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医萧璋》 001赤脚医生 七月流火。 天还没有亮。 空灵的月亮还没有在西方落下,和晨星一起注视着安静的小山村。 山村里,土房子散落在公路的两旁,东一户,西一户。 “李医生,李医生……。”院子的竹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小黄狗扯着嗓子大叫一通:“汪汪……。” 萧璋睡在北屋的床上,在朦朦胧胧中惊醒了。 南屋里的灯亮了,传来母亲咕咕囔囔的埋怨声,父亲起床披衣开门。 “是哪个?” “下河村小宋啊!家里大大(备注1昨晚疼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 声音低沉,带着焦虑。 父亲李甘草急忙穿好衣服,背起医箱,骑着自行车,基尼釭啷,跟着病人的儿子走了。 大门咯吱咯吱地关上了,小黄狗也回自己的窝睡觉去了,院子又回归平静。 萧璋在半梦半醒中,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习惯将被子往傍边的人身上盖一盖,听着断断续续的对话,实在扛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又继续睡觉。 等到萧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是被一阵剧烈地头痛惊醒的,仿佛有根针在扎自己的脑袋,疼了好半天,又出了一身汗,才缓解恢复。 此时,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整个家里安静极了。 萧璋这才有闲暇打量这个简陋的房间。 双人床蚊帐遮蔽地严严实实,大夏天的,依然盖着棉被子,房间屋顶楼板上,蜘蛛正在欢快地扑向被缠住的猎物,朝南是木制的玻璃窗,木头漆成红色。 窗子边上是老式书桌,四条腿,带抽屉侧柜,书桌的左边是一个竹制的小书架,一米五高,摆满了书。小书桌的左边是木质衣橱,木头门上是鲜艳的牡丹孔雀油漆画。 小书架上面挂着挂历:一九九五年乙亥年猪年,挂历上的美女应该是邓丽君。 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萧璋好半天才醒悟过来。 这是? 这是重生了?萧璋激动地要从床上蹦起来。 前一刻,他人到中年,为了救一对骑电动车的母女,被撞死。 不料……。 重生了! 萧璋伸出自己双手,十只手指修长而灵活,没有一点疤痕,白嫩健康,右手小指完好无损。 这就对了,上辈子右小指头曾经受过重伤,差点就没了。 再看看自己手上、腿上毛发颇盛,下面顽强挺立,年轻、健康、朝气……。 真的是重生了! 看日历,应该是一九九五年八月份,萧璋卫校临床医学专业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三溪镇卫生院,工作快满一年了。 这是历史上最后一届包分配的中专生。 四年前,萧璋初中会考,考了全县第十名的好成绩。 家里早就考虑好了,两个男娃,要乘早自立,不然养不起。这么好的成绩当然是上中专,能拿工资上学,包分配,成为国家干部。 上高中,学费住宿费又多三年,当时夏国大学还没有扩招,考大学非常难。 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摆在面前的两条路,绝大部分农村好学生都是选上中专。 至于为什么上临床专业,那是因为父亲本身是赤脚医生,母亲不认识字,全靠父亲在村里行医支撑全家吃喝上学。他认为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学医是最好的手艺。 爷爷萧德华知道孙子上了中专,以后就是国家干部,而且是吃香喝辣受人尊敬的医生,相当于前朝的秀才(其实不是,大学生才是,本来就是生产小队长的他,平时讲话就劲刚刚,现在更是洪亮了。 村里人见他都打烟给他,他看了看,然后就拜拜手,不抽不抽……,我孙子是医生,他讲抽烟不利于身体健康,你们也要少抽……。 骄傲地不得了。 只是当时的人们哪里知道,后来的夏国大学拼命扩招,大学文凭都贬值得快,中专文凭很快一钱不值了。 在读中专的时候不认真,毕业分配到乡镇卫生院,想努力拼命学习进修,但是身上的牵扯越来越多,最终虽然离开了卫生院,自认为医术也不错,但是,一只漂泊着……。 1995年8月。这个时候应该是工作快一年了,萧璋一边工作一边自考临床医学大专,昨天周五,回家过双休。 弟弟呢? 他突然想到小自己四岁的弟弟李玄明,他在床上摸了摸,刚才盖被子的对象居然是他,睡得更死猪一样。 小时候,弟弟李玄明就是他的跟屁虫,萧璋带着他,每年夏天把灰溪河的小鱼小虾小螃蟹,从头到尾祸害个遍。具体就是筑堤坝,然后用石灰,药晕这些鱼虾泥鳅,搞回来就用面粉油炸着吃。 李玄明小时候还有个毛病,爱流鼻血,还晕血。有一次,在小队晒场玩着玩着,李玄明鼻血就流下来了,眼睛就开始往上翻,萧璋慌的不得了,连忙骑个自行车,带着他赶到父亲诊所,路上边骑车边扶着他,边喊他的名字,生怕他就此死去了。 后来,屁事没有。 李玄明现在应该9月份上初三,成绩嘛,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以后还是上了中专。 今天,上天又给了萧璋一次机会,重生了! 那李玄明,你以后就不能读中专了,必须是大学。 而自己也不能总是在乡镇医院混一辈子吧?记得前世去沪省大医院进修,老师就说萧璋手指修长灵活,但是又摇摇头,叹口气。 “很有天赋的……,啧啧!可惜了,在乡镇医院。” 想到了进修又想起另外一桩医案。 这个医案困惑了父亲李甘草和萧璋数十年,而进修中遇到的一个医案与这件医案颇有相同之处。 原来父亲李甘草行医,遇到了一桩难事,一个大队的村里人,还是萧家的亲戚,宋家老爷子在因为病情复杂,来势凶猛,镇卫生院、县医院都去了,结果治不好,回来没几天就死了。 对,好像就是今天大清早,喊父亲出急诊的就是宋家的人。 也许,自己可以挽救一条生命。 想到这里,萧璋再也睡不着了,麻利地爬起来。 家里无人,爷爷应该已经下地去了。 院子里只有十来只小鸡在鸡妈妈的带领下,在板栗树下找食,叽叽喳喳好不欢快,家里的一只狸花猫和一只小黄狗都趴在屋檐下的石头上,无聊地眯着眼睛看着它们。 从水缸里舀出冷水,现在村里还没有自来水,都是去河边的水井挑水吃。 刷牙,洗脸,早饭是锅里的山芋,妈妈早就煮好了。若是平时上学,妈妈早上肯定会做两份蛋炒饭,只不过现在放暑假蛮,她要上山去找点生活,贴补家用,早饭只好将就将就了。 临走,喊了一声: “李玄明,起来写作业。” “滚……。” 一条省级公路,横穿整个山区。 在大山深处,公路边上有条小河,发源于北方大山的几条山沟,到了山间狭长的盆地,形成一条小河,当地人叫灰溪河,在上游就是萧璋住的村子,叫破脚岭村的小生产队,意思是山坡太高太长了,走着走着脚都磨破了。 灰溪河很短,不过五六里,就汇入红水河。 灰溪河与红水河交汇处就是灰溪村,是大队所在地,沿着灰溪河两岸居住着二三百来户居民,在东岸有条老街。 老街中心是条主路,用河里石头铺的路有四米多宽,中间是整条两米多长的青石板连接起来的,结实而耐磨,石板上中间有条浅浅的沟,应该是车辙印子。 这路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路两边是店铺人家,木头房子有上下两层的居多,也有些倒塌了,还有一些是近年拆了新盖的砖石房子。 豆腐铺、裁缝铺、理发店、小卖部……。 父亲李甘草的村卫生所就是在这条街上,位于村部隔壁。 李甘草不是本地人,老家是江北农村的,读书读到初中,家里实在没饭吃,快要饿死了,只好到千里之外灰溪村投奔亲戚,就是萧德华家——两家拉拉扯扯,也算沾亲带故。 他在这里挖煤矿,挖运河,修水库,后来就被萧家招女婿,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跟母亲姓萧,就是萧璋,老二跟父亲姓李,叫李玄明。 八十年代,夏国计划生育政策实行后,农村最多生两个。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生那时也算有文化,父亲李甘草就被推荐跟沪省下乡的知青学医,参加县里的“五七大学”培训,成为一名赤脚医生助理。 后来上海知青走了,这个村诊所就正式交到父亲李甘草手上,这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诊所既要接受上级卫生部门下达的各项任务,防疫、健康普查、村民健康档案等等,但却没有一分钱经费,更没有工资什么的,全靠赤脚医生自己挣。 诊所就李甘草一个人,既是医生也是护士,自然是内外妇幼儿样样都懂,中医西医都不含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就是行医宝典。 “大大。”萧璋看见李甘草正在柜台里核对药品账本,喊道。 李甘草一抬头,看到是自己大儿子,一张帅气的脸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比自己更廋更高点,文质彬彬显得很精神,眼睛深邃,如含星辰,顿时脸上露出喜色。 毕竟大儿子是家族里,也是小队里出的第一个中专生。 作为破脚岭小队第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在整个灰溪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给自己长脸了。 “怎么没带眼镜?”李甘草有点奇怪。 萧璋也愣住了,原来都有近视8度,现在没带眼镜视力居然比带眼镜还要好,早上都能看见屋顶的小蜘蛛,难道是重生的福利?!脑筋迅速开动,说: “实习的老师给我做了一个小手术,那种近视手术,今天我试试,终于不用带眼镜了。” “哦!”李甘草有点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不在家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么事?”言语中含着喜悦。李甘草夫妻二人一向对两个儿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好读书,家里的一应事情都不让他们插手。 萧璋没事从来不到诊所,所以今天他来,李甘草颇感诧异。 萧璋不动声色地道: “我今天也没事可干,就来诊所,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萧璋卫校毕业,按说是要分配到本县,但是县城的医院没有那层关系进不了,只能进乡镇一级的卫生院。 “这里不要你帮忙,你回去看看书……。” 萧璋闻言有点惭愧,他是爱看书,但是最爱看的是武侠小说,金庸、梁羽生、古龙、司马翎……。基本业余时间都在这上面,仗着聪明劲,功课成绩总算没有垫底。 “大大,今天早上是哪家喊你去出诊?天还没有亮。” “是下河村杀猪的宋家,他家老头子病重。”下河村是灰溪村下面的一个小生产队,离这里还有六七里的山路。 “那么早喊你出诊,看来病得不轻。” 李甘草打了个哈欠,然后道: “早上4点多钟,他大儿子就来请我去,说老爷子快不行了,太难过了,让我去吊了一瓶水。” “宋老爷子这次腹痛癫痫发作,到镇卫生院、县医院去查了好长时间,ct都做了,请专家会诊,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县医院按照血管炎来治疗的,却始终不得好转,也找不出什么病因,医生就建议转市医院,无奈老爷子死活不干,最后让拖回家,估计过不了几天了。” 说话中带着惋惜,宋家老爷子也算是沾亲带故,不过六十不到,就这样回家等死,怪可惜的。 “我在雁池市实习的时候,老师告诉我,急诊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腹痛病人,太多疾病引起了,胃炎、胆囊炎、阑尾炎、胆囊炎、流行性感冒等等,严重的心梗也可以引起,还见过一个凶险的急性胰腺炎。但是,这个癫痫是什么时候得的?” 萧璋虽然他在外科内科实习总共加一起有六个月,所学实在浅薄。分配到镇医院才不到一年,更是病人寥寥。 李甘草知道老大平时就是个书呆子,根本不管事,一天到晚就闷在武侠小说里,这回要跟他讨论病人病情,这算是长大了? 这么一想,感觉心里一喜,于是就认真说起病情。 “宋老头子今年58岁,平时抽烟喝酒,有高血压、胆结石病史,还有癫痫病史,这癫痫好像是年岁大了才得的。” “十天前亲戚办喜事,喝多了吃多了,回家就不舒服。到乡镇卫生院、县医院住院治疗十天,越治疗越差。昨晚,血压当时量是12/145毫米汞柱,体温是389摄氏度,中上腹部疼痛,恶心、呕吐症状……。” “今天给药:青霉素、甲硝唑、阿托品吊水。” 李甘草说完,带着考校的眼神看着萧璋。 萧璋道:“腹痛症状也是有区别的,急性阑尾炎有转移右下腹疼痛,急性胆囊炎还有个症状就是放射性疼痛,有可能背部都疼,而急性胰腺炎类似。” 李甘草心想,我这儿子平时也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看武侠小说,没想到功底还是有的嘛! “急性胰腺炎?”这种病,属于富裕病,这里穷乡僻壤,没人得过这种病,李甘草行医二十来年也没有见过。 “急性胰腺炎非常凶险,有3——5%左右的死亡率。”本地农村都苦苦的,一周能吃个顿肉就算是上上家庭了,没听说谁血脂高,不过这宋老头是个例外,他是个杀猪匠,不仅经常有肉吃,还爱好喝酒。 李甘草一听,有点愣住,说:“我看不出是急性胰腺炎,但是县医院的医生还看不出来吗?我看了县医院的出院小结上写的是血管炎疑似。” 赤脚医生诊所,条件实在过于简陋,没有一件生化分析设备,最简单的血常规都做不了,看病全凭经验。 看病无非是感冒咳嗽拉肚子,稍有重一点的,或者拿不准的,就立马让转走,到镇卫生院或者县里医院去接受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之前,宋老头不明腹痛、癫痫,李甘草就让宋家人将病人赶紧送到县医院。 宋家有三男两女,五个子女,除了老大娶媳妇生了个女儿,老三姑娘嫁人,老二还没有娶亲,一儿一女还在上学读书,平时开销很大。 县医院治不好,宋老爷子坚决要求回家,让李医生给治治,实际上是放弃了。 李甘草一向谨慎,这种县医院都看不好的,他一个赤脚医生怎么看?坚决不同意。 宋老爷子虽然已经病危,头脑却清醒得很也是。 “俺就是死,也不上市医院。李医生,你给我瞧,瞧不好,也是命,俺不怪你。” “儿子,给李医生立个字据,我画押……。” 话说到这份上,李甘草也只好按照县医院的治疗方案,继续治疗下去。 早上四点多钟就去吊水,结束后,李甘草又配了两瓶水,准备送过去继续治疗。 “小璋,你看门,我去宋家看看。”李甘草骑着二八大杠走了。 “大大,我也想去看看,这个连县医院都诊断不出来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去,我把门关起来,随后就去找你。” 萧璋找到门边上堆的门板,按照号码,一块块按顺序插进门槽子里,然后锁门。 “小萧,来玩啊,怎么关门了?有事啊?” 这时,隔壁的裁缝店陈家兄弟看到他,连忙跟他打招呼。陈家兄弟是双胞胎,是他小学和初中同学,关系非常好。只不过兄弟俩上了高中,大学没考上,目前在家待着。 “有点事情,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玩……。”萧璋也不多话,骑着自行车就去追父亲李甘草去了。 备注1:大大,当地方言,口语,即父亲。 002病情危急 萧璋一路骑着永久自行车一路追赶父亲。 起先,路面是柏油的,然后是窄窄的水泥路,最后一里路是窄窄的田埂上石子泥巴路,只能骑自行车或者甩腿,左侧路边落差一米多,下面是水田旱田或者是池塘。 八月的太阳,正毒辣的时候,知了在山上的树丛里撕心裂肺地叫着,小路上基本没有大树,顶着烈日高高低低又骑了十来分钟才到宋家,一身汗,衣服都透湿。 宋家屋边上是一排猪圈,宋家祖传的杀猪匠,近年来又搞起了养猪场,隐隐有股猪屎的臭味味飘过来。 屋前还有颗大梧桐树,树上乌鸦在呱呱地叫着。 一进门,就感受到里面气氛很压抑,宋老头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父亲李甘草在一旁换着盐水瓶。 宋家老奶奶在边上低声边哭泣边骂: “这死老头子,比驴还倔,非不去市里医院,还让我们将寿材准备好……。” “死老头子……。” 果然,在堂屋边上,一具暗红色的寿棺,正无声无息停在那里。 宋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在边上手足无措,见他来,勉强咧着嘴打了个招呼。 李甘草看自己儿子来了,也没有心情打招呼,一边手搭在宋老头脉搏上,一边劝说。 宋家老二,拿了一盒阿诗玛香烟,抽出两根,递给萧璋,他连忙摆摆手,问起情况。 宋家老二把治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强调: “我大大这个病在县医院,所有的专家都来会诊过,中医也看了,都没有最后确诊什么病!虽然,大大不让去市里医院,但是我们也把市里专家请过来了,也不中!” “都是命……。” 宋老二唉声叹气的,显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 这时,坐在床边上的宋家老大突然叫起来: “大大,大大……。” 声音中带着哭泣。 不好,休克了。 李甘草萧璋意识到了最凶险的事情突然就降临了,两人一起跑到床边。 “老头子,大大……。”宋家哭喊声一片,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让人心碎。 李甘草迅速找到下颌部颈动脉搏动点,没有,再把听诊器放在老宋胸口一听,还是没有。 “心跳没有了。” “打一支肾上腺素。”李甘草快速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安瓿,割开,抽取5毫克,打针,一气呵成。 宋家人更是慌了,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哭喊着乱作一团。 “安静!”萧璋大吼一声,爬上床,两腿分开与肩膀齐平,手肘向外伸直垂直,一只手掌根紧贴胸部正中,另一只手掌根部重叠放于其手背上,十指交叉,指端上翘,两臂伸直,利用自身重量向下按压胸骨,然后放松,让胸廓完全复原,压与放的比例控制在1:1。 按压频率达到12次/分,连续不中断3次。然后,用纱布罩住嘴巴,捏紧鼻子,吹气。 即使这样,老宋嘴里一股怪味,直冲脑门,萧璋强忍着快要吐得感觉,继续吹气。 然后再重复按压、吹气循环。 这是萧璋前世在进修医院急诊室当苦力,学得非常透的心肺复苏术。 宋家人一看,萧璋正在全力以赴地抢救,都捂着嘴,流泪看着他一板一眼的动作,也不敢多动,生怕打扰他救人。 1分钟过去了。 2分钟过去了。 ……。 萧璋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全神贯注做着急救,边做心里默念着: “不放弃,活过来……。” 手臂开始酸麻,姿势依然标准。 “我来吧。” 李甘草看着儿子心肺复苏术做的非常专业,动作娴熟,但是累得汗如雨下,知道萧璋在拼尽全力施救,想要上去替换他。 萧璋摇摇头,没有同意,他知道父亲李甘草虽然临床经验丰富,但是这个心肺复苏术几乎没有试过,不能让他上。 也许下一刻就可以了,就可惜没有除颤机,要不然效果更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萧璋还在喘着气拼命施救。 抢救开始的时候,宋家人是紧张慌乱无助,被萧璋吼了一句后,都流着泪看着萧璋施救。 当看到萧璋汗如雨下,快累瘫了,却一直在坚持,都没有放弃,恐慌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1分钟过去了,萧璋全身肌肉要要炸裂了,手上宛若千钧巨石,仍然没有放弃。 宋家人屏住呼吸,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萧璋为了老爷子活过来,拼尽全力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放弃,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 “都是命,实在不行就……。”宋老太太含着泪,嘴里嘟囔着。 “啪,”萧璋一拳不轻不重地击打在心前区的肋骨上,宋家老头终于有了窦性心跳了。 一屋子子的人都压抑着欢呼起来。 此时,已经过去了1分52秒。 李甘草扶着萧璋下来的时候,就像大雨淋湿过一样,全身酸痛,宋家人满怀敬意看着他,赶紧送上水。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萧璋拿起宋老爷子的病例,走出门外,来到大树下,用心看起来。 血常规、ct片子、肺部x光片、大生化……。 基本的检查都有了,但没有一项指标可以确诊是什么疾病造成的。 最初是因为腹痛、癫痫去治疗的,医院按照急性肠胃炎去治疗,但是癫痫却发作频繁了(癫痫也可以引起腹痛。 既然县医院各种设备都用了,都没有排查出来,腹部脏器的炎症或肿瘤、脑部肿瘤都已经排除,还不知道什么病,那就意味着这个病很特殊,会不会与他的职业相关呢? 一个杀猪匠有什么职业病? 杀猪匠? 猪? 猪?癫痫? 遗传因素在原发性癫痫发病中的作用是十分明确的,这个要确定一下。 萧璋问宋家老奶奶: “宋奶奶,宋爹爹这个羊癫疯是什么时候得的?小时候就有吗?”在农村癫痫被称为“羊癫疯”。 宋家老太太抹抹眼泪,然后想了想,说: “我十八岁跟他结婚,从来没有见他犯过,就是到了五十岁左右,才犯了羊癫疯。” 边上宋家老大爷证实了这一点。 那么就是属于继发性的癫痫,应该是由某种脑部疾病引起的。但脑部ct没有发现肿瘤、水肿,感觉都是正常的。 怎么解释? 如果是职业病引起的脑部疾病,那只有一种可能! 萧璋脑中,与前世进修时候遇到的一件经典医案对照起来,如果是那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运气爆棚了,宋老头算你命大,遇上我了! 萧璋从树下的凳子上跳起来,快步走进屋子,但是路上的烈日却提醒他,这县医院甚至是市医院的专家都没有诊断出来的,你一个小小的中专生,见习期还没有结束的小医生能诊断出来了? 谁信啊? 而且,进一步要确诊的话,还需要做一个x光片,但宋家老爷子这样的状况,怎么禁得起折腾? 那就这样,萧璋走到父亲李甘草跟前,他正在给刚苏醒过来的宋老爷子量血压。 “血压上来了,65/11毫米汞柱。” “大大,我见过医院老中医有个方子,也许可以试试看。”萧璋对李甘草说。 李甘草深知这次休克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病根未除,终究是一场空。听见儿子萧璋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一暖,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晓得为他分忧了。 但是,宋老头病程已经发展到末端,并发症很多,这一进程是不可逆的,这是科学,是没有办法违背。 “你不要瞎讲,赶紧回家看书去。”李甘草虽然略带批评,可是语气里反而有一点宠爱。 “什么?什么?小萧医生,你说什么?有方子?”边上的宋家老五叫宋清山,比萧璋小一岁,属于宋家老来得子,老蚌生珠,现在市里上高中,听说学习也很好。 宋清山一听萧璋有中医方子,那是绝望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溺水人抓住了一根细绳,那还不得搏上一博!问话的时候就有点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所有人都惊动了,纷纷围过来问话,性子急的老三一把抓住萧璋的的胳膊,面目狰狞,激动地问: “真的?真的啊?真的有中医方子?咋不早说呢……。” 宋家老大这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老三。 “放开小萧医生,别给人家吓着。”然后带着歉意对萧璋道: “小萧医生,我们都晓得你在大城市学医,肯定见多识广,如果真有什么中医方子救我大大,我们全家感恩戴德……。”没说完,居然跪下来磕头。 这下事情闹大了!萧璋有点慌张,他前世今世都有点社恐,哪里见识过这些,汗都出来了。 李甘草连忙把宋家老大拉起来,村里不少沾亲带故的,论起辈分这宋家老大是他兄弟。伯伯给小侄子磕头,大大的不妥。 不慌!萧璋立刻镇定下来,轻轻咳了几声。 等到众人目光全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萧璋开口道: “我刚来看宋爹爹(备注2的病情,才发现那个方子应该能适用,之前病情不了解,不能瞎说,也没有跟我父亲说过。” 李甘草有点惊讶,这小子挺懂人情世故的,先把他大大给摘出来,让人家无从怨恨。 “这中医方子是我私下记忆下来了,一次也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到时如果没效果,还请各位叔叔伯伯奶奶见谅啊!” “没事,没事。” “效果不好,不怪你的。” “用钱尽管说,效果看天命。” ……。 萧璋心想,就等你这句话了。 “方子里药材有点贵,我还要回去搜罗一番。” “多少钱?一千够不够?”宋家老大眼里放光,急切地问道。 一千块钱,在1995年是一笔巨款,萧璋在卫校生活费一年两个学期也就七百块钱不到,在三溪镇卫生院见习期一个月才2来块。 “够了,够了,这钱等到宋爹爹好了再给不迟。”萧璋有点腼腆地答道。 为什么要收钱呢? 萧璋深知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虽然乡里乡亲,但是救命大恩,人家都不知道怎么还,不如收点钱,抵消一下。 再说,家里穷啊!看病不收钱吃什么? 宋家人一听,顿时觉得小萧医生有点靠谱了,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毕竟这位“神医”跟他家小五差不多大,才二十岁都不到。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是要收钱,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提的。 只有父亲李甘草站在边上直跺脚,这孩子刚刚夸他长大了,转眼就在这里吹牛皮,这牛皮百分之百要炸啊!居然还要收钱,以后可怎么面对人家?乡里乡亲的。 年纪轻轻就把自己名声搞坏了,怎么得了? 他也不管宋家人,一把拉住萧璋,快步走出屋子,到外面大树底下,板着脸地教训道: “你这个孩子,这宋家老头子的病情,我还不清楚?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会过五更,阎王收人谁还能阻拦地住?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你能吹牛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然后高声对从屋里也跟出来的众人道:“宋家婶婶,小孩子不懂事……。” 萧璋连忙拉住父亲,说:“相信我,大大,我有办法。这个方子我看老师用过,效果肯定有!” 语气坚定不移。 儿子的话让李甘草感到陌生,他诧异地看着萧璋,这是他腼腆内向的儿子吗? 也许萧璋的话太坚定了,也许是刚才抢救的表现太过出色,也许是出于对儿子的信任,这么多年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也许有那么一丝侥幸。 李甘草沉默了。 “大大,你现在听我安排,先给宋家爹爹吊上水,头孢,加点肌肉疏松剂,再加点地塞米松。我去到诊所配药,相信你儿子!” 儿子的话再次强化了他的想法,他没有再阻拦,而是任由宋家老大载着儿子回诊所。 这里交代一下李甘草的诊所,位于街道中段,不过二十来平方,北边靠墙是一组高柜,里面摆着一些西药,一组l形玻璃矮柜,里面是一些较为贵重的药物。南边靠墙是一组中药柜,放着各种草药,抽屉外面还标注着草药名称。 萧璋按名字打开中药柜。 熟地黄24克、山萸肉12克、山药12克、泽泻9克、茯苓9克、丹皮9克……。 边上有秤,快速地称重。 在拿药的时候,宋家老大很自觉地到门外,背对着诊所,抽香烟。 不过二十分钟,萧璋开始煎药,这里煎煮中药的设施齐全,不一会儿整个药店内外都飘扬着中药独有的香味。 宋家老大一闻到这股浓重的中药香味,顿时心里又定了不少。 煮药的时候,萧璋在西药柜子里面找到了一种药,他把包装给撕了,然后将药物装进一个空瓶子里。 又过了一个小时,萧璋捧着一个陶罐,里面装满了褐色的液体,药香气四溢。 宋家老大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陶罐,宛如捧着绝世宝物,然后又递给萧璋。 “我紧张,还是你拿,我带你。”两人又骑车回宋家宅子。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备注2:爹爹,当地方言,爷爷。 003见证奇迹 远远望去,宋家的屋顶升起了寥寥炊烟,等他们到了时候,宋家老太太忙道: “先吃饭,先吃饭,小萧医生饿坏了吧?” 萧璋看看父亲站在宋家老头子床边,正在给他换水,已经是第二瓶了。宋家老头子头脑还是不清醒了,已经虚弱到极点了。 父亲李甘草看他一眼,神色有点暗淡,越想越觉得这事没有一点希望,当时不知道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相信萧璋。 “不饿,先喝完药再吃饭。” 萧璋捧着罐子将药汁倒进一个小碗里,宋家两个女儿接过就扶起宋老头,给他喂药。 同时,他拿出一瓶没有包装的药,递过去,说: “这个要配合着吃,一天两次,一次1片,连续服用5天。” 宋家人连忙用水喂给老爷子吃了。 萧璋很有信心地看了父亲李甘草一眼。然后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手搭在宋老头的脉搏上,脉象虚弱无力……。 …… 突然一阵眩晕向萧璋袭来,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身边的父亲李甘草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扶住他,焦急地问: “怎么了?璋儿。” “不碍事,有点累。”他自小身体不算好,经常发烧感冒,这次这么大运动量,真的是累了。 李甘草就扶他到墩子上休息一会,萧璋道: “我现在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太累了……。” 看来身体是不太好,够虚弱的。 此时,在一旁时刻关注的宋家人,立马把他扶进一间房间,让他躺下,盖上薄毯。 房间有股香味,应该是女人的闺房。 很快,萧璋就在淡淡的香气中睡着了。 他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居然又回到前半辈子,一堆糟心事找上他……。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萧璋从梦里惊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脸,见他睁开眼睛,如同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逃走了,然后在外面嚷嚷: “醒了醒了,小神医醒了……。” 顿时惊动一大堆人跑到房间里,个个都充满着喜气,兴奋地问候。 “小神医醒了啊!” “小神医醒了吧,去,去,到灶头去把热的饭菜拿过来。” “我去拿……。” “我大大好像好多了耶!” ……。 宋家的人七嘴八舌的,眉头间的晦气一扫而空。 萧璋下床来到堂屋,宋家老爷子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奇迹发生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萧璋吃着晚饭,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今天宋家的伙食特别好,都快赶上过年了,有肉有鸡有蛋,他狠狠地吃了两大碗米饭,鸡腿两根全吃了,肉吃了好几大块。 边上的小丫头馋得口水直淌,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这丫头是宋家老大的女儿,才不过六七岁,原本以为鸡腿有她一个,结果给萧璋全吃了。 吃完饭,身体的虚弱感好了不少,他喝了口水——宋家泡了新茶,茶是好茶,这是这一带的特产,但是萧璋晚上哪里敢喝,不想睡觉了? 白开水就好得很。 吃完饭,大家都好奇地盯着萧璋的一举一动,觉得他动静都高深莫测,完全属于神仙人物,炙热的眼光让萧璋有点受不了。 李甘草看着儿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一夜之间长大许多,还会装神弄鬼的。 萧璋清清嗓子,然后道: “老爷子再喝7天中药,吃5天药,估计问题不大了,现在生死关已经过去了,但我有一桩请求。” 宋家老太太和老大互相望一眼,然后老大慎重地开口道: “小萧神医,不要说一桩,就是十桩也应该,您说。” “宋伯,千万不要叫我小神医,也就是缘分,我说的也跟这个相关,就是:从此以后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件事情!”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还以为是要钱要物呢,宋老大都有思想准备了,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萧璋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仅仅限于今天在场的人,千万不能对外提,这一点请务必做到。这个方子属于国家保密配方,用起来也有大凶险,一旦被传出是我泄露了,那我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所以,务必保守秘密!” 萧璋一本正经很诚恳地谈着这子无须有的东西。他不得不如此,县医院的专家都治不好的病,人都快要见阎王了,让一个还没有上班的中专生、毛头小伙给治好了,整个事情就太过诡异了,也太不科学了。