得到的事情，就都在这个世界的框架之内。 如果这帮人能在异界把工业革命复刻出来，庄饮年还真想跑地球把诺贝尔拉起来为他们亲自颁奖…… 作为一个法师，庄饮年自然也是有一定的符文基础的。虽然不如专业的符文师，但自己画个法阵，或者设计一点不复杂的法阵还是做得到的。 因此，他自然也知道被视为“符文师之敌”的魔力浪涌，魔力在符文之间流动的涨落会因为符文结构的缘故而彼此叠加或消解，前者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会酿成足以摧毁符文组的能量爆发。 但他从没有想过去利用这种能量爆发，他对于“爆炸＋符文”的想象，也仅限于爆炸符文本身了——但这个符文的爆炸威力，基本和鞭炮差不多。 “这些家伙是天才也说不定……”庄饮年看着从精神网络中传来的，科学理事会那边的场景。这些人已经在兴致勃勃地数着自己的收获了，庄饮年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发现这些家伙……是真的富了啊！ 科学理事会这次一共歼灭了大约四万只亡灵，总计获得了十二万主城声望、十二万铜币和二十万经验。 假使这些奖励由参与的十人平分，那就是一人一万两千主城声望、一万两千铜币和两万经验…… 这是什么概念呢？ 目前所有玩家的职业等级都是一级，而绝大多数战斗职业，一级能够学习的全部技能，加在一起也只需要花费不到五百职业导师声望而已。 而玩家使用最频繁的，重置死亡cd的功能，重置一次也只要5点主城声望或缴纳同等价值的材料。 这一万多主城声望，如果全刷在一个职业导师身上，足够一个玩家把声望等级从认识提升到亲密，可以从职业导师那里购买目前只能通过任务和打精英怪获得的精良级材料和武器。 而一万两千枚铜币，少说也能买两三件精良级的装备了。 至于二万经验……这么说吧，现在这群玩家，少的也有十级，多的都十一二级了。 而主城老玩家的平均等级，也不过三级而已。 这一役下来，科学理事会就突出一个“无敌”。 庄饮年算着他们的收入，自己的心里都有些淌血——虽然不管是多少个玩家分，他发出去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但看到这帮不走寻常路的玩家赚得盆满钵满，不知为何，他还是有些心痛…… 第90章 诺若米局势 “老师，您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 奥利维亚接通传讯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嗯，是啊，处理完了。”庄饮年的语气很是疲惫，“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你说伊索尔德·卡特手上有炼金魔像？” “是的，”奥利维亚说，“他就是用那东西封锁了伊莎波和法师团所在的城堡区。目测是欧若蓝王国分裂战争时期制造的魔像，保存状况一般，有部分功能很可能已经失效。 “目前无法查明炼金魔像的来源，但根据我打探到的情报，伊索尔德手上应该只有这一个炼金魔像。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第一法师团死守城堡不出的话，对方几乎没有可能攻破城堡的护盾。但城内的物资只够我们使用大约六十天……” “由三环法师带领的法师团战胜不了炼金魔像很正常，这玩意设计出来就是为了对付中阶超凡者，虽然现在未必能发挥多少功能，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 庄饮年先是叮嘱了一番，然后疑惑地问道：“城堡只能守六十天？这不应该吧？” 这个时代贵族所居住的城堡，本身就有作为战争堡垒和避难所的作用。只要防护盾不崩溃，一座城堡守个两三年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结果诺若米伯爵的城堡，只能守六十天？ 奥利维亚对此显然也有些无奈：“没办法，城堡里的粮食不够——税务总管和管家联合起来监守自盗，粮仓里的粮食只有纸面数据的十分之一不到。” “……行吧，”庄饮年摇了摇头，“我和我们的那些朋友会尽量速战速决，你继续把最近的情报汇报给我……” 奥利维亚的汇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城外的玩家都分完东西、散伙下线吃饭去了，才算是告一段落。 “好，我大概清楚诺若米领的局势了。”庄饮年看着他记在本子上的内容，“我们的朋友们大概会在两到三天后出发，当天下午应该就能抵达诺若米城。 “关于炼金魔像……正好我在今天刚刚见识了一部分朋友的‘新发明’，如果运用得当的话，或许不需要我出手就能解决。” 庄饮年跟奥利维亚简单谈了谈目前的规划，就结束了传讯。 他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内容，在心里梳理这诺若米领的局势。 伊索尔德联合了来自王都的一位见证人，拦下了报丧兼请求册封的信使，篡改了信件的内容。并利用炼金魔像封锁了城堡区，在市政厅宣布戒严。同时还在联络外部势力，向他们许以好处、换取协助。 阿玛迪乌斯在当日便离开了诺若米城，前往第一骑士团驻扎的艾维里奇，正在那里整顿兵马，打算等到伊莎波和伊索尔德两败俱伤时，率领第一骑士团坐收渔翁之利。 伊莎波与第一法师团借助城堡内置的护盾，固守诺若米城的城堡区。 奥利维亚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做除了探查情报以外的事情。当然她还在信使的事情上动了些手脚，现在那位信使已经被困在他自己察觉不到的迷宫里了，在诺若米领的战争决出胜负之前，他是不可能抵达王都的。 她可不能让给伊索尔德请求册封的书信送到王都，不然到时候国王的册封旨意下达，再想改就有些麻烦了。 目前来看，对于支持伊莎波的他们来说，伊索尔德是一个更具威胁的人物，庄饮年给玩家们安排的第一个目标，也正是伊索尔德。 今天这场主线任务下来，虽然大头全让科学理事会拿走了，但其他玩家也多少分着点汤喝了——参战的新玩家大多都升到了1级，等他们完成转职，就真正算是有战斗能力了。 之所以庄饮年不立刻安排玩家赶赴诺若米领，一方面是因为玩家还需要一定时间把这次任务的收获消化吸收，才能转变成战斗力；另一方面则是，再此之前玩家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亡灵攻城的主线任务完结之后，主城的市政厅也就成立了。目前“建设城市”这个系列任务还没完，也就没有市政管理委员会的竞选，管理主城的，自然是自称领主的庄饮年了。 市政厅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各大工会期盼已久的……分地！ 庄饮年早就在公会相关的章程上承诺过了，在主城市政厅成立之后，每个公会都可以在主城里分到一千平方米的土地。 如今玩家们已经翘首以盼，如果他在这时候跳出来说“地暂时先不分，等打完新主线回来再说”，那玩家绝对是要造反的…… 所以他还是先把地分了吧。 庄饮年看了眼主城的地图——安羽＆谭双出品，第6版。目前主城的面积完全够给已经成立的所有公会分配土地，甚至公会的数量再翻几倍也无所谓。 当然日后肯定会有不够的时候，但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把“主城”这个概念扩大化就可以了。 只要再建一圈城墙，被城墙围起来的地方不都算是主城了吗？ 至于什么是城墙……围一圈砖，也算是城墙的吧？ 庄饮年在地图上圈出了npc分布的区域，高级npc的居住地点附近是不会分配给玩家的，一般npc自身所在的任务点也不可能划到某个公会的“领地”上。 除此之外还要留出通行的道路…… 庄饮年粗略地规划了几个片区，作为这次土地分配的区域。然后编辑了有关“市政厅成立，明早八点开始分地”的通知，发到了游戏里和官网上。 新成立的市政厅目前倒是不需要什么新建筑作为办公场地，毕竟现在只有庄饮年一个人。 “修衙”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日后将要成立的第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吧。 庄饮年的通知刚发出去没一分钟，就有玩家站在了城主府的门前——也不跟庄饮年对话，就是这么站着。 庄饮年还迷惑了一会儿，直到看见这个人身后排起长长的队伍，才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排队等着明早分配土地的…… 第91章 任务触发 给公会分配土地这件事，整体来讲进行得还比较顺利。 因为庄饮年特意在玩家的视野里用不同颜色的实线标记出了每个公会的领地范围，所以目前还没有相邻的公会因为领土问题而产生纠纷，在玩家的视野里，这块地是谁的一目了然。 不过这种顺利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而已，实际上在分地的过程中，玩家们之间还是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很多冲突的。 庄饮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目击了眼前的队伍里出现了不下十起“暗杀事件”——有人把排的靠前的玩家干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死者的位置。 除此之外，以公会为单位，在广场上发生的群体械斗更是数不胜数。 据庄饮年亲眼所见，广场边上甚至已经有玩家针对正在上演的战斗开盘口了…… 只是，这些混乱和庄饮年自己的关系不大，所以从他的视角来看，自然就是一切顺利了。 分地行动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就基本结束了。庄饮年对比了公会列表，发现已经成立的公会到这个时候，已经全都分配到土地了。 这次分地行动中，最受欢迎的土地自然是接近高级npc的土地，其中又以靠近城主府的土地最受欢迎——奥利维亚和约书亚的职业行会都跟城主府挨得很近。 除此之外，靠近出生点和普通的npc的土地也算是比较热门，尤其是在那些发布“日常任务”的npc附近。 最后剩下的，当然就是那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了。 因为目前成立的公会数量不多的缘故，所以这部分土地基本都被剩下了。 庄饮年看着手边那份被各种圈画过后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地图，“不知道那两个玩家什么时候把公会分布图画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谭双与安羽的地图业务是越做越熟练。 从最便宜的简图，到详细标明每个npc发布的任务和每家商店的商品内容、厚得跟一本书似的的地图，各种价位的产品全都应有尽有，而且随着主城的发展变化，地图的版本也在不断地更新。 庄饮年已经算不清她们从中挣了多少铜币了，想必前几天新玩家的加入，已经极大程度地丰盈了这两个人的钱包……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手头没法看的地图放到一边。 等开放了诺若米领这个新区域，这俩人肯定又要大赚一笔了…… 到了现在，进军诺若米领之前的事情就算是都处理完了。 剩下的只需要给玩家们一些消化战利品并将其转化为实力的时间，和一个让玩家接触到诺若米领的契机，就可以开启接下来有关诺若米领的任务链条了。 其实，直接把“解放诺若米城”的任务甩到玩家脸上也未尝不可。但庄饮年还是希望，玩家能够参与到这个世界的“剧情”中来，而不是站在原地等着迎接扑面而来的剧情。 最好能让玩家亲自“触发”这个任务。 那么，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合情合理地触发这些任务的玩家呢…… 庄饮年把意识沉入精神网络当中，如今的精神网络比之前庞大了数倍，即使是他，也很难轻松地遍历精神网络的每个节点了。 他只能一小片一小片地扫视精神网络，并最终把自己看到的画面拼成玩家整体的动向。 用了差不多十分钟，还真让他找到适合的人选了。 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这两个玩家在《神话默示录》里的所有玩家中，是名列前茅的不务正业——只比那群自称“空军基地”的钓鱼佬稍微多干了一点正事。 基本是在拥有一点自保的能力之后，这俩人就开始试着突破亡灵的封锁，跑到骸骨荒原上游荡。 他们俩死在亡灵手上几次之后，就找到了谭双帮忙——谭双买下的那根术杖是对付亡灵的利器，终于成功突破了封锁，开始自由地在骸骨荒原“旅游”。 碰到庄饮年安置的、待命状态下的亡灵大军的那次旅行，只是这两个人旅途的一小部分，他们还有更多向其他方向的旅行，只是没得到如同那次一样的、实质性的收获罢了。 坦白说，庄饮年都怀疑，如果不是gs有连续12小时在线限制，如果不是为了避免非正常下线导致数据丢失，这两个家伙这么往北走下去，说不定能走到北欧若蓝王国去…… 这次亡灵攻城的主线任务，这两个玩家也勉为其难地参与了进去。任务完成之后，几乎没怎么休息，这两个人就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段旅程。 大概是过去的一个月里，往北走没能看到什么新的风景的缘故，这次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换了方向，往正南方前进了。 而主城的南方，恰好就是诺若米领的方向。 “奥利维亚，你现在有空吗？对，我有事情交给你……你们现在有能力派出求援信使吗？不，不是向南方王都求援，是北边，向我们的朋友们求援…… “具体到哪里？嗯……让信使往北边走就是了，我会负责让他们遇上的。对了，记得选一个可靠而且冷静的、能够接受一些……不太符合常识的东西的人，演技最好好一点，我这边可能有一段剧情需要他走。” 奥利维亚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传来：“……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寻找老师您需要的人才。” 庄饮年在精神网络中，盯着正在主城南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骸骨荒原上的两位玩家，心中为他们悄然编织好了接下来的“故事”。 …… 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今天也在旅游。 在之前，他们两个主要探索的区域是主城以北和主城以西的部分地区，目前已经把能走到的地方全都走了一遍了，所以他们这次换了探索的方向，转而往主城南方走去。 骸骨荒原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是一片荒原，而荒原的景象往往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几个小时下来，天际旅行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 如果不是他们一路上时不时会留下些记号，他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转了。 然而今天，不过是三四个小时的路程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有些不同的景色。 第92章 旅行者们 “陨石坑，你有没有发现……”天际旅行家停下了脚步，“这附近的景色好像跟最开始不太一样了？” 听了他这话，陨石坑开始环顾四周。几秒钟之后，他微微皱起眉头：“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陨石坑思索了一阵，突然蹲下身，捻起地上长着的一根草，递到天际旅行家面前：“你看，这根草看上去明显比主城附近的草要绿，而且含水量也高很多——主城的草像是初冬那样干枯，这里的草才像是夏季的样子。” “说起来……这附近的植被好像密集了不少。”天际旅行家也发现了什么，“而且都显得比主城那边更有生机……” 陨石坑抬起头：“你还记得吗？主城所在的地方叫做骸骨荒原，那里遍布着亡灵，很多东西都显得死气沉沉……但往南走却渐渐出现了生机，这说明什么？” “我们可能快要走出骸骨荒原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精神立刻振奋了起来，两人再次迈开脚步，向着南方行走。 “既然出现了生机，那说明我们有可能能够找到人，甚至找到人类的聚居点——说不定有城市什么的！” 两人又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让他们热泪盈眶的东西。 “这是……一条路？！” 一条简陋的土路，只是泥土比附近被压得紧实了一点，以至于没有植物生长在上面，从生长着狂乱的杂草的荒原中凸显了出来。 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激动地跑到那条土路附近，看着土路上还未消退的车辙和脚印，居然有种流落火星的地球人终于找到家了的感觉。 不容易啊！ 虽然他们俩的旅游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目的，也没什么实际的要求，但成天看着千篇一律的风景，人的精神也是会疲惫的。 天际旅行家突然开始疯狂地摇晃陨石坑的肩膀：“下线之后，一定要把咱俩的旅游经历保存下来！转成视频文件，发到网上——这可是游戏的大发现！我们找到人了！” “停～停～停～”陨石坑的声音十分扭曲，“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能不能先把我松开～” 天际旅行家放手之后，陨石坑终于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我们现在还没见到人呢，至少等我们沿着路找到了……等等！那是什么——人？！” 天际旅行家顺着陨石坑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道路的远处看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两人没做任何交流，直接默契地向着人影的方向跑去。 稍稍靠近之后，他们看清了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拄着“拐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青年。他正颤颤巍巍地一点一点拖动沉重的脚步向前，仔细一看，他的身上还遍布着大大小小、还很新鲜的伤痕。 这个青年的眼神朦胧而混沌，只在眼前映照出人影之后，那双瞳孔才稍微出现了一点光彩。 他向前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无力地落了下来。 “人……是……人吗？” “是是是！我们是人！”天际旅行家一下子窜到那个青年面前。“你是谁啊？从哪里来的？要去哪做什么啊？这附近有没……” 那青年却好像没听见天际旅行家的几连问一样，只是自顾自地掏出一个信封，颤抖着伸出手：“真的有人……太……好了。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把这个……交给你们的领主……要快。他们……等不了多久了……” 说完这句话，举着信封的那只手便无力地落下，连带着他本人，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没死，”陨石坑先去探了探这个青年的鼻息，“只是晕过去了，应该是太累了吧。” “比起这个……”天际旅行家捡起掉落在地的信，“这家伙让我们把这封信送给领主诶。” 在天际旅行家捡起信的同时，一个任务被触发的提示出现在他们两人眼前。 主线任务：求援信 任务描述：在主城南方的一条道路上，你们遇到了一位信使。这位信使拜托你们把他手上的信交给你们的领主，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任务要求：将信和信使带回主城，交给领主。（信：未完成；信使：未完成。注：若信使在任务过程中死亡，扣除参与者每人1主城声望。 任务奖励：1主城声望，道具“疾风之靴（优秀”＊2。 “主、主线任务？！”陨石坑吃了一惊，“在这么远的地方触发主线？认真的吗？” “先别管那么多了，”天际旅行家的语气有些焦急，“我看这家伙自己就半死不活的样子啊，要把这家伙带回主城，还不能让他死了……我们是不是得找点方法给他续续命啊？” “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陨石坑不太确定地道，“主要是咱们俩手上也没东西啊，不说药剂，连吃的喝的都没有，拿什么给人续命啊？” 玩家是没有一般的生理需求的，并不需要吃饭喝水就能一直活动。虽然也可以吃或喝东西，但并不是必须的。 所以轻装简行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身上自然是不会带着这种东西的。 “只能咱俩轮流把这家伙背回去了，”陨石坑下了结论，“咱们现在走得还不算太远，我估计这家伙几个小时应该还撑得住——完成任务之后撑不住也无所谓了，反正不扣咱俩声望了。” 说完，陨石坑率先把那个青年背了起来。 “咦？比想象的要轻一点……我们走吧，接下来还有几个小时的路要走。” 两人就又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说实话，他们在“往回走”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经验，一般到了下线的时候他们都是直接传送回出生点的，很少有需要亲自走回去的时候。 好在他们有标记走过的路的习惯，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回走，倒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又过了大概四个多小时，主城的轮廓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他们，自然也出现在了主城的玩家们面前。 “你们背了一个npc回来？！” 第93章 非敌对NPC保护法案 “让让！麻烦大家让一让！人命要紧啊，有话之后再说……” 到主城的时候，负责背着那个青年的是陨石坑，天际旅行家护在他们两个身边，艰难地阻挡着涌过来的人群。 他们两个在此前的主线任务中提供了一份重要的情报，如今在老玩家之中虽然说不上多么有名，但也不是无名之辈了。 看见这两个家伙出去一趟就带了个人回来，很多人便围了上去，希望从他们口中打探出一点东西来。 天际旅行家排开挡在路上的人群，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总算是把陨石坑和那个青年护送到了城主府门口。 庄饮年一直在精神网络里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动向，而作为亲自策划了这一起相遇的人，他自然很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和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不过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npc，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你们从什么地方带了一个人回来？这里可是骸骨荒原，全世界人迹最罕至的地方……我以为这地方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的。” “是在这里往南大约……”天际旅行家一边把信交给庄饮年，一边把他们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其实比他们还要清楚来龙去脉的庄饮年说了，陨石坑则趁着这个时间把那位青年安置在城主府用来接待访客的高背椅上。 看着任务完成的提示，陨石坑悄悄松了口气——扣一百声望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属实是让人不安。 庄饮年接过两位玩家送来的信，拆开信封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 信封里面的信是真的求援信，毕竟万一玩家手欠把信封拆开，结果发现他们要送的是一张白纸就有点显得太过敷衍了。 信上把庄饮年早就知道的内容又简略地以求援的形式说了一遍，无非是“诺若米领因为继承权纠纷开战，伯爵指定的继承人伊莎波小姐被叛乱分子围困，急需外界救援。我方愿意为救援行动支付高额报酬……”之类的内容。 庄饮年把手上的信折好，放在桌子的一角。 “是我们南边的邻居传来的信件，他们可能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城主府里已经聚了一大堆玩家，把最早进来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都挤到庄饮年的桌子边上了。庄饮年默认了进来凑热闹的这些玩家的行为，对他们讲解道： “我们的主城位于骸骨荒原的南部，再往南一段距离便是南欧若蓝王国的领地。南欧若蓝王国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块领地，就是自古以来由卡特家族统治的诺若米领。 “现在，诺若米领陷入了一场因为继承权问题而产生的战争。前任伯爵钦点的继任者遭到了叛乱者的围困，于是向我们请求帮助。 “我认为，我们应当向我们陷入困境的邻居施加援手。” 主线任务：诺若米困局·上 任务描述：玩家天际旅行家、陨石坑在主城的南部遇到了一位来自诺若米城的信使，将一份来自诺若米城的信件交到了骸骨荒原领主庄饮年的手上。领主决定带领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帮助南方的邻居，明日（2132年8月15日下午2时，由领主亲自带领的远征军将自主城出发。 任务要求：清除敌对势力的威胁。（/1％ 任务奖励：5～1主城声望，5～1铜币，1～2exp，传送点“诺若米城”，“相对和平的诺若米城”——诺若米城市政厅开放。 备注：俘虏敌方人员可获得击杀敌方人员两倍的主城声望、铜币和exp，具体奖励数值依照玩家俘获与击杀比例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对对对！我们也觉得应该施加援手……新地图啊哈哈哈哈！终于有新地图了啊！” “要有活人可打了吗？！我早就受够那些臭烘烘的丧尸了！” “那叫亡灵……但是不管叫什么我也受够了！！” “哇咔咔！！不行我得下线告诉他们……” 正式的主线任务，那就不是只有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两个人接到了，而是见者有份——不见者，也有份。 城主府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吱哇乱叫，对于老玩家来说，他们盼新地图已经很久了。 虽然自己从无到有搭起来一座主城，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但他们果然还是希望能看到一座真正的、有一般人居住生活的城市啊！ 警告：在游戏过程中，严禁故意伤害“非敌对npc”。针对故意伤害乃至故意杀人的行为，将处以扣除主城声望并当地声望各5到5的处罚。当地声望小于的玩家，将不被允许进入当地范围；主城声望小于的玩家，将不被允许进入主城以外的任何地点。玩家在任意一地声望小于的时间超过7天，该账号都将被立即封禁。 玩家们还没来得及因为新主线而欢欣雀跃多久，这样一条警告就平等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头上。 “我去！这尼玛npc都是大爷啊？” “见过捧着玩家的游戏，还真没见过捧着npc的游戏……” “没事，你现在这不是见到了……” “我还是要说那句话：这游戏追求真实感追求疯魔了吧？！” 不过，虽然不少玩家对这条警告表示莫名其妙和难以置信，但要说他们认真反对这种设定……那倒也不是。 毕竟，他们玩游戏也不是奔着到人群里大杀特杀来的，有这种需求的人去玩无双不好吗？ 虽然弹出个警告严禁玩家杀npc是挺离谱的——直接做成npc免伤不就好了？但这游戏离谱的地方多了，似乎……也不差这一点了。 庄饮年看着玩家们的反应，欣慰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就知道我的朋友们是支持我的。而朋友越支持我，就越说明我做对了。 作为日后实际控制诺若米领的人，庄饮年当然不可能允许玩家随意杀掉他的领民——从道德和法律层面来说，这种事情也是不应该的。 第94章 本色出演 但直接限制玩家不能向平民npc做出敌对举动是不行的，至少目前还不行。 因为庄饮年还没来得及识别谁是不能被伤害的自己人，只有等到诺若米领安定下来，建立了完善的户籍制度之后，庄饮年才能把这些领民纳入“白名单”之中，让玩家从物理意义上不能主动伤害他们。 之所以给合法居民建立白名单，而不是给敌对分子建立黑名单，庄饮年也是有考量的。 他不能找出所有的敌人并标记出来。 在现在摊子铺的比较小的时候，他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或许还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在可见的将来，他一定是会没有精力去识别每一个敌人的。 而“不能敌对的敌人”，很可能会将事情带到必须庄饮年亲自下场的地步。 所以庄饮年只能把那些经过筛查的人纳入白名单进行保护，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玩家这一群体的战斗力，也只有这样《神话默示录》才能不至于“出恶性bug”。 这样或许会导致他对这些原住民的保护不够完善和彻底，但至少在目前，庄饮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对于庄饮年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他自己，其次是承载着他人生中全部美好回忆的地球，再次是他的学生们和他为数不多、不知如今是死是活的几位好友，最后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 他不是圣人，也并不全知全能。他做不到把一切做得完美无缺，如果他的体系出现了缺陷，他也只能保证这个缺陷不要伤害到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和事物。 与此同时，庄饮年也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的有恶意到了一定程度，打算破罐子破摔在各个城市里大开杀戒的玩家。 那庄饮年也只能顺着网线找过去，然后动手了。 周遭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庄饮年站了起来，走到昏睡在椅子上的那位信使面前，掏出一瓶“治疗药剂”给信使喝下。 治疗药剂其实是水，因为庄饮年很清楚这位信使压根没事——精疲力尽是装的，身上的伤痕是画的。 说到底，从诺若米城到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遇到信使的那个地方，也就十公里不到的路程。 这么点路能把人累的半死不活？除非那人本来就快死了。 信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接着那双眼睛急促地睁开：“信！把信……啊……这里是？” “这里是曾经的瑟纳凛城，”庄饮年解释道，“你拜托我的朋友们把信交给他们的领主，所以我收到了信——你先别动，治疗药剂的效果没那么快完全生效，不必行礼了。先说说诺若米领的局势吧。” “您……愿意帮助我们吗？不胜感激！不胜感激……咳咳！咳咳咳咳……”信使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是、我是诺若米领第一法师团的副团长，温斯洛·塔利亚。咳咳……伊莎波小姐和第一法师团已经被困在城堡区……” 温斯洛把之前奥利维亚告诉庄饮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这一遍实际上主要是对着玩家说的。 他说完这些内容之后，玩家眼前的任务也得到了更新。 任务要求：清除伊索尔德势力的威胁。（伊索尔德：未俘获或击杀；炼金魔像：未解决；克里斯托弗·德拉诺：未俘获或击杀；其余敌方成员：俘获或击杀/？；城内守备力量：俘获或击杀/？ “我送塔利亚副团长休息一下，主城的远征军将在明天下午两点出发，希望你们能准时参与。” 主城在玩家们的重建下，已经有了不少建筑物。庄饮年已经提前选定了一个房子，在里面布设了家具，提供给将要前来的信使使用。 他带着温斯洛到了“客房”，温斯洛很快清理了自己身上的尘土和血迹，整齐地站在庄饮年面前。 “诺若米城如今战况如何？” “整体局势与我之前所说的并无出入，在细节……咳咳咳！咳咳咳咳！”温斯洛捂着嘴咳嗽起来。 “我已经放了结界，他们是看不到我们在屋里做了什么的，你可以不用继续演了。” “我……咳咳！我不是演的，”温斯洛连连摆手，“我是真的……咳咳咳……身体不太好。” 满脸病容、身材纤弱的温斯洛收起沾着血迹的手帕，“我是二环的死灵法师，之前出过一点实验事故，就、咳咳……成这样了。不是什么大毛病，您不用……咳咳咳咳！担心……” “……我真挺怕你死我这儿的，”庄饮年的语气十分认真，“那你继续说吧，细节方面怎么了？” “我们放下了护城河上的吊桥，阻拦了伊索尔德的炼金魔像前进。但……咳咳咳咳……炼金魔像至今依然在护城河边上守望着，第一法师……咳咳……法师团所有的突破尝试都未能奏效。 “奥利维亚大师为我们带来了城堡区之外的一些消息，诺若米城已经实施了严格的……咳咳咳……禁令，只有在配给一些资源的时候，允许市民轮流离开房屋，其余……咳咳……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房屋。 “城内到处是巡逻的治安队，诺若米城的守军把守了城墙的各个进出口，咳咳咳咳……只有运送物资的队伍和商人带来的商品能够进入。 “阿玛迪乌斯与第一骑士团依然占据着……咳咳……艾维里奇，他们似乎在征收粮食并征召民兵填充队伍。有迹象表明，咳咳咳咳……他们时刻关注着诺若米城内的情况，似乎是想要等到伊莎波小姐与伊索尔德两败俱伤之后再入场收割…… “目前奥利维亚大师打探到的数据是：除去，咳咳……第一骑士团本身的一位中阶骑士、六位低阶骑士、四位低、咳咳咳……低阶战士、五位低阶游侠和八十余位各种侍从之外，接受征召的民兵应该有一到两千……咳咳咳……人左右。” 庄饮年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己方的实力，伊索尔德那边的威胁主要是炼金魔像和支持他的见证人，以及见证人手下的几个超凡者，其中比较难缠的也就是炼金魔像和见证人本身。 炼金魔像或许可以用某些“歪门邪道”的方式解决，大堆玩家上去堆死那位见证人或许也不是难事——听说那见证人是个中阶游侠。 第一骑士团倒是有些棘手，他们的超凡者数量有点多，而且并不单一——虽说是骑士团，但不是只有骑士。 还有为数众多的平民，如果骑士团趁着玩家处理平民的时候逃跑，那还真不好追。 但总体来看，玩家这边的赢面还是挺大的——毕竟他们人多。 就算加上平民，玩家这边也是五打一甚至更多，这要是都干不掉他们，那就没天理了。 第95章 奸商在路上 次日，庄饮年先是把“玩家大军将在傍晚左右抵达”的消息告知了奥利维亚，然后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南城门外，站着等待玩家们集结。 诺若米领第一法师团的副团长温斯洛·塔利亚也站在庄饮年身边。 参与这次主线任务的玩家，庄饮年估计着少说也有一万。如果他本人踩着点才到的话，那玩家们能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之内陆续到达集合位置就不错了。 依照大群玩家的行进速度，两点钟出发，抵达诺若米城应该刚好是在城中守军吃晚饭的时间。在这个时间由玩家进行突然袭击，效果应当比其他时候要好。 其实最开始庄饮年想过让玩家们夜袭的，但他不免又想到了在主城没有路灯的时候，那些个混乱的夜晚。 让玩家们半夜去袭击别人？小规模战斗或许还可以，大规模的……他们自己说不定比遭遇袭击的敌人还要手忙脚乱呢。 还是趁着守军吃饭的时候袭击吧，那时候天色还亮，至少不会出现“两波人对轰，轰完了发现是友军”这种尴尬的局面。 庄饮年站在南城门以外之后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有玩家到他身边集合了。 说起来，连庄饮年都有点没想到，集合最积极的人里面，居然包括科学理事会的那几个玩家——他们都是全副武装，全身上下能套装备的地方都套了，而且全身的装备没一个普通级的，最次也是优秀。 庄饮年不禁又产生了一点“被薅羊毛了……”的牙疼感。 尤其是看到这帮人一个个都背着看上去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背包的时候，庄饮年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里面装着的肯定是那些被他们命名为“爆裂符文组”的危险爆炸物…… 庄饮年把视线强行从这帮人身上移开，投射到了最让他省心的玩家们身上——当看完科学理事会之后，再看到都说了全是萌新，庄饮年简直想给他们送锦旗。 从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的消息传出去到现在，也过了几天时间了。虽然期间被主线任务打断过，但都说了全是萌新的助人行为并没有被打断。 都说了全是萌新这一公会如今在大部分玩家心里，已经是“菩萨降世”级别的好人了——教你打怪、教你做任务、借你装备……据说还有人陪着失恋的玩家在游戏里做了四个小时心理咨询，这些服务还都是免费的。 尽管很多人心里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以前也没见他们这么当好人啊。但都说了全是萌新的人笑眯眯地跟你打招呼，好声好气地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帮完了你的忙也不要求你什么，反而说下次有困难还可以找他…… 这种情况下，哪怕明知他们只是在图谋市政管理委员会，也很难不对他们生出好感来。 此时，都说了全是萌新的周遭就围了厚厚的一圈玩家，有求大佬带的，有为之前的帮忙道谢的，有诉说自己遇到的困难的，也有询问他们的入会标准的…… 都说了全是萌新的这帮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脸上是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情，面带微笑地挨个回应了过去。 时间很快到了两点，庄饮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对身旁的温斯洛道：“我们可以出发了。”然后带队迈开了第一步。 他抬手把一团火光扔上天空，火焰在天空中炸成两个清晰的汉字。 “出发”。 庞大的队伍开始蜿蜒着前进。 走了几分钟之后，两个人挤到了科学理事会的旁边：“嗨，还记得我们……好吧，看你们的表情是不记得了。” 劣质饮料和c逝显得有些沮丧：“我们是之前打蜘蛛的一个小队，那边那位奸商还跟我们做过交易。” 他们这么一说，夏阡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你们啊。你们是又有什么交易要和我做吗？我向来是……” c逝挠了挠头：“可以这么说吧……我们过来是想问一问，之前的那次爆炸，是你们做的吧？” 他指的自然是亡灵攻城时候的地雷阵，夏阡爽快地点头承认了——这种事情瞒不住，他也没打算瞒。“对，就是我们。” “我们是想知道，你们出不出售制造爆炸的那种东西？”劣质饮料说道，“我们希望能得到那种爆炸物。” “你们要多少？我们的产能……”卫澜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夏阡给摁回去了。 “没问题，”夏阡爽快地答应了，“我们一直很欢迎经济上的合作伙伴。我们可以现在为你们免费提供一部分样品，你们可以体验之后再决定是否要下长期订单。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派遣你们的符文师到我们这边接受培训，培训过后你们甚至可以自己生产我们的‘爆裂符文组’——只是这方面的费用可能会比直接订购要高一些。 “不过我们接受用材料抵扣费用，同时也可以为你们提供贷款服务，只要有合适的抵押，我们最低可以让你们零首付购买我们的产品。 “而且你还可以选择订购‘科学理事会研发品’季票，我们还在不断研制类似爆裂符文组的产品，订购季票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我们的研发进展，研发成功后也会有样品提供，可以送货上门……” “那个……那个！我知道了，”劣质饮料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你们的服务范围有多广泛了，但我现在只想……要一点爆裂符文组的样品。” 他不寒而栗地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了…… 这人，是魔鬼吗？不，果然他就是个奸商吧？！ 但为什么，好像越听越划算了呢？ 夏阡的态度一点也没有变化，他当即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三大块爆裂符文组和一根“引线”，塞进劣质饮料手上：“拿着，记得在安全范围以外引爆。用完了不要客气，我们这里还有，随时欢迎你们试用…… “对了，如果你们肯把我们的服务推荐给其他人的话，我们可以给报上你们名字的人打九折。报你们名字的人越多，我们这边也会给你们更多优惠，最多可以给你们打五折……” “我、我明白了，我一定会的……”劣质饮料看着手中本应是白嫖来的爆裂符文组，心里却隐约地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当中…… 第96章 强退骗局 当一位自称并非奸商的奸商正在竭力向潜在客户推销他的产品的时候，除了隐约意识到自己掉进坑里的劣质饮料，还有其他玩家意识到了不对。 只是，他们意识到的不对并不是关于这场交易的，而是…… “我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吧……离那个该死的诺若米城到底还有多远啊？” “这游戏怎么搞的啊，一般这种相邻的城市不是走两分钟就到了吗？这都半个小时了……” “我好累啊……” “别扯了，你得把疲惫感开关开开才能感觉到累。” “我心累不成吗？” “妈的，走半个小时了，边上景色一点都不带变啊！我感觉这根本就是一张循环的贴图……” “不……细节上还是有变化的，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我已经无聊到开始数每个脚印之间有多少根草了。” “啊——我想回家……” “你下线不就回家了吗？” “触发任务那俩小子呢？问问他们什么时候遇见的那信使？” “快！快去悬赏通缉那俩小子……” “人家叫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好吧……” 很快，询问的声音传到了跟科学理事会的其他人呆在一块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耳朵里——其实本来应该是愤怒的质问的，但质问的玩家看着周遭科学理事会成员的等级，语气先弱了两分，就变成询问了。 “我们……”天际旅行家回忆了一阵，“应该是在走了四个小时之后遇上的？回来又用了四个多小时，不过那是因为我们背着那npc。” 陨石坑说：“这次要用多长时间我们也不能确定，我和天际旅行家是一边看风景，一边随心所欲地走走。我们很有可能不是笔直地走到触发任务的位置上的，也不确定自己绕了多远。 “而且那位信使在离开诺若米城之后明显也走了一段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走了多远，所以……”陨石坑耸了耸肩，“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可惜传话的玩家们并没有办法转述他这么长的一段结合实际情况的论述，所以他们俩的话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四个小时”这一要素还保留着了。 “四个小时？！妈妈我要回家……” “这是骗局啊！强退骗局说的就是这种吧？” “妈呀……要不我们打道回府吧。” “确实，这时候折回去反而比较省时间吧……” “等等，我刚才想到非常可怕的一点。那个领主不是说诺若米领是我们的邻居吗？那岂不是说这个领地紧挨着我们的主城？紧挨着都要走四个小时，那以后……我都不敢想啊！” “你妹的，不会以后我们还要赶更长的路吧？” “我觉得有可能，这游戏的下限就是没有下限……” 玩家之间立刻传来哭天抢地的哀嚎，原本欢天喜地去打怪的队伍，立刻变成了专业的哭丧团队。 跟在庄饮年身边的温斯洛对于这种状况显得有些担忧。虽然他只是一个法师，但作为法师团的副团长，他对带兵打仗这方面还是略有了解的——这明显是士气崩溃的预兆啊！ 尽管这些看着就十分不专业的“士兵”说出的话他有很多内容都理解不了——虽然他佩戴着语言通晓徽章，但语言通晓并不能让人理解一个他完全没有对此产生过认知的概念。 但怎么看，这也不是士气正旺的表现吧？ “庄饮年大师，这样没关系吗？”温斯洛担忧地说，“咳咳咳咳……您的这些追随者们，看上去情绪不太稳定，咳咳咳……的样子啊。” 不过温斯洛的心底也浮现出一点迷惑：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觉得行军二十多公里很远的军队吗？ 而且说实话，这些奇装异服的家伙们的表现……比温斯洛见过最混乱的贵族私兵还要糟糕。 他们既不懂得安静，也全无队形可言，甚至全然不顾这是在他们的领主的面前。 温斯洛甚至还从随风飘进耳朵的声音里听到了“领主能不能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肯定庄饮年也听见了，但庄饮年居然毫无反应。 “没事，”庄饮年摆了摆手，“你不用理他们，他们就是嘴上抱怨而已，不用在意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尤其是在他们并不是和你对话的时候。 “等事情告一段落，你们和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打交道的时间还多的是，最好趁现在习惯一下他们的作风——回去之后，也帮你的同僚适应一下。” “我知道了……咳咳咳！”温斯洛擦掉嘴角的血迹，“不过我想我们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种和‘朋友们’打交道的生活。” 就像庄饮年所说的那样，绝大多数玩家们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真让他们下线……他们是不肯的。 毕竟走都走了，坚持一下还有怪能打，还能第一时间看到新城，还有奖励可以拿。这时候打道回府，就只有回去打灰的份了。 这次远征行动，参与到远征队伍的总共有大概一万两千多人，剩下的人大部分是没有上线的，还有一小部分人就是留在了主城里，不打算凑主线任务的热闹。 跟庄饮年估算的差不多，他们这一万多人抵达诺若米城外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吃饭的时间。 太阳隐约西垂，但离地平线还有一段距离。日光有些泛黄，显出些微暮色。 庄饮年在离诺若米城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带队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就走到敌人的远程火力的覆盖范围，而且一定会被敌方岗哨所目击了。 他从空间道具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便携式召唤法阵”，把法阵固定在了地上，并用自己的魔力激活供能。 “前方就是诺若米城，”庄饮年伸出手，指着诺若米城所在的地方，“伊索尔德叛乱势力就盘踞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无论驻军还是治安队，都已经成为了热爱和平的我们的敌人。 “请注意，这次你们要面对的敌人不是失去思考能力的亡灵，而是具有和你们相同智慧的人类。在播撒和平的过程中务必小心谨慎，同时切记不要伤害平民——我们是热爱和平的帮手。 “这个法阵将帮助你们从死亡中归来。那么，开始吧，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第97章 兵临城下 诺若米城分别在城墙的北侧、东侧和南侧各开有一个城门，来自骸骨荒原的玩家们的复活点就在诺若米城北城门外数百米的地方。 几乎是在庄饮年宣布任务开始的同一个瞬间，上万玩家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南方。 “看来给他们选一个适合偷袭的时间根本没有意义啊……”庄饮年单手捂脸，“这么声势浩大的进攻，别说只是在吃饭，就是昏迷了也能被叫起来吧？” 庄饮年看着脸上的忧虑之色就没有下去过的温斯洛，“怎么？对我们的朋友们不太放心？” “不……好吧，我承认是，咳咳……有一点。”不知道温斯洛的这次咳嗽是真的还是只为了掩饰尴尬，“他们并不像训练有素的样子……” “但是他们人多，”庄饮年耸了耸肩，“你至少要相信人数的力量。” 的确，参战玩家的数目是远远超过诺若米城中守军和治安队的数目的——前者足足一万有余，后者加在一起能有一千就算是不错了。 平均下来，每一个敌人要遭到十个玩家的围殴。 守军和治安队中并没有太多的超凡者，守军里可能有个位数的低阶超凡者，治安队里充其量也就两三个学徒级的人物。 庄饮年对来着地球的玩家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如果这场战斗能出什么岔子，那也肯定是在炼金魔像或者那位游侠见证人那里。 …… 诺若米城北城门外的一间小屋里，两个守军打扮的年轻人正在吃饭。 他们是负责守备北城门的守军，比起东侧和南侧城门的守备力量，这里的守卫显然稀松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扇城门原本连接着通往北部瑟纳凛城的一条道路，但如今瑟纳凛城覆灭许久，北方又沦为了凡人不能踏足的禁区，这条道路已经荒废数百年了，北城门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进出。 城门外原本还有几间小屋住着人，几个继承人开战之后，原本住在城外房子里的人全被赶走了，现在就轮到他们两个鸠占鹊巢，在其中一间小屋里住下了。 反正北方也不会有人来，在这个城门还安排人守着，无非是以防万一而已——安东尼和迈克尔这两位守军可不觉得会有什么万一发生。 与其在城门那站着，还不如在屋子里歇着呢。 “迈克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吃了一半，安东尼突然停下撕咬面包的动作。 迈克尔侧耳聆听了一阵，有些狐疑地说：“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像是脚步声和交谈声。” 过了几秒钟，外面传来的声音已经明显到了不必仔细分辨就能听清的程度。 安东尼和迈克尔对视两眼，一齐放下手里的红麦面包，捡起被扔在一边的骑士剑，悄悄地从窗户处探头向外张望。 “主啊，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安东尼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圆形吊坠——那是安宁与救赎之神的徽记，但这并不是一件神术道具，所以最多只能给他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迈克尔也看到了让安东尼忍不住低声惊叹的场面：大量手持武器、奇装异服，而且容貌与本地人也不甚相同的人正在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城门涌来。 迈克尔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这些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他见过入侵的军队，真正的战斗集团绝对不会像这些人一样无序；他也见过逃难的灾民，但看这帮人虽然奇装异服，但衣着整齐、面色红润、神情激动，绝不可能是遭了灾的平民。 如果迈克尔能够理解一种名叫郊游的东西的话，那他此时就会意识到，这帮人本质上就是一群郊游的熊孩子。 最多是他们在“郊游”的过程中的娱乐项目有点血腥而已。 经过一个多月的游戏进程，玩家们如今身着的衣服也不仅仅只有简陋的新手装了。 反正玩家的衣服只是一层幻象，只要庄饮年脑子里有，就都能在游戏里做出来。 为了丰富玩家的衣柜，庄饮年最近没少参考各种换装游戏，也没少在网上逛衣服。最近甚至已经丧心病狂到了出门的时候见到人，第一反应是在脑子里给这人的衣着建模的地步。 当然，庄饮年也提供了不少这个世界的衣服，只是由于印染的不发达，这个世界的衣服在玩家看来都过于朴素了，所以选择的玩家寥寥无几。 于是，一群穿着地球装束的玩家，在身为这个世界的居民的迈克尔和安东尼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奇装异服了。 “情况有些不对，”安东尼对迈克尔道，“你进城报信，我负责询问他们的来意。” 安东尼和迈克尔走出他们的小屋，其中，安东尼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接近玩家，迈克尔则打算进到城墙里面，向自己的长官报告。 “zlrshm！” “cyygypl！djks！” 这几句话如同一个开关，在那些欢声笑语的异域来客心中放出了一只疯狂的野兽。 这些明显不是本地人的家伙们突然冲了过来，还在冲锋的过程中拔出了他们的武器。 安东尼立刻放弃了和这些人进行交涉，他转身拔腿就跑——只要进了城关上城门，他们就安全了！ “mdzmdypa？！” “llyc！” 咻的一声，是箭矢破空的声音；悄然无声的，是霜冻射线激发的“声音”。 因为俘虏敌人可以得到比击杀敌人更多的奖励，所以玩家们出手的时候都没有朝着致命处打，而是以阻挡这两人逃跑为目的。 箭矢精准地命中了跑在后面的安东尼的膝盖，霜冻射线则击中了迈克尔的脚踝。 安东尼膝盖中箭之后，立刻就被蜂拥而上的玩家按住，然后结实地捆了起来；迈克尔虽然还想拖着一只脚进入城里，但玩家的速度比受伤的他快了太多，以至于他还没走几步，就被玩家制服了。 …… “这俩人是红名！” “卧槽有一个要跑了！大家快上！” “妈的怎么都要跑啊？！” “来俩远程！” 玩家们在诺若米领进行的第一场战斗，就在这四句本地人听不懂的话中结束了。 而在这玩家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除了已经被俘的两人之外，城中的守军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98章 身为旱鸭子的炼金魔像 “真是厚重的城墙啊……”型血拍了拍诺若米城的城墙，“门现在还没开好吗？” 汉谟拉比探头望了一眼：“还没呢，这城门比我们想象的似乎要沉一点，得组织好发力情况才能打开。” 诺若米城的北城门并不是完全打开的，只是留出了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给安东尼和迈克尔送饭的人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这样一条缝隙，要容纳大量玩家进城是不可能的，所以玩家们必须把城门完全打开才行。 在劳资社保部部长的带领下，大约十分钟之后，诺若米城的北城门被完全打开了。 上万玩家立刻蜂拥而入。 诺若米城只有两条正式的主干道路，都是起自城堡区，最终与东侧和南侧城门相连。所以玩家们进入的北城门后，并没有正式的道路，只有零散的建筑之间比较大的间隙作为通路。 多亏了伊索尔德在诺若米城之内宣布了戒严，使得庄饮年不用费心标记敌人或平民——能在外活动的一定是敌人，除非那个平民本身就不打算要命了。 因为是晚饭时间，所以留在街上的守军并不多，基本一条路上也就一两个人，这点数量在饥渴的玩家们眼里，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都说了全是萌新这个团队眼疾手快地抢下了一个站在街边的守军，型血亲自用塑料扎带把那人捆好，然后指派了公会里的一个玩家，让他把俘虏送回营地。 “激烈”的巷战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又爆发了几次，最终无不是以都说了全是萌新的大获全胜而告终——玩家能用超凡技能，人数又多，对于零星分布在城内的守军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诺若米城只是一座中型城市，按照现代的标准来说，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县城的大小。都说了全是萌新的成员们在道路上边走边打，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城堡区的城墙。 城堡区的城墙十分醒目，因为此时此刻它的上方就笼罩着一个碗形的半透明护盾，在略显黯淡的天色下散发着微光。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城内守军的反应再怎么迟缓，也已经发现了入侵城市的一万多不速之客。原本零散的守军开始集结起来，也渐渐的能对那些不那么庞大的公会造成威胁了。 都说了全是萌新在这时候，就遇到了一支足有五十人的小队。 乱码吹了声口哨：“终于有点挑战性了，我差点都要以为这次的主线任务就这么无聊了呢。” 双方目击到对方的下一个瞬间，战斗便打响了。 语言不通的两波人，没有沟通的必要和能力。对方的来意十分明显，他们能做的都只有战斗而已。 “五十个呢！大家小心着尽量别弄死啊！” …… 与此同时。 护城河的对岸，伊索尔德·卡特今天也在眺望着那座城堡。 这座城堡离他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五十米，但这五十米很可能需要用数月时间来跨越。 诺若米城被一条河流在南北方向上一分为二，北城区是城堡所在的地方，南城区则是伊索尔德所在的地方。 其实伊索尔德本人，并不是不能跨越这条河——除去已经被升起的、直接连接城堡的桥之外，还有平民们自行搭建和使用的木桥。 就算不用木桥，这条河的宽度也没多少，水流也并不湍急，游过去也是可以的。 但炼金魔像却过不了河。 他手上的炼金魔像是他的父亲、前任……现在应该说前前任诺若米伯爵的遗物，据说是从更前代的先祖手上传下来的东西。 到了今天，这个炼金魔像身上的很多功能都已经失效了，很多零件摇摇欲坠——而伊索尔德并没有修复它的能力。 说来也巧，这个炼金魔像正是一种“攻城型”炼金魔像，它具有一种护盾调律功能，能够在长时间的调律后彻底破坏护盾的能量结构。 但前提是炼金魔像得能接触到护盾，读取护盾能量参数。 炼金魔像是一个很沉的大家伙，虽然能够自行移动，但以它的重量一上木桥就会立刻连着木桥一起沉底，只有那座金属制的大桥能够承担它的重量。 这炼金魔像原本应该是防水的，但经过数百年岁月蹉跎，光看它那破破烂烂的外壳和直接裸露在外的符文结构，伊索尔德就知道现在指望不了它的防水性能了。 所以现在，炼金魔像能做的也只是在河边不断炮击城堡的护盾，并期待法师团肯出面迎敌了。 不过对于伊索尔德来说，法师团出不出面他都已经赢了这一局——出面的话炼金魔像可以轻松干掉他们，不出面的话也只有被困死在城堡里的可能。 无非是胜利的先后罢了。 他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阿玛迪乌斯，还有那个第一骑士团……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伊索尔德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乔纳森？什么事情让你都失了冷静？”伊索尔德站起来，为城中守军的最高长官乔纳森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喝两口水，慢慢说。” “没时间喝水了，伊索尔德大人！”乔纳森连气都没喘匀就说道：“北城门失守！有大量奇装异服的不明分子进入了城内，他们在大肆抓捕城内的守军，目前已经有超过四分之一的守军失联！” 伊索尔德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北城门怎么可能有人入侵？快，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是，事情是这样的……”乔纳森把自己从手下那里收集汇总的情报一一向伊索尔德报告，“根据目前传来的目击情报，他们的人数很可能超过八千，而且几乎人人超凡……” “人人超凡……”伊索尔德倒吸了一口凉气，“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了吗？阿玛迪乌斯的人？还是伊莎波的援军？” “目前还不清楚，”乔纳森说，“还没有目击阿玛迪乌斯·卡特的报告传来，也没有第一骑士团出没的消息。而且这些人似乎并不急于援助伊莎波·卡特——他们更热衷于俘虏我的部下。” “我知道了，”伊索尔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看来有必要跟德拉诺叔叔商量一下了。” 第99章 第一批牺牲者将要出现 德拉诺是来自王都的见证人之一，同时也是伊索尔德父亲的好友。他本人是一位四弦游侠，身边还跟着六个低阶的随从，以及随从的侍从们。 这十几人是伊索尔德阵营里仅次于炼金魔像的战斗力，而考虑到炼金魔像的种种不便之处，可以说这些人才是伊索尔德真正的底牌。 当然，德拉诺对伊索尔德的帮助并非毫无条件，虽然不比自称来自真理协约的那个年轻人的条件过分，但为了取得他的协助，伊索尔德还是付出了大代价的。 伊索尔德一方的据点就在城堡区的对岸，一群排布成一个三角的房屋里。 他很快找到了德拉诺所在的地方，把方才从乔纳森口中听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全员超凡的奇装异服之客么……”德拉诺摸着下巴上粗糙的胡茬，“伊索尔德，你不必如此紧张。如果真有八千超凡者入城，那么你根本不会有听到属下汇报的机会，他们大可以直接打到你的房间门口。” “我知道，”伊索尔德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乔纳森的样子不似作伪，他们很可能真的见到了那样的景象。” “全员超凡……全员超凡，你要知道，乔纳森知道的事情，也是从他手下的那些兵痞嘴里听到的，而那些兵痞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只有一分的敌人说成十分。”德拉诺摇了摇头。“即使姑且把他们说的都当做是真的，你也可以更放松一点。 “西大陆能够达成‘全员超凡’这一件事情的，据我所知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用药剂在军队里催化出很多‘劣等超凡者’的沙铂帝国，另一个是克里格城邦联合的‘炼金术师之城’，他们用超凡武装装备了普通人。 “我们这次要面对的敌人，最多也就是这样的次等货色，他们的人数可能是多了一点，但对上真正的超凡者，一点胜算也不会有的。” 虽然这样说着，德拉诺还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弓，背上箭筒：“不过，大意轻敌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会和我的随从们一起见识见识那些异域来客的货色——你就在这边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 “呼……还真是有点险胜的意思啊。”型血抹掉溅到脸上的血迹，“下次所有人见到怪之后，一定要记得拿鉴定术扫一遍，别像这次一样把精英怪当小怪打了！” 如果是单纯地对上五十个人，都说了全是萌新是不至于战胜得如此艰难的。但他们这次遭遇的守军由一位一铎骑士带队，轻敌之下让这个骑士找机会干掉了好几个人。 最后还是七八个人把这骑士围了，才拼着受伤俘虏了对方。 “一、二……十四，”型血摇了摇头，“咱们团只剩十四个还在了，这次就先打到这儿，大家一块儿把俘虏送回去。” 都说了全是萌新的玩家数量本来就不多，为了把之前零散逮到的俘虏送回营地，还走了好几个，再算上阵亡的，就只剩十来个人了。 这点人数，再遇到多一点的敌人就是全灭的结局，还不如一起安稳地把到手的俘虏送回去呢。 在战斗的过程中，玩家们已经娴熟地把俘虏们及时用塑料扎带绑好；战斗结束之后，又第一时间扒下了俘虏身上所有有价值的物品——不管是武器、钱币，甚至啃了一半的面包，全让玩家摸走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俘虏送回营地，这样才会在任务中被记下俘虏的数量。 都说了全是萌新的成员们正站在两个相连的丁字路口的中间，听到型血下令打道回府，乱码第一个问起来：“你们……有人还记得回去怎么走吗？” 一阵沉默。 说实话，这城里的建筑在他们看来都差不多。来的时候一路奔着有怪的地方就走了，也没仔细记都走过什么地方。 “这游戏不出地图就是逆天啊……”顿时有人哀嚎起来。 “算了，既然咱们是从北边来的，那咱们就试着往北走吧……”型血对此也有些无奈，他也没想到这城里的环境能这么复杂。 “可恶啊……”乱码抓着自己的头发，“要不是语言不通，直接问路就行了。这游戏怎么还设计语言障碍啊，连想问问俘虏他们的老巢在哪都做不到！” 在追捕城中守军的过程中，玩家们自然也想过要直捣黄龙。但无奈他们跟本地人完全无法做到有效的沟通，所以不管再怎么询问乃至拷问，也无法得到答案。 于是，这么十四个人就押送着五十多人，带着些微迷茫地向北走去了。 他们走得很及时，因为几乎就在他们离开这块区域之后不到十分钟，德拉诺带着他的手下们出现了。 德拉诺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人群自然也停下了步伐。 “血的味道……”德拉诺蹲在地上，看着地上完全不加掩饰的血迹和足迹，“又一处。” 一路走过来，这已经是德拉诺见到的第三处“战场”了。可惜他来的不巧，每次见到的都是打完的场景。 “这是目前见到最新鲜的一处，”德拉诺点了几个手下的名字，“你们带队沿着足迹和血迹去找。” 因为知道那些入侵者“全员超凡”，哪怕他心里觉得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超凡者，他也不放心分兵太过，所以只是把手下的六个超凡者分成两组，让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侍从去搜。 德拉诺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中阶超凡者，真要说起来，比刚才分出去的两支小队任何一支都要强。 两支小队领命离开后，德拉诺自己拿着弓，往城堡区的方向走。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突然出现的入侵者到底属于阿玛迪乌斯和伊莎波哪一方，甚至或许哪一方都不属于，但不管入侵者听命于谁，城堡区都大概率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看来我猜对了啊。” 一阵聒噪的声音传进德拉诺的耳朵里，那些声音正在说着一种难以理解的语言。 “xs，czjhsssclyghdx！” 第100章 玩家遭袭 “现实，我从这家伙身上搜出来一个好东西！” 名叫“元青花”的女玩家挥舞着手上的物品，那是一个倒立水滴型蓝色宝石的挂坠，是她刚从她亲手击倒的一个精英怪身上拿到的。 名称：宁静之泪 类型：道具 评价：精良 使用条件：一级职业者 描述：人鱼一族走上末路之后，所有留存于世的人鱼之泪都染上了她们在最后一个瞬间的情感，那是一点绝望，和无尽的宁静。 效果：提供精神防御提升[v]，恒定效果“宁静之心”，恒定技能“拥抱绝望”。宁静之心：持有者始终不受任何精神异常状态的影响。拥抱绝望：消耗1mp，对敌方单体造成精神伤害[ii]，施加异常状态“绝望”，持续1秒。 备注：似乎还是一把钥匙。 “感觉这个备注有东西的啊，”来自现实世界看完了鉴定术显示的结果，“你今天运气不错啊，一下就拿到了精良级的道具。” “嘿嘿……”元青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骗你们啊，我今天差点就放弃了——这么远的路，我这辈子都没走过呢。” 她甩了甩自己的腿：“就算是在游戏里，感觉都有点累了。要是在现实生活中走这么远……我觉得我的腿肯定要断了！” “往好处想想，等我们把这个任务做完，就有传送点了。”旁边的双休日一边在俘虏身上搜刮，一边说，“之后就不用再走这么远了，传送就行了。” “真是的，直接把传送点布置好不就没这么麻烦了吗？这游戏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折腾人。”“匿名用户”像是转笔一样转着手上的匕首，突然，他瞪大眼睛：“大家，小心身后！” 来自现实世界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他立刻回身，搭弓便射。从匿名用户出声，到箭矢离弦总共不到半秒光景。 德拉诺看着这群得意洋洋、欢天喜地地围着被俘的守军进行搜刮的入侵者，一步一步逼近毫无防备的他们。 只是没想到这些家伙倒也不是全无防备，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察觉他的气息。 德拉诺不知是“欣慰”还是嘲讽地露出一个微笑，他抬起手，稳稳地抓住凌空飞来的一箭。箭头离他的眼睛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但他连眼睛都没有眨。 咔嚓！ 箭支被德拉诺轻而易举地捏断，变成两三截掉落到地上。 “入侵者，就这点程度吗？” 玩家那些用法阵模拟出的技能，在正牌的超凡者面前，的确是不过如此的程度。 “卧槽，这特么是boss！” 克里斯托弗·德拉诺的名字出现在鉴定术的结果上的时候，所有玩家都兴奋了起来——这可是在任务要求中单独拎出来的名字，想也知道把他干掉会在贡献度中有多大的占比！ 只是下一秒，在看到这家伙的超凡等级之后，所有玩家又都萎了。 “沃日？！四弦游侠？！开玩笑的吧！” 玩家们也有职业等级的划分，职业等级从一级到1级，玩家等级每提升1级，就可以通过职业等级提升的任务来提升自己的职业等级，进而可以学习更高级的职业技能。 如果把这个boss的等级平等地迁移到玩家身上，那岂不是意味着这怪本身有三十多级？！ ——对于真正的超凡者，庄饮年不太能评估出他们在《神话默示录》的体系里应该是多少级。为了防止玩家对敌人的实力出现误判，他干脆就不给超凡者敌人标等级，只把实际的超凡等级标上。 至于超凡等级该怎么跟玩家们的等级对照……他也不知道。 德拉诺慢条斯理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动作标准地挽弓，然后朝着天空斜斜地射了上去。 “……啊这？” 玩家们都有些懵逼，按照这个抛物线来看，您这箭也射不着我们啊。 然而下一秒，足足十六支箭从空中如雨一般坠落，精准地从空中将玩家们一一点杀。 顷刻间，公会名超难起的说的成员们就有十六人阵亡。 对于游侠来说，他们每提升一个超凡等级，他们的箭就能多分裂一次——四弦游侠，可以用一箭射出十六箭。 “防备头顶！箭是从那儿来的！” 德拉诺挽弓射箭的动作并没有因为第一击命中停下，他还在连续不断地射出箭筒里的箭矢。 公会名超难起的说如今也是一个有一百多人的庞大公会了，虽然大多数人都还不成气候，但也是人数。 战士们立刻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广域防守的光辉笼罩了他们的上方。 “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匿名用户抄起自己的匕首，化作一团暗影向着德拉诺的方向潜行。“我去去就回！” 匿名用户化作一道在黯淡的天幕下难以察觉的暗影，悄然接近了德拉诺的身边，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一位刺客近身了。 匕首上缠绕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色光芒，和匕首反射出的寒光融为一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德拉诺的喉头袭击而去。 然后，却停在了离刺穿对方的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上。 “咦？” 匿名用户尴尬地发现，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刀尖再前进分毫。 而他的身影已经随着这次失败的刺杀显现了出来。 德拉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蹩脚刺客，单手掐住匿名用户的脖子：“小子，连别人的护身气场都破不了，就别想着暗杀了。” 对于超凡等级较高的超凡者来说，他们的身边由于魔力的流动，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气场”萦绕在身旁。 这种气场基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挡住跟自身超凡等级相差太多的攻击。 换言之，可以当做一种自动防御机制——太弱的攻击是破不了防的。 德拉诺嘲笑着说完，就随手拧断了匿名用户的脖子。 “嗯？”德拉诺轻哼了一声，那个不入流的刺客的尸体，此时本应该在他的手上，但是却变成一道白光消失了。 “死了？还是……”他抬起头，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异域来客，“这次真正的敌人，恐怕不简单啊……” 第101章 被俘 等了一分钟之后，匿名用户略显狼狈地从庄饮年布置在营地里的召唤法阵复活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了。 “咳咳……”他捏着嗓子咳嗽了两声，“被人掐死可真不是什么良好的死亡体验啊。” 匿名用户走下复活点，他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口袋：“还好，匕首还在……妈的，之前捡的钱掉了三枚。装备也都还在，还好还好……” 复活点周围，小部分玩家和全部的俘虏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他们的任务是尽快在这里建立一座“战俘营”，让俘虏能够被短暂地安置下来。 让俘虏们干起活来，还是挺顺利的——尤其是在庄饮年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属于高阶超凡者的气场之后，这些被玩家们押送来的俘虏就很快毫无怨言地适应了新环境。 “要不买点吃的给自己上个buff……？” 匿名用户一边走，一边看着生活职业玩家们简单支起的摊位。他的武器和装备还没坏，用不着买新的。 有几个选择了烹饪师职业的玩家在复活点附近支起了简单的锅子，出售着各种简单的食物。 玩家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是可以吃饭，也能尝得出味道。 不过烹饪师这个职业不仅仅是用来让玩家们免除后顾之忧地饱餐一顿的，他们制作的食物和药剂师的药剂类似，在游戏过程中有着一定的效果。 目前，玩家中的药剂师能制作的药剂大多只有简单的生命药剂，大/中/小瓶分别可以回复1％/5％/3％的生命，但是会同时损失3％/15％/1％的精神值。 毕竟，用各种虫子、尸骸和散发怪异气味的药草做成的药剂，谁喝了心里不得受点打击呢？ 烹饪师们做出的料理就比药剂温和多了，目前的种类也丰富一点，持续治愈型的效果比较普遍，也有攻击/防御强化类型、精神治愈类型之类的——具体的菜色是玩家自由发挥的部分，提供的效果主要和施法过程有关。 只是料理比起药剂的弊端也很明显，在一个没有空间背包的游戏里，装一背包料理去作战是很难的。就算挑便携的料理去买，战斗的过程中恐怕也没有时间让人吃完。 所以烹饪师的料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战斗之前给自己上个buff用的。 “原来你跑到这儿来了，”一只手突然拍在匿名用户的背后，匿名用户回过头，发现是来自现实世界。“我们死回来之后发现你人不见了，还以为你跑那么快都到城里了。” “你们这么快死回来了？”匿名用户看着来自现实世界的背后，“嚯，还真是都在了。” “也不算都在，”来自现实世界摇了摇头，“除了几个死第三次的还没出来呢，还有……” 来自现实世界把匿名用户死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哈？！”匿名用户长大了嘴巴，“有三个人……被俘了？！不是，我们俘虏他们就算了，这是任务要求的，他们这些怪怎么还带俘虏玩家的啊？元青花他们仨没自杀回来？” 来自现实世界摇了摇头：“我给他们发了消息，让他们看看那个boss想要做什么，说不定能探到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就算不能亲自击杀boss，率先探明位置也能分到一大笔贡献。” “这真是奇了……”匿名用户问，“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继续到城里狩猎吗？” “对，不过我打算分兵。”来自现实世界说，“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们的实力面对小怪严重过剩，面对boss又完全不敌。这种情况下一起行动反而相互拖累，不如分头行动，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小怪。等元青花那边的消息传来，我们再集合讨论boss的事情。” …… 几乎是在公会名超难起的说遭遇德拉诺的同时，也有一个公会与德拉诺派出的其中一支小队相遇了。 由第三帝国访谈带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互助组织”是一个不大的公会，只有三十多人的样子，还比不过严格把关的都说了全是萌新。 这个公会似乎是由现实中认识的人组成的，完全不对外开放。但因为里面几乎全是老玩家的缘故，也能算得上公会中比较有实力的。 只是可惜，面对一队正牌的超凡者，“比较有实力”恐怕就有点不够用了。 这只小队的队长习惯性地甩了甩自己的骑士剑，甩掉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今天的敌人，似乎是一群受到致命伤就会消失的家伙。 “报告一下受伤情况。” 听完了手下报告上来的伤情，队长皱了皱眉：“三个受伤最重的，返回本部疗伤，其余人……唔！” 一支箭精准地贯穿了队长的膝盖，中箭的冲力让队长不由得单膝跪下。他立刻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但那个方向除了城墙以外似乎并没有别人。 “……哨塔！哨塔可能已经被敌人占领！”队长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你们，快去检查哨塔！” 另一边，哨塔上。 和瓶收起了她的弓箭，她的脚边躺着一个被击晕的哨兵。 “嘁，反应还挺快。我还想在这儿就把他们全狙了的呢，走吧，这里就交给陈韶了。我一个游侠可不好跟他们打近战。”她对身边的言观说。 哨塔的高度不低，等和瓶和言观顺着之前勾上来的钩绳滑下去之后，过了一分多钟，一个被派过来的家伙才姗姗来迟的上来。 “没有人，但是有人的脚印……” 咚！ 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他的后颈，几乎是一个瞬间，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一个捏人捏的惨不忍睹的家伙自阴影中出现，陈韶先揉了揉自己的手，然后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手刀这玩意，到底是把人打晕还是打死，其实挺不好说的。 今天陈韶的运气似乎不错，这家伙只是晕了，并没有死——至少目前还没死。 她动作娴熟地把对方和之前就晕过去地那位哨兵捆好，然后看着高高的哨塔，突然有些犯愁了。 ……这怎么才能把这俩货弄下去啊？ 第102章 伪装者们 诺若米城西南部的木桥旁，行走着四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们身穿城中守军破破烂烂的制服，长得也和真正的守军十分相似，只是在玩家们的眼中，这四个人却顶着“又又不是双”、“暗喻呓语”、“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id。 此前，在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外出游荡的时候，谭双曾经帮助他们扫除过前进路上的障碍，让他们的旅程得以更加顺利地进行。 这四个人就是因此相识的。 他们四个都是很有想法的人，四个很有想法的人凑到一块，往往会产生更大的脑洞。 这不，随着伊索尔德和德拉诺发现了入侵者的存在，城中的警戒更加森严，他们四个“只想逛逛，不杀人”的玩家只得用这种另辟蹊径的方法行走在诺若米城里。 他们四个重新捏了脸，把自己的脸捏成跟战俘营里的某几个俘虏一样的样子，又扒下了俘虏身上的几件衣服，自己穿上，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混进了城里。 哦，谭双和安羽还把游戏里的性别改了。 木桥的对面有一队人在把守着，天际旅行家咽了咽口水：“我们就这么过去？万一他们认识我们的角色原型怎么办？答不上话不是就露馅了？” “你知道一种叫做‘无双式潜行’的东西吗？”谭双微笑着问，“如果他们发现不对劲了，我们就这么做。” “但他们那边有十个人诶……” “你们也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好歹也七级了，对面是十个有什么好怕的？打那些杂鱼不是砍瓜切菜的事情？”安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如果说，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打探到的“亡灵自西北方向来袭”的情报对谁最有用的话，那自然是对科学理事会的地雷计划最有用了。 其他玩家哪怕不知道亡灵从哪边来，他们有腿啊，亡灵到了赶过去不就是了？ 但埋设地雷这种事情，只有在事先知道战场方位的时候才能做到。 所以理所当然的，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也从第一波亡灵攻城中分润了不少奖励，两人的等级也水涨船高。 四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木桥，生怕一步踏错木桥对面的几人就会突然暴起袭击——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走出好远之后，天际旅行家才松了口气：“刚才紧张死我了……”然后又活蹦乱跳起来，“我们继续吧！北边的地图都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南边的了。” 是的，这四个人这么小心翼翼地潜入南部城区，就是为了……画地图。 安羽和谭双作为游戏里首屈一指的地图制作＆发行商，已然在玩家之间打响了名号。 还没到诺若米城的时候，她们两个就收到了不少私信，希望她们尽快推出诺若米城的地图；到了诺若米城开启任务之后，这样的需求更是指数性增长。 她们两个也是一到诺若米城就开始测绘工作，一开始，在城中守军没有正式认识到入侵者的存在的时候，她们的进展还算顺利；等德拉诺和他手下的超凡者亲自出马之后，局势一下子就变得艰难了起来。 即使叫上了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面对精英怪也得退避三舍。所以他们就想了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法子…… “哎，你们看！”谭双戳了戳安羽的要，把对方戳得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那个人……好像押解着三个玩家啊！” “真的……卧槽？！那不是boss级的家伙吗？！”天际旅行家差点没站稳，“我们快跑远点吧，听说公会名超难起的说团灭在那家伙手上了！” “说起来，他押送着的那三个……不就是公会名超难起的说的成员吗？”陨石坑眯着眼睛看清了他们头上的id，“‘in9斩华雄’、‘碳基生物’和‘元青花’……这仨都是跟着来自现实世界的。” 天际旅行家：“他们这算不算另一种层次上的‘打入敌人内部’？” “……我觉得算。”谭双的语气好像有点认真过头了。 “而且我们是不是还没查清楚这些怪的总部在哪里？”安羽突然想起，“在北部我们从没看见大量敌人出现的地方，而且南部的警戒明显比北部要森严……跟着他们，我们说不定能找到敌人的老巢！” “偷家？感觉不错啊！”谭双开始摩拳擦掌，“你说咱们能不能学学出发的时候，那npc那招——就是把火在天上炸成几个字的那样。我们可以在偷完家之后把‘你家没了’几个字打到天上，说不定还能再造成一波精神伤害。” “好主……” “好个屁的主意啊，”天际旅行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陨石坑打断了。“你没发现吗？咱们跟这地儿的npc连语言都不通，把几个汉字打到天上，有什么用啊？人家又看不懂。” “啊……”谭双一下蔫了几个度，“我忘了这茬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跟上去看看吧。”安羽打断了越来越没营养的对话，“再不跟上，就要跟丢了。” …… 德拉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几个小尾巴，虽然他作为中阶超凡者的感知能力很强，但谭双四人的伪装是基于庄饮年的幻术进行的，德拉诺还没到能看破九环幻术师的幻术的水平。 所以在他的感知里，那就是四个普通的守军。由于地牢就在守军总部的地下，所以他们和自己走同样的路线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德拉诺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捕获”的这三个俘虏身上了。 他有一种预感，这些家伙的来历恐怕并不简单……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基地了吧？”天际旅行家小声问道。虽然他们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但语言不通这一点是硬伤。 “看那戒备森严的样子……就算不是总部，也是很重要的场所。”安羽说，“希望不要被盘问……我们可听不懂他们在问什么，这地方想要‘潜行’也有点困难……” 四人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学着自己此前见到的，正牌守军那半死不活的气质和仪态，走进了大门。 第103章 日内瓦公约？学校才不在乎 “居然就这么进来了……看来这地方的守备也不咋地。”天际旅行家悄声对身旁的陨石坑说。 “嘘……看消息。”陨石坑说。 天际旅行家打开消息面板，发现陨石坑在公会频道里发消息说道： 管得不严是好事，大家就先在群里聊吧，这地方不好说话。 天际旅行家撇了撇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感觉走进来四个哑巴其实也挺可疑的……谭双“说”，但也只能这样了。 天际旅行家：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安羽：那个boss已经离开我们的视线了，光看痕迹我也分不出他们往哪里走了。但我猜他很有可能是要审问他们，而根据我的刻板印象，进行审问这种操作的地方往往都在地下…… 谭双：他们在地下，从这里左转，然后直行，右手边有下去地牢的楼梯。 安羽：你怎么知道？ 谭双：我有元青花的好友，我刚才直接问她了啊。 安羽＆天际旅行家＆陨石坑：…… 谭双：元青花说让我们先别急着下来，那boss就在地牢里，正在叽里呱啦地和手下吩咐着什么。 她说这boss强的离谱，大多数攻击打过去都不破防，一点血都不带掉的。她建议我们避着点boss，这里边怪挺多的，可以等boss走了下来刷怪。 哦，她还说他们的随身武器装备让那boss不知道收哪去了，请我们如果看见帮忙拿回来。 天际旅行家：等等……说起武器，像这种类似本部的地方，应该有武器库的吧？我们是不是…… 陨石坑：的确，如果能洗劫他们的武器库的话，应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他们的战斗力。 安羽：虽然那些杂兵的战斗力本就约等于零。 和瓶：你们找到敌人的总部了？ 夏阡：哪里可以打劫我也要来。 因为这游戏目前没有组建群聊的功能，所以他们四人是在科学理事会的公会频道聊天的，除了他们四人，其他公会成员也能看见。 安羽：我们跟着那个boss克里斯托弗·德拉诺进入了一个有不少敌人在活动的建筑，目前推测这里可能是敌人的总部。 陨石坑：位置就在城堡对面，吊桥的东南侧有一群建筑，这些建筑是相互联通的，整个建筑群似乎都是他们的地盘。 四人七嘴八舌地把情况跟公会其他成员们说了。 原无水：你们居然易容混进去了……有想法。 卫澜：那么，意思就是作为boss之一的家伙就在你们附近？你们身上带着那些东西吗？ 谭双：爆裂符文组啊？没带——我们是伪装了才混进去的，背上背着现代的背包，就算那群守军都是脑瘫，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殷清研：仅靠那些炸弹杀得死boss吗？我问了来自现实世界，按照他们的描述……那boss简直是无坚不摧。 夏阡：不能，那位boss是四弦的游侠，我们的爆裂符文组输出的爆炸能量密度不够。除非有人能把符文组塞到对方嘴里，并且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引爆，不然仅凭一次爆炸想要杀死对方是不可能的。 言观：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在那边闹出太大动静，根据你们的描述，这座建筑就在吊桥附近。而此前的情报说，另一个被单独列出来、需要重点应对的炼金魔像，就在吊桥附近封锁城堡。也就是说它就在你们所在的建筑附近。 如果你们在那边搞出太大的动静的话，说不定炼金魔像就会调转炮口对付你们了。到时候被两个boss夹击，就更没有胜算了。 谭双：如果我们换一下顺序呢？先处理炼金魔像，再对付这位游侠？炼金魔像用炸弹搞得定吗？ 夏阡：不好说，我没见到那家伙，不知道它的具体型号，得等我见到——最好是近距离观察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安羽：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个计划…… …… 诺若米城守军的地牢，在设计上原本是用来关押那些穷凶极恶的超凡者罪犯，和战争时期的重要俘虏的。 不过如今，这里面关着的人，大多都只是由于治安队的地牢放不下，而转交到这里的小蟊贼。 战争俘虏自不必多说，最近几十年诺若米领都相对和平，产生不了战争俘虏这种东西。 而超凡者罪犯在诺若米领也几乎绝迹了——不是没有，是抓不着了。 毕竟，谁能指望由一级超凡者带领的、几乎全是普通人的治安队抓到中阶乃至高阶的凶恶之徒呢？ 这样说来，元青花、in9斩华雄和碳基生物倒是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地牢关过的最重量级的人物了。 因为常年没有正常利用的缘故，这地牢里虽然阴森潮湿，但没什么血腥气。三人被带下来之后，看清了地下的景象，心里松了口气。 in9斩华雄：还好，我还以为按照这游戏的尿性，地牢里说不定能看见人体碎块之类的东西呢。 他们三个之前也是用嘴聊天的，但自称德拉诺把非常可怕的眼神投射过来之后，他们就“一言不发”了——他们也想摸清楚这群敌人的总部在哪，在搞清位置之前还不能死。 元青花：我觉得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墙上挂着那么多刑具，我光是看着就疼。 碳基生物：没事，你现在小退到设置，把痛觉比例调到，就一点疼也感觉不到了。然后你就可以对行刑者说“你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来装逼了。 德拉诺把三人分开，分别关到了三间牢房里。 碳基生物：嚯，待遇不错啊，我们学校宿舍都没有单人间。 in9斩华雄：说起来，我们学校宿舍也完全不符合日内瓦公约…… 德拉诺转身和守在地牢里的一个士兵说了些什么，那个士兵用脚狠狠踹了踹对面的一扇牢门：“小子，给我爬起来！大人有事要吩咐你做！” 第104章 计划之初 在关押着三位玩家的牢房对面，有一间牢房脏兮兮的被单动了动，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人从被单下钻了出来。 “吵什么啊……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牢门边上。“怎么了啊？谁找……原来是德拉诺大爷啊，诶嘿嘿，您有什么事您吩咐。” 看清了走廊里站着的人，这个少年一下子换了副态度。 碳基生物：我去，这小子变脸功夫真娴熟啊。 元青花：我比较佩服的是他整个过程都脸不红心不跳，特别自然…… 德拉诺就跟没看到他的态度变化似的，直截了当地吩咐道：“你是法师学徒吧？语言通晓会用吧？对我施法。” “好嘞。”少年二话不说，给德拉诺套了一层语言通晓。然后眨巴着他的眼睛：“大爷，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我的刑期……” “你还是在牢里好好待着吧。”德拉诺用完就扔。 然后德拉诺走到三位玩家面前：“好了，侵入者们，现在你们应该能听懂我说话了。那么接下来，请你们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敢保证……你们不会乐意品尝我在拷问方面的手艺的。” in9斩华雄：咋办？ 碳基生物：跟他聊聊呗，咱们也套他的话不就行了。他乐意拷问拷问他的，我倒想看看他面对毫无痛觉的拷问对象，脸上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会不会变一下呢……啧啧，这种感觉就像是男人卖力耕耘，女人却问“你进来了吗”，最高级的侮辱啊～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元青花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绷住，在这种时候笑出来的话，人生就结束了吧…… …… 在被俘虏的三位玩家竭力应付德拉诺的时候，一个计划已经以科学理事会为核心悄然成型了。 最后，潜入总部的那四人还是没能成功洗劫武器库。 虽然他们的确找到了看上去像仓库一样的东西，但那里面放着的武器装备，都是些锈得仿佛一掰就断的残次品，这样的武器不管是拿来卖还是拿来用，恐怕都没有太大价值。 最终他们只是摸清了这个总部内部的环境，然后赶在被识破之前离开了总部。 之后他们四人按照原定计划完成了南部地图的绘制，城中守军对于其他守军的动向似乎并不是特别关心，他们虽然一直提心吊胆着，但还真没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机。 一份地图很快出炉了，他们和科学理事会的其他成员约好了复活点见之后，就往复活点的方向赶去了。 “奇怪，这儿也没人啊……他们还没到吗？” 天际旅行家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复活点上，几道白光接连闪过，他们在等待的其他成员在先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出现在了复活点上。 “……你们这是嫌路太远干脆死回来了？” “虽然今天重置复活cd有优惠，但我们也没那么夸张好吧。”陈韶说，“嘛，不过也差不多吧，我们的确是进行了一次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行动……” 因为对玩家们不太放心，所以庄饮年今天推出了主线任务期间，诺若米城外复活点重置复活cd2折的服务。也就是说今天只要花费1点主城声望，就能重置一次自己的复活cd了。 反正法师塔的魔力供应还有余量，仅在主线任务的时候奢侈一把问题不大。 “他们掩护我去观察炼金魔像了，”夏阡说，“不得不说，那家伙的火力是真的猛。” “结果如何？”安羽问，“那个计划有可能实现吗？” “嗯……该说是可能呢，还是不可能呢……”夏阡斟酌着语句，“你提出的‘把激活的延迟引爆型爆裂符文组从上游投放，顺流而下炸毁炼金魔像’的这个步骤，严格来讲是实现不了的，那家伙的结实程度可能超乎想象。” “啊……”安羽有些失望，“那我们能拿那个炼金魔像怎么办？”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别急着失望。”夏阡摆了摆手，“但只要把计划本身稍微修改一下，就还有实施的可能。不过我们可能需要一些人的帮助……” “我们可以联络几乎全部的公会，”谭双说，“我手上有几乎所有公会领袖的联络方式——他们基本都在我们这儿为公会成员订购了地图更新服务。” “不是这些人，”夏阡摇摇头，“我要找的帮手是……这座诺若米城的第一法师团。” “计划的第二阶段会需要其他公会的协助，”殷清研说，“但我认为不必把所有人都叫上，只要通知最主要的几个公会就可以了。人多了不好埋伏，反正剩下的那些人，只要这边乱起来，他们肯定会来凑热闹，也不耽误什么。” 夏阡接着说道：“既然是他们来寻求我们的援助，那他们在其中出一份力……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但第一法师团现在不是被封锁在城堡里了吗？”展融问。 “也不算完全封锁吧？”原无水说，“我们的营地里，不就有一位来自第一法师团的信使吗？” 众人很快敲定了计划，卫澜这位名义上的会长，也终于做了点会长该做的事情： “那么，按照计划，我们目前要做的事情有这几件：第一，联络第一法师团，这件事就交给我不是奸商了。” 因为在场的还有天际旅行家、陨石坑和其他几位成员，卫澜并没有泄露朋友们的真名。 “第二，我们要确定从投放爆炸符文组，到爆炸符文组顺流而下抵达炼金魔像附近需要的时间，这样我们才能临时制作符合条件的爆炸符文组。这件事，照例是世界核平和水落石破的任务。” 早在亡灵攻城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如果爆炸符文组的规模过大，或材料导魔性质不佳，在一定限度内，会导致魔力浪涌需要积蓄一段时间，才能引发爆炸。 当然，超过限度的话，就达不到产生魔力浪涌的程度，这个符文组也就炸不了了。 现在，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积蓄时间，达成延迟起爆的效果。 第105章 知名度约等于零的领主 “我会联络其他公会的人，请求他们协助我们进行任务的第二阶段；你们四个……要不是头上顶着id，看上去还真不像玩家——你们跟元青花他们商讨一下，一会儿找个时间再次潜入守军总部……” 卫澜很快把要做的事情分好了工，“计划的步骤大家都清楚了吧？记得时刻在频道里保持联系，我们这次的计划将很考验我们的配合……” …… 碳基生物：虽然看不到你们俩那边的情况，不过我猜你们俩肯定也挺狼狈的吧？ 元青花：说真的，那些东西被用到身上的时候，虽然我实际上一点感觉也没有，但还是怪渗人的。 in9斩华雄：也不知道该说这boss脾气好还是不好，我都那么努力激怒他，好让他动手送我们仨死回去了，他居然就是不动手杀人，气得我肝疼。 虽然召唤法阵已经摆了下去，但目前庄饮年还没有开启这个法阵的传送功能，只有复活功能照常运转。 所以不死掉的话，是没办法快速回到这个复活点的，只能传送到主城。 元青花等三人虽然也有任务在身，但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摸清城中守军的据点所在，在他们抵达这里的时候，这个任务的已经完成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配合德拉诺当一个俘虏了。 但德拉诺收走了他们的随身物品，这就让玩家自杀回城变得有些困难了——玩家或许敢横刀自刎，但咬舌自尽或是触柱而亡，这两种死法都有点太挑战人类的求生本能了。 于是他们三个只能留在地牢里，勉为其难地接受德拉诺的拷问了。 德拉诺的拷问，是货真价实的拷问，不断有助手给他递上各式各样的刑具。有很多刑具是三位玩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本地产物，但只要看看形状，也不难理解其作用。 德拉诺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可惜他想知道的事情玩家们也不知道…… 这就导致他拷问了半天，实际上连庄饮年的名字都没问出来…… 虽然玩家们理论上应该知道庄饮年的名字，但由于庄饮年的存在感到目前为止都不算很高的缘故，所以很多人其实压根没注意过这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领主叫什么名字。 玩家们之间对npc的称呼，要么是职位，要么是绰号——比如奥利维亚在玩家之间的称呼就是正太萝莉，而一些种族比较独特的npc就直接以种族称呼了。 你要问他们哪个npc的名字是什么，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回答上来。 至于“你们有多少人”、“计划和目的是什么”之类的问题，他们仨就更不知道了——鬼知道参战的玩家有多少啊？计划是什么东西？不是走到哪干到哪吗？ 目的他们倒是能说上两句，反正把任务要求提炼出来，差不多就代表玩家们的目的了。 “干掉伊索尔德那帮人。” “把你们灭了。” “让你们变成钱和声望。” 如果德拉诺的自控力再差一点的话，在他听到这几句回答的时候，这三位玩家就能成功回城了。 “德拉诺大人，”一个守军走到他身前，“伊索尔德大人说河里有些异常，希望您能看看。” “知道了，我这就去。”德拉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经历的一场最让人疲惫的拷问，看着被拷问的那三个家伙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甚至有种其实是自己被拷问了的错觉。 正好他也想结束这场看上去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拷问，所以他扔掉手上的刑具，离开了地牢。 元青花：他走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也收到科学理事会发来的计划了吧？ in9斩华雄：收到了，我还联系了现实，似乎他们那边也已经决定要联合了。 碳基生物：既然那boss走了，我们就可以通知他们下来了吧？我给又又不是双发消息了啊。 谭双：“那boss已经离开地牢了。” 在守军总部不远处潜伏着的四人还维持着那副伪装后的打扮，只是这次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鼓了一圈，衣服鼓鼓囊囊的，如果他们的身材再矮小一些，简直像走在地上的企鹅。 “那好，我们走。”安羽点头说道，“注意收腹，尽量别显得那么臃肿。” “我……已经……尽力……了但……还是……胖了……一大圈。”天际旅行家步履蹒跚地走在最后。 “你们知道吗，我感觉我们现在就像是某些极端分子。”谭双拍了拍自己的身体，发出不像是拍在人身上的响声。“嗖——啪！那种感觉的。” 安羽耸了耸肩：“我们实际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 四人再次顺利潜行进了守军总部，来到了地牢里。 地牢里的守卫只有一个，四人进来之后，身为骑士的安羽用剑柄把对方敲晕了。 “这儿还一个人，要不要一块儿处理了？”天际旅行家指着对面牢房里关着的那个法师学徒，“难保他看见了不会乱说。” 陨石坑摇了摇头：“我看过了，这家伙属于非敌对npc，下手的话要扣声望的，得换个别的方法。” “嘶……这下麻烦了。”天际旅行家说。 谭双踹了一脚牢房门：“醒醒！喂，你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谭双本来没指望得到少年的回答——因为语言不通嘛，她也就随便问问。没想到这家伙之前出于吃瓜看戏的心态，居然也给自己上了一层语言通晓，现在还真就听懂了谭双的问话。 “几位军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面对看着就来者不善，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出鞘的长剑的四人，那少年没多犹豫就怂了。“我就骗了个把人，结果就让逮这儿来了。绝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就是混口饭吃……” “原来是个骗子，”天际旅行家露出了有些无趣的表情，“要不放了得了，留在这儿反而可能坏事。” “我也这么觉得。”谭双一边说，一边从守卫身上搜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了那个少年的牢门：“羽姐，你送送他。” “明白。”安羽收回自己的剑，把那个干瘦的少年从牢房里提溜了出来。 “出去之后有多远滚多远，明白了吗？” “你们……要放我走？”少年难以置信地说，随后热泪盈眶地抬起头：“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太阳了呢……” “现在是晚上。”天际旅行家随口说出了事实。 第106章 计划启动 安羽带着少年走了，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则一起扛着被打晕的守卫到了一间仓库，堵住了对方的嘴，然后把对方捆的严严实实地塞进了一个木箱里，又在木箱上堆放了不少杂物，确保这位守卫无法逃脱或求援。 总部门口有几个守军在站岗，再怎么说扛着一个昏迷的守军从他们眼前走过也太明目张胆了，除非这些人都是瞎子，不然肯定会露馅。 所以他们只能把被打晕的守卫藏起来。 至于安羽那边，由于谭双和元青花他们沟通过，所以她知道这个少年能够使用语言通晓这一戏法，让少年给她上了层语言通晓之后，她用“这家伙刑满释放了”的借口就随便糊弄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离开地牢的三人就先后回到了地牢。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谭双向元青花三人详细说明了他们的计划。 “你们……这想法牛逼啊。”没有外人了，他们也不用线上交流了。碳基生物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这样的话，打这个boss不是手到擒来？” “也别太轻敌了，这个计划只能起到削弱boss的作用，之后迎接其他人的，还是一场恶战。”谭双摇了摇头，“啊，他们回来了——赶紧着，快脱衣服。” 玩家身上的幻术服装是脱不下来的，但他们四人是在幻术之上又套了一层实际存在的衣服，所以可以穿脱。 谭双、陨石坑和天际旅行家很快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他们从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了一块又一块的…… 爆裂符文组。 他们把从自己身上拆下来的爆裂符文组分别递给三位玩家，谭双叮嘱道：“最好是把东西塞到衣服褶子里，实在塞不下的话，到时候拿在手上也行。” 剩下的安羽则原地“怔愣”了片刻，等她结束这片刻愣神之后，她的样貌就变成了之前被击晕的那个守卫的样子。 然后她坐在守卫之前坐着的板凳上，背对着地牢的入口——就和之前的守卫一模一样。 三人又把脱下来的衣服穿好，元青花他们把自己牢房的门虚掩着合上，维持牢房门一推就开的状态，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里。 除去安羽之外的三人离开了地牢，地牢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 在结束拷问之后，德拉诺第一时间赶到了河边——守军总部就建在离河不远的地方，所以他总共也没花费多少时间。 炼金魔像所在的区域只允许伊索尔德自己和德拉诺进入，德拉诺来到炼金魔像所在的位置，见到伊索尔德之后，很快也看到了伊索尔德所说的“河里的异常”。 那是几块从河的上游漂来的木板，德拉诺眺望向河的上游，发现河面上还在以一定的节奏不断地漂来木板。 “德拉诺叔叔，这就是我说的异常。”伊索尔德手上拿着一块刚打捞上来的木板，“上游不断有这种木板漂浮而下，我查看了一下，看上去就只是普通的木板。” 德拉诺接过木板仔细查看，然后摇了摇头：“木板本身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普通的木板。但河里会有这种东西漂来……” “城内还在戒严，应该没人有机会把这种东西放到河里。”伊索尔德说，“这东西很可能是从更上游的地方来的，德拉诺叔叔您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只是几块木板，德拉诺的心里却隐约有种不详的感觉。超凡者的直觉并非虚无缥缈之物，这让他无法忽略这一点的预感。 “我去上游看看，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人为的，既然木板还在持续漂来，那么那个人很可能还在上游……” boss已经离开点位，很可能要顺流而上。数据收集已经完成，你可以撤了。 见到德拉诺离开，在河对岸潜伏着担当观察员的言观立刻给在上游投放木板的和瓶发了消息。 了解。和瓶言简意赅地回复道。过了几分钟，大概是她已经离开了河边，才又发消息过来：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言观：谭双他们已经把爆裂符文组交给了地牢里的人，他们自己也又装填了第二批爆裂符文组，埋伏到位，随时可以执行计划了。 几个主要的公会都已经通知到了，他们正在往东侧城门那边赶，预计再过半个小时就能集结完毕。 第一法师团已经同意了合作，只要爆裂符文组起爆，他们就会冲出城堡区执行计划。 和瓶：作战的时间定了吗？ 言观：已经定下了，就在一小时之后——夏阡他们要按照我们的计算结果制作特制的爆裂符文组，据他们所说，这个过程从我们完成计算还需要大概四十分钟。 和瓶：给我留了二十分钟？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延迟的时间我已经算出来了，是两分钟三十一秒。他们现在就可以开工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个计划正在逐渐展开。 但作为被这个计划所针对的核心人物，克里斯托弗·德拉诺对此却全然不知情。 他沿着河向上游走了很长一段，但都没有发现向河里投放木板的人，河面上的木板也在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了。 这条贯穿诺若米城的河流就这样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得好像那些木板不曾出现一样。 这让德拉诺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刚一回到诺若米城，就有一个守军打扮的人向他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德拉诺大人……”这个守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德拉诺记得他的脸，他是地牢的守卫。 “怎么了？地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难道这就是自己心中不安的来源？那些语无伦次、意志坚定、悍不畏死的入侵者难道突破了地牢？ “是那些入侵者……”地牢的守卫大喘气地说：“他们说自己有话要交代。” “他们要主动交代？” 德拉诺有些懵圈，怎么回事？这群家伙不是语无伦次、意志坚定、悍不畏死吗？ 之前怎么拷问都不开口，怎么自己都走了一段时间了，反而突然有事情要交代了呢？ 虽然心里有些迷惑，但这些入侵者在战斗方面的实力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即使有什么阴谋诡计，德拉诺也自信自己能够对付。 这样想着，德拉诺跟着看上去似乎胖了一点的守卫一起走到了地牢…… 第107章 至高的美学 地牢的样子和德拉诺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才离开没有多长时间，这么点的时间里，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变故。 德拉诺走下最后几阶阶梯，“你们有什么想……” 轰隆！ 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河岸方向传来的剧烈爆炸声湮没了。 德拉诺猛然抬起头，当机立断地转身打算离开地牢。 就在这时，地牢通往外界的阶梯上，三个守军打扮的人带着焦急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德拉诺面前，嘴唇微张，似乎很快就要报告糟糕的消息。 就连地牢的守卫都吃惊地站了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爆炸声的掩盖下，三扇牢门悄然打开了一条足以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被关押在里面的三位入侵者，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德拉诺的背后…… 中阶超凡者的感知到底还没有如此不堪，德拉诺并没有无知无觉地就被三位入侵者近身，而是警觉地回过头，并在瞬间抽出了自己的弓箭。 “原来是……” 德拉诺的话又一次被爆炸声打断了。 只是这次，打断他的爆炸近在咫尺，而且足足有七次。 …… 稍早之前，与科学理事会联合的几个公会会长，最后一次与科学理事会确定计划的流程。 “我们的计划，整体来看可以分成三个阶段。”卫澜铺开安羽刚刚画出的地图，指着城堡区的对岸。 “第一个阶段是由我们科学理事会遥控进行、由第一法师团从旁协助的。我们会在上游投放特制的、可以定时引爆的爆裂符文组，在爆裂符文组漂流到炼金魔像附近的时候起爆。 “爆裂符文组在爆炸后，会对周边造成强烈的魔力干扰。根据我们的观察，那只炼金魔像身上的抗干扰外壳已经损毁失效了。所以在爆炸后，炼金魔像内部的魔力通路将会受到严重干扰，炼金魔像本身将在接下来至少一分钟的时间里处于停摆状态。 “以我们的实力，目前还无法完全摧毁炼金魔像。但在炼金魔像处于停摆状态的时候，其中的‘反封印元件’也将停摆，这就给第一法师团出手进行封印创造了机会。 “第一阶段计划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很可能将身为主要目标之一的伊索尔德炸死，而无法将其俘获。但比起完成任务本身，我们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型血问：“我们需不需要留一部分人手在第一阶段的场地？如果封印失败，我们或许有必要正面战斗。” 夏阡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炼金魔像的杀戮效率超出你们的想象。如果它在封印完成之前就从停摆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那有多少人都不够它杀的，更不要说解决它了。” “对我们的爆炸物多一点信心吧，”卫澜说，“虽然是用随身携带的材料拼凑出来的东西，但它们的威力可比你们之前在主城见到的还要强，计划第一阶段的成功率是很高的。” “第二阶段的计划，就需要我们团的成员配合了吧？”来自现实世界问道，“我已经向他们传达了合作的消息，他们随时在地牢待命。” “是的，计划的第二阶段主要由科学理事会的四位‘伪装者’和公会名超难起的说的三位玩家一同进行。”卫澜点头说道。“四位伪装者将携带大量爆裂符文组潜入地牢，帮助地牢里的三位用爆炸物将自己武装起来。 “其中一位伪装者将取代地牢的守卫，剩下的三位伪装者将再用新的爆裂符文组填充自己。然后，由伪装后的地牢守卫把boss克里斯托弗·德拉诺引到地牢，剩下三位伪装者借着爆炸的混乱与地牢关押的三位一同接近德拉诺。 “最终，他们七人将一起在地牢里、在boss身边引爆自己身上的爆裂符文组。 “还是基于同样的原理，爆裂符文组虽然无法彻底杀死对方，但可以有效破坏对方的护身气场。超凡者的外周魔力循环被打破之后，至少需要数个小时才会恢复如初。” “然后就是第三阶段，轮到我们这些埋伏在外的人出手了……我明白了。”型血点了点头，“结合现在的情况，这的确是目前能想到的、成功率最高的计划了。” 来自现实世界回想起了那次团灭：“说真的，直面那boss的时候我都要以为，这任务又得熬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把boss磨死了。现在看来倒是很快啊。” “那么，就这样定下了。”卫澜做了决定，“行动的时间就在这之后……让你们的公会成员做好准备，这一次就是决战了——如果失败，那些家伙恐怕不会蠢到给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 一叶扁舟漂浮在这条贯穿了诺若米城的河流上，正悠然自得地顺流而下。 它的表面，铜质的符文正在圆环之月的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闪烁着的这点光辉似乎也充斥着不详的气息。 它顺利地漂浮到了炼金魔像的脚下。 这是一具很古老的炼金魔像了，即使这个世界的装备更新迭代的速度远没有地球军队快，两百多年前的炼金魔像，也是足够被称为老古董的东西了。 它还没有能力识别出爆裂符文组的威胁——爆裂符文组还只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多久的新鲜玩意，炼金魔像的心智核心里，没有这东西的资料。 因此，它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爆炸！ 不论在任何时候，爆炸都代表着至高的美学！ 科学理事会的计算很是精确，当然，这也多亏了这条河的平静和稳定。总之，在刚刚好的位置上，爆裂符文组中汹涌澎湃的魔力终于挣脱了符文组本身的限制，猛烈的宣泄了出来。 一声巨响响彻在诺若米城里。 “咔吧……错误，魔力环境紊乱，内稳态功能已失效。” 炼金魔像的嘴里吐出机械化的声音：“魔力循环出现错误，……功能已关闭。正在尝试重启以适应新的魔力环境……” 第108章 当然是爆炸 如果说军用型炼金魔像最怕什么，那封印术一定名列前茅。 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封印术，除非真的有很大的超凡等级差别，否则封印术一旦成型，从内部用纯粹武力来打破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这也不是说一旦被封印就只能等死，“用武力打不开”的封印术，往往动动脑子不是没有逃离的机会。 只是，对炼金魔像来说，“动脑子”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制作一个炼金生物，最贵的地方在哪？ 不是材料，不是工序，而是心智核心。 一个智力水平等同于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超凡者的心智核心，它的花费足够南欧若蓝王国把军队里的“低级智能型炼金魔像”的数量增加一倍。 即使是十环大法师要给自己的法师塔配备一个如此高智能的心智核心，往往还得犹豫纠结一阵，然后攒一阵的钱才能买得起。 不过随着“反封印元件”的发明，封印术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不会成为炼金魔像的威胁了。 这种元件可以有效阻止封印术的闭合，使封印术无法成型，从而避免了炼金魔像被敌人封印。 但是现在，随着反封印元件的停摆，面对这只炼金魔像，封印术再次有了用武之地。 经由温斯洛副团长的传讯，科学理事会并不困难地就跟困守在城堡里的第一法师团取得了联系，不出意料地跟第一法师团达成了合作。 爆炸声刚一响起，第一法师团就不假思索地冲出了城堡区，离开了城堡护盾的庇护。 这其实是一件有点风险的事情，如果科学理事会的计算出现问题，如果爆炸没有使炼金魔像的功能停摆的话，他们这时候冲出来，就只能沦为炼金魔像火力下的牺牲品了。 好在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诺若米城第一法师团团长塞缪尔·加西亚早就做好了施展封印术的准备，冲出城堡区之后没过十秒钟，一发“谜团封印”就在炼金魔像的身上成型了。 谜团封印是封印术中比较基础的一种，属于“有瑕”封印的一种。被封印的人只要能够解答由施术者设定的“谜团”，就能解除封印状态。 而这，刚好是这种智力水平不高的炼金魔像的弱点。 炼金魔像的身影消失在封印术中之后，无论是在附近蛰伏着观察的科学理事会成员，还是第一法师团的成员，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计划的第一阶段执行顺利，接下来就看地牢那边的情况了。 …… 剧烈的爆炸在短短两秒钟之内，在德拉诺的身旁发生了七次。 德拉诺只来得及本能地用出一个护体战技，就直面了近在咫尺的爆裂符文组的威力。 碎裂的声音在德拉诺耳边响起了两次，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两件昂贵的护身道具在这个时候被消耗掉了。 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汹涌的魔力浪潮，席卷了整个地牢、乃至整个守军总部。 大地在摇晃，连带着松松垮垮地伫立在大地上的守军总部也开始剧烈地摇晃。 然后，这栋有至少四百年历史、至少有八十年没有大规模修缮的建筑就这么…… 塌了。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诺若米城的守军总部就化作了一地废墟，一片狼藉。 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有血淋淋的守军从废墟中爬出来——然后很快就落入埋伏在附近的其他科学理事会成员手中了。 在爆炸发生的同时，引发爆炸的七位玩家就死回了复活点。 而事情正如科学理事会预料的那样，德拉诺周身的护身气场——或者更加准确而科学地说，是“外周魔力循环”——在剧烈的爆炸和汹涌的魔力之下被消磨中和了。 德拉诺本人，也被坍塌的守军总部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守军总部外不远，几栋民居的夹缝中。 “炸……死了？” 看着毫无动静的废墟，和瓶心里涌上一点侥幸一般的期许。 “别做梦了，”夏阡果断地摇头，“这种程度的爆炸能炸死一个中阶超凡者？除非那人是裸装，而且被人把炸药塞进嘴里了。” “行吧行吧，”和瓶撇了撇嘴，然后从背后抽出自己的弓和箭。“和一个正儿八经的四弦游侠对狙，我可没多少信心。” 言观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和一个被炸个半死的四弦游侠对狙，而且也没指望你一次就把他狙死，我们只是负责趁机输出一点伤害，正经的战斗还是要交给其他人。” 埋伏在近处的人，只有科学理事会几个等级比较高的战斗职业玩家，其他玩家都埋伏在城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守军总部附近要藏下几个玩家容易，几千玩家想埋伏在这点地方上？站下就不容易了，还藏呢。 好在守军总部位于从城堡发出的、南北方向的那条主干道路的东侧，不远处就是南城门。 南城门外就埋伏着一批玩家，除此之外东城门那里还埋伏着大量玩家——抵达南城门需要渡河，虽然玩家淹不死，但不会游泳也过不了河，所以最终抵达离战场更近的南城门的玩家只有一部分。 东城门同样与城堡区由一条主干道路相连，在城堡处左转，就能穿过城堡前的石质广场，走上连接着南城门的道路，一样可以很快抵达战场。 只是再怎么说，两波玩家离战场都有一定的距离。 在玩家大军抵达战场之前，把德拉诺拖在原地，就是科学理事会剩下的成员的任务。 哗啦……哗啦—— 废墟上的石块开始颤动起来，接着，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地下爆发出来，掀起一大片土石，一个人影从废墟的地下破土而出。 正是狼狈至极的克里斯托弗·德拉诺。 而几乎是在他站直之后的下一个瞬间，一支闪着冰寒色彩的箭矢就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击他的面门！ 德拉诺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故技重施地捉住那支袭来的箭矢。 然而这次，那支箭却径直穿透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掌心结出几朵美丽但寒冷刺骨的冰花。 若不是他及时察觉到不对，偏开了自己的脑袋，那这支箭就插在他的脑袋上了。 德拉诺正欲挽弓反击，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隐约的风声。 第109章 德拉诺，危 德拉诺敏锐地后撤一步，余光瞥见了一抹可疑的阴影。 他当即调转了方向，先放过了那个从远处狙击自己的游侠，转而射击那位潜伏着的刺客。 谁料，就在他站稳下盘，挽弓欲射的时候，他的耳边有一次传来了隐约的破空风声。 不妙！ 德拉诺的瞳孔骤然放大。 噗嗤—— 这是一把匕首从颈侧刺入肉体的响声。 “两个刺客？！” 这点伤势对中阶超凡者来说还不到致命的程度，德拉诺咬着牙暂且放过了那个刺了自己一下的刺客，转而对着那片阴影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卧槽怎么盯着我一个干！”一个女声急促地响起，然后那片阴影就化作白光消失在了天际。 还处在潜行状态的展融握紧了自己手上沾着血迹的匕首，这片废墟上砖石之间的阴影很多，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对方应该还不会发现自己。 顺便，他在心里为可怜的、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陈韶默哀了两秒…… 可恶，那个刺客藏哪去了…… 刺客这种东西，绝大多数超凡者都不愿意和他们对上。 他们既灵活又隐蔽，攻击力还强得一批。只要让他们稍微离开视线，下一秒就会被抹了脖子。 虽然身板脆弱的他们很容易被秒，但秒杀他们的前提有两个，一个是你别被他们先秒了，第二个是找到他们。 德拉诺举着弓仔细地观察着周遭每一片阴影，哪里似乎都有点可疑，又好像哪里都不可疑。 那刺客似乎是暂时蛰伏了起来。 就在这时，破空声再次响起。 一支缠绕着翠色苍风的箭矢用比上次更快的速度疾射而来，但这次德拉诺早有防备，他侧过身子，让那支箭与自己擦肩而过。 然而，就在他完成了这次闪避的时候，他的颈侧又中了一刀。 德拉诺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妙了。 如果他忙于对付远处的游侠，刺客就会下手袭击；如果他忙于寻找刺客，远处的游侠就会射出他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闪开的箭矢。 这一来一回之间，他就挨刀子了。 拜亡灵攻城的任务所赐，展融现在已经有十三级了，是游戏里等级最高的玩家之一。他的装备也相当不错，尤其是那把匕首，是从职业导师那里买来的精良级匕首，使用刺客技能时的伤害加成极其可怕。 虽然对标到真正的超凡者，展融现在也就相当于一芒刺客中比较强的那种，他能造成的伤害对于德拉诺这位四弦游侠来说还是有限。 但尽管有限，也已经不是德拉诺能够完全忽略的那种了。 只是德拉诺现在还并没有料到，事情还能向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守军总部坍塌后一分钟，德拉诺在南边，看见了乌央乌央一大群疯狂的入侵者。 这些人嘴里激动地叫嚷着他听不懂的话——法师学徒的语言通晓只有几个小时的效果，他身上的效果已经失去了。 他们的手上杀气腾腾地挥舞着各种武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希望的色彩。 他们在逼近自己。 短短几十秒，德拉诺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虽然他一箭能干掉十六个，但架不住玩家人多啊…… 展融功成身退地离开了战场，远处的和瓶也收起了自己的弓箭——现在是其他玩家出场表演的时候了。 而又过了两分钟，德拉诺绝望地发现。 入侵者还有一波…… 原本用来防备炼金魔像过河而升起的吊桥，已经随着炼金魔像被封印而放下了。河的两岸联通起来，从东城门入城的玩家，就是从那座桥上过河，来到诺若米城的南部城区的。 德拉诺穿着一身轻甲，这套装甲也是一套超凡道具，能够为他提供极为可观的防御。 因此，玩家们的挥砍攻击，打到他身上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一大批一大批的入侵者，实力似乎比方才的游侠和刺客要稍差一点。 但还是那句话，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把那些随从留在身边就好了，德拉诺的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从这些实力弱小只是人数众多的入侵者的包围中脱离。 想到自己的那些随从们，德拉诺心里又不禁浮上了一层期待——这么明显且剧烈的爆炸声，他们应该会发现的吧？到时候从包围外夹击…… 只是这点期待和希望，最终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地被消磨干净了。 而事实上，也是不可能有人来救援他的。 他的那些随从被分了两队，一队干掉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互助协会，然后被科学理事会俘虏了；另一队去追踪都说了全是萌新的踪迹，然后在城外被刚送完俘虏、所有人满状态的都说了全是萌新给俘获了。 除去下落不明的伊索尔德，和城中比较会藏、还没被玩家抓到的一小部分守军之外，站在玩家对立面的人，就只剩下德拉诺一个了。 一箭……两箭……三箭…… 已经射出了多少箭、干掉了多少人呢？ 德拉诺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魔力快要见底，身体也疲惫不堪。 这些入侵者，仿佛无穷无尽一样。 即使杀死了几十只、几百只，剩下的那些也会马上填补死者的空缺。 而且，德拉诺还在围攻自己的入侵者之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似乎是不久前才被自己干掉的面孔。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非常沮丧的事实：这些家伙似乎是杀不死的。 德拉诺又一次机械而空洞地拉弓，坦白说，从他开始学习射箭，直到今天之前，他都从来没有觉得“一箭干掉一个敌人”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 但当他被牢牢地包围之后，他却发现想要射空反而才是难事。 又有很多的攻击砸到他的身上，德拉诺的脸上已经血痕遍布，没有被保护的四肢也早已鲜血淋漓。 看着空荡荡但却缠绕着难以忽视的邪异气息地冥想环境，德拉诺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然后再一次，选择快速冥想。 魔力和污染一同涌进他的冥想环境。 他听见了，天使咏唱着的圣歌。 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天国。 他靠近了…… 第110章 有shi以来的大计划 “我去，你们看！boss变异了！” 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声在包围德拉诺的玩家们之间响起。 最开始，在有玩家说“boss身上好像长了触手和鳞片”的时候，其他玩家还对此抱有嗤之以鼻的态度。 “你看错了吧？” “你死太多次死出幻觉了吧？” 但是到了现在，德拉诺身上的异状已经不是用幻觉能解释的程度了。 他的眼睛里爬上一层浓郁厚重的阴翳，皮肤下方似乎有东西在蛇行着游走，两鬓浮现出鳞片状的痕迹，浓密的头发中似乎张开了无数双眼睛…… “打进二阶段了？！加油啊，血条就剩一半了！” 玩家们的想法，总是这般的朴素。 只是可惜，现实并不像游戏那样。 德拉诺没有因为被打进了“二阶段”得到什么强化，也没有二阶段专用的技能组，快速冥想这件事，除了恢复他的魔力之外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所以，这仅仅只能延迟他走向败亡的时间而已。 “快速冥想，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知何时进入城堡里的庄饮年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战局。 作为被快速冥想害惨了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给你和约书亚设置法师塔魔力共享了？回主城之后你带着他来一趟法师塔，我帮你们把魔力共享弄了。”庄饮年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奥利维亚说道。 “嗯。”奥利维亚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战场以外，一小撮玩家凑在一起的地方。“被您称为科学理事会的这些‘朋友’……我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庄饮年看着已经放松下来、开始走街串巷的科学理事会：“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以后会见识更多的。” …… 时间在不留情面地流逝着，德拉诺的体力和魔力也在流失着。 由于脑海中开始频繁出现污染导致的幻觉，德拉诺在“二阶段”的表现甚至还不如他在“一阶段”的时候。 魔力，再一次见底了。 凭借求生欲和毅力支撑下来的体力，似乎也没有再拉开一次弓的力量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与其被这些弱小得简直不能称为超凡者的家伙杀死，或者在那些呓语声中彻底异化，还不如…… 一位玩家一剑刺向德拉诺，德拉诺冷笑着扔掉了自己心爱的长弓，反手握住剑锋，直接把剑从那玩家手上夺了下来。 “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就凭你们……也配杀我？！” 然后他握住剑柄，把剑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就这么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玩家的包围中，停止了呼吸。 “ococ！这怪自杀了？！” “蛤？！” “不是，这是剧情杀吗？” “那这人头到底算谁的啊？” “外圈的人可以散了啊，里边儿boss已经没了！” “散个屁！装备还没分呢！” 最内圈的玩家一点也不嫌弃地在德拉诺的尸身上摸索，把他全身上下的装备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这帮参战的玩家就跑一边儿拍卖去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从这种决战告捷的氛围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如今的问题所在。 “任务并没有完成，”型血一针见血地说，“根据任务进度的显示，伊索尔德还没有死。我们应该尽快开展全城范围的搜索，以这个游戏npc的智能程度，我怀疑如果我们不及时封锁城市，他有可能跑到城市外面去。” 贫道是真的贫啊说：“在公共频道发个消息提醒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一个重要但是很弱的敌人，想必有不少人希望能由自己捡到这个大便宜——只要让他们意识到这里有个大便宜可捡就够了。” “今天真是累死了……”乱码直接瘫在地上，“先是赶了四五个小时的路，然后在城里乱窜了几个小时，又打了……这得有一个多小时的boss吧？” 汉谟拉比也深有同感：“而且这boss还完全没有技术性可言，就是硬磨……感觉比打蜘蛛的时候还累，那时候好歹还得动点脑子，这次就是祈祷箭别射自己头上，完了使劲输出就得了。” “我去，都这个点了……下线了下线了。”乱码看了一眼时间，惊恐万分：“妈呀我今天份的卷子还没写啊！！” 虽然诺若米城的复活点还没有传送功能，但考虑到玩家可能在任务途中需要下线，所以在复活点下线的玩家，再次上线后不会从主城的出生点上线，而是从下线的复活点上线。 不过这仅限于返回复活点正常下线的条件下，如果是在复活点以外的地方下线，那么就会在主城的出生点复活了。 “啧啧，可怜的高中生啊。”贫道是真的贫啊幸灾乐祸地感慨了一句，然后他看见了现在的时间，也开始惊恐万分了起来：“卧槽要死人了！” “咋了啊，贫道？”我菜不坑人关切地问道。 “我媳妇儿说我要是12点之后还待在游戏舱里，以后就让我在游戏舱里睡了！”贫道是真的贫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是现在都这个点了……不说了兄弟们我下了！” 意识到时间问题的玩家还不止他们两个，诺若米城各处，都有不少玩家惊恐万分地意识到如今的时间，接二连三地选择了下线。 一时间，在线的玩家只剩下一半左右了。 漆黑夜幕和圆环之月联合笼罩下的诺若米城，竟有了几分安逸宁静之感。 只是，夜幕笼罩下的城池往往也是魑魅魍魉横行的场所。这不，在诺若米城的一角，就有这么两位“魑魅魍魉”在鬼鬼祟祟地捣鼓着他们的“大计划”。 “c逝……不是我说啊，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劣质饮料抱着他们之前从夏阡那里得到的“试用装”爆裂符文组，亦步亦趋地行走在c逝身后。 “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咱俩打小时候的夙愿吗？” c逝轻车熟路地带着劣质饮料穿过诺若米城的街巷，来到了他选定的地方。 而几乎是刚一来到这个地方，劣质饮料就闻到了空中飘散着的那股浓郁的气味。 第111章 死有全shi 在这个世界，粪便同样是一种良好的肥料。 村子里产生的粪便，往往会简单地短期储存之后投放到田里；若是田地离家近些，直接就地解决的也不是没有。 有赖于这个发现，尽管西大陆更接近庄饮年认知的所谓西方国家，但他们的城市里却并没有几乎没过脚面的粪水，街道大体来说还可以算是整洁。 因为这个发现，城市居民产生的粪便称为了一种资源，甚至衍生出了收集城中粪便到村镇售卖的一种职业。 在比较繁华的城市，这种让人为之掩鼻的行当甚至往往是由黑道大势力所把持着的，若是没点门路，想挣这种脏钱都没办法。 据说有些大城市里的“粪霸”，在黑道里的身价地位并不比一些小贵族差，坐拥的财富更是超过很多经营不善的贵族。 c逝带着劣质饮料抵达的地方，就是诺若米城中的“粪便集散地”。 是的，他俩从小的夙愿是炸一回粪坑。 他们两个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在网上看着那些小时候曾经往粪坑里扔烟花爆竹、晚上吃皮带炒肉的人的回忆，就羡慕的不得了——这种刺激的事情，我也想干啊！ 可惜在城里，不管是粪坑还是烟花爆竹，都不太容易找到，所以直到他们长成应该把这种想法埋在心底的大人之后，他们都没找到这样的一次机会。 现在看来，倒也不必太过拘泥于炸现实里的粪坑——在游戏里圆梦也差不多嘛！ 还没有现实世界可能产生的风险。 “啧啧……这味道，一闻就是真家伙。”c逝满意地点了点头，“别搁这站着了，往里走啊。” “……你不觉得这里的味道大得过了头了吗？”劣质饮料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而且我们不是只想炸个粪坑吗？这里面……明显不只是一个粪坑的容量啊！” “不是都差不多嘛，有机会炸个更大一点的不是更好？”c逝耸了耸肩，“可惜科学理事会的所有炸药都在任务过程中用光了，不然咱们还能再从他们手上嫖点。” “我总觉得那个自称不是奸商的家伙有阴谋……”劣质饮料弱弱地说，“最好还是少从他那儿拿好处……呕，这儿的味也太冲了吧。c逝，你怎么忍得住的啊。” “是吗？”c逝不以为意地道，“我估计已经闻习惯了，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味儿了。你也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我并不想适应粪坑的空气啊……”劣质饮料生无可恋地跟着c逝。“这已经很靠里了吧？为什么还往前走啊……” “里面的肯定更好，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给屎搞出米其林星级啊……这儿还真是有够安静的。不过也是，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粪坑旅游的傻缺，恐怕全天下也只有咱们两个了。”劣质饮料抱紧了怀里的爆炸物，似乎这些爆炸物是他心里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c逝随口说道：“对人类的物种多样性有点信心好不好？没准还真就有我们之外的人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粪坑旅游呢？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咱俩下一秒就被陨石砸死也是有可能的啊……” “行了，就这儿吧。”c逝终于停下了愈发深入“粪区”的脚步，“把这些板子和引线这么接起来应该就可以了吧……” 两人一起捣鼓了几分钟，又一块儿聊了几分钟——主要是劣质饮料一直想说服c逝要不就算了吧，而c逝用经典且万能的“来都来了”把劣质饮料牢牢地绑在了“弥补童年遗憾”的贼船上。 “总算是完工了。” c逝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看着与引线连接起来的爆裂符文组，然后他充满爱意地与劣质饮料一起抬起组装完毕的爆炸物，来到了一个粪池边上。 “三、二、一……扔！” 爆裂符文组立即沉入粪池之下，l型向外突出的引线挂在粪池边缘，向外蜿蜒出好远。 c逝和劣质饮料就站在引线的末端。 c逝把手放到了输入魔力的符文上：“还愣着干嘛？一起啊——这可是‘我们俩’的夙愿。” 劣质饮料犹犹豫豫地把手放在了上面，他的语气更是犹豫不决：“但是我记得，咱俩小时候你每次这么说，然后带着我干完坏事之后，转头就跟咱俩父母说是我撺掇的你……然后就只有我一个人挨批。” “这、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哈哈，”c逝干笑了两声，“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出卖你的。” “不是，本来就没有任何可出卖的地方好吧？！怎么你这话说着又像是我带的头了一样啊！” “好了好了，引爆了啊。”c逝强行结束了话题，“我倒数之后就注入魔力。” “……行吧。”最后，劣质饮料还是勉为其难地做了这个“共犯”，“你开始数吧。” “三、二、一……爆！” 轰！ 威力不可小觑的爆裂符文组在粪池中炸开，一道半球形的暗黄色“尘雾”顺着冲击波的轨迹向外蔓延，横扫了很大的一片空间，在空气和地面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啊—— 扑咚！ 咕噜…… “……你有没有听到一声仿佛惨叫的声音？”劣质饮料疑惑地皱起眉头，“就在刚才，爆炸之后，仿佛响起了一声‘啊……’一样的惨叫……而且之后还有像是什么东西落水了的声音。” c逝侧耳细听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我没听到啊……是你的错觉吧。” 他们两人藏身在一堵墙壁背后，c逝捏着鼻子走出墙后：“啧啧啧……看看这成果……只是可惜不是白天炸的，那样看得清楚——诶，要不我们明天再炸一次吧，选在正午。”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之后的爆裂符文组都要花——诶？任务完成了？” 劣质饮料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的眼前弹出了“诺若米困局·上”这一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怎么弄死了啊？”c逝不满地皱起眉头，“这个伊索尔德是谁弄的啊？不是说就一个炼金术师学徒吗？随便上几个玩家制服了不就得了，弄死了得损失多少奖励啊？真是没轻没重的家伙！” 一阵凉风刮来，c逝和劣质饮料齐齐打了个喷嚏。 “这地儿晚上还够冷的……” 第112章 凶残，太凶残了 在科学理事会的计划执行之前。 看着有节奏地从河面上漂流而来的木板，伊索尔德心中涌上了强烈的不安。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木板是人为投放下来的，但问题是对方有什么意图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一点，这使他更加不安了。 伊索尔德能够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什么阴谋在酝酿，但除此之外，他对这个阴谋一无所知。 “还是离河面远一点比较好……” 不管对方是要下毒也好，还是有敌人要沿河而下也好，远离可疑的环境总归是没错的。 他怀揣着强烈的不安，一步一步离开了河岸边缘，打算回到自己位于守军总部的房间里——夜已深了，他希望休息一阵。 尽管在今天这个不详的夜晚里，他是否能真的得到休息也不好说…… 伊索尔德刚刚走出去不远，河岸边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什么？！” 伊索尔德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他之前站着的位置的不远处炸开一团耀目的光焰，气浪和冲击波甚至都拍到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一直在城堡里闭门不出、一直被伊索尔德当成软柿子的第一法师团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伊索尔德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好在那些施法者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不知为何不做出反击的炼金魔像身上，没有注意到站在远处的伊索尔德。 他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然后，是第二次爆炸。 这次的爆炸对于伊索尔德来说更加近在咫尺，他被席卷而来的热浪直接掀翻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守军总部在自己面前化作一片废墟。 完了…… ……完了？ 伊索尔德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算是大势已去了。 他最重要的依仗就是炼金魔像，只有在炼金魔像还在的情况下，才能逼得第一法师团不敢出门应战，克里斯托弗·德拉诺作为四弦游侠才在诺若米城拥有绝对的优势和权威。 虽然德拉诺的超凡等级比第一法师团的团长要高，但只有这点差距就想战胜专业的战争军团，是不可能的。 已经……输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剩一件了，那就是活着。 我得……活着。 伊索尔德抬头望向第一次爆炸的地方，自己本来应该也在那里，差一点自己就死在了那次爆炸当中。 那么往好处想，他们——不管他们究竟是谁，很可能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自己只要藏好，撑到他们的搜捕结束，就可以改头换面离开诺若米城。 得藏到一个绝对没人会去的地方…… …… 伊索尔德死后。 “……” 一直观察着伊索尔德动向的庄饮年，目睹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全过程。 “杀人不过头点地啊……这也太凶残了……” 明明离事故发生的地方还有很远，庄饮年却感觉自己的鼻腔里已经充斥着那种具有特色的气味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是这种死法，庄饮年觉得伊索尔德恐怕宁愿自杀…… 别说伊索尔德了，就是庄饮年也怕啊！ “……我感觉自己到明天都不用吃饭了。” 奥利维亚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最好还是别知道了，”庄饮年掩住口鼻，“我隔着精神网络都能闻到味……” 庄饮年摆了摆手：“我去处理粮食的问题了，明天早上，我们要保证诺若米城的每个人都能分到新鲜的屎……呸，我是说新鲜的粮食。” 感觉自己的精神被污染了啊…… 奥利维亚眨了眨眼睛，刚才的老师，似乎有点奇怪。 庄饮年脚步虚浮地走了，他接下来要把从地球买来的粮食分批带到这个世界。 明天——或者更严谨地说，今天是诺若米城易主的第一天，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伊索尔德死后，诺若米城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多数玩家都已经下线了——现在毕竟已经后半夜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熬个通宵的。 诺若米城里现在也没什么任务可做，在确定诺若米城的复活点已经兼具了传送的功能之后，有部分打算肝一整夜的玩家就传送回了主城，继续做建设城市的系列任务了。 这座城市，终于恢复了宁静。 尽管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还并不能确定这一点。 “外面……安静下来了啊。” 木质摇椅上，半躺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妇人。她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窗框，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窗户对着的方向，是城堡区的方向。 但老妇人却并没有办法看到城堡的样子，她的眼睛是一片空荡荡的白色，没有任何图景，能够映射在她的眼睛里。 “爱丽丝……还好吗？”她仿若喃喃自语一般呢喃着，心底浮现出她从未见到过、只能凭借手上的触感勾勒出的女儿的样貌。 “我们的爱丽丝会没事的，”一位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妇人身边，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她可是伯爵大人身边的一等女仆，只要城堡没事，她就不会有事的。” “是‘前伯爵大人’了，”老妇人轻声订正道，“也不知爱丽丝以后会如何……” 老者的语气有些悲哀：“……我们没能阻止他们抢走爱丽丝的嫁妆，那是爱丽丝自己攒了很久才攒下来的……” “往好处想，至少那些暴徒还没有让我们在家里饿死，也没有把我们杀死……”老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总是在拖累爱丽丝……” 虽然伊索尔德是认真想要统治这座城市的，也限制了手底下的人打砸抢烧的频率，但这种事情依然在发生着。 要让那些平日里只是吃酒打牌的守军办事，总要让他们拿着点好处。占据城堡之前，伊索尔德本人没多少拿得出来的好处，那他们就只能自己找了。 这还是碍着城中守军有不少是诺若米城本地人的缘故，他们下手的时候还不太过分。最多是抢走别人的家的贵重财物，如果别人不反抗的话，也不至于闹到要杀人的地步。 虽然他们的女儿爱丽丝在城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城堡即将易主的环境下，一个一等女仆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能从劫掠中幸免于难的程度。 第113章 市民登记 今夜对于诺若米城中的很多人来说都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窗外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砍杀声、激战声、脚步声，还有爆炸声…… 在前途未卜的忧虑下，恐怕没人能在这种声音中安然入睡。 到了后半夜，声音终于停息了，但外界的寂静反而让人们更加不安了。 战斗结束了吗？如果结束的话，是谁赢了？接下来我们会怎样？ 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很多人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下入睡，也有很多人就怀揣着这种心情熬到了天亮。 “诺若米城戒严令解除！诺若米城戒严令解除！战斗已经结束！伊莎波·卡特伯爵在远道而来的朋友们的帮助下，击败了伊索尔德叛乱分子……” 一个声音回荡在整个诺若米城上空，音量恰到好处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约瑟芬，你听到了吗？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老者激动地握住老妇人的手，“我们的爱丽丝也可以回家了……” “嘘！”老妇人打断了老者激动的话语，“仔细听，还没有说完呢。” “……已经收缴了大部分在战斗期间劫掠的财物，近期将根据俘虏供述和法术溯源，将所有收缴的财物如数归还。有些财物可能已经被使用或损毁，对于无法原样归还诸位的财物，伯爵大人深表遗憾。 “为了弥补居民们在战斗期间蒙受的损失，帮助诺若米城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今日起将在城中各处派发诸如粮油盐糖等生活必需品，每人仅限领取一次……” 老妇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这是真的吗？” 他们夫妇的年龄也不小了，不算现在这位伯爵，也历经了足足四位伯爵的统治，但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啊！ 把被抢走的财物归还，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或许还是发生过几次的。只是这种归还大多只是把收缴的财物堆到一起，由各家来人认领——领多了还是领少了，都是自己的事情。 从某种角度来讲，也算是另一种层面的财富再分配吧…… 为了这种事情比照俘虏的供述还好说，但是动用法术溯源…… 被劫掠走的全部财产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法师老爷的一根小手指金贵吧！ “既然伯爵大人都用这种形式发话了……应该是不会食言的吧？”老者摇了摇头，“但他们只说了要发，也没承诺发多少——按照贵族老爷们的作风，给我们一人几颗麦穗就是莫大的恩惠了。” “唉……也是。”老妇人叹了口气，“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东西落在我们手上，总归是好事嘛……愿意彰显仁慈的老爷，总比心狠手辣的要好。” 他们曾经见过的一任诺若米伯爵，曾因为一个小男孩没有及时给他的马车让路，便当街把那孩子虐杀了——就在他们家的窗户外面。 那是老妇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生来便看不见是一件好事。 时至今日走在那条街上，她都觉得自己能闻到脚下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 一个有心给平民一点恩惠的伯爵老爷，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总比那样的伯爵要好吧？ “走，我们先去看看他们说的，会发东西是不是真的。”老者拄着拐站起来，他的腿是年轻的时候在矿上摔断了，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永远瘸了。 像他们这种两个成年人都没有劳动能力的家庭，本应在某个冬夜冻饿交加中死去，但非常幸运的是，他们的女儿爱丽丝被城堡的管家选中做了女仆，这才让他们两个废人勉强活了下来。 爱丽丝很争气，没用多少年就做到了一等女仆的位置上。上任伯爵对城堡里的仆役还算慷慨，爱丽丝一个人的工钱养活自己和父母完全没有问题，还能留下些结余给自己存做嫁妆。 “东西什么的其实无所谓，只是爱丽丝的嫁妆……要是能拿回来就再好不过了。”老妇人也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她伸出自己的手，她的丈夫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就这么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自己的房屋——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出门的。 老者虽然看得见路但腿不好，即使拄了拐最好也有人馋着；老妇人腿脚没问题，但却看不到路，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就负责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他们就是这样相互帮扶着，走过了几十年的路程。 两个老人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看到了像是广播中提到派发生活必需品的地方。 那是一张很长而且很宽大的长桌，长桌两侧摆放着两排椅子，其中一排椅子上坐满了装束奇异的人，这些人的身上都别着一枚银色的徽章。 他们两个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素质远不如其他人，所以尽管他们算是第一时间出了门，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已经有不少人先到了。 不过绝大多数先到的人都只是在附近观望着，他们并不敢确定广播里简单的几句话是不是事情的全貌——或许会发东西，但代价是签卖身契也说不定。 这样的场面，看得他们俩也有些踌躇了。 但他们很快鼓起了勇气——他们俩就是没用的老头子和老婆子，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图谋，想必也图谋不到他们这种废人身上。 便是捉人去做奴隶，也没人看得上他们这种老东西不是？ 他们刚稍稍上前了一步，就有一个同样奇装异服、胸前抱着一本书的女子冲了出来。 他们被吓得停住了脚步，那女子却伸出空着的手：“两位老人家请坐，是来领东西的吧？配合我们完成人口登记之后，就能领到东西了。还请您两位稍安勿躁，人口登记的流程不长，那边那位会逐个向你们询问的。” 老者和老妇人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地向前迈开了步伐。 “奸商——来客人了！别在那儿清点货物了，你再怎么清点那些东西也不是你的！”站在另一边的一位少女扯开嗓子喊道。 “你怎么不说让我来接客了呢……”夏阡撇了撇嘴，“而且我是为了防止其他人中饱私囊，怎么你一说就好像是我盯上了那些东西啊。咳咳……” 轻咳两声之后，夏阡换上了专业的微笑：“您好，欢迎光临any……不好意思串台了，重来一遍。欢迎进行诺若米城市民身份登记……” 第114章 请务必投出你们手中宝贵的一票，但如果投给别人，还是别投了 “我会问您两位几个问题，您的回答会被记录在市政厅的档案中。准确的信息会有助于市政厅的施政，也将影响日后的政策，所以务必如实回答。放轻松，我们不是什么好……坏人。” 