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中专生,见习期还没有满,还没有转正,以后在县里卫生系统里是不是太刺眼了? 况且,自己的医学知识学得并不扎实,只比一般人好上一丢丢,万一被人盯上,细问下来就会出丑。 这次,也是运气加凑巧,以后还能次次有? 低调才是王道。 这一点萧璋两辈子为人,清醒得很。 所以才有“国家保密……”云云。 山民们都很朴素,非常尊敬国家,一旦涉及到这两个字,就有了神圣的使命感。 宋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要求着实怪异,人家恨不得扬名立万,这小萧神医还怕出名? “既然小神医说了,哪个敢说出去,我打断他的狗腿,咳咳……!”宋家老太太率先表态。 这娃娃,多好,这天大的事情,居然还不让宣传?唉……!这恩情以后怎么还啊? 老太太发话,自然全家响应。 这事就这么定了,这让萧璋又了一桩心事。 父亲李甘草现在真有点看不懂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有点高深莫测了。 这是自己儿子吗?妖孽哦! 此时,屋外已经天黑,漫天星斗,似乎正无声地关注着他们,池塘山田里蛙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 山路难走,宋家老大坚持要送到他们回家。临走,老太太拿出一个大红包送给萧璋,她甚至有点惭愧,有点不好意思,这点钱相比救命而言,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萧璋大大方方接过来,说声谢谢。 这点钱给他补充营养补补身体也是不够的。 坐在宋家老大自行车后座上,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这是重生后挽救的第一条生命,不骄傲那是假的,原来必死之人,萧璋用自己前世学习到的医术给救回来了。 做到了别的医生做不到的,难道不是高手的象征吗? 哈哈,以后会更多。 新世界,新的我来了! 仰望天空。 漫天星斗,冷月无声。 乡下空气纯净,山风习习,白天三十多度,夜间能降到十来度,凉快得很。 004我要考研 披星戴月,宋家老大骑车轻快地很,眼睛也利索。 “阿耶……!” 自行车滚过马路的时候,压过一条黑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搭在萧璋的脚背上,溜走了。他穿凉鞋的,瞬间能感受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溜过脚背。 “别怕,就是一条菜花蛇,它在路上乘凉。” 萧璋倒也不是特别害怕,只是天性中有厌恶软体动物的基因。老宅里曾经还有条“家蛇”,爷爷萧德华说那是镇宅之宝,彼此都熟悉了,和平相处,因此,老宅子周边老鼠都绝迹了。 一路轻快到家,宋老大一走,不等进家门,李甘草就拉着儿子萧璋“审问”起来。 “说,交代,怎么回事?”一脸严肃。 “真的是一种古中医方子。”萧璋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了,突然医术大涨吧。 “你小子欠揍吧?想糊弄你老子?县医院治不好的病,你能治好?” “大,真不骗你,就是中医方子。” “啊!想骗你老子啊?找打啊!”李甘草声音大了许多,举手作势预打。 “救命啊……!” 萧璋还没有等父亲手举起来,就大声嚷起来。 屋里的人立即被惊动了,爷爷萧德华、母亲萧桂枝、弟弟李玄明都跑出来,一看李甘草要打萧璋,顿时……。 弟弟李玄明立即拿起屋檐下的柴火棍子,递给父亲李甘草,兴奋地道: “大,用这个。”弟弟李玄明比萧璋小四岁,老二嘛自然在家受父母惯些,但老大考上中专后,回家时间少些,过寒暑假,地位反超老二,李玄明为此抗争过不少回。 这老大要挨打,好!狠狠地打才好呢! 爷爷萧德华在一边阴沉着脸,紧紧地抿着嘴,没说话,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李甘草。 别看李甘草挣钱养家,但母亲萧桂枝在家地位肯定比他高,一是赘婿,二是李甘草性子软和。 萧桂枝一看,居然打儿子?这是搞什么事?看我不顺眼? “现在威风得很啊,打我儿子啊!你天天在外面瞎忙什么?早上出门搞到现在?” 李甘草立马展开笑脸,手上的棒子立即甩掉,拍拍手上的灰,和声道: “回家说,回家说……。” 萧璋偷着乐了,看老爸吃瘪也是一种久违的乐趣。 作为家里的又懂事学习又好的老大,自小很少挨打,真想体会一下被打的乐趣啊! 回到家,父亲李甘草坐到桌子旁。通常,父亲诊所下班要到八点多钟,母亲总是做点好吃的,比如,割点咸肉煮点萝卜,炒个鸡蛋啊什么的,再斟上一杯白酒,犒劳一下。 今天父子俩在宋家吃得油水足足的,母亲那一碟子青椒炒鸡蛋和油炸花生米就不够味道了。 父亲李甘草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母亲萧桂枝和爷爷萧德华张大嘴巴合不拢。 他们根本不懂多少医学知识,但是马上就要见阎王的人,县医院都放弃的人,让孙子给救回来了,这事怎么听着有点玄乎? 祖坟冒青烟了? 萧德华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虽然六十多岁的人了,但是腰杆子直,往那儿一站,还是很有农村小队长的派头。 又是党员,在小队向来说一不二,刚才还绷着脸还挺渗人的,现在却乐呵呵地道: “大孙子做的好!明天带你去祠堂上柱香。” 母亲萧桂枝不懂归不懂,但是儿子有本事,给他们家长脸这是事实,至于什么原因,想不明白就不想,一脸宠爱望着儿子有点瘦弱的身体,一把从李甘草手中抢过红包,点了点,里面有一千块钱,道: “这钱给老大……,老大老二补补身体,老大从小身体不好,别为了你落下病……。” 老二李玄明躲一边偷听,看看哥哥,觉得肯定是假冒的,这家伙天天睡懒觉,看武侠小说,一天也没有看他看过专业书,还“神医”?切! “我今天累了,浑身难受,洗澡睡觉去……。”趁着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璋赶紧逃遁。 临睡觉前,父亲李甘草依然盯着萧璋,似乎不问清楚,那是绝对睡不着的。 萧璋说:“大大,其实,这个病说破了,也简单的很。” 李甘草诧异道:“这镇医院、县医院专家会诊都没治疗好的病,差点送命的病,你跟我说简单?放屁!” 萧璋说:“实习时候,我老师是一位寄生虫方面的专家,他说过一个案例,宋家老爷子完全符合。他的脑中生了寄生虫,叫猪肉绦虫。” 李甘草更诧异了,问:“猪肉绦虫?” 本县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革命老区加贫困县,猪肉真的是奢侈品,普通人家,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回。 所以,这个“猪肉绦虫病”闻所未闻。 这个病通常是人因吃入未煮熟的、并含有囊尾蚴的猪肉而感染的。猪肉绦虫寄生于人的小肠内,它一次产卵数十万颗,这些卵会躲避免疫系统的追杀,进入并寄生在人体脑部,引发“癫痫”,甚至性格改变、认知障碍……。 “到了一定阶段,就崩,而且由于虫卵跟人体组织类似,ct显示不出来异常。”萧璋总结。 李甘草听了,思考了一会,然后点点头说: “宋家是杀猪世家,吃猪肉的机会远远大于普通家庭,确实大有机会感染猪肉绦虫,你给他吃的是什么药?怎么还有中药?” “吡喹酮,外加六味地黄汤加减。” 六味地黄汤男人吃了总归没什么坏事。 李甘草:“你个臭小子……!” 虽然骂得起劲,但是内心却着实欢喜地很,原先觉得儿子读卫校不怎么认真的,现在看来也算是学有所成。 这一夜萧璋睡得不踏实,重生让他多梦,一会儿前世一会儿是现世,大清早就被梦惊醒了。 睡不着就起来跑步,萧璋套上短裤,穿上回力篮球鞋,这是他最贵的一双鞋,以前在卫校的时候唯一的运动爱好就是跟同学打篮球。 出了院子门,家里养的一狗一猫也跟着出来了,狗是黄色的中华田园犬,猫是灰白相间的狸花猫。 萧璋家的房子很大,有两座。 前面是一座坐北朝南,三进五间面积超大,是萧家老宅,青砖黛瓦的徽派建筑,砖雕门楼,四水归明堂的天井,天井里的水缸里养着荷花乌龟,中间会客厅,中堂挂着松鹤延年图,案几上摆着钟,香炉等等,在客厅的左右是几间木板隔间的房间。 右手第一间是萧家老六的,第二间是萧家老五的,虽然他们多年没有在家住了,左手一个房间是爷爷萧德华的,萧德华在家排行老四。 房间后面是个过道,穿过过道又是一大空间,分别是厨房,餐厅和卧室,出了厨房后门就是自家的菜地。 这座房子的前门是个大院子,左右各有猪圈、厕所、鸡笼,屋檐下是干柴堆、蜜蜂箱和燕子窝,院子里种有一颗桂花树一颗板栗树,篱笆院墙,边上还种有打碗花、鸡冠花、兰草、天竺等等 在这座房子的后面才是父亲李向阳的房子,一进三间,坐西朝东带院子,八十年代初自建的土墙房子。 萧璋趁着太阳还被山尖尖挡住的时候,跑步锻炼。 狸花猫懒懒地迈着有点妖娆的步子走了两步,看着萧璋和小黄狗远去的背影,又停下里找个地方蜷起来继续睡觉。 他跑了2公里,汗如雨下,年轻真好! 除了锻炼,萧璋也在细细规划自己未来的路。 前世,萧璋临床医学中专毕业,县城的医院是进不去的,只能去乡镇的医院,分配到三溪镇卫生院。 初始,抱着医者仁心的态度,一改学校懒散的作风,认真学医,仁心行医,怎奈现实打击太多,医患关系不好处理,渐渐地业务上少了进取心,几起几沉,最后成为一名混子医生……。 原来村里的骄傲,逐渐颓废连自己都认不得的混子,泯然众人矣! 既然重生了,就不能像上辈子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不能一辈子沉沦于乡镇卫生院! 病人少,资源少,没有大型设备,留不住病人,实践和动手能力更是接近于零,医学这门科学是需要经验和积累的。 自己有重生的经验,前世积累的医术还在,理当能成为一名好医生,甚至大牛。 学历低是自己今后发展的最大瓶颈,要成为出色的医生,提升学历,到大医院去是正道。 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有两条路,一是再参加高考,再学三年数学、物理、化学、政治、英语等等,这个难度系数对萧璋这个中专毕业的人来说,是噩梦级别的。 第二条路,参加自考,先拿到大专文凭,然后两年工作考研,只是震旦医学院大专只能考学硕,到时只能再考个博了。 这条路的难度也是地狱级别的。 好在自己工作快一年了,这一年还真没有荒废,临床医学大专自考有15门课,考过了7门,下半年再考4门,明年上半年考4门,工作两年工作时间,就是到1998年参加研究生考试……。 萧璋觉得还是第二条路靠谱点(注释1。 这一路时间算下来,跨度也很长,萧璋底子薄,需要恒心、毅力、勇气。 这么决心一下,萧璋感到心定了下来,些许浮躁,对前世的懊恼都淡了许多。 这青山绿水,阳光微风,不能再辜负了。 萧璋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部厚厚地《内科学》,重新拿起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学习记笔记。 “吃饭了……。” 萧德华来到房间门口难得温柔地喊了一声。 这大孙子这两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电视里播放的《神雕仙侣》原来是大孙子最爱,但现在却不看了,天天趴在房间里学习看书。 原来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起来,现在比他起的都早,还跑步。 对待他这个爷爷态度变“差”了,糖果不让吃,剩菜不让吃,咸鱼不让吃……,他都怀疑这个大孙子换了个人。 对于这个变化,他忍不住跟住在隔壁的萧家老大啰嗦啰嗦了几句,结果老大讲:“你不要在这里显摆了……。” 每次吃饭都不记得,还要喊,真不像话,萧德华虽有埋怨,但声音越发温柔了。 萧璋沉浸在内科学的知识海洋中,温故而知新,书本上的知识结合前世行医的经验,感觉理解更透彻了,记忆更加牢固了,而且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重生以后,无论记忆力还是理解能力、逻辑思维能力都比前世有很大的进步。 收获颇丰! 爷爷喊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都已经学了四五个小时了。 “哦!,来了。” 暑假中饭就是山芋稀饭,一碟子蒸臭萝卜,一碟子蒸咸板鸭。稀饭一大锅,随便吃多少碗,臭萝卜是去年冬天的,到现在已经臭得香喷喷的,至于咸板鸭也是自家腌制的。 李玄明一看又是这老三样,就不太高兴,在蒸咸板鸭碗里看了半天,这也没有找到一块大肉,只好随便夹一块了咸鸭子,又随便啃两口,就丢在桌子上。 咸鸭子身上肉很少,就吃个咸味。 萧德华眼睛锐利地很,一看这鸭骨头根本没啃干净,就一边骂李炎阳,一边夹起桌子上的鸭骨头丢在嘴里继续啃。 “李玄明,看你吃的,这上面不是还有好多肉吗?”萧德华骂了一句李玄明。 “你个混蛋,还有好多肉,不能浪费,我们小时候饭都没得吃,哪像你们,吃得好,穿得暖,还挑三拣四的……。” 萧德华开始讲古早的苦难经历,萧璋和李玄明已经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不过吃饭还得假装听着。 “咯嘣……。”老爷子牙口好得很,连鸭骨头都咀嚼碎了。 李玄明三下两下就吃完稀饭,下了桌子就跑,萧德华沉着脸再次喊住他: “回来回来,你看看着碗里还有不少米粒,吃干净才能走!” “下次不吃完,就饿你一顿……。” 萧璋忍不住开心笑了。 李玄明给他一个白眼,满心不情愿地又将碗吃干净,才跑走,他要看电视去,他喜欢的《天龙八部》在演了。 萧璋自然知道老爷子的秉性。早年饿饭的经历深深刻在爷爷的记忆中,粮食大过天。到了冬天,家里不仅要储存稻米,还要腌制萝卜,白菜,贮存山芋、南瓜……。 一切粮食都要妥善储藏,以迎接万一到来的荒年。 萧璋觉得家里实在太穷,就父亲李甘草挣钱,母亲田里山上鸡零狗碎的也就能补贴一点,老爷子在一起过,自食其力,还有个大舅子还没有结婚,就这样,在整个村子萧璋家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这只是井底之蛙。老二李玄明正处在长身体和学业的重要时期,得加强营养,但连牛奶都喝不起,老大萧璋都不知道牛奶是什么滋味。 家里有两个大小子,能把家都吃穷。 以后自己学医考研也要花钱,弟弟上大学要花不少钱,萧璋在医院还没有转正,一个月工资还不到2块。 所以目标还要调整:学习和挣钱两不误。 注释1:国家卫生计生委教育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关于印发《医师资格考试报名资格规定(214版》的通知中指规定,22年1月31日以后入学的成人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各类高等学校远程教育的医学类专业毕业生,其学历不作为报考相应类别的医师资格的学历依据。之前没有这么严格要求。 005见习医生 古人逐水而居,三溪镇有三条溪水交叉汇集而成,故镇名三溪,有两千多年历史。 这里远离县城,有条柏油马路通向太白县城,但山路难行,去一趟至少要4个小时左右。 反而,离灰溪村不远,不过十来公里,骑车不过1个小时。 周一,萧璋起了个大早,天麻麻亮,就骑自行车去上班。这里去镇上要不就坐三轮车,一位2块钱,好贵。 天好,不如骑车。 三溪镇卫生院在一条河边,规模其实说来也不算小,前面是两层的门诊大楼,后面是住院部大楼,也是两层的,两栋楼之间还有建筑相连,x光室、化验室、甚至还有一间手术室,形成“田”字型。 卫生院正式非正式的医护加后勤有四五十人。近年来,医疗资源逐渐向基层倾斜,向农村倾斜,因而,卫生院人员得到不断充实。 萧璋就这样进了卫生院。 开始上班的时候,萧璋以为这里很清闲,毕竟是农村,没有什么病号。 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这里由于远离县城,交通不便,周围二十来个村子的2万多村民,还有煤矿、漕丝厂、纸厂的员工几千人,镇上数百人这些人都到这里来看病,医院的手术室甚至开展剖腹产、阑尾切除术等手术。 后来,等到道路修好了,交通发达了,卫生院的病人反而少了,都去了县城、市里的大医院。 萧璋入职三溪卫生院被安排到一位老医生手下,要带上几年才能放手。 想起这快一年来的见习医生生活,萧璋不禁苦笑摇摇头,这操蛋的地方。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新人进来,你或许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已经有人将目光投到你身上。 现在想想,只怪自己当时太年轻,太没有社会经验了,不明白人家背后的潜台词。 有人教他做人,有人教他什么是社会险恶。 “萧璋,你看,把门诊空白病例随手丢,这不是花钱买的啊?我看你‘关公照镜子,脸红不红?’”门诊的护士长是个五十岁更年期的老妇女,一点小事就逮住萧璋扯着嗓门就骂。 “我看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玉不琢,不成器啊!”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真正“关心”萧璋的人。 “我是为你好……。” ……。 还有居心叵测的年轻同事。 “走走走,看什么书撒,多浪费时间,走,我带你去玩玩。” 回头就跟院长告状。 我真不想去,萧璋非要拉着我,有时间看看书,多学习学习不好吗? “萧璋,把这个表送给院长,让院长批一下,大家等着发钱呢。”某位一心为他好的更年期妇女安排道。 结果,院长拿到手勃然大怒,伸手就把表格给撕了。 背锅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比动物世界,新来的狮子进入人家的领地要挨打,要被教训树规矩。 真正可悲的是,摊上一个贪财爱酒好烟还爱喝茶的师傅。 黄木华今年53岁,原来是大队的赤脚医生,6年代初,三溪镇卫生院成立,他也成为其中一份子,擅长全科。至于为什么指定一位老赤脚医生作为他的师傅,具体原因萧璋也不清楚。 就像初入门派,人家是嫡系长老亲传,而他现在是被发配到外门长老门下……。 好在,黄木华与李甘草父亲出身一样,而且他现在是公家人,好沟通。 黄医生医术没有多少高明之处,但是一张嘴不得了,医院里的人传他那张嘴能把死人都能讲活过来。 “你这个病,不太好治,不过,幸亏遇上我了,我给你开点汤药,包你好……!” 开始,萧璋觉得这个师傅好神奇,看病就跟玩儿似的,小病看看,哄着患者多开点药,到不一定多贵,但是都是利润空间大的。 至于大病,稍稍重点的病。 “这个病,尽快到县医院去看,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设备,抓紧时间……。” 病人吓得当即坐车去县城了。 现在萧璋想起来,那是黄医生的生存之道。 萧璋到了镇医院,先将背包放进宿舍,然后到食堂去吃个早饭,换上白大褂到门诊去上班。 洗刷师傅黄木华医生的茶杯,泡上一杯严严的雨前茶,倒掉头一开,然后续满。 这是前赤脚医生,现三溪镇医生黄木华的讲究。 “黄老师,早!” “小萧,你早蛮,吃过早饭了没有?”黄木华满脸微笑,圆圆的黑脸膛泛着红光,嘴里还微微喷着酒气。 烟、酒、茶是黄木华医生的三大爱好。 他换上白大褂,坐在椅子山,端起泡好的茶水,摇摇头轻轻吹着,然后,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边咀嚼茶叶,边说: “昨晚跟县里卫生局的张科长吃饭,喝了四大壶,干多了。张科长是我小老弟,没办法……。” 萧璋微笑着在一旁听着黄老师在边上吹牛,今天不是卫生局的领导就是镇子上镇长书记,反正,黄医生朋友都是非富即贵。 “改天带你参加,多认识些朋友,要高端点的,那些狗朋狐友就不要交往了……。” 黄医生所谓“高端朋友”也就是县乡的事业单位以及公务员。 这时,门口的护士带病人进来了,开始看病。 “拉肚子啊,去查一下大小便。” 结果出来后。 “问题不大,开点黄连素,再吃点中成药……。” 萧璋开始写处方,这位病人结束,下一位进来。 一名农夫打扮的中年妇女走进来。 主诉:发高烧四天,胸闷。 护士量了体温,黄医生用听诊器听了肺部。 “发烧395度,干咳无痰,肺部没有杂音,几天了?” “黄医生,开始嘛没有发烧,浑身上下都疼,不断打喷嚏,后来发烧,发高烧,现在有点胸闷,已经有四天了。” 黄医生又作了一番检查,然后对她说: “你这是病毒性感冒,我给你开点药,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 萧璋却没有开药,而是开了一张心电图的单子,让护士领着去做心电图去了。 黄医生张嘴欲说什么,萧璋目视停止了。等病人走了,他才对师傅说: “老黄,这个病人有胸闷症状,怀疑有病毒性心肌炎。” 有人的时候喊师傅,没人喊老黄,老黄也不介意。 “怎么可能?”黄医生有点不信。 但是心电图单子来了,他就闭嘴了。 病毒性心肌炎一般也可以自愈,但是千万不能在得病期间运动量过大,或者劳动量过大。 开了住院单子。 一直忙到十点,看了十来个病人,这上午就算结束了。 萧璋重生以后,医术大涨,经验丰富,黄医生那点水平已经不够看了,对这些病人,萧璋诊断比他还快,至于用药,可以做到比黄老师减省。 但是医院有医院的难处,每次病人就花十块钱就治好了,医院吃什么? 所以,萧璋忙着给黄老师打打下手,一般不发表意见。搞完了,就趴在桌子上看书,记着笔记。 黄医生今天有点郁闷,抽着烟,出去溜达去了。 ……。 “是萧医生吧?我是来看病的。” “黄医生不在。”萧璋见习期还没有满,但是医院也已经给他刻了印章了,也就是有了处方权了。 1995年,夏国还没有实行执业医师制度,按说见习期还没有转正,是没有处方权的,但是乡镇有乡镇的特殊性,夜间值班都排不过来,所以萧璋来了三个月,就被医院安排值班,单独处置病人,为了方便,就给了处方权。 不过,白天,萧璋一直在黄木华医生的诊室里,还没有单独分出来,所以他也不着急行驶自己的处方权。 有时候,黄医生偷懒,出去混,他留守诊室,就用他的印章开处方。 通常也没有病人来专门找他这个粉嫩粉嫩才出炉的小医生看病。 但是,最近有点奇怪。 就像这位病人,大夏天,穿得花枝招展,画着妆,来看病。 “我不找黄医生,我找萧医生看病,就是你吧?我头疼。”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青春气息逼人,说话脸红红的。 找我看病? “什么症状?” “头疼……。”小姑娘盯眼看着他,说话时候还皱着眉毛。 萧璋也皱着眉毛,耐着性子,继续问: “除了头疼还有什么症状?” “好看,帅……,呃不是,除了头疼还有什么?”姑娘有点胡言乱语了。 “我是问你呢!”萧璋又好气又好笑,仍然目无表情地问。 “除了头疼没别的了。”姑娘望着他,脸涨得红红的。应该是本地的姑娘,皮肤微微有点黑,不过圆圆的脸、鼓鼓的胸,洒了点香水,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应该是有点感冒,回去多喝点水。” “不要量量体温吗?听诊器听听?” 姑娘还挺专业的。 “应该没有烧。” 在病人的强烈要求下,萧璋医生给她量了烧。 结果是没有烧。 “不开点药吗?” “感冒多喝开水,不需要吃药的……。” ……。 姑娘还不舍得走,看萧璋埋头看书,就丢一个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跑了。 “嘟嘟嘟”的高跟鞋声音走远了。 好半天,萧璋才抓起姑娘丢在桌子上东西,是一张今晚镇上电影院的电影票。 《霸王别姬》,张国荣的电影。 萧璋想想还是扔了。 就想好好看个书,怎么有这么多人骚扰呢! 汪重楼主任就是沪省震旦大学附属梅花医院心胸外科著名的一把刀,今年不过五十岁。 他受省卫生厅指派,来到老少边穷地区进行支援,今年7月份来三溪镇卫生院工作,时间为两年。 通常他下班总要在医院边上的小学操场上打打篮球,这是他从学生时代保持到现在的爱好。 今天下班有点迟,他和住院部护士长陈山茶详细聊了一下明天的几台手术的病人情况,一直到18:3,才换上衣服,拿起篮球来到球场。 球场向来只有他一个人,这乡下几乎没人打篮球。但是今天有点意外。 球场有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正在打篮球,廋廋高高的,从来没有见过。汪重楼习惯看看年轻人的手指,嗯,手指特别修长,手臂和大腿上还有毛毛。 这是一个外科医生的执念,他习惯观察每个见到的人,是否有当外科医生的条件,手指修长灵活,事半功倍。 “嘭。”一个三分投篮,命中。 “好球!”汪重楼不禁大声喝彩。 “……。” 年轻人有点抬眼新奇地看看他,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一起来?”汪重楼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同道中人,见猎心喜,两个人玩,比一个人有意思多了。 年轻人点点头,他正是萧璋,门诊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一个病人没有,看书记笔记,做思维导图,搞了一个下午,颈子都僵住了。 在卫校上学的时候,经常被室友拖着打篮球,一来二去,就打上了,来卫生院带的唯一一件体育用品就是一只篮球。 边上的小学操场正好可以操练操练。 打着打着,来了一位戴眼镜的帅大叔,喊一起打球,正好虐一下他。 ……。 一番操作之后,萧璋累得腿抽筋。 “明天继续……。”帅大叔虽然也要累趴了,但是强撑着得意洋洋地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虽然长得比我帅,但也太虚了,我老汪宝刀未老啊! 第二天周二,天气突变,有台风的外围扫过整个夏国中东部地区。 轮到萧璋门诊值夜班。 晚上,屋外是狂风暴雨。 暴虐的风雨卷起一切可以卷起的东西,在山间,河流,道路上空肆虐。还好这里是山区,大山减小了风暴的影响。 “嘟嘟!”敲门声。 已经十点钟了,萧璋在值班室里看书,正沉迷于医学的海洋,并没有听到。 说来也是奇怪,前世,萧璋很不喜欢学医,更爱干点工会啊宣传之类的工作,因此没有再继续深造下去。 重生后,萧璋重新认识了医学的美,医学完全是理性的,充满了确定性、逻辑性。 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从事医学。 “嘟嘟……。”急促地敲门声终于让萧璋注意到了。 难道是有急诊?这么恶劣的天气居然还有人来? 萧璋打开门一看,是门诊的值班护士汪春兰,她娇弱的小脸露出惊恐的表情。 “萧医生,你帮我看看,护士值班室好像有什么东西!好吓人哦……!” 汪春兰护士是前年护校毕业,到这里还不到2年,跟他一样也是个新人。两人平时话也不多,不算很熟。 萧璋找到一把手电筒,带着汪春兰走出值班室,屋外风雨交加,急促的雨点打在玻璃窗、雨棚以及连廊的顶上,哗啦啦作响,碗口大的树都吹弯了腰,在昏暗地灯光下,疑似鬼影重重。 汪春兰护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拽住不松手。两人来到护士值班室,两个值班室本来就隔着不远。 萧璋推开门,里面灯光亮着,两张床帐着白色的蚊帐,房间顶上电风扇悠悠地扇着风,紧闭的窗子外面,有东西在风雨中发出拍打的声音,有点像人穿着拖鞋在走路。 仔细检查了一下,萧璋发现,那应该是窗户上的雨棚年久失修,被台风撕开了一个口子。 “没事,就是雨棚被撕裂了,不要紧!” 汪春兰刚才紧张的情绪脸终于松弛下来,急忙放下萧璋的胳膊,脸有点涨红。 心想,萧医生果然是本院最帅的帅哥。 萧璋检查完就走,汪春兰却跟过来了。 “我还是怕……。” 萧璋看着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俏脸,心想这也还只是个大孩子,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医生值班室。 不知道为什么,萧璋重生以后,看到跟他一般大的,甚至大一点的人,都不自觉的在心理上认为这些人太稚嫩了。 “萧医生,看什么书?是外科学,要自考大专啊!”汪春兰发出赞叹的声音。 学医的,都是要终身学习,护士也一样,只不过跟个体的自制力有关。 “萧医生,你的字很不像医生的字了!好漂亮哦!” “萧医生,吃点东西,我带了好多。” ……。 萧璋注意力在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小护士聊着。 汪春兰坐在值班医生的床上,吃着小零食,粉色的袜子,白色的护士鞋,小脚在床边上一荡一荡的。 嘴里包着零食也堵不上嘴,一个劲地找萧璋聊天。 “萧医生,女朋友在哪里工作?”汪春兰看似随意问了一个问题,实际上嘴里停止了咀嚼,摇摆的小腿也停了下来,正等着萧璋回答呢。 这时门诊大门被打开了,风雨从门外汹涌的猛灌进来。 “医生……。” 006台风来是那一夜 三溪镇医院规模还是不大,晚上急诊也就安排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值班,毕竟晚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急诊病人。 今天,台风过境,轮到萧璋值班,值班护士汪春兰正跟他闲聊。 晚上十一点,一群人闯进了门诊部。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医生,快来啊!” ……。 萧璋和汪春兰护士立马从值班室跑出来。 病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孩子,捂着肚子,痛苦地靠躺并蜷缩在椅子上,一群满身湿透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孩子的病情。 萧璋一看这势头,乱得不得了,护士汪春兰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这怎么看病,立即喊道: “将人抬到诊室去,然后留下一个最熟悉病情的人,其他人在这里等。” 稍稍商量了会,其中两人扶着病患少年进了诊室。由于病人衣服都湿透了,萧璋让护士去拿了一套病号衣服,中年女性——应该是他的妈妈,帮少年换上。 随后,护士给他量体温。 萧璋看到中年男人满脸焦急地样子看着少年,就没有再赶他走了,然后询问病情。 原来这少年今年16岁,在家吃坏了肚子,疼了两天都没有告诉父母,到了第三天,疼的受不了,又发烧了,才告诉家人。 农村里剩饭剩菜哪舍得倒掉,冰箱又没有,吃坏肚子的事情常有,家里人也不在意,就到村卫生所吊了两天水,烧退了,就以为好了,没有去了。 谁知道两天后,就是今天晚上,孩子突然高烧,肚子疼得冷汗直冒。 村里赤脚医生说情况严重,要送到镇卫生院去。 家人们不顾狂风暴雨,走了十来里的山路,把他送到镇卫生院。 萧璋听了得病经过,又检查了少年的身体,整个腹部已经绷得很紧,麦式点压疼。 检查血常规,x光,可惜卫生院没有b超。 病例记载:腹部板结,转移右下腹疼痛,压痛,反跳疼,高烧41摄氏度,心跳125次/分钟。 血常规白细胞计数增高,中性粒细胞比例升高,淋巴细胞比例降低。 x光显示阑尾周围脂肪线消失,阑尾位置移位,阑尾周围出现液平面。 结论:阑尾穿孔,急性弥漫性腹膜炎。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萧璋判断少年病危。 “阑尾炎导致阑尾穿孔,情况十分危急,必须要马上手术!”病人家属一听,顿时激动起来。 少年的妈妈急得大哭,一把抓住萧璋的白大褂,跪下来,喊道: “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娃……。” 妈妈急哭了,中年男子却说了一番歪理。 “医生,有没有看错?就是肚子疼,就像在村里诊所一样吊点水,不就好了吗!哪里需要手术?” 萧璋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连半瓶醋都没有还在那里摇晃的主,有点杠精的意思。 “一般阑尾炎吊点水,保守治疗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家小孩已经发展到最严重的阶段了,穿孔后,脓液已经进入腹腔,整个肚子都感染了,现在分秒必争,随时都会出现休克……。” 妈妈听了嚎啕大哭,抓住萧璋的手,要跪下来了。 “医生,救救咱家的娃,他还小……,呜呜!” 男人却一把拉住了妇女,说: “不行,我们送到县医院去,我大大就在这里开刀开死了……。” 萧璋一看,这是明显不信任他,也不信任这个卫生院。 心中为这孩子担忧,如果再耽误,病菌随着静脉回流到肝脏、脾脏,引起脏器感染,那就不可收拾了,也就在这个几个小时之内的事情。 面子上却不动声色。 “现在是11点25分,我估计最多再拖个2小时,感染到了肝脏脾脏,那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们自己选。” “要在我们卫生院看,就必须听我安排!” 萧璋转头看向少年的母亲,说得危急,但是语气依然不徐不疾,声调不高。 汪春兰护士毕竟年轻,开始还很慌乱,看到萧医生这么气定神闲,也就不慌了,不由得暗自佩服 萧医生比我还小一岁,来得比我迟,面对复杂局面的时候,却是丝毫不慌,倒像个常胜将军……。 常山赵子龙……。 小护士看了萧医生一眼,心里呯呯直跳,脸又红了。 中年妇女看看外面狂风暴雨,一时半会肯定歇不了,到县医院?车都找不到,即使找到了,半路出个事,怎么搞? 这位医生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说话做事让人放心。 只能听他的了。 “医生,你不要听他胡说,他酒喝多了,讲话不经脑子。我们听你的,听你安排!” 她看到男人嘴巴还想说什么,一巴掌甩过去,恶狠狠地骂道: “要不是你整天喝孬酒,怎么会耽误我儿子!你再多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宛如饿狼。 然后,转身对萧璋哀求道: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他……。” 萧璋并没有说话,目光平静,转头望着孩子的父亲。 中年男人黧黑色脸,抿着嘴,倔强地看着萧璋,然后,渐渐柔软,最后点点头。 看见患者的父亲也点头同意了,萧璋才开口说: “好!孩子交给我,你们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萧璋知道,患者的母亲在这个时候把命运压在他身上了,如果不成功,那后果不堪设想,她会变身一头凶狠的老虎扑向自己。 他心中念头闪电般掠过,却依然用平稳的语气对家属说: “我开药,你们去缴费拿药,先消炎。” 然后又转头对护士汪春兰说。 “去准备手术。” “好,我现在就去。”汪春兰答道,然后快步出门。 等到家属去交钱拿药,萧璋带着病患少年来到处置室,少年烧得已经浑身无力,需要家人搀扶着。 等药品来了以后,汪护士也回来了,又赶紧给开了静脉输液通道。 萧璋给的剂量很大,输液上了,他轻轻松了口气。这时,汪护士却说: “你们家属在这里看好,我和医生去手术室看看准备情况。”说完,拉着萧璋就走出处置室。 汪护士拉着萧璋快步走到手术室。 手术室亮着灯,空无一人。好在这里经常有手术,定时消毒不含糊,手术包也准备得妥当。 “萧医生,我知道你心好,但是这个手术你不能做!”汪护士把他拉进手术室后,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萧璋心中一暖,这是在关心他,嘴上却说: “哦!为什么?” 汪护士涨红着脸,鼓起勇气急切地说: “萧医生,还在见习期,没有权力动手术,而且是这么大的手术,万一出了问题,你要倒大霉的!你一生都会毁了……。” 也许觉得这话有点伤他自尊,然后又解释道: “萧医生,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只是这手术真的有点大,又没有助手,风险太大了!” “而且,你看到了,病人家属之前已经在我们医院有过失败的就医经历,他的疑心病会很重,一点小问题都会被他放大,如果手术有点瑕疵,那么,他们闹起来……。” 萧璋有点感动,却并不为之所动,问到: “汪护士在手术室待过吧?” “待过,但是……。”汪护士迟疑道。 “待过就行,这个病人如果拖到天亮,那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年轻的生命在我面前消失。” “而且,你放心,我在实习的时候做过几例这样的手术,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的,等救回他再说。” 萧璋微笑地解释。 重生之前,这个手术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小手术,手到擒来,所以他敢这么做。 “你要是觉得没有把握,你可以退出,我不怪你!” 汪护士看着萧璋那张帅气的脸,那么自信的眼神,坚定的语气,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我愿意!” 跟白马赵子龙将军同生共死,想想都热血澎湃! 去他妈的制度规矩……。 因为兴奋、刺激、羞涩,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 萧璋却想,还是年轻好,这么大的风险,头脑一热就进去了。不过,我不会辜负你的。 萧璋心里完全明白,小护士的担心完全不是空穴来风,一点也不多余,甚至她说的只是后果的一部分。 当医生简单吗? 如果萧璋只是19岁,才工作一年,他会说,用心治好每一位患者就行。 但是,重生过后的萧璋,体会得更多,医生是带着镣铐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 特别是拥有“仁心”的好医生。 不管怎么样,自己知识不能白学了,先救人性命要紧。 患者的父亲,褐色粗糙的手指笨拙在手术同意书、风险确认书等文件上歪歪斜斜签上自己的名字。 手术室门关上了,萧汪两人洗手,穿上手术服,开始手术。 腰硬联合麻醉。 切开,皮肤,皮下脂肪层,肌肉层,腹膜,止血,暴露。 患者果然如萧璋预料的那样,已经非常严重了。 阑尾已经穿孔,脓液已经进入腹腔,腹膜已经严重感染,用庆大霉素加生理盐水冲洗。 切除阑尾。 ……。 经过一夜的暴风骤雨,三溪镇到处是一片狼藉。 一棵大树被连根吹倒,横卧在马路上,路面上残留着洪水过后的痕迹,烂木头、枯枝败叶、淤泥……。 远处,山峦半山腰,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空气中负氧离子充足,新鲜舒畅。 暑热消散,凉风宜人。 大清早六点多钟,镇卫生院刘院长一大早就赶往医院,全然顾不上路上的狼藉和远处的美景。 进了卫生院,看见建筑都完好,只是雨棚吹飞了几片,他那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门诊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导医台前也没有人。刘院长有点不高兴了,大喊道: “值班的,值班的,昨晚谁值班?” 若是平时,刘院长嘘上一嗓子,偷懒的作怪的,早就跑出来诚惶诚恐地狡辩几句,但是今天很奇怪,没人回应。 刘院长心下恨恨,这些护士惯坏了,不整治怎么得了?翻天了啊? 他快步走到护士值班室,果然有个小护士在里面,和衣窝在床上睡得正香,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流着口水。 “嗯咳咳!” “嘟嘟!” 他在门口咳嗽了两声,又敲了两声门,那护士居然还没有反应,睡得可真沉啊! 刘院长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可真气坏了,用力拍打着木门。 “砰砰!” 护士终于醒了,抬眼看是院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刘院长,早……!” 怎么院长脸色发青,是不是昨晚酒很多了?汪春兰护士想。 刘院长深吸口气,强压着心中升腾的一股气,绷着脸问: “昨晚有事没有?为什么不在前台值班?万一来个急诊病人怎么办?” 这小护士也是镇上副镇长家的亲戚,业务能力一向不错。 只要昨晚不出什么大事,就阿弥陀佛了。 谁知,护士一句话吓得刘院长差点跳了起来。 “昨晚来了一位急诊病人,阑尾穿孔并发弥漫性腹膜炎,萧医生给开了刀,昨晚雨太大了,夜班的护士没来接班,我一直忙到现在……。” 刘院长一听,萧医生开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了,一股心血涌上脑部,顿时血压飙升,耳鸣眼花。 007台风来是那一夜02 汪重楼主任是夏国顶级医院震旦医学院梅花医院鼎鼎大名的“一把刀”,他还是震旦医学院的硕导、教授。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了,现在,他是自愿来到这偏远的三溪镇医院的,甘愿做一名普通的外科医生,为山民做服务。 不过,虽然才来一个月,慕名而来的患者越来越多,小部分是沪省的,还有大部分是本省的。 住院部陈护士长说最近镇上旅馆都爆满,价格都翻了一番。 但,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想清清朗朗单纯地做一名医生。 今天早上,汪重楼主任走进医院,就发现有点怪,卫生院大大小小主任都不见了,连护士长陈山茶也不在,他也没有在意。 护士见到他,就说: “汪主任,院长请您去参加会议,在二楼会议室。” 汪重楼“哦”了一声,并没有去,他不参与医院的行政事务,还是先去查房,病人重要。 三溪镇卫生院住院部有一位吴主任管着行政和业务,还有位临床护士长陈山茶管着护理业务。 汪重楼来了后,按照医院的意思就让他来指导整个住院部的业务。 所以,他每次去查房,都是将住院部三十来张床位全部查一遍。这里处于山区,人口没有北方平原人多,三十来张床位,以前要空一半多。 现在汪重楼主任在,才逐渐住满,大部分都是他的病人。 在管床医生乃至全卫生院眼里,汪重楼带着“大神”的光环,平时不苟言笑,基本不谈工作以外的事情,业务上的事情也是简明扼要,他眼光锐利,思维迅捷,反应灵敏,稍有错误,他拿眼光一瞪,你要是再不明白,那就开口指出不妥之处,即使对方是病区吴主任也毫不留情。 今天,吴主任不在,开会去了,管床的四位医生还有护士一起跟着汪主任,一个床一个床挨个详查。医生们都认真汇报,偶尔汪主任也问几个问题,每个医生都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个病人是谁的?”汪主任查到最后一位床的,问道。 几位医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33床病人谁也没有见过,接班的护士连忙回答: “昨晚,萧璋医生在门诊收治的一位急症患者,阑尾穿孔并发弥漫性腹膜炎,我去喊萧医生……。” 昨晚台风过境,居然还有病人送过来,果然是很急很急,但是,萧璋这位见习医生给病人破腹开阑尾? 这是怎么回事?医生们纷纷在心底打着问号。 汪主任根本不知道萧璋医生是谁。 汪重楼主任仔细查看着这个少年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高烧也退了下来,检查伤口,引流条放置了,伤口缝合……? 缝合之处,是一种无张力缝合术,规范,充满美感,犹如教科书似的缝合。 汪主任本身就是外科医生中的“大神”,实践多见识广,什么手术缝合术没见过! 但是今天的手术以及缝合术,有种惊艳的感觉,这位医生的缝合术堪称艺术,汪主任心里赞叹,没有有数十年之功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效果的。 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堪称完美的缝合了。 卫生院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外科医生? 一时,汪重楼主任有了强烈的兴趣,认识一下这位医生、同道中人。 一位年轻的帅哥,穿着白大褂,脚下还汲着拖鞋走过来,惺忪的眼睛、略微凌乱的头发表明这位医生才起来。 汪主任想起来了,这位年轻医生是和他一起打过篮球的,手指修长灵活,适合干外科,他原来也是这里的医生啊! 萧璋也认出这位汪主任就是打篮球的老帅哥,心想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汪重楼主任啊!于是喊了一声: “汪主任!” 瞬间想了很多,一时心潮澎湃,尽然没有说下去。 汪主任点点头也没有多想,继续再等这位萧医生。 那位护士也来了,汪主任有点奇怪,就问她: “那位萧医生呢?怎么还没有来?下班了吗?” 护士有点奇怪,连忙指了指身边的萧璋,说: “汪主任,这位就是昨晚收治病人的萧医生。” 汪主任愣住了!这么年轻?这不可能!脸上不动声色,问道: “萧医生,你介绍一下这位病人,你的老师是谁?他没有来吗?当时他做手术的情况,你是否清楚?” 萧璋昨晚忙到凌晨5点钟,回到值班室,又抓紧时间写病例,下医嘱,忙好了,都快7点了,实在扛不住,就在值班室眯会。 谁知道不到9点,就被喊道这里。见汪主任在这里,也不敢多有怨言,集中思想听汪主任在说什么。 “我的指导老师是黄木华医生,他应该来了在门诊,昨晚的手术是我做的,我非常清楚!” 黄木华医生,汪主任也不认识,应该是个技术精湛的医生。 这个手术做成这样,怎么也得是个三四十岁的外科医生,手术做过几百上千台才做出来了啊! 怎么可能是你这样小毛头小伙子做的! “你做的?你一个人做的?” 汪主任年近五十,经风历雨,根本没有多少奇怪的事情能让他惊讶的,即使听说月球马上要撞地球了,也不过眉头皱一皱,可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萧璋答道:“是我一个人做的手术,门诊的汪春兰护士做我的助手和器械护士。” 汪主任深深盯着萧璋,发现他一点也没有撒谎的迹象,姑且听之。 萧璋用简介的语言,一个个指标数字,介绍这位少年病人的危急情况,最后总结: “如果不做手术,我预计他过不了2-4个小时就会出现败血症、休克等危及生命的情况,到时候进icu也来不及了,所以在条件很困难的情况下,进行了手术,具体……。” 他停顿了一下,望望汪主任。 汪主任示意讲下去。 萧璋又介绍手术的情况。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萧璋才算讲完。 旁边的几个住院医生都像看个煞笔一样看着他,心想: 一个见习期还没有满的医生独立敢动这么大的手术?万一出一个差池,埋了自己都来不及! 我是哪一年才敢开这么大的刀的?大专毕业,在病房待的第四年还是第五年?! 真是一个年轻的煞笔!危重病人送走了,你就没责任了!医院也没有责任了! ……。 汪主任这才确认,这个手术的的确确是这位名叫萧璋的医生做的。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年轻过分的医生,一个中专毕业的小医生,见习期还没有满,就敢开大刀救人?! 看着侃侃而谈的萧璋,目光中充满着自信,语气平和沉稳给人极为信任的感觉,各种专业术语指标脱口而出……。 汪重楼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样意气风发,充满着医生神圣的使命感!为了救人什么都不顾。 年轻,真的好! 一时,汪主任竟然走神了。 萧璋说完了,发现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他,目光中有鄙视,有怜悯……。 “汪主任,情况就是这样的。” 汪重楼终于反应过来了,又问了病人腹部内部的情况,萧璋一一作答。 查完房,汪主任来到医生办公室,又让萧璋拿出病人病例,心中又是一喜,一笔行楷写得真是漂亮。 内容详实,语言简洁,又一一验证了萧璋的话。这手术真的是他做的。 最后看看下的医嘱,居然挑不出什么毛病! 汪主任看萧璋还在边上看着他,似乎看他还有什么要讲的,于是,不动声色地摆摆手,道: “昨晚忙一个晚上了,去补个觉吧!” “好的!汪主任。”萧璋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了。 内心却是汹涌澎湃,那一丝瞌睡早就无影无踪了。 汪重楼主任,震旦医学院教授、硕导,梅花医院胸外科第一把刀,夏国顶级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夏国医学会胸心血管外科学分会专家委员,《胸心血管外科学》特约审稿专家,中华医学会外科分会会员,欧美同学会会员……。 真正是个医学界的大牛,就在萧璋身边。 前世,萧璋知道这位大牛在卫生院支援,但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位牛人是位巨人,也没有刻意去接近他,更没有去抓住机会去学习请教,乃至……利用。 萧璋想到这里不禁苦笑,那时自己就是个愣头青加没头脑,无可救药。 这次重生,有这么一颗参天大树,那还不好好依靠一下!实现自己的目标——考研,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萧璋想着想着,不觉走到了门诊,却被人一把抓住。 008台风来是那一夜03 陪汪主任查完房,萧璋准备回宿舍补个觉,不料,经过门诊时,背后被人突然抓住,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回头一看,是他师傅黄木华医生。 “老黄,怎么了?”萧璋奇怪地问 只见黄医生满面忧愁,也不说话,抓着他胳膊就走,一直到萧璋宿舍,然后对他说: “这回你是闯了大祸了,师傅我也保不了你,你赶紧去找你大大,让他去县卫生局找人……。” 萧璋一听更加奇怪了,说: “师傅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尽说胡话?我什么时候闯祸了?”说完还摸摸他的额头。 黄木华“啪”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脸上忧愁之色更浓了,怒道: “你个小兔崽子,平时教你那么多,你就不好好学。什么我说胡话,我看你是欠揍!” 说完坐到床边,点上一根香烟,思考了一下,然后又道: “你哈记得,上次我讲过跟卫生局的张科长吃过饭喝过酒的?我们关系不错,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再让你父亲找他,带点东西,嗯,正好我家还有一盒子明前兰香,他喜欢喝茶,你下班去我家拿上……。” 黄木华边思考边细细交代萧璋。 萧璋瞬间明白了一些,有些感动,但是仍然问: “师傅,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没听懂?没听懂!就是你昨晚私自做大手术的事情,现在卫生院领导们的正在讨论怎么处罚你……,你个浑小子!” “萧璋,嚣张,你老子怎么起名字的,胆子大的没边!” 黄木华医生大怒,抬起巴掌就要扇萧璋。 汪重楼主任检查完住院病人,正在看下的医嘱。 这时候,住院部护士长陈山茶脸上带着愁云,快步走进来,小声地对他说: “汪主任,麻烦你一件事情……。” 语气中带着求人的味道。 自汪主任来到这里,承蒙陈山茶多有照顾,而且她做事极为认真,要求严格,同时还具有很浓的人情味。 因此,汪主任对陈山茶的感觉很好,所谓对了眼缘吧,在这个卫生院,陈山茶是唯一一个被汪重楼主任看上眼的人。 陈山茶从没有求过他,这回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汪主任觉得很奇怪。 “陈老师,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讲。” 陈山茶看看医生办公室还有其他医生,就示意汪主任出来,来到了医生值班室。 “汪主任,早上院长召集我们开了个会,讨论一件事情,昨天晚上急诊来了一位病人……。” 陈山茶把事情经过表述了一遍,这让汪主任把缺失的一部分经过补全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了?”汪主任问。 陈山茶接着说:“会上就有人指出来,说萧璋没有转正,还在见习期就擅自动刀,做大手术,不符合规矩,违反了卫生局的规定,要重重的处罚。” “这个事情,归根到底为了救人,萧璋是年轻,还有一片医者仁心,好心办了坏事,不能就一棍子打死,您说,对吧!” “哦!” 汪主任暗暗叹口气,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不独独在梅花医院有,是到了哪里都有。 “要我做什么?” “我在会上这么讲,没人赞成,院长已经定了,但是我来了一个缓兵之计,说请汪主任看看病人,请您出手把病人手术再重新做一回,病人没事,不吵不闹不就行了吗?既能救病人又能救萧璋。” 陈山茶是觉得这萧璋完全是为了救人,而不得不做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重的处罚不仅冷了这样一颗医者仁心,也可能毁了萧璋的一生。 在她看来,萧璋这个手术注定是失败的,这也是卫生院会上所有人的共同认知。 一个手术台几乎没有上过的见习期医生,面对这么大的破腹手术,能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就医圣保佑了。 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所有人都没有亲自去看看这个病人。 “汪主任,您是权威,我想请您在会上对萧璋所做的手术美言几句,说两句好听的,这样他们处罚也许要轻点,不能就这么毁掉这孩子……。” 汪重楼点点头,站起身来,跟着陈山茶一起去二楼会议室。 二楼会议室里一片乌烟瘴气,参会的男同胞各个都在吞云吐雾,刘院长余怒未消,正在布置工作: “……,工会主席带着医务科的同志成立善后组,做好病人家属的安抚工作。办公室给县卫生局起草一份报告,详细说明经过,一定要咬定是他私自这么干的,没有请示过院里任何人。调他到后勤吧……。” 汪重楼打开会议室门,径直走到刘院长边上。 紧挨着院长坐着的是住院部吴主任,见到汪主任过来,急忙站起来,让座。 刘院长也站了起来,勉强换上一副笑脸,于是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汪主任。 汪重楼走过去坐在吴主任座位上,然后说: “大家坐,继续,继续……。” 然后,刘院长带头坐下,然后对汪主任又解释了一番。 …… 这是汪重楼第三次听这件事了。 “那么,卫生院是什么态度?”然后他问道。 “这不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吗!没规矩不成方圆……,严惩。”门诊部的护士长更年期妇女巴拉巴拉发言。 住院部吴主任语气中更是充满了不甘无奈,表示,这种胆大妄为的现象,是多年来罕见,绝不姑息,一定要严惩。 “以儆效尤……。” 说的在座的纷纷点头。 看来不开除萧璋,调他到后勤那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和仁慈了。 ……。 等到众人发泄完,刘院长请汪重楼主任发表一下意见。 陈山茶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汪主任。 “我要恭喜刘院长!”汪重楼主任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在座的所有人听愣住了。 他们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三溪镇卫生院虽然小,名不经传,但是他培养了一位好医生!这位萧璋医生不顾个人安危,没有一点私心,救死扶伤,救治一位危重病人。 “如果不是他昨晚做了手术,今天早上病人就已经进了icu在抢救了,能不能活还在打个问号。他不仅仅是挽救了一位少年的性命,而且还拯救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汪重楼主任好像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发言,说话,平静中带着些许真诚。 “这是一个医生应有的操守!我想这也是贵院多年来的传统,是这个卫生院文化滋养出来的。” 刘院长听了,脸上一阵燥热,看看在座的同事,都用古怪的眼神相互看看。 “更应该恭喜的是,贵院培养了一位极为出色的外科医生。萧璋医生昨晚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可以说是教科书似的手术……。” 会议室里所有人目瞪口呆。 汪春兰护士上了一个中班还带了一个夜班,下了班就回家补觉去了。 因为前一晚太过劳累,又和心仪的人共同“战斗”了一个晚上,兴奋过后就是极度疲倦,因此睡得很沉。 接着轮到她上大夜班,从12点钟上到第二天早上8点,那已经是周五了。 早上交班的时候,接班的护士就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而脾气古怪的更年期护士长更是难得讲话顺耳。平时可不是这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能用歇后语把人怼死。 这回转了性子,居然对她居然问寒问暖,还鼓励她好好干。 “今年先进是你的了……。” 搞得她有点莫名其妙。 但这些,她都没有在意,她的绝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萧璋身上,又想着那个少年病人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会临走的时候去住院部看看,那天晚上手术应该很成功,萧医生很有大将风度,做手术完全不像个见习医生,熟练的倒像是个做过很多手术的主任……。 还有,经过那个台风过境晚上的洗礼,她感觉跟他关系又近了很多。 这一点让她暗自窃喜,想着想着,不免有些脸红了。 今天不知道他上什么班?是在住院部,还是在门诊? 接班护士看她精神亢奋,面带喜意,终于忍不住了,酸溜溜的说: “兰兰,你运气不错啊,遇到萧医生……。” 汪春兰一听,以为被人窥破心思,不免心虚,连忙说: “你不要乱讲,我跟萧医生没影子的事,就是普通朋友……。” 声音越说越小。 那护士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酸气之中,继续说: “又是主任表扬,又是院长表扬的……,今年先进肯定是你了。” 汪春兰终于反应过来了,发现接班护士脸上的酸气都快凝结成醋了,连忙问: “你是说什么主任表扬,院长表扬?” “装,你就装吧!现在我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个个都有心计的很,哪像我们傻乎乎的……。” 接班护士嘴巴说热了,叨叨个不停了。 汪春兰收拾心情,总算听出来重点了。 那个少年病人手术非常成功,得到了沪省大专家的表扬。 009大树底下好乘凉 急性化脓性阑尾炎并发弥漫性腹膜炎的少年,术后恢复良好,还没有抽掉引流条就下床乱跑,他的父母和亲戚轮流过来做后勤。 父母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有意无意中,医生护士都在谈少年那晚真的很凶险,如果不是三溪镇医院的医生医术高超,那就完了。 卫生院还整了一份材料,说卫生院医生护士在抗击台风中,拯救危重病人,获得老百姓的赞叹,还附上一张患者家属送旌旗的照片, 这多少给见习期未满的萧璋医生带来了一点名气,让他脱离了原来卫生院“小透明”的境地。 他现在从师傅黄木华诊室独立出来,拥有了自己的诊室,虽然在门诊楼的最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师傅黄木华更是开心,一直跟他吹嘘。 “你都这样了,师傅也没什么教你的了,我把我一身医术都浓缩在一本医术,现在传给你。” 说完拿出一本用黄布包着的长方形。 肖璋心想难道老黄深藏不露?是个隐居的大高手?怎么前世没传过?又惊又喜。 双手慎重接过,打开一看,一本《伤寒论》,人民出版社1959年出版,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黄木华严肃地说:“师傅一身本领都是在这上面学的,从今天起,师傅叫你搭脉术,好好学着……。” ……。 找机会,萧璋先跑到陈山茶护士长那里,诚恳地表示感谢,其实他与陈护士长只有点头之交,此前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陈护士长一脸笑容,说: “萧璋,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那份奋不顾身,一心救死扶伤的心,记住了,这是我们医护人员的本心,医者仁心!” 萧璋两世为人,心实在是有些麻木了,但是依然被陈护士长的话感动了。 快下班的时候,到了医生办公室,汪重楼主任正在看病例,萧璋恳切地说: “汪主任,万分感谢!” “嗯。”汪主任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看病例。 萧璋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过了好一会儿。 汪主任抬起头,看他还在这里,略微有点惊讶,然后放下手中的病例,说: “现在有空?去打球。” “好,我去换衣服。”萧璋转身就走,开门的时候,后面传来汪主任带有一点沪省口音的普通话。 “以后遇到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球场上,两个人攻防转换,你来我往,篮球打得十分不激烈,技术都很菜,都是为了锻炼身体。 此时,远处西方群山之巅,玫瑰色的火烧云不断延伸,淡淡的月亮挂在东边的天空,默默地注视着万物苍生。 “汪主任,汪主任……。” 听见有人在喊,两人都停了下来,汗水顺着衣服往下淌。 萧璋一看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帅哥,戴着金丝边的眼镜,薄薄的嘴唇,白白的皮肤,瘦高个,浅色polo衫,白色长裤,衣服一看就是很讲究,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流行品牌。 他走过来,然后恭敬地说: “汪主任,家父李景华在镇上的华虹大酒店设席招待您,让我来接您,县卫生局的赵局长也在,另外三溪镇镇长也来了……。” 他只看着汪重楼,对于边上的萧璋,理都不理,仿佛没有这个人一样。 汪主任眉头一皱,说:“抱歉!跟李院长说我晚上另外有事,不能赴宴。” 说完又接着去打球。 那青年没有想到汪主任会这么干脆的拒绝,一时尴尬地站在一边,嘴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汪重楼哪里管他,和萧璋接着打球。 那青年站了一会儿,无趣地走了。 萧璋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了,他应该是本县医院院长的儿子,叫李青峰,雁池市医学院毕业,分配到县医院。 后来听说考研本校。 难道是来抱大腿的?一不小心被腿伤了。 前世萧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太结交朋友,对于身边汪主任这座大神视而不见,虽然通过不断的进修学习,医术上是很大有提高,但也是在乡镇这个范围拔尖。 萧璋提升就好比是走路爬上泰山,人家汪主任已经在珠穆朗玛峰之巅了。 如果搭上汪主任这颗大树,那会怎么样呢? 萧璋这个煞笔不注意,不代表别人不注意,这世上多的就是聪明人。 李青峰估计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请身为县医院院长的父亲出马。 萧璋总算见识到了汪主任的傲气,这强龙不压地头蛇,汪主任难道不懂吗? 参天大树也许根本在意树下三狗两猫在那里蹦跶。 打球结束,休息的时候,汪主任随意问了问: “你开刀是跟谁学的?” 萧璋早就准备了背锅侠,答道: “我在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好老师,说我有天赋,经常带我上手术台,因此,还比较有经验。” “哦!”汪主任其实有点奇怪,这么小的年纪,从出生就上台做手术吗? 不过天赋这个东西,说来汪主任就有点信了,他们这一脉中就很看重这个天赋。 他的导师看重他也是认为他有天赋,事实上确实如此,一帮同学中,他智商不算最高学习成绩不算最好,但是论手术谁没他做得好。 但天赋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没办法用数据来衡量,这跟外科手术的理性和确定性又有点矛盾。 但汪主任信。 打完球,汪主任从边上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华子,抽出两根,一根递给萧璋,一根自己抽。 萧璋前世到了中年也抽烟,此时却是不抽的,但下意识拿起火机给汪主任点上,自己也准备点上,却被汪主任一把抢过去。 “年轻人,抽什么烟!对身体不好!” 萧璋只好悻悻地把烟还给他,心中不仅鄙视,这老家伙也是心口不一。自己猛抽,却不让别人抽。 好在萧璋还没有烟瘾。 休息好了,两人到食堂,大师傅给汪主任烧了两个菜一个汤,这是汪主任来这里的福利,卫生院独一份,每天医院出钱安排小灶。 萧璋自己打了一份饭菜,准备自己吃。汪主任招手让他一起吃小灶,萧璋自然不客气,嚯嚯嚯,吃了两碗米饭,肉和菜倒有一大半进了他肚子。 汪重楼吃的不多,然后就点一根香烟看萧璋吃,道: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啊!这么能吃!” “没办法,从小家里穷,虽然不至于饿饭,但没有什么肉食油水,所以赶紧上了中专……。” 萧璋也正好把自己的经历说一遍,又顺带把家庭情况说清楚了。 汪重楼边抽烟边听,只是觉得这孩子还行,天赋也有,在这里怪可惜的。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打算考研!”萧璋这么一说,汪重楼倒有点诧异,反问道: “临床医学中专是不给直接考的,你晓得吧?” “嗯,知道,所以我先把大专拿到手,还差8门,下半年考4门,明年上半年再考4门,到6月份拿文凭,再工作两年,要到1998年参加研究生考试……。” 萧璋说着自己的打算。 汪重楼听出来了,这孩子应该是谋划好了,看来是有决心了,但是他依然不看好。 考研对萧璋来说,最难的其实不是专业课,而是英语,农村的孩子基础太差,难! 当然,这时候还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有方向有规划,算是个清醒的年轻人。 汪重楼点点头。 他又拿萧璋跟李青峰比较,就是下午来请他吃饭的年轻人,也算是本县的俊杰吧! 李青峰家世好,外貌与萧璋差不了多少,本身是本科毕业,不留在大城市,是因为想考研,而且还想考震旦医学院,所以找上了汪重楼。 千好万好,但李青峰做手术不行,没天赋,上限低,熟练了,最多能算得上一个匠人。而肖璋有天赋,上限高,将来也许是大师,甚至宗师。 这也是他拒绝李院长邀请的原因之一。 他是过江龙,李院长是地头蛇 生生拒绝李院长的邀请,驳一个当地名流,更是同行的面子呢?在外人眼中是他傲气,但汪重楼有自己的深层次的考量。 他来这里是为了支援的,当然他也有他的私心,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只想单纯的做业务,不想插入地方内部的争斗,李院长,不错,是本县医院的院长,应该在医疗系统领头人物,在本地应该很有影响力,但是越是这样的人,敌人越多。 汪重楼来这里,他不能早早站队,会莫名其妙得罪一批人,会不自觉地陷进去。 所以,拒绝李院长,就是表明一个态度。你们玩你们的,我玩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再说了,得罪一个县医院的院长,对他来说好比,老虎得罪了一只老鼠,根本不用在意。 汪重楼思绪闪过,并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萧璋。 这孩子有天赋有灵性肯上进,就随便指点指点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汪重楼目前给两人的定位。 萧璋不知道汪重楼的打算,他倒没敢想多,先干好自己的事情,至于大佬的青睐,那需要机遇加运气,强求不一定有效果。 有些事情急不得。 萧璋在医院澡堂冲个澡,回到宿舍继续看书学习,直到十二点。 就这样,萧璋后面几天在住院部,专心只为他唯一的病人服务。没事的时候,萧璋就一头扎进医书中学习,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汪主任,下班再和汪主任打打篮球,晚饭再蹭蹭汪主任的小灶。 