夏阡找出自己在接取任务的时候领到的登记表格，看着面前两位老人的不安渐渐消退了，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您两位的名字是？如果可以的话劳驾拼写出来。” 老妇人率先开口了：“……约瑟芬·米勒，拼写是……” “乔治·米勒。”老者随后开口。 “他名字的拼写是……”老妇人约瑟芬自然地接过了话茬，老者乔治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 “二位都有姓氏啊，”夏阡一边在两份表格上书写，一边问：“您两位是夫妻关系？家中还有子女吗？” “对，我们是夫妻。”约瑟芬点头说道，“我们还有一个女儿。” “冒昧问一下，您女儿的名字是……” “爱丽丝·米勒。” “那么，爱丽丝小姐还没有结婚是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夏阡在家属栏填了一笔。 “您两位的年龄分别是？” 约瑟芬说：“我今年五十二，老头子今年五十三了。” “居然才五十多岁啊……”谭双对身边的安羽悄声说道，“看他们两个这样子，我还以为他们都七八十了。” “西方人都挺显老的，”安羽耸了耸肩，“而且按照这游戏写实的尿性，在这种生产力背景下，平民不都早衰的厉害吗？” “您两位有工作吗？”夏阡继续问道。 乔治摇摇头：“没有，我和约瑟芬都靠女儿照料。” “您能在这张地图上指出您家的位置吗？大致位置也行。”夏阡把地图递给约瑟芬。 约瑟芬抱歉地笑了笑：“让你见笑了啊，我看不见……老头子，这活还是你来干吧。” 乔治接过地图端详了一阵：“这是……城堡吗？” “对，这个方向是北方。”夏阡指着箭头，“如果找不到的话，只说您家在哪个方位也可以，一会儿会有人互送您两位和物资一起回家，由他们确认您两位的住址也不麻烦。” “这里。”乔治毫不犹豫地指着其中一个地方。 “好的，我看看……银橡木街12号，我知道了。”夏阡记下两人的住址，“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女士，您刚才说您看不见……是指您完全没有视野吗？您能看到我坐在您面前吗？哪怕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您感受得到光吗？” 约瑟芬的语气并不沉重：“很遗憾，我从没有用眼睛感受到任何东西。不管是光也好，还是面前的人也好，我都无法用眼睛感受……” “无法用眼睛感受的意思是，您能用其他方式察觉吗？”夏阡补充了一句，“这个问题纯粹出于个人好奇，如果您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没什么不能说的，”约瑟芬淡然地笑了笑，“我能感到光照在身上的温度，也能听到人的声音，就算不说话，也有呼吸的声音在，这样我就知道有人在面前了。” “我知道了，”夏阡把视线投向下方，“我注意到乔治先生您在行走方面有些困难，是出过什么事故或者得过什么疾病吗？” 乔治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在矿里没有走稳，摔了一跤……” 夏阡又问了几个问题，把市民登记表格上的内容都填上了，然后清了清嗓子：“我来念一下上面的内容，您两位听完了如果没有问题，就请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无法签名的，也可以用按指印替代。 “首先，姓名……” “没有问题。”约瑟芬点头。 “内容是对的。”乔治说。 “那好，乔治先生您要签名还是按指印？”夏阡一边说，一边把印泥递到约瑟芬手边，带着约瑟芬的手确定了位置：“约瑟芬女士，您就在这里按指印就好。” “请给我一支笔，”约瑟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只要知道在哪里签字，我可以写出自己的名字。” “我明白了。”夏阡看了一眼约瑟芬纯白的眼睛，把笔递给她：“您在这里直接写就可以了。” 约瑟芬略显生疏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握笔的手很稳，勾勒出的字母也很漂亮——除了角度有些歪斜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乔治则是把鲜红的指印留在了表格上。 “谢谢您两位的配合，又又不是双和暗喻呓语，轮到你俩了，把东西给两位老人家送到家。” 殷清研搀扶起两位老人的时候，夏阡见缝插针地说道：“对了，日后市政厅可能会推出针对您两位这样的残障人士的补助和优惠政策。如果您两位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请务必在有人询问您两位投票给谁的时候选择‘科学理事会’。 “我们的竞选宣言是‘充满人文关怀的诺若米城’，会在日后为诺若米城的市民们提供多种多样的补助和补贴，同时关注市民们的精神建设……” “行了——竞选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安羽强行按下了夏阡，“先把装在储物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啊喂！不然我和又又送什么啊？！” “真是的……”谭双摇了摇头，“这游戏宁愿拿储物空间装粮食，也不愿意给玩家一个背包。” 夏阡揉了揉被按得有些疼的肩膀：“好了，我拿出来不就是……你们拿小推车接好了啊。” 谭双把小推车推到夏阡手边，夏阡拿着接任务时候给的装满物资的空间道具，把里面的东西按照人数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五千克大米和面粉各两袋、食用油四瓶、盐两袋、糖两袋、混合调味料两袋、肉类组合、蔬菜组合和水果组合各两份、罐头两箱……” 东西在小推车上越堆越高，夫妇两人和围观群众的嘴也越张越大。 虽然约瑟芬看不到，但听着物品一样一样落下来的动静，听着周围人骤然变化的呼吸声，她也能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这……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 “没搞错，”夏阡摇了摇头，“每人完成登记后可领一袋五千克大米和……这就是你们应得的数目。 “新时代已经来了……”他语气庄重，脸上却依然是那副殷切的笑容：“所以一定要投票给科学理事会啊！” 第115章 “不干涉”原则 “别挤、别挤！人人有份啊！”留在这个登记点的殷清研和陈韶立刻开始维持秩序，“大家排好队！每个人都会有的！” 科学理事会的人，总共分了三个登记点，夏阡他们五个是这个登记点的人，卫澜五个在另一条街，还有其他的一些成员也自发组成了一个登记点。 要说这仨登记点有什么特色的话……就是所有登记员都会在最后为科学理事会拉票。 是的，在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中，npc是有投票权的。 甚至他们的投票权比玩家还要高一些。 玩家尚且需要在对应城市里获得一定的活跃度，才能取得在该城市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中投票的资格；而npc只要有市民身份，并且年满十六周岁，就能参与投票了。 毕竟，玩家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而他们却要真切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一辈子。显然，比起玩家，其实他们更应该有决定当地市政管理委员会人选的权利。 如果只给玩家投票权，保不准有拼命剥削压榨npc，以利好玩家的公会不断连任，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庄饮年乐意看到的。 科学理事会便在第一次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中，看上了诺若米城——这里在竞选中相对冷门，绝大多数公会更倾向于在主城竞选，而且这里还有只有认真研究了竞选规则的人才能发现的、巨大的票仓。 还有一个原因，则并不被宣之于口。 那大概可以被称为……责任感。 卫澜看着眼前乌央乌央的人潮，从第一个登记的人成功领到超乎他们想象的大量物资之后，人潮就包围了这个登记点。 经过长时间的戒严，诺若米城的居民，不管他们是平民还是体面人，他们的生活都或多或少遭到了影响。 因此即使是一些体面人，此时也故作若无其事地排在队伍当中，等着领他们平时看都不看的“救济品”。 卫澜的目光平等地扫视过每一个人，眼睛里比其他玩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对于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真实世界的她来讲，要把他们仅仅当做可以忽视的npc……是一件有些难度的事情。 作为大图书馆的馆长，同时作为一位比较资深的史官，卫澜进入过很多个世界，亲笔记录过很多个时代。 也用漠视的眼光目送着很多个开端美好的时代，最终滑落深渊。 “不干涉”是大图书馆的规则，史官可以在世界线中扮演一个角色，但角色本身绝不能超越时代、影响历史进程，更不能用史官的力量制造奇迹。 所以作为史官的时候，哪怕背靠本初世界线和大图书馆，哪怕她只要动动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救下难以计数的人，她也不会做任何除了记录历史和选拔史官以外的事情。 史官只是观察者和记录者，一个世界的历史，只能由那个世界的人来构筑。 史官无权插手。 但现在，她并不是在以史官的身份出外勤。 所以，或许她可以尝试着……认真对待一个时代。 先从认真对待一座城市开始。 而且说实话，对于那些只把《神话默示录》当做游戏的玩家，卫澜不敢确定他们是否会认真治理这座城市。 她可不想看见一座原本运行平稳的城市在她眼前变成人间炼狱，所以还是她争取得到亲力亲为的权力吧…… “用史官以外的身份看待一个世界……感觉也不赖嘛。”卫澜自言自语地说道，“话说，如果竞选成功的话，应该拉上几个当过iii型世界线领主的史官，让他们帮我干活……” 她拿起几张由本人手写的表格，看着上面陌生但在语言通晓的力量下能够理解的文字，露出一个微笑：“有了这些文字样本，就能更快比对出相似世界线了……” 一个人坐到了她的面前，卫澜抬起头：“您好，欢迎进行诺若米城市民登记。您的名字是？” “约翰，我叫约翰。”那人局促地搓了搓手。 注意！已登记目标，登记身份：杰克。详情…… “是吗？”卫澜问道，“那么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在二十分钟之前，刚刚在别的登记点以‘杰克’的身份完成登记吗？” “你怎么……” “请回吧，杰克或者约翰或者名叫别的什么东西的先生，不要尝试欺骗市政厅。”卫澜伸手送客，“顺带一提，你方才的行为已经被计入市民档案，存在一次低级欺诈行为的记录将影响日后市政厅派发的福利和补助。 “另外，市政厅人员将在近期查证你以杰克的身份登记的内容是否属实。如不属实，将以中级欺诈行为向你问罪。你最高将面临十五天的监禁和一笔罚款，撤销市民身份认证，并要求归还或赔偿补助物资的价值。” “杰克”悻悻地离开了，下一个人坐到了卫澜对面。 …… “市民登记的进展很顺利，”抱着厚厚一摞登记表的伊莎波出现在奥利维亚面前，“我正要汇总这些内容，不过因为登记表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所以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 “你慢慢做就可以了，”奥利维亚说，“老师说汇总的事情不算太紧急，目前只要让城内居民完成登记就可以了。” 伊莎波看着自己手上的登记表格，吐了吐舌头：“坦白说，最开始庄饮年大师说要做户籍工作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像以前那样粗略地数一下有多少人呢。没想到大师居然做了一份这么详细的表格……” “我也没想到只是拿物资作为诱饵，就能这么顺利地推进登记……”奥利维亚想到了什么，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而且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居然全都能写他们那种独特的文字，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在这个一座城里很可能只有几十人甚至几人识字的时代，要推行市民登记自然是很困难的事情——尤其在识字人群并不愿意纡尊降贵地去服务那些平民的时候。 而且很多统治者也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是有必要的。 城中林立的上百个登记点，让市民登记以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推进了下去…… 第116章 辈分增加了！ 庄饮年推行市民登记，不仅是出于治理城市的需要，更是出于完善非敌对npc保护的角度。 目前，他还仅仅是以“惩罚”的方式限制玩家不对npc做出敌对行为，但玩家依然可以做出伤害行为——只要他们不怕被惩罚。 市民登记之后，他就会尝试用最近抽空研究出的新成果，幻术体系下的“行为识别与行为限制”法阵，来从根本上杜绝主动伤害非敌对npc的行为，把完成登记的市民纳入白名单保护。 这样，除非npc主动攻击玩家，否则玩家不能对npc在存在主观故意的情况下造成伤害，这种想法是无法被转化为身体的行为的。 而如果npc主动攻击玩家造成了伤害，“白名单系统”会调取该npc最近的行为轨迹，判断是否将该npc转移为“敌对npc”。 若被判定为敌对npc，则即刻起不受白名单保护，玩家可以正常杀敌；若依然判定为非敌对npc，玩家最多可以做出“等效报复”，超出等效报复的部分会依照比例扣除声望。 这样，诺若米城的市民才算是真的有了安全保障。 所以今天一早，在把召唤法阵从诺若米城外挪到城内之后，他就发布了“进行市民登记并发放物资”的任务，然后把刻画着语言通晓的徽章和装着物资的空间道具交给玩家。 说真的，他筹集空间道具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比筹集物资多多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让玩家手搬上万袋米面吧？ 这个世界虽然有一些独特的、与庄饮年所知的地球生物不同的动物和植物，但除了部分有魔力器官的魔法生物，其他所有生物的特征往往都能在地球找到类似的。 比如诺若米领广泛种植的红麦，反正庄饮年是没看出来，除了颜色之外，这种作物和地球的小麦还有什么区别——当然，也不排除因为庄饮年以前是生活在城市里的高中生，所以他根本不了解地球的小麦，也分不出小麦和红麦有什么区别的缘故。 想来也是，如果这个世界和地球差异过大的话，那庄饮年这个从地球穿越来的人根本没法在这里活下来。 别的不说，如果这个世界的人呼吸的不是氧气，而是其他什么东西，如果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氧气的话，那他刚穿越过来没十分钟就憋死了。 在相似的环境下产生的物种，会在各方面有相似之处，想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 庄饮年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面前的栽培箱，土壤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从诺若米领的消息第一次传来之后，庄饮年就未雨绸缪地开始思考粮食问题了。 这个世界早在几个纪元的数千年前，就已经有了相对公认的经纬度概念。按照目前的标准来看，诺若米城大概在北纬15°到2°之间。 在地球，这个纬度的温度已经不能说是温暖，而是炎热了；在这个世界，也是差不多的。 只是，骸骨荒原附近是个例外。 骸骨荒原上氤氲着相对浓郁的死灵气息，这种来自死灵界的阴冷气息直接改变了骸骨荒原附近的气候条件，把附近的年平均气温降低了十几摄氏度，使得这里的气候几乎和北欧若蓝王国中部相仿了。 诺若米领目前广泛种植的红麦，亩产大概只能有一百斤出头，而且为了保持地力，只能每年一熟，隔几年还要休耕一轮。 而在庄饮年生活的22世纪，在气候条件与诺若米领相仿的地方，小麦的亩产最高已经可以达到一千五百甚至两千斤，而且一年可以两熟甚至三熟。 在这种情况下，庄饮年自然想到要利用地球作物来取代本土作物了。 然而，在他控制了光照、温度、湿度，放置在异界的栽培箱里，来自地球的小麦却至今都没有发芽。 另一边，在地球他设置的对照组里，小麦的芽早就已经钻出土壤了。 “环境果然还是有细微的不同吗……” 庄饮年叹了口气，他不是没想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做一次对照实验，而是直接命令诺若米领下一季改种小麦了。 现在看来，幸好他不是那么莽的人。 “麻烦了啊……” 最简单的方法，看来是行不通了。 果然这么好的事情是落不到一个能倒霉到被邪神注视的家伙头上的。 现在只能从提升红麦亩产的角度出发了，以庄饮年虽然贫瘠但最近恶补过了的农学知识，目前比较容易达成的增产方法还有施肥和灌溉，科学轮作也可以提上日程。 “接下来还要设计几组实验，看看红麦能否在化肥作用下达成增产效果，灌溉方案也要结合实际进行设计……” 门外传来敲门声——庄饮年现在占用了原本属于前任伯爵的一个房间，作为临时办公室。在诺若米领局势未定的时候，他最好还是本体留在这边。 庄饮年抬起头：“进。”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实际上也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抱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走了进来。庄饮年之前也和她见过几面，知道她就是这里目前名义上的主人，伊莎波·卡特。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他自己的再传弟子吧…… 想到这里，庄饮年的神情就有些古怪。 我居然也是师祖辈的人物了…… 不过这个世界的师承往往不会上溯到老师的老师，再往前的就更不要说了。老师往往只会教导自己的学生，学生也只对教导自己的老师尽义务。 所以虽然庄饮年产生了一种“自己当爷爷了”的错觉，但实际上他和伊莎波并没有多大关系。 “大师，”伊莎波微微欠身，这个称呼是施法者之间通用的、称呼超凡等级超过自己的施法者的称呼。“您之前交代的，市民登记信息的初步统计完成了，这是统计结果。” 她把一张纸放在庄饮年面前，然后把剩下的几十厘米高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这部分是全部的原始资料，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查看。” 第117章 作何感想 庄饮年拿起统计资料，因为是伊莎波负责统计的，所以是用克里格语写的。 克里格语是一种发源于克里格城邦联合、通行于克里格城邦联合和南北欧若蓝王国的语言，也是庄饮年的第二外语——他的第一外语是英语。 此后，在学习魔法的过程中，他还学了第三、第四……外语，反正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语言，他不说精通吧，至少能用。 想必她是给自己套了层语言通晓，然后看着玩家用中文登记的表格进行的统计。 庄饮年一边看，伊莎波一边解释道：“现在城里的登记已经基本步入尾声了，但还是有人在零星前往登记点进行登记，再加上还有人出于种种原因不打算进行市民登记，所以目前的登记资料还不全。 “不过现在的统计数据应该已经能反映出相对真实的情况了，而且要等到登记彻底完成，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所以我先把目前为止的统计数据送来了。” “很好，正好我想找你们要数据呢。”庄饮年点头说道，“奥利维亚呢？怎么没见她来？我记得我是把这个任务布置给了她吧？” 伊莎波犹豫了一下，“……老师最近尝试着研究如何通过调整意识水平、降低生理活性和维护体温的规律性波动，从而实现身体的恢复、修复和再生。所以她现在正在亲身体验一种身体的自我恢复和记忆巩固活动。” 庄饮年：“……说人话。” 伊莎波从善如流地说：“老师说她困了，所以睡觉去了。” “……”庄饮年低头扶额，“看看别人的学生，再看看我的……”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好像把锅甩给自己了啊喂！ 庄饮年摆了摆手：“算了，不管她了。” 这段时间，奥利维亚没少各处打探情报，而且整个计划的细节和具体实施也全都是她负责的。如今大功告成，她想歇会儿也就歇会儿吧。 他认真看着伊莎波按照自己的要求统计的数据，根据目前的统计结果，诺若米城大概有一万人出头，其中几乎全部都是人类，只有个位数的异族。 南北欧若蓝王国都是以人类为主体的国家，虽不是没有异族，但异族大多都会定居在王国中部的大城市里，很少有在诺若米领这种边陲之地定居的人存在。 城市居民里，以16到50岁的青年和中年人口居多，50岁以上老人的数目不多——除了生活相对富裕的家庭，很少有人能活到这时候。15岁以下少年儿童的数量不少，但这些人当中有多少能长大成人就不好说了。 诺若米城的主要产业是冶金业和手工业，城中的平民大多在相关产业工作，上城区的居民除了一些依附于诺若米伯爵的小贵族家族成员，和城堡内部分高级仆从的家庭之外，就是有名望的老工匠和炼金术师了。 而把视野拓展到诺若米领，这里除了作为基础的农业之外，还有相对发达的采矿业。 这里有数种金属的矿藏，其中很多矿脉都是露天矿脉，地下矿脉也都在比较浅的位置，在开采方面有着天然的便利。 说起采矿…… 庄饮年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些俘虏处理得怎么样了？” 经此一役，玩家总共俘获了城中守军并治安队成员共九百余人——其中绝大多数其实都是临时招募的地痞流氓，一座只有一万多人的城市，是不可能支撑得起一支一千人的常备军的。 原本跟随克里斯托弗·德拉诺的超凡者共有十八位，其中六位是正式的超凡者，其余十二个是那六人的侍从，他们也的确只有侍从位阶。 这十几人，如果能用的话庄饮年倒不介意拿来用用。不过，要等到他们接受“无害化处理”之后。 “目前还在收集他们的口供，用来进行日后的归还计划。”伊莎波说，“有小部分收集完口供的俘虏，已经按照您先前的命令送去‘暗谷’矿场了。” 暗谷是诺若米领最大的矿区，主要出产铁、铜和少量的银。 “嗯，那些超凡者呢？安全措施做好了没有？” 伊莎波回答道：“他们同样将在暗谷矿场工作，只是要等到禁魔镣铐制作完毕——城中有能力制作禁魔镣铐的炼金术师不多，他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制。 “目前这些人在第一法师团驻地的地牢关押，等他们被转移到暗谷之后，会有第一法师团的法师在暗谷轮值看押。” 庄饮年点头认可了这个安排：“诺若米城的生产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预计明天可以初步重启一些冶炼工厂，很多铁匠铺从今天解除戒严开始就正式营业了。”伊莎波说，“但如果不收复整个诺若米领，要完全恢复生产秩序可能有些困难。 “有几个矿区的运输路线要经过艾维里奇，阿玛迪乌斯现在盘踞在艾维里奇，所以我们目前还无法打通通往那几个矿区的运输路线，原材料的供应恐怕跟不上冶炼。 “而且艾维里奇也在诺若米城南下的道路上，很多金属产品要顺着商路运送到南方的城市，现在这些商业活动同样也无法进行，我们的仓库很快就会堆满产品。” “这个阿玛迪乌斯还真是碍眼啊……”庄饮年把圆珠笔在手上转了一圈，“不过不用担心，我敢打赌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找上门了——尤其是在诺若米城解除戒严之后。” 既然阿玛迪乌斯想坐收伊索尔德和伊莎波相争的渔翁之利，那他必然有办法确定诺若米城的战事什么时候结束。 根据奥利维亚的情报，阿玛迪乌斯在诺若米城内外都有不止一个探子，过不了多久城内和城外的探子就应该都会把消息传回艾维里奇，阿玛迪乌斯很快就会知道诺若米城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 顺便，他还会知道一些他无法想象的事情，比如奇装异服、操持着奇特语言的异域来客，比如诺若米城的市民登记和惊人的战后补助…… 庄饮年其实还挺好奇的，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贵族，在听说这样惊人的事情之后，会作何反应呢？ 第118章 请求册封 “对了，”庄饮年把看完的统计数据收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做？” 伊莎波的神情显得有些迷惑：“没有了吧……您吩咐下来的事情，像市民登记、物资发放、俘虏处理、废墟清扫……我们全都正在做了啊。是有什么事情被我遗漏了吗？” “幸亏我提醒了一句，”庄饮年无奈地道，“你是不是忘了给自己请求册封了？往王都去的那位信使手上拿着的，可还是伊索尔德篡改后的信件。而且那家伙现在还被困在循环往复的道路上，永远无法抵达终点呢。” “啊！我真的完全忘了！”伊莎波唰地站直身体，“我这就去派人草拟信件！” “等等，先别急着走。”庄饮年叫住了伊莎波，“本来想吩咐给奥利维亚的，但反正最后还是落在你头上，我干脆直接跟你说了。 “我要你在城中各处找几个店面。到时，我会把如同今天发放的那些物资一样的东西，以市政厅的名义放在店里贩卖——以相对较低的价格。 “这将作为一项长期政策施行下去，直到我判断没有必要这样做为止。我的要求是要让城中任何一个腿脚正常的成年人，都能在步行二十分钟之内找到一家公营商店，没问题吧？” 伊莎波心中估算了一下诺若米城的大小：“我这就去筹备相关事宜，大约五天之内就能做好开店的初期准备，这样可以吗？” 这样的效率已经是很快的了，庄饮年点头说道：“也不必太过着急，只要商店能在一个月之内开起来，就都可以接受。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不过这属于一种长期规划，近期还不必执行，只是先知会你一声。 “日后诺若米领将逐步取代目前使用的钱币，换用另一种制式的钱币。这个过程将是逐渐进行的，市政厅将会经由交易过程，逐渐回收流通在市面上的其他钱币。” 虽然按照南欧若蓝王国的律法，理论上只有公爵才有铸币权。但实际上，各地流通的贵族私铸钱币数不胜数，甚至这些钱币只要成色过关，在王国官方的贸易中使用也是许可的。 作为一个矿产丰富，采矿业、冶金业发达的领地，诺若米领自然不会没有自己的钱币——这里的官方钱币是一种长半圆形的钱币，同样依照材质不同有不同的价值。 但诺若米领同时还流通着许多其他领地铸造的钱币，这些钱币的种类就多了去了。圆的、方的、三角的、多边形的……反正只要是简单的封闭图形，总能找到对应形状的钱币。 这种混乱的局面，庄饮年肯定是要终止的。 通过交易逐渐替换现有货币，就是公营商店的主要功能之一。 而庄饮年建立公营商店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他之前说的“帮助诺若米领度过寒冬”。 虽然他可以直接送粮到户、送炭到户，保证诺若米领在这个冬天不会有一个人冻死饿死，但这些下去，难保不会发展为“升米恩斗米仇”的局面。 以战争抚慰的形式发一次东西是惊喜，一直发下去让人习惯了这种事、以至于把这种白送的好事当成应该的，那就不好办了。 而且把诺若米领的人养成好吃懒做的废物，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但仅凭发下去那点东西要让人过一个冬天，还是有些困难的——哪怕一个人一天只吃250克主食，十公斤米面也就够吃四十天。 所以还是卖吧，用远比这个世界的价格便宜的价格来贩卖来自地球的粮食。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有人饿死，那即便没有这一场战事，那个人也是要被饿死的——可能还死得更早些。 庄饮年：“然后，关于市政厅的事情……” 市政厅官员向来是伊索尔德的拉拢对象，在这场围城中，要不是有他们的配合，伊索尔德对城市的封锁也没法这么顺利。 但按照庄饮年的意见，这些人现在还不急着清洗。尽管他很想把这些人都撸下来，换成可靠的人，但他环顾一圈，还真没找到能担任市政厅职位的“可靠的人”…… 市政厅的这些官员，基本就是城堡里的高级仆人和贵族以外全部的识字人口了，把他们撸下来好办，但之后上哪找识字的人呢——再跑别的城市绑架一批？那还不如现在这批凑合用呢，好歹现在这帮人还比较了解诺若米城。 第一法师团的法师倒是都识字，但让正儿八经的超凡者跑来当市政厅的文员和书记官？除非庄饮年亲自出面要挟（划掉）要求，不然没人肯干的。 庄饮年思来想去，也就玩家可靠一点了。 可惜得等主城的系列任务完结，才能开展第一次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第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上任，至少也是九月份的事情了。 在这之前，他还需要那些官员。 而且说实话，庄饮年心里也有点没底，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诺若米城纳入第一次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的范围内——从现在到九月根本没剩几天，他深切地怀疑诺若米城人可能根本无法理解竞选这个概念…… 庄饮年简单说了自己近期关于市政厅的方针，反正只要那些人现在别跳出来捣乱，对于之前他们协助叛乱分子的事情，可以就这么揭过去；但如果还有人要出来逼逼赖赖，也不用手软，正好诺若米城这两天见血见得少了点。 “我觉得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伊莎波认真丁地说，“在市政厅工作的人向来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了，只要我们还统治着诺若米城，他们就绝不敢说三道四。” “也是，”庄饮年点了点头，“伊索尔德现在都死了，而且还死得那么……不体面，他们再卖弄他们的忠诚，也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识相点赶紧认下新主子——但依然要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绝对不允许出现扭曲、篡改市政厅政策的人出现。” 伊莎波点头应下。 庄饮年话锋一转：“最后再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阿玛迪乌斯是个什么样的人？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不明、胜算未知的的局面，他更倾向于赌一把还是就此放弃？”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觉得他是倾向于就此收手的。”伊莎波回忆着自己的亲哥哥，“他是父亲的长子，有天然的优势存在，对他来说只要做得不差就已经足够了，所以他平时并不是一个倾向于冒险赌博的人。 “但如今我和他在争的是那一个位置，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放弃和输了的结果是一样的，所以他也有可能选择拼死一搏。 “要让我来说的话……两种可能大概是五五开吧——如果您愿意招降他的话，那他选择放弃的可能就有六成。” 庄饮年突然来了点兴趣：“那你觉得，我是应该给他这个投降的机会，还是不给呢？” 伊莎波不假思索地道：“我个人的想法是不要给，对于您的统治来说，他是一个隐患。而且因为他的存在，第一骑士团整体也成为了一个更大的隐患。” “隐患么……”庄饮年似笑非笑地望向艾维里奇的方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只好……期待我们那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们的发挥了。” 第119章 诺若米困局·下 艾维里奇是一座位于诺若米城以南十公里左右的小镇，因为通往诺若米城的道路都在艾维里奇汇聚，所以诺若米领的第一骑士团常年驻扎于此，守护着诺若米城的门户。 虽然如今，这支骑士团的目的已经变成了反攻诺若米城的主人。 这天，第一骑士团照例在简单训练那些临时征召而来的民夫，也照例抓了几个想要逃跑的民夫当众惩处，艾维里奇同样照例笼罩在让人惶惶不安的氛围里。 镇上的青壮年，几乎全都被拉去充军了，只有些心狠手辣的、早在征召民夫的消息传来之后就把自己的腿打折的人幸免于难。 人人都知道兵不是好当的，尤其是战事在即时候的征召民兵，基本就是用来当挡箭牌送死的，去了十个能活着回来一个就算是很不错了。 断条腿，哪怕以后瘸点呢，总比死了好吧？ 艾维里奇镇民家里的粮食，也基本都被骑士团的人搜刮干净了。 先前骑士团开始备战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红麦收割的时候——骑士团征召来了民夫，先把艾维里奇周边地里的红麦全都割了，然后也不管是谁家的地、谁家中的，直接把割下来的麦子送到了骑士团的仓库。 若不是还有商队瞅准了艾维里奇缺粮，把粮食卖到了艾维里奇，艾维里奇现在饿死的就不是十几个人而已了。 第一骑士团的驻地，阿玛迪乌斯正在偌大而空荡荡的宴会厅中独自品尝甜点——九层甜品塔上的甜点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了，壶中的红茶也差不多见了底。 就在这时，一位隶属于第一骑士团的骑士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宴会厅。 阿玛迪乌斯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上那块小蛋糕，喝了一口红茶，然后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碎屑，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要急……” “阿玛迪乌斯大人！诺若米城的探子回来了，就在门口等您！” “你说什么？！”阿玛迪乌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激动的手打翻了只有巴掌大的底座、最大的托盘直径却有三四十厘米的甜品塔，剩下的甜品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他立刻往宴会厅的出口走去，鞋子毫不留情地踩过掉在地上的甜品，留下一串散发着香气的隐约脚印。 来报信的骑士闻着空中弥漫的香甜气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的视线悄咪咪地投向甜品塔倒掉的地方，在一片不起眼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完好的甜甜圈。 这地板……看着光可鉴人，还挺干净的。 他贼眉鼠眼地环顾四周，阿玛迪乌斯已经走了，看上去也不像有别人会来的样子。 虽然他是第一骑士团的成员，但他其实并不是超凡者，甚至连侍从位阶都没有，只是天生有一把子力气，又经过了一定的训练，最终被选入了第一骑士团而已。 虽然作为骑士团成员的他薪资还算丰厚，但他也有家小要养活，像这种供给贵族的东西……他还一次都没有吃过。 于是，他向着甜甜圈伸出了手…… 真甜啊。 …… 阿玛迪乌斯在会客室接见了从诺若米城内外返回的几位探子，听他们从各自的角度描述了自己看到、知道的事情。 什么鬼？你说啥？认真的吗？ 听完他们的描述，阿玛迪乌斯的心里已经被这三个疑问填满了。 全员超凡的异域来客？一夜之间诺若米城易主？伊莎波请来的帮手？ 这些还算是比较容易的理解部分，至少它们还没有超出阿玛迪乌斯的认知范围，但接下来的内容就让阿玛迪乌斯开始怀疑是不是时代变了了。 市民登记？战后补助？而且补助的还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这是补助品里面比较好拿的，”其中一个探子掏出一个金属罐子放在桌子上，“我怕拿太多东西出城惹人怀疑，就只带了这个……” 阿玛迪乌斯半信半疑地拿起金属罐子，那上面写着“午餐肉罐头”五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像探子说的，那些异域来客和这些补助品似乎都用的不是本地的语言和文字。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金属罐子，发现可能是上面的那个面有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疑的金属拉环。他试着拉开这个拉环，下一秒，肉香扑面而来。 阿玛迪乌斯看着罐子里肉粉色的午餐肉，指着把罐子拿来的那个探子：“你，吃一口这个。” 那探子没怎么犹豫就用随身的小刀挖了一块午餐肉出来，塞进嘴里——早在领到的时候，他就试吃了一罐，他很清楚这些被称为罐头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 顺带一提，在离开诺若米城的时候，他还特意把这些被称为补助品的东西在自家地窖里藏得严严实实，生怕不在的时候家里遭了贼，让这些东西被盗…… 说真的，要不是他的家人还在艾维里奇，就为了这点吃的他都想背弃阿玛迪乌斯，转而在诺若米城做良好公民了…… 见那探子吃了午餐肉之后几分钟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阿玛迪乌斯也半信半疑地切下一块午餐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味道……还不错，只是口感有点糟糕。 阿玛迪乌斯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说呢，这东西闻着是肉，吃起来却有种面面的口感。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探子拿出了这罐午餐肉，阿玛迪乌斯几乎都要怀疑，这几个探子已经被收买、合起伙来编了一个荒谬的谎话让他心生疑虑、知难而退、不攻自破了。 但有了物证，就不太一样了。 要说这几个探子有能力在这么几天整出这种东西来欺骗阿玛迪乌斯，阿玛迪乌斯是不信的。这些探子说是探子，其实根本不是第一骑士团的人，只是诺若米城的闲散人士，用钱雇来办事的而已。 有做出这种东西的能耐，跑去卖午餐肉罐头不挣钱吗？ 所以这东西必然是从某处得来的，只是究竟是不是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是在进行了这种叫做“市民登记”的活动后，诺若米城市政厅白送的，那就有待斟酌了。 这样想着，阿玛迪乌斯叫来了第一骑士团的副团长，吩咐道：“你带几个人装成佣兵去一趟诺若米城，看一看那里的情况。” 第一骑士团的很多骑士，都是祖祖辈辈效忠卡特家族的世袭骑士，阿玛迪乌斯叫来的这位副团长就是如此。 马格努斯·费尔奇尔德是一位三铎骑士。据说从他曾祖父那一代开始，费尔奇尔德家就开始为卡特家族效力了。 比起临时雇用来的街头混混，阿玛迪乌斯还是更愿意相信这些骑士们的眼睛。 阿玛迪乌斯没有把自己刚从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马格努斯，他担心这些消息可能会在马格努斯心中留下先入为主的观念。 因此他只是说了诺若米城战事结束，以伊莎波一方的胜利告终，并要求马格努斯带人到诺若米城内探一探城中虚实。 如果那些探子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不必特意吩咐马格努斯，他看到那些惊世骇俗的东西回来后自然会报告。 很快，马格努斯便点选好了与他一同前往诺若米城的人选，除了他自己，他还带上了一位二刻战士和一位二弦游侠。 马格努斯打算伪装成骸骨荒原周边很常见的佣兵小队，这种不同职业的组合是佣兵和冒险者的惯例，虽然没有法师有点奇怪，但也算不得什么非常可疑的点。 马格努斯的行动很快，在接到命令之后两小时，他和两个队友就已经出发了；而过了不到一天，他们一行就从诺若米城回来了。 并且，带回了和探子一样甚至更为详实的消息。 这下，阿玛迪乌斯是真的有些踌躇了。 来历不明的、全员超凡的异域来客，带有明显异域气息的物资，超乎想象的市政厅政策…… 这些似乎无一不在说明一件事情：有境外势力进入诺若米领了。 他的好妹妹说不定是用了什么饮鸩止渴的方式换来了外援，诺若米城现在明显有不明势力接管的痕迹——那些难以理解的政策绝对不是伊莎波能想出来的，实际控制诺若米城的，很可能另有其人！ 但问题在于……这个另有其人的“其人”，究竟是谁呢？ “没听过的语言、没见过的文字……” 作为贵族同时也作为一个伯爵爵位的有力继承人，阿玛迪乌斯虽然不能说学识渊博，但也绝对算不上孤陋寡闻。这块大陆上所有国家的语言，他至少都认识一些简单的词句，也能说上两句。 但那些异域来客使用的语言，明显不是这块大陆的语言。 这个世界共有两块大陆、两块大型岛屿，两块大陆分列东西，两块岛屿则散落南北。 其中，北部岛屿上的兰格因里联合王国与西大陆联系相对紧密，骸骨荒原东部的阿德印地区就是他们的殖民地；南部岛屿上的卡利米安联邦，除了与隔着一道海峡相望的沙铂帝国有些争端之外，在西大陆则没有什么存在感。 阿玛迪乌斯能说一点兰格因里语，也认识不少单词，那些异域来客操持着的语言和文字明显不是兰格因里语。 但要说他们是卡利米安人……似乎也不太像。阿玛迪乌斯记得自己小时候曾有来自卡利米安联邦的商人造访，他见过那个商人，他们的样子和马格努斯回来之后画出来的明显不同。 难不成……是东大陆人？ 这就触及阿玛迪乌斯的知识盲区了，在这个世界上，东大陆和西大陆几乎是完全隔绝的两个世界。虽然有航线往返于两个大陆之间，但没有两三年时间是无法抵达的。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大陆的人都对对方没什么了解。 但哪有东大陆人会图谋诺若米领这么个虽然算不上贫瘠，但也绝不富裕的领地呢？ 阿玛迪乌斯心里越想越困惑，他现在有些怀念城堡里丰富的藏书了，至少在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他还有资料可以查。 而这份困惑，也就使得他内心的天平不断的摇摆不定——该拼死一搏，还是就此收手？ 拼死一搏的话，那不明势力能在一天之内……不，在一夜之内扫清伊索尔德的势力。自己带着第一骑士团上去，似乎也并无胜算。 就此收手的话，他又能何去何从呢？对方必然会反攻艾维里奇，难道他要带着第一骑士团做流浪强盗吗？ 阿玛迪乌斯一直思索到了深夜，不断有砝码在天平的两侧左右横跳，让他始终难以作出决定。 就在阿玛迪乌斯决定放弃思考，把一切都交给神意——抓阄来决定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号角和战鼓的声音。 和第一骑士团生活了有一段时间，阿玛迪乌斯对于常用的号角声有一定的了解，因此他第一时间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敌袭！ 阿玛迪乌斯看着桌上已经写好，被揉成一团正准备抓阄的纸团，把纸团扫到了地上。 现在已经没有做决定的必要和可能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迎战了。 只是，阿玛迪乌斯有些困惑——为什么敌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哪怕他们是精兵强将，刚刚经历一场想必不会太轻松的战斗，总也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会再次主动出击吧？ 诺若米城的战斗不是刚结束两天吗？！ 同样抱有这个困惑的人，还有一个。 那就是庄饮年。 他在精神网络里看着倾巢而出的玩家，久久不发一语。 直到玩家开始和第一骑士团交战，他才仿佛从心底而不是嘴里吐出一句疑问。 “不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让你们触发任务呢，你们怎么就找到敌人然后打上了呢？” 为什么，玩家的进度比他这个制作人兼策划还要超前啊？！ 尽管十分无奈，而且内心充斥着很多句mmp要讲，庄饮年还是苦笑着在精神网络和幻术体系中发布了下一个阶段的任务。 【主线任务：诺若米困局·下】 【任务描述：……】 写到这里的时候，庄饮年的沉默愈发震耳欲聋了。最后，他还是按照实际发生的情况写道：“玩家第三帝国访谈、杯中酒满、请不要再看我了在诺若米城发现了可疑人士……” 马格努斯·费尔奇尔德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的“侦查”反而把玩家引进了艾维里奇…… …… “嗯……” 诺若米城中的一处市民登记点，第三帝国访谈托着下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怎么了，访谈？”旁边双手抱胸、靠墙闭目养神的“杯中酒满”听见了第三帝国访谈的轻哼，睁开眼睛就看到他一副苦恼的样子。 第三帝国访谈的目光久久没有从方才走过这个登记点的三人身上离开，然后他摘下了自己戴在胸前的语言通晓徽章。 “你觉不觉得……刚才走过的那三个人，有点可疑？” 杯中酒满盯着刚才走过的三个像是佣兵或冒险者的人的背影，也先把自己的徽章摘下，然后摇了摇头：“我没看出任何可疑的点啊。”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这声音本就很小，而且还越来越微弱，到了最后几个字压根听不见了。 “卧槽！”杯中酒满吓了一跳，“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今天没上线呢。” “我一直……都在……啊。”头上顶着“请不要再看我了”这个Id的青年蹲在地上的角落，从杯中酒满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那颇具特色的蜗牛头。 第三帝国访谈显得有些尴尬：“我居然也没发现……真是太失败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请不要再看我了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自己的腿，“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在了……那就请……移开你们的视~线！” 请不要再看我了的音量骤然增大，他脑袋两侧螺旋形的蜗牛头也非常应景地炸成弹簧的样子，随着他语调的变化一弹一弹的。 第三帝国访谈和杯中酒满先后把自己的视线投向别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互助协会里的人都相互认识，他们和请不要再看我了自然也是一样。 这家伙奇怪的表现，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咳咳……”过了几秒，第三帝国访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的问题，轻咳了两声。“我倒不是发现了什么，就是有一种……隐约察觉到的可疑感。大概是我的大脑发现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节吧。” 杯中酒满认真了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他们可能真的有可疑之处……你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吗？” “让我想想……”第三帝国访谈摩挲着下巴，“那三个人刚才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们好像是刻意装出了一种不在意我们这个登记点的样子，从来没有直视过我们附近——但他们却一直竭力用余光来看我们和这个登记点。 “他们三个的脚步也有点奇怪，我们这两天也见过几个佣兵和冒险者，这三个人给我的印象是……他们比起其他佣兵训练有素的过头了。而且他们好像还在特意掩盖这种训练有素，每次他们三个走路的节拍快要走到一起的时候，都会特别刻意地突然加快或者减慢速度，把步伐再打乱。 “然后，他们还一直在四处打量，不是那种作为外来者的好奇，而像是要把这里的所有信息都印在心里的那种打量……对，说是‘打探’可能更合适一点。” “难道是……间谍？！”杯中酒满的眼睛里似乎都放出了光芒，“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刚才往右转了我记得，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跟上他们！” “你会跟踪？”第三帝国访谈狐疑地看着杯中酒满，“被发现可就打草惊蛇了。” 杯中酒满撇了撇嘴：“我没说要自己跟踪啊，咱们团里不是就有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家伙吗？让那家伙去不就好了？” “但请不要再看我了不是还没上线吗？等下线叫上他都什么时候了，人家早走远了。”第三帝国访谈摇了摇头。 “也是啊……”杯中酒满有些失望。 “都说了……我已经上~线~了啊！”请不要再看我了双手竖置于身前，声嘶力竭地喊到。 “！我去……你吓我一跳。”杯中酒满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什么时候上的线啊？怎么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 第三帝国访谈也是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他的嘴张了一半，眼神定格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 “你们……明明……之前还……跟我聊过……” “我同意你的看法，”第三帝国访谈对杯中酒满说，“让他去跟踪，绝对万无一失——从别人脸上走过也不会被发现，这家伙简直是天生吃情报这碗饭的。” “啊……？”一个弱弱的质疑声传来，“让我的……召唤物去……行不行啊？” 一个由很多方糖一样的棕色方块拼成的土元素小人走了出来，它向着第三帝国访谈和杯中酒满挥了挥手，然后往那三个可疑人士的方向走去。 一只手挡在了它的前方，然后抓住它的脑袋，把它提溜到请不要再看我了的怀里。 “不行，”第三帝国访谈否决了请不要再看我了的想法，“你那诡异的被动隐身buff没延续到召唤物身上怎么办？你亲自去——而且你也该运动一下，别成天总是蹲着。” 最后是杯中酒满的一句话成了杀手锏：“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和访谈今天就盯着你一直看。” “你们也太……恶劣了~吧！”蜗牛头再次炸开，在他的脑袋两侧一弹一弹。“我去……我去总……可以了吧……” 几分钟之后，一个留着蜗牛头、显得比被跟踪的人还鬼鬼祟祟得多的缀上了马格努斯三人。 说请不要再看我了是跟踪，或许并不是那么恰当。因为他根本就是大摇大摆地跟在这两个人的身后，不管是身影也好、脚步声也好，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但马格努斯三人作为超凡者，居然就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回头……看看呢？”请不要再看我了一边把自己弹出来的蜗牛头按回去，一边声音越来越低地喃喃自语。“啊……不对，现在是……在跟踪啊，所以果然……还是不要……回头了……” 马格努斯他们三人，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走在诺若米城的街道上。 …… “嗯……” 第三帝国访谈托着下巴，再次陷入了沉思。 “访谈，怎么了？”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杯中酒满睁开眼睛，再次看见了他一副苦恼的样子。 第三帝国访谈用手指轻叩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而且好像还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应该没有什么事被忘了吧？”杯中酒满掰着手指头数道，“今天来登记的有三十三个人，发出去三十三份物资，登记表也都收好了，物资的记录也做好了……没事了啊。” 第三帝国访谈拿着手上的资料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最终不得不承认，“忘了什么”的确是自己的错觉。 但为什么，心里总有点奇怪的地方呢？ “……我们这边是不是少了一个？” 互助协会作为有几十人的公会，也占了不止一个登记点。第三帝国访谈记得自己这个登记点有七八个人呢，怎么好像少了一点？ “啊，对。”杯中酒满点了点头，“‘市长’说他肚子疼，拉屎去了。” “哦，那就不差人了。”第三帝国访谈点了点头，“你过来替一下我吧，我回下私信——今天私信有点多啊，估计又是来问招新标准的。” 第三帝国访谈和杯中酒满交换了位置，然后第三帝国访谈打开了自己的私聊界面。 请不要再看我了：【会长！我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了！我跟着他们走了两个小时，找到了一座镇子！】 请不要再看我了：【镇上有像是兵营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好多人啊，但是鉴定出来好多人都是普通镇民，可确实是红名。】 请不要再看我了：【我在镇上逛了逛，感觉这镇上挺冷清的。我跟一些人问话，他们居然不理我……我明明戴着语言通晓徽章的啊。】 请不要再看我了：【军营的戒备一点也不森严，我随便走走就走进去了。里面好像也有不少小精英，我看了，被标注为“第一骑士团成员”的怪好像都挺厉害的。】 请不要再看我了：【我看见了！那个阿什么玛的东西……啊不，应该算是人吧……他就在我面前啊，要不我现在就把他绑了吧？】 请不要再看我了：【啊不，绑不了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五铎的骑士……这是boSS吧！我找到boSS了！】 请不要再看我了：【……会长，为什么你不回我的消息呢？】 请不要再看我了：【不会又把我忽视了吧？】 请不要再看我了：【啊……我就知道，没人会记得我……】 请不要再看我了：【我这样的人……果然还是……消失……】 第三帝国访谈：【请你不要消～失～啊！！】 第三帝国访谈：【刚才登记处突然来了一大堆人登记，我是没时间回消息不是没有看到！】 第三帝国访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句谎，反正现在请不要再看我了也没有证实或证伪的方法，至少要先稳住这个存在感过于低下又过于敏感的家伙！ 要是这家伙下线跑路了，线索可就断了！ 第三帝国访谈：【你现在在哪里？把你看到的东西详细给我们说说！】 请不要再看我了的消息过了几秒才传过来，明明意念打字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的。而第三帝国访谈也逐渐从请不要再看我了那支离破碎的叙述中，理清了发生的事情。 请不要再看我了接受了任命，不情不愿地开始跟踪那三个可疑分子之后，就一直缀在三人之后。 在诺若米城的时候，第三帝国访谈就用鉴定术看过那三个人。可惜当时庄饮年正忙着做第一次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的前期准备，没时间关注今天进入诺若米城的人到底是从哪来的、是什么身份。 而在马格努斯他们做出明显敌对行为之前，作为游戏基底的幻术体系也不会自动将他们判定为敌人，第三帝国访谈的鉴定因此自然只能得到“中立”的结果。 请不要再看我了跟着马格努斯三人把整个诺若米城都逛了一遍，那仨人恨不得见到粪坑都要跳下去瞅瞅，整个城市几乎没有他们没逛到的地方——就连一些人的家里，他们都在征得屋主的同意后进去看了。 这仨人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逛遍了整个诺若米城，然后就从东侧城门离开了诺若米城。 他们仨离开诺若米城一段距离之后，就寻了个无人的角落游泳渡河，然后才正式往南方去。 请不要再看我了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跟着他们走到了十公里开外的艾维里奇。 进了镇上，又走了几步路，就到了第一骑士团的驻扎地。请不要再看我了跟在这三位的身后，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然后，请不要再看我了一边给第三帝国访谈发消息，一边在第一骑士团的驻地游荡，仿效着马格努斯逛诺若米城的态度，把整个驻地细致地扫荡了一遍。 可惜请不要再看我了既不会绘画，也没有那么强的空间感知能力，不能走一圈就把当地的地图画下来，不然第一骑士团的防卫分布此时就已经完全暴露在玩家之间了。 第三帝国访谈：【这样，你应该还记得去这座小镇的路吧？能带着我们从诺若米城去这里吧？那你就先传送回来，我现在开始拉人，争取拉上七八千人，我们一起往那小镇去。】 请不要再看我了：【……意思是，我还要再走一次两小时吗？】 第三帝国访谈：【所以你的贡献度一定会爆表的，快回来吧，我在传送点等你。】 然后，第三帝国访谈也不挨个找公会领袖私聊，而是直接在公共频道里发送了消息。 第三帝国访谈：【发现了新地图，疑似任务下半的地点，有精英怪和boSS！有意参与者南城门集合，两小时之后出发，有人带路！】 经过上半任务的洗礼，第三帝国访谈很清楚这任务的难度——一个四弦游侠都不知道多少玩家堆尸体才堆过，下半可是有个五铎骑士在，所有玩家一起上，能堆死对方就算是上天保佑了。 与其只叫上小圈子里认识的公会，然后被boSS揍得灰头土脸，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叫上所有人一块儿上呢。 玩家大军抵达艾维里奇的时候，已经入夜了。镇子的轮廓影影绰绰地在夜幕之下浮现，诱惑着玩家们向前行进。 大概是因为有了从主城赶赴诺若米城的那次四个小时地行程打底，玩家们现在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赶路的生活。到了艾维里奇之后，原本还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队伍，立刻兴奋了起来。 作为一个小镇，艾维里奇是没有城墙的——这在这个世界是分辨村镇和城市的重要标准。 作为诺若米领的交通枢纽，共有六条道路在艾维里奇交汇。玩家们奔袭而来的，就是从艾维里奇中心延伸向北方诺若米城的道路。 第一骑士团的驻地就在艾维里奇的中央，多条道路交汇的地方。因为根本没人料到敌人会这么快就抵达艾维里奇进行袭击，所以现今艾维里奇的防御并不十分严密，玩家们只是捉了几个巡逻的士兵，就畅通无阻地抵达了驻地之外。 只可惜，参与这场战斗的数千名玩家，并非人人都具有请不要再看我了那样的被动隐身技能，所以当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哨兵发现了。 号角声和战鼓声立刻响起，骑士团的骑士们从营地里蜂拥而出，连带着被他们所裹挟的民兵也不得不直面玩家的刀锋。 就在这个时候，因为迟迟未到而让玩家有些惴惴不安的任务提示，终于出现了。 【主线任务：诺若米困局·下】 【任务描述：玩家第三帝国访谈、杯中酒满、请不要再看我了在诺若米城发现了可疑人士。经过对可疑人士的追踪，他们发现那些可疑人士其实是阿玛迪乌斯派遣而来的第一骑士团成员，并且发现了阿玛迪乌斯势力盘踞的艾维里奇镇。】 【任务要求：清除阿玛迪乌斯势力的威胁。（阿玛迪乌斯：未俘获或击杀；格雷格·帕尔默：未俘获或击杀；第一骑士团精英成员：俘获或击杀0\/102；第一骑士团普通成员：俘获或击杀0\/？；民兵：俘获或击杀0\/？】 【任务奖励：～主城声望，～铜币，～Exp，传送点“艾维里奇镇”，传送点“赛尔顿镇”，传送点“海尔兰镇”，“和平的诺若米领”——艾维里奇、赛尔顿、海尔兰镇政厅开放。】 【备注：俘虏敌方人员可获得击杀敌方人员两倍的主城声望、铜币和Exp，具体奖励数值依照玩家俘获与击杀比例的不同而有所不同。艾维里奇镇临时复活点已准备完毕，请注意看押俘虏。】 这个任务一出，玩家们就彻底安心下来了。 于是，他们开始狂喜乱舞着，冲进了第一骑士团的驻地…… 最先遭到玩家毒手的是哨塔上的哨兵，按照惯例，这个位置大多由游侠担任。 这不是巧了吗？拜克里斯托弗·德拉诺所赐，现在的玩家别的没有，对付游侠——或者更准确的说，被游侠对付的经验最是不缺了——哪个玩家没在对方手上死过两三次？ 不管是从上方来的“空袭”也好，近处的速射也好，远程的狙击也罢，玩家们如今都有了一套或许未必多么优秀，但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案。 很快，哨塔上的哨兵就被玩家们全部俘虏了。哨塔上取而代之的，是玩家的游侠和个别法师。 来自现实世界在如今的《神话默示录》里，也算是一位资深的游侠了，他那骇人听闻的战绩至今仍在玩家中流传。 新玩家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他用一记物理攻击打出精神伤害的名场面，但当时的场面早就被录成了视频，流传在了网络上——入坑的玩家几乎没有没看过的。 只能说好在来自现实世界在游戏里的形象跟他在现实生活中大相径庭，不然他在现实就要沦为知名致命人士了…… 玩家们现在已经闯进敌人的基地内部了，说实话也没什么空间留给来自现实世界做战术指导，所以他就跑到了哨塔上——这里的环境更适合他这样的游侠发挥。 驻地的哨塔一共只有十四座，玩家中的游侠可远远不止这个数目，所以哨塔基本是两三人共用一个，他们见缝插针地消灭着对地上战斗的玩家造成威胁的目标。 跟来自现实世界在一个哨塔上的，就是也算小有名气的天际旅行家。因为和谭双、安羽合作绘制了诺若米城的地图，这家伙也小赚了一笔，背上的弓都是定制的精良装备。 “今天好像没怎么看见你们科学理事会的其他人啊，他们是又有别的计划了吗？”来自现实世界一边点杀地上的目标，一边跟天际旅行家闲聊。 天际旅行家射出手中的箭，“他们待在诺若米城没过来，因为路太远了，所以不想走。” “……随心所欲，挺不错的。”来自现实世界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心里不免也有点羡慕。 光是经过亡灵攻城那么一遭，科学理事会的那几位就已经达到了铜币自由、声望自由和经验自由。 而上半的任务，也是科学理事会那些家伙的计划打开了通往胜利的突破口。理所当然、也让众人心服口服的，光是科学理事会一家就分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任务奖励。 如今的科学理事会，说是富得流油也差不多。 这样的他们，单纯因为路远而不想参与下半任务，有问题吗？一点问题也没有。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不参加对其他玩家来说也不是完全的坏事，至少没了他们，其他人分到的奖励就不会只有那么可怜的仨瓜俩枣了 至少是四瓜仨枣…… 天际旅行家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继续他的射击。 其实他说的并不是完全的实话，路途遥远不想走路，的确是科学理事会的骨干成员放弃下半任务的原因之一，但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其他玩家都离开诺若米城去做下半任务了，诺若米城也就清净了下来。 这样好的深入人心的机会，科学理事会怎么能错过呢？ 只要他们能抢先占领诺若米城市民的心灵，那在诺若米城的第一次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科学理事会想要落选……都有些难度了。 第120章 意想不到的事情 马格努斯并不知道自己把玩家引了过来。 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在战斗的时候，不必带着一星半点的负罪感了。 作为第一骑士团的副团长，马格努斯在骑士团里是超凡等级仅次于团长格雷格·帕尔默的超凡者——虽然这个仅次于，实际上是差了两级。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拥有足够横扫一片玩家的实力。 作为世代服侍贵族的家庭出身的骑士，马格努斯受过良好的教育，这让他的战斗风格比起那些泥腿子出身的超凡者更多了一些优雅。 当他挥起手中的骑士剑的时候，他似乎并不是在杀敌，而是在刀锋交错中与敌人共舞。只是他们共舞的是一首名叫遗憾的曲子，因为每次他的舞伴，都会在短暂的脚步交错后人头落地。 可惜今天，马格努斯没能奏出由敌人的头颅坠地声组成的乐章，他所面对的，是一群受到致命伤后就会消失不见的敌人。 更可惜的是，他现在还不知道，他今天所面对的其实是一群会无止境地从死亡中归来的敌人。 玩家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尽管庄饮年临时布置地复活点离战斗的地点不远，但等玩家跑回来的时候，他原本的站位早就被其他人填补上了。 而很少有敌人能撑到第二次看到同一张面孔的时候，即使撑到了，也未必记得起这张脸自己曾见过。 马格努斯挥剑弹开一个玩家轻飘飘的攻击，然后一剑穿透了对方的喉咙，“力量太弱了啊，小子！” “mdzghkcf！” 那些异域来客的呓语，是不必理会的。反正发出呓语的家伙过不了几秒钟就会死在自己的剑下，就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自己一个就…… “你注意一点，那边的玩家似乎陷入苦战了。” 天际旅行家和来自现实世界负责的是不同的方向，但来自现实世界那边的混乱即使是天际旅行家也看见了，故而提醒道。 “我正在瞄准那家伙，”来自现实世界说，“但附近的玩家太密集了，我怕射不准。” “射不准又没关系，反正玩家被射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天际旅行家非常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我刚才已经射死至少七个了。” “……你是对面阵营的吧？” “我只是需要更多的练习……你瞧我这不是正练着……呃，又射偏了。” “……你果然是对面……”来自现实世界没把话说完，因为在他刚刚把注意力转移到天际旅行家那边的时候，他捏着箭的手……松了。 原本，来自现实世界是一直在瞄准着马格努斯的，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把箭射出去，只是还没有找到。 所以，在那支箭脱手而出之后，箭矢依然向着马格努斯的方向飞去。 但也仅仅是向着“马格努斯的方向”飞去而已了。 据来自现实世界的目测，那支箭的的飞行轨迹和马格努斯之间至少相差一个身位。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乏巧合的。 为了躲闪一位刺客——实际上，就是来自现实世界的队友匿名用户——的攻击，马格努斯利用自己舞蹈般的步伐，轻盈地向后撤出了一步。 那刺客的攻击便尽数落到了空处，纵然只有毫厘之差，却始终无法突破空间的桎梏。 就在马格努斯想要挥剑处决这位刺客的时候，来自现实世界的箭……到了。 而因为来自现实世界是在不留神的时候让箭脱手而出，并没来得及把弓拉满的缘故，这支箭的速度就比来自现实世界预计的要慢，受到重力的影响也就更加显着。 落点……也就比来自现实世界瞄准的躯干要靠下一点。 “woc，经典复刻？！”目睹了全过程的天际旅行家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快，我要把视频存下……” GS的视频录制分为向后录制和向前录制两种，向后录制就是很普通地记录下从开始录制到结束录制这段时间之内的场景，而向前录制则是录制此前一段时间的场景。 毕竟有很多值得记录的场面，在玩家意识到要记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这边，在天际旅行家忙着录视频的时候，来自现实世界的内心却有点崩溃。 不是，你们这帮人是在裤裆里塞磁铁了吗？怎么老是把我的箭往那儿引呢！ “快看，这boSS硬直了诶！” 并不是所有地上的玩家都看到了那在夜空中掠过的、致命的一箭，在他们看来，就是boSS突然之间露出了痛苦到极致的表情，然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这不就是硬直嘛！ “大家快加紧输出！” “输出个屁！先试试能不能直接俘虏了，不行再杀！” 因为玩家们阴差阳错、误打误撞地提前开启了下半任务，所以庄饮年不得不把原本打算用在俘虏身上的禁魔镣铐交给玩家——上半任务的时候没有禁魔镣铐，玩家们为了俘虏超凡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人命才能把俘虏拉到营地里。 痛…… 好痛……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种感觉，仿佛就是痛苦本身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作为一个骑士，一个超凡者，马格努斯并不是没有受过伤，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疤，至少不下上百处。 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疼。 这个时代是有着自己的一套战争规矩的，这套战争规矩在现代人看来可能是难以理解和不可理喻的——战争双方要约定战斗的地点和时间，在对方做好战斗准备之前不能趁乱偷袭，战斗过程中要遵循礼仪…… 连偷袭都不被允许的战争，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袭击”了。 所以马格努斯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伤。 五感似乎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个地方传来的刻骨钻心的疼痛。他想伸手到腰间取药剂喝下，大脑发出的信号却已经无力指挥自己的肢体。 等到马格努斯的意识从剧痛中归来，他就已经被戴上了禁魔镣铐，还被那些异域来客像赶羊一样驱逐着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了。 …… 格雷格·帕尔默早在玩家们进入艾维里奇镇的时候，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来了啊……”他翻身下床，手腕一翻，一柄装饰华丽的剑便出现在手边。他就这么拿着这把镶金带银的剑，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当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外面的时候，外面已经充斥着喊打喊杀的声音了，其中还间或夹杂着虽然听不懂、但却能察觉到其中兴奋之意的声音。 马格努斯的汇报，是格雷格与阿玛迪乌斯一同听取的。所以如今的格雷格不说很了解诺若米城的事情，至少也不是对诺若米城一无所知。 一支劣质超凡者军团么…… 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成色吧。 …… 整体来讲，对于玩家来说，战斗进行的还算是比较顺利。 虽然驻地里的人多，但大多都是被拉过来凑数的民兵。 因为是在夜里遭到袭击，所以督战队并没来得及组成驱赶炮灰的战线，仅仅是凭着这些民兵对超凡者本能的服从，才得以驱使他们上前作战。 这些拿着残破的刀剑、不久前才刚刚被逼迫着学会对他人刀剑相向的民兵，面对拥有超凡力量的玩家，战斗力基本可以直接约等于为零。 往往都不需要玩家出手攻击，只要做出攻击的姿态，这些民兵就会害怕得投降——在这个过程中，庄饮年还没来得及从玩家身上回收的语言通晓徽章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毕竟，他们现在能完成一种被称作劝降的行为了。 而同时，这也意味着，玩家们能够拷问（划掉）询问俘虏了。 “根据我们问来的情报，阿玛迪乌斯的房间就在这边。”c逝指着一栋小楼对劳资社保部部长说道。 c逝、劣质饮料和劳资社保部部长都是公会“究极佛系咸鱼”的成员。其实原本c逝和劣质饮料跟劳资社保部部长是属于不同的团队的，但在组建公会的时候，劣质饮料和劳资社保部部长领导的团队进行了合流。 原因是劣质饮料并不想当一个领导者，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之前当团队领袖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能把这活推出去，他就立刻推给别人了。 所以虽然目前的究极佛系咸鱼名义上是由劳资社保部部长和劣质饮料联合领导，但实际上管事的只有劳资社保部部长一个人。 “你居然能从那些骑士嘴里问出情报？”劳资社保部部长显得有些吃惊，“我之前也试着问过，甚至都威胁要杀人了，他们的嘴还是硬的跟石头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啊？这很难吗？”c逝居然有些意外，“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带着俘虏去了趟粪坑，威胁他们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喂他们吃屎——还不回答的话，就把他们丢进粪坑里。 “然后他们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回答我了，还认认真真给我指了路呢。” “……说真的，你这种拷问方法，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抗住。”劣质饮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好像他已经闻到味道了似的。“换我，我也得招。” 劳资社保部部长也说道：“别说Npc了，要是玩家被你整这么一下，恐怕就直接删号重来了……人物都快腌入味了吧。” “这不是恰恰说明我的拷问行之有效吗？”c逝骄傲地反问道，“要我说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都太虚了，眼前的粪坑才是真的……” “……”劳资社保部部长也开始捂鼻子了，“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你找到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我们要不冲进去把他干了？” “原来你好这口啊，部长。”名叫“低素质主观入土”的玩家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小男孩呢。” “小男孩……我还喜欢胖子呢。” 劳资社保部部长先随口回应道，然后才正色起来：“这怪是单列出来的怪里面最弱的，而且上次那个伊索尔德不知道被哪个傻缺干死了，这次咱们一定要万无一失地把这个阿玛迪乌斯给俘虏了才行。” c逝和劣质饮料心虚地看着自己上次莫名比其他玩家高了一小截的贡献度，不约而同地吹起了口哨…… “咋了？你俩转行当吟游诗人了？再说这吹的也不好听啊。”低素质主观入土说道。 究极佛系咸鱼在《神话默示录》里，也算是一支实力强大的公会了，成员两百多个，不知道是不是都被这个休闲的名字骗进来了——实际上他们比都说了全是萌新还肝。 这两百多玩家，放在几千人的战团里或许不显得有什么，但在局部战场上，已经是一支能影响局部战局走向的队伍了。 当劳资社保部部长确定了生擒阿玛迪乌斯的作战方针之后，这两百人稍作休整，就立刻冲进了那栋小楼。 “我去……这里的装潢也太……奢华了吧？” 劣质饮料目瞪口呆地看着可谓是金碧辉煌的正厅，柱子的浮雕上填充装饰着数不胜数的金银宝石；巨大的吊灯上，数百根燃烧得整整齐齐的蜡烛把整个大厅照得宛如白昼；锃亮的地板几乎可以照出玩家的裙底…… 这哪像在一座小镇上能出现的景象啊？！ 就在玩家们感慨着这里的豪华，顺便还有玩家正琢磨着怎么把镶嵌的宝石扣下来的时候，正厅联通着的走廊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皮靴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咚，咚，咚…… 这声音很有节奏，如同鼓点一般敲击在玩家的心上，劳资社保部部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发出声音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 明明对方人还没有出现，他的压迫感就已经抵达了这个正厅。 终于，过了足足十秒钟，一个青绿色短发、胸前挂着数枚徽章和缎带、一身白色正装的青年出现在了玩家们的眼前。 他抚胸行了一礼：“诺若米领第一骑士团团长，格雷格·帕尔默向你们问好。诸位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对不起，走错了，告辞。”c逝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麻蛋，boSS守门可还行？！ 格雷格戏谑地看着眼前仓皇逃窜、全无战意的玩家们，摇了摇头：“看来……果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他抽出自己的骑士剑，手腕一抖，苍蓝色的火焰立刻从剑柄处燃起，然后迅速向上蔓延。不到十分之一秒之后，他手上的这把剑就被蓝色的火焰完全覆盖了。 格雷格随手挥出一剑，剑身的火焰如同流水一样，沿着挥剑的方向被甩了出去。 离剑的火焰振翅而起，伴随着一声鸣叫，一只由火焰组成的不死鸟向着背对格雷格的玩家们奔袭而去。 “卧槽卧槽卧槽！！” 玩家们纷纷发出朴实无华的感慨，加快了脚下逃窜的步伐，上百个玩家拼了命地向那扇并不大的门挤去。 格雷格一剑挥出的不死鸟足有小半个正厅那么大，只是稍一振翅，便来到了玩家的背后。 都不用组成它身体的那些灼热至极的火焰接触到玩家，只要它靠近到了一定程度，玩家就立刻会被它周遭的灼热空气严重灼伤。他们的血条往往在接触到不死鸟之前，就已经掉光了。 “这boSS离大谱啊——！” 火焰不死鸟在正厅盘旋了一圈，在它飞行的轨迹上，一个又一个玩家在高温灼伤之下被判定死亡，接二连三地化作白光消失在了格雷格眼前。 不到一分钟之后，正厅里的上百玩家就尽数阵亡。而不死鸟在鸣叫了一声之后，也消失在了正厅当中。 格雷格看着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只有几样零散的物品掉落在原地的正厅，挑了挑眉。 “消失了……”他抬头看着吊灯上燃烧着的蜡烛，目光似乎穿过了吊灯和屋顶，看向了更远的地方。“看来没有必要了……” 格雷格把还带着余温的剑插回剑鞘，然后踏着和来时一样有节奏感的步伐，走到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 “格雷格，外面情况如何？” 虽然阿玛迪乌斯在竭力掩饰，但格雷格能听出阿玛迪乌斯语气中潜藏的紧张和不安。 “那些异域来客并不强，至少就我目前的观察结果来看，只要他们的数量在四……五万之内，我就能歼灭他们。如果他们的数量更多，我自保不成问题，但要反攻诺若米城恐怕有些难度。” 格雷格抬手示意阿玛迪乌斯别插嘴：“别急着露出那种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阿玛迪乌斯。我就直说了吧，要干掉这些家伙不难，但想彻底战胜他们……可能性是零。” 阿玛迪乌斯的那点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随后又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表情：“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格雷格也不跟他拐弯抹角：“这些异域来客，他们身上有很明显的‘召唤物’的特征。也就是说，他们背后至少还有一位召唤师存在。 “虽然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召唤物，但我可以肯定，能支撑并驱使他们的召唤师，至少是一位高阶施法者——虽然我对于自己的实力还算是有信心，但我只是快要晋升六铎，还不是六铎骑士。面对高阶的超凡者，我连对方的护身气场都破不了。” 通常来讲，超凡者的护身气场能够自动防御的攻击，是比自身低一个位阶、且至少低两个超凡等级的普通攻击。 也就是说，如果面对的是一位七环法师、如果格雷格有六铎，那他的攻击至少还对对方有效。但如今格雷格只有五铎，任何一个高阶超凡者都比他高一个位阶和两个等级，所以完全不存在战胜对方的可能。 