日子过得飞快。 很快,少年出院了临走的时候,少年的父亲送来一大袋子红薯,还颇觉得有点惭愧,这个年轻过分的医生挽救了他儿子的性命,而当时他非常怀疑萧大夫的医术。 萧璋分了一半给汪春兰,送点给师傅和陈护士长。 倏然,又到了周五,萧璋门诊上班,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病人。 “医生,我肚子疼……,哈哈!” 010同学聚会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人看病。 萧璋一看,原来是老同学曹天冬,曹氏四兄弟中的老三,他目前也在本镇工作。 萧璋初中同学中,和曹氏四兄弟关系走的近,曹氏在本县属于大姓,四兄弟分别叫曹天龙、曹天雄、曹天冬和曹天勇,并不是亲兄弟,只是一个祠堂的。 后来几个人都上县里的中专班,农技专业,培养地方支农人才,毕业后分配到各乡镇农技站。 曹天冬个子不高,但皮肤白皙,长长的脸上五官比较协调,虽然比不上萧璋,在同学中,那也算是排在第二的帅哥。 要问谁是第一,那当然是萧璋了。 “老萧,晚上同学聚会你一定参加。好几个女同学都要来,你一定要去。” 曹天东说完还挤挤眼睛,意思是你懂的。 原来,放假了,曹天冬县里中专班的几个同学,组了一个局,大家聚聚。毕竟才出来工作,同学都是资源,相互交流交流,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只要有空,都轮流组局。 今天的局是老大曹天龙组的。 萧璋有心想不去,自己当前最主要任务的是考研,同学聚会是非多,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真不去的话,估计曹天冬要打人了。 去吧去吧。 萧璋和夜班医生交了班,然后和曹天冬坐上班车去了县城。 红鼻子饭店,本地人爱吃的土菜馆,菜味道很好,又经济实惠。同学来了有十来个,曹氏四兄弟就差老二曹天雄,他目前在夏国科技大读书,已经提前走了。 萧璋、曹天冬到的时候都快八点了,小客车颠得他们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老萧,你好难请哦!”曹天龙在包厢里抱怨了一下萧璋,四兄弟中曹天龙一向以老大自居,在班上也是。 萧璋连忙解释道: “才上班,事情好多……。” 这时候,最后一批女同学也来了,同时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众人顿时眼睛一亮,这女孩长得有点像林青霞。 原来是一位女同学的发小,芳名陈怀夕,才从警官学校毕业分配到县公安局。 酒过三巡,萧璋被灌了好几杯。然后就谈到各自的工作,各种吐槽。 都是分在穷乡僻壤,山区本来田地就不多,他们的专业又是做农技服务,能有多少事? 再说山区人口本来就少,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剩下都是老年人带娃。 因此,工作内容就是喝酒打牌吹牛,山里又没有业余生活,天一黑外面就剩狗了。 “还是天冬开心,嫂子是不是很好玩?”曹天龙借着酒意开始谈到酒局第二大话题,第一话题是工作,第二话题是带颜色的。 众人轰然大笑,女同学纷纷掩住嘴在笑,连“林青霞”都不例外。曹天冬在中专是有名的情圣,他是广播站站长,不知道带过多少女同学到广播站里面,门一关,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出多少事情来。 “萧医生你给他看看,是不是有点虚。” 众人立马起哄,萧璋也“装模作样”地给曹天冬号脉,曹老大立即让大家安静下来。 萧璋表情非常严肃,半天不做声。曹天冬脸色都有点变了,一把搂住萧璋,说: “兄弟你不要吓我……。” 大伙儿纷纷鼓噪。 “说,赶紧说,说……。” “肾有点虚,还有……。” 萧璋不说了,众人哪会放过。 “还有什么?” “快说啊。” “磨磨唧唧的。” …… “这属于病人隐私。”萧璋微笑着解释道。 “你现在不是坐诊在医院的医生,是下班时间,同学聚会。”这次是带“林青霞”过来的女同学,叫葛丽萍,本来就很豪放。 “那我们问问曹天冬同不同意。” “同意。” “同意。” …… 边上的同学很快欢快地同意了,曹天冬只能勉强笑着说: “萧医生,你说吧。” 这时候,大家又开始催促萧璋,连“林青霞”都很认真地看着他,若有期待。 “不行。”萧璋回答道,端起一杯茶水喝起来,然后接着说: “只能说给曹天冬听,这是病患隐私。”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听的在座同学的都恨得牙痒痒,连“林青霞”都气笑了。 葛丽萍抬起手指,气呼呼地指着萧璋骂道: “你这个坏家伙,肯定是骗人的,罚酒一杯。” 曹天龙接着说: “要不你私下说给曹天冬听,如果曹天冬点头,那证明你是对的,但你也要罚酒一杯。” 萧璋说:“这怎么都要罚酒一杯啊?太不公平了。” 他嘿嘿一笑附耳曹天冬,轻声说:“包皮过长,可以找我。”两人坐在一起,说悄悄话挺方便。 曹天冬面色一轻,原本有点紧张,现在听到是这个病,就放心了,自家身体自己清楚。 “这你都能搭脉搭出来?神医啊!” “上学的时候经常跟你一道嘘嘘,看到的。”肖璋一本正经的解释。 曹天冬顿时气笑了!扑上打他一锤。 “对不对?” 同学们又哄起来了。 曹天冬点点头,众人一阵欢呼。 “先罚酒,我陪你一杯。”葛丽萍不放过他,先干了,萧璋只好端起杯子干了一杯。 曹天龙也陪着喝了一杯。 葛丽萍脸红扑扑的,十九二十来岁少女花一样的年纪,正是最灿烂的时刻,以前班上有很多人暗恋她,包括曹老四曹天勇,此刻正痴痴地望着她。 “给我也看看。”葛丽萍捋起衣袖,伸出手来。 萧璋站起身走过去,边上的同学让开,然后,他坐下搭脉,“林青霞”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心想就是个中专毕业的医生,有这么牛吗?之前葛丽萍跟她介绍过桌子上的人。 “丝丝……。”萧璋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将手搭在她的脉上。 这段时间,师傅老黄教他搭脉的技术,这喜脉已经搭过六七个了,蛮准的。 没听说葛丽萍谈朋友啊! 葛丽萍一看萧璋不对劲,以为他要吓唬她,自己身体健健康康,肯定没有问题的。 “别吓我!小萧……。” “没事,真没事,身体健健康康。”萧璋微笑着说。葛丽萍的心更松弛了,笑骂道: “就是个吹牛皮的,罚酒一杯。” 萧璋回到座位淡笑着喝了杯酒,“林青霞”若有所思。后面曹天龙转移话题,萧璋趁机出了包厢,上个洗手间,顺便透透气。 他闷着头走进厕所,小便池边已经站着两个醉酒的男人,其中有一个背影还有点熟悉,他也没多想,直接就进了一个隔间卫生间。 只听见外面两个男人酒都喝多了,在絮絮叨叨。 “既然那个姓汪的这么瞧不起我们李公子,哥哥我实在看不过去,我来搞死他,靠!不就是个沪省的专家吗?……。” “七哥讲得对……” 一听到“沪省专家”,萧璋打了个机灵,瞬时间头脑清醒了,刚刚那个熟悉的背影李清风? 上次来找汪主任的县医院院长儿子,求汪主任不得,变成仇人了? 汪主任看不上这个家伙果然有道理,品行卑劣如斯。 外面两人在那里胡言乱语一番,就走了。 萧璋好一会儿才出来,用冷水洗洗脸,心想: 另外一个是“七哥”?一看就不是好人,还得想办法提醒一下汪主任,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出了厕所门,猛然有个人拍了他一下肩膀,萧璋吓得一跳,以为是被人发现,转头一看是“林青霞”。 萧璋徐徐吐了口气。 “紧张什么啊?又做亏心事了?” 陈怀夕开口就不好听,她经常听葛丽萍吐槽,这家伙就是个感情骗子,仗着长得帅专门骗人家小姑娘,葛丽萍就是受害者之一。 实际上虽然有很多女孩子追过萧璋,但他这方面开智迟,一直沉浸在武侠小说中,对小姑娘还没有感兴趣,葛丽萍只是其中一个单恋者而已。 “什么啊?”萧璋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件事上,没心思跟她多讲。 “我是个警察,我们上警校的时候,有一门课就是专门看人表情,面部表情能反映出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你刚才给葛丽萍搭脉,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璋认真地看了看“林青霞”,她站着的姿势就是与一般人不一样,腿笔直,胸也很挺,由于喝了白酒,白皙的脸蛋泛着粉色,杏眼桃腮,目光清澈,英气中带着一丝可爱。 “是有发现,但是不能告诉你,这是个人隐私。” “切,你又在这里装神弄鬼了!”林青霞满脸不屑。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不能跟你说。”萧璋转身就要进去。 “混蛋……。”“林青霞”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 进了包房,“林青霞”也跟着进来了,她本来就是众人目标的聚焦点,见她有点气恼的样子,大家都在想,是哪个煞笔得罪了大美女? 好多“英雄”要上前为大美女分忧。这时,有两个人端着酒杯进来了。 萧璋认得,正是厕所里的两个人,李青峰和带着粗金链子手拿板砖大哥大的瘦高个。 来的两个人看到“林青霞”顿时眼睛一亮,并不看在座的,反而直接走到她跟前。 李青峰扶了扶帅气的眼镜,说: “怀夕,原来你真在这儿啊!刚才听朋友说你在隔壁吃饭。” 陈怀夕安坐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此时,曹天龙站起来打招呼,然后端起酒杯就要敬酒。 “李大公子啊,还有七哥!” 萧璋终于想起来,知道“七哥”是谁了,原来是本县江湖一“霸”,有很多传说,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李公子和七哥看了曹天龙一眼,并没有回应。 李青峰举起酒杯对陈怀夕道: “你怎么跟这些人在一起?”一脸的嫌弃,曹天龙举着杯子尴尬至极,在座的同学也感到屈辱。 “林青霞”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淡淡地道: “哦,李大公子!我去哪里要跟你汇报?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吃饭也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 李青峰顿时气得吐血,环顾四周,正好看到萧璋,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不由心中一恨。 011、奇怪的病01 9月1日,周一。 三溪镇卫生院的门诊部护士汪春兰,这段时间耳朵里听到,眼睛看到的全是萧璋医生高大的身影。 护士们偷偷在议论。 “萧璋医生虽然学历不高,但是诊断真有一手,从来没有出错。” “那天大台风,得亏萧璋医生临危不惧,沉着冷静,挽救了一个小男孩的生命,真有主任风采,大将风度……。” “是哦,连一向傲气的汪主任都动了收徒的心思。” “听讲,长得帅,但是花心,上学的时候,招惹了不少小姑娘。” “我看你是动心了……。” “你才花痴……。” “小兰,你正好还没有男朋友,赶紧把握机会,迟了就被被人抢了啊。” “是哦小兰,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护士长给你做媒。” “我来教你两招,保管萧医生见你走不动路……。” “难怪你家老公走不动路,是不是从rb电影里偷师的?” “哈哈……。” 一个护士看汪春兰在一旁听得起劲没说话,就上前扭了一把她的腰,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汪春兰急忙躲开,心思却真的动了起来。 第二天,9月2号,汪春兰一大早就买了一份镇上最好吃的肉包子,再来一杯豆浆,带到卫生院。 急匆匆走到门诊部,发现萧璋已经在门诊坐诊了,在门口稍稍踌躇了一下就闯了进去。 “萧医生,早啊!你还没有吃吧?我正好买多了,送给你。” 汪春兰都没敢再细看萧璋,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转身走了。虽然是大冬天的,但是她浑身发热,心里砰砰直跳。 进了住院部,汪春兰放缓脚步,才平复心情。 今天萧璋轮到门诊,看着桌上的早餐,然后再看汪春兰远去的背影,忍住了没再喊,桌子边上还有一份早餐,那是住院部的另一位护士送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萧璋看着两份早餐,心里有点窃喜,又有点烦躁。 人帅了点,但是真的不想当渣男啊!况且,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考研。 考研不成何以为家? 但是,这具身体还是太年轻了,躁动频繁。思想可以纹丝不动,但是身体不允许,这真的很让人烦躁。 上一次,同学聚会因为两个外人不欢而散。 那天,同学聚会的时候,曹天龙本来还想着喊着女同学去卡拉ok厅唱歌喝啤酒,但是因为两个不相干的外人,一下子全给搅合了,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李青峰临走时候,眼睛恶狠狠地挖了萧璋一眼。 萧璋心想:糟糕,躺着中枪了。 萧璋周末回家待了两天,周一上班,轮到门诊。终于接待了第一位病人,一位镇上感冒发烧的病人,一位年轻的小媳妇。 “萧医生,我头疼,好像发烧了,肚子疼……。”小媳妇烫着头,画着妆容,嘴唇涂得血红血红的,这审美真不敢恭维,穿着高跟鞋、踩脚裤,只是这么大冷天还穿个裙子? 还有一股冲人的香水味道。 咦,他怎么知道我姓氏的?我有那么出名吗? “哦,先量一下烧……。” “医生,我肚子疼,要不要检查一下肚子!”说完,就要掀开上衣。 萧璋赶忙止住,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啊!这动机有点不纯啊!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调戏人的? 确实有烧385度,应该是病毒性感冒,冬季容易爆发流行感冒。为证实这一点,还需要简单的生化检查,开一张验血的单子,让她去查。 很快,小媳妇按着手指,皱着眉头,拿着化验单进来。 “护士戳得好疼哦,萧医生你看看……。” 萧璋没有看她,接过化验单仔细看了看指标,果然中性粒细胞有点高,白细胞不高,应该就是病毒性感冒。 为了保险起见,搭个脉吧。 “麻烦伸手,我来数一下脉搏。”小媳妇乖乖地把手放在桌子上,你别说,果然是白白嫩嫩的。 也没有什么问题。 “病毒性感冒,我给你开点药。” 抗病毒药物、加点抗组胺的药物,维生素c,再来一个退烧药。 “休息,多喝点水,家里有体温计吧?体温上升到39以上,可以吃点退烧的药,烧不高就不吃了。” “谢谢你,萧医生……。” 小媳妇一扭一扭地走了, “果然帅气。” …… 萧璋在诊室看书看了大半天,正看得入神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娇滴滴地声音: “萧医生,帮我看病……。” 抬头一看,一身裙装的葛丽萍,峨眉淡扫,香气扑面而来。警察着装的陈怀夕腰身挺拔地站在边上,宜嗔宜喜的白皙脸蛋。 萧璋目光一亮,赶紧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快请坐,我来给你们到点水……。” 陈怀夕看着这个“花心”小贼,居然看书认真到人来了都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书? 她瞟了一眼,居然是一本医术。 不免有点怀疑……。 葛丽萍看着萧璋忙着,然后把门诊门关起来,坐在方凳子上,然后问道: “萧璋,你那天吃饭,把我赫得一大跳,今天你要请我吃饭。” 萧璋心想,你们跑了四个小时的山路,就想让我请你们吃饭? “老同学来了,肯定请,食堂菜随便点。” “抠门……。” 两人相互打趣了会儿,陈怀夕没有插嘴,面带微笑看着。 “我到底有什么问题?萧医生。怀夕说你肯定有事情没有告诉我,是不是?” 终于说道正题了。 萧璋也收敛笑容,道: “你这段时间是否经常犯困?胃口好差,食欲不振?” 葛丽萍一听,面色顿时一变,缓缓点头。 “乳房胀痛,月经推迟还是没来?” 葛丽萍已经要哭了。 “你做个b超最后确诊一下,我们卫生院还没有b超。” “你有可能,怀孕了!” 声音虽不大,确如晴天霹雳,炸地葛丽萍连凳子都坐不住,瘫了下去,边上的陈怀夕急忙扶住,也是面露震惊。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焦急地喊: “萧医生、萧医生,吴主任喊你过去,有急事。” 萧璋望望仍然关着门的诊室,答应了一声: “来了来了。” 然后对葛丽萍、陈怀夕说: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心想,这吴主任跟他不对付,喊他能有什么好事? 吴主任这个人,凭良心讲医术还是不错的,在医院里属于中上,就是喜欢打压年轻人,嫉贤妒能。 萧璋第一次来报到,就被他给了一个下马威,着实有点过分。 好在后来有个师傅老黄照着,毕竟老黄资格老,吴主任怎么也要给三分面子。 在上次台风动手术事件中,落井下石,一点也没有保护自己人的意思。 今天吴主任特别喊他,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萧璋来到专家门诊,此时一位中年妇女病号正拘谨地坐着,而吴主任正脱掉白大褂,见到萧璋,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 “萧医生,我要到县里开会,这里有个病人,你接诊一下。” 这个时候去县里开会?骗鬼啊! 吴主任面露着急之色,心里有点得意,这个病号病情比较特殊,暂时也不存在危险,对于他这样的丰富经验的医生来说真不是事,但对于一个才独立行医的医生来说,还真的是个考验。 正好拿来整整这小子,平时有点嚣张了,要让他事后好好接受教训,叫你攀高枝,叫你胆子大地没边,叫你目中无人……。 吴主任心里怨念颇深,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迈着轻快地步子就走了。 萧璋坐到医生位置上,开始问诊。 护士在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位新鲜出炉,很帅气,很有故事色彩的萧医生。 “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 萧璋一听,头皮有点麻,门诊医生最怕就是患者肚子疼,因为要排除的疾病太多了,急性阑尾炎、急慢性肠炎、胃炎、胆囊炎、胰腺炎……。 女同志还多了宫外孕、附件炎等等。 简直是地狱级别。 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典型的农家妇女,外表看来上去有五十岁,实则四十六岁,主诉腹痛发烧3天,没力气,没有食欲,咳嗽、拉稀。 腹部按查,比较柔软,萧璋心里放心了,不是急性阑尾炎、也不像肠胃炎,右边肋下疼痛,倒有点像胆囊炎或者胰腺炎。 但是背部没有放射性疼痛。 听诊肺部声音正常。 萧璋还是按常规做法来办,让护士量一下血压,有点高98/145毫米汞柱,高血压,但没有吃过高血压药,这不是导致这次症状的主要原因。 量烧:389摄氏度。 血常规,白细胞不高,嗜酸性粒细胞略微增加,也进一步排除肠胃炎。 难道是疟疾? 伤寒? 副伤寒? 这个都有可能。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既有肠道症状,又有呼吸系统症状?萧璋有点犯难了。 中年妇女本来是挂吴主任这个老医生的专家号,谁知道眨眼就换个小医生,心里就有点不信任,然后看他要她检查、化验,搞了很多项目,也没个结论,就知道这个小医生没经验,肯定不行。 心想,明天还是到县医院去看吧。 萧璋看病的经验很大部分是来自前世,突然想到前世自己上班一年时间左右,三溪镇出现了轰动一时的传染病事件。 他又回忆起书上针对这种疾病症状的描述,对,就是它了。 吸血虫病,又称rb吸血虫病。 不是说吸血虫病已经消灭了吗? 这山区哪来的钉螺? 作为rb吸血虫病的中间宿主钉螺,生活在池塘河流的水系中,但在本县基本属于山区,基本没有这样的地理环境。 不过,以前本县也是属于吸血虫病的灾区。萧璋没有看过这段历史的记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rb吸血虫病并不是rb独有,也不是rb传过来的,早在两千多年前夏国就有记载,在中医学中,把血吸虫病归属在“蛊症”的范畴,称之为“蛊”“蛊毒”“蛊胀”“水肿”“溪毒”“水毒”等等。 只不过是rb学者首先检出了吸血虫病的虫卵,命名为rb吸血虫。 当年,夏国伟人曾经在夏国大地发动了一场声势浩荡的扫除吸血虫病的运动,基本上已经根除了吸血虫病。 本县已经有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种病,很多医生都没有听过。 难怪吴主任临走笑得有点怪,原来是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啊! 要是没有诊断出是什么病,萧璋保证,明天全院甚至全镇都会知道,然后他会被吴主任拉去好好羞辱一番,然后还洋洋得意地说: “你们看看,到底年轻,这么简单的病都看不出来……。” 既然知道什么疾病就好办了,开一张化验单:抽血检查血吸虫特异性抗体(igm和igg水平。 萧璋开着化验单的时候还在担心,这检验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试剂了哦,毕竟只是乡镇卫生院,而且这个病几乎绝迹了。 “医生,我还有事情,得回家做饭,就不做了。”中年农妇见还要做检查,手上就带了点钱,不禁花,再说这小医生长得不丑,就是有点不靠谱。 萧璋哪能放她走!,立即对她说: “你一个人来的?现在不看好,我怕你病情突然爆发,晚上就来不及。” 农妇一听,又犹豫了,说: “没带多少钱,就一百块,怕做这个不够……。” 农村那时还没有新农合,看病全是自费,所以得病致贫,得病破产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这病,治疗的用药费用是能享受公费医疗的,国家报销。所以钱方面不用担心。” 边上的护士一听急了,心想这萧医生到底年轻,才来不了解农村情况,农民哪有公费的?国家报销?那是城镇户口才有的。 “萧医生,我们这里没有公费的……。” “这病公费,我清楚,不过呢,需要再次确认一下。”萧璋让农妇先坐下。 这时,葛丽萍和陈怀夕走进来了,看萧璋在忙,也不敢打扰,就在边上站着,葛丽萍眼睛红红的。 萧璋看了一眼她们,也没有理睬。 然后重新问农妇病史,他要搞清楚为什么山区的农妇居然会得吸血虫病,是不是有疫区的存在。 “你最近几个月下塘干过活?” “不干活,吃什么?你这个小医生说的,我们农村不干活吃什么?我们家塘里种了藕,要挖完。” 农妇讥笑萧璋不懂农民的苦。 012 奇怪的病02 萧璋哪里会跟一个病人计较,依然心平气和的问: “你住哪里?那里有池塘和河流?” “我们生活在江边上,怎么没有池塘?你没有去过吧?就在竹溪河村。” 这让护士想起来是那里了,说: “我知道那个地方,就是青衣江边,那里有很多池塘水系,是本县重要的养鱼基地。” 三溪镇就是由三条溪水汇集成一条河,就是竹溪河。 萧璋对这一带不熟,一听,果然有池塘河流,心中更加肯定。 “哦,那里钉螺多不多?” 农妇又说:“钉螺?我不知道什么是钉螺,反正螺丝特别多,遍地都是,我们不吃,都是喂养鸭子的。” 那这么说就合理了,有钉螺繁殖场所,说不定感染一批人。 “你有可能得的是血吸虫病,要抽血化验做最后确认……。” “吸血虫病?” “吸血虫病?” 包括葛丽萍、陈怀夕、护士和农妇在内,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吸血虫病不是早就消灭了吗?” “你还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 ……。 “我来开个化验单,护士,你带她去抽血化验。”萧璋指派护士干活去。 护士想,要真是吸血虫病,确实是国家免费医疗,但这怎么可能?本县早在七十年代就彻底消灭了该病,怎么会又冒出来? 但如果是,那就是大新闻。 护士带着疑问,领着农妇去做虫卵化验。 陈怀夕刚刚安慰好葛丽萍。关于怀孕,两个女孩子根本不懂这些,两人一商量,觉得还是找萧璋帮忙。 来到主任诊室,居然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这个吸血虫病一听就好可怕哦!我们小时候在书本上看过,很严重吗?”陈怀夕问道。 “这个吸血虫病,当年在我们国家肆虐千年,南方好多省份都是重灾区,后来五十年代,狠下功夫,全民运动,经过二十余年地艰苦努力,终于在七零年代中叶,在全国范围内基本消灭。就目前而言,非洲是重灾区,估计由2、3亿人感染。” 萧璋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 “这个寄生虫病治疗有特效药,便宜又简单,但是最难的是消灭中间宿主——钉螺,所以近年来,有些地区就会死灰复燃。” 萧璋简单地讲了一下吸血虫病的历史。 想葛丽萍、陈怀夕一般大的青年确实没听过这个病。 “你没见过,怎么判断出来的?”陈怀夕美目一眨一眨的,很好奇地问,这家伙风流成性,不过医术倒是挺高明的。 “看书的。”萧璋只好这么解释。 葛丽萍脸色苍白,非常担心自己的事情,低声问道: “我,我,怎么办?你不会搞错了吧?” 萧璋用清澈的目光看着葛丽萍,这事情已经这样了,早两天迟两天问题不大,淡定地说: “怀孕1——15天,就能查出来,我不知道多少周了,我可以带你到我们妇产科找医生去看看,确认一下。” “不过,要等我要把这个吸血虫病患者的事情忙完。” 葛丽萍一听萧璋如是说,苍白的脸上又泛了一丝血色,然后说: “我不能在你这里看,我去市里看。”然后看看陈怀夕。 陈怀夕知道对于怀孕这样大的事情,萧璋应该不会耍她们的,到市里看也好,免得遇见熟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怀夕居然开始相信萧璋的话了。 萧璋能理解葛丽萍的苦衷,在这个年代,在这个老区县城,依然很保守,一个未婚女孩怀孕,那绝对是一件爆炸新闻。 葛丽萍会成为“口红”,口口相传的红人。 “小萍,你记下萧璋的电话,也把你办公室电话号码给他,方便联系。” 1995年虽然已经有了大哥大,但那是极少数人才能买得起的,况且那时候基站少,信号差。 能联系上的只有固定电话,固定电话也不多。三溪镇卫生院只有三部电话,门诊一部,住院部一部,办公室一部。 陈怀夕想了想,葛丽萍在大酒店比较忙,不一定能接到电话,就对萧璋说: “你再记一下我的bb机号码,找不到小萍,找我。” bb机是那时候才开始流行的通讯工具,也是少数人才有的。萧璋用固定电话打这个bb机号码,无论陈怀夕在哪里,只要有信号,就能收到这个号码,然后她再找个电话回过来,两人就能联系上。 萧璋一看bb机,这陈怀夕在公安,是单位配的吗?待遇好哦!一个bb机够他半年工资。 记下号码,陈怀夕、葛丽萍跟他道别走了。 饭也没心思吃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和化验室的人一道来了,护士有点兴奋地拿着化验单过来了,农妇紧随其后,嘴里还鼓囊着: “怎么会?怎么会?” “萧医生,查出来了,阳性反应。”护士说话的声调有点高,眼睛直冒星星,有点仰慕地看着萧璋。 萧医生,能耐啊! 萧璋接过化验单,一看结果,果然如此,偷偷舒了口气,心里不紧张是假的。 化验室的来的是一位老医生,和萧璋交流了一下指标,这个指标是三溪镇卫生院实验室必做项目,多少年来,都在更新这个试剂。因为这里曾经是吸血虫病的重灾区,化验室的老医生那时候还才上班,没想到快2年了,居然又用上了。 老医生有点惊讶、激动和担忧。 病人坐立不安,看着萧璋,连声问: “怎么办?怎么办?我家大大曾经得过,肚子大得赫死人……。” 吸血虫病,民间也叫“大肚子病”。 萧璋和颜悦色地对农妇说: “你不用担心,这个病好治得很,而且不花你一分钱,国家全包了,我现在就安排你床位。你还要把你家的详细地址告诉我,我们要上报县里,后面还有可能到你家的村子进行流行病学调查。” “你赶紧将这件事报告给院长,然后上报县卫生局,说不定还要上报市一级或者省一级。”萧璋又吩咐护士。 护士用力点点头,快速地跑出去了。 第二天,这一消息连分管县长都惊动了,县医院一早就专门派来一辆救护车把病人拉走,连同萧璋一同去了。 组建流行病调查队,萧璋因为属于第一个诊断的医生,也被列在其中。 第二天中午,调查队由防疫站的站长亲自带队,抽调了县医院中医院传染病专家十来个人,分乘两辆车,出发到下河村。 三溪镇院长很高兴,毕竟自己医院一个年轻医生诊断出来的,至少说明本院医生水平很高嘛! 有一个人很不高兴,就是门诊吴主任,他原来要挖个坑给萧璋的,不料反而变成送功劳。 汪重楼主任周末有事回沪省,他在震旦医学院还有教职,梅花医院事情也不能完全割舍,因此,只能两边跑。 周三中午汪主任回到三溪镇卫生院,明天是他的手术日,他必须回来。 一回来,他就到科室了解病人情况,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 忙了半天,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他就问护士长陈山茶: “萧璋跑哪里鬼混去了?怎么半天没见人影?” 陈山茶一听汪主任问萧璋,就笑嘻嘻地对他说: “啊!你还不晓得?我还以为你晓得呢,汪主任不亏为大城市大医院的专家,徒弟带得好!”她还竖起大拇指。 汪主任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护士长,你讲清楚,什么事情?和我什么关系?” 陈山茶一听,明白汪主任真不知道什么事情,于是将萧璋诊断血吸虫病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汪主任听完,却眉头一皱,说: “吴主任都下班了,还开什么会?” 陈山茶点点头,道: “吴主任其实医术还是不错的,就是男女方面不注意,还有点不好就是性格有点娘们样,喜欢斤斤计较,有点嫉贤妒能。” “斤斤计较也不能这样对后辈这样啊!” “那还不是你那小徒弟太出色,表现太耀眼,又狠狠打了他的脸,这才有了那么一出。” 两人都是很有阅历的人,人性看透,自然对吴主任的心事一本全知。 “只不过,这次你不在家,动你徒弟,你是不是……。”陈护士长有点看不上这些小手段。 汪主任有点叫屈,连声道:“什么我徒弟,萧璋什么时候成我徒弟了?他是老黄的徒弟。” 陈山茶一听,觉得这萧璋毕竟年轻,不懂事,这么好的师傅也不往上贴,反而一天到晚掉在了书本里。 书本哪有大树底下乘凉好? 年少不知大树好,何况这大树是参天大树啊! 等回来少不得要提醒一下。 013老师 此时,萧璋正在下河村和县里的同事一道进行流行病学调查。 竹溪河村,位于三河镇的最东端,旁依桃花江,在两山之间有水田、池塘,现在正处于夏末初秋之际,众多池塘里上种香菱下种藕,荷叶田田,在风中摇弋生姿,稻草人破烂不堪,东倒西歪。 不少水塘的水也排得差不多了,清塘捕鱼挖藕,裸露出大片的黑色污泥。 房屋也是各色各样的,最古老的宗祠,熏黑木制的;还有几座青砖黛瓦灰墙的徽派老宅;更有黄土墙的,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农业学大寨,工业学xx。 当然还有红砖墙黑瓦的新房,只是侧面喷了几个字: 三株口服液,三代人的健康喜悦 还是地方病防治所的杨所长眼睛好使, 他拿出一个镊子在池塘边的泥巴里夹起一个螺丝,然后对大家说。“你们看,这就是钉螺。” 大家纷纷围上来围观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 长度只有几毫米,一个糯米粒大小,青褐色,非常不起眼,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高7——1毫米,宽3-4毫米,尖圆锥型,有6-9个螺层,壳质厚,雌雄异体,卵生……。” 大家根据这个特点,发现了不少钉螺。 “这里钉螺不少,估计有不少人中招。” 杨所长有点感慨,二十来年,这个病又出现了,他回头看看萧璋,个子高高的,话不多,是个好苗子,值得重点培养。 就是长得太帅,如果要过来,会不会招惹是非? 萧璋自然不知道杨所长的打算,即使知道也无所谓,他的目标已定。 调查队分组进行,一组人排查村民,以及一个村小的学生。一组人调查钉螺的分布情况。 调查队早出晚归,住在三溪镇,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排查清楚,形成一份报告上交卫生局和分管县长。 “现有得病人数为578人,包括老人、小学生、以及成年人,这还没有包括外出打工的人,现在村里再逐个通知他们去当地医院检查。收治工作主要由县医院进行……。关于消灭钉螺的工作建议如下:……。” 这些都不关萧璋的事情。 县医院外科副主任宋青书,今天遇到一件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的一位远方亲戚,得了重病,在他的安排下在县医院住院救治。无奈老人病情特殊,请了县里市里好多专家都没有看好,如果再往市里送,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允许,只得放弃,拉回家等死。 但是,令人震惊的是,今天这位亲戚居然活蹦乱跳一点事情没有,过来做检查。 这还是家里老太太一再要求,才过来复查的。 经过一番仔细地检查,除了原来就有的高血压、高血糖,其他指标好的很。 宋医生把住院部的主任请过来,再仔细看看各项检查指标,都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传到医院里,所有看过这个病的所有医生都过来围观,想探个究竟。 就问宋老爷子,找哪个中医看的? 本县是中医新安医派的根据地之一,有不少民间中医,有验方古方,有奇效。宋医生认为可能是哪个老中医看的结果。 结果宋家人都不说,只说一位神医看好的,偏不说是谁,说跟人家有约定。 宋医生猜有可能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李甘草,这人半路出家,也不是专业的,也许深藏不露。 病好了,总归是好事。只说原来的什么病,用什么治疗好的,没人说得清。 这世上疾病都是稀奇古怪的,吃百样饭,得万种病,也很正常。 