阿玛迪乌斯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了起来：“你说真的吗？对方有高阶超凡者……” “我再怎么说也是当过法师的人，”虽然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虽然他至今只有一环，而且再也不愿意回忆学习魔法的那时候惨痛的经历。“这点见识和眼力我还是有的。” 格雷格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来决定。” 格雷格的手放在了剑柄上：“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很快，格雷格离开了，阿玛迪乌斯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 阿玛迪乌斯很清楚格雷格的为人，格雷格虽然不是那种谨小慎微、一切都做最坏打算的人，但他更不是那种夸大其词、危言耸听的人。 所以格雷格说胜算为零，那就是真的全无胜算。 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做？ 投降是一个选择，但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作为贵族子弟，阿玛迪乌斯好歹也是学过历史的。他很清楚，在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中投降的人，或许最开始会得到胜利者做做样子的优待，但过不了多久，就肯定会因为一场或者多场不幸的“意外”而离世了。 打，打不赢；投降，长期看也是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跑了。 作为一位成年的贵族，阿玛迪乌斯当然有自己的财产和产业。和很多贵族一样，他在王都有一点不动产。如果逃去王都的话，应当也能过上相对富裕的生活。 而就算伊莎波有高阶超凡者作为助力，应当也没有胆量在王都杀害一位贵族——在贵族争斗中，“王都是中立地区”这一点，是所有贵族的共识。打破这个共识，无异于与所有贵族为敌。 阿玛迪乌斯虽然有野心，对于现在的局势，他也心有不甘，但他还没有失心疯——那他妈可是高阶超凡者！ 高阶是什么概念？根据南欧若蓝王国十几年前的不完全统计，王国内的高阶超凡者一共才只有不到五百人！ 当然，以王国的统计能力，这个数字肯定比真实数字小不少，但就算往多了估算，王国撑死也只有上千高阶超凡者而已。 比起什么权势地位，还是活着更重要一点。 阿玛迪乌斯说干就干，当即从床上跳下来，开始收拾细软。 正厅处又传来了战斗的声音，看看又有异域来客尝试着进攻这里了。 战斗声很快停歇了下来，那个在现在就代表着安全感的脚步声停在了阿玛迪乌斯的房间门口。 格雷格推门进来之后，看着正收拾东西的阿玛迪乌斯：“看来你作出决定了——什么时候走？” “再给我十五分钟。”阿玛迪乌斯道，“到了王都之后，你和卡特家族的契约就到此为止吧。” 长期雇佣一位中阶超凡者是很贵的，阿玛迪乌斯的那点财产，要是雇佣了格雷格，他自己怕是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我明白了。”格雷格抚胸行了一礼，“那么，我这就去备马……” 格雷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正厅传来的聒噪声音打断了。他少见地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还真是紧咬不放啊……那些家伙，而且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 格雷格思索了片刻：“他们已经有人在尝试破墙而入了。他们的人数太多，我未必能全方位地保护住你。 “厨房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收拾好东西后不必等我，你先从暗道离开。我一个人比较方便从那些人中突围，突围后我会带着马到暗道的出口找你。” 说完自己的安排，格雷格抽出自己的剑：“我再去会会那些异域来客……最多，三十分钟吧，三十分钟后见。” …… 与此同时，当艾维里奇的战局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正在“不务正业”地开着竞选会议和新品研发会议。 如果说这帮人的不务正业程度还算是比较低的话，那么另一群人，应当足够摘得“《神话默示录》最不务正业玩家”的桂冠。 当玩家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拨，往艾维里奇而去的时候，有一个看上去和其他玩家格格不入的公会，也在玩家大军的队伍之中。 这个公会便是“空军基地”，可惜这公会里没人会飞，也就更没有空军了。如果说这个公会和它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可能也只有这个公会的成员天天空军了。 这不，在玩家拿着刀剑法杖赶赴艾维里奇的时候，空军基地的成员们拿着自制的钓竿、以Npc的名义从庄饮年那儿订购的钓鱼桶，背着一包饵料混迹在队伍之中。 到了艾维里奇，其他玩家都进了镇子里面，开始和第一骑士团激战的时候。空军基地的成员们压根连镇都没进，直接在镇外的河边找了个好地方，开始打窝准备钓鱼了。 迷路怎么你了是空军基地的会长，不过这个会长身份并没有帮他多钓上几条鱼。到目前为止，他在《神话默示录》里的钓鱼战绩还是零。 “在银月和星辰的光辉下钓鱼，真是一件美事啊……”迷路怎么你了仰头望向与地球不同的圆环之月，“这儿的夜空还挺好看的……” “游戏肯定是要往好看的方向做，”每天放生一度电掏出一包瓜子，“来点？” 空军基地的成员们，向来热衷和高级Npc打好关系——不是刷声望的那种打好关系，而是如同在现实交朋友那样。 一来二去下来，空军基地跟大多数高级Npc的关系都还不错，也时常能从Npc那里搞到一些他们吃不完的东西——然后顺理成章的，就都进了他们自己的嘴里。 “钓鱼时长两年半”从自己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包里，掏出一个保鲜盒来，盒里面居然是分格装着的各种下酒菜。 然后他身边的“亚里士缺德”从自己的包里掏出几听啤酒，又支了个野餐桌。 其他空军基地的成员也纷纷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翻出吃的喝的，放在野餐桌上。 这十几个人就这么一边钓鱼，一边聊天，一边吃吃喝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帮人其实才是烹饪师玩家的忠实顾客…… 如果他们能给烹饪师供点货就好了。 “啊……”亚里士缺德喝了一口啤酒，“还是游戏里好啊，到处都能找到河，河里的鱼也多——我家出门走二十公里才能找到河，河边钓鱼的恨不得比河里的鱼都多！” “嗝儿～确实啊，”钓鱼时长两年半打了个嗝，“以前每次出门钓鱼好长时间不回来，我老婆都怀疑我出去找情人了。在门口得闻十分钟我身上有没有香水味，还恨不得对我身上每一根头发做dNA鉴定…… “最可恨的你猜是啥？她说‘你说你钓鱼去了。那鱼呢？嘿！你说这可气不可气？还是线上钓鱼好啊，我老婆看我天天打游戏，对我放心多了。” “唯一可惜的一点可能就是吃不着鱼了吧，”迷路怎么你了接道，“线下钓着鱼拿回家做吃了的荣誉感……果然游戏还是取代不了啊。” “你在现实钓着过鱼？”亚里士缺德反问道。 “……为什么要捅我刀子呢？”迷路怎么你了差点当场吐血，“菜市场钓也算钓！” 河岸边上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过了一阵，迷路怎么你了突然说道。 “有吗？嗝儿～”钓鱼时长两年半打了个带回音的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我没听到～啊。” “我去！你踏马喝了多少啊？！”亚里士缺德看着地上散落的空啤酒瓶，“你这开个车少说得判个十年八年……” “我认真的，”迷路怎么你了正色道，“这儿真的有什么声音……而且你们感不感觉地下似乎有轻微的震动？” 其他人便也认真了起来，每天放生一度电侧耳细听了一阵，有些怀疑地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响动？” …… 暗道的尽头，阿玛迪乌斯尴尬地发现，这条年久失修的暗道末端已经完全坍塌了。 好在根据他的判断，暗道本身离地面的距离不远，只要稍微向上挖掘一段距离，应该就能从上方脱离暗道了。 阿玛迪乌斯好歹也是一个骑士侍从，挖个洞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在作出决定之后，他就立刻开始动手了。 只是，随着挖掘进度的推进，阿玛迪乌斯的耳边响起了愈发明显的水流声——他正在挖掘的部分，似乎位于一条河的河道之下。 阿玛迪乌斯权衡了一下换地方和继续挖地利弊，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这项工程——他对自己的水性很有自信，而且诺若米领的所有河流都不湍急，他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淹死在这里。 又挖了几分钟，就如同阿玛迪乌斯所预料的那样，水流涌入了暗道，同时也冲垮了暗道的顶部。 在水涌进来的第一时间，阿玛迪乌斯便开始闭气；等暗道的顶部被冲垮之后，他立即从缺口处开始上浮。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阿玛迪乌斯的下巴传来一阵痛感。 一枚锋利的金属钩子陷进了他下巴下方地柔软区域。 …… “我钓上东西了？！”迷路怎么你了看着不断颤动的浮标，神情激动地大喊。 哗啦！ “这游戏里的鱼……这么有特色的吗？！” “傻缺！你钓上怪了——！” 尽管第一个对着阿玛迪乌斯用出鉴定术的亚里士缺德迅速的提醒道，但迷路怎么你了还是没能来得及躲开跃出水面的阿玛迪乌斯刺出的一剑。 这帮钓鱼佬因为不务正业的缘故，平均等级只有一两级，跟现在大多四五级的玩家队伍完全不在一个实力水平上。 而即便四五级的玩家，跟阿玛迪乌斯这种经过训练的半个超凡者单独对上，战斗的胜负也犹未可知，更不要说迷路怎么你了了。 只是一剑，迷路怎么你了就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便光荣……好吧，事实上是不那么光荣地阵亡了。 空军基地的玩家都惊呆了啊，他们是整个游戏了战斗经验最匮乏的玩家了，不管是亡灵攻城也好，之前解放诺若米城也罢，他们可全都没参加啊！ 就连平时，他们也几乎从不打怪，只在有几次实在找不到饵料的时候，组团从背后不讲武德地偷袭过几只亡灵。 这哪能算战斗的经验啊？！ 于是足足过了好几秒，等到阿玛迪乌斯上了岸、又干掉一个玩家之后，每天放生一度电才反应过来：“大家收缩阵型！别被逐个击破了！” 如果阿玛迪乌斯这时候能更加仔细地观察一下，如果空军基地的玩家们没那么不务正业以至于连语言通晓徽章都没有拿到，这场战斗可能并不会爆发在都不想开战地双方之间。 对于阿玛迪乌斯来说，他的当务之急是等到格雷格，然后尽快离开诺若米领；而对于这帮钓鱼佬来说，他们才不关心什么主线任务不主线任务的，钓鱼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可惜阿玛迪乌斯在看到这些人是奇装异服地异域来客之后，就立刻不假思索地动了手——他是不可能知道玩家之中还存在只爱钓鱼的休闲党的，只能把所有玩家都当做敌人来对待。 而哪怕他们只是一群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钓鱼佬，有人被怪干死了，至少也得试试报仇吧？ 空军基地的玩家们能够从鉴定术中看到阿玛迪乌斯的超凡等级，知道己方和敌方的差距还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毕竟他们这边还有十几个人呢。 阿玛迪乌斯随手斩杀了两只笨拙的土元素召唤物，但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也中了三发霜冻射线。 不妙啊…… 阿玛迪乌斯的心中产生了一些不详的预感，虽然这些家伙的防御力很弱，但攻击力却并不怎么逊色于侍从\/学徒级的超凡者。他自己的身手还算是不错，但要躲开十几个敌人全部的攻击……就有些困难了。 尤其是对方的队伍中，有着很高的法师比例——而法师在这个世界上被公认为最难缠的超凡者。 虽然这几个异域来客的法师只会一个霜冻射线，但光是远程攻击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棘手了。 要不……跑吧？ 反正看这些家伙的样子，他们在速度上的实力并不突出，如果自己要跑的话，他们肯定是追不上的。 只是这样一来，要和格雷格汇合就有些难度了。 不过这难度也不高，在格雷格转而效忠自己之后，两人就建立了魔力连接，格雷格可以随时察觉自己的生命状况和方位，最多是多费一些时间，格雷格迟早能找过来的。 这样打算着，阿玛迪乌斯佯攻一剑后，趁着玩家躲闪的间隙，朝着反方向迅速逃窜。 “我去？！这怪还带跑路的？不愧是智能怪啊！” “快别感慨了！会长好不容易钓上来一条鱼，你们能忍心把他放跑吗？！” “吃我一招——！” 亚里士缺德弯腰从自己的钓鱼桶里拿出用来防止桶倾倒的石头，朝着阿玛迪乌斯的方向奋力一扔！ 不偏不倚的，这一击正命中了阿玛迪乌斯的后脑！ 护身气场这种高级玩意，低阶超凡者是没有的，更别说只是半个超凡者的骑士侍从了。 阿玛迪乌斯这辈子还从没有遇见过背后扔石头这种卑鄙的招数，此时是结结实实地被这沉的要死的石头命中了后脑。 骑士侍从的身体，虽然比普通人强点，但也强的有限。中了这么一招之后，自然是立刻就晕过去了。 “哈哈！见识到我的秘传奥义——‘钓鱼不戴头盔之砸死你也活该’的威力了吧！”亚里士缺德猖狂地掐腰大笑，“哎呀~数天下英才，还是得看我亚里士缺德啊！” 在亚里士缺德忙着给自己那不讲武德的偷袭起名字，并且严重夸大自己的功绩的时候。其他玩家一拥而上，用钓鱼线把昏迷过去的阿玛迪乌斯捆成了粽子，然后齐心协力地扛着阿玛迪乌斯，往营地的方向去了。 “好好歌颂我亚里士缺德的功绩吧，我的名字注定流传千古、流芳百世……诶我去，你们怎么都走了啊？等等我！” …… 格雷格·帕尔默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下。 以玩家的眼力，自然无法发觉这一瞬的停滞，只有格雷格自己才知道，在方才那个瞬间，在不可见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作为第一骑士团的团长兼阿玛迪乌斯的保护者，他和阿玛迪乌斯有着十分紧密的魔力连接，甚至在距离不超过一定程度的情况下，能够共享对方的感官。 所以在阿玛迪乌斯陷入昏迷状态的同一时间，格雷格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唉……真是不走运的小子啊。”他一边感慨着，一边扫出一道磅礴的剑气，干掉了至少上百位玩家。 阿玛迪乌斯不是那种能自己把自己作到昏迷的家伙，所以他肯定是遭遇了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他遭遇了什么还用得着想吗？ 格雷格长叹一声，双手握在骑士剑的剑柄上，然后把剑插在了脚边。 以剑锋为中心，一道半球形的光罩迅速膨胀，完全把格雷格笼罩在了其中。 玩家的攻击，尽数被那光幕溶解。 “妈的，这下更打不出伤害了啊！” 护身气场的自动防御能力有限，如果攻击频率过高的话，护身气场被攻击中的魔力干扰，可能会出现一些漏洞——从概率上来讲的话，大概是如果一分钟之内有一百道攻击打过来，那么护身气场可能会漏掉其中一道。 结果这boSS整了个罩子给自己罩起来了，这tm拿头打？ “科学理事会今天怎么不来啊？！我想念你们的爆裂符文组……” “妈个鸡，谁给科学理事会发个信息摇人啊？” “摇了！人家说炸药没做好呢，最早两天后才能送来！” “啊……可恶，他们为什么不提高产能啊！” 就在玩家们回忆起了科学理事会的好的时候，半球形光罩中，传来了一个非常有底气的声音。 “我投降！” 第121章 战后二三事 “我投降！” 当这个字正腔圆的声音回响在堪称惨烈的战场上的时候，有一半左右的玩家都震惊了。 “蛤？！” 另一半没戴语言通晓徽章。 “什么什么？他说啥？” “来个翻译啊！” “他说他投降！” “认真的吗？你们不是在骗我吧？” 格雷格·帕尔默看着陷入混乱的玩家，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了想要叹气的冲动。 这些人啊…… “我投降，”格雷格重复了一遍，“但是，我要见到你们领头的——现在，在这里。” 玩家们面面相觑。 “谁算我们领头的？” “公会会长？这儿得有几十个公会了吧？” “要不随便派个代表跟他聊聊？” “既然他是Npc，那他要找的人应该唔唔……”这个玩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另一个人捂住了嘴。 然而很多玩家已经反应过来了，在第一个玩家自杀回城之后，自杀就如同一股浪潮席卷了包围着格雷格的玩家。 “……？”格雷格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是，怎么说个投降……他们反而全都自杀了呢？ 这算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格雷格当然是无法理解玩家们的脑回路的，说到底还是为了那点贡献度。 虽然这游戏的贡献度计算看上去就很复杂也不透明，但有几个基本原则还是可以肯定的：做的越多、功劳越大，贡献越多。 传话这种事情，怎么能不争先恐后呢？ 可惜这些争先恐后地自杀去找营地里的庄饮年的玩家，只能扑个空了——这种大战的时刻庄饮年当然一直在窥屏，所以在格雷格发话的时候他就动身飞过来了。 说起来，这还是庄饮年第一次当着玩家的面飞行，他以前需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往往都不好叫玩家们看见，所以全都是隐身着飞的。 “woc！酷啊！” “教练！这个技能我也想学！” “一看你就没看技能列表，等职业等级高了就能学飞行术了！” “妈呀，突然感觉有爆肝的动力了！” 庄饮年忽略那些嘈杂的声音，在玩家们自发空出的一小块地方上平稳地落下，然后看到了光罩中的那个青年。 ……这张脸，有点眼熟。 这样说来，格雷格·帕尔默这个名字也…… 格雷格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那个散发着高阶强者气息的施法者带着些疑惑的语气说道：“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影之歌者’格莉娅·帕尔默是你什么人？” 庄饮年看到，在他说出“格莉娅·帕尔默”这个名字的时候，格雷格的脸色在一瞬间发生了剧变。 格雷格这下是真的把那一口气叹出来了，他拔出自己插在地上的剑，光罩随之消失，然后把剑插回剑鞘。 “就某种意义来说，格莉娅女士是我的母亲。” 这下轮到庄饮年的脸色剧变了，“你……咳咳咳咳！”他想说些什么，结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庄饮年用非常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格雷格：“先别在这儿杵着了，边走边说。” 庄饮年带着格雷格往营地的方向走了——施法者以外的超凡者往往到高阶才能飞，不像施法者在中阶就能学习飞行术，所以庄饮年也只能陪格雷格走着。 小部分想要听八卦的玩家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光明正大地跟在庄饮年和格雷格身后；而除此以外的大部分玩家，都欢天喜地地开始在第一骑士团的驻地里搜刮。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从格莉娅口中听过我的名字，毕竟我跟她只做过一百多年的同学，现在已经四百年不见了。”庄饮年一边走一边说，“庄饮年，听说过吗？” “母亲曾经偶尔提起过您，”格雷格的脸色有些古怪，“在我还学习魔法的时候。准确地说，她喜欢拿您当年的事迹打击我，说我‘连……您都不如’。” 庄饮年：“……” 很好，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过我挺难以想象格莉娅那样的女魔……女人会结婚生子的，不……就连她会跟野男人厮混也很难想象。她是那种会给自己装个假那啥然后分身上自己的人——哪个男人那么倒霉，跟那家伙结婚了啊？”庄饮年好奇地问。 “……没有，她没有结婚。”格雷格摇了摇头，“所以我说她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我的母亲——我是格莉娅女士的性转克隆体，是她最近两百年在人体炼成魔法上的最高成果。” “哦，这就合理多了。”庄饮年点了点头，对于魔法师来说，克隆个自己算什么大事吗？这不是洒洒水嘛——不过对克隆体进行性转处理，而且克隆体还拥有完整的灵魂、培育出了正常的心智，这在克隆方面已经算是一个创举了。 庄饮年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学姐”的近况：“格莉娅最近过得如何？她几环了？” “我不知道。”格雷格说，“格莉娅女士已经失踪超过一百五十年了，我跟她也有一百六十多年没见了。在她最后一封信传来的时候，她说自己打算晋升高阶——可能是失败所以死了吧。” “哦。”庄饮年不禁有些唏嘘，对于超凡者来说，晋升四级和七级都是一个非常大的坎，成功者百中无一。所以才以这两个等级为界限，划分出了三级一个层次的位阶。 晋升这种事情，失败是应该的，成功才是奇迹。 “那说说你自己吧——我以为格莉娅的克隆体也会成为法师的，毕竟那家伙是真的挺有天赋。”庄饮年问，“没想到你会是一个骑士。” “格莉娅女士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格雷格回想起了一些惨痛的记忆，“她逼着我学了二十年魔法之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在魔法这方面没有一点天赋。然后她就把我扔给了一个骑士朋友，自己出去闯荡了。 “她教了我二十年魔法，每次都把她自己教崩溃了——‘要不是你是我一点一点制作出来的，我现在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复制品了！妈的，你怎么就能这么笨呢？！’这句话基本她每天都要对我说一遍。” 庄饮年：“……你模仿她的语气还真像啊。” 庄饮年放置复活点的营地不远，就在艾维里奇镇外一点的位置上。两人以及身后跟着的玩家走了一小会儿，就到了原本空荡冷清的营地上。 这个营地现在已经和冷清无缘了，上千俘虏和同样上千的玩家聚在这里，交谈声、吵闹声，甚至偶尔由于利益冲突产生的打斗声…… 营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氛围。 虽然这热火朝天有时候并不是在那么友好的氛围之下。 此前来自第一骑士团的俘虏们也被玩家在这里看押着，这些俘虏原本还或多或少地心存一些希冀。但当格雷格·帕尔默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格雷格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毫不保留地释放着高阶威压的超凡者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庄饮年把格雷格带到了自己的临时小屋——用幻术搭建的，反正只要使用短暂的一点时间，即使是幻术也足够了。 “坐吧，”庄饮年指着一把椅子，“接下来才是正题了，要来点什么喝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儿没有——你是怎么加入第一骑士团，怎么和阿玛迪乌斯混在一起的？” 格雷格坐在了庄饮年的对面：“只是恰好接受了卡特家族的雇佣而已——他们很却超凡等级较高的超凡者，所以开出的价格很好。 “至于阿玛迪乌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的继承爵位继承人，而且前任伯爵也有意把第一骑士团交给他，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跟他关系还不错。” 虽然说着这儿没喝的，庄饮年却气定神闲地掏出一听可乐，喝了一口：“你跟阿玛迪乌斯结识，撑死了也就是二十年的时间吧？我以为这么点时间的交情，对于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来说，还犯不着为了他以身犯险。” “……其实本来是没有险的，”格雷格显得有些尴尬，“伊索尔德那边的炼金魔像虽然有些难对付，但一个快报废的炼金魔像还不至于对我造成真正的威胁；而就算跟德拉诺打起来，我们俩肯定也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分出胜负就足够了。” 这在超凡者之间也算是共识了，只要不是有你死我活的矛盾，平日里有什么冲突，也不至于闹到“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地步。 毕竟大家活到现在都挺不容易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跟人打生打死呢？ 这样说来，克里斯托弗·德拉诺还真是挺倒霉的，先被炸个七荤八素的，然后被玩家包围，偏偏他还是不擅长突围的游侠——最后稀里糊涂地就死在这儿了。 “所以，既然阿玛迪乌斯找到了我头上，又请求我的协助，我就打算随便陪三个孩子玩玩。”格雷格接着说道，“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庄饮年也沉默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有点不讲武德。 嗯，都是玩家的错，就是这样。 “其实一开始看到你投降，我还挺意外的。”庄饮年强行岔开了话题，“你们骑士最重要的就是意志和信念，投降这种话说出来基本等于自断前途…… “但既然你是格莉娅教出来的，看来我就没必要替你担心自己的前途了——你立下的信念，肯定不是正义、忠诚这种迂腐的东西吧？” “……当然，”格雷格点了点头，“在格莉娅女士的指引下，我的信念从一开始就是‘自己’。” 他想了想，问道：“阿玛迪乌斯现在状况如何了？我能感知到他现在还处于昏迷状况，情况严重吗？” 听了这个问题，庄饮年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应该是急性的昏迷，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他被人用石头砸晕了。” 庄饮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被钓鱼佬钓上来然后砸晕”这个事实。 “我知道了。”格雷格说，“那么，他和第一骑士团将会怎样？” “阿玛迪乌斯啊……”说起这个人，庄饮年还真是有点头疼。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阿玛迪乌斯和格雷格·帕尔默都属于不能留的人，就算俘虏了，也得找个机会制造“意外”——只有死了，才算是清净。 但知道格雷格是格莉娅的克隆体之后，庄饮年就有点不好对格雷格下手了。 好歹同窗了一百多年，他对于格莉娅·帕尔默的为人很清楚，重要的实验成果被人毁了，格莉娅少说要在他面前发疯两百年——说不定在背后还会诅咒他，真的诅咒。 为了不在未来的某天被某个女魔头找上门，格雷格还是留着为好。 而留下格雷格，阿玛迪乌斯死不死倒是也无所谓了。 阿玛迪乌斯对第一骑士团的影响，主要就是通过格雷格施加的，只要格雷格配合庄饮年，那阿玛迪乌斯就翻不出什么大浪。 庄饮年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市政厅的文员人数严重不足，他要是愿意的话，让他把位置顶上吧——好歹也是识字的人，杀了怪可惜的。” 格雷格问：“那要是阿玛迪乌斯不愿意呢？他不是那种肯静下心来做文书工作的人。” “我不养闲人，”庄饮年抬起眼睛，“不过他总可以在街上卖艺乞讨。” “……我知道了。”该说是仁慈呢还是残忍呢…… 庄饮年接着说道：“第一骑士团……正式成员去暗谷挖会儿矿吧，等他们和阿玛迪乌斯什么时候把战争赔款付清了，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你说他们……意思是不包括我吗？”格雷格指着自己。 “废话，”庄饮年没好气地说，“谁看得住你啊？难道我天天留在矿坑？而且把你用在挖矿上，简直是浪费资源……” 格雷格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诺若米城一役，城中的治安队基本无一幸免，现在全在暗谷挖矿了。城市治安无人维持，你的任务，就是重建治安队，并且维持城内治安——从今往后，诺若米城里出一起恶性案件，就扣你一次工资。” 庄饮年微笑地看着格雷格：“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偿还战争赔款的，早点挣够钱，对你们所有人都好。” …… “诺若米困局·下”这一任务，就这么以一个似乎有点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不过，现实就是这样充斥着各种不确定的事情。 就像克里斯托弗·德拉诺从没料到自己会死在这里；就像伊索尔德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在阴差阳错下迎来这样一个结局；就像格雷格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格莉娅而保住性命。 就像阿玛迪乌斯没能预料到自己变成了其他人的鱼获…… “朋友，诺若米市政厅怎么走？” 迷路怎么你了勾肩搭背地“押解”着阿玛迪乌斯，向路过的天际旅行家问道。 “……市政厅不就在你旁边吗？”天际旅行家茫然地指着迷路怎么你了的身边，崭新的用双语写着“诺若米市政厅”的牌子。 “谢了，朋友。”迷路怎么你了看着市政厅的牌子，点了点头。“对了，这是我昨天新钓上来的鱼，你看，够大吧？有一百多斤呢。想吃的话我给你们煲鱼汤喝……” 被迷路怎么你了用手指着的“巨鱼”阿玛迪乌斯额头上暴起两根青筋，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了当场把这家伙弄死的冲动。 没用的，当他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本该早就被他捅死的迷路怎么你了的脸。 天知道他在听到那句兴高采烈的，“我钓的鱼醒了！”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想杀人。 就在天际旅行家以为，他指完路之后迷路怎么你了就该带着阿玛迪乌斯进入市政厅了的时候。却见迷路怎么你了裹挟着阿玛迪乌斯，往市政厅的反方向走了两步。 然后他拉住另一个过路的玩家，用热切的语气道：“朋友，你知道诺若米市政厅怎么走吗？哦，这是我昨天钓的鱼……” 天际旅行家突然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么一个名字了，没有这个名字，容易被人打死啊！ 虽然有了这个名字之后，好像更容易被打死了…… 就这样，在漫长得似乎永无止境的迷路之后，当诺若米城的每一个玩家和绝大多数市民都知道，这个叫“迷路怎么你了”的家伙昨天钓到一条广义上的“大鱼”之后，他们两个终于抵达了近在咫尺的市政厅。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你们死在外面了，差点找老师出面寻找你们了。”一个阿玛迪乌斯并不陌生的声音从厚厚的文件堆后面传来，然后这个原本还算平静而体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刻了起来。 “我已经说了四遍，这是第五遍了！所有诺若米市民必须进行市民登记，他们那些体面人看不上那点补助可以不要，但登记所有人必须要做。对！包括名义上隶属于我的那些傻x贵族！ “……仆人来不行！还要我再重复多少次？亲自、本人到任何一个登记处进行登记！爱丽丝，你对他们下最后通牒，今天晚上八点之前如果不来，我就亲自到他们的墓碑前面做死亡登记！” 伊莎波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把被汗水浸透、垂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抱歉地对迷路怎么你了和阿玛迪乌斯笑了笑：“真是失礼了……市政厅工作繁忙，脾气难免有些不好。” 阿玛迪乌斯心中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让我找找……啊，找到了。”伊莎波从面前的文件中找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协议，“这是市政厅文员的雇佣合同，上面有写工作时长、工作范围、基本薪资和基本福利，哥你看完了在第一页和最后一页签名。” “基本薪资只有这么点？”阿玛迪乌斯难以置信地道。 伊莎波的眼神充满鄙视：“你日子过傻了？市政厅的文员几乎是诺若米城工资最高的工作了，而且你还有薪水，我可是无薪上班。行了，工资看看就得了，反正你也拿不着。” “……这是什么意思？” 伊莎波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拍在阿玛迪乌斯面前：“这是拜你所赐的，艾维里奇镇战争损失目录，包括征用民兵应付的报酬、征用粮食应付的款项、影响秋收造成的损失、强行征收物资造成的死亡赔偿金、对艾维里奇人民精神损失的赔偿和战后的物资补偿。 “总价值约……”伊莎波说了一个几乎是天文数字的数字，“你和第一骑士团的其他成员将负责支付艾维里奇镇的战争损失，以及我方付出的战争消耗，总计……”这是一个更加天文数字的数字。 “我已经替你们算清楚了，假设你们一人每天工作八小时，在扣除发放给你们的生存物资费用后，你们只要大概三十年就能还清欠款；如果一天工作十二小时，算上加班费用，只要十四年就可以，而且可以省掉十几年份的利息…… “如果干得好的话，你们都有升职加薪的机会，实际算下来，说不定十年之内就能还清。”伊莎波看着自己的兄长，“我看好你们哦。” 阿玛迪乌斯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死这儿行吗？” “行啊，”伊莎波点了点头，“你需要我提供协助吗？一把匕首？一根绳子？还是一杯毒药？不用付钱，算我送你的。桑德——拿一份讣告的模板来！” 阿玛迪乌斯觉得自己现在就能因为血管爆炸而当场死亡了。 “哎呀鱼兄，”迷路怎么你了拍了拍阿玛迪乌斯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神情道：“你这算个什么啊？战争赔款十年就能还清了，我们的房贷还动辄得还三五十年呢——你这贷个款还分配工作了呢，我们要是有这待遇，所有人做梦都得笑醒啊！” “你们这些生活在地狱里的恶魔，别来玷污美好的人间了……”阿玛迪乌斯更加咬牙切齿了。 “……他妈的，你差点给我说破防了呢知道吗？”迷路怎么你了遭受了严重的打击，“我就tm不该提房贷的事。我的贷款啊……什么时候能还完啊……” 迷路怎么你了感觉自己的精神值已经快掉光了，不然他为什么现在想要原地发疯呢？ 阿玛迪乌斯最终还是有气无力地在他看来等同于卖身契的契约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那么现在就算你已经入职了——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今天你的薪酬将以时薪的方式计算。”伊莎波翻找着手中的资料。 “你现在的任务是对城中所有家庭的劳动力情况和月收入情况做统计，你也上过基本魔法课程，怎么统计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完全丧失劳动力和部分丧失劳动力要分开处理，月收入除了表格统计之外，还要多加一个地图统计……” 伊莎波堪称事无巨细地把任务布置给了阿玛迪乌斯，“到晚上十二点之前我都在这个位置上，遇到问题找我或者市政厅的其他人都可以。 “对了，看在你好歹是我哥的份上，你在城堡的房间还给你保留着，不用付我房租就可以住——不然你也可以就睡在市政厅，为了方便加班，市政厅给每个人都备了宿舍。” 伊莎波把一叠厚约半米有余的资料塞到阿玛迪乌斯手上：“这是原始资料，你要做就是根据上面的信息进行统计，最晚三天后上交统计报告。如果三天后没能完成或者统计结果出现偏差，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危险了。” 她指着市政厅里其中一个空位置：“那里就是你的工位，现在你可以开始干活了。记住，时间就是金钱，而金钱决定了你什么时候能刑满释放。” 看着眼前几乎要把自己的视野完全遮蔽的资料，阿玛迪乌斯这下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前途无光”…… “这是谁写的报告？我记得我也是不止一次地说过了，市政厅报告最重要的就是清晰！不要秀你们的书法技巧了，把你们的字写清楚！！该死，科学理事会什么时候能把他们宣称的机械打字机做出来啊……” 伊莎波暴躁地把一份用优雅的花体字写成的报告摔在地上，然后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迷路怎么你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任务还没给我结算呢。” “哦，我给忙忘了。”伊莎波连忙把自己的意识探入旁边一个法阵当中，这是幻术体系的终端，未接入精神网络的Npc都是用这东西发布和结算任务的。 因为市政厅近期的工作量极大，而人手急缺，庄饮年就产生了把玩家拉来干活的想法。于是他给了伊莎波发布一定任务的权限，通过任务的形式把一些琐碎的事务交给玩家去做。 这大概可以算是诺若米城的“日常任务”吧。 像刚才，就是迷路怎么你了接下了把阿玛迪乌斯从艾维里奇镇外押送到诺若米市政厅的任务。其实他们本该早几个小时就到了，但因为那场骇人听闻的迷路事件，所以硬是拖到了十二点才送来。 “你们迟到了两小时二十八分钟……扣除奖励的61％，最终的奖励是……4点诺若米领声望。” 迷路怎么你了一点没有被扣了大部分奖励的不快，反而哼唱着自编的愉快小调离开了市政厅。 “把江河看尽? “栏杆拍遍? “终于有鱼上了我的钩? “钓上的是鱼还是人? “从来不是值得困惑的问题? “因为只要钓上了? “哪怕下一秒被鱼干掉? “也不算空军?” 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钓上了东西这件事，是真的很骄傲…… …… 战事结束了。 诺若米城的居民，终于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了。 银橡木街12号的氛围，也恢复了往常的轻松和愉快。 昨天早上，他们的女儿爱丽丝·米勒回到了家中，带来了约瑟芬和乔治都没能想到的好消息。 爱丽丝因为识字，被新任伯爵任命为市政厅的文员了——还是文员之首。 这让一直担忧着爱丽丝的安危，也担忧着随着掌权者的变更，爱丽丝可能会失去如今的工作和地位的他们，终于放下了心。 虽然爱丽丝只在家里坐了十几分钟，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市政厅上班，而且一直工作到深夜才回来，但米勒夫妇已经很满意现在的状况了。 市政厅的文员，这工作可比当一个前途未卜的一等女仆要好多了！ 这天下午，约瑟芬照例在给自己的丈夫讲着自己年幼时候从长辈口中听到的波澜壮阔的故事，这些故事她其实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但他们两人，都还没有对这些故事感到厌烦。 毕竟，他们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就在约瑟芬讲到“他们以悲戚之心开启了深海之城的大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乔治拄着拐站起身，一边向门边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爱丽丝？今天这么早……” “不是爱丽丝，”约瑟芬轻轻地摇头，“这不是她敲门的节奏。”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人乔治和约瑟芬都不陌生，是那位非常殷勤的登记员。 “两位老人家，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好机会。”夏阡开门见山地说。 “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说了市政厅的公营商店计划？简单地说，诺若米市政厅将在诺若米城内，建立若干个用极低的价格售卖类似那些补助品的商品的商店，作为一项长期的市民福利而存在。” 约瑟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真是太好了，乔治他一直对那种叫做水果罐头的东西念念不忘，还剩最后几个怎么也不舍得吃完了。如果日后我们还能买到这种东西，那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啊。” “好事还不止如此呢，”夏阡故弄玄虚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容我冒昧地问一句，约瑟芬女士——既然您能够书写，那么想必应该也能进行简单的计算吧？” “这是当然，”约瑟芬笑了笑，“乔治每次买东西都会带上我，他总是怕自己多付了钱。” “那么女士，”夏阡郑重地说道，“不知您和乔治先生是否愿意在公营商店中任职呢？我们需要像您这样能够进行计算的人作为店员，而您的丈夫则可以作为您的眼睛来辅助您。 “不知您两位是否愿意呢？” “很好，这样所有公营商店的职位就都安排出去了，希望他们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卫澜听取着其他公会成员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 安羽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真没想到，安排工作明明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这个任务却没玩家肯接。” “那是当然的了，”和瓶说，“这任务多麻烦啊，要考察人选，向市政厅打报告，还要等市政厅审批……大家都喜欢那种可以很快做完的任务。 “而且我敢打赌，有些公会甚至还不知道Npc在竞选中有投票权——毕竟那个条款并不醒目。” “再过几天，竞选的章程应该就出来了。怎么样，对竞选成功有信心吗？”卫澜问道。 “不好说啊，”言观对此并不十分乐观，“虽然其他公会的竞选重点都在主城，我们的得票在诺若米城的确是一骑绝尘。但能否达到竞选成功的三分之一绝对标准，我对此持保留态度。” 原无水也认可言观的保守：“据我所知，即使是太平洋对面的那个国家举行大选，投票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六十左右。而这还是四年一次的选举，要是改成一个月一次，投票率肯定惨不忍睹。 “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平民对竞选投票这种事能有什么认知，更别说对此产生热情了……总共投票的人能不能有三分之一都不好说，更别说我们的得票率了。” “往好处想，说不定正因为是新鲜玩意，所以人们才愿意踊跃参与呢？”陈韶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个Npc那里嫖来的棒棒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 “放宽心……”夏阡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虽然我觉得事情并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不乐观，但就算事情真的那么糟糕，我们总还有盘外招可以用嘛。” 展融好奇地问：“什么盘外招。” “你该不会觉得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吧？”和瓶一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样子，“肯定是贿选咯。” “这怎么能叫贿选？”夏阡义正辞严地说，“这是对生活存在不同程度的困难的市民进行的无偿捐赠，只不过恰好发生在选举之前而已。” 他手指在空中轻点了两下，接着说道：“而且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使用一些真正的盘外招。所有人都会‘自动、自发、自愿’地投票给我们，保证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其中存在心灵操纵的痕迹。” “这就不必了，”卫澜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是在别人的游戏、别人的世界里做客的客人，至少要拿出些客人的样子，遵守主人家的规定。我知道你们心里没底，但总要相信我们这段时间和接下来直到选举前的努力。” “或许我们可以更加乐观一点。”谭双突然开口，“大家这个月的活跃度，应该都够同时在主城和诺若米城投票的吧？” 玩家没有户籍，也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决定他们在何处参与投票的是他们的活跃度。只有在某地活跃度达标后，才拥有在当地的投票权。 为了让大多数玩家能有机会参与到选举投票当中，投票的活跃度要求并不高。如果肯肝的话，一个月拿到三四个地方的投票权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月，由于完成了亡灵攻城和诺若米困局两个主线任务的缘故，基本所有参与两个任务的玩家都拿到了两地的投票权。 投票权本身并不冲突，不存在一次选举中玩家只能选择一个地方投票这种设定。只要有当地投票权就能在当地投票，所以他们实际上可以投两次票——主城一次，诺若米城一次。 诺若米城这一票，毫无疑问要投给科学理事会自己了——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谦虚的？ 但主城的票要投给谁……这就有待商榷了。 虽然玩家作为个体，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多次投票；但公会作为组成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基本单位，却不能同时在多个地方参选。在一次选举中，一家只能选择一座城市参选。 所以科学理事会在主城的那一票，就不可能投给自己了。 那么……要投票给谁呢？ “刚才，都说了全是萌新的会长0型血给我发了消息。”谭双几乎是全游戏人脉最广的人，在科学理事会内部，通讯员的工作就毫无疑问地由她负责了。 “他希望和我们达成‘选票交换协议’。都说了全是萌新和投靠了他们的那些公会，以及与他们达成合作的公会，都会在诺若米城投票给我们；作为交换，我们要在主城投票给他们。” 展融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道：“这听上去对他们来说不是那么公平的交易。追随他们的人……少说也有几百吧？我们还不到五十人……” “谁说我们不到五十人的？”夏阡的语气中潜藏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得意，“别以为没有公会投靠我们、没有公会和我们达成合作啊！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互助协会、空军基地、究极佛系咸鱼、公会名超难起的说……” 夏阡掰着手指报出了二十几个公会的名字，虽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但也不乏公会名超难起的说这样知名度不低的大型公会。 “这些公会都已经明确表态，不仅仅是这次选举，在日后的选举中，只要我们的竞选目标没有和他们产生冲突，他们公会内所有在我们的竞选地有投票权的玩家，都会投票给我们，而且也会尽最大可能配合我们在竞选活动中的规划。 “都说了全是萌新想要和我们交换投票……哼哼，我还觉得我们亏了呢。” 这下连殷清研都稍微吃了一惊：“怎么会？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公会投靠我们？” “别把自己看扁了啊，”谭双双手抱胸，“我们这段时间干的大事还不够多吗？每一次我们出动都那么声势浩大，吸引了一些追随者也不奇怪吧？” 第122章 选举 “……虽然过分看低自己不是什么好习惯，”卫澜无奈地看着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夏阡，“但过分高估知名度的影响也不好。我们的丰功伟绩的确是获得这些追随者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们某位‘推销员’的努力……” “推销员？！”夏阡闷闷不乐地道，“我为了竞选都挨个上门兜售我们的产品和理念了，你居然不肯称我一声店长？” “……是我对中文的理解有什么偏差吗？”原无水对着身旁的言观窃窃私语，“难道‘店长’是个很高大上的头衔吗？” “总比推销员好点吧。”言观回答道。 “唉……”卫澜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因为这群队友的不靠谱而叹气了，她继续说道：“我们的‘店长大人’向每个公会推销我们的爆裂符文组，以及其他一些产生了构想、正在进行设计和试做的符文组，甚至还兜售了那些仅在‘计划清单’上的物品…… “他用这些东西吊起那些公会的胃口，然后用优惠和优先供货为饵，要求想要这些产品的公会在竞选中向我们投票。” 卫澜耸了耸肩：“如果不是我拦住了他，再给这家伙几天，他能用空头支票让其他所有公会给我们投票。” “那你为什么要制止他啊？”陈韶嘎嘣嘎嘣地嚼碎了棒棒糖，“让他就这么继续下去，我们不是已经赢了？” 卫澜本想叹口气再继续解释，但殷清研已经先她一步做出了解答：“我早跟你说吃那么少影响智商，你看，现在不是就奏效了吗？就算是空头支票，只要我们没打算跑路，迟早也要兑现的——尤其在选举一月一次的情况下。 “我们现在的产能，就算二十四小时做下去，也做不出多少符文组。要是订单积压的时间过长，你觉得其他人还会愿意为了这一点东西给我们投票？ “承诺得有个限度，除非我们打算捞一波就跑。” “行吧……”陈韶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我们不能把工作外包出去吗？在这城里开个工厂，雇他几千个员工，产能不是就上去了？” “这的确是我们未来的规划，”卫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绘制符文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对于不能运用魔力的人来说，他们无法在绘制的过程中实时调试符文，最终的残次率会惊人的高。 “要弥补这部分缺陷，我们需要对员工进行长时间的培训。而在短时间内，我们的产能依然不足。” “……感觉是很麻烦的事情啊，”陈韶说，“那现在支持我们、打算投票给我们的玩家大概有多少？” 和瓶脱口而出：“一千九百九十二人——如果夏阡说的那些公会全员投票给我们的话。” “如果算上都说了全是萌新他们呢？”谭双问，“他们那边有……” 和瓶牌计算器依然在一秒钟之内出了结果：“加上他们那边，总共是四千零三十八人，实际数字可能要小一点，那些公会未必人人都有诺若米城的投票权。” “四……四千？！”陈韶人都惊了，“我记得城里一共也就一万多居民……这岂不是说，我们只要再拿到一千以上的居民票，就能超过三分之一当选了？这不是已经赢了？” “你算错了，”和瓶摇了摇头，“首先，诺若米城的居民数里包括了因为年龄不足而没有投票权的儿童，这部分人数不会计算在得票率的分母中； “其次，不是只有投给我们的玩家才在诺若米城有投票权，参与主线任务的玩家基本都有投票权，也就是说有投票权的玩家至少有一万。 “和诺若米城的居民加在一起，除去儿童，留出玩家的余量，总票数应该还是在两万左右。三分之一将近七千，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三千的居民票。” “啊……”陈韶一下子蔫了，“突然又前途无光了……” “那我同意0型血提出的交易了？”谭双问。 “答应他们吧，”卫澜点了点头，“不然某人要绝望地死去了。” “好了，不用这么绝望吧？至少我们已经做到现在能做的最好了。”夏阡意有所指地说，“尽人事的部分就快要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的范畴了。” “放心吧，”卫澜同样意有所指，“任何人都会意识到，如果要选择一个公会作为市政管理委员会对诺若米城进行管理，那我们是最佳的选择。” …… 与此同时，被夏阡和卫澜同时影射的某人，他的心思全全然没有放在即将举行的选举上。 因为庄饮年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在此前诺若米城的战役中，科学理事会的玩家联合诺若米领第一法师团，用一种不在庄饮年的预期之中的方法解除了炼金魔像的威胁。 庄饮年本以为这些家伙会简单地用当量堆出奇迹，没想到他们居然另辟蹊径地封印了炼金魔像。 这就让庄饮年有了一点特别的收获：一个尚存基本功能、心智核心完好的炼金魔像。 炼金魔像的基本功能对庄饮年来说意义不大，这东西撑死了能对付不在状态的中阶超凡者，它的攻击连庄饮年的护身气场都破不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如庄饮年本人有用。 但一颗完好的心智核心……这就算得上一份惊喜了。 尽管这只是一颗至少在两百年前制造、如今肯定已经过时了的心智核心。 通常的心智核心只能由高阶炼金术师制造，而且都附带严密的技术加密，掌握这门技术的炼金术师都竭力保护自己的“专利”，让这门技艺只在很小的范围之内流通。 这也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常态。知识和技艺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往往只会在师生、师徒和范围极小的圈子里流通。外人想要学习……那就付出高昂的代价吧。 要破解心智核心的加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破译早已过时的心智核心上，早已过时的加密手段，难度恐怕就没那么高了。 早在法师塔建成的时候，庄饮年就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应该以什么知识为基础，晋升十环大法师？ 虽然时空位移术是他最高的研究成果，但并不适合用在晋升十环。一来是他自己的冥想环境和时空系不够契合，二来是时空位移术这种级别的成果用在九升十，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所以庄饮年选用了他亲自设计制作，如今主要应用在《神话默示录》里为玩家带来游戏体验的幻术体系。 别看庄饮年只是拿这玩意做游戏，但只要是对幻术有些了解的人，就能意识到这其中蕴含的惊人技术力。 幻术与实体的交互、幻术与幻术的交互、根据现实情况实时调控并输出幻术、在上万个视角的的观测下不出破绽的大规模幻术内容…… 每一项，都是无数研究成果堆砌而成的。 幻术比很多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就拿最简单的立方体来说吧，要让一个人以为他的眼前有一个立方体，对于幻术师来说大体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真实幻象，在现实世界制造一个高度拟真的影像，所有人都能看见——用现代人比较好理解的概念来说，大概是建一个模然后用“全息投影”表现出来吧。 这是只有中阶以上的幻术师才能做到的事情，而到了高阶，真实幻象制造出的“幻影”甚至可以具备真实的物质属性。 然而对于中阶幻术师来说，制造高度拟真的幻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静止的幻象当然好设计，但要用幻象模拟出与现实世界的交互就难了。 毕竟，如果一只手很轻易地穿透了眼前的立方体，那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是虚幻的。 但要模拟出幻象与真实物体的交互……这就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了。 第二种是感官幻象，以特定的人或人群作为施术目标，在他们的感官中投射出幻象。 低阶幻术师的幻象都属于这种，他们的幻术更多的作用于心灵而不是现实，更加注重影响受术者的心灵，而与现实无关。 这种类型的幻术要做到天衣无缝更加困难，尤其是针对大型幻术而言。一个立方体在不同的角度下会呈现不同的样子，在多目标的幻术中，幻术错位始终是幻术师竭力避免的问题。 如果围成一圈的很多人，每个人都看到了立方体的正面，那这是幻术这个事实，自然也就暴露了。 而庄饮年的幻术体系，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着这两种幻术，这是十分惊人的计算量。 以往不是没有幻术师想过，或许可以经由辅助计算法阵来计算幻术的体现效果，但最终并没有哪个幻术师真正将辅助计算法阵应用到幻术当中。 需要进行兼容性改造是一方面原因，更大的原因则是在于，没有哪个幻术师会随身背着占地面积超过上千平方米的辅助计算法阵到处乱跑。 庄饮年是第一个大规模、成体系地应用辅助计算法阵到幻术当中的幻术师。 这就是他所制造的幻术体系。 但庄饮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差了一点能够让“幻术体系”真正地成为独立体系的东西。 现在的幻术体系——或者说玩家眼中的游戏系统，虽然有一套严密而复杂的、由逻辑符文和辅助计算法阵组成的逻辑判断系统，可以对玩家视野回传的内容进行简单的判定，但这种判定能力有着很严重的局限性。 它只能在庄饮年预设的逻辑内容下进行判定，无法对超出预设内容的情况做出反应，只能向庄饮年回报，然后等待庄饮年亲自根据情况调整幻术输出内容。 马格努斯等三位来自艾维里奇的探子，在来到诺若米城的时候没有被判定为敌人，直到他们返回艾维里奇才被标注为红名，就是由幻术体系的不足而导致的显而易见的漏洞。 不能独立运行的东西，离完整的体系恐怕还有些距离。 当负责封印那只炼金魔像的第一法师团团长塞缪尔·加西亚来请示庄饮年，那只被封印的炼金魔像该如何处理的时候，庄饮年就突然知道自己的幻术体系到底欠缺了什么了。 智慧，幻术体系欠缺的就是应对变化、灵活判断和自我运作的智慧。 如果能把心智核心这门技术和幻术体系结合起来，制造出更加智能、能够进行自主判断、具有一定危机应对能力、能独立运作较长时间的系统，那“幻术体系”这个成果才算是真正完整了。 完整的“智能型幻术体系”，这就是庄饮年要用来晋升十环的知识。 带着有点激动的心情，庄饮年和塞缪尔来到了诺若米城郊外的一处空地，准备正式处理炼金魔像的问题。 理论上，如果封印术不被打破或解除的话，是可以持续无限长的时间的，而且并不会随着法术的持续而消耗魔力。 不过每个封印术都有一种叫做“封印位”的东西，同一个法术能同时维持的封印个数有限。如果封印位满了，要想再封印的话，要么解除已有的封印，要么学习和使用别的封印位没满的封印术。 塞缪尔可不想让炼金魔像一直占着自己的封印位。 “那么，我这就解除封印术了？”塞缪尔向庄饮年投来询问的眼神：我只是个三环的小可怜啊，您不得保护保护我？不然炼金魔像一出来我就遭殃了啊…… 庄饮年看懂了那个可怜而无助的眼神，掏出自己的法杖，给对方套了一层“防护法术”——这是一个防护法术的名字，效果是防护法术伤害。 炼金魔像的攻击来自内置的符文组和法阵，造成的伤害自然也就属于法术伤害。 被九环魔法师套上了一个九环的防护法术之后，塞缪尔一下就勇敢起来了。在得到庄饮年的授意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封印术。 然后遭遇了一波火球洗脸。 塞缪尔还是头一回被这么猛的法术洗脸——如果他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他现在恐怕只剩下墓碑了。然而此时那些攻击却如同微风拂面一般，没有在他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 “……行了，你赶紧跑出攻击范围吧。”庄饮年单手扶额，“你这样下去我怕你把自己作死。” 直到庄饮年把这家伙提溜到炮轰范围之外，这家伙还在恋恋不忘地看着炼金魔像的方向，似乎在回味这次自己此生估计很难再有的经历…… 为什么超凡者里面总是有这种精神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家伙呢……哦，我原来精神也不正常，那没事了。 庄饮年一边想着，一边低空飞向了不远处的炼金魔像。 猛烈的炮火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向庄饮年袭击而来，却在距离庄饮年还有十几厘米的位置上，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纷纷炸裂开来。 灼热的气流和冲击被阻挡在护身气场之外，庄饮年如同闲庭信步那般悠然自得地接近了炼金魔像，那些足够重创甚至杀死中阶超凡者的炮火对他来说仿佛仅仅是微风拂面。 只是比微风更加遮挡视线罢了。 庄饮年就这样迎着炼金魔像那让人望而生畏的炮火，来到了炼金魔像附近，然后…… 把炼金魔像给拆了。 “这就是……心智核心。” 他的手上拿着一颗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小一些的金属球，球体表面布满流淌着暗金色流体的沟壑，但握在手上的时候却察觉不到表面的凹凸不平，更无法触及那些好似近在眼前的流金。 由于时间的流逝，再加上未得到恰当的保存，这颗心智核心的光泽已经变得黯淡，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甚至还存在着隐约的锈迹。 不过既然那炼金魔像之前还能行使功能，就说明这心智核心至少还没坏。 破一点就破一点吧，至少万一拆坏了庄饮年也不心疼。 他当然不会把这玩意接到幻术体系里组成“完整版幻术体系”，要用在幻术体系里的心智核心肯定要买最新最好的啊。 把这种两百年前的过时玩意和幻术体系连接在一起，无异于一台显卡、主板、电源……甚至鼠标垫都是顶配的电脑在用20世纪的cpU，就突出一个带不动。 庄饮年想用这颗过时心智核心做的，只是去测试并研究心智核心能否连接、如何连接到现有的幻术体系上而已。 如果测试结果表明心智核心与幻术体系可以兼容，或者有办法进行兼容性改造的话，那庄饮年就可以花大价钱买个新品，装在幻术体系里了。 顺便作为法师塔的智能管家——连一点智能都没有的法师塔，能叫法师塔吗？！ …… 2132年8月25日，备受瞩目的主城第二期工程——“建设城市”系列任务终于完成了。 玩家们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建设一座空无一人——也不算空无一人，但活人除去玩家只有二十一个——的城市完全没有产生一点疑惑，他们只是非常热情地在完成一种叫做“任务”的东西。 在系列任务中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的时候，所有在线的玩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 虽然因为两个主线任务耽误了主城的工期，但在玩家们的努力下，这第二期工程最终还是赶在九月之前完成了。 这就是说……本月底就可以举行第一次的市政管理委员会竞选，下个月第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就要上任了！ 系列任务落幕后，竞选的章程和细则很快被给了出来。 每个月的倒数第二天，玩家们占据的每座城镇都会设置类似诺若米城市民登记处的投票点，有投票权的玩家和当地居民可以在当天前往任意一处投票点进行投票。 每个投票点都会设置专门的计数装置，每个参选公会对应着不同的计数符文，这个计数装置内置身份识别能力，只有参与过居民登记的居民才能够投票，同时也无法重复投票。 ——阿玛迪乌斯的威胁解除之后，庄饮年也去诺若米领的另外两个镇上安放了传送点，并且把镇民登记的任务发放给玩家。 到了现在为止，诺若米城、艾维里奇镇、赛尔顿镇和海尔兰镇几乎全部常住人口都完成了身份登记，这让庄饮年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发生玩家把平民干死这种事情啊。 不过就这次竞选而言，艾维里奇、赛尔顿和海尔兰几乎没有组成“地方政务委员会”的可能，至少庄饮年没看出有哪个公会可能在这三座镇上拿到超过三分之一的票数，而且公会对于这三个地方的竞选热情也都不高。 毕竟，这个地方政务委员会属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下属机构，虽然有一定的自治权，但还需要配合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政策和指令。 每月的倒数第二天是投票日，倒数第一天则是汇总日。庄饮年会直接以计数装置回传的信息为准进行汇总，计算出每个地区的每个参选公会得票数，然后再根据具有投票权的总人数，计算出得票率，并公布结果。 然后到了次月的第一天，就是市政管理委员会和地方政务委员会上任的日子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主城最有希望竞选成功的，当仁不让的是都说了全是萌新这一公会；而诺若米城最有希望的，则是科学理事会。 不过这两家公会目前还都不能说是稳坐钓鱼台，主城那边，有两家人数较多的公会还在对都说了全是萌新紧咬不放；而诺若米城虽然没有别的公会能和科学理事会一分高下，但他们能否达到三分之一的得票率标准还是个未知数。 “科学理事会啊……真是一群让我头疼的家伙。”庄饮年心中也有些纠结，诺若米领他本来是想先自己管一段时间的，毕竟这是个货真价实的、有活人居住的城市，就这么交给玩家……他也有点不放心。 但看着科学理事会这段时间的行动，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认真对待诺若米城，也在认真对待诺若米城的居民。让这样的公会试着治理诺若米城一个月……似乎也并无不可。 希望他们能给咱自己带来惊喜而不是惊吓…… …… 2132年8月30日，选举当日。 在这开学前的日子里，《神话默示录》居然迎来了一个上线的高峰，同时在线的玩家数目足有一万四千余人，几乎可以说是全员在线了。 其中最为热闹的当然是主城了，只是一个上午，主城的投票数就达到了一万两千多票。 而截止目前，都说了全是萌新的票数以一个并不算微弱、但也存在着一定被反超的可能的差距领先着位居第二的公会。 而比起竞争激烈的主城，诺若米城的局势就显得平静而“随缘”了许多。 经过半个月的宣传——其实宣传的主力就是科学理事会，他们在拉票的同时也没忘了跟当地居民简单解释何为选举——诺若米城的居民至少是对于选举和竞选这种东西有了一点概念了。 虽然他们无法理解怎么会轮到自己来选择诺若米城的治理者，但有赖于某位推销员……店长的努力，很多居民并不介意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竞选的局势说不定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乐观一点。”卫澜观察了一阵投票点的情况，“在过去的十分钟，一共有十六个人来投票，其中十二个选的是我们——相当可观的比例。” “我们这些天在诺若米城很活跃，”夏阡说，“而且我们总是会报上自己的家门，所以诺若米城的很多居民至少都听说过科学理事会的名字。如果他们一定要选点什么的话，那肯定会选自己听说过的。 “放到玩家这边，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几乎所有人都有诺若米城的投票权，但绝大多数公会却不在诺若米城竞争。但投票权在手上，不花出去总觉得浪费了，要花出去……大多数人也会投给知名度最高的公会。” “到头来果然还是比拼宣传啊……”殷清研手指轻叩怀中圣典的硬质封面，“不需要让他们完全理解我们的政治主张，只要听说过我们的名字，就算是成功了。” 陈韶双手抱胸：“选举这玩意，本来不就是这样吗？” “或许我们可以制造更高效的宣传工具，”原无水提议道，“像是报纸或者广告……” “这恐怕未必更加高效吧？”展融对此持不同意见，“这几天下来，你肯定也看见了，这城里压根没有多少识字的人，报纸这种东西办出来……也没人看得懂。” “但我觉得这个思路可以有，”谭双明显又有了新的想法，“你们看，西方那些搞政治的不是最怕媒体的嘴了吗？可想而知宣传力量在这种选举制度下有多强大。如果我们本身就掌握了宣传的话……” “那就想说谁好话说谁好话，想给谁抹黑就给谁抹黑了是吧？”和瓶来了兴致，“这种感觉听上去挺不赖的嘛！” “……我本来想说就能‘积极正向地引导舆论了’，但你说的也差不多吧……”谭双道，“总之宣传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肯定要尽快建立宣传力量——既然识字的人数过少，不如我们从广播开始？” “广播啊……”言观思索了一阵，“我们现在能复刻出近现代的广播设备吗？从技术上可以实现广播这种东西吗？” “如果你们想要制造近代的无线广播装置，那恐怕不只是有些难度。”夏阡说，“但我们可以从魔法的方面找到替代办法，比如基于传讯术进行的范围广播……” 卫澜说：“然后从长远角度来看，普及教育是发展的必经之路。我们的识字人口现在很少这一点不假，但不会一直少下去——尤其在我们的治理下，迟早有一天，报纸等文字宣传也会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这么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安羽说，“坦白说，我对这种事没什么信心……这里有人治理过城市吗？还是以这种，近乎穿越者的身份去治理……”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不少道目光隐晦地投向了卫澜。 “别看我，我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干。”卫澜摊开双手，“但我们总可以学习嘛，对自己有点信心……” 她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目光：“好了，闲谈就先到此为止吧，我们今天正式的议题是‘关于以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身份进行活动的规划’，看现在的情况，我们有很大概率能够当选，那么是时候考虑一下当选以后的事情了。 “首先是短期规划……” …… 当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在诺若米城以当选为前提进行着规划的时候，还有另一群人在做着差不多的事情。 每个公会都在主城得到了一块不小的区域作为公会场地，都说了全是萌新自然也不例外。 0型血等人此时就在他们亲自搭建的会议室内，商讨着接下来的规划。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当选的可能很大。”0型血开门见山地说，“尽管还有些不确定的因素存在，但我们已经可以就当选为前提来进行一定的讨论了。贫道，麻烦你说一下已经排到日程上的安排。” 贫道是真的贫啊清了清嗓子：“大家也都知道，我们为了这次选举，和其他很多公会达成了交易——或者说达成了利益交换。我们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无疑是兑现我们的承诺，偿还这些‘贷款’。 “首先是科学理事会要求的……”说道这里，贫道是真的贫啊的语气有些古怪，“他们要求在主城内建设‘科研中心’，用任务的形式承包给其他玩家，任务奖励由他们支付。这会作为任务在我们上任后发布，关于这点应该没人有异议吧？” 科学理事会要的，说白了就是借用点权限，对当选的市政管理委员会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只是点添头，他们双方真正的交易内容是互换选票。 “好，然后是‘世界贸易组织’提出的，划分场地建立玩家交易区的要求。对方要求在主城内划分场地给他们，由他们建设玩家交易区，并免租免税…… “接着是‘非正常农业协会’提出的，划分城外土地进行魔药原料种植的要求。他们同样希望我们免租免税……” 和都说了全是萌新达成交易的公会很多，事后要分配的利益也就很多。贫道是真的贫啊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才把这些公会和他们的要求念完。 “然后是来自公众的要求，要求拓宽通往地下的通道的呼声日渐高涨，玩家对于只有两米宽的道路已经怨声载道。这将作为我们的第一项大型工程……” 8月31日早上九点，是竞选结果发表的时候。 不过实际上，在这天零点之后不到十分钟，选举的结果就已经被庄饮年计算出来了。 最终并没有发生什么戏剧性的大逆转，都说了全是萌新和科学理事会维持着他们的优势直到最后一刻。 都说了全是萌新以6195票赢得了主城的竞选，并且以不到10％的反对率成功当选了市政管理委员会。 科学理事会则以6028的玩家票、4183的居民票赢得了诺若米城的竞选，甚至不必进行二次表决——他们的票数本身就超过二分之一了，所以反对他们当选的必不可能超过二分之一。 当日早上八点五十分，主城和诺若米城的选举布告栏附近，就聚集了相当多的玩家和一定的居民。 人们都在翘首以盼着第一次选举的结果，那些参选的公会就更是如此了。 九点一到，庄饮年和伊莎波分别准时出现在了主城和诺若米城的布告栏前，然后把手上那张公示了选举结果的纸贴在布告栏上。 因为事情就是按照庄饮年想要的那样发展的，所以至少这次他没有必要搞什么暗箱操作，公布出来的数据就是真实的统计数据。 “Yea——h！” 欢呼声在主城的布告栏前响起，都说了全是萌新的成员们激动地拥抱了起来——然后往往又相互嫌弃地松开，就连0型血的脸上，都露出了遮也遮不住的愉快神情。 “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0型血嘴角的弧度还没有下去，“但如果以为我们选上了就可以休息了，这就大错特错了。 “这场名为选举的战争是不会结束的，当选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懈怠，而是意味着我们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背负更多的东西继续向前。如果就此止步不前，我们就会在下一次选举的时候支付代价。 “作为第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交到我们手上的绝不只有权力，而我们所争取的，也绝不应该只有权力。” 乱码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哥——你能不能让我们高兴一会儿啊？而且打个游戏让你说的跟我们所有人都要去当蜘蛛侠了似的…… “人家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事实就是这样……”0型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贫道是真的贫啊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事实或许是这样的，但现实不是。” “但现实‘应该’是这样的。”0型血加重了语气。 “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汉谟拉比插话道，“你要是这么理想的话，为什么死活不肯考虑一下我的发电计划呢？” “别在这儿发电了，汉谟拉比。”0型血单手扶额，“我要不是理想主义者，咱们公会少说也能招个一两千人。现实里做不到的事情，要是连在游戏里都不敢尝试，那未免太可悲了一点。” 比起主城这边略显有些严肃的氛围，诺若米城的科学理事会就显得……平静而雷厉风行了许多。 “哈！我就说吧？我们肯定能选上的，”夏阡的语气很是得意，毕竟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昨天的赌是我赢了。” “……昨天我们是打赌了不假，但问题是，我们所有人赌的都是能选上啊。”安羽显得有些无语，“你到底赢了谁啊？” “谁说只有赢了别人才算赢啊？”夏阡自有他的一套逻辑，“你懂不懂什么叫双赢……十赢，或者几十赢也是可以有的啊！” “我建议你去赌场也这么说……”和瓶提出了诚恳而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卫澜觉得自己似乎是这帮人当中唯一在做正事的人：“既然我们已经当选了，那是时候做一些新任市政管理委员会该做的事情了。明天我们就要正式上任，现在至少去市政厅了解一下情况吧？” “的确，与主城不同，这是一座此前便已经在运作的城市。”殷清研点点头，“我们确实应该和市政厅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工作内容交接，至少要了解一下市政厅的情况。” 他们这一行人于是立刻赶到了诺若米城的市政厅——说是赶到可能还不太恰当，因为布告栏就在市政厅的门口…… 如果说除了玩家，谁是最关心竞选结果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诺若米市政厅的成员了。 毕竟理论上，市政管理委员会是他们的上司，他们需要贯彻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政策，遵守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命令……和市政管理委员会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他们了。 庄饮年早在接管诺若米城之后不久，就向奥利维亚解释了竞选和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概念。而看伊莎波的表现，她应该已经从自己的老师那里得知了市政管理委员会的相关信息。 所以伊莎波直接管理的市政厅，对于市政管理委员会这个概念并不陌生；伊莎波也向他们大致解释说明了如何配合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工作。 同时，伊莎波本人也负责把关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政策，如果真的有市政管理委员会提出了特别离谱的政策的话，她负责拖延执行并上报庄饮年定夺。 如果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违规情节严重，她甚至有权对市政管理委员会进行停职处理——毕竟至少从名义上，她还是诺若米领的领主。 不过伊莎波恐怕并不能陪着科学理事会完整度过第一个任期，因为从王都来的信使已经抵达诺若米城。 国王对上任伯爵的离世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悲痛，然后邀请上任伯爵指定的继任者伊莎波·卡特前往王都接受册封。 ——虽然如今已经失势，但诺若米伯爵在最初是由王室直接册封的贵族之一，所以新任诺若米伯爵也只能由国王册封。 所以等到她把市政厅的工作和市政管理委员会交接完毕之后，她就要前往王都接受国王和教会的册封了。 第一法师团的团长塞缪尔·加西亚会作为明面上的陪同，奥利维亚则负责在暗中对她进行保护——奥利维亚对于自己唯一一个学生还是相当重视的。 第123章 和平之余 市政厅的门被推开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涌进市政厅。伏案书写的伊莎波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是几个她并不陌生的面孔，头上还顶着她相当熟悉的Id和公会名。 虽然普通人无法看到玩家头顶上的Id，但作为和幻术体系相连接、拥有一定发布任务的权力的“Npc”，伊莎波和玩家一样可以看到他们头上的Id，和Id下方显示着的公会名。 “是你们啊，”她看了一眼手边的日历，“你们正式上任的日子是在明天，现在还不必……” “我们想来了解一下市政厅的工作，”卫澜微微欠身，“这是可以的吧？” “等我把这份报告批完……”伊莎波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几个词，“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了解市政厅的工作重点。我们到会议室去说。” 伊莎波和玩家们次第在会议室的桌边坐下，然后伊莎波开口道：“目前市政厅的工作重点主要有两个，恢复生产方面已经初步完成，几个冶金铸造工厂都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状态，农业生产因为季节问题还在准备当中…… “目前城市治安问题是市政厅要解决的首要问题，诺若米城原治安队几乎所有成员目前都在暗谷矿场服役。虽然他们的理论刑期很短，但在他们结束服役之前，诺若米城的治安力量都十分薄弱。 “目前，负责重建治安队和维持城中治安的是原第一骑士团团长格雷格·帕尔默。有他的配合，城内治安还算是维持了相对稳定的状态，但重建治安队目前还没有明显的成效……” 几乎是在伊莎波提及格雷格的同时。 正在城中选拔新治安队成员人选的格雷格猛然抬起了头。 出事了。 …… 几天之前。 老橡树旅馆是一家坐落于诺若米城的平民街区，颇有些年头的旅馆。比起那些位于过渡街区的旅店，老橡树旅馆最大的特点就是物美价廉。 这里虽然比不上那些高档的旅馆宽敞舒适，但也不像下城区的旅馆那样肮脏逼仄，是适合普通人居住的地方。 现在，就有一位普通人推开了旅馆的店门。 大卫抬起头来，发现来者是一个披着简约的法袍，拿着简陋法杖的少年，他的腋下还夹着一本魔法书——看上去是个法师学徒，正经的法师一般不屑于住这种地方。 “来一个房间，住五个晚上。”这位法师学徒开门见山地说。 “一个小圆银币。”大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抽屉里翻找房间的钥匙。 法师学徒把一枚小圆银币扔在柜台上，大卫用自己总是有些颤抖的双手把银币收好，然后把自己找出来的钥匙递给对方。 “上了楼梯右转，第三个房间就是。” 那法师学徒从大卫震颤着的手上把钥匙收下，有些好奇地道：“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些老毛病而已，”大卫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手明显不想再说什么，“已经很多年了，没希望好了。” “这可未必。”法师学徒突然露出一个有些得意地表情，他从随身的口袋里翻找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柜台上。“我的老师最新的研究成果，通过重塑人体细胞……算了，跟你们解释了你们也听不懂，总之，这玩意包治百病。 “艾维里奇的吉米听说过没有？安宁教会的守望修士都亲口断定他没救了，就是我老师这个药，直接把他给救活了，就在昨天，他还给我送来了一份感谢信！” 这位法师学徒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信封，把信件掏出来展示在大卫的面前。 “相逢即是有缘，正好我手头还剩最后一份。本来这药应该要卖给病的更重的人，但我这人向来古道热肠，见着有人有病就不能不管。 “这样吧，看你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这药丸本来应该卖半个小圆金币一份的，现在你只要出十个……不，八个小圆银币就能带走一个疗程的量！” 法师学徒一拍桌子：“我就在这儿住着，我跟你说，要是你吃了药病情没有立刻好转，我把你的钱全额……不，双倍退还给你！ “老师经常教导我们仁义之心，我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受苦……” “你这药……真能包治百病？”大卫狐疑地问。 “那当然！”这法师学徒铿锵有力地道，“不信你去艾维里奇镇上的教堂问问，看有没有个叫吉米的、教会治不好的人让这药治好了？我骗你干嘛啊？ “再说了，我要真是想要骗你，干嘛不编个远一点、夸张一点的故事，说国王陛下让我给治好了？你又没办法证明我说的是假的。艾维里奇离这儿一共没有几里地，你要是不信随时可以去问啊！” 大卫似乎被这家伙掷地有声的发言打动了，他犹犹豫豫地从抽屉里掏出三枚小圆银币、两枚银盾币和一百枚小圆铜币，从柜台上推到法师学徒面前。 “我、我……要你的药。”大卫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好嘞！”法师学徒笑逐颜开地收起钱币，然后松开了自己按在油纸包上的手，“一天两次，饭后吃啊，可别吃错了！” 大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对了，……大师，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法师学徒显得有些犹豫：“……罗伯特，你可以叫我罗伯特。” “罗伯特大师……我知道了。”大卫庄重地点了点头，“很荣幸能为您这样的大师提供服务，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摇铃叫我，即使是在深夜，我也会立刻赶到的。” 自称罗伯特的法师学徒很快上了楼，在他上楼之后，坐在柜台后面的大卫拆开了用细麻绳捆扎着的油纸包，看到了安静而无害地躺在里面的白色药丸。 那些药丸直径只有几毫米，每一颗的大小看上去都差不多。大卫捻起一粒药丸，放到鼻子下方，一阵轻柔的芬芳气息隐隐约约地钻进大卫的鼻子里。 “果然是你们……” …… 头上顶着“维因诺尔”这个Id，身旁还跟着飞行的虚拟摄像机的玩家一如往常地行走在诺若米城的街道上。 他是β站的一位百大up主，平时除了做视频之外也偶尔直播一阵——最近他主要直播的游戏就是《神话默示录》，因为这游戏实在是太吸引他这种喜欢深挖游戏细节的玩家了。 前两天，他还刚出了一个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视频，视频里详细分析了诺若米城当地使用的这种被称为“克里格语”的语言，并且指出这是一种有独特语法的、并非简单通过替换字母来设计的独立语言。 今天他打算接着上一期的内容，来考据一下克里格语的发音设计，所以他正在诺若米城里寻找愿意配合他的研究的Npc。 维因诺尔并不是第一批老玩家，他是不到一个月之前才加入游戏的那一批新玩家。早在这游戏刚刚火起来的时候，他就迫切地想要成为这游戏的玩家，可惜没抢上。 对着其他人的直播和视频干瞪眼了不到一个月，他总算是在第二批名额放出的时候成为了《神话默示录》的玩家。 不过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考据，以及云玩了一个月的积累，维因诺尔对于这个游戏的了解不但不逊色于很多老玩家，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他们。 在诺若米城待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摸清了哪些Npc更好打交道——那些居住在漂亮砖瓦房里的上等人，往往只会派仆人出来把他们这些玩家打发走；但居住在边缘地带的旧木屋里的人，却很乐意为了玩家手上的几枚铜币去配合他们的要求。 维因诺尔摩挲着领口上的语言通晓徽章，心中感到隐约的肉疼。 自从市民登记任务完结之后，玩家们暂借的语言通晓徽章就被收回了，取而代之的是符文师玩家可以购买语言通晓的符文样板了。 那些不怎么和Npc打交道的玩家还好，语言不通问题也不大，但维因诺尔为了做语言学考究的视频，不得不斥巨资从符文师玩家那里买了一块徽章。 然后他的钱包就立刻瘪了。 “走过这条街道，应该就进入‘下城区’的范围了。”维因诺尔指着手上的地图，虚拟摄像机恰到好处地飞到能拍摄到地图的位置。 其实诺若米城本身并没有严格的城区划分，因为没有内城墙的缘故，所以所谓的“上城区”和“下城区”是一个过渡的概念。 “我今天打算研究探讨一下克里格语的发音……” 【看左边！】 【左左左！】 【那闪光是怎么回事？】 【往左边看啊——】 【好亮！我眼睛要瞎了！】 维因诺尔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刚刚走过一个路口，此时那个路口的左侧正爆发出强烈的闪光——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于是就衬得这光亮更加强烈了。 猝不及防地被强光晃了一下，维因诺尔的眼睛里流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他擦干眼泪，顺便用手遮挡住眼前的光亮，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强光发出的地方走去。 【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兴奋起来了……】 【快去！快去看看！】 【啊啊啊摄像机为什么不能先飞过去啊！】 维因诺尔刚向前走了两步，眼前的强光就渐渐黯淡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在这条街道稍远处的地方，一个人躺在地上。 维因诺尔和摄像机对视了一眼，然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十几秒之后，几道脚步声一齐停在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 维因诺尔、元青花、“橙色的梨”和“灰眼珠子”面面相觑，让现场的氛围显得有些尴尬。 最终，是橙色的梨打破了弥漫着尴尬氛围的空气。她蹲下身子，探了探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鼻息和颈动脉脉搏，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死了。” “坦白说，我觉得如果他还活着才更让人意外。”灰眼珠子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把浓重的黑眼圈欲盖弥彰地遮挡了起来。“毕竟他的脖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人或许总要相信一点奇迹。”维因诺尔耸了耸肩。 与橙色的梨一起赶来的元青花却眉头微蹙，然后，她有些犹豫地开了口：“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你认识他？”橙色的梨稍微吃了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橙色的梨和元青花在现实中就是朋友，只是可惜她俩最开始谁都不知道对方也玩《神话默示录》，所以她们两个加入了不同的公会。 但在不是以公会为单位行动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是会时常凑在一起游戏，比如今天就是这样的。 诺若米城恢复和平之后，城中的生产生活也逐渐恢复了秩序。而在诺若米城恢复秩序的过程中，玩家们也发现了很多值得探索的“功能”。 橙色的梨和元青花今天就是来逛街的。 玩家们从任务中挣得的铜币在诺若米城也能使用，这件事情几乎是在诺若米城解放的五天之内就传遍了所有玩家。 这也有赖于这个世界混乱的货币制度，只要确定金属的含量和质量达标，很多人其实并不介意使用谁发行的、什么样子的钱币。 所以即使庄饮年没有特意吩咐，也并未采取强硬手段要求诺若米城使用新币，很多商家就已经接受用玩家们的铜币进行交易了。 反正，既然他们已经采用几十上百种货币进行交易了，那再多一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橙色的梨和元青花也不是今天才开始逛街，她们已经逛街逛了有几天了，城中的裁缝铺啊、水果摊啊甚至酒馆他们都挨个逛了一遍——今天她们俩本来想去赌场玩玩的。 因为有传闻说科学理事会那个“世界核平”昨天刚在赌场赢了六枚小圆金币…… 她们俩就是走在去赌场的路上，然后目击了剧烈的闪光，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们觉得可能有什么任务，所以才赶过来的。 诺若米城的街道上，躺着一个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横陈着一具尸体。 死者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一件素色法袍，法杖还紧紧地握在手上。双目微睁，神情中残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他身上最显着的特征，当属插在他喉头的一把匕首了。 “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元青花显得并不是十分肯定，“我见过这个人——在守军总部的地牢里。” 元青花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其余三人，不过她所知道的事情也仅限于这家伙自称是个骗子，以及这家伙早在那场战役中就被谭双放走了。 “他身上还残留着温度，”橙色的梨说，“很可能刚刚死去不久。” 灰眼珠子推了推眼镜：“刚才这里爆发了一阵强烈的闪光，既然你说这家伙是法师学徒，那说不定就是他在和凶手作战的时候使用的闪光术。” 【兜里好像有东西？】 【死者兜里有个白色的东西！】 【右边的口袋里！】 维因诺尔顺着弹幕指示的地方看去，确实，这位法师学徒的法袍口袋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三角。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白色的一角，把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白色的字条。 “这是……”三人纷纷凑到维因诺尔身边，看着维因诺尔展开了那张折叠着的字条。 【敬告诸位：我方已知悉你们的行动，这是一个警告。尊重我们的互不侵犯条约，这是作为后来者应有的礼节。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在限期内撤出我们的领地，否则等待你们的将是全面开战。】 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徽记，出来这些内容本身之外，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只有这张字条上的内容本身。 “哇……感觉触发到不得了的剧情了诶。”橙色的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字条上的内容，“这似乎是一群人写给另一群人的消息，因为领地被侵犯而杀人作为警告……” “但似乎有些不对劲，”维因诺尔早在战争结束之后不久就搞清楚了诺若米领的剧情——当然，是表面上的剧情。“这片领地一直都属于卡特家族，我们经历的剧情只不过是卡特家族内部的继承人战争，理论上并不存在谁的领地被别人侵犯这种事情。 “而且最终取得胜利的也是最正统的、由上任伯爵指定的继承人，在领地这方面理应无可指摘。并且，这位死者除了在开战的时候恰好被关在地牢之外，根本和领地什么的没有关系吧？ “那他——或者说他们能侵犯谁的领地呢？” 【来了来了！维因诺尔风的推理！】 【维因诺尔的“逻辑与推理剧场”又要有新素材了！】 “确实，”灰眼珠子点了点头，然后他那有些不合适的眼睛就从鼻梁上滑落了一点。“如果领地值得就是诺若米领，那这个所谓的‘我方’不就等于是诺若米领的领主吗？如果是那位领主要杀人，何必用这种……刺杀一样的方法呢？ “如果是为了威慑的话，把人拉走然后在广场上先剥皮再凌迟不是更有威慑力吗？” 元青花略过了灰眼珠子那血腥的假设：“我也这么觉得，这样的刺杀行为不像是官方所为。” 【左下角是不是有点奇怪？】 “左下角怎么了？”维因诺尔问，然后对旁边的玩家解释道：“我问弹幕呢，正在直播。” 【左边那个房子的墙上，好像有些斑点。】 【这么一说确实啊！】 维因诺尔顺着弹幕的指引转过视角，这是一条不算很宽的街道，所以他只是简单地转身，就看到了弹幕所描述的痕迹。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灰眼珠子走到旁边，看了一眼便判断道：“是酸液溅射的痕迹，我有个朋友学了这个技能，在城里用出来是这样的。” “这应该也是这位死者反击所导致的吧？”橙色的梨猜测道。 维因诺尔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墙面，他的思维也随着有节奏的叩击声而活跃了起来。 “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勾勒出凶手的特征了。 “从现场的情况看来，凶手本人和死者的超凡等级差距应该不大，因为死者在死前有做出至少两次反击的痕迹。 “我们四个都在案发后很快抵达了现场，但却没有目击到凶手，说明凶手在此时已经逃离了现场。 “而死者生前曾经使用一次闪光术，从闪光开始到我们抵达现场，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分钟。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在暂时性失明的状态下逃离现场的，这需要他十分熟悉现场的环境。 “墙面上的痕迹表面死者曾经使用酸液溅射，而这些痕迹有所缺损，很可能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凶手。 “综上所述，凶手大概率居住在附近或对现场进行过事先勘察，而他的身上和衣服上极有可能残留着酸液溅射的痕迹。” 【啪啪啪啪！】 【\\打call\/\\打call\/】 维因诺尔的耳边响起虚幻的掌声，而他忽视欢呼着的弹幕，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快搜查周边的住宅，争取在凶手换衣服之前找到他。” 他摇了摇头：“不然再想抓到凶手就难了。” 剩下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维因诺尔，过了几秒钟橙色的梨才咽了咽口水：“你怎么做到的……” 维因诺尔挠了挠头：“就……用脑子想啊，想着想着，就想出来了。” 【出现了！至理名言！】 【经典之“用脑子想”。】 【这可是不得不尝的金句。】 “看来我们得速战速决了，”元青花认真地说，“等凶手处理完衣服，我们就没有证据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灰眼珠子推了推他快要滑到下巴上的眼镜，“其实不用证据也行？只要找到嫌疑人，什么十大酷刑用上还怕他不招吗？” “……难道这游戏的种族其实还可以选恶魔？”橙色的梨小声问元青花。 “我倒觉得正因为只能选人类，所以人类的皮下面什么都有……”元青花在橙色的梨耳边窃窃私语，然后直起身板，刻意大声地说道：“那我们现在开始搜查吧——第一个就去这家银橡木旅馆，怎么样？” 旅馆的门被推开了，几道杂乱的脚步闯进了旅馆。 大卫抬起头，正想说一句“没有空房了”来赶走上门的不是时候的几位客人，这句话却停滞在了嘴边没能吐出来。 虽然诺若米城易主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玩家们也在诺若米城活动了半个月。但要说诺若米城的居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些玩家的存在……那倒也未必。 只能说幸好有主城的经验，让庄饮年在占领诺若米城之后的第一时间，就颁布了很多防止玩家扰乱城市居民正常生活秩序的规则。 比如在得到屋主同意之前玩家无法进入市民家中；又比如夜间制造超出一定分贝的噪音，经几次警告后无效的扣除一定声望…… 因此，这些玩家在诺若米城居民的眼里，才只是“有些疯狂的人类”而不是“不可理喻的魔鬼”。 但再怎么说，绝大多数诺若米城居民也并不是特别乐意和玩家打过多的交道——跟这帮家伙交谈，有掉san的可能。 大卫有些隐约的心神不宁，据说这些异域来客并不需要睡眠，那他们来旅馆是做什么的？ 银橡木旅馆从诺若米城易主那天起，只有最开始那两天有几波玩家匆匆进来扫荡了一番——说是扫荡，其实只是进来瞅了一圈，看没什么任务可做就离开了。 后来，就再也没人造访过银橡木旅馆了，毕竟没有任务和功能的地方对玩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诺若米城恢复生活秩序之后，谭双和安羽就又出品了第二版诺若米城地图。地图上标注了对于玩家来说可以进行交互的场所，售价比基础款的高了差不多一半，但销售情况依然火爆。 因此银橡木旅馆这种被标注为“无特殊交互”的场所，自然就无人问津了。不过这种事情，自然不是“Npc”会知道的了。 “几个房间？”大卫语气如常地问道，如果这些人只是来投宿的，那么接待他们也无所谓。要是说没空房却扯皮了起来，那就有点麻烦了。 灰眼珠子推了推眼镜：“能带我们看看房间吗？” 大卫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伸手指着旁边的一扇门：“这间房还空着，所有房间都一样，你们自己看吧。” 【袖子下面！】 【还有身子侧面！】 【看左侧腰那块！】 绝大多数情况下，观众们的眼神总是比主播要好得多的，尤其在主播可能是一位潜在的《星际xxI》玩家的时候。 大卫伸手去指的动作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到维因诺尔看到弹幕的时候，对方已经把伸出的手放下了。 维因诺尔神情自若地摘下语言通晓徽章，然后问弹幕道：“你们看见什么了？” 【酸！】 【酸液溅射的痕迹就在他身上。】 【这家伙就是犯人口牙！】 “就是他，”维因诺尔对其余三人道，“现在用鉴定术试试，能看出来吗？” 可惜维因诺尔高估了没有完成智能化改造的幻术体系。要是这体系能从证据推导出犯人，进而把犯人标记为红名，那庄饮年也不用研究心智核心和幻术体系的结合了——这智能程度还不够吗？ “不，看不出来。”橙色的梨摇了摇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报警呗。”灰眼珠子也摘下了自己的徽章，“这不是常识吗？” “怎么到这时候你突然开始讲究起法律和常识……”元青花的吐槽刚说到一半，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叮——！ 刀剑错锋的声音响起，灰眼珠子横剑在自己身前，用剑抵挡住了直击喉头的匕首。 而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从始至终都稳稳当当，不见一丝破绽，更不要说如同帕金森一样的颤抖了。 大卫虽然听不懂摘下徽章的玩家在说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从神色、表情和肢体语言总能看出不对劲的。 于是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干掉这些家伙，然后离开诺若米城。这是现下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确定这些人到底知道了什么、打算做什么，但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转红名了！”橙色的梨及时提醒道，这意味着玩家可以无所顾忌地出手了。 虽然幻术体系没办法进行逻辑推理这种高端操作，但一个简单的“情绪侦测”还是可以做到的。 作为一个刺客侍从，“大卫”还没有学会掩饰杀意这种高端操作。所以经由主动攻击行为而触发的情绪侦测毫不费力地察觉了他心中汹涌的杀意，他的危险等级急剧上升，以至于足够被判定为敌人。 大卫很好地遵守了刺客的准则，一击未能得手之后，他立刻转为了潜行状态——室内的阴影不少，很适合刺客的发挥。 灰眼珠子的反应，在玩家中已经算是很快的了。刺客这个职业本就是以出手迅速隐秘而着称，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客袭击，纵使是比刺客本人高出一两个超凡等级，也很有可能当场毙命。 而灰眼珠子如今的等级才不过八级，虽然比如今的平均等级高出一点，但类比到超凡者当中，大抵也就相当于比较强的学徒\/侍从。 不过玩家们也很清楚，这游戏的实力对比并不能简单地看等级或超凡等级。除了那些肉眼可见的东西之外，操作在这游戏里的占比，比通常的游戏要大很多。 灰眼珠子凭着反应接下那一刀之后，立刻就反斩了回去。但最终他的刀锋只是险险擦着化作阴影的大卫划了过去，没能阻止这位刺客遁入阴影。 “看我的闪光弹！”橙色的梨手中的法杖爆发出剧烈的白色强光，将整个旅馆照亮得如同白昼……虽然现在就是白天。 坦白说，学会这个技能之后，橙色的梨就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技能会是单体攻击的技能…… 刺客是一类非常依赖于阴影的超凡者，对于强大的刺客来说，或许地板缝隙之间残存的一点阴影就足够他们完成潜行；但对于大卫这种新手来说，在阴影浓度不够的时候，他是无法钻进阴影当中的。 当刺客在出手以外的情况下浮现出身姿，他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吱呀—— 银橡木旅馆那扇老旧的木门又被推开了。 即使是情况不容乐观的大卫，也不禁分了一点视线到门口。 只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腰间挎着一把堪称奢华的剑的青年闲庭信步地走进混战中的旅馆，穿过仿佛被时停了的玩家，走到手上拿着匕首的大卫身边。 “看来，你有必要跟我走一趟了。”格雷格·帕尔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他的心情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 还不是因为庄饮年说出了恶性案件要扣他工资…… 一个人被当街刺死，凶手还留下了疑似暗示这是两个组织的争端的线索。这要是都不算恶性案件，那诺若米城恐怕没有算得上恶性的案件了。 大卫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把手中的匕首收回刀鞘。 格雷格心里正盘算着能不能用半小时之内破案为理由，让庄饮年少扣甚至不扣工资，却听见大卫语气平淡地说： “我看未必。” 玩家们心中的弦立刻绷紧了——一般来讲，这种话都是要自爆了才说的。 维因诺尔下意识地往狭小的室内放了个图腾柱，占据了大半个过道的柱子立刻开始为他们提供持续回复效果。 灰眼珠子握紧了手中的剑，元青花和橙色的梨也双双微抬起手中的法杖，咒文的第一个音节甚至都到了嘴边。 格雷格的反应比他们快速得多，在大卫刚刚开口的时候，他就彻底展示出了超凡等级的压制作用，想要用属于中阶超凡者的威压暂时限制住大卫的行动。 然而下一秒，“大卫”就软软地倒下了。 甚至于，他软软地倒向了橙色的梨的方向，以至于倒在了对方的身上。 橙色的梨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然后才传来沉闷的倒地声音。 格雷格的脸色这下肉眼可见地变得糟糕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不用再看了。”格雷格打断了想要查看情况的橙色的梨，“这具躯体里没有精神和意识，也没有灵魂——他已经死得很彻底了。” 作为一位曾经学习过二十多年基础幻术的一环法师，格雷格至少还分得出活人和死人。 “呀！” 一道短粗而尖锐的叫声从楼梯处传来，一个年轻女性捂住了自己的嘴，踉跄着后撤了两步：“不！我的钱都可以给你们，但请别杀我！” ……好吧，格雷格承认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是比较容易误会。 “我是市政厅治安司的司长，格雷格·帕尔默。”格雷格亮出了自己粗糙的证件——没办法，毕竟诺若米城的治安工作相当于重头再来了，一切还在草创阶段。 “我们在调查一起杀人案。” 这位年轻女性看了看举着剑的灰眼珠子，站在图腾柱后方的维因诺尔和举着法杖的元青花与橙色的梨，眨了眨眼睛：“我怎么觉得是你们现杀的呢……唔，对不起，请当我什么也没说！”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从指头缝里挤出一点声音：“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格雷格思忖了片刻，法师学徒被杀的案子的脉络如今已经相当清晰了。物证齐全，而且凶手还狗急跳墙了，看不出和这位女士有什么关系。 大卫在诺若米城经营银橡木旅馆都有几十年时间了，旅馆的客人和案件本身大概率没有关系。 “你现在就可以走。”格雷格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谨慎地悄悄在对方身上留了一缕魔力气息。 这样万一日后证明这个离开现场的女人和案子有关联，他也能及时找到对方，不至于当对方成功潜逃。 年轻女性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提着自己的行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感谢你们协助治安司侦破案件。”格雷格对着这四位玩家点了点头。他没记错的话，这四个人在艾维里奇都被自己砍死过至少两次。 不过格雷格已经过了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尴尬的时候了，不然他除非不要出门，否则一天至少得尴尬几千上万次。 格雷格想起之前庄饮年曾经对他说的话，“如果重建治安部门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缺乏人手的情况，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使用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我敢保证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至少不会让你特别失望……大概。” 本来格雷格并不打算尝试这个提议，虽然这些天他也见到了不少在伊莎波那边表现还算出色的玩家，但他始终觉得要让这些异域来客动脑子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只想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打谁——而这也是他们自己承认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如此啊。 这或许是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绝大多数人都乐于把他人归属到某个群体中，然后把属于群体的标签迁移到个人身上，而忽略了所谓的“生物多样性”——无论从褒义或是贬义的角度。 于是格雷格想，他或许的确可以尝试着寻求一些帮助…… “你们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不知你们是否有意愿成为治安司的编外人员？”格雷格回想着庄饮年交给他的话术，“你们可以领到治安司专属的任务，而且在任务奖励之外，治安司还会根据你们完成任务的情况，每月核算并发放你们的工资。” 灰眼珠子推了推眼镜——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戴着一副不合适的眼镜，明明在捏人界面都可以调整的——语气中带着些警觉地问： “最低工作时长要求是多少？需不需要定时打卡？薪酬标准是什么样的？底薪和奖金各是多少？给不给交五险一金……哦这个用不着。那工伤……不，因公身死给不给补偿？” 格雷格已经在认真地思考，这时候说一句“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合时宜了…… …… “我们的观察员被人刺杀了？” 一个女声自阴影中传来，语气无悲无喜，听不出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斜着投射下来的阴影与灯光交接的地方，一个笼罩在长袍里，看不清面容的人单膝跪在地毯上，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在南欧若蓝王国诺若米领的第一观察员被人刺杀了，对方还留下了一张字条。” 第124章 冥海彼岸 那张被塞在死者口袋里的字条的虚影浮现在女人面前，她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完了字条上的内容，然后挥挥手驱散了眼前的幻象。 “一个警告……口气还真不小。”女人嗤笑了一声，“杀一个学徒也算警告？难怪说他们外强中干。” “您不应该过分小瞧他们，”那人虽然跪在地上，语气却不卑不亢。“他们毕竟是这世上最古老的邪教组织，比如今很多正神教会的历史都要悠久。” “我知道我知道……”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些心不在焉，“而且无论正神教会、邪教还是异教，只有他们的理念和纲领与我们完全无法共存，是这样的吧？” “没错。”那人点了点头。 “死后永生……呵，”她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轻笑，“还真有智障会信这种东西，真是让我这种智力正常的一般人难以理解啊。” “信一个自我矛盾的理念，的确不可理喻。” “被刺杀的那位法师学徒现在情况如何？”女人像是闲话家常一般问着一个似乎同样自相矛盾的问题，“他的灵魂回传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就在……两分钟零十三秒之前。”那人精准地回答道，“已经在对他进行肉体重塑了。” “那就好。”女人点了点头。 “……坦白说，”跪在地上的那人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不理解为何要对区区一个法师学徒用上人体炼成这种技术，为他重塑一次肉体的花费，就足够培养几十个法师学徒了。” 女人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穿着血红色的长裙，裙摆曳地，足足向后拖出一米有余。 她就这么拖着长长的裙摆行走在阴影当中，一边行走，一边说道：“注意你的用词，文多穆。你是从什么角度判断他只是‘区区一个法师学徒’的？因为你是一个六芒刺客吗？” 被称为文多穆的男子没有回话，但也没有反驳。 “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你也只是‘区区一个六芒刺客’。而从夏洛特的角度来看，我也只是‘区区一个八环法师’。你看，你的理论可以用来牺牲包括你我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你把视角拔的够高。 “文多穆，人的价值并不应该用超凡等级来衡量。不，更准确一点地说，人本身就不应以价值来衡量。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为了牺牲谁才聚到一起的。 “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她停在光暗交界的界限之处，光与暗的交界面就在她鼻尖前方一公分左右的地方。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文多穆摇了摇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与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的距离，就像我跟大胸美女之间的距离一样远。” “那听上去还是挺近的，”女人耸了耸肩，“毕竟你只要溜进我的实验室，找一个大胸美女的肉体，然后把自己的灵魂注入到里面就可以了。” “你实验室里有大胸美女的肉体……算了，我不是说这个。”文多穆把重点又自己转移了回来，“我想说的是，你当年可完全不讲究什么道德、法律，更别说人文关怀了。”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因为夏洛特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杀死他的代价是成为他，那你到底是杀死了他，还是杀死了自己？’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从那之后，我就决定尽可能地远离那些……由‘他’塑造的部分。” 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交流，于是很快转移了话题：“我们在诺若米城应该还有一位第二观察员吧？连接她的精神，我要亲自看看现场。凶手说不定还没有离开太远，运气好的话我还能给那可怜的家伙报仇。” 很快，来自位于诺若米城的第二观察员回传的画面和声音传到了女人的意识里，她就跟那些看着“第一人称直播”的观众一样，身临其境地体验着第二观察员身处的环境。 “我现在在银橡木旅馆，”第二观察员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的心声通过紧密相连的精神直接传递给女人。“第一观察员被刺杀的地方就在旅馆外不远处，可惜刺杀发生的街道对着对面的房间，所以我什么也没能看到。”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现在诺若米城的治安力量薄弱，第一观察员的尸体应该还在原地，我现在带您去看。” 第二观察员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下楼梯，虽然知道自己有一位同僚就在不远处、就在不久前遭刺身亡，但她显然并没有感受到悲伤或是沉重。 毕竟，他们人人都知道，自己的灵魂会在死后回传到总部，然后总部会根据自己事先留下的遗传信息进行人体炼成。用不了几十个小时，自己就会得到一具崭新的躯体，自己的意识也会从短暂的长眠中复苏。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的心态倒是和玩家有些类似。 女人跟随着第二观察员的视野，来到了银橡木旅馆的一层。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手指抵住自己的眉心，开始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看来这地方有点意思啊。” 她缓缓地向前迈出一步，越过了那道光与暗的界限，让那张与格雷格·帕尔默有八九分相像的脸暴露在纯白的光辉之下。 格莉娅·帕尔默用食指卷了卷两鬓垂下的红色头发，让本来就有些微卷的头发变得更卷了。 “既然永生会的人已经向我们如此示威，我们也不好不作回应。”她在文多穆的身边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派驻一位‘精神联络人’……不，还是派驻一位‘意识诠释者’吧，既然南欧若蓝王国北部是永生会的地盘，我们总要给他们一点尊重。 “嗯，以前只派两三位‘梦游者’做观察员，实在是太不尊敬他们了，他们值得更认真的对待。” 文多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稍后就去安排相关事宜。” “对了，”格莉娅停下了脚步，“我一直想问来着，你今天干嘛跪着？”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文多穆。 “我说我本来打算汇报完顺手向你求婚，你信吗？” 格莉娅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着文多穆：“你要是认真的话，我建议你现在把自己的眼睛戳瞎，换一对新的，然后好好反思你为什么会这么眼瞎。” “……这话对你自己好像不太礼貌。” “你想让我对你不礼貌的话，我也可以说‘我的智商、审美和眼光还没有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你的举动是对我莫大的侮辱’。” 格莉娅摆了摆手，向门口走去：“需要我为你预约‘今日好梦’服务吗？看在你失恋了的份上，今天我请客。” “还是算了。”文多穆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样的话，从梦里醒来会很遗憾的。” 格莉娅走到了门口，大门仿佛就在等待并迎接她一般自行敞开。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们不用再从梦里醒来，这就是我们会在这里的原因。” …… 案发之后约一小时，当如今的治安队仅有的几位成员处理好了街上和银橡木旅馆里的尸体，把尸体送去治安队的停尸房之后，格雷格·帕尔默也写好了有关这起案件的材料，敲响了庄饮年的门。 庄饮年抬手用一阵微风打开门，然后一言不发地等着格雷格先开口。 其实庄饮年已经知道了有关这起案件的几乎全部内容，毕竟他有无数的耳目分散在诺若米城里，其中四个耳目还直接参与了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 但庄饮年还是认真地听完了格雷格的汇报，作为亲自抵达现场的人，他看到的东西肯定比庄饮年这种隔着精神网络旁观的人要多。 “这是死者身上那张字条的原件。”格雷格带着手套把那张字条放在庄饮年的桌子上。 庄饮年用视线把这张他已经知道内容的字条扫了一遍，除了内容本身之外，这张字条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世界的造纸术比地球在类似时代背景下的造纸术要发达，纸张虽然比不上现代那样廉价，质量也不如现代工厂生产的纸。但价格却比羊皮卷便宜多了，质量也远胜莎草纸。 这张字条用的纸就是这样普通的纸，据格雷格汇报，他们在银橡木旅馆里找到了吻合这张字条撕裂痕迹的另外半张纸，还找到了和字条上的文字吻合的墨水。 虽然目前没办法进行笔迹鉴定——不是没有这门技术，而是“大卫”的人设是一位不识字的旅馆老板，所以他从没有以大卫的身份留下可供对比的字迹——但综合现有证据，已经可以判断这张字条就是出自大卫之手了。 “字条虽然以一个组织的身份写给另一个组织，但对双方都没有署名……”庄饮年把字条翻了个面，背面除了有渗透出的斑驳墨迹之外，没有其他内容。“现场附近有留下什么文字、符号或徽记吗？” 格雷格摇了摇头：“虽然治安队的成员还在搜查，但根据我的感知，那里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银橡木旅馆里呢？凶手隶属于某个组织，而且在诺若米城生活了几十年，至少该留下一点组织的痕迹吧？” “就目前来看……没有，”格雷格的用词比较谨慎，“我们还搜查了他的随身物品，但也没能在他的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看来这是一次仅双方心知肚明的‘警告’。”庄饮年看着自己面前的字条，似乎想从字里行间盯出什么内容来。“那么死者呢？假设这字条的内容是真的，那么这意味着死者本人也隶属于某一个团体吧？关于死者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吗？” “死者的姓名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格雷格摇了摇头，“银橡木旅馆没有登记客人姓名的习惯。根据几位……‘朋友’的叙述，这位死者在大概半个月之前跟他们曾经打过短暂的交道。在那个时候，死者自称是一个骗子，他的超凡等级是法师学徒。 “我已经派人查找治安司以前的卷宗，如果死者曾因欺诈被捕，至少会留下一点记录。我们可以找到受害者，然后就有机会得到更多信息了。” 更多信息么…… “事后的调查还算是比较有章法，”庄饮年肯定了格雷格主持的这次调查，“这次先不扣你工资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预防不了，不是你的问题。 “现在带我去看看尸体，两个人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亲自去现场走一趟。” 格雷格带着庄饮年很快到了停尸房。 诺若米城治安司的停尸房原本是有特制的霜寒符文组进行降温的，可惜这种便利的东西随着卡特家族的没落，渐渐在某次经费削减后就失去了维护和充能。 好在这两具尸体都刚死不久，即使在稍微还有些炎热的天气里，也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腐烂产生气味。 然而，即使这间停尸房里并没有充斥着死人的气息，庄饮年还是在踏入这间停尸房、看到那两具尸体的同时就脸色一变。 庄饮年微微皱起眉头：“从案发到现在，没有任何可疑人员接近这两具尸体？” 格雷格稍微怔愣了一下：“理论上……是没有的。但我们没有对尸体本身做特别的防护，因为凶手已经很明显……难道这两具尸体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我这个月的工资到头来还是不保了？ “这两具尸体……都没有灵魂残留的痕迹。”庄饮年指着躺在他面前的两具尸体，斩钉截铁地说。 作为一位主修幻术、辅修死灵的法师，庄饮年没少跟灵魂这种东西打交道。灵魂的性质在幻术和死灵两大类别的理论和法术中，都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据庄饮年所知，在人死亡后的24小时之内，死者的灵魂都会残留在物质世界。 而如果不是有特别强烈的执念和情感、或是死在骸骨荒原这种特殊环境下，在最多三天之内，死者的灵魂就会完全离开物质世界。 由于精神和意识无法脱离肉体稳定存在于灵魂中，所以无论是能够长期滞留现世的灵魂、还是于尘世暂留的灵魂，在他们死后大约24小时，其记忆和自我意识就会缓缓消散。 通常来讲，灵魂在滞留现世的这段时间里，都不会离自己的尸体太远；即便出于某些原因导致肉体和灵魂失散，这二者之间也会残存着隐约的联系。 但庄饮年看到的这两具尸体……他们的灵魂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庄饮年紧盯着这两具无魂的尸体，张开自己的“灵魂视野”，试图找到更多有关灵魂的痕迹。 然而他却只得到失望的结果——这屋里除了存在他们几个活人的灵魂，没有任何其他的灵魂痕迹。 “带我去案发现场——两个都去。”庄饮年对格雷格吩咐道，如果这俩人的灵魂徘徊在死亡的场所，那也算正常。 但如果没有…… “真的没有……” 庄饮年神情并不轻松地看着相隔不远的两个案发现场，他已经看过了这条街道和银橡木旅馆的每一个角落，完全没有发现两位死者的灵魂。 如果他不是遇到了能在死后一个小时之内就满世界乱窜的灵魂——还同时遇到了两个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两人的死……全都有问题。 庄饮年又站到了两个死者的身边，对格雷格和停尸房的护卫道：“你们先出去，我要看看是谁在搞什么鬼。”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庄饮年从自己那杂乱无章地空间道具里翻找出一颗看上去就很古老的水晶球，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抹布擦拭。 他并不算很擅长占卜类法术，所以这颗水晶球从买来到现在被使用的次数恐怕还不超过十次，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用不了占卜类法术，更不代表他不会考虑通过占卜获得答案。 “啧……这灰都浸到水晶里面了。”庄饮年嫌弃地看着被自己擦出磨砂光彩的水晶球，“算了，凑合用吧，最多看得没那么清楚。” 他的口中开始吟诵出艰深晦涩的咒文，魔力在他的周身涌动汇聚，掀起一阵微风。 冗长繁复的咒文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有余——听说这个占卜术早一千年就有简化咒文版了，但庄饮年因为用不着所以没花钱买。 当咒文停息的时候，这个房间里躁动不安的魔力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非常时髦的磨砂水晶球开始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莹莹微光，把庄饮年托着水晶球的手衬得亮了一些。 庄饮年走到自称“大卫”的凶手的身边，把托着水晶球的手悬在尸体的正上方，然后吐字清晰地询问道：“这个人灵魂的去向。” 几乎是在庄饮年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他手上的水晶球里响起了隐约而澎湃的潮水声，一条蜿蜒的暗色河流浮现在水晶球当中。 隐约而朦胧的大卫灵魂出现在庄饮年的视野里，他登上了一条简约的独木船，披着黑色长袍、面容模糊看不真切的船夫驾驶着这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过了一分钟左右，这条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侧翻的小船沿着入海口驶入了一片更加漆黑的海洋当中，这海洋无边无际，无论小舟怎样行驶，也看不到尽头。 庄饮年目瞪口呆。 不是因为这画面不正常，而是……过于正常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普遍相信、也确有实证证明，人的灵魂在他们在死后会沿着冥河顺流而下、抵达冥海，最终成为与冥海融为一体。 传说，冥海是一片同时覆盖于天穹之上、深埋于大地之下的海洋，这海洋无际无涯，只有冥河在更高的层面上连接着冥海与现世。 冥海无时无刻不在淅沥地向现世下着小雨，但只有处在特殊的视角下才能看见这永不停歇的冥海之雨。 人的灵魂在死后融入冥海，然后通过冥海之雨重返现世。每一个新生儿的头顶，都必然落下一滴冥海之雨——这就是他们得到的灵魂。 这就是这个世界，有关生死轮回的普遍观念。而且根据诸多实验的结果来看，这似乎也是事实。 所以，“大卫”的灵魂经由冥河进入冥海，简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只除了一点。 他的灵魂回归冥海，回归得太快了。 因为灵魂从现世离开的过程，本质上就是冥河接引灵魂的过程，所以通常来讲这个过程要经过一到三天的。 从这家伙死掉到现在，总共才不到一个小时。 难不成这家伙买了“冥河特快”的船票？ 庄饮年的心中产生了一点困惑，他正准备再就这个问题进行一次占卜的时候，他视线的余光却突然在水晶球里瞥到了一点东西。 因为这颗水晶球变成磨砂了的缘故，所以庄饮年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一点介于土黄色和黄棕色的颜色，出现在了水晶球的边缘。 ……陆地？！ 庄饮年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名词，然后，他立刻拼着魔力反噬的代价，终止了占卜！ 嗡…… 庄饮年的魔力因为突如其来的施法终止，在他的冥想环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冲击着庄饮年的精神体，并立刻以平衡缺失、感官干扰、精神疼痛的形式影响到庄饮年的肉体。 “……呼，还好我停的及时。” 两分钟之后，庄饮年长舒了一口气——施法反噬这种事情，就像走路撞到电线杆，然后撞出了轻微脑震荡。说没事也行，说有事也行。 反正庄饮年早两百年就习惯了。 现在更大的问题是他看到的东西。 “冥海……彼岸。” 冥海是没有岸的，因为它根本没有边际——至少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的。 但有一些人，他们心中的冥海存在着“彼岸”。 这群人相信，只要皈依了“祂”，就能在死后抵达冥海的彼岸，在彼岸得到永生。 死后永生，这是“永生会”的核心教义。 而按照这群人的说法，他们所信仰的那个“祂”……就盘踞在冥海的彼岸。 “好险……差点就轮到我注视邪神了。”庄饮年平负着略有些不平静的心跳，“真是不公平的世界啊，邪神注视我是我死路一条，我注视邪神也是我死路一条……怎么也得把其中一个反过来吧？” 庄饮年一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一边把自己脑海里关于冥海彼岸的视觉记忆清除。 对面没顺着占卜找过来是他运气好，他可不想哪天回忆这时的场景，结果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出现了那位邪神的影子…… “看来，这个‘大卫’就是永生会的人了。”庄饮年看着如愿以偿地拥抱了死后永生的邪教徒，神情有些复杂。“那么，只要这里面没有什么碟中谍的戏码，那他字条上的‘我方’指的就是永生会了。” 难怪这家伙的灵魂离开得这么快，因为人家还真是冥河与冥海的“VIp客户”…… 永生会信仰的那位邪神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们是这世上现存最古老的邪教组织，一些不那么机密的信息，早就泄露出去了。 他们信仰的是很久以前便被流放的“死神”，在死神还是正神的时候，冥河与冥海就是祂的权柄。 在古老的时候，死神的信徒就享有冥河立刻接引的“特权”。这个特权在死神教会改组为永生会之后依然保留，似乎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那么被永生会“警告”的又是什么人呢…… 庄饮年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晶球，说实话再占卜一次是最快的选择，但万一再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庄饮年有些踌躇，能让永生会只是“警告”而不是直接动手绞杀的组织，肯定不会太弱——说不定就是其他的邪教。 邪教互杀，就当是为民除害了吧…… 这样想着，庄饮年收起了自己的水晶球。 这件事现在和他还没有直接关联，他犯不着冒很大风险去窥探真相。反正这帮人现在也没对无关人员动手，那他们爱相互暗杀就杀呗。 当然，这不代表永生会的问题就不用处理了。 庄饮年走出停尸房，找到了就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格雷格，然后示意他跟上。 看那张字条的措辞，诺若米领似乎依然在暗中成为了永生会的地盘，庄饮年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永生会的事情。 “首先……”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庄饮年一边坐下一边说，“你对死后永生怎么看？” 格雷格一时间没理解庄饮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回答道：“我不知道这两个彼此矛盾的概念该怎么解释才能融合到一起。” 庄饮年看着格雷格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用了一个谎言侦测。 嗯，是真话，看来至少这位前第一骑士团团长不是邪教成员。 与正教相仿，邪教成员是无法发自内心地说出悖逆宗教核心理念的话语的，他们的“信仰之心”会阻止他们这样做。 在没有邪术标本作为基准，无法进行邪术波动检测的时候，这种辨别方法虽然简单，但异常有效。 确定了格雷格的可靠之后，庄饮年开门见山地道：“那个凶手是永生会的人。” “……啊？”格雷格足足用了五秒钟，才把这个消息完全消化。“您确定吗？” 庄饮年很想说“我tm都差点反过来注视邪神了，能不确定吗？”，但至少在格雷格这个辈分和与他的关系都非常扑朔迷离的家伙面前，他还是要脸的。 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我可以肯定。” 格雷格思忖了片刻：“如果您要全城搜捕邪教徒的话，按照现在治安队的力量……可能需要您亲自出马——如果那些朋友能辨别邪教徒的话，他们来也行。” “诺若米城的生产生活秩序才刚刚恢复，”庄饮年摇了摇头，“永生会很可能已经在诺若米领盘踞了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他们既然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去做什么的痕迹，那就不必使用如此极端而且低效的方法。”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说到底，有一些人比我们更有抗击邪教的义务和动力，不是吗？” 庄饮年的桌子上一直铺着一张定制的特大号地图，此时他的指尖，就指在地图的某个位置上。 格雷格对于诺若米城并不陌生，因此他很快认出了庄饮年指着的地方。 “安宁教会的教堂……？”格雷格的眼神充满疑惑，“您不是被……” 虽然遇到邪教徒找当地正神教会是这个世界的常识，但作为在安抚名单上的位次排得比某些邪教高层还高的通缉犯，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 不拘小节了呢？ 诺若米领作为南欧若蓝王国的一部分、安宁与救赎之神作为南、北欧若蓝王国的官方信仰，诺若米城里自然也有着安宁教会的教堂。 只是在此前的纷争中，安宁教会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存在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诺若米领只是经历了一场继承人战争，安宁教会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插手其中，谁来统治诺若米领和诺若米城，对于教会来说都没有区别——只要他们信仰安宁与救赎之神。 庄饮年似乎读出了格雷格眼神中的困惑，“有人规定通缉犯不能报警了？而且，是你去通知教会，又不是我去——他们只会知道他们应该知道的东西，不是吗？” “……我知道了。”格雷格道，“他们绝对不会知道任何多余的事情。但如果教会为了应付邪教徒抽调了兵力……对您会不会有点不利？” “只是出现了区区一个学徒级的邪教徒，难道教会还能把一整支骑士团派来吗？”庄饮年对此毫不担心。 “而且你最好别对教会能在这件事情上起到的作用抱过大的期待，他们最多只能帮我们盯着点邪术气息，在邪教徒出现的时候身先士卒地送死……我是说冲锋。 “更多的不可能有了——尤其是支援或者正规军。”庄饮年看着窗外，“据我所知，安宁教会的军事力量现在忙得很。诺若米城的安宁教堂里位阶最高的是什么位阶？” “有一位似乎是新晋的怜悯司祭，”格雷格回答道，“大致相当于初入四级吧。” 庄饮年挑了挑眉：“还行啊，我还以为这地儿有个资深守望修士就烧高香了呢。那么就立刻去通知教会吧，他们也该干点敛财以外的正事了。想必那位怜悯司祭大人一定不介意怜悯一下忙得脚不沾地的市政厅和治安司吧？” …… 市政厅如今的工作虽然繁忙，但更多是由于秩序更迭造成的、暂时性的任务繁重——除了信息收集、统计和分析之外，庄饮年还没给市政厅布置更多的任务。 如果他布置了，那现在市政厅面临的恐怕就不是“暂时”的繁忙了。 所以科学理事会和伊莎波的工作交接，仅仅用了一天半就完成了。 9月2日一早，伊莎波·卡特就乘上了马车，准备前往王都接受国王和教会的正式册封。 宽敞的马车车厢里，伊莎波和第一法师团团长塞缪尔·加西亚相对而坐，奥利维亚的本体则隐匿着身形，坐在伊莎波的身旁。 马车启动了，开道的乐声与马车一同渐渐远去，站在窗边的卫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坐回了会议桌旁。 按照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规矩，当一个公会当选为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时候，该公会会长在任期内自动得到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职位。 市政管理委员会做出的任何“政策”级决策，都必须经过委员长签字确认。 在此基础上，市政管理委员会内部是要搞民主表决也好、中央集权也好、独裁统治也好，甚至要玩寡头政治也罢，都是他们的自由。 卫澜显然并不是一位很有威严的委员长，从她听到马车的声音站起来，到目送马车远去后又坐下，一共也没有几道视线投射到她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着。 这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在诺若米城市政厅里占据了一间足够容纳五十人的会议室，这堆对科学理事会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他们的人数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十。 更别说这些人数当中还包括不少货真价实的“独行侠”，他们没参与科学理事会的竞选工作，也压根不打算来享受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权力。 所以最终，坐在这里的只有不到三十个人，而且生活职业玩家的比例高达二分之一。 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到了科学理事会的活动当中，比如那位“盖革计数器”，在科学理事会组建之前，他就是这帮人的“御用炼金术师”了。 爆裂符文组中的那些金属部分，基本都是他完成的——可以说他一个人就是科学理事会关于爆裂符文组的大半产能。 其他人也多少帮科学理事会在竞选中拉了不少票数，诺若米城是一座不小的城市，仅凭十个积极分子，可没办法顾及到整座城市。 在此前的一两天里，他们主要在忙着了解市政厅目前的工作重点和诺若米城的情况，也亲自走访了不少地方，结合诺若米城的统计数据对现状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今天开始，轮到他们执政——而且还是近乎独立执政了。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 “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符文工厂计划，”夏阡不容置疑地说道，“提升产能是我们公会的当务之急，而且新建工厂也有助于提供就业机会、增加税收、提供经济增长……” “反对的原因已经很清晰了，我们没有足够的合格工人。”殷清研把怀里的圣典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要教会玩家制作爆裂符文组，都得手把手教导半个小时以上，而且报废率依然居高不下。至少需要经过上百次练习，才能把合格率提高到九成。 “没有教育和文化水平作为基础，要训练这些大字不识的平民制造符文……如果你愿意把成本提高到现在的五倍以上，那就建厂扩产吧。” 提到成本问题，夏阡立刻不做声了。 “我们能不能试着雇佣符文师？”展融提出了一个设想，“我们现在的产品还都只在符文组的范畴内，哪怕是一环符文师……不，哪怕是符文师学徒也不难制造。如果能大量雇佣符文师……” 谭双摇了摇头：“这点恐怕不用想了，雇佣符文师是省下了培训成本，也提高了成品率。但按照我们了解到的超凡者基本工资……制造成本就不是五倍那么简单了——至少五十倍。” “而且‘符文工厂’什么的……至少要机械化制造才能算是工厂吧？”和瓶道，“现在这种设想，不管到底雇佣谁，充其量只能算‘符文工场’好吧？” 她的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就不能一步到位吗？机械化的符文生产理论上是可行的吧？干脆我们直接用机器生产符文组好了。” “你想谋杀我可以直说的……”盖革计数器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我们炼金术师能塑造金属不假，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量级和精度问题？你们之前要求的机械打字机已经快让我把头发掉光了……让我做工业机床？你还是杀了我吧！” 陈韶好奇地问：“所以打字机到底做没做出来？” “嗯……”盖革计数器吞吞吐吐地说，“做出来了……也没做出来。” “……你是公务员？” “我认真的，”盖革计数器说，“我昨天就已经就照着网上搜的图纸把机器做出来了，但……用不了。字块之间卡壳得厉害，基本打三五个字母就会卡一次，有一次劲儿用大了，直接把连杆打断了。 “字块的回收也是个问题，经常会跑到不属于自己的凹槽里，但如果加强固定，又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按动；墨带也是，现在的墨带最多打几万个字母就没墨了，使用寿命过低……总之问题还多得很。” 盖革计数器摇了摇头，“我正在试着寻求主城的炼金术师Npc的帮助，最近也在忙着练级——等升到二级炼金术师之后，我对金属的操纵能力就会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应该能够优化现在的打字机。 “但机床……”他摊开双手，“我建议你们在Npc里面找找有没有等级更高的炼金术师，然后从网上背一份图纸默写出来，交给他去做。这样绝对比等着我升到能做出来的等级要快得多。” 第125章 扫盲计划与御用炼金术师 “符文工厂我们肯定要建的，这些东西是我们公会最大的优势。”原无水说，“但我的意见是不要现在就想着一蹴而就，符文工业的前提是教育，发展教育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安羽点了点头：“我也认可这一点，教育是一切的根本。过去的时间大家也看见了，治理一座不识字的城市有多麻烦。我们必须改善这种情况，不然这座城市永远也发展不起来。” 虽然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对于很多问题还有很多分歧，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大家还是达成了共识。 卫澜趁着讨论的短暂平息，敲了敲桌面，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接下来我可能得说两句有点扫兴的话，”她环视坐在会议桌旁的成员，“在认真讨论大家的想法之前，我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需要时刻注意——那就是预算问题。” 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卫澜接着说道： “这是我们一个月的预算清单，总计是二十枚金币和两万诺若米领声望。虽然不是绝对的预算，不够的话可以提供合理的理由和资金规划从系统上申领，但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听上去很多的样子，”谭双说，“二十枚金币……二十万铜币啊，都快比我和安羽的身家要高了。” “恐怕只是听上去多，”和瓶已经得出了结果，“根据统计数据，城中的手工业、冶金业和铸造业从业者的平均月薪，以含银量进行折合的话，大概相当于我们的两枚银币。 “也就是说，这二十枚金币如果雇佣诺若米城人的话，最多只能雇佣一千人——当然，把任务交给玩家会便宜不少，但恐怕就起不到带动就业、消费和税收的目的了。” “啧……真是小气，”夏阡托着下巴，“我还以为这个市政管理委员会怎么也得有百八十万公款可以挥霍呢，结果就给二十个金币啊。这种东西不是抛个硬币就找不到了？” “……正常人会拿金币抛硬币吗？” “我就会。”夏阡肯定地说，“上个月我还有一枚1933年的双鹰金币在我做六爻的时候掉在桌子底下找不到了。” 这下轮到言观无语了：“我都不知道该吐槽你有那枚金币，还是吐槽你用美国的金币算六爻了……” 卫澜敲了敲桌子，把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在提出并讨论议案的时候，麻烦先考虑一下预算问题。” 和瓶思索了片刻：“我有一个问题……虽然我没有仔细看过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规章，但我想，规则上肯定制止了我们以公谋私、假公济私、转移政府财产吧？” “这是当然，”卫澜点了点头，然后意有所指地说，“所以某人可以不用想着怎么贪污腐败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夏阡反问道，“我是那种操作那么低端的人吗……” “那如果反过来呢？”和瓶问，“我们以私谋公……这应该不违反规则吧？” 卫澜快速地过了一遍复杂的条款，“似乎并没有阻止我们用自己的钱补贴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规则。” 这是当然的了，有玩家愿意花自己的钱建设庄饮年的领地，庄饮年给他们发锦旗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禁止呢？ “那就oK了。”和瓶打了个响指，“我前两天去赌场玩了几把，正好赚了一点——我之后再抽空去All in几把，很快就能把需要的资金赚来。对了，规则应该不禁止公职人员赌博吧？” “不禁止。”卫澜说。 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赌博并不被视为一种违法行为。而对于玩家来说，哪怕他们在游戏里输得血本无归乃至负债累累，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影响，更不至于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所以庄饮年当然也没必要限制玩家进行赌博，反正等他们把自己肝了几个月才挣来的钱币在赌场里一把就输掉的时候，自然会真切地意识到赌博的危害。 “那就这么定了，我出去吃大户，然后把资金通过政治献金的方式送给市政管理委员会。”和瓶拍板决定了，“这样我们不就有丰富的资金了吗？” “一般来讲，赌场是不会让人赢走太多钱的吧？”展融有些忧虑，“如果他们不给钱或者干脆动手怎么办？” “那我就让他们杀一次，”和瓶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然后我就有无限防卫权了。” 对于非敌对Npc，玩家可以根据自身受到的伤害进行“同态复仇”，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玩家被杀了一次，他就可以…… “假使他们不动手，也允许你带走钱，但下次拒绝接待你呢？”展融提出了新的可能性。 这次是陨石坑回答了他：“那仿照我们之前做的事情不就好了？换个样子进去，他们还能拒绝所有客人上门不成？” “bingo！”和瓶打了个响指，“而且根据调查和统计结果，诺若米城的赌场背后都是那些免税的特权阶级。既然他们没有交税，那就让我们从其他地方把税收回来吧。” 卫澜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么，预算的问题姑且就当做是解决了吧。我们接下来先免除预算考虑，开始讨论主要的施政纲领和执政日程吧。第一项，关于本届市政管理委员会的主要任务。 “我相信我们已经就这一点达成了共识，我们在这个执政周期内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建设并发展基础教育。这是日后一切规划的基础，让我们从这一点开始讨论……” …… 太阳东升西落，伊莎波离开诺若米城的当天，诺若米城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并没有因为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执政而产生任何变化。 然而，只要看看市政厅那间直到深夜还灯火通明的会议室，任何人都会意识到，一场变革……已经近在眼前了。 次日清晨，当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出现在诺若米城的街头的时候，很多道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射到了他们身上，又迅速地移开。 …… “这就是那家银橡木旅馆？”谭双指着眼前被拉起绳子封锁的建筑，对身旁的安羽问道。 作为现任市政管理委员会，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对于前两天发生的事件也有所耳闻。 “对，”安羽点了点头，“我听那光杆司令说这里的搜查工作已经完成了。” 银橡木旅馆的搜查大抵是真的完成了，这里虽然被绳子封锁着，但却并没有治安队成员看守——也不排除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 谭双和安羽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其他的人，于是就直接翻越了那几根松松垮垮地横在面前的绳子，走进了银橡木旅馆。 “……这还真是搜查得很彻底啊，”刚一进门，谭双就理解这地方为什么没人看守了，“这旅馆不是直接被搬空了吗？！” “以‘搜查’的标准来看，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吧？”安羽紧随其后步入旅馆的正门。 银橡木旅馆的内部，所有的陈设和装潢已经全部被卸下，就连固定在地面上的柜台都被拆下来搬走了。 没办法，虽然银橡木旅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出过离奇死亡等似乎与永生会有关的事件，但谁也不敢保证这里会不会残留着永生会的什么物品或者污染，把一切都搬走焚烧是最保险的处理。 实际上在把那些东西搬走之后，安宁教会的人还来银橡木旅馆进行了一次邪术气息的探查，确定银橡木旅馆里没有残留邪术气息之后，以防万一还做了一次净化仪式。 谭双推开旅馆客房的门，赫然发现里面的陈设也消失无踪了。她维持着有点无语的表情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结果看到的都是同样一副似乎被洗劫一空的场景。 为了防止在诺若米城内造成恐慌，也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银橡木旅馆”的大卫是永生会邪教徒这件事并没有对一般人和玩家公开。在其他人的认知当中，这里只是发生了一起寻常的杀人案。 虽然字条的事情在玩家之间不算什么秘密，但仅凭字条上的那点内容，要推断出此案与永生会或其他邪教有关，还是有些勉强的。 因此，银橡木旅馆此时的样子在两位玩家眼里……就有点太夸张了。 “也好，省的我们往外搬东西了。”安羽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往楼上走走吧，这建筑有两层呢。” 几分钟之后，两人把整个银橡木旅馆逛了个遍。 安羽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纸和笔，就着墙壁画出了旅馆的平面图。 “仅就面积来说，我觉得这个旅馆应该能够胜任‘通识学校’的功能。但我们需要把房间之间的墙壁打破，这一点会不会影响建筑的受力和结构，就得交给和瓶计算了。” 安羽指着其中的几块区域：“这几面和这几面墙打通之后，一层刚好就被分成三个房间；二层需要额外打通这几面墙……这样就搞定了。” “嗯……看上去很合理。”谭双干巴巴地说，对于建筑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看着地图，她也分不清这些房间到底对应着她之前见到的哪个房间。 谭双看了一眼发在公会频道的消息：“那按照计划，咱俩的下一个任务是处理教材印刷问题——主城走一趟呗。” 玩家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传送到开启的任意一个传送点上，并不需要他们本人到传送点上才能传送到其他传送点。 这是为了防止某些操作清奇的玩家把自己卡住，最后不得不强退才能脱离困境。 经过了一段几秒钟的过场动画之后，谭双和安羽就站在了主城的出生点上。 “早上好啊，约书亚！” 谭双和安羽与约书亚的合作近来变得更加紧密了，当然，主要是她们俩单方面的。 随着玩家活动范围的扩大，也随着地图的更新换代，谭双与安羽这二人组——有时候还包括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作为她们的“供货商”，流进约书亚手里的铜币也越来越多。 尽管约书亚来说，这些铜币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他不像奥利维亚有五环的超凡等级，奥利维亚即使人在诺若米城，即使现在去了王都，也能在主城留下化身应付玩家；约书亚没办法使用魔法化身，只能本体留在主城，不能满世界乱跑。 虽然他也不想乱跑，有个地方能安定下来、平时还能做做自己喜欢的手工，给别人帮上点忙……他已经很满足了。 “早上好，两位朋友。”约书亚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了吗？” 一段时间下来，约书亚对于这两位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两个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过来找自己，绝对是又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嘿嘿……”谭双笑了笑，“就是想请你帮忙印刷一点东西。” “又是那些地图吗？我听说你们得到了诺若米领，诺若米城和艾维里奇的地图之前已经做好了，是海尔兰和赛尔顿的地图吗？” 虽然身在主城，但约书亚的消息可一点也不闭塞。玩家们闲谈的时候透露出的消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庄饮年和奥利维亚也时不时会告诉他一些最新的情况。 “是别的东西，”安羽摇了摇头，“海尔兰镇和赛尔顿镇的地图我们还没画出来呢——而且乐意去那边的玩家也不多，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做。” “我们希望你以后能帮我们印刷一些书籍，”谭双思索了片刻，“数量应该不会很多，也就……一两千本吧？” “……一两千？”如果这真的是一款游戏，那这时候约书亚的头上应该已经恰到好处地冒出问号了。 “是啊，一两千。”谭双点了点头，“应该不算很多吧？平时不是经常印上万份地图的吗？” “如果你说的书只有十页，那可能不算特别多。”约书亚很想问问这些家伙对自己和转印术到底有什么误解，那上万份地图可是他熬几个夜才能做出来的啊！ 谭双和安羽对视了一眼：“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页数，但十页之内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好吧，看来为了不让我们的合作伙伴英年早逝，咱们只能换一个印刷方法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谭双耸了耸肩。“之前看他印刷地图那么轻松的样子，还以为印两本教材不算什么呢。” 约书亚刚才仔细地为她们分析了使用一次转印术需要的施法时间，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要印刷一千本一百页的教材，他大概得不眠不休地印半个月。 “我正在公会频道里集思广益呢，”安羽显然是因为盯着聊天界面的回复，所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陈韶建议咱俩大力出奇迹，多拉几个法师一块儿印刷——拉十五个一天就能印完了。” “啊……是她能提出来的方法。”谭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不是不行吧……实在没主意的话，这么干也行。” 安羽对这个建议不太满意：“我们以后肯定要印刷更多东西，总靠大力出奇迹怎么行？暂时凑合用还行，长期规划中，肯定要……” “你怎么说着说着没声了？” 安羽抬起一只手：“等下，夏阡发了条消息……他说理论上有可能解析转印术的法术模型，然后用符文对法术模型加以描述，做出转印术的法阵。” “那他什么时候能研究出来？”谭双充满希冀地问。 “‘研究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能是开始研究之后的第一个小时，也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不是我说的，这是他的原话。” “啊……”谭双仰头看天，“那这波教材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大力出奇迹？” 