其他医生都放下了,只有宋医生没放下,因为宋老爷子看的病是他主导的,各种症状组成的迷局,让他筋疲力尽,但就这样让人家轻松治好了?! 这个疑惑让他寝食难安,欲罢不能。 萧璋不知道,重生的那天救了宋老爷子,后面会引起波澜。结束调查队的工作,他没有立即去卫生院,反倒抽空回家去了一趟,已经是9月了,弟弟李玄明已经开始上学了。 灰溪村卫生所。 “李医生好啊!” 李甘草一看是大儿子,萧璋在卫生院的光荣事迹,已经通过“耳目”传到他耳朵里了,因此,时常感到骄傲。 这个世界最大的成就感,不是自己有多了不起,而是自己血脉的延伸比自己更优秀。 “咦,这不是卫生院的萧医生,辛苦了辛苦了,今天到我这儿来指导工作了?” 李甘草有点调笑地味道。 萧璋一听,却闻出不对劲来。连忙翻翻父亲开的药方存根,然后转移话题。 “大大,你这开的药,都便宜得离谱,我们家怎么生活啊?好歹给人家挂挂水,用用好一点的抗生素……。” “你懂个屁啊!现在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名医了,就能来指导你老子了?” “我告诉你,萧璋,你应该学习你老子我的谨慎精神,不要遇到什么事情,不想想后路,一时冲动会害了你……。” 萧璋一听,暗恨,肯定是老黄在嚼舌根,明年不送茶叶给他喝了。面子上却要低头认错: “大大,我知道了,你放心……。” “放心?老子为你操碎了心……。” 萧璋只能听着,这时候暗暗焦急,这老妈什么时候来啊?来救驾啊! 结果,半小时过去了,救星还没有来,李甘草还在上课。 ……。 “听说,沪省专家汪重楼主任在你们卫生院啊,看中你了?帮你讲话的?你这次回去带点东西谢谢人家。” “好!” 萧璋老老实实回答。 李甘草敲打了萧璋以后心里舒坦多了。 儿子优秀是优秀,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要时常敲打,时常提醒,不要昏了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甘草总结自己行医做人的经验,就是谨小慎微,笑脸迎人。 到了晚上,爷爷萧德华处于亢奋状态,拉着萧璋的手唠叨个不停。 原来宋老爷子大好以后,买了一大堆礼品送来,并跟萧德华说: “你比我强,养了一个好孙子!” 两家虽是亲戚,但是宋家老爷子和萧老爷子之前互相瞧不上,宋老爷子生了三子两女,萧家只有一子一女,因此宋老爷子一直引以为傲。 这回宋老爷子亲自上门,亲口说比不上萧老爷子。 萧老爷子睡觉做梦都笑醒了。 因此见到萧璋,一顿乖孙子好孙子猛夸。 并对他说:你以后结婚,我没有什么可送的,这里我存了一些香樟木,留着给你打家具……。 萧璋在家还提了一件事情。 李玄明上初三了,成绩也很不错,李甘草的意思是依然上个中专,口腔医生,这个职业就不错。 萧璋怎么会让弟弟走自己的老路呢?立马灌输自己的想法: 上大学,读医学院口腔专业。 李甘草萧桂枝一时不能决定。 周一早上回到了三溪镇卫生院。 老规矩,跑到师傅诊室,给师傅打开水,泡上一壶好茶。老黄来了,一把拉住他,悄悄地跟他说: “护士长来找老子,跟老子说了一件事情,老子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萧璋有点莫名其妙。陈山茶护士长在卫生院处事公正,为人正直,很得人心。 所以院内称呼护士长,就是特指陈山茶。至于其他护士长就没这待遇了。 护士长跟他关系不深,却几次三番帮他,让他颇有点消受不起。 “护士长说了,汪主任对你颇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萧璋听了,感觉怪怪的。 “干!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一个笨徒弟!就是人家看中你了……。” “看我中我了?”萧璋听了还是觉得怪。 “就是人家大专家觉得你不错,有能力,心眼好,想收你为徒,指点你……,怎么这么笨哦!”老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师傅,你不要我了?”萧璋立刻装出“悲伤”的表情。 “嗨嗨嗨,不要乱讲,老子不还是你师傅!那可是喝过茶的,哪个能拆散我们!” “多个师傅多条路。汪主任那可是沪省的外科一把刀,牛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老子也面上有光。” 老黄拍拍萧璋肩膀,安慰他,由于个子差得有点大,没拍到肩膀,拍在背上。 “我听师傅的。”萧璋飞快答道。 老黄又有点犹疑地看着萧璋,这小子答应的太快。 萧璋立刻展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萧璋回来以后,护士长将与汪主任谈话内容说与他听,并用食指点点他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开腔啊?人家李大公子又是送礼又是请客,你倒好,一个现成的大树放在你面前,都不知道去依靠,还要我教?你这孩子平时不是挺聪明吗?” “以后叫人家什么?” “叫什么?” “叫汪主任叫什么?” “汪主任不就是汪主任吗?” 陈山茶气得打了他一下。 “以后叫老!师!,老师!,记住了?” “记住了。” 自此,萧璋喊汪主任不叫汪主任,叫老师,全院就只他一个这么叫。 汪主任也没有表示反对。 汪主任再次见到萧璋,没有刻意表扬他,反而越发严肃。 “萧璋,你知道我们外科手术人的祖师爷是谁吗?” “还真不知道。” “剃头匠。” “啊!” “什么啊!你一个剃头匠手艺不精,人家就不会到你这儿剃头。我们外科人就是要动手能力强,不会开刀的外科大夫不是好大夫,将来你会碰到不会开刀的外科大夫……。” “以后你跟我把病人管好,门诊可以一周一次。” 汪主任难得话多,但都是肺腑之言。 自己才出道就在穷乡僻壤遇见这样一位大牛,简直是奇迹。 “萧璋,会开车吗?” “会啊,但我没有驾照。”萧璋前世手动、自动都没有问题,但是现在驾照还没有拿。 “你要拿个驾照啊!算了,我自己去接。” “老师明天接谁?不会是师母吧?” “明天我去市第一中学,接我女儿。”汪主任平时一直严肃的表情,难得露出笑容。 萧璋一听,才知道这老师的女儿居然在市一中读高中,市一中虽然是省重点高中,但是,沪省的高中那是全国能排上名的,再说,沪省的教育是与世界接轨的。 老师怎么会将他女儿带到市一中读高中? 但老师没有说,萧璋也没有好问。 下午,萧璋打电话给葛丽萍,那件事情也该有结果了。 但葛丽萍没找到,想了想,萧璋按照当初的约定,还是打了个传呼给陈怀夕。 很快,陈怀夕回了一个电话,并约定晚上到三溪镇来,要他请客吃饭。 萧璋奇怪了,问: “为什么我要请客吃饭?” “请美女吃饭,而且是两大美女吃饭,这是你的荣幸,别人想都想不到,你就快活放在心里吧!” 理由好像很充分。 可是,摸摸口袋,实在是不宽裕,萧璋还留着钱准备报考研培训班。 也有节约的办法,到镇上烧个牛肉锅子,带上一点蔬菜黄牙白、菠菜、香菜,买上一点烤鸭,猪头肉,花生米,到食堂再打点蔬菜,青菜、土豆丝。 宿舍没有餐桌,就把一个课桌清空,摆在上面。 堪堪忙好,两个女孩子就敲开了宿舍的门。 桌子上锅子在火炉上直冒烟,一股肉香飘散在空中。 两人心中一暖,坐在桌子旁,葛丽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塞到嘴里。 “好烫好烫,好吃……。” 陈怀夕也不客气,不等主人招呼,也拿起筷子夹着就吃。 也没有见过这么随意的客人。 萧璋,关上门,也坐下来埋头苦吃。三人都没有做声,闷头进行“抢牛肉大战”。 无声地较量在进行着,萧璋和陈怀夕同时夹中一块,陈怀夕瞪了她一眼,萧璋只好放弃。 这婆娘不好惹。 “总算活过来了……,你这里县城也太远了,路上颠死个人,好舒服好舒服。” “嗯,舒服了。” 两位美女脸蛋很快娇艳如花,白皙的花朵,涂上红色的胭脂,真是可人啊! 一个娇媚,一个冷淡。 一个是火红的玫瑰,热烈奔放。 另一个是雪中寒梅,傲雪凌霜。 萧璋年轻的身体顿时充满活力,心在动。 他给两人倒上一杯已经温好的米酒,给自己也倒上,然后举杯道: “来,欢迎两大美女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怎么?想灌醉我们啊?图谋不轨?”虽然这么一说,两位女孩还是端起了酒杯,都一饮而尽。 “米酒米酒,这里的特产,两位美女光临,怎么能没有美酒呢?应个景。”萧璋说道 可惜,今晚注定气氛不会太好。 酒只有一瓶,喝得葛丽萍意犹未尽,但要说正事了。 “小萧,你诊断是对的。我前两天去了市里,找了一家医院查了,是中了。” 陈怀夕搂搂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被那个王八蛋欺负了,没想到就中标了,小萧,我该怎么办?怀夕的意思是让我去报案,你说怎么办?” “是啊,你不报案,便宜那个王八蛋了,他这种人绝对不会只祸害一个姑娘,就该让他判刑。” “可是他承诺让我进编制……。” 萧璋可不是毛头小伙子,自然看出顾丽萍的顾虑。 “方便说说什么情况吗?对方是谁?” “是我们酒店的经理,前一段时间刻意带我出差,然后灌我酒,还承诺我进编制……。” 有权有势老色批的老套路,中了这个套路的“小绵羊”十个有九个都跑不掉,如果不是中标了,葛丽萍都不会跟别人说的。 “你还想着进编制?那个混蛋那样对付你,你还不干死他?”陈怀夕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怀夕,我不像你,你有个好大大,好家庭,学习又好!进了公安。可是我呢,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中的姑娘,我哥能顶职,有份正式工作。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学习不好,不能考大学,工作也是临时工,干得比牛还多,拿得少得可怜,买件新衣服都要考虑半天……。” 说着说着葛丽萍放声痛哭。 陈怀夕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听过闺蜜的真实想法,原来有这么苦? 她愣住了!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葛丽萍继续哭喊着。 “一天也不想!”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苦。” “呜呜……!” 萧璋真能理解葛丽萍的心态。其实和他一样,生活在底层,都想改变自己的生活。 自己有能力有目标,虽然现在还龙困前滩。 但是葛丽萍真的什么也没有,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什么可以依仗的?这是底层生活的哲学吧! 萧璋拿出手绢递给葛丽萍,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直流,梨花带雨。她的脸上没有搽粉,天生就是颜色白嫩。 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 萧璋问: “那你打算要什么?是要那个坏蛋受到惩罚呢?还是要正式工的编制?还是别的?” 014对付流氓的办法 周三上午,萧璋随老师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继续写病例。做住院医师,写病例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这每天的医嘱,病人的情况都要如实反映上去。 汪主任还有个要求,就是他的病人全要萧璋写病例,别人不能代写,害得他上班都没时间看书。 正写得头昏脑涨的时候,住院部李冬梅护士跑过来,一看还有别人,冒了一下就走了,一会儿,又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终于就剩萧璋一个人了,李冬梅偷偷跑进来,小声地对他说: “萧医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萧璋早就注意到了,知道她肯定有事,连忙问: “怎么了?” “明天手术的一个男病人,备皮……。” 备皮就是病人在手术前要剃光体毛,其中包括阴部的。但这是护士的日常工作,应该是没有性别差别。 而且李冬梅都已经干了两年了,再加上实习一年,对待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备皮?”萧璋很奇怪。 “这个有点特别,你能帮我吗?”李冬梅虽然带着口罩,依然能看出她脸通红。 “那个病人是个镇上的混子,这次开左肾结石,然后备皮的时候,他总是……。” 萧璋知道了,社会上一直要求医护人员要救死扶伤,圣母一样对待每一位病人,但是病人呢? 绝大多数病人是好的,但这个社会就这样,坏人也要生病,那么也就会有针对医护人员的恶人恶事。 调戏女护士都是小事,砍医生也是有的。 萧璋一听,来气了,这个混蛋,敢欺负我们的人,一定要把他整趴下。 病房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无聊地躺在病床上,心里正想着如何调戏那个小护士。 忽然看见一个男的,好像是位医生,带着口罩,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来到他床边。 “你让那女护士来,他不来,我不搞。我就喜欢那双小手……。”男子露出淫贱的笑容。 “你不搞,是不?随便你,我现在将明天的手术风险告诉你,请你签字。” “包括不仅限于:1、麻醉风险,可能意外、过敏、休克,甚至脑死亡等; 2、血管损伤、出血,伤及腺体可能导致阳痿、不举、不孕等 ……。” 听着听着,男子脸上的贱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勉强笑,最后笑容没有了。 “除此之外,不排除伤及神经系统,导致半身不遂……。” 那男子忍不住打个摆子。虽然房间里挺暖和,但感觉空气中温度骤降十来度。 “签字。” 男子老老实实把字签了。 过了会儿,萧璋带着手套,拿着工具,来到男子病床前。那男子没有任何废话,老老实实脱了裤子,剃体毛,全程老实得不得了。 萧璋找了一片剃刀刀口有点钝的,故意慢吞吞的刮,让这家伙多受点苦。 手术日在最繁忙最累的过程中度过,在老师的指导下,萧璋独立完成了两台手术。 下了手术台,已经有人在办公室等他了,居然是陈怀夕。 萧璋让她等会,他下完医嘱,写好病例,跟老师告别,才和她一起出门。 陈怀夕是开车来的,公安的车,全程冷冰冰,也不和他说话,像是萧璋欠了她几千块钱一样。 那一日,在萧璋宿舍。 萧璋问葛丽萍,到底要什么?是正义?还是工作?还是别的? 陈怀夕抢先开口道: “要他坐牢!” 葛丽萍却说: “我想要工作。” 陈怀夕惊到了,她抓住葛丽萍的肩膀,用力摇着,骂道: “你这个傻子!笨蛋!你疯了?” 葛丽萍哭着道: “怀夕,你可以骂我不要脸,但,那是我真实的想法。” 陈怀夕眼眶也湿润了。 ……。 萧璋在一边也一声叹息。 这是葛丽萍的人生之路,也只能她自己做决定,选a、选b还是选c,人生的路最终会有很大不同。 这个抉择,别人代替不了,特别是在这种重要的人生选择的时候,只能靠她自己做。 三人最后商议了行动方案,等待时机成熟实施。 不料,星期五,陈怀夕不打招呼就来了。 萧璋看着陈怀夕绷着个脸,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故意打趣: “又来蹭饭啊!正好食堂有人送来一只野猪,我来买点,你有口福了!” 陈怀夕撇撇嘴,说: “我过来正好办事,顺路来接你,你要是不请我吃饭,自然会有人请。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 “今天食堂有野猪肉,要不然就请你在外面吃了。”萧璋很谦卑地解释。 “抠门……。”陈怀夕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留下来了,在宿舍吃了顿早晚饭,然后又和萧璋奔向县城。 走之前,萧璋跟汪主任请了假。 “我来开车。”萧璋其实手早就痒了,这是一辆标准警用车,长丰猎豹,手动挡。 “你?就你?你会开车?”陈怀夕奇怪道。 萧璋撇撇嘴,说:“瞧不起谁呢!” 手一伸。 陈怀夕将车钥匙递给萧璋,依然不相信。等到她坐进副驾驶位子,萧璋把钥匙插入,轻踩刹车,转动钥匙打着汽车发动机,然后一踩离合,挂一档,松离合,车子向前滑行。 一气呵成。 一直挂到三挡,等车子驶出镇子,加油门,升到五档,车子已经上了六七十码了。 陈怀夕这才真的相信,萧璋手动档开得很溜。 镇子逐渐被抛在身后。路上车不多,趁着天色还早,视线很好的时候,萧璋将车开得飞快。 陈怀夕倒没有害怕,只是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萧璋,心想这家伙深藏不露,开车也学会了,医术也挺好,缺点就是太“花心”……。 这是葛丽萍一直灌输的。 山的影子像一个巨人无声的矗立在道路两旁,弯弯曲曲的山路沿着河流一直在山间绕行。 陈怀夕打开汽车音响,磁带卡座里传来熟悉的歌曲。 “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庭院,异族在日坛膜拜古人月亮,开元盛世令人神往……。” 这是唐朝乐队的《梦回唐朝》,萧璋一直很喜欢,没想到这妹子也听。 萧璋扯着嗓子也跟着唱起来。 陈怀夕也受到感染,也跟着唱起来,两个人唱着唱着,四目相对,倒生出“兄弟般”的情感来着。 后面一首居然更加惊喜,是黑豹乐队的《don''''tbreakmyheart》。 萧璋唱得更欢了,唱着唱着,不自觉眼泪都流下来了。 一路唱歌一路奔驰,很快就要到县城了。 萧璋憋得受不了,找个地方停下车,放水。 再次踏上汽车的时候,陈怀夕突然认真地对他说: “我要把那混蛋抓起来!” 萧璋沉默了,并将车停了下来。 陈怀夕接着说: “警察就要除暴安良,就要把这些社会渣渣抓进去,而不是像你一样和稀泥。” 她虽然和萧璋岁数一般大,但是心理年龄和社会阅历差上几十年,她始终不能释怀葛丽萍的选择。 萧璋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然后说: “假设葛丽萍报案,她会面对什么样的境况?你是警察,你把办案程序说一遍。” 陈怀夕心想这大男孩说话怎么像我们局长,老气横秋的。 “如果葛丽萍报案,有人就会给她做笔录,收集证据,立案,进入侦查阶段,收集证据,固定证据,批准逮捕嫌疑人,最后移交检察院送审,法院判决,这是大致流程。” “如果证据不足,会怎么样?葛丽萍虽然不愿意,但是没有太反抗。另外大酒店是县政府的接待机构,经理同时是县办的小领导,有权有势,在这种情况下,立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们还管不到我们查案办案。”陈怀夕嘴倔强得很。 “还有一点,葛丽萍在这个过程中会被反复问及那天的事情,她有没有这个心理承受能力。” 陈怀夕明白,为了将案件经过弄清楚,侦办人员会将每个细节放在放大镜下细看,葛丽萍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感受,谁也无法轻松地过得了这一关。 “最后,葛丽萍在本地的名声坏了,肯定待不下去了……。” “但是,不将他绳之以法,他也许还要害人……。” “这是社会正义,不是葛丽萍的。在这件事中,你的身份是她的闺蜜?还是警察?” “你说得不对……!” 陈怀夕再次反驳,但是没有再继续谈下去。萧璋发动汽车,继续前进。 当晚九点钟,车开到荷花大酒店停车场,这里县政府的接待宾馆,同时也对外营业。 在荷花大酒店的三号楼的52室,这是宾馆的豪华套间,专门接待贵宾用的,平时却是经理沈德高的专用房间。 沈德高四十来岁,相貌堂堂,一脸正气,平时注意锻炼,身材还没有太过发福,年轻的时候就有一副好皮囊,到了这个岁数依然散发着不小的魅力。 他是荷花大酒店的总经理,同时,也是县政府接待办的副主任,别看这个位子不起眼,经常和县市主要领导打交道,经常为领导办事,因此,也算是领导的心腹。 沈德高,当年也是一名穷酸小学老师,后来,抛弃了相恋四年的初恋女友,娶了一位县里领导家的女儿,从此走上坦荡的仕途。 也许是在家,老婆强势惯了,让沈德高憋屈,因此他把目光瞄准到手下这些小姑娘小嫂子。她们基本都是临时工,用不用,都在他一句话,因此,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今天,他特意约了葛丽萍来这里相会。自从上次出差灌酒、连强带哄把这个酒店最漂亮的小姑娘搞定以后,一直想找机会再续前缘,无奈下半年事情忙,工作多。 今天晚上,葛丽萍上夜班。正好他忙完事情就来这里,并喊她过来谈“工作”。 想到自家黄脸婆,年轻的时候就不漂亮,否则也不会找他这个穷小子,现在发福了更是不堪入目,哪有葛丽萍那样妖娆的身姿,迷人的脸蛋,白嫩的肌肤,勾魂的眼睛。 想到这里,心里一片火热。他不停地看看手表,都快1点了,怎么还没有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沈德高快速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妖娆媚骨天生的葛丽萍。 他一把把她拉进来,想来个热烈的法式拥吻,葛丽萍一脸严肃地推开了他。 “怎么了?宝贝。” “谁是你的宝贝?你的宝贝在家里。”葛丽萍闻到一股酒气,显然他喝了酒。 沈德高一看这小娘们不对劲,转身把门关上,眼珠一转,想问题出在哪里。 葛丽萍把包放下,坐到沙发上也不说话。包里有陈怀夕给的录音笔,正开着。 “宝贝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你那天带我去省城,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用卑鄙的手段来弓虽了我?” 沈德高一听,怎么就翻脸了?看来要哄哄。 “宝贝,那不是我太喜欢你了吗!”说着他把手搭在葛丽萍的肩膀上。 葛丽萍看着他依然帅气的脸,听到温柔甜蜜的语言,心一软差点就信了。她牢记萧璋的话,这男人唯一喜欢的就是她的身子。 “灌酒、下药、弓虽女干……,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 沈德高暗自一皱眉,怎么,今天这小姑娘不好哄了。他转身倒了一杯红酒,然后递给她,说: “我怎么舍得下药!你不要乱说,喝点红酒,这是进口红酒,一般人喝不到的。” “又想给我下药?”葛丽萍再次责问道。 “小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多么喜欢你,我准备等过完年就找机会解决你编制问题,到时你就是正式工了……。”沈德高开始画饼,但这个饼也就是个饼,她永远也吃不到。 这个编制问题就是一个大杀器,他用这个武器搞定过好几个小姑娘。 “你不要糊弄我,进编的事情,你都讲过无数遍了,你不要再拿来哄我了。” “你说那天在省城,你有没有对我下药?因为我后来头疼得不得了。” 沈德高心想,没人跟他说有这个后遗症啊! “小萍,你不要纠集这些小事了,要想想我们的未来,你将来入编,我送你出去培训,然后当个班长,甚至客房部经理都是有可能的。” 葛丽萍一听,心里更加冷静了,他们有什么未来可言?就是在忽悠她。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上次被你弓虽以后,怀孕了。” “什么?怀孕了?”沈德高大吃一惊,一腔欲火被瞬间浇灭了,转而是满腔怒火。 “是的,这是化验单,你看。” 沈德高接过化验单,果然是。 “你伪造这个干吗?想敲诈我?” “不是,这是真的,你看这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 “葛丽萍,我告诉你,不要跟老子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一个小小的临时工还想翻天?” 015命运是什么 “跟我斗,你没有好下场!”沈德高暴跳如雷,涨红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你不就是个临时工吗?明天让你滚蛋,你就滚蛋。我下药怎么样!我弓虽你怎么样!你就得乖乖地给我听话。” ……。 葛丽萍终于认清这个人的嘴脸,日常的甜言蜜语,用心照顾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她一直还抱有幻想,他身处她仰不可及的位置,自带光环,对他有敬意有慕意,当他欺负她的时候,她不敢反抗。 今天终于明白,她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 沈德高满脸狰狞,恶狠狠地猛扑了上来,把葛丽萍按倒在沙发上。 “今天,老子要干死你……。” “啊……!” “咔嚓咔嚓……。” 闪光灯闪烁了几下,一个年轻人带着口罩,拿着一副照相机对准他们猛拍。 沈德高吓得酒全醒了。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让葛丽萍随机应变拿到证据,萧璋和陈怀夕拿着备用的房卡作为后援,并拍照固定证据。 事情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葛丽萍一脸的苍白,起初还强撑着,上了车就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凄惨无比,陈怀夕也陪着流泪。 萧璋只好下车,靠在车边,不自觉的想摸一根香烟抽抽,发现自己身上没烟。重生的身体还没有学会抽烟。 仰望星空,冷月无声。 陈怀夕先送葛丽萍回家,然后再送萧璋去附近事先定好的旅馆。毕竟离家还要坐车三个多小时,到三溪镇更要四个多小时,只好找个地方住下,等到第二天周六再走。 办入住登记手续的时候,老板娘一脸神秘微笑地看着他们。萧璋摸摸自己耳朵有点发烫,陈怀夕似有所觉。两人有点尴尬地站在小旅馆门口。 萧璋脑筋急转,拉着陈怀夕又走出旅馆大门,来到街上。昏黄的灯光,低矮的房屋,没有多少规划的建筑一直延伸着,桂花树摇曳着并不高大的身姿。 太白县城的人喜欢桂花树,不仅路边种着很多,很多人家院子里也种。 再有一个来月,就会满城迷漫着桂花香气。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还是陈怀夕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闯进房间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进去?”陈怀夕问他为什么闯进去救葛丽萍的时候,他单独行动,让她在外面等着。 “这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再说我们也要留条后路,万一我们团灭怎么办呢?所以留下你,就多个保险。” “再说了,你是公安,我们做这事多少有点违法,不能让你知法犯法啊!” “看来你是保护我了?”陈怀夕颇为意外,这个花心大萝卜居然为她着想。 “也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有点多余了。 过了一会儿,陈怀夕问: “拿到录音还有照片作为证据,不知道小萍怎么用。” “这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取决于她需要得到什么的结果,可以报案,可以解决工作问题,……,这东西是双刃剑,用得不好会伤到自己。” “那你就不管啊,你帮帮她。” “没工夫,我正忙着考研呢,这些事情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萧璋多少都有点后悔,参加什么同学聚会撒,惹了个大麻烦,有心想不管,但是……。 “那不是你同学嘛,又是大美女,你不帮?”陈怀夕带着一种莫名的微笑对他说。 萧璋耸耸肩膀,道:“我又不是她爸爸妈妈,又不是她男朋友,帮到这份上已经够了。” “切!”陈怀夕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有点窃喜还是有点埋怨。 萧璋想到一件事,正好找陈怀夕,说: “麻烦你个事情,陈警官。” “什么事?说。”陈怀夕白了他一眼。 萧璋说:“给我办个驾照啊。”这个时候办驾照的人还不多,流程也没有那么严格。 陈怀夕哼了一声,说: “我一个才进公安的小民警,哪有那种本事?”还没有等萧璋的失望发酵,又说: “把你身份证给我,我试试。” 十字路口,在路灯下,路边有家小摊子,一辆板车装着全部家当,简易烧煤机的炉子冒着红光,炉子上是一个白铁锅,正冒着热气。板车边上一个小桌子,配几个矮矮竹凳子,没有靠背。 一个小男孩正就着昏黄的路灯在写字,一位妇人围着围腰,拿着扇子在边上赶蚊子。 一大块木板斜斜地依靠在板车拉手上,上面用墨汁写着:芝麻元宵、桂花酒酿水子、赤豆酒酿。 妇人见到两人路过,就问:“酒酿水子吃不吃?” 那是本地的方言,语速极快,一般外地人听不懂。 萧璋摸摸肚子,是有点饿,下午四点多吃的晚饭。看看陈怀夕,目光问问她。 陈怀夕笑着说:“肚子好饿了,晚饭你请吃食堂,多抠门!正好给你机会弥补一下,我吃桂花酒酿。” 萧璋点了两份桂花酒酿水子,还加了两个溏心蛋。 两人都有点饿了。 吃得真香。 “你跟葛丽萍是发小?”两人吃完,又散步消消食,萧璋忍不住好奇地问起她们的关系。 陈怀夕回忆道:“小时候,我们是邻居,我父母平时非常忙,不着家,我就经常待在她家,一起玩耍吃饭,后来初二,我们搬到县城,才分开。大学毕业以后,我分到公安,有一次在荷花宾馆遇上了,就联系上了。” 陈怀夕接着说:“小萍在家老二,父母重男轻女,很不重视她,所以我俩关系特别好,能交心。小萍她人很善良,有点软弱,经常受人欺负,我经常护着她……。” 萧璋闻言觉得有点怪怪的,就说:“哦,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原来女神也会打架。 “哼!不会打架,尽受你们男生欺负,像你这样的花心大萝卜,我一个打三个。”陈怀夕说着伸了一下胳膊。 萧璋摸了一下耳朵,委屈地说:“冤枉啊!我恋爱都没有谈过,谁说我花心?葛丽萍?” 确实,暗恋他的人不少,葛丽萍还曾经给他写过情书的,但是他心思在武侠书上,没时间去跟女孩子交往。 “男人都是大骗子……。” 这话接不下去了。 萧璋赶紧转移话题,问: “你怎么上了公安学院了?家里有人当警察啊?”省公安学院是大专。 “我父亲是警察,母亲是老师,他们现在宛陵市工作。我从小的志向就是抓尽天下坏人。”宛陵市是本县太白县的上级市。 “那你怎么不去宛陵工作?毕竟是大城市啊!”萧璋也奇怪,大家都想往大城市钻,陈怀夕难道不想吗? “我父亲说要到基层锻炼锻炼,我也蛮喜欢这里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大堆亲戚都在这边……。” 萧璋听了有点吃惊,这个基层锻炼锻炼的说法,不就是专门来忽悠小青年的吗? 比如他自己,就是被这个说辞安排到三溪镇医院的。 还有种可能,陈怀夕的父亲应该不是普通民警,让陈怀夕到基层锻炼,那是真锻炼,锻炼完了随时可以调走。 陈怀夕接着说:“你不是也在基层吗?” 萧璋苦笑道:“再没有比那里更基层了的!” “我也不会在三溪镇待很久,最多两年,我就要考走。” 现在卫生院看上去还不错,但是时代在快速发展,短短一、二十年,路修好了,人都出去打工,搬到县城住了,镇子就迅速没落了。 有能力的人都走了,萧璋前世也是醒悟发奋图强,不断学习进修,也逃离了三溪镇。但是依然没有走得太高。 “考走?”陈怀夕心想这个花心大萝卜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有进取心啊。 “是啊!我的目标是拿到大专学历,就考研。”萧璋语气坚定,也是对自己承诺。 “哦!考研?志向不小啊!”陈怀夕心想,我还是小看他了,很有志气的样子。 “所以我现在时间宝贵呢。”萧璋觉得时间不够用。 “那我以后就不麻烦你了。”陈怀夕开玩笑道。 萧璋连忙道:“你除外。” 这次帮葛丽萍忙,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陈怀夕。 “小萍的命也够苦的,你也应该帮帮她。”陈怀夕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葛丽萍身上。 “人生苦就怪命运?”萧璋两世为人,对人生的理解算是比较通透了。 “不怪命运难道怪老天?”陈怀夕奇怪道。 萧璋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 “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比如葛丽萍换做你,你会在与经理出差时候被他侮辱?” 陈怀夕恶狠狠地道:“肯定不会的。我会把那个混蛋打得满地找牙,废了他,让他一辈子不能碰女人。” 萧璋不由得下身一紧,这女神不好惹。 “那就是选择不同,结果就不同,以后的路也不一样。人们通常称之为命运。” “人们对未来道路的选择,取决于一个人的出身,包括家庭中形成的三观;学识,就是你在成长过程中学习的综合,不仅仅是你学历;还有眼界,和你平时参加什么水平的聚会,和什么层次的人打交道,还有就是要多读书……。” 萧璋算是对人生中经历进行了一次提炼。 “人们往往将人生中遇到的各种坎坷挫折,归咎于命运,其实不是,他只是你自己决定的结果。” 陈怀夕非常诧异地看着萧璋。 在昏暗的路灯下,他衣着简朴,衬衫不太合身,裤子有点长,脚下的皮鞋有些破旧,但是那种帅气的脸,充满了自信,目光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么年轻,比她还小一岁,居然有这么深刻的认识,有些都是她听不懂的。 “你不应该是医生,应该是哲学家。”陈怀夕心跳加速,面泛潮红。 “各种科学最终的路径,就是哲学。没错,是哲学统领着万事万物。” 陈怀夕觉得这些话过于深奥,还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所以,在葛丽萍的人生中,没有这个沈经理,也会有另外一个王经理出现。”萧璋总结了一番。 两人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卖酒酿的十字路口。 听见前面嘈杂的声音。走近一看,却看到几个袒胸露乳的几个小青年正围着小摊子骂骂咧咧,小男孩涨红着脸,捏着小拳头,挡在妈妈前面。 “吃你东西是看得起你,还要钱?想钱想疯了吧!” “就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大哥是谁?” “东门菜刀帮知道不?” “烫着我大哥了,还不赔钱?” “赔钱!” ……。 