谭双正要把头再低下，突然瞥见身边的安羽眼神一亮。“怎么了，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出现了？” 安羽一只手拍在谭双的头顶上：“你不会自己看嘛？！为什么一定要我转述啊？” “我这不是懒得……”谭双悻悻地打开公会频道，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条消息。 展融：【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有点太拘泥于魔法侧的东西了？说起印刷问题的话，第一个想到的不应该是活字印刷术吗？我觉得这个在当下应该可以实现吧？】 “确实啊……”谭双托着自己的下巴，“这个克里格语也是字母文字，用起活字印刷有先天优势。感觉这个想法……有搞头啊。” “走，我们现在去找盖革计数器，让他帮忙做一批活字出来。”安羽说干就干，拉着谭双往科学理事会“基地”的方向走去——每个公会都在主城有一片土地，科学理事会自然也不例外。 科学理事会的基地上有几个建筑，绝大多数是在这片地被划分为科学理事会所有之前、玩家们在重建城市任务中修复搭建的，不过科学理事会自己后来也盖了两栋小楼。 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到其中一个小楼门口，先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根本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与其说她们的敲门是请示，倒不如说是通知。 在屋里坐在他专用的工作台背后的盖革计数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从他压根没有离开座位去开门的意思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房间里堆积着很多个纸箱，最上方的一些纸箱大大咧咧地敞着，能够看到里面的金属锭和金属丝，其中一些金属明显有被取用过的痕迹。 盖革计数器的手上正在摆弄着一根长条状的金属，长条的末端是一小块近似于长方体的金属块。 “这是……”谭双好奇地凑上前，然后看见那金属块的其中一面上，突出着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v”。 “打字机的字块和连杆——正式名称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是这么称呼它们的。”盖革计数器头也不抬地回答，“当你按下按键，对应的字块就会在连杆的带动下，砸在墨带上，墨带下方的纸就会留下字母的痕迹。我正在思考怎么让这些字块在收回的时候别卡得那么厉害。” “我有一个问题，”安羽指着字块上的字母，“这个打字机不是要提供给市政厅的吗？为什么上面是英文字母，不应该改成克里格语字母吗？” “这只是试做品，”盖革计数器依然在摆弄着打字机的元件，“我现在可没心思考虑在字块上印什么字母的问题，能让这玩意正常运作我就烧高香了。” “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安羽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克里格语有三十二个字母，所以如果你按照原版的打字机为蓝本，就会有六个字母没地方放了——键盘可能也需要重新布局。” “……”盖革计数器不仅手上的动作停了，嘴里也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带着些自暴自弃地把手上的元件扔在桌子上，然后把双手枕在脑后：“你们是来催打字机的进度的？ “如你们所见，就在刚才打字机的研发进度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后退。或者应该说事实证明，我之前对研发进度的预期是完全错误的。” “不，我们是来请你做一批字块的。”谭双注意到了盖革计数器的视线，“不是打字机的字块，是活字印刷术的字块。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俩负责教材印刷问题，我们想试试活字印刷术。” “……唉。”盖革计数器叹了口气，“你们等会儿，我现在就开工——至少这能让我把心思从失败中移开。” 盖革计数器从一个敞着口的箱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锭，这金属锭上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被用勺子挖着吃了一半的盒装冰激凌。 把这块金属放在眼前之后，盖革计数器开始动用炼金术师的基本能力。 金属的一角仿佛融化的冰激凌，开始渐渐具有的流体的特性，即将从“冰激凌”上滴落。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这滴金属，然后融化的部分以这一滴为核心越聚越多。 几秒钟之后，一块小拇指大的流体金属便从金属锭上脱离了下来，悬浮在空中，并在金属锭上留下了一小块坑洼的痕迹。 在盖革计数器的操纵下，过了大约一分钟，这滴金属渐渐变得棱角分明了起来。 最开始出现的是一条棱，然后出现了与其垂直的另外四条棱边和两个顶点，接着其他几条棱依次被塑造出来，最后被棱边所包围的平面被某个无形的力道所抹平——一个看上去相当完美的正方体就出现了。 但盖革计数器自己非常清楚，这只是看上去完美而已。别的不说，只要拿量角器量一下，就会发现那些棱边其实并不那么垂直，六个平面之间的角度也有细小的误差。 这些误差大抵由两个原因造成，一是盖革计数器自己的空间想象能力，他在脑海中构建的图形就不够精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如此。 第二个原因则是作为一级炼金术师的他在金属操纵能力方面的局限，即使比照着尺子和量角器，即使他脑海中的图形精确无比，最终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会有些差距。 这就是通常人们说的“脑子会了，手没会”——虽然能力本身只要用意念就能动用，但能力的等级不够，就相当于寻常人做手工的“手笨”。 “你怎么停下了？”谭双问，“魔力不够了？” “……我不知道克里格语的字母长什么样。”盖革计数器有些尴尬地说，如果他了解过克里格语，或者哪怕看过维因诺尔的克里格语考据视频，也就不会出现打字机的问题了。 “……” 这个问题同样难倒了谭双跟安羽，虽然她们两个都见过用克里格语书写的内容，也记得个别字母，但全部三十二个字母长什么样……她们还真默写不出来。 “等会儿，我问问卫澜——她肯定知道。”安羽说着便开始在公会频道发消息。 “我看到公会频道的图片了，”盖革计数器点了点头，卫澜手写了一份克里格语的字母表，截屏然后把图片发了过来。“我现在就开始做，但估计得……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完成一套。” 盖革计数器算上了冥想回复魔力的时间，这已经是比较乐观的估计了，毕竟他塑造金属的效率还和集中力有关，重复工作做多了难免精神涣散，效率肯定比现在要降低不少。 盖革计数器一边说着，一边从金属锭上薅下来很小一滴金属，把这一滴金属塑造成克里格语字母表的第一个字母的镜像的样子，然后把这个字母融合到金属正方体的表面。 “来，看看效果，能满足活字印刷的需要吗？”盖革计数器把刚刚做好的字块交到谭双手上，虽然炼金术师在塑造金属的时候像是把金属熔化了，但实际上金属的温度并不高——炼金术师塑造金属更像是在捏橡皮泥。 “看着还可以的样子……有墨水吗？”谭双戳了戳旁边的安羽，“我试试你能不能印出文字。” “我有钢笔，或许能挤出点墨水来。”安羽掏出插在口袋里的钢笔，把钢笔拧开，挤了一点墨水到字块上。 “诶呦！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啊？都滴我手上了！”谭双手足无措地想找张纸擦擦，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附近压根没有纸巾这种东西——玩家基本用不着这种东西，只有Npc才可能有。 “可恶……一会儿得死一次重置状态了。”谭双甩了甩手，“来张纸让我试试啊。” 安羽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了一页下来，放在工作台上。谭双龇牙咧嘴地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沾满墨水的字块，像盖印章一样把字块压在了纸上。 然后，积蓄在字块表面和谭双的手指缝里的墨水一股脑地流了下来，在纸上面留下一块圆形的墨渍。 “这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啊！”谭双一副嫌弃自己的手嫌弃得要死的样子。 盖革计数器有些无语：“活字印刷不是这么用的吧……借我纸笔一用。” 他三两下在纸上画了一份简图：“虽然我不了解真正的活字印刷术，但按照我的想法，或许可以这样……” 首先是一块木板，木板上有固定活字的横向凹槽，四周有防止活字掉落的凸起的四边。 “这样，活字可以按行摆放在底板上。木板具体的大小和行列数要看印刷用纸的大小，需要比纸张略小一点。” 然后是两个滚轮，分别位于木板的两头。 “第一个滚轮在我看来应该是空心的，可以向里面注入墨水，表面可以采用吸水材料，来确保墨水稳定而少量地流出。 “在开始印刷的时候，这个滚轮应该从排好版的活字上滚过，把适量墨水覆盖到活字表面。 “然后把需要印刷的纸张放上去，由第二个滚轮在活字上压实，把活字上的墨水转移到纸张上——这是一个印刷流程。” “的确，这样就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事故了。”安羽点了点头，“但这个结构会不会太复杂了？做起来有困难吗？” 盖革计数器的眼神和语气显得都有些幽怨：“你觉得，在我把打字机都快做完的时候，跟我提结构复杂还有任何意义吗？” “……不是我让你做的，”安羽立刻决定甩锅，“是那奸商看上市政厅的市场才要求制作打字机的啊！” “唉……”盖革计数器幽幽地叹了口气，“总之，这个设备的难度应该不算太高，但因为体积比较大，算上设计的时间……至少得十几个小时才能做出来吧。” “那我们明天来找你，看看活字印刷术的试做结果如何。”谭双挥了挥手，这就打算告辞了。 “等等！”盖革计数器叫住了她，“你是不是对我和活字印刷术都有什么误会？你到底是以为只要一套活字就能印刷出书籍来，还是以为我可以不眠不休地连续干二十多个小时啊？！” “呃……就不能都以为吗？”谭双干巴巴地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能不眠不休……不对，为什么一套活字不行啊？” 盖革计数器无语地扶额：“一页书上面至少有三四百个字母吧？一套才三十二个怎么可能够用？还得留出常用字母的余量——至少做二十套才可能印刷出书籍来吧？！” “基本的识字教材可能用不着那么多字母……”谭双语气并不是那么强硬地狡辩道，“好吧，我问问卫澜，教材的编写她说她来负责。” “说到底，这教材不是根本还没编出来吗？！”盖革计数器简直想把刚做出来的字块糊到谭双脸上，“那你们在印刷问题上急个屁啊！至少等书编写出来，再来问我‘一天能不能出货’这种问题吧！” 被盖革计数器狠狠地抱怨了一顿之后，谭双拉着安羽跟逃命似的离开了盖革计数器的工作室——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留下一句让盖革计数器更加火冒三丈的话。 “我们两天后来玩活字印刷术！还有，别忘了打字机的事情哦！” 离开盖革计数器的办公室后，谭双悠闲地把双手枕在脑后：“这下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吧？接下来要不去哪里逛会儿玩玩？这两天简直累死个人啊，没完没了地开会和交接，市政厅有些人说的话，我戴着语言通晓徽章都听不懂。” 安羽对这一点也深有所感，她单手扶额：“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打个游戏还得学习行政管理、财务管理……知识。这两天我感觉自己都比在学校的时候听课还要认真了。” “和瓶跟言观还真是捡了个好差事啊，”谭双鼓起腮帮子，“我们在干活的时候，这俩在赌场玩——我也要去！” 安羽抿了抿嘴唇：“不是我想打击你啊，但我感觉按照你这个眼神和记忆力，跑到赌场里就是纯粹的水鱼。要是把市政厅的经费交到你手上，两个小时之内你就能输光了吧？” “我又没说要用市政厅的经费玩——和瓶跟言观已经测试过了，用市政厅经费当本金是不行的。”谭双满不在乎地说，“我当然是要用我自己的钱玩。” “嗯……”安羽沉吟道，“我倒不是反对你去玩。只是我想搞清楚，你是奔着赢钱去的呢，还是奔着输钱去的呢？” “我还没蠢到以为自己能从赌场手上赢钱好吧，十把输九把半我就满足了。”谭双随手弹起一枚铜币，然后接住了它。“但也不至于说我就是奔着输钱去的吧？我只是现实中没玩过所以想试一试而已！” “十把输九把半倒也不至于，我听说赌场为了把赌徒套牢，都不会让人一下子输个精光或者一直输下去的。肯定得给一点甜头才能诱惑人继续玩下去，所以输赢可能七三开或者六四开？但肯定让你输多赢少、输大赢小。” 谭双翻了翻自己的口袋：“现金不多了啊，陪我去趟银行——你要不要也来两把？我打算取五个银币，输光了就撤。” 由于需要将游戏货币在诺若米领范围内进行推广，也随着玩家们财富的积累——主要是科学理事会这个狗大户的财富积累，游戏内也推出了其他材质和价值的金属货币，方便玩家携带和花费。 在庄饮年生活的时代，地球上的铜、银、金三种金属，后者的单价都差不多相当于前者的一百倍。当这三种金属被铸造成重量相等的钱币之后，庄饮年官方规定的汇率也就是一万比一百比一。 五枚银币，那就是五百枚铜币。对于寻常玩家来说或许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但对于如今每出一版地图都能赚上万铜币的谭双来说，这点小钱在赌博中输掉，根本不能算是损失——充其量只是买开心而已。 安羽的身家，也和谭双相仿——或者对于她们来说，这一切本就是“她们俩的身家”。 原本在银行建成之后，很多玩家就已经放弃了现金这种不方便的东西。 如果是纸币还好，装一大包铜币到处跑……真没多少人受得住这个。 反正在主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接入了幻术体系，用显示在幻术体系中的数字进行交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以至于游戏里的铜币一度沦为炼金术师玩家的材料——在占领诺若米领之前，玩家们可没有方便的金属材料来源。还是在得到诺若米领之后，才有玩家从当地购得了各种金属铸锭。 但到了诺若米领，幻术体系里的数字立刻就不管用了。接入幻术体系的Npc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Npc都不接受幻术体系里的那一点数字。 虽然这些不接受电子货币的Npc都不是玩家必须要接触的功能性Npc，如果只是想完成任务，那不跟那些平民Npc打交道也完全可以。 不过对于想要深度体验游戏内容的玩家来说，这种时候现金的必要性就体现出来了，银行的存取款业务也因此又热闹了起来。 “嗯……好吧，我也来两把好了。”安羽没多做犹豫就答应了谭双的提议，反正只是游戏，玩两把就玩两把——输的钱就当雇人陪自己玩的花费了。 …… 诺若米城内，“黄金之轮”赌场。 这家“黄金之轮”赌场是诺若米城内最大的赌场，似乎是卡特家族的某位旁支成员的产业。 不过这个旁支，是相当偏僻的旁支了——根据家族谱系的记录，这家赌场主人跟伊莎波的血缘关系，恐怕还没有奥利维亚和伊莎波的血缘关系近。 要知道，奥利维亚和伊莎波可是差了足足十几代人。 也不知是法律规定的缘故，还是家族内部的约定，甚至仅仅是一个惯例。总之，在伊莎波公开的税务明细上，这家“黄金之轮”赌场至少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从没交过一枚铜币的税。 于是，现在有人来用一种不那么寻常的方式收取税金了。 “黄金之轮”赌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有着众多的黄金装饰。 不知是纯金还是镀金的装饰镶嵌在暗红色的绒布墙壁上，古老的吊灯上燃烧着七十二根蜡烛，蜡烛的光辉并不十分明亮，让整个赌场笼罩在一种有点阴暗的氛围中。 虽然为了防止被赌场拉进黑名单，和瓶与言观都变换了一副本地人的样子，但因为他们两个头上顶着的明晃晃的Id，谭双和安羽还是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们。 第126章 另类的收税方法 头上顶着“水落石破”这个Id的言观一副本地绅士的打扮，穿戴着整齐的礼服和礼帽，胸前别着一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蓝宝石饰品。 他和穿着赌场暗红色制服的荷官坐在一张铺着绿色绒布的方桌两侧，言观的手边还放着一个高脚杯，杯中浅浅地盛着一点紫红色的酒液。 谭双和安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与荷官似乎刚结束了一盘赌局。言观正在用一个慢条斯理的动作收拢赌桌上的筹码——他的另一侧手边，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谭双和安羽无法从这堆筹码上看出，其中有多少是言观自己带来的，又有多少是他从荷官手上赢下来的。 但看那位中年荷官尽管竭力抑制也难以掩饰的糟糕神情，和顺着他的两鬓淌到下巴、然后滴落在裤子上的汗水，不难猜出言观在过去的一段时间肯定是大获全胜。 谭双与安羽本想凑到言观跟前观战，却双双收到了言观发来的消息。 言观：【提醒你们一句，要是打算跟我和和瓶搭话的话，换身衣服和模样再来，然后把你们的语言通晓徽章戴在隐蔽的地方。虽然已经决定来一次换一次样子了，但最好还是别暴露玩家的身份。】 谭双跟安羽对视了一眼，这对她俩来说算是传统艺能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她们跑到赌场的洗手间换了个模样也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光明正大地接近了言观。 趁着荷官收牌洗牌的间隙，言观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然后顺便在心里清点了一下属于自己的筹码。 尽管很多筹码彼此遮挡着，尽管他压根没有把“视线”投射到那堆筹码上，他还是很轻松地数清了筹码的数量——一百四十个整。 言观给自己今天定下的指标是三百个，但看这位荷官的样子，自己要是在他这儿赢下三百个筹码，他下班之后立马就会刀了自己。所以再来一盘之后就见好就收吧，接下来该宰一宰造访赌场的肥羊了。 “你们在玩什么？”谭双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言观的耳边响起，言观却对于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同伴没有半分意外。 他悠然自得地放下杯子，“二十三点。” “我只听说过二十一点，”安羽道，“二十三点是什么？这个地方的特色娱乐项目？” 言观语气平淡地说：“就是你想的那个二十一点，只不过点数要求变成了二十三而已，而且纸牌的花色长得不太一样，但没有本质区别。” 说话间，荷官已经把牌洗好了。他看着言观的眼睛，用眼神询问他是否继续。 说实话，在他几十年的荷官职业生涯中，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发自内心地希望坐在自己对面的赌徒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现在就是其中一次，而剩下的几次，不是遇到了千术高超的老千，就是遇到了感知能力超乎常人的超凡者。 但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看上去哪个都不像。 作为一位职业荷官，他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就算是遇上老千，只要不是老千中的佼佼者，他往往也能识破对方出千的手法并当场抓获对方，顺便让对方留下点什么再走。 即便偶尔他会遇到连他也识破不了的老千，但他始终也会有一种“这家伙出千了”的感觉，总有些可疑的蛛丝马迹会激活这种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直觉——有时候他能顺着直觉抓住对方的小辫子，有时候不能。 但这个人……他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的两只手从来都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眼神也从来没有游移或到处乱飘。他没有任何可疑的小动作，自己的身后也没站着可以给对方打信号的同伙…… 他似乎就是在普通地收下自己递过来的牌，普通地思考、普通地选择继续叫牌或是停牌。 但一个不出千的人，怎么可能在赌桌上拥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胜率呢？ 除非这个世界的数学规则出了什么问题——比方说，这是个百分之一百六十的世界之类的。 至于强大的超凡者……虽然很多超凡者都会掩饰自己的气息和威压，但绝大多数超凡者是没有掩饰自己身体本能的习惯的。 不管是呼吸的频率和节奏也好、行走时候的平衡和步伐也罢……除了被认为独属于超凡者的气息之外，其实还有很多额外的东西能揭示超凡者的身份。 根据他的观察，自己对面的这家伙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不是超凡者，即使赶上这最后一成，也绝对不是“强大”的超凡者。 这位荷官没有在自己的思绪里停留太久，因为言观的声音很快传来：“继续吧，还是老样子，十个筹码。” 在“黄金之轮”，一枚筹码的价值和一枚标准初版小圆银币的价值相当，大概相当于现在游戏中的两枚银币。 荷官用看起来不那么平静的双手给他自己和言观各发了两张牌，他自己的是一张明牌和一张暗牌，言观的两张都是明牌。 荷官的明牌是一张9，言观的两张明牌则分别是6和q——现在他们明面上的点数是9和16。 自己这边是十六点，而对方…… 9和Ace，所以是二十点么。 牌堆上的牌，从上到下分别是Ace、5、3、q…… 自己先手叫牌，可以拿到一张Ace算作一点，总计十七点；荷官这时候若是停牌，自己再拿一张5，总计22点，是自己赢。若是不停牌，那荷官拿到5，总计15点，自己拿3，总计20点；荷官若是不停牌拿到q，总计25点直接爆牌，还是自己赢。 算下来，稳赢的一盘啊…… 言观又推出十个筹码：“加注。” 按照这里的游戏规则，只有在叫牌的时候才能加注，所以言观也不必特意声明叫牌，荷官就把最上方的一张发给了他。 发完牌，荷官干脆利落地宣布了自己停牌。 “叫牌。”言观端起自己的高脚杯，没有悬念的胜负，其实还挺无聊的。 就在他想要把杯子送到唇边的时候，他的“视线”敏锐地“看”到了什么。 他重重放下杯子，语气中没有丝毫笑意：“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尝试着发最后一张牌的。” 荷官的手略微僵硬了片刻，然后他脸色如常把最上方的5发给了言观 而言观也从善如流地忽视了那张差一点就被发到自己手上、让自己爆牌的10。 第127章 有迹可循的世界 收拢起四十枚筹码之后，言观顺势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从容地起身：“或许我该换点东西玩了。” 对面的荷官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言观赢走的钱还没有达到某条界限，但跟一个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家伙对局……果然还是很有压力啊。 他的眼睛立刻开始在其他赌客身上游走，寻找着适合作为自己“猎物”的家伙。 他总要把损失的这部分“业绩”从其他人身上找回来。 “今天赢了多少啊？”谭双好奇地看着那些装在一个小包袱里的筹码，“看上去……有个两百枚？” “差不多，”言观点了点头，“有三枚金币的价值吧。” “这样就结束了？感觉资金还是很紧张啊。” “换个项目而已——你们是来视察工作的，还是来玩的？” “当然来玩了，谁会闲的没事跑来视察别人的工作啊？你有什么推荐的项目吗？”谭双双手抱胸。 言观环视了一圈，诚恳地说：“说实话，我推荐你们别玩，反正肯定要输。当然如果你们就是想花钱找人陪着玩一会儿，那看你们想要玩什么了。 “不过不管你们玩什么，我都建议你们先看别人玩，然后再直接找荷官问明白游戏规则。这里有很多……具有特色的项目，不少相似的项目还有隐约的差别，贸然上场会很吃亏。” 几人一边说一边走着，言观也在寻找着适合自己的项目——他本人更加倾向于纸牌游戏，只有在这种游戏中，他的“优势”才能得到最大化的发挥。 言观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坦白说，他并不是很习惯用眼睛来看东西。同样的，其实他也不适应用耳朵来听、用手指触摸、用舌头品尝…… 他更乐意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去感知，那就是“感知”本身。 言观的“视线”扫过整个赌场，不管是倒扣在桌子上的牌面、抽屉里放置的东西……他的“视野”从四面八方观察着这个区域。 “德州……不，感觉更像奥马哈扑克。” 赌场一角的项目吸引了言观，他调整了自己的方向，向着正在进行一种“类·奥马哈扑克”的游戏的赌桌走去。 言观伸手指了赌场的一个方向：“如果你们要找和瓶的话，她就在那边。我去打两盘奥马哈。” “奥马哈是啥？”谭双戳了戳身边的安羽。 安羽摊开双手：“不知道——走吧，咱俩也找点适合咱俩的智商的游戏玩玩。” “要是赌场有UNo玩就好了……”谭双一边走一边嘀咕道。 …… 赌场的另一角，放置着一个非常醒目的木质轮盘，轮盘上正有一颗指头大小的铜质小球在不断滚动着。 这似乎是一种这个世界特色的“轮盘赌”，一场轮盘赌会持续足足半个小时，而且在轮盘赌开始后的前二十分钟都可以下注。 此时一场轮盘赌正走到了尾声，轮盘和小球转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缓慢，只差一点点就要落到宣告结果的格子里。 把自己的筹码尽数押在“红色9”上的和瓶静静地看着铜质小球滚过红色7，落向红色8，连眨眼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投注在红色8上的赌徒已经激动地发出了叫嚷的声音，然而那颗小球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撞上了红色8和红色9之间的挡板，缓慢而坚定地落到了红色9的区间上。 和瓶只是平静至极地收拢了自己赢来的筹码，等到下一场游戏开始之后，她就又机械化地押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并站在这里静静等待着下一次收获。 与其说她是一个赌徒，不如说她更像一个“农民”——种下筹码之后，只要耐心等待收获就可以了。 和瓶百无聊赖地弹起一枚金币，金币在空中飞转，在赌场的灯光照耀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正面，她想。 然后和瓶伸出手在金币即将落下的地方接住了它，松开紧握的拳头之后，金币正面的圆环之月图像出现在她眼前。 要让和瓶自己来说的话，她其实不喜欢轮盘赌、骰子游戏之类她可以稳赢的赌博项目——赌博的乐趣就在于风险。她更乐意玩一些需要动脑子而不是依靠本能就能算出结果的项目，比如纸牌。 但她今天不是来找乐子，而是来为市政管理委员会赚经费来的，自然就不能想玩什么玩什么，而必须瞄着胜率最高的项目来玩了。 和瓶的目光投射到那颗凝聚了很多人的期望的铜质小球上，对于绝大多数在这场游戏中投注的赌徒来说，这颗小球经过半个小时的旋转之后，最终将会落到哪一个区间是不可预估的、只能依靠纯粹运气的“赌博”。 但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至少从宏观角度来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存在“纯粹运气”的事情。 小球的重量、体积、初速度、角度、摩擦力、空气阻力；木质轮盘的转速、弹性、布局…… 只要一切影响因素都被确定了，那么由这些影响因素构建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看着一颗长得并没有多少新意的铜质小球滚向既定的结局，属实是没有多少趣味可言。 就在和瓶已经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个牌桌趁着小球还没停下来的时候打两把牌的时候，一双手冷不丁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和瓶差点反手一个肘击把站在自己背后的谭双打晕，好在她侧过身去之后就看到了那明晃晃的Id。 “真是的，不要随随便便站在别人身后拍肩膀啊。”和瓶把还搭在自己肩上的两只爪子扒拉下去，“而且还用这种仿佛女鬼索命一样的方式拍别人的肩膀……你们俩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办完了。”谭双的语气显得有些古怪，“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筹码了啊……” “……”和瓶单手扶额，“你们俩狗大户找我借钱？自己花自己的钱去，不行找那奸商借高利贷。” “好吧……”谭双悻悻地道，“那你有没有什么稳赢的项目推荐给我俩啊？我俩手上就剩最后一个筹码了……” “稳赢还不简单？”和瓶伸出几根手指，“第一，你们俩现在开始跟着我下注，All in几盘很容易就把钱挣回来了。第二，你们两个现在开始配合着搞小动作，找个牌桌，一个人打牌，另一个偷看对手的牌，然后把偷看到的内容私聊发给打牌的那位。 “动动你们俩的脑子，大家都能无痕交流了，出千什么的还不容易吗？” 第128章 “一刻”也不得闲 “看上去，我们的几位成员在赌场玩得都挺愉快的。”夏阡站在只剩他和卫澜两人的会议室的窗户旁边，看着“黄金之轮”的方向。 “只要他们是愉快地挣钱，不是愉快地输钱，我就没意见。”卫澜一边埋首写着什么，一边说道。 过了几秒，当沉默的空气在室内蔓延开来之后，卫澜突然抬起头。 “对了，我昨天收到了一个消息，我觉得你可能想要知道。”卫澜把手里的圆珠笔转了一圈，“有了这个世界的大量文字资料之后，大图书馆的世界线比对终于出结果了。目前找到的最接近这条世界线的世界线，是III世界线，相似度高达99.％。 “在这个相似度的基础上，虽然不能把那条世界线近似等同于这条世界线，但两个世界在规则和基底方面的相似度已经足够为我们提供参考了。” “是吗？”夏阡来了兴趣，“那快来说说，这个世界线的底层规则……” “是‘那个’世界线的底层规则，”卫澜纠正道，“我说过了，这两条世界线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在详细描述那条世界线的事情之前，我觉得有一件事你可能得优先知道。” 卫澜“啪嗒”一声收回了圆珠笔的笔尖，“根据史官回传的报告，那条世界线存在明显的‘真理复合体’的迹象。” 夏阡悠闲晃动着的身躯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了原地，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这份‘工作’，还真是一刻也不得清闲啊……” “但你不务正业已经超过一百年时间了。”卫澜好心提醒道。 …… 庄饮年在诺若米城的城堡里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他愣了十分之一秒才抬起头——最近庄饮年主要的思维线程都放在本体那边，对心智核心的破译和解析是他最近最优先的事项。 所以在诺若米领局势稍微稳定、伊莎波也开始拿的起政务之后，他就抽调了绝大部分思维线程进行研究，而不是处理各种各样的琐事了。 “进。”庄饮年的声音略显迟缓地传来。 一个头发乱得很有特色、仿佛搭个棚子就可以养鸡的青年走了进来，他头上顶着一个庄饮年并不陌生的Id，而这个Id目前基本在“最让庄饮年头疼的玩家清单”上名列榜首。 夏阡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位自称“骸骨荒原领主”的“Npc”，他还是第一次和庄饮年在“游戏”里单独相处——在庄饮年去Any of All采购的时候，两人曾短暂交谈过几次。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店员一号”负责接待客人…… 一位“回归者”么…… 有些奇怪…… 疑惑在他的心头一闪即过，夏阡从容地坐到了庄饮年的对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放在桌子上推到庄饮年面前。 “我作为诺若米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代表，来向领主提出一项申请。”夏阡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这项申请旨在允许本届市政管理委员会以高级魔法知识为饵，用相对合适的价格雇佣施法者作为即将开办的通识学校教师。” 如果说在教育推广方面，哪个问题最让科学理事会头疼，那毫无疑问是“师资问题”。 正如庄饮年以前在整顿市政厅的时候也曾经发愁过的那样，这个世界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只是少，问题其实也没有那么大。但更关键也更致命的一点在于，在这个世界上，识字一直是作为一项“特权”存在的。 要给一位贵族子弟雇佣一个教导他识字的家庭教师，只要价格开得合适，那很多人甚至超凡者都不介意接下这个工作；但要是想让他们教平民识字——除非那个平民是他们以超凡者身份收下的学生，或是开出一个高到离谱的价格，而且对方刚好缺钱，否则他们压根不会看一眼这个工作。 以庄饮年为首的《神话默示录》势力，要说穷到吃糠咽菜吧……那也不至于。毕竟有庄饮年这个两界倒爷在呢，像瓷器、香料等这个地方的奢侈品，在地球就是烂大街的东西。倒一次手，至少几十上百个金币还是有的。 但要说他们富到能用“钞能力”打动识字特权阶级，让他们愿意下放自己的“特权”……那恐怕也有点难度。 科学理事会向庄饮年提出的方案，就是换了一个“饵”——或许我们没有足够打动他们的“钞能力”，但我们……或者说庄饮年手上有一笔巨额的“财富”。 那就是庄饮年身为九环法师所掌握的“知识”。 超凡者们或许不愿意为了金钱而纡尊降贵，但至少对于施法者来说，知识的价值……恐怕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科学理事会给出了一份非常详实准确的可行性调查和具体计划，甚至细致到了拉人入伙时候的话术和如何观察目标对症下药去引诱目标上钩的方法指导。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庄饮年心里觉得，这些内容有至少九成的可能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奸商写的。 飞快地看完了整份计划之后，庄饮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可行性、而且很可能在当下是最优选的计划。 虽然庄饮年现在是九环法师，但他也是一步一步从学徒走上来的，他很清楚九环法师亲自传授的知识对于那些中低阶甚至部分高阶的法师有多大的吸引力。 要是在他中阶或者低阶的时候有这样的好事，别说让他教书了，就是让他跳进粪坑游泳……呃，这个还是算了吧。 顺带一提，当初c逝和劣质饮料在诺若米城引发的那场粪坑爆炸事件，在后来的诺若米城治理中还产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诺若米城的相关从业人员拒绝在随时可能爆炸的粪坑附近工作，诺若米城的粪便一度无人清理…… 后来还是管辖着粪便产业的某位灰色“巨头”发了话，并且在粪坑旁边配备了二十四小时安保人员，这场骚动才得以平息。 第129章 备选计划与备选计划2 但真要动用庄饮年作为九环法师的影响力，来招募合适的教师的话……那庄饮年还真有点难处。 虽然南、北欧若蓝王国的通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可以看作一张废纸，甚至有时候一些如同庄饮年一样不那么正派的超凡者，还会把通缉令上的赏金当做彰显自己身价和实力的一种证明。 但安宁教会的安抚名单，可就不是写着玩玩而已了。 按照教会的规定，任何神职人员在目击安抚目标、或寻找到有关安抚目标的痕迹之后，如果能自行处理，就要立刻追查、处理目标；如果无法自行处理，则要立即向上级汇报，由上级派遣专业人士进行处理。 根据庄饮年几百年来的经验，从地方教堂神职人员目击到他，到教会裁判庭的追兵赶到当地，平均时长不超过一周——最快的一次甚至是第二天就到了。 而那些时候，还不是神战在即的现在。如今加上“候选人”的debuff之后，庄饮年觉得自己的行踪只要直接暴露在安宁教会面前，不出三天裁判庭的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当然，在庄饮年已经熟练掌握时空位移术的现在，安宁教会裁判庭的追兵虽然依旧让人头疼，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是危及生命的大敌了。 毕竟，打不过他总还可以跑嘛，跑去地球避几个月风头，回来照样可以逍遥自在。在神战在即的当下，安宁教会裁判庭的人才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而无休止地蹲守下去呢。 但如果可以的话，庄饮年还是想尽可能晚一些暴露在安宁教会面前——他能跑，他的领地恐怕跑不了。 因此，要用庄饮年的名义去招募通识学校的教师，虽然具有很高的可行性，但背后蕴藏的风险却也同样巨大。 除非庄饮年跑去非常远的国家招募，这样才有可能让消息在一年之内不传进安宁教会的耳朵里。但问题是离得远的几个王国……它们的官方语言也不是克里格语啊。 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克里格城邦联合比较合适。但克里格城邦联合与北欧若蓝王国接壤，也就可以等同于与安宁教会接壤。 而且克里格城邦联合是一个城邦制的“国家”，也有几个城邦本身就是安宁教会的教区，在这里把消息传开，也只是比从南欧若蓝王国本地招募风险小一点而已。 只是这点原因就很难对代表科学理事会而来的这位奸商解释了，庄饮年的神情显得有些为难，他正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来尽可能简短地描述自己的处境。 不过还没等庄饮年开口，那位总是和善而殷勤地笑着的奸商似乎就已经看出了他的为难，率先说道： “我们的第一份计划是建立在我们目前对这里的了解之上的，因为初来乍到不久，难免有误会和不了解的地方。如果我们的计划因此而产生了缺陷的话，我个人还准备了备选计划。” 夏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位于异界漂泊了数百年的回归者，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在顾虑些什么，但看来想把这位回归者本身当做资源来运作，恐怕是有些困难了。 啧，大好的资源，真是可惜了啊…… “如果您不介意授权我们采用特殊手段的话，我们可以制订一条法律，宣布‘在未向市政厅进行报备审批的情况下动用超凡力量’属于违法行为。 “违反该项法律法规的超凡者将被处以……比方说一个月的义务劳动惩罚，惩罚的具体方式就是在通识学校担任教师。我们将会为这些人制订详细的评比考核标准，来决定是否减刑或是延长刑期。 “根据诺若米城的统计数据，诺若米城内的各种非官方超凡者数量就有五十多位——其中绝大部分是学徒\/侍从位阶。如果算上诺若米领其余城镇的超凡者，总数可能可以达到一百。 “相比原本的计划，这项计划有几个显着的好处。第一，这个计划本身基本可以由我们市政管理委员会独立完成，比起原本的计划更为简便； “第二，比起利诱或是雇佣，我们只需要向这些劳动改造人员提供基本的生活条件或最低薪资，可以极大地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第三，这项计划同时还有助于我们完善超凡者的管理体系，提升城市治安。在满足通识学校需求的基础上，额外的超凡者还可以应用在其他领域，产生种种效益……” “……”庄饮年看着这位坐在自己面前，仿佛永远带着温和笑容的青年，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为了几个高级Npc去搞绑架胁迫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低端了！ 但庄饮年到底比夏阡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稍加思索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个隐藏在这个计划中的问题。 “这个计划本身，具有极大的价值——在超凡监管方面的价值。但你可能严重高估了民间超凡者的文化水平，诺若米城确实有五十多位超凡者不假，但法师以外的超凡者，尤其是低阶以下的超凡者，恐怕未必全部识字。 “诺若米城的五十多个超凡者中，有五个识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庄饮年摇了摇头，“这些混迹在城镇之间的超凡者，大多并不是打算在超凡之路上走下去的货真价实的超凡者。他们只是粗浅地掌握着一点超凡力量，然后用这种力量生存而已。 “成为‘法师学徒’的目的只是为了用那些戏法坑蒙拐骗，成为‘游侠侍从’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在打猎的时候能有更多的收获…… “对于这些人来说，更高的超凡等级没有意义，为此而增长学识也完全没有必要——他们只是凭着一点希冀和好运，摸到了超凡力量的边缘，并满足于此…… “所以这些‘超凡者’的识字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们绝大多数不足以作为通识学校的教师。” “好吧，”夏阡的语气中看不到多少失望，“看来我们还有必要谈一谈备选计划的备选计划了。” 第130章 “晋升” “虽然不知道第一个计划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我刚才对第一个计划进行了一些针对性的修改，或许可以让最初的计划焕发生机。” 夏阡双手交叠着放在下巴的下方：“我们可以把这次招募包装成一个骗局，在说辞上动些手脚，让这次招募充斥着可疑的气息。 “这种情况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次认真的招募，背后很可能存在某种阴谋——没准就会把人的腰子噶了。 “这样，没人想得到作为饵食的魔法知识是真的，即使引来了什么人的注意，他们的注意也注定局限在‘骗局’本身，而不会想到被刻意鼓吹得天花乱坠的内容是真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放几个烟幕弹，暗示这场骗局和某些邪教组织有关系，就更可以遮蔽那些人的视线，没人会想到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招募人手。” “……如果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一场骗局的话，不是根本就不会有人响应吗？” “不不不……”夏阡摆了摆手，“我觉得你低估了傻子的数量，不管再怎么低劣的骗术，只要找准了目标群体，照样有人会上钩的。 “毕竟……总有人战胜不了自己的贪婪。‘万一是真的呢’——他们自己会这样说服自己的。” 的确，人在作为旁观者的时候，都是足够清醒冷静的。但当足够分量的饵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就未必还能清醒冷静了。 其实就连庄饮年自己，也不是没有上过当。在他疯狂地追寻时空系法术作为回家的希望的时候，安宁教会就曾经以某个时空系法术为饵，钓上了庄饮年。 在那个时候，他不是没有对安全问题产生过顾虑，但时空系法术的分量，在他内心的天平上实在是太重了，重到他甘愿冒生命危险的地步。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是安宁教会的人马团灭在了当场，但庄饮年也完全不能算全身而退。 这样算来，即使把这次招募包装为骗局，也未必没人上钩。 “而且……”夏阡脸上的笑意更加显着了，“既然是被骗来的，那我们不把他们的心肝脾胃肾拆件卖了，已经算是很优待他们了。轻信的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我们就承担起培育他们的反诈意识的责任吧。 “我觉得几年的义务劳动非常有助于培养他们的反诈意识，当然，作为奖励也可以偶尔兑现一些我们画下的大饼。 “综上所述，这个计划的主旨就在于侥幸心理和来都来了，只要受害者被我们拐来，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就由不得他们了。” 从绑架犯晋升到诱拐犯么…… 庄饮年单手扶额，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具有可行性，风险也最低的计划了。推广基础教育也是他想在诺若米城做的，如果不利用这种方法“招募”教师的话，属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短暂地思索了几分钟之后，庄饮年点头通过了这个计划，并让他们尽快讨论出一个详细的章程，等到计划执行的时候，庄饮年会亲自从旁辅助。 “然后，还有第二件事情。”夏阡抽出薄薄的一张纸，“这是计划于今晚的市政管理委员会会议中讨论的内容，我觉得有必要事先告知……” …… 夏阡回到位于市政厅的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不过还有部分科学理事会的成员没有返回。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抽出纸笔继续一份未完成的符文设计稿。 等到天色黯淡到不点亮灯火就看不见桌面上的设计稿的时候，本届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成员总算是全部到齐了。 众人先是简单地汇报了今天的工作： 谭双与安羽考察了通识学校的选址，初步解决了印刷设备的问题，稍微在赌场放松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处理油墨的问题——活字印刷设备恐怕用不了钢笔墨水。 言观与和瓶在赌场完成了本日经费任务，然后开始协助以盖革计数器为首的炼金术师，帮助他们进行更加精确的观测和计算，极大地推进了活字印刷设备、打字机和正在投入测试的某样武器的研发进度。 展融与原无水以任务的形式动员了部分玩家，在诺若米城进行学龄儿童登记，并给出了通识学校福利规划和初步的月度和年度预算。 陈韶和殷清研则在诺若米城内进行初步的通识学校宣传，向选民介绍这个设施和相关政策的详情。 卫澜的教材编写进度已经将近四分之一了，这份教材初稿直接是用克里格语写成的，目前卫澜打算等编写完之后再请本地人进行校对——她学习克里格语的时间不长，尽管对自己有信心，但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错漏之处。 夏阡的计划解决了教师问题，而且基于被否定的第二项计划而产生的“超凡者监管体系”也已经被他放在了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议程当中，当然，是很靠后的部分。 其他的市政管理委员会成员们，基本也各有各的任务，有人负责规划实施通识学校的福利政策，有人设计规划通识学校的教学计划，有人筹备通识学校建设的材料……还有不少人的职责在通识学校之外的地方。 比如说天际旅行家和陨石坑的任务，就是去考察诺若米城的道路，并对现有道路进行完善的规划，为日后市政厅铺设城市道路打下基础。 “蛋白质”在考察诺若米领的耕地和作物，筹备着整合、总结现代农业经验，并仿照《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编纂一本农学书籍…… 工作内容存在关联的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之后，夏阡在每个人面前发了一张纸，然后说道：“这是今晚的主要议题，关于科学理事会授权诺若米城市政管理委员会委托符文工厂生产爆裂符文组的协议。” “我以为这两者都是我们……”陈韶一边嘟囔着，一边拿起那张协议。 “现在都是我们，”夏阡笑了笑，“但以后未必永远是我们——这个协议的最终目的，就是争取让我们能永远留在这个位置上。” 第131章 专利授权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科学理事会将以每月十枚金币的价格，向诺若米城市政管理委员会进行专利授权，允许市政管理委员会委托符文工厂生产爆裂符文组。 “一个月十枚金币的授权费……是不是有些太贵了？”原无水问，“这已经是市政管理委员会一个月预算的二分之一了。” “对我们来说不算贵，”夏阡笑眯眯地看着那一纸协议，“反正这些授权费还会回到市政管理委员会这边。而且就我本人来说，我还觉得有点少了，正在思考要不要加到五十。” “那不是没……不，有区别。”和瓶说了一半就反应过来了，“如果市政管理委员会不是我们的话……” “那我们一个月就有十枚金币的进账了。”夏阡双手交叠，“而这只是第一份授权，以后我们还会提供更多份授权——正在测试的射线类魔法枪、正在设计的防护魔法盾、打字机、活字印刷术……” “呃……你把前两样东西算作我们的专利我没意见，”言观的声音从会议桌另一端传来，“但把打字机和活字印刷术也算成专利是不是有点……” 夏阡在任何时候都是很有道理的：“谁说对已有的物品进行本土化改造和优化创新不能算是专利了？我们的炼金术师团队恐怕不想同意你的观点——对吧，盖革计数器？” 盖革计数器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他的脑子里此时还全是活字印刷设备的设计问题，压根没听清夏阡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道：“对，没错！” “我们在这些物品上的专利权毋庸置疑，要是有人不想承认我们的专利，那我们也不拦着他们自行研发啊——打字机的结构和活字印刷术的教程，在网上随便搜一搜就能找到。 “只要他们像我们的炼金术师团队一样下功夫研究，总能在这边复刻出来的。那时候就跟我们的专利无关了。”夏阡接着说道。 卫澜已经明白了这个协议真正的意义所在了：“也就是说，如果诺若米城的市政管理委员会不由我们担任的话，只要新任市政管理委员会想让符文工厂继续运作、只要他们不想制造失业，就必须向我们交钱是吧？ “等日后专利授权多了，市政管理委员会上任之初就背着几十上百金币的欠款……” 夏阡神情悠然地道：“然后我们就可以拭目以待了，看看一个背着巨额债务的市政管理委员会，在治理城市并且还债的同时能否获得较高的支持率了。” “那如果市政管理委员会成功申请到了足够还债的资金呢？”展融提出了一个问题，“虽然我们不打算打报告申请额外资金，但这个功能或许可以帮其他市政管理委员会摆脱欠债。” “那我们也没亏不是吗？”回答他的是殷清研，“一个月净赚几十上百金币，每个人分分还有一两枚可拿呢，比我们拼命肝任务挣得多多了。” “我也有一个问题，”这次说话的是安羽，“假设某一届市政管理委员会无视专利授权，命令符文工厂进行生产呢？” 卫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夏阡，而那位奸商咋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当然，我对这种事态也做了预防和准备。任何授权图纸，我都会在上面增加一个‘自熔毁单元’——只要检测到特定的魔力波动，这个单元就会启动并且熔毁关键符文。 “违约者最后只会得到一堆破铜烂铁，如果他们想要雇人生产破铜烂铁的话，那就无视我们的专利生产下去吧。不过我可以保证，这样做的经济损失会比乖乖支付我们专利费用要高得多。” “高，还是你高啊。”谭双赞许道，“把城市产业和我们的专利绑定在一起……够卑鄙，不过我喜欢。” “嘛，也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这个协议发挥最大效果的前提是把城中产业和我们的专利牢牢绑定在一起。”夏阡托着下巴，“当下这份协议还不具有实际意义，只有在城市本身与我们的专利深度绑定之后，它的威力才能完全发挥出来。 “所以至少在最近的几次竞选里，我们还得和其他公会‘公平竞争’。而我们的近期目标就是尽快完成产业与专利的绑定，为此我这里还有几项计划……不过这是明天的问题了。 “大家都看看协议，如果关于具体的条目有任何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这还是协议的初稿，还有不少修改精进的余地——没问题之后，就交给我们的委员长大人签字吧。” …… 比起诺若米城复杂的局势和规划，主城这边的情况就简单很多了。 虽然主城是一座从面积上来看比诺若米城还要大的城市，但大小并不能完全决定治理的难度，尤其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二十一个“居民”，而其他人全都是“游客”的时候。 都说了全是萌新的成员们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把要做的事情整理成任务发布给玩家之后，他们就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全然没有科学理事会那边“上班一整天”的工作热情。 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在于，主城这边压根没什么值得忙活的地方…… 只有0型血作为都说了全是萌新的会长，也是主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为了整理目前市政管理委员会的账目，在开会的房间里多留了一阵。 “嗯？汉谟拉比，原来你还没走啊。”0型血处理好了账目，正要起身，却看见还有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着什么。 0型血走到汉谟拉比身边，想要看清汉谟拉比在写什么。 “你在给你家仓鼠设计跑轮？这种东西直接上网买不就好了？”汉谟拉比曾经在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自己家的仓鼠，故而0型血也知道他有这么个小宠物。 汉谟拉比面前的纸上画着一个圆形的装置，看上去的确非常像一个仓鼠跑轮。“跑轮”实心一侧的中间还连接着一个看上去很复杂的装置，装置上连接着好几根导线。 第132章 万灵药 “哼哼……”汉谟拉比用鼻子发出了几声得意洋洋的低哼，“这可不是仓鼠跑轮——至少不是单纯的仓鼠跑轮。而是我基于仓鼠跑轮设计的发电装置，并且我已经做出过一个成品了，还让我的仓鼠上去跑了，然后成功给我手机充上了电！ “只要把这个装置等比例放大，我就可以发出电来了！” “你现在还没放弃你的发电计划啊……”0型血无奈地说，“我以为大家已经把你劝退了，看来你还真是把发电当成自己的事业了啊。那你加油吧……” 0型血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我也没打算得到你们的协助，”汉谟拉比抬起下巴，“你们之前不是建议我把计划提交给科学理事会吗？我就是在写计划书——你们等着吧，等诺若米领步入电气时代之后，你们就知道我有多伟大了……” 0型血：“……祝你好运。” …… 主城的中心，伫立着一座金属色的高塔。 法师塔里，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多少天没睡的庄饮年，虽然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但神情里却无半分倦意，反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即使是两百年前的加密，对我这种非专业人士来说，果然也有些难度啊……” 庄饮年看着飘浮在他面前、流淌着金色光彩的球状物体，虽然是在感慨难度，但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大功告成的轻松。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总算是成功破解了这颗心智核心的加密。现在，这颗心智核心内部的结构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庄饮年的面前。 只要用相应的法阵进行扫描，庄饮年很快就可以整理出这颗心智核心的扫描图谱，然后就可以对其与幻术体系进行兼容性改造了。 “这就是心智核心……” 尽管他现在只能粗略地感知这颗心智核心，但光是他可以直接感知到的部分，就已经足够让他感慨“不愧是炼金术的最高成果”了。 “哈——”大功告成的兴奋过去之后，疲惫就从四肢百骸涌上来了。庄饮年打了个哈欠，打算穿过异界之门去地球睡一段时间。 法师塔建成之后，庄饮年就把与地球相连的异界之门转移到了法师塔里，之前放在地下室的生活物品也全都挪到法师塔了。 而就在庄饮年刚要穿过异界之门的时候，他的另一部分思维线程传来的画面和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格雷格·帕尔默敲开了庄饮年的房门，他刚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关于那起案件，对死者的调查有了一些结果。” 庄饮年抬起头，他的主要思维线程也随着这个动作分配到了这个化身上。 “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吧。” 格雷格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根据治安司的档案记载，在近期的确有一个法师学徒因为‘欺诈’的罪名被捕，然后被关押在了守军地牢里。 “被捕的这位法师学徒自称‘罗伯特’，没有姓氏。他犯下的欺诈行为是兜售‘万灵药’，并非法获利超过三枚金币。 “因为案发时间是在近三个月前，所以当时根据供述缴获的‘万灵药’如今已经全部销毁了。但我们找到了当时的几位受害者，从受害者那里得到了有关‘万灵药’的描述。 “根据描述进行检索后，我们在银橡木旅馆的缴获清单中找到了类似的物品，并且进行了基本的分析。分析结果表明，这种‘万灵药’只有轻微的致幻和镇痛效果，本身无法治愈任何疾病。 “这就是我们在银橡木旅馆发现的‘万灵药’。” 格雷格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庄饮年面前。 庄饮年小心地拆开油纸包，里面安静地躺着看上去无害的白色药丸。然而只是稍加观察之后，庄饮年的神情就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不是单纯的致幻和镇痛药物。”庄饮年摇了摇头，“虽然非常隐约，但这些药丸本身在散发着魔力波动，似乎有一个非常细微的施法反应在里面。” 他捻起一粒药丸放在眼前，虽然他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些法术的波动，但毫无疑问这颗药丸散发的不是自然的魔力波动，它的魔力波动带有明显的“人工调律”的痕迹——这种调律就是被命名为“施法”的活动的本质。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一颗药丸就是一件“魔法道具”。 这样精细的东西…… 庄饮年指尖释放出一点魔力，药丸在魔力流的冲击下分崩离析，它自身的魔力波动也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这东西似乎是一个‘标注器’，用来建立一个永久性的、稳固的魔法标记，而且这个标记似乎还可以进行……某种干涉？”庄饮年微微皱眉，“好像还有另一个功能，用来进行……一类‘影响’，从而引导向更为合适的方向……” “更为合适做什么的方向？”格雷格问。 “我不知道，”庄饮年坦诚地回答，“这东西更像是一个‘终端’，真正重要的部分是在……核心魔法装置中运行的，药丸的功能只有这些。” 他本来想说客户端和服务端的，但这个比喻对于本地人来说恐怕只会更加难以理解。 不过……这样精致的魔法装置和创新型的施法方式…… “这样看来……死者背后的组织很可能是一个异教组织。”庄饮年看着眼前的药丸，这一点基本可以肯定，因为这些药丸作为他们的产品，并没有携带邪术气息或精神污染，反而有明显的法术痕迹。 而且，似乎很可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异教组织。 尽管这颗药丸只是整合了“客户端”的少量功能，但要把这些功能放在直径只有一两毫米的药丸里……庄饮年自问他自己目前还做不到。 也就是说，这个异教组织中，有比庄饮年超凡等级要高的施法者存在…… “把这些‘万灵药’妥善保管起来吧。”庄饮年把油纸包推到格雷格面前，“这件事情不必详细调查了，正常结案就可以了。但以后诺若米城要严查邪教和异教痕迹，不必轻举妄动，但要立刻向我汇报。” 永生会跟某个异教组织干起来了，那他们爱干就干吧——只要别在诺若米领开战就行了。 在自己成为传奇之前，他还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插手这种层次的争端。 第133章 版本 到了九月，即使是《神话默示录》，游戏里也难免显得比之前冷清了一点。 像乱码这样的高中生，从暑假时候的天天在线，变成了现在隔两三天才能上线一个小时；就算是身为大学生的0型血，也不能像放假时候那样天天泡在游戏里了。 对于上班族来说，他们在游戏里的“作息时间”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寒暑假这种东西，早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和他们无缘了。 人们在游戏的另一侧，在被称为“现实世界”的地方，总还有更重要的角色需要扮演。 不过到了九月的第一个周五晚上，《神话默示录》的在线数又一次达到了高峰。诚然这和周末的到来不无关系，但一条早早发在官网、又在进入游戏时弹出的更新通知或许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1.1版本更新通知：本游戏将于2132年9月3日20：00发布1.1版本在线更新，届时游戏可能出现卡顿、影像音频错位等现象，还请诸位玩家谅解。本次更新内容如下：】 【1.主城二十位职业导师处新增第一次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等级达到10级的玩家可以在对应职业导师处领取任务。任务完成后，玩家的职业等级将提升至二级。】 【2.诺若米领新增17个特殊交互Npc（列表），玩家可在Npc处使用自己持有的诺若米领声望。】 【3.诺若米领新增了一系列支线任务和日常任务。】 【……】 【8.修复了部分影响游戏的bUG。】 坦白说，庄饮年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建立在幻术体系上的游戏有没有bUG，就更别提修复了——但作为一个更新通知，没有这一条总显得少了点什么。 而且有这么一个条目兜底的话，自己对“游戏”所做的任何修改，都可以归类到“修bUG”上了…… 版本更新前不到一个小时，主城。 “有段时间没来，主城的变化还真不小啊。” 刚走下出生点，在诺若米领待了小半个月的和瓶就如此感慨道。 “哪有什么变化啊？我们前两天才刚……”谭双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下了出生点，这句话也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没了声音。 谭双张大的嘴巴里似乎能塞下一个西瓜——不，是似乎已经被塞了一个西瓜。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她现在只能发出一些含混的音节。 过了足足五秒钟，谭双才消化了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用一个让人震耳欲聋的音量道：“这tm是个啥啊？！” 卫澜明明也有段时间没来主城了，但看上去对此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古罗马斗兽场，没见过吗？” “……不，那‘建筑’离古罗马斗兽场还差的远吧……”谭双扯了扯嘴角，“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猜到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了。” 出现在科学理事会一行人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的四周高低错落地耸立着看台一样的墙壁。 此时，这片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两位骑士的厮杀，“看台”上坐着几十上百位兴高采烈的观众，正激烈地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 倘若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在“擂台”的一侧摆着一张小桌，桌边站着都说了全是萌新的贫道是真的贫啊。 这家伙手上高高举着一块木牌，木牌一侧上书“在此下注”四个大字，后面还附着一个向下的红色箭头；另一侧则写着“我菜不坑人（Lv7骑士）VS碳基生物（Lv8骑士）”，看上去是在告知观众擂台上的双方分别是谁。 “好嘛，咱们去赌场打秋风的时候，主城这帮人自己搞起博彩业来了。”和瓶双手抱胸，点评道：“不过这场地也太寒酸了，要我说就应该直接在城外建一个1：1的古罗马斗兽场，那样一定很壮观。” 就在科学理事会的众人闲谈几句的同时，擂台上的双方也分出了胜负——一番鏖战之后，碳基生物凭着自己的等级优势，用损失了超过80％的血量为代价，清空了我菜不坑人最后一点的血条。 看台上的观众们，很好地演绎了“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场景。把赌注押在碳基生物上的观众笑逐颜开地去兑奖了；而押在我菜不坑人身上的观众则或是垂头丧气地离开，或是不服输地准备再来一盘。 “话说，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这儿新建了个斗兽场啊？”夏阡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下一波选手上场，一边对卫澜说道。 卫澜撩起挡在眼前有些碍事的长发，“我可不像你一样热衷于单打独斗。这么说吧，这游戏里除了我之外现在有三十二位史官，他们分散在同样个数的公会里。基本上，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公会里发生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这个斗兽场的事情是时光涟漪告诉我的，因为主城的玩家斗殴频发，还经常伤到无辜路人，所以这边的市政管理委员会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搭了这个斗兽场出来。” 夏阡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贫道是真的贫啊那边的钱币流动，“这个斗兽场对治安有没有帮助我不知道，但肯定很赚钱……真是的，有这种事情早点告诉我啊，咱们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入股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能不想着搞钱……”卫澜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样羽姐，你要不上去来一盘？”谭双戳了戳身边的安羽，“以你的剑术和等级，打别人肯定跟砍瓜切菜一样吧？到时候我拿咱俩的身家All in一把。啧啧……这可比按部就班做地图来钱快啊。” “你这样迟早把你家集团败光。”安羽拍了下谭双的脑瓜，“你以为就你看得出我胜算大啊？等级优势明摆着的，到时候赔率肯定惨不忍睹，就算赢了也挣不了几个铜币。” “而且我们今天是来做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的，”殷清研把两鬓的头发捋到耳后，“完成任务之后，还得第一时间赶回市政厅继续工作呢，可没有时间供我们玩闹。” 她一把抓住试图偷偷溜走的陈韶，面带微笑地说：“韶儿～你想去哪啊？” 陈韶犹如一只被捏住后脖颈的猫，立刻立正站好：“我、我哪也不去！” 殷清研上下审视着眼睛里写满了“心虚”二字的陈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第134章 Z·13代辅助计算法阵 在1.1版本更新的前半个小时里，庄饮年一直在法师塔的顶层俯瞰着这座由玩家一手重建的主城。 而在他的身后，一座庞大的、闪烁着微光的法阵正在无声地运转着。 庄饮年知道，这只是这个法阵的最上层。实际上，这座法师塔的每一层，都有一座这样的法阵。这些法阵彼此相连，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计算核心。 这是一座“辅助计算”法阵。 藉由法师塔庞大的魔力供应量，庄饮年终于可以支撑得起更加精密也拥有更加强大的算力的辅助计算法阵了。 通过这个法阵，庄饮年总算是有能力制造一种被称为“副本”的东西了。 虽然庄饮年对时空系法术也有所了解，但要让他开辟出一块独立空间，并把空间制作成副本，难度还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了——他在时空系的技能点基本全点在了跑路上，对于这种空间作业力有未逮。 所以他只能用幻术师的专业技能来制作副本这种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是要让玩家“以为自己进入了副本”。 玩家会接入一个不在现实成像的心灵幻术当中，同时由他们的木偶躯体也会在这个时候被隐匿，看上去就好像进入了位于独立空间的副本一样。 在这种“心灵副本”中，玩家的躯体和随身物品都会由幻术进行构建，他们会在纯粹的幻术中完成副本的挑战，然后离开副本——实际上是他们的意识离开心灵幻术，回归木偶躯体，同时解除躯体的隐匿状态。 但这种心灵副本因为其纯粹虚幻的特性，其中一切内容和变化都需要庞大的算力进行实时运算。庄饮年本人虽然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不可能把自己全部的思维线程拿来当计算机使用。 所以直到他建成了这套“Z·13代辅助计算法阵”套组之后，他才开始着手进行心灵副本的建设工作。 因为最近达到10级、需要进行职业等级突破的玩家多了起来；也为了暂时从心智核心中当中缓一缓自己的思维。庄饮年在完成破译之后就暂时放下了心智核心的事情，用了两天时间设计出了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的副本，并发了更新通知。 理论上，从现在达到接取突破任务的玩家数量来看，现有的辅助计算法阵的算力已经足够运算这些副本了。 但庄饮年总担心这些家伙在副本里搞出一些骚操作，以至于把他的辅助计算法阵给烧了。所以他决定时刻盯着法阵这边的情况，要是算力告罄就把自己也接到“运算区”作为算力使用。 他没法不这么小心，原本的13代辅助计算法阵只有十环大法师才驾驭得了，而Z·13代在保留了将近13代99.5％的性能之外，只要有一座法师塔的九环法师也能使用——代价是使用的材料比13代贵了两倍不止。 这要是烧了他的辅助计算法阵，他得心疼死…… 法师塔内的机械钟在咔哒声中渐渐指向了晚上八点的方位，在秒针指向12的时候，一道无声的魔力震荡转瞬间传遍了这座法师塔立足的“魔域”，向范围内所有能感知到魔力的人进行着报时。 这其实是一种标记领域的方式，魔力震荡所能传达的地方，就是法师塔能够汲取魔力、并进行魔力调律的范围。同时，也是作为法师塔主人的法师的“魔域”。 作为超凡者，一旦什么时候感受到了这种“报时”，就知道自己进入某位法师的魔域了。然后是谨言慎行还是上门挑衅，那就是自己的选择了。 不过在这座法师塔的领域范围内，能感受到这种“报时”的人恐怕不多，基本就只有庄饮年绑来的Npc们能“享受”到这份报时。 在“钟声”响起的同一时间，庄饮年把原本相对独立的副本内容接入了幻术体系；而主城中的高级Npc们在感知到报时之后，也纷纷按照庄饮年事先吩咐的内容，向符合条件的玩家搭话发布任务了。 截止目前，游戏内达到10级的玩家有将近一千人，此外9级的玩家有一千五百多位——两次主线任务之后过了也有半个月左右了，玩家的平均等级也都上来了。 不过此时聚集在主城的玩家，可远远不止一两千人。即使是还没达到接取任务的标准的玩家，也想得到有关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的第一手情报。 科学理事会的核心成员们，大多早早就达到10级了。不过他们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更多的是忙着竞选的事情，所以没有怎么练级，现在他们的等级普遍还只有11、12级，个别人达到了13、14级。 【职业任务：刺客职业等级突破·1】 【适用职业：一级刺客】 【任务描述：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你已经在正面战场活跃了很多，但对于刺客来说，能否作为暗处的尖刀才是衡量其实力的真正标准。你的目标是阿尔班·德·卡斯特尔洛克，他是一个臭名昭着的人口贩子，你需要进入他的藏身之处，杀死他并安然离开。注意，卡斯特尔洛克的护卫虽然眼神不好但实力强大，一旦被护卫们发现，你将绝对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任务要求：进入“卡斯特尔洛克的藏身之处”，杀死阿尔班·德·卡斯特尔洛克，并活着离开。】 【任务奖励：刺客职业等级提升至二级，武器“暗影之刃（优秀）”，防具“暗夜幕布（优秀）”。】 “看来是单人任务啊，”陈韶耸了耸肩，“我还以为咱们两个说不定能一起大杀特杀呢。” “你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切实际的希冀啊……”展融摇了摇头，“这种任务一般都不让组团吧？” 因为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由各个职业导师发布，所以这些任务实际上散布在主城的各个角落，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也因此各找各的职业导师去了，同为刺客的展融和陈韶自然就一起去了。 “那么，我进副本了。”陈韶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了刺客职业导师面前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法阵上方，下一秒，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展融面前。 第135章 刺客职业等级突破任务 微风轻轻地吹拂在陈韶的面颊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密林之中。 在这个副本里，似乎已经步入了深秋时分。地上积了一层厚到足够没过脚面的落叶，林木的枝丫上只剩下零星几十片叶子，显得有些凄凉冷清。 陈韶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景象，似乎看不到可供人藏身的地方——如果对方没有coS尸体、藏身在落叶之下的话。 “……真是太明显了。”陈韶看着眼前的一片区域，摇了摇头。“嘛，不过要让大多数人能通过的话，也只能是这种程度了。” 在陈韶看来，在这些堆积在地上的厚重落叶上，散步着非常清晰的脚印——尝试着拨弄周围的落叶来掩盖的这种行径，反而让这道“行迹”更加醒目了。 陈韶迈出她在副本里的第一步，明明是踩在松脆干枯的落叶上，但却完全没有发出足够让人察觉的脚步声与碎裂声。 “嘶……在这种环境下走路真让人心累。”陈韶扁了扁嘴，好在这道行迹只向前延伸了几十米就消失了。 在这道行迹的尽头，有一处相当可疑的落叶堆。这堆落叶微不可查地比整体落叶的平均高度高了一点，而落叶堆周围的部分却又比平均高度低了一点。 “啧……简直是不打自招级别的欲盖弥彰啊。”陈韶心中暗道，她轻轻拨开这堆落叶，果不其然在下方发现了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草皮。她先趴下仔细聆听了一阵，确定草皮下方的附近没有人之后，才轻轻掀开了这块“草皮”。 这块草皮，正如陈韶料想的那样，只是一块覆盖在木制暗门上的拙劣伪装。掀开木门之后，一条简陋的通道就出现在了陈韶的面前。 “这比找那只蜘蛛的地下通道还简陋啊……”陈韶蹲在坑洞旁边，主城那条地下通道好歹还有阶梯、四周用石板加固、两侧还有灯座——现在灯座上已经有了符文灯。 而这条通道却还维持着相当“天然”的状态，就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洞穴，甚至完全不足以称之为“道路”。 “居然躲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臭名昭着的人口贩子应该是一副‘绅士’作态，住在豪华庄园里，仆役成群，身边跟着百八十个保镖呢。”陈韶精准地点评道，“看来还是生意做得不够大。” 陈韶全然不顾仪态地趴在洞口处侧耳细听，但很快皱了皱眉：“不行，完全听不见到底有多少人……真是的，现实生活中哪有杀……刺客会不做事先调查就跑去刺杀的啊？至少也得搞清楚目标身边有多少防护力量、摸清目标的日常作息、搞到暗杀地点的详细地图、制定好暗杀计划再行动吧？ “结果我到现在居然还不知道目标长什么样，光告诉我个名字有个卵用啊？这些人头上又不会顶着自己的名字。要是哪个犯罪策划只有这种水平，是要被顾客反过来干掉的…… “唉……小殷跟和瓶要是能进来帮我就好了，没有小殷的情报支撑和顶尖策划提供的行动计划，我感觉自己就不会进行暗杀……” 跟小殷分开的第五分钟，想她。 陈韶艰难地尝试着让自己因为多年不用而生锈的脑袋瓜运转起来，然而不到一分钟她就放弃了。 想什么想啊，进去把所有人都干掉不就完了？这可是给10级刺客准备的试炼，再怎么说她都14级了，这上去不是砍瓜切菜的事？ 说干就干，陈韶提起自己的双手大剑……好吧，没有这种东西。她抽出自己的精良级匕首，化作一道阴影“流淌”进了地下。 这条挖得并不能算是精细的通道并不像主城那条一样向下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陈韶在潜行状态下并不迅速地行进了不到一分钟，就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通道之后是一个看上去不算特别大的洞穴，看痕迹也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在洞穴与通道相连的地方，有两个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彪形大汉相对而立，把守着这处关隘。 因为这两个彪形大汉面对面站在通道尽头的两侧，所以他们的视线之间并没有留下什么盲区。但人的精神不可能无时无刻保持百分百的集中，人总是会松懈、会走神的。而只要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就能…… 机会！ 终于，在某一秒，这两个人的视线同时出现了刹那的转移。这点时间或许不够陈韶直接从他们之间穿过，但已经足够她绕到其中一个人背后了！ 曼妙的身影从阴影中跃出的同时，刀锋也闪着寒芒袭向那人的喉头，陈韶的左手轻柔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道捂上了那人的口鼻，将即将出现的临死之悲鸣压制为几声细微的呜咽…… 叮！ 无论是刀锋传回的触感还是在陈韶耳边响起的金铁交击之声，都在向她宣告着这一轮交手的结果并不如同她预期的那样。 