三位花臂大哥吃了东西,不给钱,反而要钱来着。萧璋心想,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打黑,要是放在后世,一个号称“菜刀帮”的估计都要在高官挂上号了。 这帮蠢人……。 刚准备想怎么帮这母子俩,就见陈怀夕飞扑上去,一个膝撞,一个最壮的花臂大哥嗷的一声,被撞出两米多远。 接着,陈怀夕拳打脚踢,一阵胖揍,两位花臂大哥廋小一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纷纷被打趴在地上。 那个最壮的花臂大哥,挣扎半天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 萧璋在一旁看到,连忙喊声: “他有刀。”站在母子身边,抄起一把板凳,准备冲上去。陈怀夕一听有刀,眼中杀气一闪,一个飞腿直击壮汉面门,顿时又被干倒。 “哐啷”一声,刀掉地上。 陈怀夕还要上前,萧璋一把拉住。 然后大声说: “赶紧滚蛋,这个摊子是由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陈警官照着的,你们招子放亮点,下次遇到就是进局子了……。” 三人相互搀扶着仓惶走了,拿刀的老大门牙都掉了好几颗,满嘴是血,走时还慌慌张张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摊主连声道谢,小男孩更是崇拜地看着陈怀夕。 临走,萧璋对摊主说:“你们放心摆摊吧,以后他们不敢再来了。”摊主明显松口气。 两人也没多说,帮着收拾了散落的东西,然后就走了。 路上,陈怀夕嘴一撅,有点生气地说: “要我说,就把他们几个人抓起来,关进去最好,这些社会渣渣,偏偏你做好人,把他们放走,哼……。” 萧璋笑笑,耐心地解释: “你把他们抓起来是没问题,没什么罪名,最多十五天放出来了,那摆摊子的母子就麻烦了,会被他们天天找麻烦……。” “这个摊子也许能让他们家庭生活下去,没有了,日子肯定艰难许多。” “报你名字就是要让他们忌惮,不敢再找摊子的麻烦。” “像他们这些渣渣,以后找个机会让他们进去了出不来……。” 陈怀夕一听,这弯弯绕有点多,但是明白,这样处理会更好点,嘴上却不服。 “就你心眼子多。” 此后,陈怀夕还不放心,经常去摊子吃夜宵。 ……。 到了旅馆门口,陈怀夕开车回去了,萧璋进房间洗澡睡觉。 016转正 9月份,萧璋转正的报告递交上去了,工资可以涨到了三百二十块。 见习期间,萧璋工资才一百八十九元,每月交给母亲一百块,算是为家里做贡献了,补贴家用。 转正后,萧璋考虑,每月交给母亲两百,自己一百二十块钱,在食堂吃饭很便宜,时不时蹭一下汪主任的小灶,又有营养。 还没有谈女朋友,这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买点学习资料,报名考试费用,服装也不用他操心,都是妈妈买。人情往来还不多,算下来也够用了。 这些钱,还没有拿到手,萧璋就琢磨着怎么去使用了。 但是,还是太穷了。 萧璋拿出谋划已久的方案。 “大大,我们在县城开个药房,这是我的计划书,初期投资5万块。” 萧璋向父亲李向阳建议,然后还手写了一份简单的计划书。 “医药这是刚需,目前县城还是空白点,只有两家国营的中药房,我们找个居民集中的地方开一个,肯定能挣钱。” “要投那么多啊?”李向阳关注的是投入大。 “这已经算少的了,房租不选市中心的,装潢就是刷白,铺货总要品种齐全……。”萧璋一项项解释。 “钱是个问题,那个店哪个去管?” “钱不够去乡储蓄所借点,人嘛,我想好了,不行让小姑去,小姑正好在县城,也没有个正经工作,正好,我付工资。” “借钱?”李向东犹豫了。 “让我和你妈妈商量商量。” 萧璋也没有办法,又不能变出钱来,好在时间还长着,不急于一时。 萧璋日子过得极其充实,上班跟着汪主任,工作时间满满的,病人多,事情就多。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汪主任的手术开始排队了。 即使萧璋有了前世医术经验的加成,但对于汪主任这样一颗参天大树来说,依然不够看。汪主任的思路高屋建瓴,把疾病放在整个人体的范畴内考虑,各种数据、案例、文献资料信手拈来,他就是一个知识大宝库。 因此,短短一个月时间,萧璋的进步神速。 转正了,萧璋专门买了三斤好茶,一斤送给师傅老黄。 一斤送给汪主任,本来要送香烟,一看汪主任抽的香烟牌子,太贵送不起。 还有一斤送给了护士长陈山茶。 护士长倒是告诉了他一桩关于他老师汪主任的一些秘闻。 原来汪主任人到中年,事业发达,春风得意的时候,妻子查出来得了胰腺癌,三个月不到就走了。 老师的女儿正在初中升高中的阶段,一时接受不了,再加上学业吃紧,又在青春期里,几方面加成就有点精神不对劲了,看了心理医生,说问题严重,有抑郁的倾向。 女儿也不去上学了,在家呆着。 汪主任一看这样不行,自己平时忙得要命,没时间照顾女儿,再这样下去,她的一生就毁了。 在这种情况下,汪主任毅然决然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来到这小山村支援,女儿则放在宛陵市一中借读。 换个环境试试。 才开学一个月不到,好像状态也不太理想。 萧璋暗自叹口气,人生就是这样,这再牛的人也能碰到无解的问题。 只能找适当的机会帮帮老师。 这一天,门诊,萧璋正在埋头苦读,来了一位病人,说来开药。 这位病人是位7多岁老人,脸上褐色的皮肤满是褶子,嘴巴里没有几颗牙齿了。 病人说:“胃疼地厉害,开点止痛药。” 一般医生都很讨厌这样的病人,他们依仗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所谓“医学知识”,自己给自己看病,找医生开药。 看病可是要专业的知识和专业的检查的。 萧璋让他把病例拿出来看看,结果给吓一跳,显示病人胃癌晚期,已经转移其他器官了。 “老人家,你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吗?”这么大岁数的山民不认识字的多。这么严重的病,家里人也许会瞒着他。 病人说:“小医生,你不要叫我老人家,我姓刘,你叫我老刘,我虽然识字不多,但是病例上的几个字,我还认的。” 老人家头脑清醒地很,很健谈。 “哦,什么病?你知道?” “胃癌晚期。”说话语气平淡,仿佛再说感冒了一般。 萧璋头回遇见晚期癌症患者有这么清醒和平静的。 “那这个病,您应该到大医院去开刀动手术啊!” 老刘嘴巴一龇,露出几颗烂牙,说: “小医生,你不要逗我了,这胃癌晚期,都转移了,开刀能活几天?你告诉我。” 萧璋张张嘴,不能回答。 老刘接着说: “开刀活不过三个月,不开刀说不定也能活三个月,挨一刀有什么意思呢!” 萧璋前世见过很多癌症患者,绝大部分都是,听到这消息后,精神崩溃,求生欲望强烈,结果都不好。 想法这么通透的少见。 “那您也要看看啊?找个老中医也行啊!” “哪些都是骗鬼的,糟花钱。我就是有时候晚上疼得睡不着觉,你帮我开点止痛药,晚上好睡点。” “老都老了,也该死了,就是死前少遭点罪,小医生麻烦你……。” 老刘的眼神中透着期望。 他在别的医生那里,都被要求去开刀,去住院治疗,最后到萧璋这位小医生这里碰碰运气。 萧璋感觉这老人家都说道这份上了,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开了止痛药,叮嘱他,不要吃超量。这个药医生开,有风险。 萧璋想了想,说: “这样,我就称呼您老刘了。老刘,我给你办个家庭病床,我们可以送医到家,费用也不算贵……。” 老刘一听,细算了一下费用,觉得还是高,就说: “小医生,谢谢你!现在我还能走动,这十来里的山路,我走一个小时就能到。” 老刘走了,背有点驼。 萧璋明白,老刘这病是没得治了。医生也不是万能的,生命总是有尽头的,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行到最后,一个设备一个设备地坏,有的可以修修,有的就没法修了。 医生也只能做到人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看过很多生死,萧璋很能理解老刘的心情,并且特别赞赏。 之后,每一周老刘都来一次。 转眼到了9月末,快国庆节了。 汪重楼遇到麻烦事情。 国庆节,他要出差去南方,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开始他想着,就把女儿汪南星带着吧,相当于玩一次。 女儿目前是他的头等大事。她处于关键时期,熬过青春期也许就没有事情了。 跟女儿商量,女儿一口就否定了,申明不去沪省,不跟他去开会……。 愁撒汪重楼。 还是护士长细心,看汪主任总是紧锁眉头,嘴巴没事就在叹气,就问怎么回事。 汪主任之前跟她聊过这些糟心事,也没忌讳,就一五一十说了。护士长想了想说: “你家女儿这样的情况,她又不想上课,上课也听不进去,不如休学一段时间,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换个轻松的环境。” “这样也许更好!” 汪重楼听了这话,起初觉得这不靠谱,十六岁的孩子不在学校读书,干什么?但是细细一嚼,觉得很有道理。 在沪省,好学校压力太大,又遇到失去母亲这么大事情,搞到这里来是听说这里环境好,空气好,学校虽然也是重点,比起沪省的差上不少。压力也小多了。 大不了一年不上学,她成绩一直很好,自学能力强,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但是这是人格发展的关键时期,过了这个坎也许就好了。 即便是最后上不了大学,那都是小事,只要精神正常,他养一辈子都没事。 汪重楼抬眼看看护士长,觉得这个女人做事靠谱,如果能帮这个忙,那就太好了。 他满眼期望地看着护士长。 017重任 “萧璋,走,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带我去过你家,今天上你家玩玩。”汪主任带着护士长,在周五下午的时候对正在看书的萧璋说。 萧璋一听,有点懵逼,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看看护士长,有什么提示没有? 护士长对他神秘地笑了笑。 汪主任拿着车钥匙,也不等萧璋反应,就走了。 萧璋赶紧脱下白大褂,把书收拾好,放在常用的背包里,跑到外面。 汪主任已经发动了车子在外面等着了,护士长坐在后排,示意他坐副驾驶。汪主任的车是帕萨特,而且还是自动挡,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好车了。 这条山路是柏油马路,双向两车道,不过辅道也很宽,大概也能同行一辆车,路况一般。 初秋,暑热还没有散去,山区的沟沟坎坎,不时吹来一阵阵凉风,飞驰的轿车,开着车窗,十分舒适。 汪主任车子开得很快,二十公里的山路,花了半小时就到了。萧璋也没有办法通知家里人,屋子估计凌乱,虫子有点多,打扫一下也好啊。 到了家门口,萧璋打开自家老宅的院子门,家里没人。鸡妈妈正带着一批已经长大不少的小鸡在围墙篱笆边上找吃的。只是少了几只,估计给黄大仙拖走了。 小黄狗和狸花猫一看萧璋回来,十分兴奋,扑上去就是亲就是舔,等到看到有陌生人,小黄立即警惕起来,汪汪叫了几声,狸花猫吓得躲起来了。 “不要叫,是客人。”萧璋骂了一句,小黄狗不情愿地呜呜几声,但是仍然很警惕地看着两位陌生来客。 “啪叽。”汪主任一不留神一脚踩到鸡屎上,只好在边上的泥土上擦擦。 萧璋假装没看见,带着两位贵客参观了家里的前后两栋房子。 找出来茶杯,又清洗了一遍,给两人泡上茶。还找来一包阿诗玛,拆开打给汪主任抽。 汪主任抽了两口,就扔了,这烟时间有点长,问问家里情况,房子情况。 “怎么你家不锁门?”护士长有点奇怪地问。 “我们这儿都不锁门,习惯了,这个村子都姓萧。”萧璋有点自豪,这里虽然没有安装监控,但是老祖上传下来的,民风朴素,路不拾遗,夜……也要闭户。 汪主任一听,也连连点头称赞。 过了一会,萧桂枝回来,看见是萧璋带来的两个中年男女,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城里人,汪主任还带个眼镜,像个老师。 听萧璋介绍,原来真是萧璋的老师和卫生院的护士长,不得了,是儿子的贵人,立马变得手足无措了。 赶紧让萧璋陪着,说去做饭去。 汪主任和护士长连忙告辞,说不打扰了,回去还有事。 “吃了饭再走,吃了饭再走……。” 萧桂枝急得额头出汗,心里想着,家里实在是没什么荤菜,几样自家地里的蔬菜招待贵客有点不适合啊,这时候到哪里能割点肉? 好在,汪主任和护士长原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吃饭,开车子回三溪镇去了。 萧桂枝连忙让儿子装点新挖的山芋,还有新晒的缸豆,还有些葛根粉。 就这些了。 萧璋整个过程都莫名其妙的。 前世跟汪主任打交道少,印象中,汪主任一直很傲慢,冷冰冰地,拒人以千里之外,话少或者根本无话。 根本没有这样和蔼可亲的“家访”事件发生。 护士长肯定知道什么,周六去问问。因为国庆节的调休,本周六需要正常上班 不等他去问,第二天傍晚,汪主任就带着一个女孩来了。 跟他讲: “这是我女儿汪南星,国庆节到你家住几天,我要去南方开会……。” “什么……。”萧璋简直无语,怎么回事?有这么不靠谱的父亲吗? 把女儿一个人放在一个才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孩家? 汪主任跟护士长商量这事,按他的想法,到护士长家比较适合,他放心,无奈护士长国庆节有出行计划。 护士长提了一个更好的方案,就是到萧璋家,一来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二来萧璋这个人品行很好,没有不良嗜好,不赌钱不喝酒不抽烟,应该是家风很好。 于是就有了一场“家访”。 最后一个关键节点是,汪主任的女儿汪南星的意见。 汪南星最想一个人待着,最不想回沪省,但是汪主任怎么可能同意呢,最后,勉强同意去萧璋家。 看着女孩,萧璋不禁苦笑,摸摸自己耳朵,心想:怎么就没有问问我的意见吗? 汪南星个子不高,大约到萧璋的下巴,有着沪省特有的白皙皮肤,白的都能看清静脉血管。 齐耳的短发,宽大的校服,表情却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个喜怒哀乐。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着? 但是这里还有很多问题。住在那个房间?洗澡不方便怎么办,蹲坑厕所能不能习惯……。 萧璋在车上这么想着,愁死了,这个不负责的父亲。 到了萧璋家,汪重楼慎重地向萧桂枝道歉,说要去南方出差,麻烦你们家,让女儿汪南星在这里住几天。 萧桂枝愣住了,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但是家里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于是她说: “行倒是行,但是家里条件差,又没有自来水,就怕委屈了你家姑娘……。” 萧璋双手拎着行李更在父女俩后面,听妈妈这么一说,暗暗赞了一句。 汪主任答道:“没事,小孩子就要吃吃苦,这里环境好……,南星,叫阿姨。” “阿姨好!请阿姨放心,我都行。”汪南星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带着一点吴地的腔调,软软儒儒的,甚是好听。 既然人家姑娘不嫌弃,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汪主任带来一些礼品,都是些奶粉什么的滋补品,说是给萧家长辈补补。 汪主任没吃晚饭就走了。 临走还丢下五百块钱,说是给老人家买点补品。 萧璋心想,谁稀罕你那五百块钱……。 萧桂枝将钱给了萧德华,又包了五百块钱的红包给汪南星,这是后话。 萧桂枝从萧璋嘴里也知道了汪南星的事情,失去了母亲,精神不好,非常同情,一时间母爱泛滥。 当晚就把萧璋李玄明赶出了房间,把屋子让给了汪南星。 新被子,新床单,新灯泡(怕房间不够亮,又杀了一遍虫子……。 萧桂枝拿出百倍的热情去做,都是以她的最高标准来的。 李玄明敢怒不敢言,只好跟萧璋到老屋去睡。 第二天是十一国庆节。 汪南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猫罐头,狗罐头,喂给小黄狗和狸花猫吃。 这回两头货彻底“叛变”,整天跟在汪南星后面旋。她还给两头货齐了名字,小黄狗叫点点,狸花猫叫小灰灰。 这家猫家狗的何尝有过名字?从来都是狗就一个称呼:狗子,猫就叫:喵喵。 当萧德华听说那猫狗吃的罐头比肉贵多了,不由得心疼,跟萧璋讲: 造孽哦,人都没吃过,给这两个畜生吃,糟蹋哦……。 也只敢在背后嘀咕嘀咕。 汪南星一整天也不怎么说话,除了撸猫撸狗,跟萧桂枝多讲几句话以外,跟其他人没话。 也没什么表情。 不过,到了第三天,却有点不同。 018萧妈妈 1月3日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到处都没找到汪南星。 大家开始以为她在睡懒觉,萧桂枝去看了,没有,厕所也没有。萧桂枝有点着急,发动两个儿子四处寻找。 在老宅后面院子边上有一块菜地,菜地边上有杏树、桃树、梨树还有桂花树,菜地边上的还有一小片桂竹林。 桂竹比较硬,细而长,可以做钓鱼竿,适合做古代轿子的轿杠,因此又称为轿杠竹。 每天早晨,这片竹林都会有百鸟大会。 汪南星一席白色的长裙,站在竹林里,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竹叶间隙,白云飘动,竹林梢头,好多鸟在鸣叫,呼朋唤友,仿佛在开会。 叽叽喳喳, 布谷布谷, 啾啾, ……。 萧桂枝看着一阵心疼,多么漂亮的姑娘,没了娘,多伤心啊……! 她走过去,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很温柔的说: “南星,走,吃早饭去。” 汪南星并没有走,依然仰着头问: “这是什么鸟在叫?” 于是,萧桂枝侧耳倾听,然后问道: “你是说这些鸟雀的叫声吗?我来告诉你。” “叽叽喳喳的,这是麻雀,有时候黑黢黢一大群,害鸟,吃粮食。” “呀呀的,这是喜鹊,黑白色的,蛮大的,那是好鸟,喜鹊叫,喜事到,那是在欢迎你。”“ “布谷布谷,这是布谷鸟。” “咕咕咕,这是斑鸠。” “噢噢噢噢,这是四声杜鹃。” “啾啾啾啾,这是画眉鸟。” ……。 汪南星小声地说:“小时候,我妈妈曾经送我一只鸟,后来飞走了。叫起来就像那只画眉鸟……。” ……。 好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鸟儿们开始散了。汪南星才随着萧桂枝回家吃早饭,这一顿吃了不少。好像开朗了许多。 平时,汪南星就吃一小口,萧桂枝都着急,这养着养着就廋了,怎么向汪主任交代哦。 于是变着法子搞吃的。 “这是山上的九月黄,野生的,你尝尝。”萧桂枝满头大汗,身上多有枯枝败叶。 汪南星看着萧桂枝一双沾着泥土的手,关节粗大,颜色泛黑,手上还有被割破的新鲜印记,不禁有些感动。 这是专门为她采摘的,她双手接过来,克制了她的洁癖,野果已经扳开露出果肉。 汪南星尝了一口,在满眼期待中,说: “嗯!好吃。”然后快速地吃完,剩下的接着吃。 萧桂枝开心地笑了。 其实也没有多甜。 家里小黄狗和狸花猫,不,应该是点点和小灰灰,就跟左右哼哈二将一样,时常围着汪南星打转。 三人平时在大堂方桌子上学习,两只“叛徒”就围在汪南星脚下,全然无视李玄明和萧璋的存在。 这令李玄明很气愤,更过分的是,家里伙食好了不少,天天有肉有蛋还有鸡鸭什么的,至少两个荤菜。 但是萧桂枝总是让汪南星先吃。 鸡腿什么的都是她吃了。最近,她食欲好了,一餐能吃两个。 妈妈的目光也始终围着汪南星。主要是家里有两个男娃,没个女孩子。萧桂枝一直想有个女孩,无奈计划生育,不让生,这成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汪南星的到来极大地激发了她宠爱女儿的爱心,虽然觉得大城市里的娃,有点娇惯。但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宠爱,开始是小心翼翼的,然后是毫无保留的。 李玄明地位直线下降,这让他不能忍,下午,他就逮了一只四脚蛇,放到汪南星文具盒里。 下午三人在客厅的大桌子上学习,一声高分贝的尖叫,打破了院子的宁静。肖璋看到李玄明一脸坏笑,就知道这家伙干的坏事。 尖叫声变成哭声,连绵不断的哭声……。李玄明终于笑不出来了。萧璋以看热闹心态来哄汪南星,结果,一点效果的没有。 “哇哇……。”哭得伤心到极点。 最后萧桂枝惊动,赶紧跑过来,汪南星一把抱着萧桂枝足足又哭了大半个小时,惊天动地。 李玄明看见萧桂枝来了,脸色变灰了,懊恼不已。准备偷偷溜走,萧桂枝立即喊停,就知道是他干的,接着就是迎来风暴,萧桂枝拿着竹棍子狠狠地教训他。 最后李玄明也哇哇大哭,这好多年都没被打这么惨过。还嘴硬,说不是他干的,萧桂枝打得更狠了。 萧璋在一旁偷偷乐,汪南星看着李玄明的惨像,不由得嘴角上扬,然后拉住了萧桂枝, “萧妈妈别打了,饶了他吧!”说着满含眼泪可怜兮兮望着她。 萧桂枝这才这才停了打。 自此,汪南星在家说一不二,刺头陈玄明躲得远远的。 说来也奇怪,这大哭一场以后,汪南星开朗了许多,讲话也正常了,反应也正常了许多。 原来汪南星正在青春期,妈妈突然去世打击太大。 妈妈去世的时候似乎眼泪哭干了,汪南星怎么也哭不出来,直到今天,痛痛快快地大哭一顿,心里畅快多了。 李玄明挨了一顿大之后,学乖了,见面都绕道走。 汪南星却没有放过李玄明。除了撸猫欺狗,就是踩踩李玄明。 随手翻翻李玄明的英语作业和卷子,发现一大堆错的,就让他过来重做,然后再罚做。李玄明但凡有点反抗,汪南星一扁嘴,作势欲哭,他立马消停,乖乖听话。 英语,搞完了,就是数学物理化学。 汪南星又从中找到了学习碾压的乐趣。 肖璋发现,汪南星智商特别高,学习能力强得不像话。她也就上高一,但对于初中的各门学科都非常精通,理解的透彻。 据她说,高中从来不听,自己学,自己刷题。李玄明学习算好的了,但在汪南星面前,屁都不敢放。 这还不算,汪南星还要指导肖萧璋研究生英语。 萧璋有点奇怪就问: “你英语这么好?从娘胎开始学吗?” 汪南星头都不抬,答道: “你猜对了,人家妈妈播放舒缓的胎教音乐,我家妈妈放英文节目、英文歌曲。” 萧璋看她听的全是英文歌曲,披头士乐队的歌、老鹰乐队的歌……。 汪南星接着说: “我现在英文也不算太好,也就专八。老汪文献资料看不懂都要问我。” 汪南星喊汪重楼直接喊老汪。 ……。 萧璋前世也苦读英语,四级考了很多回算过了,主要是看美剧英剧锻炼的。 但汪南星的英语真让人吃惊,估计欧美医学专业人员交流都无障碍。 萧璋就好奇地问: “为什么英语学得这么好?你打算干什么?有什么用?” “切!这你就不懂了,眼界低了吧!” “这世界科技发展还是以盎撒人主导的,你看诺奖,科技突破都是他们主导。科学体系也是他们建立的,你不学英文读原著文献怎么了解,和参与到其中去?靠翻译?那水平有多高?能表达全貌吗?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不学好怎么行?你现在要了解前沿科技就必须学。更进一步,你研究前段科技,更要学,另外,像你学医,世界医学杂志文献都是英文的。不会行吗?” “这是老汪讲的。所以他从小就让我学英语。” 萧璋有前世的积累,自认为超人一等,处处领先他人一步,但是,那是以前没有见识过夏国顶尖的人才,人家的眼界和想法那真的很高。 不过,学习目的是为了提高我们自己,拿来为我所用,而不能像某些人出去了,反过来对付母国,那真是畜牲都不如了。 “所以,你得抓紧做这张试卷。”汪南星最后说。 019车祸 汪重楼在南方参加一个重要的前沿会议,这是夏国心胸外科协会举办的,他本人还有重要发言。但是他一直心神不宁,觉得女儿在那边能不能过得好?安全倒不担心,女儿武力值很强大。 原本八天的会议,他第六天就忍不住了,搭飞机到沪省,开车八个多小时,到了萧璋家。 他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女儿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迎接他的将是什么?又有点后悔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么原始的环境中。 大不了还是老样子!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搓搓脸,长途驾驶让他有点疲劳。 院子门是敞开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汪重楼缓步走进去,大概是下午四点多钟,老屋空无一人,穿过老屋,来到新屋,只见女儿正在教训一个男孩子,那男孩子长得有点像萧璋,只不过还只是一个少年。 少年被训得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反抗。 一只猫蜷缩在汪南星脚边,一只土狗打着哈欠,看见他都懒得叫了。 汪南星看见爸爸来了,也不惊讶,说: “爸,你先坐,我还要忙会儿。” 就指指边上的竹躺椅,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改少年的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题型我都讲过几遍了,都能错?猪脑子……。” ……。 汪重楼顿时心里松弛下来,躺在了竹躺椅上,听着女儿絮絮叨叨的声音,居然慢慢地睡着了。这一觉,他睡得十分沉,这两年都没有睡过这么沉。 萧璋去哪里了? 萧璋在值班。 一上午累计看了一个吃坏了肚子的,五个感冒的,三个皮肤病,三个皮肤芥痈,一个高血压,还有一个急性胆囊炎,收治入院。 快到中午的时候,总值班急慌急忙的跑来了,喊: “萧医生,带上常用的药品,一起坐救护车去救人,出车祸了。”卫生院也肩负着周边的急救工作,今天是国庆假期,忙不过来,需要门诊值班萧璋出诊。 恰巧门诊轮到汪春花值班,两人配合默契,收拾好就登上救护车,一路警报灯乌拉乌来,开往现场。 本地山路崎岖,路窄,弯道多,视线不好,经常出车祸。 一辆货车越过中线撞上对向大客车,大客车满载4多人,绝大部分乘客只擦破了皮,脑袋肿了的小伤,最严重的是坐在大客车中间的一对母女,受到了正面冲击。 萧璋赶到的时候,一堆惊魂未定的乘客站在路边,胆子大的在客车上在帮忙。司机吓得面色煞白,瘫坐在路边。 萧璋和汪春花拿着急救箱上了客车,发现情况十分不妙。 一位年轻的妇女趴在女孩身上,胸部、腹部被客车上的两根金属制品从前面插入,后面出,贯穿,血流成河,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她依然看着身边的女孩,应该是母女关系。 女孩不过八九岁,正在哭着喊着妈妈,穿过她妈妈的一根钢管,再次插入女孩体内。如果不是母亲用身体抗住了冲击,估计女儿正当其中。 她的妈妈承受了绝大部分的伤害。 “救……。”女人用几不可闻地声音对萧璋说。 看到穿白大褂的萧璋过来,眼睛瞳孔微微收缩,接着,就放大了。 萧璋一看地上的血流量,再看看妇人身上的巨大的贯通伤,右侧肺部被破坏了将近一般,肝脏也正面被穿透……。 颈部脉搏,已无。 没法救,神仙也没法救。 萧璋前世虽然见识多,各种车祸的,惨烈的,但是这是重生后第一次面对,生理上很不适应,恶心想吐,肾上腺素分泌旺盛……。 汪春花几乎要晕倒了。 萧璋深吸一口气,又仔细检查了女孩,发现情况虽然看上去非常严重,整个金属棍从腹部贯穿过去,但是重要的脏器应该没有伤到,只要救援得当,应该有存活的希望。 金属棍大约直径15厘米。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我来帮你……。” “叔叔救救妈妈,赶快救妈妈……,呜呜!” “你妈妈需要休息一会儿,我们要先救你。你要好好配合我们,这是你妈妈刚才对我说的。” “不要……,先救妈妈,呜呜。” “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就没有办法救你妈妈,听话。” 最终,小女孩点点头,虽然眼中泪水还在流,但是努力止住了哭声。 “先给她清理伤口,看看出血量大不大,输液,补充液体,上止血药……。” 萧璋对汪春花护士说,有了指示,汪护士很快也镇定下来,拿出抢救物资进行输液。 萧璋又问在场的人,有没有通知消防队。 听到的答复是:有。 萧璋心里定多了。 这根金属棍插在小女孩腹部,现在不能拔掉,因为棍子还能阻挡血管出血,如果擅自拔掉,就相当于拔掉瓶口朝下的木塞子,短时间造成严重失血,而危及生命。 等消防队来,将金属棍锯断,然后将人送进手术室急救,可以有很大可能保住伤者性命。 在汪护士忙的同时,萧璋紧张地开始检查女孩的各个部位,口腔,躯干、四肢,头部……。 万幸,还是妈妈用并不伟岸的身躯挡住了金属碎片、玻璃残渣的袭击。 当急救药品进入女孩体内的时候,萧璋悄悄松了口气,女孩的妈妈早就没有了呼吸,她的手紧紧攥住座椅,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以至于撞击力使得手骨骨折。 放心去吧!我们一定会救活你的孩子,萧璋抹了一下孩子妈妈那圆睁的眼睛。 孩子强忍着,但是已经焦躁不安了,一会手要摸着金属棍子,试着挪动它。 萧璋一看,急忙制止,这是命根子,碰不得。汪春兰正在用酒精清洗棍子周边的皮肤组织,止血药也发挥了作用,血流变得小多了。 萧璋拿来汪春兰的随身听,还没有等她剔除意见,他就将耳机挂在小女孩耳朵上,然后让她拿着听。 消防队终于来了,都是镇上驻点的,基本都是面熟的,当他们看到这样的残像的时候,惊得说出话来。 仔细观察了会,觉得实在棘手,于是跟萧璋商量着如何下手。 ……。 最后移开了已经死去的母亲,并将金属棍子切断。 小女孩背后突出棍子大约长7公分,为了减少震动,萧璋没有让他们再行切割,而是将急救床打穿一个大洞。 ……。 这么重的伤,卫生院没有条件去救,如果是汪主任在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可惜汪主任出差去了,还没有回来。 总值班交代,送到邻县的县医院,因为路反而好走点,一个小时就能到。 如果送到本县医院,那要四个多小时,风险更大。权衡利弊,还是送往邻县。 总值班跟对方联系好,让萧璋一送到就直接进手术室抢救。 夜间,邻县医院传来好消息,小女孩手术很成功,这让萧璋和汪春花很开心。 020山路十八弯 经过了外出车祸抢救的事情以后,汪春花一颗心已经牢牢地系在萧璋身上了,她觉得这么多大事都是萧璋和她一起去处理,结果很完美,那一定是老天安排的……。 过了几天,她终于忍不住了,趁着萧璋去打饭的时候,拉着他走到僻静之处。 汪春花用激动的语言,滚烫的语句对萧璋进行了大胆的表白。 “萧璋,我,我喜欢你……。” 萧璋冷冷地拒绝了,表示自己要考研,个人大事暂时不考虑。汪春花捂着脸哭着跑了。 萧璋长吐一口气,心里暗暗可惜,前凸后翘的女孩,充满着青春气息。 “但我不是渣男!” 萧璋告诉自己。 第二天,汪主任要萧璋送汪南星去学校,他知道萧璋已经拿到驾照。 萧璋不情愿地说:“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 汪主任眼睛一瞪,说: “老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废话这么多,拿着钥匙,滚!” 萧璋只好接过钥匙,发动汽车,汪南星已经在车里了,听着随身听。她的随身听课高档多了,snoy的。 有这个都是背着一个字条在行走,字条上写着:我有钱。那时候的snoy,如日中天。 萧璋对这种淘汰货不屑一顾,反正现在是买不起,要好几个月工资呢。 “你不高兴?”汪南星突然问,她把鞋脱了,把脚架在副驾驶前面的驾驶台上。 “没有啊!”萧璋赶紧否认,这小妮子咋这么敏感? “真没有?老汪跟你说什么的?”汪收南星继续追问。 “没有啊,老师就说让我将你平安送到。”萧璋心想这丫头敏感,智商高,不好糊弄。 “你坐好,系好安全带。” “干嘛?这样挺好。” 小丫头一身反骨啊。 “反正我跟你讲过了,不听会后悔的。” 萧璋开车弯进一条小路,当然仍然是柏油路,不宽,两辆车交会有点勉强。 这是三溪镇通往邻县的另外一条路,要三个小时,再从邻县到宛陵市一个小时车程。当然,这条路不是昨天发生车祸的那一条路。 三溪镇到本县县城再到宛陵市要六个小时。 这样算就节约了两个小时,抄了近道。 很快,弯道开始多了,45度的,12度的,18度的,最后是36度的。 这条盘山公路是翻越本县最高山脉的一条支道,平时鲜少有人通过。主要是太险要,开车技术不好的要翻车,胆子小的要吓破胆。 汪南星终于坐不住了,但她一点都不害怕,一反对什么事情都淡漠的反应,反而露出兴奋地表情。 她把脚从驾驶台上移下来,系好了安全带,然后一边赞叹弯道的角度都大,一面欣赏到处可见的美景。 “猴子……。”汪南星兴奋地叫了起来。路边确实有几只猴子在看着他们。 “嗯。”萧璋心想也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猴子有什么稀罕的。 正值初秋,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树木的叶子依然含有大量的叶绿素。待到深秋时节,满山红黄相间,那才好看。 萧璋又拐过一个36度的急弯,由于车速没有掉下来,后轮压着路边的石子而过,差一点就掉进排水沟去了。 “耶,不错蛮,萧璋,车技很好啊……。” 汪南星居然表扬了他。 一弯一弯又一弯,总计十一道弯,虽然比不上川藏线,但也够险放了。 “停……。”汪南星叫了一声。 萧璋急忙找地方刹住了车,不妨碍对向车辆看到自己。 汪南星迅速打开车门,下车弯腰就“哇”的一声,吐了。 萧璋心里舒坦了,这小丫头在萧家仗着萧桂枝的宠爱,欺狗撸猫的,“欺压”善良的李玄明。 李玄明,我为你报仇了。 萧璋不动声色,找来汪南星的水杯,并拿出一个手绢递给汪南星。她又在地上蹲着,呕吐了半天,吐光才舒服了。 “你故意的。”汪南星重新坐上车,然后说。 “我是为好,这条路近了2个多小时……。”萧璋面带真诚的微笑。 “不过,没关系,我喜欢这条路”汪南星并没有生气。 “下次,我也要为你好……。” 萧璋心里还有点得意,但是若干时候以后,他终于体会到“为你好的”威力。 翻过山,风景又是不一样。山前是以弯道为主,山后是以缓坡,巨大的石壁为主。 悬崖峭壁,瀑布如白玉带一样挂在上面,间或有猴子在上面跳跃。 汪南星再次将焦点放在这美景上。 ……。 等萧璋再次回到卫生院已经是下午6点了。 将汪南星安全抵达的消息报告给汪主任,当然,绕吐了汪南星的事情自然没说,不能让小汪同学丢面子,是不是。 车钥匙也还给了汪主任。 汪主任点点头,就去打球去了,萧璋哪有力气打球?回宿舍到头就睡。 忙忙碌碌又是一周过去了,这一日,轮到萧璋门诊。 萧璋的转正报告还没有拿到批复,但是不妨碍他正常行医,他逐渐有了自己的病人群体,主要是以漕丝厂女工和镇上小媳妇居多,用后世时髦的话说就是,有粉丝了。 “萧医生,你上次帮人申请的家庭病床办好了,给你。”汪春花目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然后把东西往他桌子上一丢,就走了。 萧璋仔细一看,终于想起来了,那位胃癌晚期的老头好久没来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拉开抽屉,终于找到写的地址的那张纸,当时是为他办理家庭病床的事情留下来的,地点不远,骑车顶多一个小时。 正好,下午偷个懒,请假送过去。 跟总值班报告了这件事情,这也是卫生院的常项工作,县里都有考核,没医生愿意去,难得有人主动要求去,总值班连连点头。 就这样,萧璋下午骑车沿着一条小路向一个小村落。 好不容易找到地址中的村子,向村民打听具体方位,倒有热心的大妈带着过去了。 “老头家就他一个人,子女都出去打工了……,他快死。”大妈说得平淡无味。 院子门是开着的,一株巨大的板栗树上硕果累累,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树下坐着一位老人,正是那位胃癌晚期患者。 “你来了。”老人家开口了,仿佛他们认识很久了,来看他一点也不惊讶。 “你有东西拉在我那儿了,我今天送过来,顺便看看你……。”萧璋还从总值班那里搞到一点小礼品,一盒水果带上。 “萧医生,谢谢你哦,你是遇到最有良心的医生……。” 萧璋被突如其来的表扬搞愣住了。 他看着老人,已经廋得不成样子了,原来微微鼓起的两颊,已经凹陷下去。虽然看惯了生死,但是心里不禁有点难过。 “老刘,你身体怎么?” “要死了哦!”老刘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萧璋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不要难过。我是赚大了,比起我的战友们来讲……。”老刘似乎陷入了回忆,说话声音也低了许多。 “当年一起打鬼子的,强子、国华……,他们二十岁不到就死了,死在战场上,我碰巧活下来了,而且活这么长。” 原来老刘是位抗战的老兵。本县在抗战时期,是与rb鬼子大战的前线阵地,由于山高路险,民风彪悍,本县有好多青年参加打鬼子的队伍。 萧璋不禁好奇,这位老刘故事一定很精彩,但是……。 “老刘……。” “我有子女有后代,虽然他们不争气,可是他们没有……。强子当年身体都壮啊,比我壮多了,用刀砍了三个鬼子,可是人家火力强,最后被机枪扫到了……。” “国华比我还小,打仗比我勇敢多了,抱着炸药包干掉了鬼子的坦克……。” “兄弟们,让你们久等了……。” ……。 大妈在屋里忙了一通,然后拉着萧璋出门了。 “他老婆死的早,几个孩子都在外面,让他去医院,他死活不愿意。他们家里的人就委托我照顾,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萧璋不禁黯然。 回到单位,却见有个人满脸焦急,说等了他很久了。 021调动 原来是同学曹天冬。 他已经从农技部门出来,当了警察,前段时间还出去培训了几个月,因此,虽同在一个镇子工作,却有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萧璋情绪有些低落,勉强笑笑说: “培训结束回来了?” “等你半天了,你这上班不好好上,跑哪里去了?”没等萧璋回答,曹天冬接着说: “走走走,有好事找你……。” 萧璋有点莫名其妙的,问: “什么好事?”曹天冬农技站的工作太清闲,人长得帅,“邓驴潘小闲”占了几样,不免有点不务正业,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当了警察。 “走走走,去了就知道了。”不由分说,曹天冬拉着萧璋就走。 来到镇上一个饭店,进了包厢,发现有个熟人在里面,萧璋一愣,也没有打招呼,不动声色坐了下来。 什么好事!狗屁。萧璋心中暗骂曹天冬。 那人见他进来,没有站起来迎接他,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喝茶抽烟。 李青峰最近过得很不开心。 陈怀夕始终对他拒之千里之外,虽然他对外宣称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但实际上,陈怀夕对他不假辞色,没过好脸色,手都没拉到。 身为县医院院长的儿子,医学院的高材生,长得又是风流倜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小姑娘小媳妇,但是陈怀夕就是对他所有优点都自动忽略。 这让李青峰很不服气。 最近又听说陈怀夕跟一个山沟沟里的中专生医生联系比较多,他一打听,就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了。 原来这个人把他的师傅抢走了。这个师傅是他的父亲李院长安排的,是震旦医学院的教授。 他父亲打听到汪教授在震旦不是一般的教授,具体怎么不一般,对方也没有说清楚,他也没有多问。 就琢磨着,让李青峰去考汪教授的研究生,后面发展就会平步青云了。 但是事与愿违,汪教授这个人油盐不进,虽然有熟人作为中间人,但是依然被打脸拒绝了。 夺妻夺师之恨!怎么能忍? 李青峰听说这个家伙还没有转正,转正报告在卫生局,就让人找个理由暂停办理。 其实这转正报告就是一个形式,决定权在基层,县卫生局从来就没有批驳过。但李院长在本县医疗界混了三十年,根深蒂固,一个电话就能让这种事情变成可能。 然后,李青峰谋划着“先礼后兵”,毕竟是现代社会,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要斗争层次那么低。 于是就找到萧璋同学安排见面。 两人见面都不说,眼睛盯着对方。 曹天冬也是吃惊不小,本县李院长的儿子李青峰是本县的风云人物,跟他没有什么交集,这次主动来找他,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又听对方说要有好事来找萧璋,就积极奔走,虽知道两方见面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他主动打起圆场来。 “萧璋,这是本县县医院李院长的儿子,我们上次吃饭见过……。”其实那不叫见过,是他们见过李青峰,但李青峰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李公子说今天有好事找你,我们好久没聚了,今天正是好机会……。” “你出去,我跟萧璋有几句话要讲。”李青峰一点不给面子,不等曹天冬说完,就反客为主下了逐客令。 曹天冬脸色一变,望了望萧璋。 萧璋点点头,没必要让曹天冬参与进来。 “那我去点菜……。”曹天冬勉强笑着出了包间。 李青峰抽着华子,吐着烟圈,手里玩着zipo打火机。 萧璋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有绝色美女,欣赏的津津有味。 他才不怕李青峰,不过是个小县城绅士家的子弟,以自己前世的生活经验看,不过是一个纨绔而已,如果这都成了他的拦路虎,他还考什么研?去什么大城市大医院混? 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装,继续装,看谁有耐心。 抽完一根香烟,李青峰将烟屁股死死地摁在烟灰缸,仿佛这一烟屁股就是面前的萧璋。 他用很奇怪的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同龄人。 李青峰承认,这家伙比他还帅,但是有什么用呢? 拼文凭,他是雁池医学院高材生,萧璋只不过是个小中专生。 拼爹,他父亲是县医院院长,萧璋家只不过是个赤脚医生。 拼钱,他家产百万,萧璋家一贫如洗。 拼家世……。 萧璋拼什么都拼不过他! “我就想不通,汪主任是眼瞎了,还是怎么了?陈怀夕眼也瞎?”李青峰小声嘀咕着。 他喝了口茶水,然后对萧璋说: “萧医生,听说你最近提出的转正申请没通过?是怎么回事?” 萧璋一听,知道这家伙使坏水。不让他转正?卫生局是他家开的? “哦,你爸爸当局长了?” 李青峰一愣,这煞笔不知道?局长算个毛,我爸就是不想当,相当早当了。夏虫不可语冰。 “现在有桩好事给你,让你进县医院,而且立即转正” 李青峰自认为宽宏大量了,大学生、大专生都拼命挤破头要进县医院,你一个小小的中专生进县城,而且进县医院,那是多么大的机遇? 只要脑袋没有被挤扁,就应该跪下来感谢他。 李青峰脸上露出笑容,意思是说,快,快,快痛哭流涕谢谢我。然后进了县医院,哼哼,那就由不得你了,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果然,萧璋脸上大喜,问道: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 李青峰一看萧璋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而已,害他跑了6个多小时的山路,亲自来了一趟,准备了好多手段还没用上。 “不过,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萧璋小心翼翼笑着问。 “说。”李青峰突然很烦躁,都懒得理他。 “我要当县医院院长。” “什么……?” 李青峰顿时脸色玄青,从座位上蹦起来。 “你,你,你耍我?!”伸手指着萧璋,叫嚷道。 “是啊!我就是在耍你啊!”萧璋收敛起笑容,点点头。 “看来你没有笨死,还有药可以救。” “我靠,好你个萧璋,给你脸不要脸,是吧!”李青峰手指着萧璋气得发抖。 萧璋身体往后仰了仰,让自己更舒服,然后喝了口茶,缓缓道: “也可以商量,副院长也行。” “cnm……。”这回,李青峰已经出在暴走边缘了。 他强忍住怒火,牙齿都要咬碎了,没有上去打人。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气冲冲地走出了包厢。 022第一次交锋 曹天冬点完菜,回到包厢一看,李青峰不在,非常奇怪,就问正在喝茶的萧璋。 “人呢?李青峰呢?” 萧璋淡淡地道:“走了,人家有事走了。” 曹天冬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道: “这家伙真没有礼貌,是他找我来约你的……。” “别提他,别扫兴,我们哥们正好聚聚,聊聊你当警察的事情……。”萧璋心想来都来了,菜都点了,不能浪费。 吃饱了再说。 两人喝了两瓶啤酒,边吃边聊。 原来曹天冬看着在农技站尽与猪、牛、羊和稻子打交道,哪有那时候在学校的时候,天天跟师妹打交道来的有趣? 恰恰,镇上书记的女儿看中了他。然后书记就找他谈话,给他指一条路,跟他女儿结婚,后面他来安排。 曹天冬回去考虑了一天一夜,答应了书记的要求。 跟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正式分手,然后和书记女儿交往,书记果然实现许诺,第一步,他原来在农技站是事业编制,让他进公安,变成公务员身份。 这一步已经完成,后面只要不犯大错,光明大道正等着他。 萧璋其实知道这家伙的操作,只不过没有想到他做事这么“果决”,书记家的女儿可以说是个丑女,在家很跋扈。 原来的女朋友很温柔很大度,容忍曹天冬勾三搭四。 曹天冬是坏人吗?如果萧璋在二十岁的时候,他会说,这家伙为了前途,一脚踢开了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另攀高枝去了,陈世美!坏人! 但是,萧璋现在二十岁的身体,四十岁的阅历,认识又进了一层。人不只有好坏黑白两种,中间还有过渡,还有灰的。 只能说曹天冬太早成熟,太早知晓社会的规则,得到很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 在同学心目中,这件事情像个标签,永远贴在曹天冬身上,即使他后来当了局长书记,也要背负。 喝了点小酒,走出饭店,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镇子很热闹,有电影院,门口有很多小商小贩,正在卖瓜子花生什么的小零食,电影海报上写着《大话西游》,主演周星驰,边上还有一张更大的海报《英雄本色》主演周润发。 那时候,《大话西游》才上市,大陆的人一时还接受不了周星驰的那种幽默。 而发哥的《英雄本色》火遍大江南北。 若干年后,互联网崛起,《大话西游》那首“onlyyou”才慢慢火起来,而《英雄本色》再无人提及。 1995年左右,夏国正在经历下岗潮,纺织厂、漕丝厂、食品厂、印刷厂、商场等等中小企业,一般国企生产轻工业产品的,都被民办企业乡企业挤倒了,大批工人下岗,有的去打工,有的去创业。 摆地摊就是出路之一。 边上的录像厅海报更是惊人,《三个女人xx的故事》,照片上的女人衣着暴露……。 录像厅对外的音响声音大的惊人。 ……。 “走,看录像去,我认识老板,有好片子……。”曹天冬贱笑着,神秘地对他说,二十来岁,火力正旺的时候,哪个男子不好奇? “不去,我晚上有事。” 萧璋说完,跟曹天冬分手,回医院宿舍去了。 回到宿舍,萧璋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复盘一下今天的事情。 虽然在言语上轻视李青峰,但是战略上绝对不能轻敌,毕竟现在自己太过弱小,经不起折腾。 显然,李青峰盯上他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想猥琐发育,低调发展起来,显然已经不可能。 显然对方已经动用了人脉,对自己见习报告动了手脚,如果自己不能转正,从合法合规上就会有问题。 自己起码还要在这里待上2-3年,这个问题不解决,始终是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那儿。这是战术层面。 战略上,李青峰父子已经是自己的大敌,没有回旋的余地,或许对方还没有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但是萧璋一定要把他们放在首要位置。 最大目标:把两个都搞掉,目前不可能。且不说对手的强大,李院长扎根县医院二三十年,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孩,挥舞着一根针,扎疼就不错了。 次要目标:废掉李院长。萧璋前世多少了解一点,其实这个李院长简直把县医院当成自己的后宫。 几年后,一位护士在医院办公楼自杀,流下血泪遗书,控诉李院长罪行,致使李院长黯然下台。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这个点可以再考虑一番,说不定有契机。 最小目标:废掉李青峰。这个难度倒是小多了,李青峰这个人聪明也聪明,非常刚愎自负,听不进人劝,好色,孤傲瞧不起人。 怎么办,需要好好琢磨。 萧璋又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筹码,目前最大的筹码就是老师汪重楼主任。 自己虽然是个重生人,拥有前世的经验,但是目前还很弱小,抱大腿不丢人! 自己已经是老师的人了,呸,不要乱想。自己已经算是老师门下弟子了,对付我萧璋,就是对老师大大的不敬,就是对付震旦医学院教授、梅花医院心胸外科主任汪重楼。 这还了得! 告诉他是为老师好,防止小人暗算。 嗯,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萧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萧璋特意到卫生院办公室问问自己转正的事情。工作人员笑着说,这就是个流程,肯定卫生局领导忙,没时间上会,我去催催,放心放心! 萧璋一听,果然没有批下来,按说到九月份底,就满一年见习期了,可以转正。 医院早在9月份就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到了中旬还没有批复?肯定是有问题了。 回到病房医生办公室,写病例。 此后,萧璋没有再多想这件事情,因为他又在忙另外一件事情——在县城开药房。 这是萧璋规划许久的赚钱大计。 太白县城位于宛陵山脉,属于河西省宛陵市管辖,宛陵市下辖八县一市,别看县很多,基本都在大山里面,没什么人口。 战乱年代,这里是躲避灾难的天堂。在荒年,这里的人靠山吃山基本没饿死人,因此有李甘草跑来就食。 9年代,汽车还没有普及,旅游还没有兴起,这里只能很少的工业和农副产品加工过日子,很清苦。只能有一个字形容:穷! 太白县城也就十几万人口。 萧璋做生意,就从这样一个地方开始了。 再跟父母商量着开店用钱的事情,再去县城落实地点……。 一桩桩一件件,十分繁杂。 这周来找汪主任开刀的更多了,手术已经安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这还不算双休日安排到县、市医院飞刀的。 虽然手术排得很满,但实际上汪主任在这里的任务比在梅花医院轻松太多,现在他有时间抽抽烟,跟护士长说说话,看看带来的最新国际文献。 今天上午查完房,汪主任明显感觉到,萧璋做事有点心不在焉,状态不对。 于是,就把他提溜过来,绷着脸问: “萧璋,什么情况?你看你29床病程怎么写的?” 023正式弟子 29床病程记载:“今天,我跟汪主任查房。走进病房,主任站在病床左边,我站在右边。主任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 住院师们纷纷过来围观,看了病程都忍不住笑了,汪主任怒了。 29床病程记载:“今天,我跟汪主任查房。走进病房,主任站在病床左边,我站在右边。主任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 住院师们纷纷过来围观,看了病程都忍不住笑了,汪主任怒了。 “萧璋,你当是小学记日记啊?你今天怎么回事?” 萧璋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汪主任觉察到了,又骂了几句,责令他整改,就出去吸烟了。萧璋自然也一起出来了。 “怎么回事?”汪主任还是主动问了。 萧璋说:“我见习转正的报告卡在卫生局,另外我准备在县城开家药房,现在正在跑。” 然后又把李青峰来,向他开条件: “调到县城去……。”云云。 汪主任目无表情地听着,然后说: “那不是好事吗?你到县医院多好!以后药房开起来又能照顾药房,转正的事情又解决了。” 萧璋立刻委屈地说:“老师,您还不明白我吗?我身为您的弟子,您在哪里我就在那里!老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话虽然说得有点绕,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明白,意思是:我跟定你了。 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汪主任心下点了赞,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至于开药房的事情不关他的事,就不多管了,于是道: “什么你是我的弟子?我承认过了吗?你有没有打着我的招牌在外面乱搞?怎么就惹了李青峰了?” “没有啊!我一向低调,天天看书,写病例,还要忙开药房的事情,哪有时间出去浪。”萧璋连声叫屈。 这一点,汪主任倒是认可,萧璋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学习,绝少有其他娱乐活动,最近忙个开药房,有点分神。追他的小姑娘不少,但恋爱都没谈。 按照汪主任的想法,学医就专心学医,开药房不是什么正经事情,还耽误时间,容易分神,最终影响萧璋的成长。 最好是恋爱都不要谈,找个人结婚就行,太浪费时间。 “知道就好。以后在外面不准打我的旗号!” “听到了。”萧璋的声音很低,头也弯下来了。 “安心学习,空余时间多看书,其他事情你不要烦了。”汪主任接着道,临走补一句。 “不过,在李青峰面前,你可以说是我弟子……。” 萧璋惊喜地抬起头,望着汪主任远去的背影,很高大,心中大喜。 自己离大树越来越近了。 按照老师的说法,萧璋就再也没有管那些事了。 十月份,自考报名,十一月份自考考试,萧璋4门课一次性通过,现在还剩下3门,明年四月的考试过,肯定没问题,再到6月份拿到大专毕业证。 还要有两年工作经验,要到1998年才能参加研究生考试。 真漫长啊。 这段时间,萧璋还花了将近两个月,办了一件大事。 11月8日,健康百姓大药房正式开业。 地点选的是离县医院不远的地方,房租虽然不便宜,但是病人多。 开办的最大难题是钱,萧璋自己只有两千块,距离五万块就差四万八千块。 结果,从父母那里借了三万块,这算是家底都掏出来了。爷爷萧德华赞助五千块,他还有个儿子,就是萧璋的舅舅没有结婚,这算是尽力了。 还差一万三,最终找信用社借贷出来。 为此,李甘草都紧张的不得了。这辈子第一次从银行借钱,还找了关系,万一搞砸了,这怎么还得了。 萧璋知道,药店这门生意还没有开始兴起,医疗消费市场只会越来越大。 1997年,国家开始医保改革,以前是单位自己承担医疗费。以后是国家统筹,百姓的医疗服务需求潜在需求逐渐被挖掘出来,市场繁荣可期,肯定不会亏。 钱有了,还要解决人的问题。 家里萧德华岁数大了,父亲还有个诊所,妈妈操持家务,还要照应上初三的弟弟,实在是抽不来人。 县城还有个亲戚,就是小姑。李甘草排行老三,兄弟两人,姐妹两人,大哥大姐在老家,早就成家立业。 小妹老四也来投奔三哥,后来嫁给了县里酒厂的一位光棍,成为城里人。 酒厂生意不好,早就倒了,小姑父自己在外面打零工,小姑照顾家庭,今年女儿才上三年级。 萧璋就去了一趟县城,做了小姑和姑父的思想工作。让小姑照应店面,给工资。当然,再请一个小年轻,作为培养对象。 小姑姑父一商量,答应了,一来是亲侄子,二来离家不远,可以照顾家庭,不影响。至于钱不钱,倒是没有特别在意。 小姑听讲这个店面还贷款的,更是为萧璋捏一把汗。这要是亏了,该怎么搞? 萧璋后来又跑了几趟县城,把店面定下里,简单画了个草图,剩下的就让小姑夫妻操持。期间,父亲李甘草也来帮衬了几天。 刷白简单装修,请木匠打的玻璃柜子,贴几张药品宣传画,房间顶再拉几趟彩旗……总之一切从简。 萧璋和李甘草跑工商税务药监等部门办理各项证照,并商量着,批量进一些药品。 万事俱备,终于在11月初正式开业。 开业很简单,领导没有请,宴席没有摆,炸了炮竹,就算开门大吉。 这是健康百姓大药房。 当然,这事萧璋前后忙了近两个月,总算顺利办下来,每一次进展都跟老黄、汪主任“汇报”。 开业的时候都包了大红包,萧璋都“笑纳”,并说以后请吃饭。 周四,手术日。 萧璋随着汪主任进了手术室,第一个病人就出现问题。 “早上吃了没有?”麻醉医生问。 病人是位六十多岁的阿姨,外地人,不知道怎么就找到这里,要汪主任给他开刀。她得了胆结石,需要手术治疗,平时头脑清醒的很。 “没吃,昨晚医生交代的,不能吃。”阿姨说话很有条理,但是下面就让人震惊了。 麻醉医生继续问:“没喝水吧?” 阿姨答道:“没喝水。” 麻醉医生心里一松,这就没有问题了。 阿姨想了想,又说:“喝了一大杯奶粉……。” 麻醉医生气得都要吐血。 “不是交代了,不让喝水吗!” 阿姨语气很坚定,道: “牛奶是牛奶,水是水,这是两样东西。” ……。 这位阿姨当即就被推出手术室,只能再住一个星期的院,等下周四再开刀了。 萧璋后来才知道,是病人家属劝她喝的,说要加强营养。 家属还一再追问,不就喝了点牛奶吗?怎么就不能手术了?是给胆囊动手术,又不是给肠胃做手术。 这家属好像似懂非懂,说得好有道理似的。 萧璋只好跟他耐心解释,手术麻醉,会引起患者呕吐,呕吐物一旦被误吸入肺部,会引起肺部栓塞,那是会死人的。 家属被后果震惊了,手术前喝个牛奶也会死。 周五,忙了一个早上,下午好不容易挤出一点时间来看书,不料被两个人“打扰”了。 曹天冬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萧璋看了,愣住了,又有点惊喜。 是陈怀夕。 她依然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儿,虽然穿着便装,也是笔直,双脚收拢,昂首挺胸,亭亭玉立。 “怎么,不欢迎?”陈怀夕微笑地问。 “欢呼都来不及。”萧璋赶紧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有事吗?” 曹天冬心想,这陈怀夕不是被李青峰再追求吗?怎么好像跟萧璋很熟的样子,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陈怀夕反问道:“没事就不能来啊?” 这又是一道要命问题。 萧璋赶紧道:“难怪今早门前喜鹊在叽叽喳喳叫呢,走,我们找地方坐坐。” 跟护士长请个假,汪主任已经走了。 原来陈怀夕和同事来三溪镇是来调查一位嫌疑人的,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正好是曹天冬接待陪同,事情忙完了,就闲聊几句。 两人之前只在酒桌上见过一次面,也不是太熟,最后就聊到萧璋也在这里,不如不走了,晚上聚聚。 晚上在镇上酒店开个房间,住一晚,反正这趟路远,她也算是出差。 陈怀夕本来还想拒绝,听曹天冬说萧璋也在,心动了。另一位同事周末要回家,所以就直接走了。 曹天冬之所以这么主动邀请陈怀夕,不仅仅因为陈怀夕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大美女,一个在刑警队的大美女,而且她的父亲更是系统内的高级官员,背景很深。 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一次亲近的机会,绞尽脑汁也要想办法把关系拉进一点。 所以,不惜让萧璋出卖“色相”,谁知道果然有问题。 于是,换上便装,来找萧璋。 三人又来到饭店,这个饭店叫自强饭店,应该是镇子最大的饭店,夫妻店,老板娘经营,老板亲自掌厨。 包厢里,曹天冬去点菜了,只有陈怀夕与萧璋两人相对而坐,两人偶尔目光相遇,各自又躲开了。 还是萧璋打破了平静,问道: “事情办好了?” 陈怀夕是追踪一伙抢劫犯而来的。本地山高路险,民风彪悍,解放前,土匪有好几窝,解放后,全被灭了。 但是8年代末,9年代初又出现了一批拦路抢劫的,经常拦截车辆抢劫。 1994年开始,公安开始展开行动,集中打击这些犯罪,抓了不少,但最狡猾的一批,也是最凶残的一批人,总是在关键时刻逃脱了。 但这些属于公安内部的机密,不能给外人透露。 “办好了。打算回去的,但是曹天冬非常热情,非要留下来,还把你搬出来……。” 陈怀夕说这话的时候,还盯着他望了一会儿。 可惜萧璋没有体会出这里的意思。 陈怀夕其实有满肚子话要跟萧璋说。 但是,曹天冬点完菜,也进来了,然后开始展现他幽默风趣的一面。 从乡下奇闻到县领导秘闻。席间,就剩下他一个人侃侃而谈,而萧璋和陈怀夕只是微笑着听着。偶尔目光交集在一起,又迅速地躲开了。 曹天冬和萧璋喝点啤酒,而陈怀夕喝了一罐健力宝。 曹天冬不知不觉喝了三瓶啤酒,今天面对陈怀夕,他有点兴奋。 “……那个小贼想跑,被我从背后一个飞身,铲倒在地……。” 到了晚上7点半,陈怀夕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打打断了曹天冬的谈话。 曹天冬突然对萧璋说: “我听说你转正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落实?” 024路是人走的 曹天冬提到,萧璋转正的事情。 萧璋一愣,这个时候提这个适合吗,但他立即叹了口气,道: “是哦!你怎么知道的?” 陈怀夕也听愣住了,她看到听到的,萧璋虽然有点“花心”,但是医术上甚至超过许多老医生,怎么转正都出问题呢? 她本来都懒洋洋地,打哈欠,都要走了,现在却挺了挺身姿,竖起耳朵听。 曹天冬笑了笑,说: “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疯了,说你在见习期没有遵守有问题,转正在卫生局没有批准……。” 萧璋说:“我那是救人,事情是这样的……。”他把来台风那一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果我不为那个少年患者动手术,那么这个孩子第二天极大可能会死。” 陈怀夕忍不住道:“这么清清楚楚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见习期的问题了?” 萧璋苦笑了一阵,说: “关键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谁?”陈怀夕和曹天冬异口同声的地问。 萧璋说:“是县医院李院长的儿子李青峰。” “李青峰?”曹天冬有点奇怪。上次,李青峰来,不是说要帮萧璋调到县医院去吗?还以为他们关系很特别呢。 看来是有点“特别” 而陈怀夕却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啊,萧璋怎么会得罪了李青峰?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陈怀夕有点心虚。 李青峰与陈怀夕高中同届,上大学在不同城市,没有什么交集。回到本县工作,同学聚会上就认的了。 李青峰就开始追求陈怀夕,在别人眼里李青峰帅气逼人,年少多金,又是医生,简直就是天生绝配。但是陈怀夕就是瞧着他别扭,认为他有股浮躁不实之气,因此一口就回绝了,没有一点余地。 但是李青峰在各方面都顺风顺水,特别在结交女朋友方面,从来就没有这么快失败过,认为陈怀夕是不好意思,是女人的欲迎还拒。就加大了攻势,结果屡次被陈怀夕当众打脸。 弄得李青峰很没有面子。 陈怀夕自认为和萧璋的关系不远不近,男女朋友未满,又超出一般朋友的关系。 但是,萧璋这家伙不主动呢?!真不像个男人! 陈怀夕浮想联翩。 却听萧璋道: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医院来了一位震旦医学院的教授、梅花医院的主任来支援,最近,看我资质还可以,就多教了我一点东西,把我当弟子来带,谁知道就得罪了李青峰。” 跟汪主任谈过心后,转正的事情萧璋就没有关心了,老师说的。过了一个多月了,确实没有解决,但萧璋一点也不急。 这件事情闹大了也好。 曹天冬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上次,他要帮你调到县医院去,是没安好心啊!我说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萧璋道:“是的,他调我去县医院,我相信他有这个本事,但是进了他老子的地盘,那不是想怎么整我就这么整,我怎么会上这个当。” 陈怀夕点点头,心想萧璋你还不傻。估计萧璋不知道,也有我的原因,李青峰放出风,哪个跟我走得近就不放过他。 “这个人是我们高中同届,人长得帅……不丑,就是心术不正。” 曹天冬面带忧虑道:“那你怎么办?李院长在本县不讲只手遮天,但在卫生系统那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分管县长、卫生局长都要给面子的。你一个乡镇卫生院的见习医生,祖辈都在地里刨食的,怎么能斗得过他?” “我家有个亲戚在卫生局,我来帮你问问……。” 萧璋心想,这曹天冬虽然作风有点“陈世美”,但是对他倒是真心的。 “谢谢你兄弟,不用的。这个我一点都不怕,我萧璋行得正走得方,根本不怕这些小人。” 陈怀夕听了,觉得萧璋真的很不错,凤目一瞪说: “萧璋,你不要着急,这事就像你讲得,你做的对,就不怕,他们要是再这样,就去县里告他们。” 曹天冬一听,就觉得陈怀夕社会经验不足,太单纯。这都说了人家父子在本县有大影响力,你告得通吗? 萧璋连忙摆摆手,说: “惹不起,还躲不起?我准备考走,离他们远点。”又道: “今天好不容易聚一聚,别扫兴,这个话题不聊了,来来来喝酒。” 曹天冬却说:“萧璋,你要小心哦!”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净。 他觉得萧璋肯定不是李家父子对手,前程堪忧。 陈怀夕打了哈欠,说: “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 曹天冬楞了会儿,一看时间才8点多钟。 萧璋连忙说: “哟,那是真累了,今天辛苦,我送你回酒店休息。”说完两人站起来,就要走。 “主食还没有上呢,急什么?”曹天冬有点奇怪。 “真累了。”陈怀夕又打了个哈欠。 “谢谢你的招待,萧璋送我就行了……。” 萧璋连忙说: “我去就行,曹天冬你吃点主食。” 说完,两人走了。 曹天冬生气了,把筷子一甩,骂道: “不要脸,白吃白喝,还把美女拉走,亏得我还替你担心……。” 萧璋和陈怀夕自然没有听到曹天冬在背后说什么。 陈怀夕是想单独找萧璋说话,有好多话要说。 “转正的事情,和我有一定关系,不过我不认识卫生局的人,我可以回去问问。” 萧璋奇怪道:“我转正怎么和你有关系?” 陈怀夕脸红了红,却一时不知道这事情怎么说。幸好天色昏暗,也没有被发现。 萧璋望着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陈怀夕说清楚。 陈怀夕却说另外一件事情了。 “葛丽萍到培训中心去了,已经是正式工了。”说着这事的时候,陈怀夕很落寞的样子。 “那看来我们是帮上忙了……。”萧璋说。 陈怀夕气愤道:“帮什么忙?帮倒忙!就应该把那个姓沈的抓起来,判刑。” 萧璋:“……。” “我真后悔,当时就不应该信你的话……。” ……。 看来陈怀夕对这件事情真的耿耿于怀,跟她坚持的信仰相违背,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做交易呢! 萧璋之前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是陈怀夕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挺能说的吗?”陈怀夕发泄郁闷半天,见萧璋没声音,就气势汹汹地问。 “嗯,不知道该说什么。”萧璋无奈的说。 “你没话说了,是我说的对吧!”其实陈怀夕是有点蛮不讲理的味道,但这种蛮不讲理透着一种亲近的味道。只有那种很亲近关系,才有的那种。 萧璋没体会到。