刀锋仿佛触及了钢铁般的肉体，发出响亮的铮鸣。要不是陈韶还有点职业素养，没让匕首在着出乎意料的情况下脱手而出，她就得赤手空拳地和敌人搏斗了。 “我艹！这他妈是铁人吗？！”陈韶的心中简直有一万句mmp要讲，可惜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她刻在本能里的反应并没有被震惊的情绪所拖慢，几乎是在这一击挥出的同时，她就已经做出了进入潜行状态的准备——虽然在那个时候，她是准备进入潜行之后好杀下一个人的。 然而，那位被陈韶刺了一下的护卫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她遁入阴影的速度，几乎是在她刚刚收回匕首的同时，一道携带着无匹威势的剑光就朝着她劈头盖脸地斩了下来。 陈韶只得在仓促之间举起匕首进行格挡，然而剑锋的威势并没有因为这次格挡而产生一分半毫的削弱，一股巨力从她拿着匕首的那只手上传遍了她的全身，并且成功地在一瞬间内清空了她的血条。 第136章 给我投币 【检测到您于副本中死亡，请选择您的复活地点。】 【1.副本入口处。】 【2.上一次使用的传送点处。】 “原来可以选啊……我还以为得跑两步图呢。”陈韶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副本入口复活。 她再次回到了最开始出现的地方，看落叶的痕迹，副本似乎也随着她的死亡而被重置到了初始状态。 这次陈韶已经不必仔细观察落叶的痕迹了，只要顺着记忆中的路径走过去，就可以抵达目标的藏身之处了。 没过几分钟，陈韶就回到了她上一次死掉的地方。 不过这次，陈韶终于想起来鉴定术的存在了——她几乎没用过几次鉴定术，因为她平时都是和殷清研一起行动的。 殷清研总是会先她一步告诉她敌人所有的信息和情报，还会顺便帮她分析敌人的行动习惯和攻击倾向，为她指出敌人的弱点、告诉她怎样战斗可以让风险最小而效率最大…… “啊……跟小殷分开的第十分钟，想她。” 陈韶一边摸着自己的耳垂，一边对着守在入口处的其中一个护卫放出了鉴定术。 【名称：阿尔班·德·卡斯特尔洛克的护卫】 【等级：Lv10】 【阵营：普通黑恶势力】 【描述：黑恶势力的走狗，只是个普通人。但作为试炼的一部分，在试炼环境中免疫一切伤害、异常状态和减益效果，同时在正面战斗中获得＊∞的基础数值修正。】 【主要产出：无。】 【备注：是的，这就是无敌。】 “妈的，有这种免伤还带即死的怪下次要早说啊……”陈韶完全没有是因为自己没读懂任务描述的暗示、还没有使用鉴定术的习惯才导致了上次的失败的自觉，反而全无心理压力地开始吐槽起游戏了。 这次陈韶怀抱着十二万分地耐心守在洞口，终于在十分钟之后，其中一位守卫打了个哈欠，然后冲着洞内到：“喂！到时间了，轮到你们守门了！” 然后洞内传来了什么人起身的声音，但是没等里面换班的人过来，现在守在门口的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返回了洞内。 洞口的守卫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窗期，而陈韶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地顺利潜入了洞穴内部。 洞穴内只有一点光源，那是一支蜡烛散发出的微光，烛台放置在一张木桌上，一个看上去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老者正在昏暗的灯光下阅读。 这次陈韶长记性了，别的还没干，就先往老者身上放了个鉴定术。 【名称：阿尔班·德·卡斯特尔洛克】 【等级：Lv10】 【阵营：普通黑恶势力】 【描述：你本次行动的目标。作为试炼的一部分，在试炼中针对其绝对要害的伤害将会＊∞的伤害修正。】 【主要产出：无。】 【备注：虽然弱小，但十分警惕。】 “十分警惕么……”陈韶环顾四周，换班下来的两个守卫正坐在附近，就着烛火的一点光亮玩牌。 根据陈韶被砍死过一次的经验来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这么上去，虽然不难干掉目标，但要全身而退恐怕就有些困难了——那些护卫的速度，她之前也见识到了。很可能自己还没来得及再进入潜行，对方就把自己砍死了。 陈韶又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摸到了几个圆形的、金属制的东西。她掏出那个东西，发现是几枚铜币。 “嗯？嗯……”这让陈韶想到了什么，她不禁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 叮铃…… 一枚铜币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飞出，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短暂地吸引了四个护卫和阿尔班本人的视线。 陈韶趁着这个机会，自阴影中一跃而出，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斩向了摇曳着的烛火。 刀刃优雅地挑过烛芯，震颤着的火光在空中飞舞着飘落的同时凋零。而在这火焰之花彻底凋谢的同时，洞穴也彻底沦为了黑暗的领地。 而刺客，就是一种行走在阴影当中的职业。 趁着阿尔班和他的护卫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温软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捂上了阿尔班的口鼻，紧接着是一把既不温暖更不柔软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陈韶的手上，临死时候的呼喊被那只看上去纤弱的手牢牢地压制住。匕首抽出的时候，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喷洒而出，阿尔班的生命也随之喷洒出去了。 直到那副苍老的躯体失去力量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和铜币落地截然不同的沉闷响声地时候，四个迟钝的护卫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刺客！快去追！” 不过这句话的效力也就仅此而已了，一片漆黑的环境向来是刺客的主场。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要抓到一位已经进入潜行的刺客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作为护卫，这四个人还是尽职尽责地四处摸索着出口的位置，同时拔出自己的剑不断抹黑胡乱挥舞着，以期能瞎猫碰着死耗子那样，砍伤那位已经遁入黑暗的刺客。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早在死者倒地的同时，陈韶就已经用她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在四位护卫没有获得正面战斗时那不讲道理的“∞倍基础数值修正”的情况下，四个Lv10普通小怪的速度，是不可能比得上以速度和攻击力着称的、而且还是14级的刺客的。 陈韶闲庭信步一般走出了洞口，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一边用悠闲的语气吐槽道： “真是的，要是害怕被刺杀，干嘛要跑到这种黑漆麻乌的地方啊？找个阳光海滨去度假不好吗？不比在这地方舒服？……要是副本地图换成阳光沙滩，说不定还能给我的刺杀上点难度……” 【副本任务已完成，正在传送中……】 差不多是在陈韶话音落下的第二秒，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一片狼藉的密林之中。 而这之后又过了五秒，四个护卫才姗姗来迟的抵达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第137章 试炼内容 殷清研从牧师的晋升副本中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约定好的集合地点——那个“斗兽场”——寻找科学理事会的同伴们了。 “嗯？韶儿还没来吗？”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在斗兽场附近发现陈韶的身影。 为防万一，她还特意看了斗兽场上正在进行战斗的两人，也没在其中找到陈韶。 “那家伙刚到这边，就一边说着‘我要下线写攻略’一边跑回了出生点。”安羽摊开双手，“比起你那位，又又才更让人头疼好吧——这家伙到现在完全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道术士的考验到底是什么，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回来。” 说到任务本身，安羽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牧师的副本是什么样的？” “……像是一种时间管理小游戏的感觉吧。”殷清研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在十五分钟内救治二十五个人，要综合判断这些人病情或伤势的轻重急缓，合理分配自己的魔力和时间，必要的时候适当放弃救不了的人……最终综合计算得分，达到标准就算过关。 “根据我自己的判断，只要出现三次以上的失误，要通过这个副本就有些困难了。” “感觉比我们骑士的任务要难不少啊，”安羽感慨道，“我们的任务就只是正面战胜一位十级的骑士而已。” 在展融加入到她们的对话中，披露了刺客副本的内容之后，科学理事会在场的众人纷纷交流起他们参加的副本来了——多亏现在科学理事会的人多了起来，不然光凭他们几个核心成员还凑不齐二十种职业呢。 游侠的任务是在丛林中狩猎，不同的猎物有不同的得分，在时限内取得一定的分数就算过关；战士要在一定数量的敌人下保护一个人一段时间；博物学家被要求根据鉴定术的结果在十分钟之内对五十样物品进行分类；烹饪师则需要在三十分钟内用给定的材料做出一道指定效果的料理…… 就在科学理事会的众人陷入激烈的讨论的时候，有两个人影姗姗来迟地从两头分别跑了过来。毫无疑问的，就是刚写完攻略从出生点上线的陈韶和最晚通过副本的谭双。 “我跟你说羽姐，术士的任务适合你去啊！”谭双人还没到呢，声音就已经传来了。“这破突破任务对我这种路痴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都不用其他人询问，谭双就已经跟倒豆子一样把术士职业等级突破任务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要是我早知道这游戏术士晋升职业等级要走迷宫，我当初打死也不选术士！ “看任务描述让我走出迷宫的时候我就有不详的预感了，进去之后发现真的离谱，要我走迷宫不说，还在迷宫里放怪！放怪这种事情也可以忍吧，但干嘛要放那种会瞬移还带即死的怪啊？！ “我一次的时候走着走着，让那怪瞬移过来给我干死了啊！”谭双抱住自己的脑袋，“然后我才知道这迷宫是让我们用召唤物探路，但是召唤物探完路之后，我又忘记召唤物之前是怎么走的了，又得让召唤物回来找我，找到我自己的位置之后我又忘了上次探到哪里…… “迷宫里还有好几只那样的瞬移怪到处乱走，只要看到我立刻瞬移过来把我刀了。我被干掉了整整七次啊！” 安羽拍了拍谭双的肩膀：“虽然会瞬移还能秒杀的怪是有点让人难受，但迷宫本身应该还可以吧？不是有那个‘沿着一堵墙一直往前走’的方法吗？难道你忘记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啊……”谭双一脸幽怨的表情，大概是路痴对于随手能画出地图的人发自内心的嫉妒吧。“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通关的？我要是没用这个方法，现在还困在迷宫里出不来好吧……” 安羽对此也很是无奈：“……那你下次还是不要第一批进副本了，等攻略出来之后，你把路线画在身上再进去，怎么样？” “这职业等级突破任务以后要还是走迷宫，我会死的……”谭双抱头蹲在地上。 “好了，我们的人现在就齐了。”卫澜清点好了人数，“那么，短暂的休假就结束了。顺带一提，因为耽误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所以今天我们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不要早退哦。” “这家伙是恶魔吧……”和瓶的脸色都扭曲了，“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最魔鬼的人就是那奸商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狠的……” “那是你没做史官，”被提到的奸商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被称作魔鬼而不悦，反而带着些骄傲地双手抱胸，低声道：“你要是去过大图书馆，就绝对不会产生这种误会。” “咳咳！”大图书馆的统治者轻咳了两声，“大家各自传送去诺若米城吧，一分钟之内，我要在市政厅的会议室见到大家。” 与主城相仿，在战斗结束后，原本放置在诺若米城外的传送阵就转移到了市政厅门口。所以一分钟其实是一个相当慷慨的时间，实际上用不了十五秒钟就可以到了——主要还是进入市政厅然后上楼的时间。 而正如卫澜所要求的那样，在一分钟之后，诺若米城的市政厅就又灯火通明了。 虽然要求大家工作到十一点半，但实际上这份要求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的。除了她明确知道是“自由职业者”的几位好友之外，其他人有什么事情，只要说一声该下线还是可以下线的。 实际上，其实核心成员之外的人，不参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工作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科学理事会只是一个非常松散的组织，绝不会对成员提出任何“要求”。 只是如果有人打游戏的时候缺个伴，或者有什么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的话，作为公会的一员可以更加方便地请求其他成员的帮助而已。 而且作为公会的会长，也作为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委员长，卫澜本人总是最后一个下线的。 这天夜里，就在她独自待在市政厅的会议室的时候，有一位访客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第138章 伯乐 笃笃笃的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卫澜正在书写识字教材的最后一页。 这么晚了，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应该都下班了才对啊，还有谁会跑来这里……卫澜抬起头，看向敲门声传来的地方。 “请进。” 听到门内传来的这道女声之后，汉谟拉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正了正自己的衣领，才凭着一股冲劲鼓起的勇气推门进去了。 “你是……都说了全是萌新的玩家吧？”卫澜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汉谟拉比这个名字，“是0型血有什么话要让……” “不不！”汉谟拉比连忙摆手，然后他的脸可疑地涨红了。“是我自己……有点想法想给科学理事会看。你们在游戏里有很多新奇而绝妙的点子，啊我不是在自夸说我的点子也……但我猜如果是你们的话，可能不会像他们一样……” 汉谟拉比语无伦次地把自己刚写好的计划书递给卫澜，他本来想明天再来找科学理事会的，但从一位身在诺若米城的朋友那里听说“科学理事会的会长现在还在诺若米城”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这里。 虽然嘴上说着都怪自己的公会不识货，但实际上汉谟拉比自己的心中，在无数次的否定之后也不禁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怀疑——尤其在他很清楚这份计划存在“没有用电器”这样的根本缺陷的情况下。 汉谟拉比自己也承认，在没有用电器的情况下，发电的确是一件无用功。但他真的很想试试，在“虚妄”的游戏中，有没有可能把妄想化作真实。 哪怕只是做出一个没有实际用处的发电机，只要能够做出来，也已经足够了。 “绝妙的计划。”卫澜看完计划书的速度比汉谟拉比想象的要快得多，以至于他几乎有些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单纯地在敷衍他了——不过卫澜的第二句话完美地证明了是他多虑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立刻把这个计划列入科学理事会和诺若米城市政管理委员会的日程中，位于主城的研发小组会立刻试做你设计的机械。”卫澜的语气和神情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实验结果表明，你的发电装置具有可观的功率的话，我本人还希望大规模建立发电厂，铺设输电线路，将电能作为日后诺若米城乃至诺若米领的主要能源之一……” 这下轮到汉谟拉比不知所措了，他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我们不是……没有用电的装置吗？” 卫澜却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们都做出发电装置了，再做点用电装置不就行了吗？电灯、电报、电话、电视甚至电脑……这些不都是人做出来的吗？ “以前的人能做出来，那我们也能做出来——以前的人做的时候，还没有图纸可以照抄呢。难道就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你和你的公会对这个计划才这么没信心的吗？” 汉谟拉比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没信心……” 卫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是你有信心的话，即使计划不被公会认可和支持，总也可以自己找两三个朋友、或者干脆雇几个炼金术师把装置做出来。 “然后你再随便做点什么东西出来，比如做个雷电陷阱之类的，彰显电能的价值；或者干脆把发电装置卖给我们，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不会跑到其他公会去寻找认同——我应该没说错吧？” “好吧，我承认我自己是也有点没自信……”汉谟拉比的肩膀比刚才耷拉了一点，“但你是认真的吗？要做那些用电器……” “如果你了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卫澜耸了耸肩，“总之，你的计划具有极大的价值，如果你不介意授权给我们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了，”汉谟拉比说，“我把这个计划提交给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实现它……” “现在我们公会负责设计合同的那位不在，具体的授权书要等到明天上午才能签订。”卫澜心里预估了一下时间，“明天上午七点到晚上十点，那位应该都在，你找个自己方便的时间过来就行——我一会儿下线之后就和他说授权的事情，他会加班把合同设计好的。” 卫澜三言两语就给应该已经睡着了的夏阡安排了工作，可惜汉谟拉比并没有办法洞悉这句话背后的残酷事实，只是点了点头：“好的，我一般十点钟上线，应该最晚十点半也能过来。” 汉谟拉比离开之后，卫澜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厚厚一沓计划书，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似乎应该查一查这个‘汉谟拉比’的真实身份啊……”卫澜托着下巴，“这么好的苗子，不拉过来做史官可惜了啊……” 走出市政厅的汉谟拉比，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奇怪，现在这温度也不冷啊……” 次日清晨的早会上，卫澜把这个“意外收获”的事情告诉了科学理事会的其他成员。 “虽然昨天半夜在你一通电话把我吵醒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但我现在还是想再说一遍——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净让你捡到呢？！”夏阡的声音显得有些怨艾，也不知他到底是因为半夜被吵醒还是因为自己没遇上这种白给的好事而怨艾。 卫澜毫不在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反过来晚睡的鸟儿也是一样。如果你一宿不睡的话，肯定能遇到更多的机会。” “如果你说的机会是指猝死的机会的话，那这么干下去的确是机会不少啊。”夏阡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总之，这是‘仓鼠发电装置的授权书’初稿，大致内容是由我们对装置进行建设和运营，作为发明人的汉谟拉比可以得到净收益的一半。” “你居然会给他一半？！”和瓶大吃一惊，“我以为你会建个公司，然后高薪聘请他负责后续研发，把发明人变成给你打工的呢——你不是那奸商，快说，你是谁？” “……虽然我是‘显得’慷慨了一点，”夏阡在“显得”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但也不至于因此质疑我的身份吧？难道我在你们的心里就是……” “是。”和瓶没等他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139章 活字印刷术的最终问题 “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把戏。”夏阡摊开双手，“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如果不打算把能源设定为奢侈品，那能源设施要收回成本恐怕就不是一件短时间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单从经济上来看，这些设施会在一定时间内都属于亏损状态——我特意在描述上留了些余地，理论上，在亏损时期我们甚至可以要求汉谟拉比负担一半的损失。”夏阡如是说道。 “……我收回我昨天晚上的话，”和瓶说，“果然还是你更加魔鬼一点。” “嘛，这样说不定能激发那位发明家扭亏为盈的决心呢。”夏阡无所谓地说，“然后没准他就顺手发明了电动机之类的东西呢？给他上点动力嘛。” 商量完了授权书的事情之后，卫澜开口说道：“今天的早会还有一件事情，昨天下午这边不是下了场雨吗？然后从下雨到现在市政厅总共收到了来自两百多个玩家的投诉和要求，他们希望我们尽快整顿诺若米城的道路体系，至少让诺若米城所有道路都有石质路面。” 在现在，诺若米城只有两条从城堡出发、分别通往东侧和南侧城门的路能够被称为真正的“道路”，其他部分只是建筑之间的通路。平时是土路，一旦下雨就会立刻变得泥泞不堪。 “这还不简单吗？”陈韶舔了舔不知道从哪嫖来的棒棒糖，“直接发个任务让学了技能的法师玩家用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把路铺出来不久好了吗？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钱，给点奖励，再无聊的任务肯定也有人做。” 在她说到不缺钱的事情，两道视线携带着鲜明的感情投射到她的身上，充斥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情感的那道是属于言观的视线，而写满了“等下有你好果子吃”的是和瓶的视线。 “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卫澜点了点头，“但很快我意识到了，在铺路之前，我们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路的定义问题。” “哈？定义问题？”陈韶狠狠地嘬了一口棒棒糖，发出“啵～”的一声。然后用棒棒糖指着卫澜，“大哲学家，我们可不想讨论语义学。” “……沾着你口水的棒棒糖离我远点，”卫澜不动声色地微微后仰了一点，“而且这也不是语义学问题，这是实际建设中要面对的问题。 “大家也都看到了，诺若米城现在除了那两条路，基本是没有严格定义上的道路可言的。人们只是行走在建筑的间隙中，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些间隙上铺设道路，对吧？” “所以呢？”陈韶从善如流地又把棒棒糖塞回了自己嘴里。 “那我们总得搞清楚，哪些建筑的间隙是有人走的路，而哪些只是单纯的间隙吧？这条间隙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我们才有必要在上面铺设道路？即使一条间隙达到标准，如果它附近有更大的间隙，我们是不是要向下调整铺设的优先级？ “还有施工期间的封路问题，如果因为施工把所有路都封死了，其他人要出门怎么办？石质道路铺完了，城市排水问题怎么解决？这些都得事先规划，不是发个任务就能完事的。” 卫澜说着看向了谭双和安羽，“道路规划的问题，就交给你们俩了，反正我估计全游戏再也找不出你们俩这么熟门熟路的人了。” “其实只有羽姐熟门熟路……”作为一个在迷宫里迷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人，谭双非常少见的没有多少底气地说道。 “工期和范围的安排，还得拜托你在挣钱的时候抽空计算一下了。”卫澜看向和瓶，“反正我听说你在轮盘赌的间隙中很闲，那抽空处理下工期事宜应该问题不大吧？” “……‘对不起，您拨打的计算中枢已停机’。”和瓶的语气如同机械一般毫无波澜，“我大脑的计算中枢是这么说的。” “我当你答应了。排水问题我会负责请教有经验的人，争取尽快给出章程。” 散会以后，卫澜叫住了炼金部门的负责人、如今满脑子除了“字块”还是“字块”的盖革计数器。 “活字印刷术的复刻进度如何？我这边的初稿已经写完了，就差找人校对，就可以最终定稿了。”卫澜询问道。 “情况恐怕不太乐观，”盖革计数器摇了摇头，“活字印刷设备本身已经做出来了，但合适的油墨始终没有找到。我们尝试过钢笔墨水和浓缩钢笔墨水，效果都……比较一言难尽。 “这么说吧，如果是普通钢笔墨水，那么对于印刷工人操作设备的时机要求很高。早了的话墨水过多的积蓄在字块上，此时覆盖上纸张会直接产生一个墨点，而不会印刷出字迹；晚了的话墨水已经在重力作用下渗到字块之间的缝隙了，覆盖上纸张只能印上非常浅的字迹——而且字块的清清洗也是很大的问题。 “如果是浓缩钢笔墨水，这样的情况也只是稍微好了一点，而且我们还要多出一道工序去浓缩墨水，依然是治标不治本。” 面对这样的挫折，盖革计数器显然有些沮丧：“我也在线下查了古代活字印刷的油墨，但没找到在这边获取重要原料‘胶质’的方法——原本这些东西是从动物身上获取的，但这边的动物……可以说比人还罕见。” 诺若米领到底还属于骸骨荒原周边地带，基本没有多少野生动物肯栖息在这里。而且在这里进行养殖的效率也非常低下，动物夭折率高不说，平时病死的概率也远高于其他地方。 可以说在诺若米领搞养殖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诺若米领的肉类都严重依赖进口。 大量购买动物提取胶质作为油墨材料……这成本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卫澜思忖了片刻：“首先，这个问题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的钢笔墨水本来也都是‘进口’得来的，要是自己短时间做不出油墨，那直接下一些油墨订单也无妨，总之要先把教材印刷出来。 “而在用‘进口商品’进行过渡的时间里，我们可以慢慢思考，有没有办法用材料做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卫澜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一个市政管理委员会委员长专属的页面：“我现在就递交订购申请，等取到货之后，我这边也差不多就能定稿了。到时候要第一时间进行测试，然后立刻正式投入生产——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多做几套活字印刷设备。” 第140章 想不开的人 繁忙的时候，时间总是显得转瞬即逝。 科学理事会的人们就这样沉浸在一眼看不到头的“重大事项”和同样一眼看不到头的“琐碎事宜”中，直到通识学校的事情初步告一段落，才来得及看一眼日期。 “已经月中了啊……”安羽看着游戏界面显示的日期，感叹道，“从我们执政到现在，居然都过去半个月了。” “我反而想问为什么居然‘才’过去半个月……”在她身边的谭双就显得不怎么有精神了，“我感觉自己已经走到累死的边缘了……” 说着，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我下次绝对不给咱们的公会投票了，这个市政管理委员会完全是个tmd苦差啊——把自己选上去当奴工这种蠢事，我再也不干了！” “也没有那么惨吧……往好处想，至少我们今天的工作还比较轻松。”安羽清点着手中纸张的数量，“我们今天只要在城里张贴招聘启事，然后拜托几支商队把部分招聘启事带到其他城市，再在城内和其他人一起进行通识学校的宣传就可以了。” “难道这些事情还不够多吗……”谭双无精打采地反问，但还是从安羽手中拿走了一半的招聘启事。“走吧，早点干完……啊，早点干完也只能干下一件事。” 这份领悟似乎耗光了谭双最后的力气，她虽然站着但是瘫软在原地：“羽姐，我好困啊……我上高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早起过……”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安羽提醒道。 “是啊，”谭双理所当然地回答，“所以我的大学文凭是买的啊……你不是知道吗？我上高中的时候，一般是上午第三节课才到班上，然后趴桌子上睡回笼觉到十一点，再思考中午吃什么，一般等我决定好要吃什么，就到午饭时间了。” “哈……我现在开始庆幸高中的时候我和你不是同班了，不然我会被你这种生活态度气死的。”安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了谭双的脖子上：“醒神啦～” “我去！”谭双差点窜出去，“你手怎么这么凉？！” 安羽的语气中有些得意：“体温设定是可以调节的啊，你没在人物设定界面进入过‘高级设置’吗？我刚才试了一下，别的不说，看来在提神醒脑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她拍了一下谭双的肩膀：“好啦，开始干活啦——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以前你那个早上五点睡，下午四点醒的作息，看得我都担心你哪天猝死过去。现在虽然早睡谈不上，好歹是早起了啊。” “我们是不可能猝死的，明明你也知道……”谭双嘟囔着跟安羽一起走出了市政厅，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市政厅门口贴了一张招聘启事。“反正这要把这堆东西造完就行了吧？干脆在市政厅门口贴它百八十张……” “这不是根本没意义吗？！”安羽的手强势地按在了谭双蠢蠢欲动的小手上，“难道说你想明天加班吗？” “加不加班有什么区别吗……”谭双收回自己打算再贴一张的手，幽怨地道：“反正干完了活也只是有下一个活要干，总之都是干活和干活……上学的时候写作业好歹有个头儿呢，这连个头儿都没有。” “你上学的时候写过作业？”安羽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呃……”谭双的眼睛开始可疑地游移了起来，“写过几次，也算是写过吧？小学的时候。” “……真有你的啊。”安羽一边拽着她往前走，一边把一份做了特殊标注的地图塞到谭双手上，“我之前已经设计好这两百张招聘启事贴在哪里了，我们照着地图走一圈就行。” “好……”谭双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然后便开始中气十足地抱怨：“话说我们贴这种东西不是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吗？统计数据我可不是没看过，这城里一共也没多少识字的人——反正绝对不到两百个。 “真要招聘的话，按照登记信息把那几个人挨个问一遍他们乐不乐意干不就完了，居然还贴两百张传单，简直是多此一举……纯纯折腾人玩。” 安羽替委员长大人做出了辩解：“城市中也不止有市民的吧？说不定有些流动人口中有识字的人，看见招聘启事之后乐意留下来任教呢？” “这完全是瞎猫碰着死耗子的概率吧……而且真的会有人愿意留在这种破地方？在我们工资开得也不算高的情况下。”谭双看着自己手里那份不能说毫无诚意，只能算“有点诚意，但是不多”的招聘启事。“这儿又不是顺天府，甚至都不是华亭县，在这破地方落户只能算流放吧……” 安羽对此则显得更加乐观：“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总也得有猫才可能碰着。不贴的话，万一真有想不开的打算在通识学校任教的人才，那不就错过了吗？” “你刚才是说了‘想不开’吧……” 虽然这样说着，也这样想着。但无论是提出这个要求的卫澜，还是执行这个要求的安羽和谭双，都没有料到第一个“想不开”的人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 当日下午，一个打扮怪异的年轻女性在市政厅门口那张粗糙地贴上、还有些歪歪斜斜的招聘启事前停下了脚步。 “招聘启事……”她近乎无声地念出了最醒目的几个大字，然后抬起右手，用自然蜷曲着的食指抵住下巴，发出有些阴沉的轻笑声。“呵呵……感觉会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这位全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黑色长袍里，看上去全身上下就写着“可疑”二字的女士驻足看完了招聘启事上的所有内容。 “‘请到市政厅二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面谈’么……”她又轻笑了两声，“市政厅……好像就是这里啊……” 说着，她迈步走上了市政厅门前的三级台阶，同样用近乎无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这里有非常新鲜的东西……值得一看，呵呵……” 第141章 抵达圣伊斯特尔 九月到了月中，除了科学理事会的通识学校计划有了很大的进展之外，伊莎波一行人也总算是抵达了南欧若蓝王国的王都圣伊斯特尔。 虽然南、北欧若蓝王国的王都都冠以了安宁信仰中的神圣字眼，但实际上无论是南欧若蓝王国的圣伊斯特尔，还是北欧若蓝王国的圣林尼斯科，安宁教会官方都没有承认它们中的任何一座城市为安宁教会的圣城。 欧若蓝王国的旧王都，如今虽然处于南欧若蓝王国境内、但更接近独立城邦的圣西里德反而才是安宁教会的总部所在。 不过这些陈年旧事、以及陈年旧事衍生出的历史问题，并不在伊莎波这样分裂战争后出生的新生代的思考范围之内。进入圣伊斯特尔之后，伊莎波心中第一个也是几乎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这儿好大啊……” 从见到第一座建筑到现在，马车已经行驶了超过十分钟了，但距离圣伊斯特尔的城墙依然还有可观的一段距离，目测可能要再走十分钟才能进入圣伊斯特尔的城门。 “是吗？我感觉还好吧。”奥利维亚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这里只是圣伊斯特尔的外城区，建筑相对稀疏才显得占地面积大，进了城里面也就那样吧。” 伊莎波好奇地问：“那圣伊斯特尔相当于几个诺若米城的大小啊？如果只算城墙里面的部分的话。” 奥利维亚在心中对比了片刻，不太肯定地说：“大概……六到八个？或多或少吧。” “……我觉得这已经足够庞大了。” 马车疾驰着穿过一条架设在蜿蜒河流上的金属桥，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终于行驶到了城墙下方。 “……这城墙得有十米了吧？”伊莎波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近乎遮天蔽日的宏伟城墙，在心中与仅有四米的诺若米城城墙进行对比之后，不禁觉得自家的城墙简直像是在过家家一样。 塞缪尔·加西亚顺着伊莎波的目光望向城墙，然后摇了摇头：“不止十米，应该有十五米左右了。听说欧若蓝王国分裂战争时期，和分裂战争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两国形式都不容乐观。那时候全国所有主要的城市都在抓紧时间加高加固自己的城墙——你仔细看的话，现在还能看到一条界线，那就是原本的城墙的高度。” “不是听说，是事实。”奥利维亚看着窗外的景象，“分裂战争开始的时候，我差不多都五六十岁了，当时跟着我的老师在战场上捡了不少漏——当年战场拾荒非常流行。我们几乎是看着这些城市一个接一个加高加厚自己的城墙，不过事实证明没什么大用。” “怎么会没用呢？”伊莎波对此有些不解。 奥利维亚摊开双手：“那可是欧若蓝王国分裂战争，有记录的参战高阶超凡者就数以百计，这样的城墙再怎么加厚，也跟纸糊的没多大区别。而护盾的加强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光有城墙没有护盾，根本没多大区别。” “也不能说完全没区别吧？”虽然没有亲历那场战争，但塞缪尔对于历史也是有些研究的。“至少更高的城墙能给城墙里的人带来安全感，顺便加固城墙还能给人们找点事做。” 奥利维亚从善如流地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好吧，那么这城墙就是‘在正面战场上一点用都没有’。” 几人闲谈之间，马车就已经顺利地穿过了“一点用也没有”的城墙上的其中一扇城门，进入了圣伊斯特尔城内。 其实一般人要通过城门，免不得要被守卫仔细盘问一番，如果看着像是外地人，还必须要出示贵族签发的通行证——只有持有通行证的人，才能在不同领地之间行走。 当然，最重要的是少不了一笔“城门税”。 不过伊莎波他们乘坐的马车上挂着卡特家族和诺若米伯爵的徽记，因此他们完全没有遭受这些繁文缛节的困扰，非常顺利地就进入了圣伊斯特尔。 伊莎波在心中翻出了自己的日程表：“我们现在正要去枫叶街211号，这座宅邸是家族的财产之一，也是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 和绝大多数贵族家族一样，卡特家族在王都圣伊斯特尔有着自己的不动产。通常并没有人长久居住在那里，但如果家族成员来到王都，就不必借住在驿馆，而可以直接使用这栋宅邸了。 “然后我需要单独去王宫觐见一次陛下，向他报告我们已经抵达的消息。按照宫廷礼节，他大概率会留我用一顿晚宴，所以今天的晚餐不必给我准备了。” 王宫通常不允许觐见者携带保镖入内——难道在王宫还要担忧安全问题吗？奥利维亚虽然理论上可以和伊莎波一起觐见，但她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社交场上，不然安宁教会某些人那脆弱的心弦又要被拨动了。 所以最终能够前往王宫觐见的，只有伊莎波一个人。 “对了，”奥利维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伊莎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的内容估计不是什么正经的话题。“我听说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陛下今年才二十五岁，未婚，而且有点小帅。你要不试试能不能把他‘收入囊中’，给我的老师造点宣称——我的意思是，争取一下王国的继承权？” “……咳咳咳！”伊莎波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老师！您怎么有这种想法的啊？！达里安陛下就算是要结婚，也肯定会找四大公爵家的女孩结婚好吧？我一个偏僻之地的女伯爵，何德何能入人家的眼啊？” “想法总要有的吧……万一碰上了呢？”奥利维亚不以为意地说，“话说你都十七岁了，该不会已经订婚了吧？哪个臭小子这么好运啊？” “没有那种东西……”伊莎波有些尴尬地说，“我父亲的原话是‘反正家族都成这个德行了，强迫你们联姻也没有意义，你们自己找着心上人结婚就得了’。不过我平时忙于魔法实验，所以没时间找这种东西……” 第142章 宅邸or废墟 “这样可不行啊”——原本奥利维亚是想这么本能地进行催婚的。 但在这句话的第一个音节从嘴唇中漏出来之前，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们这一脉，上到庄饮年，下到伊莎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单身啊！ 真要催的话，似乎应该从上面催起…… 成功地让远在主城的庄饮年本体打了个喷嚏之后，奥利维亚收回了自己越来越无边无际的思绪，开始专注于这段旅途本身。 尽管说实话，这半个月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腿要坐马车坐废了。要不是她在路上有时候会自己飞一段，活动活动筋骨，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需要找最好的死灵法师做截肢手术了…… 真不知道那俩不会飞的怎么忍得了的。 马车很快就缓缓地停下了，车厢里的三人先后走下马车。 “……说实话，比我想象的要破。”伊莎波看着眼前那栋一时间有些让人难以言喻的宅邸，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终于扯出了一句委婉的说辞。 这栋房屋外墙的灰色石块上刻满了时光的痕迹，所有石块几乎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以至于伊莎波其实并不敢肯定这些石块究竟是不是灰色的。 裂痕和苔藓完全侵蚀了砖石的表面，在墙面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如同一张张爬满了皱纹的苍老面孔。 这栋房屋的窗户也已经破旧不堪，几乎只剩下一些残存的木制框架，窗玻璃虽然被竭力擦净，但玻璃本身早已模糊不清——看上去比庄饮年的水晶球状态还要糟糕，后者好歹只是有点磨砂，这窗户都直接打上马赛克了。 伊莎波一行人正站在这栋房屋的门前，陈旧大门前的金属装饰已经锈迹斑斑，门前石柱上的雕刻也被岁月模糊了面孔；庭院是一片荒芜而颓废的景象，花朵只留下几片残枝败叶，反而是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占据了这片领地，肆意地生长着。 奥利维亚诚挚地感慨道：“你说这是一栋鬼宅我反而更相信一点。” 塞缪尔则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对这里的抗拒，他后撤了一步……事实上是好几步。然后说：“我们现在去找驿馆还来得及吧？” 伊莎波正想回答一句“我也这么觉得”，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的大门……打开了。 一位“女仆”站在门后，似乎是听见了门外的马车声，所以过来开门了。 这位“女仆”看上去和这间房子一样一言难尽，她目测有大概三十岁出头，但身材居然比只有十七岁的伊莎波还要矮小；而且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骨瘦如柴，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一个大家族的仆人，倒像是逃荒的灾民。 在看到她的时候，门口站着的三人的第一反应全都是：这家伙不会下一秒就倒下吧…… “伯爵老爷，日安。两位大人，日安。”这位女仆的声音也并不好听，她用她那破锣一般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简直像锯木头一样折磨人。不过她的礼节倒是非常到位，问完好之后就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是这栋宅邸的女仆艾薇，伯爵老爷和两位大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三位移步，我来带路。” 伊莎波与奥利维亚和塞缪尔无声地面面相觑，三位法师似乎完全忘记了传讯术这种东西的存在，都在尝试用眼神和面部肌肉动作的组合传递复杂的信息——然后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最终，伊莎波咽了一口充满惊恐的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迈开了自己的一条腿：“有劳你了。” 步入宅邸之后，三人原本只是凉了一半的心这下是彻底凉了。 一进房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苔藓和泥土的“芬芳”。墙上挂着的画作已经褪色，地板上的地毯只能从深灰色的“渲染”中隐约透露出一点本身的纹样。 午后的温暖阳光洒落在大厅里，却不能给这场景增添一分一毫的浪漫。因为这阳光不是从窗户洒落的，而是从屋顶笔直地落下来的——想必到了雨季，这房子的屋顶也不会介意漏下点阳光之外的东西。 走廊里充斥着蛛网和不知名的虫子，在稀疏的烛火无法照亮的地方，似乎有无数只虫子在阴暗地爬行着，并且毫不在意地释放出“我在这里”的声音。 分配给他们三人的房间情况好了很多，没有灰尘，也看不见蜘蛛网。虽然偶尔有几只虫子爬过，但对比之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房间里的窗帘陈旧不堪，洗涤和褪色的痕迹清晰可见；家具也已经完全老化，那些脆弱的、不知被什么东西蚀刻得坑坑洼洼的木制家具，即使是体重最轻的奥利维亚恐怕也不敢坐上去。 桌上的镜子同样在岁月的侵蚀下留下了无法擦拭干净的灰尘，看上去不像是摆在房间里的梳妆镜，反而倒像是故事里的邪恶法师用来施法的道具——但在场的三位法师都在心里发誓，他们这辈子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种年纪说不定比自己还大的东西施法的。 “这里……怎么破成这个样子了？我一百年前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现在这房子出租给贫民窟的乞丐都没人愿意住。” 最终，是奥利维亚忍不住率先发问了。 名叫艾薇的女仆行了一礼，语气非常平淡地说：“因为这栋宅邸一个月的预算只有两枚小圆银币，大人。大概是从二十多年前变成这样的，这里现在只雇得起我一个女仆了，很抱歉我对打理这样大的一座宅邸力有未逮。” 一个月两枚小圆银币，这是什么概念？ 诺若米城那些在炼金工厂上班的平民，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有半枚小圆银币，也就是游戏中的一枚银币。而这栋宅邸整体的预算居然只有两枚小圆银币，而且这还是在王都，不是在诺若米领这种边陲之地。 这点钱，说实话连支付一个女仆的工钱都有些勉强——这一点看艾薇的状态就知道了。 “……我现在有点怀念在主城，只要发个任务就有‘朋友’帮忙盖房子的时候了。”奥利维亚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伊莎波同样万分感慨：“我也怀念那些只要几个铜币就肯帮忙战后重建的朋友们了……” 第143章 祥和导师 最终，三人还是在这栋似乎已经步入迟暮之年的宅邸中住下了——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伊莎波就立刻从自己带着的钱币中拿了一部分出来，增加了这栋宅邸的预算，并且要求艾薇立刻着手安排对这栋宅邸的修复。 伊莎波没有在琐事上耽误太长时间，抵达王都后尽快觐见是贵族的礼节之一。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她想尽快离开这个比起贫民窟只在地段上好一点的地方，哪怕是短暂离开一段时间。 带着卡特家族徽记的马车缓缓地驶离了枫叶街，向着王宫所在的方向驶去。 南欧若蓝王国的王宫始建于欧若蓝王国的分裂战争末期，是一座有两百余年历史的古老宫廷。 王宫建设启动的时候，分裂战争虽然仍然处在焦灼的状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之后，欧若蓝王国的分裂已成定局。 从此之后，在欧若蓝王国的废墟上将站起两个新的国家。所以从一开始，圣伊斯特尔的这座王宫就是按照正式的宫廷标准建造和使用的。 马车并不被允许驶入王宫，于是伊莎波在王宫门前改为步行。当她走下马车的时候，一位宫廷女仆时机恰到好处地上前，搀起了她的手臂。 “我是陛下的贴身女仆之一，您可以称呼我为珍妮弗，卡特大人。”她行了一礼，“陛下得到您入城的消息之后，就命我在此等候了。陛下现在刚好有空，已经做好接见的准备了，我会为您引路。” “嗯。”伊莎波维持着贵族小姐应有的仪态，矜持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在暗自惊叹。 这位自称“珍妮弗”的女仆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超凡气息，所以即使是二环的伊莎波，也能判断出她的超凡等级——这位女仆是一个四刻的战士。 不愧是王宫啊…… 伊莎波就这样带着与“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无二的心态，跟着珍妮弗走进了王宫。 这座王宫经过两百余年的扩建和修缮，本就是王国内数一数二辉煌的建筑，再加上伊莎波刚刚经历了一场“贫民窟级”的洗礼。可以说，虽然她强撑着没有露出震惊的神情，但她的心中震惊的情绪就没有停下来过。 走进正门之后是王宫的庭院，庭院中充斥着出自大师之手的各类雕塑和宝石雕刻而成的花坛，即使在如今这样的初春时分，花坛中依然是姹紫嫣红一片。 不过更加吸引伊莎波的注意力的是穿行在中庭中，穿着精美礼服的宫廷守卫。他们步伐一致，按照严格的时间规范在庭院中巡逻。 根据伊莎波的目测，这些通常六人一组的小队中，队长至少是中阶的超凡者，而队员也全都是低阶的超凡者——在这里甚至看不见学徒或者侍从级的人物。 而诺若米领总共也凑不出复数个的中阶超凡者…… 穿过正门后的庭院，伊莎波就抵达了中庭。 中庭是一片宽阔的开放空间，以一座正在蓬勃喷发的巨型喷泉为圆心，大到一眼难以看见边界的大理石块拼成了宽敞的广场。 在天气适宜的情况下，中庭也会作为各种仪式、庆典和宴会的场地之一，大多是在举行室内场地无法容纳所有宾客的大型活动时才会动用。 中庭两侧是会根据季节不同次第盛开的花园，如今这个时节，正是星光草和蓝幽兰光芒最盛的时候，即使现在是下午，伊莎波也能远远看到那些如同繁星般的光点和隐约的蓝色幽光。 想想自己几十分钟前才见到的，自己家满是枯枝败叶的“庭院”，这对比简直不能再鲜明了…… 接着，珍妮弗又带着伊莎波穿过了一段千回百转的回廊，顺道欣赏了回廊上那些无一不是出自古代名家之手的珍贵画作，终于来到了一扇豪华的大门面前。 珍妮弗本想伸出手敲门，但她的手刚刚抬起来就又放下了。下一秒那扇沉重的门扉被从里面“砰”的一声推开，一个穿着纯白长袍的老者迈着气势汹汹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位老者脸上原本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神情，在见到门外有人的时候发挥了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一瞬间就切换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然后他还装模作样地冷哼了一声，才放缓了自己的脚步，用一种故作平稳的姿态走出了宫殿。 珍妮弗行了一礼：“慢走，霍利斯特导师大人。” “霍利斯特导师大人，日安。”伊莎波则微微欠身，表达了合适程度的敬意。 在抵达王都之前，伊莎波自然也做足了功课，如今她已经把自己在王都有可能见到的贵族和神官的脸和名字都在脑海里一一对应上了，这位霍利斯特祥和导师就是她第一批记住的人之一。 原因很简单，王都圣伊斯特尔是霍利斯特祥和导师管辖的教区，负责主持伊莎波的册封仪式的神官十之八九就是他。 通常情况下，只要没有重大事件发生，安宁教会的全部安宁圣徒都和唯一的一位救赎者一起待在教会本部所在的圣西里德，负责管辖各个地方教区的就是安宁圣徒之下的祥和导师。 如果把安宁教会内部的教阶与超凡者的位阶进行对应的话，那么这位“祥和导师”大概相当于十级的超凡者。 一位强大而可敬的神职人员——至于究竟是因为强大所以可敬，还是因为可敬所以强大，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为什么霍利斯特祥和导师会怒气冲冲地从国王所在的房间出来呢？ 等霍利斯特祥和导师走远之后，珍妮弗再次走到门边，有节奏地轻敲了三下房门。在里面传来隐约的声音之后，才推开一点门缝，对着里面说道： “伊莎波·瑟拉芬娜·尤金妮亚·卡特小姐到了。” 里面的人似乎是回应了什么，但站在伊莎波的位置上，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内容。 “是。”珍妮弗对着门的那一侧应道，然后转过身来，向伊莎波说：“请进，卡特大人，陛下要见您。” 说着，珍妮弗为伊莎波打开了这扇气势恢宏的大门。 第144章 转瞬即逝的觐见 虽然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些不敬，但说实话，被奥利维亚说了那么一段主旨大意是“谋权篡位”但内容是催婚的话之后。走进房间的伊莎波第一个意识到的事情居然是：这家伙还真是有点小帅啊…… 但也只是“有点小帅”而已，因为伊莎波的眼睛早就被自定义容貌的玩家们给养刁了——任你基因再怎么强大，也难免有各种瑕疵出现在脸上身上。被晒了会黑、划伤了可能留疤、吃得不健康说不定会长痘…… 但捏出的脸不会有这些问题，而且见识过现代各种天然、或者不那么天然的帅哥美女的现代人的审美，也不是这些本地人能够比拟的。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代，很少有“Npc”能够让玩家称赞一句好看——除了那些已经能在自己身体上动手脚的超凡者之外。原因很简单，面黄肌瘦的人是不会好看的。 而即便是少数的养尊处优之人，他们的样貌就玩家来看也只是“还行”而已。毕竟基数小了，出现帅哥美女的概率也就低了不是吗？ 到了现在，除了少数手残还懒得抄作业的玩家——网上早就有玩家分享出自己捏的脸的各项属性参数了，只要把自己的角色参数调整一下，即使是手残也能做出和模板一样的模型——和喜欢剑走偏锋、长期顶着一副“古神之貌”的玩家之外，其他玩家的人物样貌要是拿到现实，回头率绝对超过100％。 当然，不是说有的人可能有两个头，而是有人可能回头不止一次。 所以在见到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的时候，虽然伊莎波的确是惊艳了一瞬间，但很快这张脸就显得相貌平平索然无味了…… 似乎更加不敬了。 正如奥利维亚所说的那样，达里安今年只有二十五岁，而这已经是他在国王这个位置上的第四个年头了。上一任国王似乎是在流连花丛的时候不幸染上了某种疾病，最终早早的离世了。 这位青年国王虽然似乎只是一位三铎的骑士，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远超其超凡等级的威严，或许这就是所谓“权力”的威压。 ……也不排除是暗处有更高等级的超凡者负责提供光效，不，提供威严。 “欢迎，卡特小姐。”达里安站起身，微微颔首。“对于爱德华·卡特伯爵的离世，我深表遗憾和同情。” 伊莎波立刻回礼，并回想着唤醒自己内心的悲痛，用沉痛的语气道：“父亲大人身在冥海，如若知道陛下如此挂怀，想必也觉得死而无憾了。” 就一个实际上没人关心的死人短暂寒暄了两句之后，达里安就与伊莎波相对而坐，进入了正题。 “你的册封仪式，目前初步定在六天后的黄昏，于白银厅举行。”达里安开门见山地说，“我和……霍利斯特祥和导师会负责你的册封，仪式结束后会有一场宴会，宴会在璀璨之厅举行。” 在说到霍利斯特祥和导师的时候，达里安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国王与这位祥和导师有矛盾……伊莎波心中暗自思忖着，还是说…… “具体的时间安排就是这些，”达里安把一张精致的硬质纸张递给伊莎波，上面的线条似乎是纯金的。“你看看时间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伊莎波粗略地扫了一眼，册封仪式傍晚开始，但实际上下午两点就需要入场了——办正事的前后总要交际一番，这是贵族的传统和习惯。而散场的时间预定是凌晨两点，足足要持续十二个小时。 “一切遵照您的安排，陛下。” 伊莎波刚到圣伊斯特尔，根本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时间预定出去，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肯定都是有时间的。 “很好，”达里安抬头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钟表，“关于仪式流程和参与人员的事情，有需要了解的就问珍妮弗吧。我在一分钟四十六秒之后还有预约，让珍妮弗带你去庭院逛一逛，两小时三十二分十九秒之后，记得到银星殿参加惯例的晚宴。” 精确到秒可还行…… 伊莎波心中腹诽了一句，但身体上则是立刻起身，行了一礼：“能欣赏到庭院的盛景，是我的荣幸。” 闲逛两个半小时啊…… 临走的时候，伊莎波顺带也瞥了一眼钟表。 交谈时间三分钟多一点么…… 不过想想达里安陛下脸上那昏暗灯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伊莎波就又释然了——她自己在诺若米城市政厅工作的时候都累得要死了，这家伙管理一个国家恐怕更辛苦。 在市政厅的时候，如果有人敢跟她聊半个小时废话，伊莎波敢打赌自己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可怜啊……她心里泛起一点愉悦的心情，这种愉悦可以精准地概括为“看到有人比我还惨我就放心了”。 不过等伊莎波走进庭院，见到那富丽堂皇的雕像、宝石和花团锦簇的花草之后，这点愉悦的神情就立刻蒸发了。 还是自己比较惨一点。 两人一边闲庭信步地走在庭院里，珍妮弗一边向伊莎波交代册封仪式的注意事项。虽然伊莎波自己事前也有所了解，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宫廷女官懂得比较多——她们见得也多嘛。 时间过得其实比伊莎波想象的要快一点，因为注意事项说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上到册封前后礼仪动作的不同、下到先迈哪一条腿上下台阶，全都有对应的讲究。 很多事情虽然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搞错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绝对会非常尴尬，进而影响新一任诺若米伯爵在贵族圈子中的风评。 尽管卡特家族这个“破落户”本身也没什么风评可言就是了…… 等到尽职尽责的珍妮弗说完了所有需要注意的细节，时间距离晚宴开启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珍妮弗立刻带着伊莎波往举行私人宴会的银星殿走去。 在进门之前，珍妮弗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卡特大人，不知您是否知晓德瑟斯侯爵将于后天抵达王都，并且有可能参与您的册封仪式？” 第145章 他也死了爹 “德瑟斯侯爵？” 伊莎波回到枫叶街211号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虽然她参加的只是一场小型的晚宴，参与者仅有她、达里安陛下和几位宫廷贵族，但在无穷无尽的闲谈和交际、恭维和奉承之中，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进门脱下沉重而繁琐的礼仪服饰之后，伊莎波一边揉着因为忙于应酬而完全没能吃饱的肚子，一边把她今天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咀嚼着这个被宫廷女仆特意提起的人的身份，尽管她远离贵族圈子已经一百年不止了，但这个称号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 “德瑟斯”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领地的名称，就像“诺若米”也不是她们家的姓氏一样，这是对具有领地的贵族相对正式的称呼。 南欧若蓝王国稍有见识的人都不会不知道德瑟斯领，因为这是王国四大公爵领之一，当代德瑟斯公爵也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而按照南、北欧若蓝王国的习俗，任何上级领地的继承人，都可以在确定继承人身份的同时得到次一级的头衔——假如上一任诺若米伯爵在死前就决定了唯一的继承者，那么那位继承者就可以被称为“诺若米子爵”。 那么，这个“德瑟斯侯爵”的身份地位就很显而易见了——他已经被指定为下一任德瑟斯公爵。 “德瑟斯侯爵在这种时候赶来王都……”奥利维亚本想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但她刚走出一步，脚下脆弱的木质地板传来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嘎吱”声就阻止了她继续走下去。 奥利维亚强行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最近没什么大事情发生吧？有什么消息吗？难道是这位侯爵也死了爹？” “德瑟斯公爵大人那样的大人物过世的话……消息这时候肯定已经传遍全国了吧？”不过伊莎波对此也不敢太过肯定，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看到的情形：“大事和消息虽然没有，不过我今天看到了非常让人在意的事情。” “嗯？”奥利维亚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是关于安宁教会的事情，我觐见陛下的时候，刚好看见霍利斯特祥和导师怒气冲冲地从国王陛下的会客室里冲出来……啊，说怒气冲冲可能有点过了，但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达里安陛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真是……到了王都这种地方，感觉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昭示着非常严重的事情啊。”奥利维亚单手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几天你在社交场上注意观察，我也私下里用我的方式和人脉试着打探一下。 “但也不用太过紧张，卡特家族离开王国中心都多少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大概率与我们无关——就算圣伊斯特尔变成了一个炸药桶，只要它在我们离开之后再爆炸，那也就无所谓了。” “嗯……等等，”伊莎波用手指着自己，“‘我在社交场上观察’？这是什么意思？” 奥利维亚仿佛街头变戏法的法师学徒一样，掏出了厚厚一沓邀请函。“这是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代你收到的邀请你参加宴会、舞会和其他什么会的邀请函，一共有……八个，而且理论上你也需要自己主办一场。” “……这种东西不能不去吗？”伊莎波用一双湿润的眼睛和奥利维亚对视，“您也知道咱们家族现在的情况，这种交际绝对尴尬的要死啊——事实上，我今天就已经挺尴尬的了……” “很遗憾，必须都去。”奥利维亚耸了耸肩，“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老师的要求。他不久前传讯给我，要你帮诺若米领与其他领地商谈几笔生意。” 庄饮年本人的传讯术其实不能传达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次他是借助了法师塔的双向增幅，才勉强跟奥利维亚建立了联系。 听到有正事要做，伊莎波收起了自己刚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和可怜巴巴的表情，正色道：“不知诺若米领有什么生意需要我去谈？” 奥利维亚回忆了片刻：“总共有这几项，老师的要求是不求全部谈成，但至少要能在其中一项取得实质性成果…… “这些生意包括就近用市场价或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租赁耕地，稳定且适量地收购棉花、羊毛等纺织原料，同时收购以前五倍以上的肉类、奶类、蛋类，推销诺若米领生产的金属……”奥利维亚零零总总说了很多。 “因为运输条件和运输能力的限制，目前可以先把交易范围局限在王国东北部的领地。但现在也可以与远处的领地达成初步的交易意向，‘空间传送法阵的小型化和低成本改造已经排上日程了’——这是他的原话。” 奥利维亚坐到只比破烂草垛好一点的床上，接着说道：“此外，老师还希望收购一些特殊的……‘货物’，他想要用知识来收购符文师和奴仆学徒。”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符文师”、“学徒”和“奴隶”是三个没有什么区别的词语，他们都是法师主人的财产，可以被交易、可以被使用、可以被处死。 尤其是在那些离群索居的孤僻法师的“法师塔”中，那里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在那里不存在法律和道德，更不要说所谓“人权”了。那里的规则……不，“真理”只有一条——法师主人的话就是一切。 不过前两者和通常意义上的奴隶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毕竟不管符文师还是学徒，都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工具”。如果不是有难以拒绝的条件，或者陷入了极度缺钱的窘境，法师一般是不会出售自己的这两样财产的。 庄饮年是在自己两百岁出头、达到中阶之后才得到离开自己老师的法师塔外出游历的资格的。他在这块大陆和北方的兰格因里联合王国游历了三百多年的世界，期间学到了不少知识，自己也研究出了很多东西。 他所掌握的很多知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把戏了，但有些知识放到低阶甚至中阶法师面前，依然是值得趋之若鹜的“条件”。 第146章 收获 说完庄饮年特意传来的消息和要求之后，奥利维亚把邀请函按照举办的时间顺序递给伊莎波： “我看过了，这里面的邀请都没有时间冲突。不过我对如今的贵族谱系和圈子都不太了解，你看看邀请人和受邀名单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尽快回信吧。” 虽然大多数时候领主都会待在自己的领地上，但绝大多数家族都会派遣一位全权代表长期居住在王都。这些代表可以帮助家族及时知晓政治中心的各种决策，并且有机会通过贵族议会对国家大政方针施加影响，同时也有助于加强与王室和其他贵族的联系。 一般来说，能在王都作为全权代表驻扎的家族成员，大多都是最有希望继承爵位的人——在王都的经历可以给继承人带来强大的人脉、见识、经验和政治资本，这样的经历若是落到了原本不算特别有希望竞争的人身上，那家族中难免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不过这些常驻王都的贵族子弟中，并没有卡特家族的成员。 圣伊斯特尔这些有人员常驻的家族，绝大多数都在那次分裂战争中坚定不移地支持了如今的南欧若蓝王国王室，再不济的也是原本中立、等到战局明朗之后果断地投靠了王室。 唯有卡特家族在南、北欧若蓝王国王室之间左右横跳了两次——虽然最后还是跳回来了，但卡特家族的地位也因此变得非常尴尬。 伊莎波一边找出纸笔开始书写回信，一边问道：‘老师，那我们要主办的宴会怎么办？’ “什么意思？”奥利维亚没明白她在问什么，“就正常办啊——你应该学习过这方面知识的吧？规格啊、流程啊、仪式这些方面的。这些东西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就更不知道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伊莎波指着已经沦为蛀虫的食粮的木质地板，又指了指其他将破烂寒酸贯彻到底的陈设和家具。 “虽然已经拨款修缮了，但这么短的时间也就修到勉强能住人的程度吧？要举办宴会的话……除非仿照北欧若蓝王国那边流行的‘主题宴会’风格，不然这种地方用作宴会场地怎么说也太……”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啊。”奥利维亚环顾整个房间，在意识到自己这几天需要住在这里之后立刻有些头疼了。“没关系，我记得王都有专门经营、承办贵族宴会的地方，所有在王都没有不动产的小贵族和新晋贵族要举办宴会都是找他们。 “把事情交给专业人士还更加方便一点，只要付钱他们就会帮你打理好一切事务，你只要负责参加就行。” …… 在伊莎波等人抵达王都圣伊斯特尔的同一天，诺若米领的海尔兰镇外，庄饮年正在检查着一项“实验”的结果。 “增产量在92％左右……” 庄饮年行走在试验田附近，清点统计着刚刚完成了收割的红麦的产量。 这次的实验，是为了验证地球肥料是否有助于红麦增产而设计的实验。 当然，现在并不是适合种植红麦的季节，在通常情况下红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熟收获——从庄饮年种下这批红麦到现在，总共也就过去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为了尽快完成这项关乎粮食问题的实验，庄饮年在海尔兰镇外划了一小片耕地，在这片耕地上布置了空间闭锁法阵、温度控制法阵、参照诺若米领的平均降水量定时制造降雨的符文组、人工定时调节光照的符文组，以及最重要的“时间迭代法阵”。 庄饮年斥巨资从法师协会买来的这个法阵，是时空系的经典法阵之一。他买来的这个版本最多可以将一定区域内的时间流逝速度降低至原本的四分之一，或者将区域内的时间流逝速度提升至原本的十倍。 他现在使用的就是加速时间流逝的功能，因此这块整合了各种法阵和符文组的试验田中种植的红麦，才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从播种到成熟的一系列生长过程。 为了供应这个时间迭代法阵的魔力，庄饮年的法师塔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一直是满负荷运转供能，甚至个别时候还出现了几次过载——最后还是庄饮年自己补上了魔力缺口，让玩家们免于遭受“因服务器网络波动”带来的大规模掉线。 现在看来这场耗资巨大的实验是值得的。 因为时间迭代法阵的效率限制，这次庄饮年只设置了两组实验进行相互对照。实验场所都是位于这边的试验田，在其他条件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对分割成两半的试验田其中一般进行了施肥处理，结果就是庄饮年现在看到的那样。 虽然这块试验田很小——范围再大的时间迭代法阵庄饮年是真的供不起。获得的实验数据可能存在偶然因素的影响，但这个92％的数据已经很能说明结果了。 在庄饮年生活的时代，施肥带来的农作物增产量大致是在90％～120％左右，他现在得到的数据也正好落在了这个区间上。 考虑到实际情况与试验田的差异——比方说现实的温度变化可能比模拟出的更加剧烈；光照时长的变化仅仅考虑了白天的理论时间，没有算上天气影响导致的光照时间缩短；降水量的季节性甚至年度变化与平均值存在的偏差也没有纳入模拟；更不要说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 然而即便排除了这些影响因素，庄饮年也有自信能在肥料的加持选让红麦增产50％以上，这还没有算上他打算推行的其他增产措施，比如灌溉、合理密植、轮作间作……等等。 “如果诺若米领能更暖和一点就好了……那样说不定能两熟。”庄饮年有些可惜地想。 “除此之外，最好还要尝试一下其他地球作物能否在这边种植，光测试了一个小麦还不能完全证明这边不适合地球作物生长。红薯、玉米、土豆、水稻……这些东西都得测试一遍才行。” 庄饮年抬起头，即使入了秋，纬度较低的诺若米领的太阳依然十分强势。 在阳光的照耀下，庄饮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怎么感觉我从一个施法者变成务农的了？” 第147章 射线枪 诺若米城市政厅的一个空房间里，摆放着数张类似桌子一样的“设备”。很多不到指头大小的字块按照木盒里规划好的行列，整齐地摆放在其中，成为了这设备的“桌面”。 设备的两头有两个滚轮，其中一个浸满了油墨，只要拉动两头的金属把手，就能让滚轮在桌面上滚动。 这里是市政厅的“印刷室”。 盖革计数器作为科学理事会的御用炼金术师，自然早早就升到了10级，在职业等级突破任务开启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去完成了任务。 如今已经是二级炼金术师的他，不但能进行更高级的炼金合成操作，在金属操纵能力方面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其实也不仅仅是他，科学理事会还有好几位炼金术师也先后完成了职业等级突破。 多亏了那次如同及时雨一般的版本更新，科学理事会才能这么快得到足够数量的活字印刷设备。 盖革计数器作为炼金部门的负责人，也作为这些设备最主要的发明人，正充满自豪地带着卫澜参观这间刚刚完成配备的印刷室。 “这里目前配备了16台印刷机，可以同时印刷16页不同的内容。而且我们目前也没有停下设备的制造，预计一周之后理论上可以把印刷机的数量加到32台。 “每一台设备在出厂的时候都经过测试，目前都可以正常使用——测试时候印刷的样刊应该已经送到你那边了。” 卫澜点了点头：“是的，我收到了。说实话，效果好得让我有点惊讶。那么这些设备随时可以投入使用了？按照目前的印刷效率，要达到需要的数量……” “十天吧，”盖革计数器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当然，前提是别出什么大问题。” “那我现在就去发任务。”卫澜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打字机那边还没有进展？”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进展，但也不能说有很大进展……这是一种介于有和没有之间的状态，嗯，对，这是一个量子力学问题。”盖革计数器“严肃认真”地道，“好吧，事实上是，困扰我的精度问题得到了一点解决的希望。在运气特别好的情况下，我现在有概率让字块之间不会卡死……” “……你就说概率是多少吧。”卫澜精准地找到了问题的核心。 “唔……”盖革计数器思索了片刻，“百分之一？或者更多一点？” “我懂了，”卫澜无奈地摇摇头，“要是真的见不到希望，也不用死磕——奸商那边有一个东西似乎完成了符文方面的测试，正希望你们炼金部门能按照他的想法把实物做出来。好像是一种……基于射线法术的枪械，具体情况你去问他吧，我估计他过不了多久就要找……已经找到了。” 卫澜的话还没说完，印刷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夏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和在场的两位打招呼。 然而在他抬起手的刹那，一发冰蓝色的射线从他手中的试制符文组中发射出来，直直地奔向卫澜的面门。 卫澜平静地偏过脑袋，这一发霜冻射线擦着她的头发射在了墙上，并且在墙上留下了一片冰霜。 “切，反应还挺快的啊，明明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应该是‘一位无害的符文师’的。”夏阡像是恶作剧没能得手的小学生一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过这份失望很快转化成了得意： “怎么样？简化过后加上了定向输出符文的‘霜冻射线法阵’……不，应该说是‘霜冻射线符文组’——这里面的符文数量还没到法阵的级别呢！” “如果你在我知道这件事之前向我邀功的话，我可能还会露出些惊讶的表情。”卫澜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身旁那条冰蓝色的界线。“但我以为这是公开研究计划。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你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无害的符文师’，一定要说的话，你是一位‘危害巨大的符文师’。” 卫澜挑起了眉毛：“还有一点——你要是敢伤到这些设备，你就负责给我加班把转印术的法阵整出来，然后一个人完成全部的印刷任务。” “……”夏阡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非常老实的结束了魔力供应，符文组输出的霜冻射线随即消失。 “看看这效果！剔除冗余符文之后，虽然效率降低了4％左右，但魔力消耗降低了45％以上！而且加上特制的定向输出符文之后，精度和射程提升了超过100％！ “之前的霜冻射线法阵，射出的射线最多只能有50米的理论射程、二十米的有效射程——超过二十米之后就会因为魔力场环境的干扰而完全失去准头了。 “现在的符文组，有效射程高达五十米，而且五十米内的瞄准偏差不超过三十厘米。如果加上物理聚焦透镜和瞄准镜，误差甚至可以在五厘米以内……诶？你怎么走了啊？！” 卫澜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是要和盖革计数器商量枪械基本构造，所以在介绍符文组功能吗？我又不是炼金部门的人，介绍的话让盖革计数器去听就好了。” 盖革计数器瞪大了眼睛，看向无情地离开的卫澜：“等……！”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被推进火坑的感觉。 “好吧，那我们继续来说这种目前定名为射线枪的东西……计划本身是这样的，我打算把目前已知的几种射线魔法都做成符文组，然后想让你们炼金部门把符文组塞进枪里面。 “我的想法是，希望你们把枪做成类似左轮的样子，但转轮里面不是子弹，而是可以自由切换的多种不同射线法术，方便我们的客户根据不同情况切换使用的射线。 “然后在枪身里还要有方便射线聚焦的透镜组，最好在枪上能根据需求额外安装瞄准镜……哦，对了，还有……” 盖革计数器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话吗？” “我不想知道。”夏阡斩钉截铁地说。 “饶了我吧……” 第148章 曼戈之人 九月初，南欧若蓝王国北部的曼戈城。 曼戈领虽然是一座小小的男爵领，但因为传闻曼戈城中有一座“高阶法师的故居”，所以这里也算是一处聚集了不少超凡者——尤其是法师——的地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曼戈城也算是一处“探险圣地”了，不少人都希望自己能找到传闻中高阶法师居住过的地方，然后找到那位高阶法师的遗物，从而获得巨大的财富和巨量的知识。 即使不是法师的超凡者，也有不少受到传闻吸引而来的。高阶法师的遗物对于他们自己可能用处不算太大，但只要转手给法师…… 曼戈城内的“秘银之杯”酒馆，就是聚集了这样一群人的地方。这些人平日里接一点护送商队、临时护卫的委托，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城中各处寻找高阶法师故居的蛛丝马迹。 一天下来要是有点似是而非的收获，就立刻会在几杯酒之后倒豆子一样吐露出来，然后第二天他的“收获”就会被不下几十人造访。 马修·亚当斯觉得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并不是曼戈本地人，的确也是因为故居的传闻才来到曼戈城想要碰碰运气的。但时间长了，他就自然而然地放下了心中那点其实他也知道不切实际的希冀。 他之所以还留在曼戈，并不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找到故居的想法，而是很单纯的为了挣钱。 曼戈城周围活跃着一伙自称“鬼手”的强盗团，如果曼戈城的商队不雇佣超凡者做护卫的话，基本都会把货物和性命都交代在他们手上；但反过来说，只要他们雇佣了足够数量的超凡者，鬼手强盗团就不会找上他们。 虽然也有商人试图出钱剿匪，但鬼手强盗团行踪隐秘，即使纠集了大批超凡者在他们出没的地方附近搜寻，也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老巢。 久而久之的，来往曼戈城的商人就都知道了——除非你自己的商队里有多个中阶超凡者坐镇，不然还是乖乖在曼戈城雇佣护卫吧，哪怕雇一个法师学徒、雇一个骑士侍从，也就不被抢劫了。 至于马修……说来惭愧，他正是鬼手强盗团的一员。 而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位有待商队雇佣的活跃“护卫”。 据说鬼手强盗团距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如今已然变成了曼戈城的一种生态。 即使是作为强盗团一员的马修，其实也不知道鬼手强盗团到底有多少成员。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可能曼戈城的所有超凡者都是强盗团的一员。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哨兵”那边传来消息，有没交保护费……不，没雇佣护卫的商队出城，酒馆里所有推杯换盏的超凡者就都会默契地停下杯子和刀叉，抄起家伙、换身衣服、戴上面具出城“狩猎”。 可惜，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不识相的商队越来越少了，以至于能大肆劫掠一番的机会不多——虽然理论上曼戈城这些团结的超凡者能够抢劫任何一支商队，但他们也明白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 要是完全没有商队肯经过曼戈城了，还是他们自己吃亏。 马修今天照例在秘银之杯酒馆里喝着清淡的酒水，有人把雇佣的单子扎在了告示板上，但马修一动也没有动。 曼戈城是一个规矩森严的地方，这里的超凡者不排斥来寻宝和挣钱的同行，只要他们肯守规矩。 马修前天刚接了一个单子，现在还没有轮到他。 马修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概什么时候能接到下一个护卫的委托，有两男一女坐到了他的对面，而且立刻开始毫不在意地点起了单。 马修刚想发火，却发现这三个居然是自己的熟人。 “克洛伊、詹姆斯还有本杰明？”马修稍微吃了一惊，“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说诺若米领爆发战争了，还以为你们至少得过几个月才能回来。” 被称为克洛伊的女子双手抱胸，顺便把自己的鲜明的沟壑挤得更加鲜明了：“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啊？那边的仗早就打完了！” “这么快？”马修狐疑地说道，“这种东西一般不都得打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吗？怎么会这么快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克洛伊嘟起嘴巴，“我们到的时候艾维里奇就跟没打过仗似的！要不是骑士团的人全都不见了，我们都要以为这消息是假的了！” “马修……靠近点。”本杰明神神秘秘地朝马修挥了挥手，“我有非常重要的情报想告诉你。” 马修微微皱眉，但还是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了本杰明的嘴边。 “我们三个，在诺若米领听到了一个传闻……据说，有一位高阶法师正在寻找合适作为他学生的人选。只要在月圆之夜完成一个仪式，就可以成为他的学生……”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马修一副关爱智障的样子，“高阶法师要找学生，不会去法师协会找那些有天赋的人吗？还让人在月圆之夜完成仪式——你们就不怕那是什么邪教仪式，成为某个邪神的信徒？” “马修！”克洛伊娇嗔一声，“高阶法师有一点怪癖不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吗？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要是错过了，那不是要后悔一辈子嘛？！” “而且……”詹姆斯接话道，“我们在诺若米领打探到了那个仪式的法阵和咒文，虽然以我们的学识看不出具体的用途，但那全都是正常的符文和标准咒语的格式，肯定……应该不会是邪教仪式的。” 说着，詹姆斯把一张正面画着法阵、背面写着咒语的纸放在桌子上。 马修拿起纸看了看，看上去的确是高端的法阵和寻常的咒语。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听这意思，你们仨是都打算尝试了？那我建议你们待在一块儿，然后选一个人先尝试——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全部死掉。” “马修！别这么说嘛。”克洛伊露出一个不悦的表情，“你就不想一想，万一是真的呢？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中阶——甚至高阶法师呢！” 第149章 最容易上钩的不是鱼，是傻子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虽然马修在竭力地劝阻几位好友不要尝试那来历不明的仪式，但已然下定了决心的三人显然是不那么容易被劝住的。 从他们返回曼戈城的第一天起，他们三人就在收集传闻中提及的、绘制法阵所需的几种材料。尽管马修在暗中尝试过阻挠，但他们三人最终还是赶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之前把全部材料都收集完全了。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想着一步登天！”马修用力叹了口气，“你们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吗？你们过去是那么好运的人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想一想……” “马修……我求你别扫兴了。”克洛伊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你只看到的风险，所以不愿意尝试。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请你也尊重我们的选择！” “我希望我尊重你们好好活着的选择，而不是尊重你们找死的选择！”马修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度，“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这样做的——我要是不认识你们，你们愿意投奔邪教也跟我没半个铜币的关系！” “随便你怎么说吧，”克洛伊捂着耳朵站了起来，“反正我们已经决定了，今晚就是举行仪式的时候！” “……”马修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晚上去我家举行仪式吧，我的房子是从一个三环法师手上买下来的，他以前在里面布置了一个防护法阵，我没有拆。万一有什么意外，这防护法阵或许能有点用处……” 而且马修本人是一位二环法师，比一环的克洛伊和作为魔法学徒的詹姆斯、本杰明都要强大，如果真要遇到什么意外，算上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入夜以后，四人就带着三份材料齐聚在了马修的家里。马修清空了自己家的客厅，其余三人就在地板上开始绘制起了法阵。 马修本来想劝一劝他们改到下一个月圆之夜再举行仪式，他已经往法师协会寄了信，信中附上了这次的咒文和法阵，希望至少能知晓这些东西的作用。 法师协会是一个遍布全球的庞大组织，但一般只在各国王都和大城市有分会，在中等的领地上有联络人。其他小地方的法师想联络上法师协会，只能用寄信到最近的分会或者联络人那里。 可惜，马修的三位好友似乎没有等到法师协会传来回信的耐心。这一份九假一真的传闻似乎完全点燃了他们心中对自身地位的不甘，再加上一丢丢的侥幸和幻想，这三个人对于这一场“改变命运的契机”已经完全等不及了。 月亮从隐约的云层中露出来了，皎洁的银白色光华轻柔地撒在大地上，高悬天际的圆环之月则在云朵上方尽情舒展着身姿。 这个世界的月亮，同样有着月相的变化。而且早在几个纪元、数千上万年前，就已经有人证明了月相的变化与星球运动有关，并准确地推算出了很多天象变化的周期。 而这份知识，并没有随着纪元的更迭而流失，所以在很多年后的如今，对于掌握知识的施法者来说，这已经是如同常识一样的东西了。 只是，这里的月相变化中，出现变化的仅仅是圆环之月内部的圆形部分，周边的环形部分无论何时都明亮而完整，即使是在月全食的时候也一样。 正如日历上说的那样，今天是一个完美的月圆之夜。在肉眼的视界里，圆月和环月之间只剩下了一条窄小的缝隙，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可能忽略环月的存在。 马修以外的三人已经画好了各自的法阵，手上捏着撰写着咒文的字条，紧张地站在法阵之外。 传闻中并没有说要在具体什么时候举行仪式，那他们三个只好按照常规，把仪式的时间定在午夜了。 此时离午夜的钟声响起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三人的额头上、手心里满是汗水，詹姆斯的双腿甚至都有些打颤。 “要不……我们还……” “闭嘴！” 詹姆斯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克洛伊无情地打断了。而且她似乎根本没有和詹姆斯就这个话题往下谈下去的欲望，强势地截断了詹姆斯的话茬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詹姆斯颤抖的双腿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他没有离开法阵附近，到底是因为又鼓起了勇气，还是因为他的腿抖得走不了路。 剩下两个人的状态则显得比詹姆斯好多了，虽然他们也肉眼可见地紧张，但看他们颤抖的幅度和频率，马修能看出至少他们两个在竭力克制自己的紧张。 而且卓有成效。 咚……咚……咚…… 钟声响了！ 几乎是在第一声钟响的同一瞬间，克洛伊和本杰明就同时念出了咒文的第一个音节，过了小半秒之后，詹姆斯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地响起。 “sdbakeb，xngwixnak，jsnqo……” 马修握紧了自己的法杖，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他的三位朋友总算是念到了咒文的尾声。 在倒数第三个音节从三人口中吐出来的时候，马修开启了这栋房子的前主人留下的防护法阵——这是一个三环的强效防护法阵，极限情况下能抵挡一发五环的魔法，但即使是三环法师也只能支撑它运作不到一分钟时间。 对于马修这个二环法师来说，他能让这个法阵运作超过五秒已经很不得了了。 淡紫色的半球形光罩瞬间笼罩了马修的房子，把马修和正在进行不明仪式的三人全部保护在了“蛋壳”当中。 咒文的最后一个音节也念完了，四道目光紧张地投向房间里的三个法阵，而这三个法阵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 三道暗蓝色的椭圆形光门悬浮在法阵上空几十厘米的位置上，从光门的对面传来了一股非常可怕的威压。 “嗯？这三个传送门怎么开在这么近的地方……而且这儿不是有四个人嘛。”一个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声从门的对面传来，然后很快就不困惑了。“算了，管他呢，就当买三送一了。” 对面的神秘人话音刚落，三道光门处就传来了巨大的吸力，离光门只有咫尺之遥的三人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吸进了光门，而离光门稍远的马修也没能幸免于难，只向外逃了几步就被吸了进去。 在强烈的眩晕感和撕裂感的作用下，马修刚刚进入光门不久，就失去了意识。 第150章 “教导主任” 事实其实也正如马修所预料的那样，这份传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一个诱骗侥幸之人使用可疑仪式的陷阱。 不过这个陷阱的目的并不像马修所想象的最坏的结果那样，与邪教祭祀或收集实验材料有关，其根本目的只是在于…… 给通识学校招点识字的老师而已。 传闻是庄饮年亲自炮制的，他甚至没有用到超凡能力，只是花了点小钱雇了几个本身就是干行骗勾当的人，然后他们就帮庄饮年把消息炒作起来了。 之后，这份消息又从往来与诺若米领的商队那里传到了其他城镇和领地。 传闻中的法阵，其实就是一个空间系的定位法阵，庄饮年为了伪装其功能，不但在里面额外增加了很多装饰性的无意义符文，还把有意义的符文通过抵消结构进行连接。 最终拼凑出了一个功能与定位法阵完全一样，但复杂程度超过原本的定位法阵十倍以上的法阵，为的就是让大多数法师认不出这个法阵的功能。 而那段非常长的咒语的作用，其实是将他们布置好的定位法阵的定位结果发送给庄饮年——而且同样为了掩人耳目，这段咒语只有其中一小部分是有意义的，其他的只是随便填充进去的音节，庄饮年甚至往里面恶趣味地加了几句中文…… 至于在“月圆之夜”举行仪式什么的，则纯粹是因为庄饮年想一个晚上把事情全部搞定，他总不能一天从早到晚时刻准备着根据定位结果开传送门吧？ 只是，庄饮年直到定位结果陆续传来，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傻子，以至于他感觉要是全用高阶的时空法术传送都有点施法不过来了。 没办法，他为了保证速度——如果拖得时间太久，人家以为这法阵没反应离开了法阵周围，那就白忙活了——只好换用稍微低级一点的中阶传送法术，只有这样他的施法速度才能赶上傻子上钩的速度。 不过其弊端嘛……也很明显，越是低级的时空法术，其稳定性、安全性和舒适性就越低。 庄饮年用时空位移术跨越世界线都一点感觉没有，但要是用低阶的时空法术瞬移几公里，他少说得蹲地上缓几秒钟才起得来。 而且低级的时空法术还有“时空迷失”的可能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迷失在时空的夹缝中，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些弊端在当下都是可以接受的，舒适性再怎么糟糕，反正也不是他受着——时空迷失也是同理，反正迷失在时空夹缝里死掉的又不是他，有点风险就有呗，最多损失点可能成为通识学校教师的“人才”。 曾经的银橡木旅馆的地下室里，庄饮年和一位笼罩在密不透风的黑色长袍里的年轻女性并肩站立。 这位年轻女性此时并没有戴上长袍的兜帽，她的面部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但只暴露了一点。 因为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这绷带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只右眼和嘴唇的部分暴露在外面。原本应该是左眼的部分只有一大片血污，而鼻子也被已经变成淡黄色的绷带覆盖着，如果不是她的胸口还有些微起伏的话，庄饮年几乎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没有打算呼吸了。 这家伙就是前几天主动跑去市政厅应聘通识学校教师的年轻女性，她的到访让卫澜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过于有特色的脸，而是因为她的身份。 这位女性自称卡莉斯塔·霍乔恩，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六环法师。 卫澜怀着十二万分的怀疑对这家伙进行了询问，结果发现这家伙似乎……还真是奔着给通识学校当老师来的，她对招聘启事上的内容理解没有出现问题——她知道这里招募的是教导平民的老师，也接受那份“有点诚意但不多”的薪酬，而且在学识和态度问题都完全没有问题。 甚至卫澜让她试着讲了几分钟，发现卡莉斯塔似乎还真的有当过老师的经验。不说讲课水平有多高吧，至少她知道应该怎么讲课。 说实话卫澜还考虑过，如果实在靠骗的骗不来傻子的话，那她就问问自称主修死灵系的卡莉斯塔能不能利用她的死灵系召唤物在多个教室同时讲课…… 当然，在最终拍板决定聘用卡莉斯塔之前，卫澜也悄悄通过游戏系统征询了庄饮年的同意。 虽然庄饮年也觉得，如果这个卡莉斯塔没有得失心疯的话，那她的行为就显得非常的可疑。但他又想了想，觉得把可疑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放任她去其他地方可疑要好，于是就默认让卡莉斯塔·霍乔恩成为了通识学校的第一位老师兼“教导主任”。 “看来……在我手下工作的人比我想的要多呢，呵呵……”卡莉斯塔发出了似乎是代表愉悦的轻笑，但庄饮年没听出这和平时阴沉的轻笑有什么差别。“真好……” “的确，这个人数也有点……超乎我的预期了。”庄饮年看着整整齐齐地昏迷在地下室里的五十多人，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法师，但居然还有几个其他的超凡者。 “不过，果然全都是低阶啊……甚至三环的都只有一个。” 不过这也很合理，对于中阶法师来说，用“成为高阶法师的学生”这种诱饵已经很难钓上他们了，毕竟高阶法师的学生能不能有中阶也不好说，而且“学生”的待遇如何在这个世界全看老师的人品。 像奥利维亚这种敢于暗搓搓地对自己的老师开嘲讽，并且当面吐槽自己老师的学生，在这个世界只比大熊猫常见一点。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没有大熊猫，至少庄饮年没见到和听说过。 遇上不那么友好的老师，那能不能活着“毕业”都成问题。 据庄饮年自己估测，他的老师收过将近七百个“学生”，但最终活着离开法师塔毕业的，包括庄饮年在内只有四个。 而且庄饮年设置在法阵和咒语上的那些障眼法，未必能瞒过中阶的法师——看出了法阵和咒语的效果，自然不会有人上当了。 第151章 带善人的反诈教育课堂 马修从相当粗暴的空间移动中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森可怖的地下室里，地下室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只有零星几盏烛火照亮一小块地方。 ——其实这地方是银橡木旅馆的地窖，存放着旅馆做饭的原材料。虽然治安队的人来搜查过这个地窖，但他们并没有把地窖里储藏的食材全都搬走。 由于沟通不畅的缘故，占下这个地方的科学理事会虽然知道这旅馆有地窖，但因为这部分空间没有被列入第一批规划使用，所以一直都没人下去看，也不知道地窖里还存放着食材。 于是在初秋还不能算非常凉快的天气下，这些菜用一种不那么光荣的方式死掉了——它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腐烂了。 当腐败的气息飘到楼上，科学理事会的成员才意识到这地窖里还有食材。虽然他们很快就把这些被浪费的食材妥善安葬了，但这地窖里的气味一时半会还散不干净。 只是，对于紧绷着神经的马修来说，他在闻到这种气味之后，脑海里浮现出的背景故事恐怕就不像“食材烂在了地窖里”这样和平了。 地下室里除了马修还有五十几个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失去了意识，瘫在地上，包括马修的三位朋友。 而这个阴森可怖的地下环境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那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的两人。 那两个人虽然站在阴影了，但全然没有掩饰自身存在和气息的意思，所以马修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这两人的位阶——一个中阶，一个高阶，应该都是法师。 他心里咯噔一下，只比最坏的结果好一点的结果出现了。 马修从来是不相信“收学生”这种事情的，除非收的是奴仆学徒，而且重点放在前两个字上。但如果只是要可以使唤的奴仆，随便找个地方花几枚金币就能买到好多，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散布这个传闻的人的真正目的肯定不是这个，甚至散布传闻的人是不是高阶都不好说——马修本来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件事和邪教无关，那最有可能的是就是有人想给自己找一点实验材料。如果对方的超凡等级没有高得离谱的话，自己跟着他们三个一起或许还有希望…… 现在，马修终于可以断言了。 没希望，一点希望也没有啊！ 就在马修的心里转过绝望的念头的时候，其他人也开始悠悠醒转了。 这些人毕竟只是经过了一次不太友好的空间传送，又不是被钓鱼佬拿大石头砸了后脑勺，实际上都是只昏迷了几十秒就醒了。 当最后一个人也恢复了意识之后，马修看到一直以来站在阴影里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在微弱的烛火照明下，马修看到了那两个人的脸。 中阶的那位是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女法师，看她脸上的绷带和堪称惨白的肤色，马修觉得她十有八九是死灵系的——这从侧面印证了“实验材料”说法的正确性，死灵法师向来是最喜欢搞人体实验的了。 高阶的那位…… 马修的眼睛瞪大了，这个人是…… 作为兼职干点劫道买卖的超凡者，马修这样的人心里都有一张“绝对不能惹的人和势力”的清单，有名的王公贵族自然位列其上，大名鼎鼎和声名狼藉的超凡者当然也不会榜上无名。 不过对于干强盗这行的人来说，寻常的王公贵族、高高在上的强大超凡者其实并不是他们平时需要特别注意的。因为有这两类人罩着的商队都会忙不迭地打出他们的名号，作为强盗，在寻找目标的时候就会排除他们了。 真正对强盗团有极大威胁的，是那些在通缉令上名列前茅的家伙，因为这些人往往不会高调地宣扬自己的名号——除非他们想被抓了，所以这种时候就要看强盗团的眼力了。 打劫到错误的人，结果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马修就不止一次在鬼手强盗团的成员们搜罗来的通缉令上，见到过这张脸！ “是、是你……！”认出这张脸的人不止马修一个，而这个人显然不像马修一样懂得“沉默”的真意。 庄饮年对于自己这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已经习惯了，不然他也不会顶着这张脸活动。 “认识我，那就好办了。总之呢，我先要恭喜你们，你们很荣幸地被骗了，而且现在跑不了了。”庄饮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并且毫不留情地直接用话语击碎了这些人心底一点微茫的希冀。 “今天我把你们这些智力水平低下、防骗意识薄弱、侥幸心理显着的家伙‘邀请’到这里来，当然因为你们是有用的——别急着往那么糟糕的方向去想啊，我保证死不了人……大概。” 在与庄饮年的视线短暂地交错之后，马修立刻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马修这时候发觉了一点隐约的法术波动，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地下室笼罩在一个场域式法术之内，看这样子，很可能是监测和窥视心灵的那一类法术…… 庄饮年悠闲地走在这些傻子之间，“我这个人啊，在通缉令上见过我的都知道，是个十足的大善人——所以呢，为了培养你们的防骗意识，不得不让你们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 “而为了让你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只好让你们进行一段非常短时间的工作了——嗯，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年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马修差点没绷住直接怼回去，tmd一百五十年？在场的除了那唯一一个三环法师，有人能再活一百五十年的吗？！ 这位在安抚名单上名列前茅的通缉犯，果然如同安宁教会宣称的那般邪恶啊…… 庄饮年全然没有介意这些人心中下意识出现的不敬之意，“至于你们要面临的具体工作内容，这位霍乔恩女士会为你们讲解并指导。” “呵呵……真的有很多可爱的小家伙呢。”卡莉斯塔轻轻地笑了两声，然后环顾被骗来的五十多个傻子。“大家……一定要乖乖的哦。因为……我的玩偶前几天坏掉了，不乖的孩子……我就把他的灵魂抽出来，塞到我的玩偶里。呵呵……” 卡莉斯塔眼神含笑地扫过每一个人，似乎在观察着哪一个适合变成自己的玩偶。 没人觉得她只是说着玩玩，包括庄饮年。 第152章 钓鱼执法是好文明 圣伊斯特尔的外西区，一个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年轻女性带着些局促不安的眼神，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雨天污泥横流的小径上。 外西区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位于圣伊斯特尔西侧城墙之外，虽然这里实际上也是圣伊斯特尔的一部分，但无论是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是居住在城内的人，都不觉得这里属于荣光万丈的圣伊斯特尔。 在这里居住的，往往是那些失去了土地的自由民，只能靠在城市里做工维生。但他们又没有能力居住在城内，只好在靠近城门的地方搭起了棚屋，每天在工作场所和住所之间徒步往返两三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时间长了之后，外西区的人员组成也复杂了起来，除了穷人之外，这里也成了“犯罪者”的聚居地——也有人兼具这两种身份，而且还不少。 因为这里不被认为属于圣伊斯特尔，所以不管是王都的治安队还是教会，都不会来外西区多管闲事。无论这里有多么混乱、死了多少人、有多高的犯罪率，只要不要影响到城里的人，就不会有人管。 只是一道城墙的阻隔，墙里和墙外几乎就是两个世界了。 这位年轻的女性在这个阴雨天气里打着一把挂满宝石装饰的伞，上面的一颗宝石扣下来，估计就足够外西区的一户人家生活十年了；她身穿点缀金线银线的精致衣裙，外西区的人要想买到这样一件衣服恐怕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工作五年。 这个女性走到哪里，贪婪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啪嗒……啪嗒…… 一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赤着脚踩在泥水里，向女士走来。她还特意在接近高贵女士的时候放缓了脚步，生怕把泥水溅到对方的裙子上。 然后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位女士，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美丽的女士，您行行好吧，我已经五天没吃饭了……” 一枚闪着金光的钱币在小女孩吃惊的眼神中被轻轻地放到了她的手上，这位一看便知身份不俗的女士弯下腰，毫不嫌弃地用自己的手抚上了小女孩脏兮兮、乱蓬蓬的头发。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奥罗拉！女士可以叫我奥罗拉！”她的语气兴奋而感激，“谢谢您，女士——我这辈子从没遇到过像您这么善良而慷慨的女士。” 奥罗拉察觉到自己头上的手离开了，那位善良而慷慨的女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些钱可不是白给你的，我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能帮上您的忙，我很荣幸！”奥罗拉的语气还是那么欢快。 女士缓缓地说道：“那么，第一件事……把你刚才偷走的我的钱包还回来。” 咻！ 奥罗拉如同兔子一样一下子窜了出去，她压根没说“你怎么知道的”这样的废话，她做扒手也有十年了，知道这种时候立刻就跑还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战利品！ 嘁，今天居然失手了…… 别看她看上去瘦小孱弱，但其实也是个盗贼学徒，动用超凡力量的时候就算比她健壮十倍的大汉也追不上她。 “第二件事，”那位女士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奥罗拉侧头一看，发现这位女士就跟在她的身边！“带我去找你们的老大。” 什么时候？！ 奥罗拉立刻刹住了脚步，心中愤然——这家伙也是个超凡者！ 到了这个时候，奥罗拉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上钩了？她鼓起自己的腮帮子，无声地抗议这位女士的搜身，但显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女士轻而易举地从奥罗拉身上搜出了自己的钱包。 “带我去找你们的老大。”女士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奥罗拉则坚决地摇了摇头：“别想了，外西区没有哪个孩子会出卖自己的同伴。” 切…… 奥罗拉似乎是听见那位优雅的女士发出了这样感到棘手的声音，这让她的心中涌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愉快。 “这样吧，你给你们的老大带个话，就说‘迷失者奥利维亚要见卡西奥佩娅·阿伯纳西，你们的老大应该就知道了。”奥利维亚说道。 奥罗拉吃惊地瞪大眼睛，回过头看着奥利维亚：“你、您是迷失者奥利维亚？！但是跟情报里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奥利维亚单手扶额，似乎不太想提到这件事。“情报里说我是‘小男孩’是吧？我也不想随随便便换样子啊，但我前两天用那个样子走在街上，根本没人来偷我的钱……” 奥利维亚说着说着，自己也意识到出什么问题了——合着外西区的这伙小贼根本就知道她平时长什么样，难怪没人敢偷她的钱呢！ 她还以为这帮人是不是又多了什么不偷小孩的戒律，特意换了成年人的样子再来钓鱼——让她待在成年男性的身体里还是算了吧，所以她这次是以一个“淑女”的形象出现的。 虽然就结果来看，她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知道了是这个原因，奥利维亚也撤掉了自己身上的幻术，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原来都是幻象啊……我还以为那些宝石是真的呢。”奥罗拉扁了扁嘴，“如果是您的话，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直接带您去找卡西姐姐。” “卡西……‘姐姐’？”奥利维亚看着目测不超过十五岁的奥罗拉，“你们管卡西奥佩娅叫姐姐？你们不知道她多少岁了吗？” “不知道啊，”奥罗拉理所当然地说，“卡西姐姐说‘年龄是女人永远的秘密’，还说谁要叫她‘阿姨’或者‘妈妈’，她就不给我们销赃……所以所有人都叫她姐姐。” “……”奥利维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披露卡西奥佩娅的真实年龄了，这个自称奥罗拉的小女孩恐怕还没做好接受一个比自己大两百岁的姐姐的准备，而且卡西奥佩娅绝对会不干的。 到时候，自己今天想做的交易恐怕就完不成了。 作为帮助卡西奥佩娅搭建了她的地下王国的人，奥利维亚很清楚卡西奥佩娅的生意。 卡西奥佩娅·阿伯纳西是南欧若蓝王国最有名的情报贩子之一。 第153章 卡西奥佩娅·阿伯纳西 在奥罗拉的带领下，奥利维亚穿行在外西区错综复杂的街巷中。 这里的街道比诺若米城复杂得多，还会不断变化——只要有人搬走、死亡，他们原本的棚屋可能就被拆掉变成新的道路；同理，如果有人搬来，原本的道路也可能被阻塞。 对于初来乍到之人来说，没有本地人带路，基本上是不可能在外西区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的。 更何况奥利维亚如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作为一个大盗、同时也作为情报商人，卡西奥佩娅有着足够的警惕，她每隔一段长短不定的时间就会转移据点，下一个据点的位置在转移之前只有她自己知道。 奥利维亚上次来到王都，见到卡西奥佩娅，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自然不知道如今的据点转移到了什么地方。所以只能通过钓上卡西奥佩娅的团伙成员这种方式，来找到卡西奥佩娅。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奥罗拉终于带着奥利维亚走进了一个棚屋。但这个棚屋里空无一人，奥罗拉搬开厨房里巨大的水缸，露出水缸下方的土色暗门。 “稍等，我叫下人。”奥罗拉走到棚屋外面，吹了一段奇特旋律的口哨。 过了十几秒钟，一个看上去跟奥罗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跑了过来。在见到恢复平时的模样的奥利维亚后，这个少年眼睛里明显划过了震惊的神情。 “我们要去找卡西姐姐，格林，你一会儿帮我们关下门。” 奥罗拉掀开暗门的门板，带着奥利维亚走了下去。被称作格林的少年在地上关上了暗门，然后把巨大的水缸又搬到了暗门的上方。 暗道中十分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甚至周边也没有用于照明的烛台。但奥罗拉就像看得见一样带着奥利维亚走过七扭八拐的地下小径，走过无数个岔路口，终于来到了一扇木门面前。 “这地下通路……该不会全都是你们挖掘的吧？”奥利维亚回忆着自己走过的和看到的路径，有些难以想象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量。 奥罗拉对此似乎不以为意：“当然是我们自己挖的了，好像是从十年前开始挖的——从外西区到外北区，这些通路可以让我们到任何地方！” 奥罗拉一边说着，一边用特定的节奏敲了几下门。 “奥罗拉？这么晚了跑来这里……”开门的是一个青年，奥利维亚认识他，这个人是卡西奥佩娅的“左膀右臂”，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二滴的药剂师。 奥罗拉向前走了两步，奥利维亚紧随其后地走出了这扇门。 “喏，卡西姐姐的老朋友来了，我这不是带她过来嘛。” “好久不见了，穆尔先生。”奥利维亚对着他微微颔首，“卡西奥佩娅现在有时间吗？” “她就在楼上，我带您上去。”穆尔回礼道，“卡西奥佩娅一直期待您再次来访。” 穆尔推开门的时候，卡西奥佩娅坐在一张圣伊斯特尔地图前皱眉思索着什么，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墙上挂着的西大陆地图。 坦白说，一个情报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让奥利维亚非常担忧。 “谁来……奥利维亚？！”卡西奥佩娅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之前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从北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还以为北地发生什么事情，你和其他人一起遇难了呢！” 奥利维亚径直坐到卡西奥佩娅的对面：“合着你一直在监视我对吧……的确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我保证完全无害……至少对我来说完全无害。” 奥利维亚想起那些被绑架到主城的Npc，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总之，至少那些失踪的人还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目前。” 说完，奥利维亚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你已经六瞬了？进步神速啊。” 奥利维亚第一次见到卡西奥佩娅的时候，是在奥利维亚七十岁出头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才三环。 当时是庄饮年尝试着晋升六环，不能把奥利维亚带在身边——晋升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失败异化，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身边的人。所以超凡者一般都会找没人的地方独自晋升，庄饮年就把奥利维亚暂且留在了圣伊斯特尔。 因为奥利维亚要是住在枫叶街的话，就不用额外花钱了。 那个时候的卡西奥佩娅，只是一个侥幸成为盗贼学徒的孩子——盗贼可以说是在这种“城市下水道”中最普遍的超凡者，因为这里有不少本就以偷窃为生的孩子，只要他们有幸感应到魔力，就可以很轻易地成为盗贼学徒。 当时的情形，对于卡西奥佩娅来说可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只有十二岁的卡西奥佩娅错误地选择了一位一铎骑士作为偷窃的目标，并且更错误地失手了。 外西区这样的地方，是没有法律和规则可言的。如果一定要说这里有什么规律的话，那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规律。 卡西奥佩娅这辈子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当她即将被那位骑士当场处刑的时候，这位骑士的辱骂打断了一个路过的三环法师的思绪。然后这位被打断了关键思路的法师非常暴躁地扔了一个火球，正中那个骑士的脑袋。 然后，在外西区这种地方罕有的“烤肉味”，那天格外浓郁。 “我宁愿像你一样进步得慢一点，”卡西奥佩娅摇了摇头，“超凡等级的提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看看我的影子就知道了，它已经快要吞噬我了。” 奥利维亚顺着卡西奥佩娅的目光望去，原本应该是一个平面的影子此时化作一团浓厚的阴翳，笼罩在地面上方两厘米左右的高度上，而且还在张牙舞爪地向上方“生长”。 “你？！你这是不要命了？”奥利维亚大吃一惊，“你遭受的污染影响都已经显现在物质层面了！” 第154章 情报交易 “没关系，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卡西奥佩娅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最严重的时候，这些影子已经没过我的脚踝了。 “奥利维亚，你有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从来不需要为了生存而努力，你也从来不必急于晋升，可以等到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严密的保护下再进行这种存在风险的事情。 “但我不行，为了在外西区带着他们活下去，我只能不断地向上攀登，即使我知道这里面存在多大的风险……这些污染，只是活下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已。” 奥利维亚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再盯着那些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的影子看一会儿，连她自己都要被污染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再住在外西区，担任这些小贼的首领了——虽然我没料到你晋升的这么快，但五十年前你已经是中阶了。就算是一个盗贼，也能找到更体面的工作。不管是加入冒险团队，还是给贵族当安全顾问，都比现在这样好的多……” “代价是抛弃掉这些同伴吗？”卡西奥佩娅坚决而果断地摇了摇头，“或许你很难想象吧，但即使是在我们这些外西区的孤儿当中，也是存在一种被称为‘传承’的东西的。我是被比我大的孩子们用偷窃来的财物养大的，而我们长大之后，自然也会承担起同样的责任。 “只要外西区的街道上还会出现被抛弃的孩子、父母双亡的孩子，这份责任就会永远传递下去……或许这份责任在日后的某一天会断绝，但至少不能断在我这里。因为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好了，关于我的话就先说到这儿吧。你特意跑来找我肯定不是来拉家常的吧？那么就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 奥利维亚点了点头，单刀直入地说：“最近王都的氛围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卡西奥佩娅摊开双手：“王都每天都会发生很多足够影响王国局势的事情，哪些才算你口中的‘大事’呢？而且……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奥利维亚紧盯着卡西奥佩娅的眼睛，似乎想看出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最终卡西奥佩娅败下阵来，“奥利维亚，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情报要用等价的情报来交换，我不能白白把情报泄露出去，即使是你。 “而且，你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你想得到完整的答案，至少得提供一个与其等价的情报。所以我建议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好针对你观察到的现象，针对性地给你解答。” 伊莎波看到和听到的消息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奥利维亚没怎么犹豫就把有关霍利斯特祥和导师和德瑟斯侯爵的事情告诉了卡西奥佩娅。 卡西奥佩娅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这两件事背后的原因……我还恰好都知道。理论上，这是一份‘王国级’的情报，所以你必须得拿一份同样是王国级的情报来换。不过看在你帮了我不少忙的份上……一份‘地域级’情报就足够了。” “你说这是‘一份’情报？”奥利维亚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也就是说，那两个现象本质上是由一件事情引发的，是这个意思吧？” 卡西奥佩娅打了个响指：“猜对了哦，如果你自己能把背后的事情全都猜出来，也可以不付我情报的。” “那还是算了吧……”奥利维亚可不觉得自己能从这一点内容上猜出发生了什么，“一份地域级情报么……” 奥利维亚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本以为这两件事只是预示着王都未来可能有一段时间的不太平，最多只是“城市级”或者“领地级”的情报，但居然直接被卡西奥佩娅划分为了“王国级”…… 奥利维亚知道卡西奥佩娅是如何划分情报等级的，她按照这个情报能够影响的范围对情报进行划分，比如“某人的老婆和隔壁老王好上了”就是“个人级”的情报，“诺若米领爆发继承人战争”则是“领地级”的情报…… 王国级的意思就是……这个情报所揭示的内容将会影响整个王国。 这让奥利维亚有些头疼了，她自然早就知道卡西奥佩娅的情报交易用的不是钱，也准备好了城市级和领地级的情报作为交换。但她没想到这份情报的价值居然如此之高，以至于她居然没什么拿得出手进行交易的情报了。 有关庄饮年的消息，肯定是绝对不能泄露的，但除此之外她就不知道多少有价值的消息了…… 奥利维亚思索了一阵，在精神网络中联系了庄饮年。 靠传讯术奥利维亚是无法联系到庄饮年的，除非庄饮年早就知道她要在什么时候传来消息，然后让法师塔定向增幅接收到的魔力波动。所以奥利维亚要主动联络庄饮年，就只能通过精神网络了。 他们其实都不太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因为心声直接交流难免有些不应该说出来的内容会从意识的瞬间反应中泄露，最终话题总是会跑到一个距离原本的话题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因为还在和卡西奥佩娅交谈，所以奥利维亚没有说太久，只是把自己现在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庄饮年有没有什么可以说出去的内容。 “我有几条应该是地区级的情报可以告诉你，”奥利维亚决定以量取胜了，“第一条情报是，在半个月之前，诺若米领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案，死者身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字条的内容是……事后我们判明，杀人者是永生会的成员，而死者隶属的组织我们还不清楚。死者曾经兜售一种被称作‘万灵药’的物品，据调查该药物只有轻微的致幻和镇痛作用。 “第二条情报是……” “可以了！”卡西奥佩娅打断了奥利维亚的话，“这条情报……已经足够了。” 奥利维亚看着与自己多年好友的卡西奥佩娅，心中回味着自己刚才说出的内容，居然产生了一丝不寒而栗之感。 卡西奥佩娅究竟知道多少东西？ 第155章 第一个事实 “你想知道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卡西奥佩娅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只要给你举出两个事实，你应该就能猜到了。” 卡西奥佩娅驻足在房间里的巨幅地图面前，手指点上了位于西大陆东南端的沙铂帝国。 “第一个事实：在四个月之前，我们的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陛下曾经秘密召集小部分廷臣，宣布其有意迎娶沙铂帝国的谢琳娜公主，并就此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规划和安排。” “这、这不可能成功的啊！” 来到王都之后，奥利维亚也特意去了解了如今的贵族圈子和国际形势，其中，谢琳娜·伊思凡迪亚里的名字她也听说过——当然，这不是她的全名。贵族的名字全都长的要死，只有研究贵族谱系的大师才会记下那些恨不得比家谱还长的中间名，平时用得到的只有名字和姓氏而已。 听说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的名字长达三十五个单词，他肯定很讨厌做完整的自我介绍。 谢琳娜是如今沙铂帝国皇帝的小女儿，年龄倒是和达里安相仿，两人若是结为夫妻，说起来也能算是门当户对的联姻。但即使是奥利维亚也知道，谢琳娜是不可能成为达里安的王后的。 原因很简单，沙铂帝国是丰饶教会的教区，在沙铂帝国长大的谢琳娜公主自然是大地与丰收女神的信徒。 南欧若蓝王国是一个教权强大的国家，这一点从贵族继位还要接受教会册封就可以看得出来。 事实上就连国王的继位，都必须经过“救赎者”的加冕，而且不是救赎者冕下跑来圣伊斯特尔加冕，是新任国王陛下千里迢迢赶去旧王都圣西里德请求救赎者的加冕。 所以历史上，南欧若蓝王国的国王或者女王的配偶，从来都是本国四大公爵家族的成员，几乎从无例外。少有的几次例外当中，嫁给国王或者女王的外国贵族，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安宁与救赎之神的信徒，就是改信了安宁与救赎之神。 皈依安宁，几乎可以说等于是进入南欧若蓝王国贵族圈子的前提条件。 “这……除非谢琳娜公主公开宣布改信安宁与救赎之神，不然这联姻根本不可能……”奥利维亚皱着眉头，“但我听说沙铂帝国的丰饶信仰虽然不像我们这边强势，但不信大地与丰收女神会严重影响贵族的名望，谢琳娜公主应该不太可能……” “看来你度过了一段很长的与世隔绝的时间啊，”卡西奥佩娅摊开双手，“还不知道一件已经不算情报的消息。谢琳娜公主不是‘不太可能’改信，而是‘根本不可能’改信。要来点茶水吗？聊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口渴了吧？” “好……”奥利维亚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这位好友的爱好：“别加盐！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你的口味的。” “真可惜啊。”卡西奥佩娅收回自己拿着盐瓶的手，把茶杯递给奥利维亚。“那我就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一年半之前，丰饶教会已经宣布谢琳娜·伊思凡迪亚里为‘受到丰饶祝福之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奥利维亚非常顺利地把茶水全部喝进了自己的气管，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咳嗽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喘上气来。“注目、喜爱、祝福……这是第三等级的神恩啊！那这个谢琳娜公主不就等于是丰饶教会的高阶神职人员嘛？！ “这、这……”奥利维亚已经不知道该说达里安国王陛下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着了，迎娶异信者已经非常离谱了，结果要迎娶的还是一位高阶神职人员……“圣西里德方面绝对会震怒的！到时候就算施下绝罚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很快想到了怒气冲冲地从国王的会客室出来的霍利斯特祥和导师，莫非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和达里安产生了争执甚至冲突？所以才会…… 本来奥利维亚还在想，一位祥和导师装都不装地给国王甩脸色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但了解到事情的缘由之后，她居然觉得霍利斯特祥和导师没直接跟国王陛下干起来已经很有涵养了…… 虽然奥利维亚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安宁的信徒了，但在她成为庄饮年的学生之前，作为一个有一半贵族血统、暂且作为伯爵女儿的人的时候，她还是假模假样地对安宁之神祈祷过几句的。 而她成为庄饮年的学生之后，不管是陪着庄饮年一起被追杀的时候，还是自己独自在大陆游历的时候，都没少跟安宁教会打过交道——各种意义上的交道。所以她很清楚这对于教会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亵渎，即使明天圣西里德就发出绝罚的谕令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如果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被救赎者冕下绝罚，那奥利维亚敢保证，就算他是独生子，第二天也会多出几十个“亲兄弟”起兵作乱。更不要说那些本就和奥克塔维乌斯家沾亲带故，对王位有“宣称权”的家伙们了…… 可以说，如果达里安执意如此行动的话，那南欧若蓝王国的动乱就指日可待了。 但是转念之间，奥利维亚又有些困惑：“这么大的事情是怎么保密到现在的？安宁教会方面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我是他们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群情激奋，即使是国王陛下也不能完全忽视……但王都直到四个月后的今天还是这么安静。”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总不能是圣西里德打算直接绝罚甚至征讨，懒得和达里安陛下扯皮了吧？” “你想得太离谱了吧……”卡西奥佩娅无奈地摇了摇头，“安宁教会不是疯子好吧？至于你困惑的问题……很简单，因为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要娶谢琳娜公主。可以说……这是一种讨价还价的技巧吧。” 第156章 第二个事实 “讨价还价的技巧？”奥利维亚问。 “举个例子来讲就好理解很多了吧。”卡西奥佩娅坐回到奥利维亚对面，端起自己的茶杯。“比方说，我要是向你借五千枚盾金币，约定三百年之后还，免除利息，你会借给我吗？” “……我还没有冤大头到那种地步吧。”奥利维亚果断地对自己的朋友摇头，“三百年之后，你和我指不定哪个就没了呢——看你现在的污染状况，我觉得你先没的可能性比较大。” 卡西奥佩娅耸了耸肩：“我们刚遇上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挺冤大头的。说实话，你当年说‘干脆建立个犯罪帝国玩玩’的时候，我本来只打算白嫖你的活动经费的，没想到真的稀里糊涂地搞成了。” “没办法，”奥利维亚摊开双手，“谁让某个不负责任的老东西把我丢在王都长达两年呢？我当时还以为那家伙晋升失败然后死掉了，后来才知道那家伙晋升之后被安宁教会的追兵撵了半个大陆，过了两年才隐姓埋名回到圣伊斯特尔。 “当时卡特家族还没现在这么缺钱，我自己在王都闲的难受，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帮一个随手捡到的小贼建立一个犯罪帝国会是很好玩的课题，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好吧，这个话题还是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我感觉我们的友谊很快就要破裂了。”卡西奥佩娅接着说道，“那如果我要借一百个小圆金币，借十年，年利率5％呢？” “唔……”奥利维亚思索了一会儿，“听上去比上一个合理多了，如果我有那么多钱的话，说不定不介意借给你——看在我们目前还算朋友的份上。” “看，这样你就把一笔巨款以市场价二分之一不到的利息借给我了。”卡西奥佩娅打了个响指：“达里安想玩的把戏也是这样。先提出一个安宁教会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拉高他们的阈值；然后再提出一个看上去合理很多的条件，而后者其实才是他一开始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就是我想要和你说的第二个事实了：虽然只有少数人知道，但现在的德瑟斯侯爵奥伯伦·诺伍德是一个无信者。” “……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那套‘拉高阈值’的理论非常有道理。”奥利维亚单手扶额，“听完了那个‘国王打算迎娶丰饶教会高阶神官’的故事之后，我已经觉得一位无信者成为王国侯爵乃至公爵没有一点问题了。” 虽然德瑟斯侯爵已经有了贵族头衔，但这个头衔是来自于上级贵族德瑟斯公爵的指名，只是一种继承人位置的体现。并不需要接受教会的册封，只要德瑟斯公爵的决定——所以即使他是无信者，只要德瑟斯公爵决定册封他，他就能成为侯爵。 但德瑟斯公爵死后，这位侯爵大人能否更进一步……那就要经过安宁教会了。 “可惜安宁教会恐怕不打算接受这个小把戏，”卡西奥佩娅说，“作为代表的霍利斯特祥和导师先后对这两个提议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不论哪个都是严重的亵渎之举’，这是那位祥和导师的原话。” “我算是明白这诡异的氛围是哪来的了，”奥利维亚无奈地摇了摇头，“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那位祥和导师说了什么都能复述出来？” “可不要小瞧了人们的求知欲啊，”卡西奥佩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生活在别处的人想要知道王都的消息，王都的人想要知道王宫里的消息，而王宫里的人……也想要知道王国各处真实的消息。 卡西奥佩娅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手中的一枚金币：“而所有人想要知道的消息，和所有人知道的消息，都会在我这里汇聚。汇聚的消息最终将拼凑成真相，并且还可以换来另一个真相……情报就是这样滚雪球一样滚大的——虽然我其实没见过雪。” 卡西奥佩娅从未亲自离开过圣伊斯特尔太远，而圣伊斯特尔位于非常温暖的南半球热带地区，这里在刚刚过去的冬天里温度甚至没有低于过十五摄氏度。雪这种东西……如果不算用魔法做出的“小型人工降雪”的话，她还真没见过。 “真是可怕的女人……”奥利维亚说。 卡西奥佩娅摇了摇头：“你也别把我想得太夸张了，虽然我知道所有人用来交易的情报，但这也意味着，如果没有人把情报支付给我，那我就不会知道相关的信息——就像我不知道你从北地失踪之后跑去哪里了一样。我知道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不知道的东西绝对比我知道的要多。” “好吧，那么‘真是个一点也不可怕的女人啊’。”奥利维亚棒读道，“看来这个德瑟斯侯爵赶来王都，就是为了他本人的事情了——真是的，干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王都……” 卡西奥佩娅托着自己的下巴：“奥利维亚，你……该不会是为了新任诺若米伯爵的事情才跑来王都的吧？你平时不是那么关注家族事务的人，所以我一开始还没往这方面去想，但你突然关注起王都局势实在是太可疑了…… “一般来讲，王都局势再怎么动荡，也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你这么在乎王都的状况，甚至来找我做情报交易，那肯定是……” “朋友的情报你也挖，还是不是人？”奥利维亚瞪大了眼睛，“不许卖出去啊我告诉你！” “嘛……这可不好说了，如果有人开出非常慷慨的价钱的话……”卡西奥佩娅摊开双手，“‘搞团伙最重要的就是六亲不认’，这是你当年教我的——好了，开个玩笑，这种情报一般没人想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你补上最后一句之后我心里反而更不痛快了。”奥利维亚说，“那么，你的观点如何呢——你觉得这场无信者的争端，会以怎样的形式结束？” “……”卡西奥佩娅沉默了一段时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份‘大陆级’情报。” 第157章 润了润了 卡西奥佩娅站在那幅粗糙的大陆地图面前，这是一份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已经十分精确的地图了。至少它没有搞错大陆六国的相对位置，而且每个国家的形状和疆域也没有偏差到特别离谱的地步。 她的手指抚上地图右下角的沙铂帝国，然后划过图埃王国、南欧若蓝王国，最终停在了北欧若蓝王国上。 “奥利维亚，”这还是奥利维亚第一次听见卡西奥佩娅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作为朋友，我能提醒你的只有一件事：尽快离开南、北欧若蓝王国的领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离开这块大陆。” “……所以，果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奥利维亚双手抱胸，坦白说，她对此并不意外。 她知道安宁教会已经疑似在袭击候选人，也知道诺若米领出现了明目张胆的邪教徒。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个世界依旧一片岁月静好，那才是值得惊诧的事情。 “对，”卡西奥佩娅点了点头，“具体的情报和情报的来源……我无法透露，但我个人建议你关注和平协议的进展。” “和平协议？”奥利维亚问，“你恐怕得说得更清楚一点，你知道我对王国局势一无所知。” “好吧好吧，”卡西奥佩娅无奈地摊开双手，“你总该知道其实南、北欧若蓝王国从来没有真正停战吧？虽然人们都说分裂战争已经结束，但其实只是没有爆发大型战役而已。两国从来没有签订过停战的条约，到了今天边境堡垒其实还时不时会有例行的摩擦。 “就在……差不多去年这时候吧，达里安·奥克塔维乌斯和对面的法比安·奥克塔维乌斯达成了共识，要在两国边境签署正式的停战协定和和平协议。代表国王出面的应该是两国的边境公爵，签约的时间……理论上就在一个半月之后。” 奥利维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种突如其来的和平……总感觉十分不详啊。我明白了……在走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我用来交易的那条情报，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果然不知道啊……”卡西奥佩娅先摇了摇头，然后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 奥利维亚差点没把自己嘴里的茶水喷她脸上：“你也不知道？！那你那么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足够了’？” 卡西奥佩娅手指轻点着桌子上的圣伊斯特尔地图，“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我收到了不下五十条这样的情报——王都内外隐秘的街巷中，有人被干净利落地杀死，死者身上留下与你说的内容大意相同的字条。这些案子绝大多数都没有找到凶手，少数几个被找到的凶手全都在落网之前自杀。 “因为死者全部都是平民甚至街巷里的混混，而且死者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分布都比较分散，所以这些案件没有得到王都治安部门的重视。那些字条被当做帮派仇杀的证明，最终草草结案。 “但消息汇总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点问题：我知道其中两位凶手是永生会的成员，还知道死者当中有六人是其他邪教或异教的成员。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意味着王都的永生会要有大动作，但如果诺若米领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的话……这说明永生会的行动恐怕不局限于王都这一城一池。” 卡西奥佩娅抬起头，将视线投向那幅大陆地图，最终落在南欧若蓝王国上：“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看在是你提供了这份重要情报的份上，我就把这些消息告诉你了。” “……我明白了，”奥利维亚单手扶额，摇了摇头，“唉，为什么这些邪教分子总是喜欢搞些阴谋呢……” “邪教不搞阴谋，那还叫邪教吗？” …… 送走了奥利维亚之后，卡西奥佩娅静静地坐在她的座位上，视线从大陆六国上平等地划过，最终停留在了沙铂帝国的东南方，地图之外的某一点上。 过了几十分钟之后，直到穆尔推开房间的门，卡西奥佩娅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卡西奥佩娅，真理协约的伊蒙·马洛到了。” 卡西奥佩娅抬起头，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但还是说：“请他进来吧——穆尔，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穆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清楚我们对抗不了整个时代，如果要让那些孩子们都能活下来的话……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庇护地。” “是啊，我们必须得到庇护……而在这样的时代，纵使是正神的殿堂也难免风雨飘摇……” 伊蒙·马洛是一个完美符合人们印象中商人形象的中年男人，他走进房间，行了一礼：“很荣幸能再一次见到您，阿伯纳西女士。” “日安，马洛先生。”卡西奥佩娅起身回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考虑过那份契约上的全部条款了，你们的确非常有诚意，但关于条款的某些内容，我还有些疑问……” 下午的太阳很快变成了傍晚的太阳，然后在那一抹黄昏色的弧线没入地平线以下之后，又变成了看不见的太阳。 讨价还价中的两人直到对面的人的面孔都被黑暗笼罩，才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 “我没有问题了。”卡西奥佩娅点了点头，“把契约书拿出来吧，我签字。” 伊蒙将一份黄金契约书摊开在卡西奥佩娅的面前，好心提醒道：“你可以再确认一下具体内容。” 卡西奥佩娅当然不会说一句“不必了”，她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全部的内容，确定契约书上的内容连标点符号都和刚才确定的内容没有区别之后，才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伊蒙收回一式两份的契约书中属于真理协约的那份，站起身行了一礼：“那么，我方会立刻履行契约的内容。十天后的上午十一点，会有一艘船从王都沿瑟缇娜河开往穆塞尔木。然后你和你的朋友们会从穆塞尔木港口出海，绕过半个大陆，抵达卡利米安联邦。 “新生活在等待你们，预祝你们旅途愉快。” 第158章 通识学校的福利政策 当伊莎波正在王都努力地参加各种宴会、奥利维亚忧心忡忡地关注着王国局势的时候，在诺若米城中，有关通识学校的消息正在以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传播着。 早在月初，科学理事会就以官方的名义占下了那座因为案件被查封关门的银橡木旅馆，并发布任务让如今在土木工程和室内装潢方面都颇有建树的玩家改造了这栋建筑。 作为诺若米城政权更迭之后，市政厅的第一个大动作，诺若米城的市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这方面的信息。 因为通识学校的建设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科学理事会从一开始就把“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写在了他们的竞选宣言里，所以但凡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这里将建成一座“学校”。 在这个世界上，“学校”并不是一种新鲜的东西，平民最常接触到的属于各种宗教的神学院就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学校之一。 神学院基本每年都会派遣神职人员在城镇中寻找具有神术天赋的孩子，这对于平民来说无异于“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只要能进入神学院学习，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官。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也有了“大学”这种东西。克里格城邦联合的几所大学甚至面向世界进行招生，只要通过考核，无论国籍和信仰，都可以接受专业的教导——不局限于超凡领域的教导，还有历史、数理、哲学、医学等各方面的学院可以选择。 只是，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普及基础教育的学校。 那批上当的傻子被拐来诺若米城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教导主任”卡莉斯塔·霍乔恩终于表示，这些傻子已经被她调教到可以勉强胜任教师这一工作了。 于是，科学理事会的成员们花了一天时间，对这第一批可以说来路不正的“教职员工”进行了考核，确定这些人的确可以上任之后，就发布了任务请玩家们正式开始宣传通识学校。 顺带一提，教材的印刷工作也差不多是同时完成的，甚至比卡莉斯塔的培训结束得还要早一点。 这份工作基本全部是由玩家完成的，因为活字印刷的排版工作理论上是需要识字的——虽然玩家其实也不识字，但他们“按图索骥”的能力比较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便宜啊。 诺若米城的平民人家是要养家糊口的，一天要是挣得钱不够多，那家里人就要饿肚子了。玩家则基本上都是那种“一分钱也干”的人，只要有钱和声望拿，他们其实不那么在意具体的性价比。 按照科学理事会的规划，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是通识学校的宣传日兼报名日，之后的两天是统计和入学日。四天之后——正好是地球的一个星期一——通识学校就可以正式开课了。 目前的通识学校还不打算进行全日制教学，只有上午和晚上安排了教学任务。 其中孩子们需要参与上午和晚上的课程，而成年人则只在晚上参与两小时的课程。因为照明设备和照明成本的局限，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九九六这种罪恶的东西，绝大多数人都在日落之前就下班了，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被通识学校利用起来。 对于孩子们，学校会提供他们的一日三餐，吃完午饭后学校会安排时薪较高、安全可以得到保证而且工作量适中的工作，确保学生们不至于因为上学而“失业”，从而保证他们的收入。 ——很多在现代人看来还是孩子的人，在这个世界其实早就开始工作了。就算只是对他们实施全日制教学，也会影响他们家庭的收入。 到了晚上，学校会为下班的大人和孩子一起提供晚饭，吃过晚饭就是夜间教学时间。然后两小时的夜间教学结束之后，通识学校一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这样一来，只要报名成为通识学校的学生，对于家庭来说可以直接免去孩子一日三餐的花销，成年人的晚餐也可以由学校包办。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呢——尤其在这个恩格尔系数高得离谱的时代。 为了提供这项福利，科学理事会与通识学校周围的几家餐馆和部分公会签订了协议，由他们来为通识学校提供三餐——其中前者是通过下长期订单的方式，而后者则是以发布任务的形式交易。 顺带一提，通识学校需要长期提供餐饮服务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不少烹饪师玩家立刻抄起自己的家伙常驻在诺若米城了。 非战斗时间烹饪师的客人少得可怜，只有少数几个老饕愿意花钱在游戏里吃点东西，他们的收入因此也寥寥无几。因为烹饪师玩家本来就不多，所以这个职业在主城是妥妥的弱势群体，就连都说了全是萌新组成的市政管理委员会，目前都没来得及顾上他们…… 于是，在得知诺若米城这边将会有面向烹饪师的长期任务之后，这帮家伙立刻就来诺若米城寻找据点了。 因为食材是从地球直接供货——也就是庄饮年出钱的意思——再加上科学理事会用“税收抵扣”的方式支付餐馆的人工费用，所以这项用餐补贴计划实际的花费并不夸张。 此外，科学理事会还制订了不少有关通识学校毕业生的优惠策略。非常值得科学理事会庆幸的一点在于，诺若米城绝大多数的冶炼铸造工厂如今都是伊莎波的财产，所以他们可以非常顺利地要求工厂方面为毕业生提供薪酬待遇和晋升次序上的优惠。 至于极少数的那些不属于伊莎波的工厂，科学理事会出台了依照毕业生数量进行税收减免的条款，并要求工厂方面依照减免税收的一定比例对毕业生发放奖金。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诸如“优先录用”和“分配工作”之类的方案，只是这些方案如今还停留在纸面上，没有正式落实。 不过科学理事会相信，凭现在他们撒下的这些诱饵，应该已经足够通识学校第一期招生顺利进行了。 第159章 兄妹与通识学校 “加斯顿？你回来了？” 加斯顿打开门的时候，照例听到了每天两次的问候。他一边带上门，点燃房间里的油灯，一边伸长了脖子回应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艾芙琳？” 艾芙琳的声音从旁边的卧室传来：“唔……今天蛋挞女士教了我葱油拌面的做法，今天我们就吃这个吧！” 加斯顿回忆了一下，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经常和妹妹聊天的这位“蛋挞女士”的全名。“是那位‘吃蛋挞不吃蛋挞皮’吗？她还真是很热衷于教你做饭啊。” “嗯……其实她也不是想教会我，她只是在我面前回忆那些菜谱而已。”听艾芙琳的语气，她似乎和蛋挞女士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她说她自己也做不好这些东西，但明明她做的比那些什么都不懂、只会把东西放在水里煮或者放在火上烤的人好多了。” “这些拥有古怪名字的家伙，在对付那些和他们一样古怪的食材方面还是很有实力的。”加斯顿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艾芙琳的房间门。“那么今天还是老样子，指挥我做饭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夕阳仅存的一点余晖从窗户中洒落到坐在床上的艾芙琳的肩膀上。她掀开自己盖在身上的被单，露出只剩下短短一截、而且充斥着腐烂痕迹的大腿。 诺若米城非常接近骸骨荒原，所以在很偶尔的情况下，会有少量亡灵从北方游荡下来。 三年前，艾芙琳还是这片街区最好的猎人，托她的福，他们兄妹两个时不时能吃上一顿肉，在街巷里已经算是十足的富裕人家。 直到艾芙琳有一次不幸地遇到了那些游荡的可怕怪物，虽然她击退了那些并不结实的怪物，但她的身上也受了伤。 那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只是一道对猎人来说无伤大雅的伤疤——如果这伤痕来自普通的野兽的话。 但亡灵并不是野兽那样无害的生物，艾芙琳的身体遭受了死灵气息的侵袭，同时还不幸地感染了。虽然加斯顿立刻寻求了药剂师和教会神官的帮助，让艾芙琳保住了性命，但没能保住她的双腿。 即使是对于生活在22世界的人来说，截肢都是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情。就算现如今的假肢已经不必与神经接驳，可以直接用精神链接的方式以大脑遥控，而且甚至出现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多功能假肢，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活动。 在最开始的半年里，艾芙琳有很多次想要直接结束这一切——从衣服上撕下来连接起来的上吊绳，托邻居买来的毒药、藏在手心里的小刀……她曾经很多次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但每次都幸运——或者说不幸地被加斯顿拦下了。 看着日渐憔悴但强撑笑颜的加斯顿，艾芙琳终于放弃了。 所以她今天还在这里，并且有幸在她无法理解的时局变故之下，找到了新的朋友。 艾芙琳伸出自己的双手，抱住加斯顿的脖子，而加斯顿则怀抱住她的腋下，把她抱到了厨房一张专门的椅子上。 虽然艾芙琳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行走”，但加斯顿在的时候，一般都会代替她移动。 加斯顿就是艾芙琳口中“只会把东西放在水里煮或者放在火上烤”的人。所以自从那位蛋挞女士开始和艾芙琳交流厨艺之后，他们家就都变成了艾芙琳负责指挥、而加斯顿负责动手这样明确的分工。 不得不说，确实好吃了很多。 加斯顿是在城中某间酒馆常驻的“吟游诗人”，不过他并不是与之同名的超凡者，只是一个在酒馆里靠着嘴皮子谋生的人罢了。他没法凭借歌喉和故事以外的东西“打动人心”，所以他的生意比起大酒馆里的那些吟游诗人学徒难免冷清一点。 他工作的酒馆也不是那种能让客人彻夜狂欢的大型酒馆，不过这一点正合他意——如果晚上也有生意的话，他就没法回来给艾芙琳做饭了。 这个时代的平民一般都是一日两餐，分别在上午和下午。但为了错开酒馆客人的高峰期，加斯顿都是中午和晚上回来给艾芙琳做饭吃。 在艾芙琳的指挥下，今天的晚餐很快就做好了。加斯顿把艾芙琳抱到餐桌的一侧，自己坐到另一侧，两人便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加斯顿，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吃了几口之后，艾芙琳说道：“关于通识学校的事情。” 加斯顿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可恶的蛋挞女士！肯定是她跟艾芙琳说起了通识学校的事情…… 但加斯顿还不能说“没听说过”，众所周知酒馆这种地方是城市里的消息交汇的地方，而吟游诗人又向来以消息灵通的闻名——事实上，买卖情报也是不少吟游诗人的经济来源之一，加斯顿也不例外。 加斯顿故作全然不在意的神情点了点头：“是啊，今天一整天酒馆里全在吵嚷通识学校的事情。那些古怪的家伙们似乎逮着人就会向他们喋喋不休地宣传一通通识学校的事情，连我的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来了。” 艾芙琳眨了眨眼睛，与加斯顿对视，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加斯顿也眨了眨眼睛。 艾芙琳气呼呼地扔下手中的筷子——这种餐具的使用方法也是那个蛋挞女士教她的：“那么你呢？加斯顿，你去通识学校报名了吗？” “我？”加斯顿故作不解地指着自己，“哦，艾芙琳。我只是个吟游诗人，又不是学者，那些字母光是看着就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让我认识它们？” 加斯顿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你哥哥的脑袋会爆炸的！然后炸出来的不是白花花的脑浆，而是黑漆漆的字母！” 艾芙琳脸上的微笑一点一点淡去了，“加斯顿，我是认真的——你应该去通识学校报名。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识字意味着什么！你以前不是也总说吗？‘如果我能把故事也留在纸上该有多好……’ “现在不就是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