葛丽萍的事情,说到底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选择的路,自己走。 陈怀夕早就想跟萧璋吵一嘴了,大意是,就怪你,当时听我的,把姓沈的抓起来,就痛快了。 但是,为了她的发小,她又不能这么做。原因萧璋解释的很清楚,陈怀夕也明白。 但是憋屈,就只能冲着萧璋来。 陈怀夕宣泄完,总算舒畅了许多。 两人在小镇的街道上散步,越走越远。 天上繁星点点。 025礼盒 第二天,周六。 萧璋今天不能回家,他答应带陈怀夕在三溪镇周边玩玩。 昨晚两人散步散到快11点,才各自回去,早上约好了,到萧璋卫生院吃早饭。 萧璋说是卫生院的早饭很有特色很干净,陈怀夕嗤之以鼻,知道这个他就是个抠门精。 不过陈怀夕还是来了,食堂早餐很丰富,包子、稀饭、面条、油条……。 陈怀夕要了一份牛肉面,加荷包蛋,看到萧璋有点肉疼的样子,吃得很开心。 萧璋要了一份素面,五香蛋,外加兰花干子2块。 陈怀夕昨晚想通了,还是要把跟李青峰的事情向萧璋交代清楚,免得他“误解” 吃完饭,陈怀夕说: “萧璋,之前,李青峰……。” 这时候医院总值班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大声喊:“前面来了一批急诊,所有人去帮忙!” 看到萧璋也在,就说:“萧璋也来帮忙,女朋友先放一放。” 萧璋有点尴尬,说: “不是的……。” 陈怀夕笑笑不语,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然后,愉快地说:“去吧,去吧,我等你。”乖巧地不像话,她心想这个医院领导看上去很不错,很有眼光。 萧璋把宿舍钥匙丢给陈怀夕,自己急忙跑到前面急诊帮忙。是一次小车祸引发的,破皮出血外伤的多,严重的几乎没有。 陈怀夕到了萧璋宿舍,看里面不太乱,床铺上整整齐齐,闻上去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最乱的是书桌,摆满了书,全是医学类的,有教材,有考研的。医学类的教材本来就厚,外科学有八百多页,科目又多,因此堆得满满的。 桌子中间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写满了字,飘逸的行书,手绘的人体组织图,各种逻辑图。 还有一本笔记上写着:为什么xx症状要给药到最大剂量,经汪主任解释顿时茅塞顿开,原理是……。 肝部手术要点:1……;2……。 ……。 全是总结和体会。 陈怀夕心想,难怪没时间干别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了!真是个上进的家伙。 越发觉得满意。 陈怀夕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坐在椅子上找一本书随便翻翻。 过了两个多小时,萧璋总算回来了。 两人再次出发,来到医院前面的广场,还没有坐上陈怀夕的车,就看见一辆宝马从外面速度极快地开进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两人身边。 驾驶座门开了,下来一位极为精致的女人。像一个熟透了的桃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看见帅哥美女正准备离去,急忙喊住,问道: “帅哥,你知道萧璋医生在哪里吗?” 陈怀夕侧目一看,哼,帅哥?!女“妖精”,找萧璋? 萧璋一愣,这人是谁,我不认识啊!找我干嘛。 “我就是。” 美女一看,大喜,果然是位帅哥,只是,可惜了……。 “哎呀,这么巧啊!我受汪主任委托,给你带了一份东西……。”她打开后备箱,然后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了萧璋。 萧璋接过,闻到一股香水味道,眉头一皱,问道: “这是什么?” 美女展颜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很妩媚地道: “我哪里知道啊?萧医生,请你签收一下。” “还要签收?” “是啊!你不签收,那以后万一有什么事,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来,这里签字。” 萧璋有点怀疑,香水的气息不仅没有让他沉醉,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大脑迅速思考起来。 汪主任为什么派这个人来? 是什么东西? ……。 “里面是什么东西?”萧璋没有接笔,反而问她。 “哎呀,帅哥,我哪里知道啊!你不签,我会挨骂的……。”女人变得可怜兮兮的。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戏精,陈怀夕皱着眉毛,看着她表演,一会可爱,一会儿可怜。 女人看萧璋,根本没有签字的意思,边上还有位女的,不好再使手段,立即转了话锋,道: “算我倒霉,你不签算了,东西拿好。”把东西往萧璋手上一塞,转身就上了宝马,发动掉头一气呵成,冒着黑烟就出了卫生院大门。 留下萧璋、陈怀夕两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手上礼物,空气中还没有散去的香水味道,真以为是没有发生过。 “什么东西?”陈怀夕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萧璋把东西放在陈怀夕汽车引擎盖上,打开袋子一看,是一盒红色的礼品茶叶礼盒,上面写着:黄山毛峰。 盒子密封的严严实实。 两人对视了一下,萧璋说: “这有点奇怪……。老师怎么会送我东西?” 陈怀夕心想,这“妖精”一看就不是好人,送东西给萧璋?怕不是她自己送的? “你们应该不认识吧?” 陈怀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其实刚才的形势很明确,那女人和萧璋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不认识。我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闲工夫!”萧璋解释道。 陈怀夕心里开心,侦探之心开始发挥作用。 “这女人打扮不像卫生系统的人,她怎么会认识汪主任?而且更汪主任很熟?” 萧璋想到一种职业,跟医生关系很密切,……“药代”? 医药代表是负责相关药品的推广工作的人员,有些负责医院,客户为医生,有些负责药店,客户为经销商。需要很强的沟通协调能力。简称:药代。 但汪主任在这里几个月,也没有见过一个“药代”上门啊!而且这时候正值自己处于被人打压关心的阶段,再小心十分也不为过。 “要不,打个电话向你老师确认一下?要是真的,就收下,不是真的就再说。”陈怀夕建议。 萧璋想了想,说:“老师双休去开学术会议,估计没有时间理会我。” 那时候固定电话都少,汪主任这个级别的大神,也没有“大哥大”,但是有个bb机。 “哦,联系不上啊。我看拆了它,看看里面有什么,万一没什么就不费心思了……。” “拆了它?”萧璋还在想,这茶叶也就价值几百块,不知道是谁送给汪主任的,汪主任喝不掉,才转给他? 拆这个法子挺好。 陈怀夕从车里找到一把起子,“唰”就拉开了包装。 打开一看,两人吓呆了。 026心惊肉跳 两人打开茶叶礼盒,顿时被里面的内容物吓呆了。 全是钱。 两人面面相觑,赶紧拿着盒子,进了车里,两人坐在后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又打开盒子,数了数,足足有两万块。那时候,萧璋一直没转正,一个月就两百多块钱,陈怀夕好点,也就四百不到。 这两万块要从工资上结余,要十年。 两人相对而坐,不知所措,好一会儿。 “这个,是谁送你老师的?”陈怀夕问 “我哪里知道?”萧璋苦笑道。这拆出一个大麻烦来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上交到纪委去。”陈怀夕道。 “可那是我老师啊!”萧璋为难地解释道。 “但是转交给你了,就是你的,那代表你受贿。”陈怀夕解释说,然后接着道: “而且超过5元,就属于数额巨大,可以判刑了……。” 萧璋一听,这话有理。但是老师哪里怎么说?万一查到老师头上,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东西是送你老师的,那么你老师也是受贿,你上交,也是为你老师好!” “还有种可能,就是这东西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只不过名义上从你老师那儿过了一道,但他们怎么知道你联系不上老师,进行求证?” 陈怀夕继续分析。 萧璋听了第二种可能,顿时感觉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如果这样这是要毁了他的节奏啊! 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他在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我先跟老师联系一下。”幸好,汪主任临走时候留下一个私人bb机号码,说这个号码仅仅萧璋知道,紧急的时候联系用。 两人把东西锁在车上,然后去住院部打传呼。 不一会儿,汪主任回电话了,听萧璋这么一说,立即说,自己从来不跟药代来往,更不会收钱。 赶紧上交。 萧璋听了冷汗都出来了,这是个陷阱,陈怀夕判断的对。 陈怀夕虽然没有听见电话里说什么,但看到萧璋脸色都变了,心想不好。 萧璋拉着陈怀夕回到车上,把刚才老师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我们一起去,上交纪委,你给我做个见证。” 陈怀夕自然同意。 但双休日,纪委没人上班,从这一点看,这个想陷害萧璋的人心思周密的很,故意选在双休,做什么都不方便的时候。 两人想了想,决定打电话给院长,也没说什么事情,只说是大事,让院长赶快来医院。刘院长是这个镇上少数有电话的人,而且,电话费报销。 刘院长听有大事,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危重病人,或者医疗意外什么的。骑着自行车就急匆匆赶过来。 看到装满现金茶叶礼盒,刘院长当时也吓一大跳。这么大的巨款这里的人绝少看到,刘院长也不例外。 刘院长还不放心,纪高官联系不上,喊来总值班,两人一起听萧璋说说事情经过,并介绍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陈怀夕警官可以作证。 陈怀夕大大方方地把警官证拿出来,给大家看,并表示这是她亲眼所见。 刘院长心想,萧璋怎么跟这个陈警官很熟的样子?在谈恋爱? 刘院长当面又数了一遍巨款,不错,整整2万元。刘院长还是比较老道,整出了一个会议记录,记录事情经过,并让大家签字,又打了一个收条给了萧璋。 萧璋和陈怀夕一身轻松走出了院长办公室,而刘院长和总值班就在发愁了,这笔巨款该怎么处理呢? 陈怀夕又买了点吃的,萧璋开着车子,走十八弯的那条小路,就是送汪南星去学校的那一条路。 边走边玩,饿了,停下里,吃点干粮,就这样休闲的一天很快过去,两人都玩得很尽兴。 最后,车开到县城。原本陈怀夕要送萧璋回家,但是萧璋到县城也真的有事,就一起回到县城。 陈怀夕表示要请萧璋吃晚饭。 两人聊到那笔巨款事情的时候,都在猜是谁干的。两个各自在手上写了一个字,然后已核对,居然都是一个字:“李”。 那么,很显然敌手的打击很险恶,萧璋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敌手不仅要搞死萧璋,而且还要搞臭;不仅终结他的职业生涯,而且还要让他坐牢。 陈怀夕进一步认识到了人心险恶,而李青峰这个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她带着担忧的目光望着帅气非常的萧璋,丝毫没有看出忧愁的样子。 心大咧! 暗暗下决心,回去找她的父亲,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晚上,两人有去了那个卖桂花酒酿的小地摊吃点东西,摊主死活不收钱。 萧璋晚上继续住那个上次的旅馆,老板娘一看,两人都点面熟,神秘地带着笑为萧璋办好手续。 第二天,萧璋独自一人,一大早就去药房看看,自从药房开了以后,还没有来实地看过,虽然邀请了陈怀夕来,但局里临时有事,来不了。 药房离县医院不远,店面贵是贵点,但是患者流量大多了。小姑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店里面。 这个小姑娘是本县的,初中毕业,没上高中,又不想离家远,这里站店当店员正好。穿上一身白大褂,也是像模像样的。 看了账本,生意才开始,还不错。县城不大,就县医药公司有一两家,完全不能满足老百姓的购药需求。 萧璋搭乘着小面包车回去,在回破脚岭村的路上,一会想着这个敌手的事情,一会想着开药房的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到,卖票员喊他到了下车,他才醒。 到家一看,不得了。 ……。 周一上午八点半,县卫生局召开局长会议,讨论几个重要议题,最后一个是萧璋转正的问题。 其实,早在九月份底的局长会议上,就应该过了,这是通行的做法,转正批复只是个形式,上局长会议也是个形式,但是哪天偏偏有位副局长提出了不同意见。 说这位萧璋医生,在见习期未满的时候,居然擅自动了一个大手术,严重违反规定,等调查结论出来再说。 局长听了有点奇怪,不是奇怪萧璋见习期动手术的事情,而是奇怪这位副局长为什么反对。 既然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局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没有同意城里调查组,这也太严重了吧,让三溪镇卫生院详细写个事情经过,以及造成的后果。 随后三溪镇卫生院写了一个很详细的报告,卫生院刘院长还专门就此事来向局长亲自汇报。 并说了,这年轻人很有潜力,沪省震旦医学院硕导教授、梅花医院心胸外科主任正在三溪镇支援,他看中了萧璋,收为弟子。 这里刘院长实在为萧璋脸上贴金,收为弟子云云,还只是私下闲聊说说而已。 建议局里不要再设置障碍了。局长听了自然懂,那位副局长一项跟县医院的李院长关系密切,并不把自己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 局长见过汪教授,一位绵里藏针的人,心想,你们以为人家震旦医学院的教授是好惹的吗? 027怒火中烧 在十月末的县卫生局局长办公会议上,还是那位赵副局长提出,萧璋开刀事件,虽然三溪镇卫生院做了详细的报告,但是不足以判定萧璋见习期在无人监督之下,动手术是合法的。 报告打回去,由三溪镇卫生院重新调查,建议卫生局就此事专门成立调查组调查此事,以正视听。 局长没有同意,只是请三溪镇卫生院一定要将事情调查清楚。 11月份的局长办公会仍然没有通过萧璋转正决议,理由是赵副局长提出调查的不充分,打回去重新搞。 李青峰在医院的处置室病人换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病人虽然只是背上长了一个芥子,开刀后直好不透。 边上的护士是位有经验的护士,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病人给他治成这个鸟样,好不了,就是这个李青峰的问题。 别看李青峰长得人五人六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当舞厅头牌可以,但是当医生,真有点勉强。 但是,谁叫人家有个好老子呢。 “李医生,院长让你过一个小时去找他。”一位护士前来传话。 李青峰一阵烦躁,老头子不知道又有什么破事找他。 他父亲李景华靠心内科起家,当了院长后,业务上也没有丢。 李青峰一直是父亲眼中的好学生,一直到大学毕业回到工作,李院长对他渐渐不满意了,因为他动手能力太差。手术做着做着就收不了场,要让人给他擦屁股。 李青峰推开院长室大门,就看见有个女人坐在老头子腿上,两人正在嘴连着嘴,老头子手在护士服里乱摸……。 李青峰“咳咳”了一声,两人如受惊的兔子,分开。那护士原来是本院最年轻的护士长,也最漂亮的,一向高冷,至于业务就不知道了。她整整护士服,恢复冷面,跟李青峰点点头。 李青峰站在大班桌子前,老头子满面红光,头发乌黑……染的。李景华整理一下仪容,恢复了院长的威严,然后对李青峰说: “不是让你一个小时以后再来吗?” 李青峰刚要辩解。 李院长不等他说话,又说:“你昨天那个阑尾手术怎么又搞砸了?又让我找李主任给你收场?” 他脸色板着,很不好看。 李青峰属于,说理论,头头是道,外科主任李主任都不一定讲的过他,但是一旦牵涉到动手,就不行了,而且是很不行。 手术做着做着,清不干净,找不到位置……。种种不可思议的问题出现。 因此,李景华也十分头疼。 “你怎么回事?要不是李主任救场,阑尾手术病人都能死在手术台上……。” “唉,你跟萧璋真不能比,人家是个中专生,见习期都能熟练开个大刀,一个有资历的住院医生都不一定能处理得好……,你一个正牌大学毕业生怎么就如此不中用?……” 李景华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憋在心里太久的话,一直怕伤了他,但是这次李景华实在太过气愤。 李青峰本来斜斜昂着头,一脸的桀骜不驯,紧闭的嘴唇,咬着牙听着,当听到萧璋的时候,顿时炸了毛。 他眼睛通红,恶狠狠地喊道:“别提这个乡巴佬,都怪他,我要弄死他……!” 李青峰咬牙切齿,倘若萧璋在面前的话,会生吃了他。 李景华一看,这萧璋成了李青峰的心魔了。 本来儿子李青峰从小就非常优秀,大学四年成绩不差。 李景华打算培养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但是事与愿违,李青峰没有这方面天赋。 李院长又为他找了一条捷径。震旦医学院教授硕导梅花医院心胸外科主任汪重楼来本县支援,拜他为师,这多好的机遇啊,谁知道人家看了以后不同意,反而收了一个中专生……。 而且这个中专生抢了李青峰的女朋友,这就太过分了。 打脸啊!我老李家在太白县这里岂是随便一个阿狗阿猫就能碰的? 不把他干趴在地上,永不翻身,那不显得我老李家无能? 所以李景华十分支持李青峰主导这次对萧璋的“打压”,并提供足够的支持。 李青峰发泄了一会儿,喘着粗气,瞪着李景华。 “有本事当面去搞萧璋,不要在我面前摆脸色……。” 在李景华看来,萧璋一个没有背景的乡巴佬,顶多有汪主任,提供点有限的支持,但强龙不压地头蛇。 李青峰肯定会把这个萧璋干在地上摩擦,让他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方显老李家的威严。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个愣头青蹦出来,你以为你是孙悟空?我可是佛祖,怎么蹦跶也跳不出我的手心。正好,给我立个威,树个旗! 在荷花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胡甜甜正靠在李青峰裸露的胸膛上,两人都是赤果果的,激情好过后。甜甜的手仍然还没有闲着。 胡甜甜当年大学毕业,是个青涩女孩的时候,才当药代没多久,推销到李院长那里,被当时还是副院长的李景华拿下,从青涩女孩变成熟女。依仗着李院长的人脉,她的事业也上了好几层楼。 对于李青峰,胡甜甜很早就认识了,大学毕业分到县医院工作,后,打交道多了。 她常常能感受到他火辣辣的眼光,也不知道是郎有意,还是妾有情,两人不知怎么勾搭上了,就暗暗在一起了,其实李院长李青峰都不缺女人。 ““”” 今天是被父亲李景华责骂,就来折腾胡甜甜,不知道是不是受气太甚,今天将胡甜甜折腾地够呛。最近李青峰不如意的时候多,经常找胡甜甜,胡甜甜发现自己也渐渐离不开他了。 “小峰,小峰,你不要着急,我们都已经布置好了,这回,那个乡巴佬肯定跑不了。” 胡甜甜慵懒地翻了个身,说话中带着甜腻腻的味道,宛如白色的狐狸精。 这段时间,她为了李青峰的事情出谋划策,出力不少。上次专门跑了4个小时,送个礼物给了萧璋。 “亲爱的,我再给你理理,转正的事,卫生局赵局长在盯着,受贿的事,卫生局纪委和公安都安排好了。还有他们家的小药房……。” 在胡甜甜身体和言语地温柔安慰下,李青峰心情总算好了,再想想萧璋想死的情景,不仅心情转好,反过来又去折腾胡甜甜。 萧璋在县城看了一下自家的小药房,回到破脚岭村的家,顿时有些吃惊。 老宅的厨房进行了改造,土灶升级了。 居然安装了自来水。 后面父母的房子,变化更大,原来萧璋李玄明的房间,原本很昏暗,现在木头窗户换成金属的,照明和线路进行了改造,亮堂了许多。 在后院还改造了一个厕所,旱厕变成直冲的,另外新增了一个淋浴房……。 萧璋惊得合不拢嘴。 萧德华和萧桂枝在忙着打扫卫生,见他回来,连忙要他加入帮忙。 李玄明““””也在帮忙,不过,出工不出力,满脸不情愿。 “妈,什么情况?我们家。” 萧璋放下背包,拿起扫帚,帮着清扫。 原来是汪重楼主任直接跟萧桂枝商量,汪南星因为特殊情况,要养病休学一年,征求她本人意见,她愿意在这里“养病”。 萧桂枝打心眼里觉得汪南星这孩子有点可怜,所以一口就答应下来。 汪主任听萧桂枝愿意,自然很高兴,表示一年给一笔费用。萧桂枝哪里会同意,死活不肯。 最后,汪主任就想着,这里自然风光很好,但居住条件艰苦了点,不如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他出钱,女儿住的舒适,萧璋家也得益。 事情就这么定了。 萧璋听了就又呆了! “”好你个老汪,来个鸠占雀巢啊!:也不问自己同意不同意,也没有“”问李甘草……。 眼光毒,知道李家谁做主。 难怪李玄明苦歪歪的,萧璋有点同情自家小弟。“”“” 028封店 1995年12月初的一天上午。 初冬时节,寒风凛冽,太白县城大街上的“妖风”卷着塑料袋乱飞。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来到位于县医院边上的百姓健康大药房。经过一番检查,将部分药品拍照带走,并现场查封了该药店。 店里正在上班的是萧璋小姑以及另外一位店员名叫刘沉香。 刘沉香的母亲在县医院打扫卫生,11月初,看到医院门口药店招聘店员,就跟正在家无事可干的刘沉香说,让她去应聘。 刘沉香自小父亲就去世,与母亲相依为命,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就没打算复读了,商量着跟同学一道去南方打工。 但是由于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同学都已经去了,她还滞留在家。 妈妈告诉她有个新开的药房正招人,刘沉香心想,反正在家闲得无聊,不如就去干两个月试试,等妈妈病好,再去南方不迟。 去面试的时候,发现老板居然跟她一般年纪,长得异常帅气,笑起来让刘沉香脸都红了。 由于来应聘就属她学历高,高中文化,加上语言表达能力最强,就录用了刘沉香,试用期三个月,月薪21元,转正后35元,过年双薪加年终奖(和业绩挂钩。 待遇很不错,比她妈妈在医院累死累活要高。 平时,刘沉香毕竟有文化,对照药品说明书,能跟用户说个一二,老板的小姑识字少,不是本地人,方言还不熟,因此,刘沉香成了店里的主要销售员、记账员、和仓库管理员,小姑就逐渐沦为打杂后勤了。 进药是老板的父亲李甘草的事情,刘沉香每周将销售多,库存少的药品记下来,周末由李甘草去补货。 就这样,百姓健康大药房顺利运转起来了。 刘沉香干了一段时间,觉得逐渐喜欢上这份工作了。大概是她母亲常年在医院工作的缘故,她十分喜欢闻店里消毒水的味道。 老板细心的留下一叠纸,上面有药品大致的适应症,刘沉香很快就吃透了,觉得浅了,又自己找书学习。这样销售的时候能让将药品的特性介绍一二三,客户看着小姑娘挺专业的,很多人就按着她的推荐来买了。 如此,让刘沉香很有成就感。 开始,回家的时候,还跟妈妈讲,什么时候去南方打工,那里如何如何好,同学们都见了世面……。 到后来,她就在家讲药房怎么怎么样,今天遇到什么样的人,很有趣,卖了多少药……。 到了月底就没有提要走的事了。 随着药房生意逐渐红火,有时候刘沉香带的中饭都没有时间吃。 这一天,刘沉香正在后面仓库理货,前面来了几个执法人员,说是卫生局市场监管科的,来检查药品。 药房证照齐全,店员都办了健康症,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谁知道,查了大半天,仓库和店面每个药品都查了,最后带走几样,说销售过期药品,店面查封……。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惊得萧璋小姑和刘沉香慌了神。萧璋小姑根本没了主张,在边上说不出话来。刘沉香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新开药房还不到一个月,哪里来的过期药品?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脑子开动起来,然后对工作人员说: “是什么药品过期?带走的东西要留下字据,执法也要有通知吧……。” 几个执法人员有点意外,这小姑娘看起来像个高中生,胆子却不小。来人中一位岁数大的跟她说:具体什么原因,让你们老板到县卫生局市场监管科去等候处理。 门被关上,贴上封条。 现在药房被查封了。 小姑和刘沉香站在药房门外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刘沉香出主意,让小姑去找老板,请老板出面解决,她自己去卫生局去打听打听。 小姑打电话找萧璋,卫生院的人告诉她,萧璋这几天不在,去县里了,具体在哪里不清楚。 小姑又打电话给李甘草。 李甘草一听,血压猛升,眼前一黑。这里面是全部家当,外加贷款的……。李甘草开始就不太愿意开这个药房,在他看来,自己守着诊所,全家温饱是没有问题的,没必要去借贷做生意,风险很大呢! 在萧璋的反复劝说下,总算同意开药房,并且正如儿子预计的那样,生意确实不错。 却不成想,还没有到一个月,会闹出这么一出,药房被查封了。 李甘草急忙安慰在电话里哭得不成样子的妹妹,然后急忙坐车赶到县城,来到了药房。 看到药房大门被白色的封条交叉封住,妹妹在一旁哭诉,李甘草也不禁飒然泪下。 他中饭也没吃,就赶到卫生局市场监管科,遇到刘沉香正在跟监管科的人理论。 这才知道,封店的理由,是药房销售过期药品辅材——医用棉棒过期。 李甘草顿时气得肝疼,这棉棒是自己在卫生院做的,拿到店里卖五毛钱一包,总共十包,5块钱,这就把药房给封了……。 有天理没有? 跟执法人员争论了半天也没有用,出了门,有个穿便装的凑上小声地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回去好好想想。 李甘草再去追问,也没人搭理他,只好带着刘沉香先回妹妹家。妹妹一直满心焦虑地等着他,见他回来,急忙上前问情况。 她自小没读过什么书,后来自学认识一些字,一辈子没做过正儿八经的事,现在到了四十多岁,侄子要她管药房,她把这件事当成一件人生大事来做。店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来的客户真心当上帝。……。 不料,还不到一个月,被封了,这让她如遭雷击。 哥哥来了,小姑也稍稍安定了些,做些面条,权当午饭。 李甘草看刘沉香这个小店员倒是对药房很上心,不由得有些许安慰。这小姑娘办事细心周到,好学勤快,药房全靠她支撑。 但她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不如让人家回家休息。 李甘草说:“沉香,谢谢你,回家休息几天,等通知来上班。” 刘沉香却没有急着走,思索了一下说: “叔叔,您不要着急,这事有蹊跷。我刚才在回来路上一直在想,卫生局监管科的人说,老板得罪了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李甘草也听到了,但一直在跟人家理论棉棒的事情,钻进这个牛角尖了,得罪人什么的,倒没有深想。 经刘沉香一提,顿时觉得这事不对头。棉棒过期只是个由头,真正的原因是得罪人了。 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你不是打电话给萧璋的吗?他去哪里去了。这是他的店,他倒好,撒手不管,全丢给我们。”李甘草想想火大,就问妹妹。 029四级手术 当健康百姓大药房被查封的时候,萧璋在哪里呢? 他正在忙一件大事。 本双休日,汪主任要到县医院去做一台手术。 患者是本省一位著名企业家,托了很多人才,包括本市的分管卫生的副市长,才请动汪主任,以及他在梅花医院的一个团队。 “萧璋,这个手术病人你去县医院重点跟上一周,所有的指标和情况要做到了如指掌,周六准备手术,这是一台四级手术,肺部的肿瘤切除术,难度非常大,你当我助手。” 萧璋一听,瞬间前世的记忆泛涌上来,四级手术难度超高,好比国际跳水比赛中男子三米板,19丙和37丙及女子1米台19丙,难度系数均为35。 终于能接触到这类的手术了,还以为要等上五年以上呢。 “好的,谢谢老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毕竟这是汪主任第一次带萧璋到公开场合露面,也就意味着,他正式承认萧璋是自己汪重楼的弟子了。 当天,汪主任又从头到尾为他详细地解构了这个四级手术,患者资料,各种影像资料,各种检查报告,ct片子,术前准备,术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并发症、术后情况等等,并反复追问确认,直到萧璋再无遗漏,才结束。 萧璋又在脑中过了几遍,确保吃透这个手术。 周二下午,萧璋就去了县医院,跟外科主任联系上,之前汪主任和对方说好,自己学生过来熟悉病人。 周三、四、五,萧璋三天参与病人治疗,熟悉病情,方案是汪主任团队拿的。 期间每天向汪主任汇报情况,汪主任问得刁钻问题让萧璋冷汗直冒,第二天继续搞清楚,再汇报。 一般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回到旅馆居休息,都没有时间去药房看一眼,更没时间去联系陈怀夕。 只是这旅馆费,不知道汪主任报不报销?萧璋摸摸自己口袋,干净地像砂纸打过一样。 周六,一大早,县医院手术室门口,李院长带着一批人亲自迎接汪主任,并介绍患者的情况。 李景华那白白净净、肥嘟嘟的脸满是微笑,仿佛汪主任就是他多年亲近的朋友,话语中亲近中带着些许恭维,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过矛盾。 萧璋不禁万分佩服,论修养,自己两世为人也比不上这个老狐狸。 李院长聊的是患者这个人资产有多少,有家上市公司云云。 李院长口中瞬间就吐出很多本县、本市的大人物,非富即贵。 听得汪主任很不耐烦。 这李院长就是个政客,哪里还是医务人员! 迎接人群中有很多外科主治和主任,都久仰汪重楼主任的大名,前来打招呼。 汪主任在病患中的名声不过是在沪省以及周边传播,范围不算大,但是在卫生系统,心胸外科界乃至外科界,那是大国手级别的,迷弟迷妹一大堆。 因此,县医院的几位从事心胸外科的医生是专门等候汪主任。有的头发都花白了,却依然都很恭敬地握着汪主任的手,表达崇敬之情。 握手寒暄几句。 “我要进去,熟悉一下,以后有时间再交流。”不再跟李院长等人废话,汪主任就要进去了。 李院长连声说好,但是,他突然拦住了萧璋。 “你是谁?手术室重地不能随意进出,特别是今天,有台重要的手术。保安,过来,请他走。” 李院长招招手,两个保安上来了。 汪主任心中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这是我的学生萧璋医生,也是这台手术的助手。” 李院长正色道: “哦!汪主任,这个人虽然是你带过来的,但今天的手术是个四级手术,太重要了,我们医院已经为你找了一位动手能力非常强的医生作为您的助手。” “况且,这个病人来头很大,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连市长都让三分的,所以,汪主任,萧医生是蛮优秀的,但只是个中专生,没有经过多少正规训练,这台手术就不要上了吧!” 汪主任淡淡一笑,道: “李院长,今天是你们请我来做手术,我是主刀,我有权力选助手。” 边上医生和工作人员,一听这话都吃惊不小,李院长在本县手眼通天,很少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李院长说一,一般都是按照一办下去,绝少出现意外。 但今天就居然遇见狠人了,不亏是沪省的专家。 “汪主任,我们尊重你是国内顶尖的专家,但是也要慎重点吧!这个萧医生实在是太嫩,还在见习期内,我也是为你的名声考虑,万一他搞砸了,还不得你来背锅?” 虽然萧璋正式上班一年多了,但是见习转正的报告还没有批下来,理论上他确实还在见习期。萧璋明白了,这老家伙就是要打击他!一定是为了他儿子。 汪主任表情严肃地说: “既然我是手术主刀,助手由我选,萧医生虽然在见习期间,但是跟我配合做了很多手术了,从无差错。” “况且,作为主刀,出了一切问题都是我负责。你看这样,李院长,要不我和萧医生一起去做手术,要不我就和萧医生一起回去,你想清楚!”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心想,这萧璋医生虽然在见习期,但是表现让一个沪省专家这么肯定,那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优秀到让汪主任铁了心了反对李院长的安排了。 李院长气得心疼,原本打算这场手术让他儿子李青峰来当助手,积累经验,积攒名声,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萧医生,你怎么看,我一直关注着你,你的确很优秀,但是今天这台手术太重要,太复杂,太高端了。四级手术,就我从医三十年在本县也不过寥寥数例。我怕你失手,自己后悔一辈子,而且连累汪主任。我是真心为你好!” 李院长转而满脸真诚地做萧璋思想工作,不等萧璋回答,接着道: “我家青峰一直说你是个人才,我打算向卫生局打报告,下个月就把你调到我们医院来。”说完,还笑嘻嘻地拍了拍萧璋肩膀,又小声地说: “何况,汪主任的支援任务终究要结束的,还是要回沪省了……。” 萧璋退后一步,躲过了李院长的爪子,刚才还不认识,还说他是见习生,现在转眼就说是人才了? 并点明汪主任马上要走,说得是你的靠山要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萧璋心念一转,也满脸真诚地说: “谢谢李院长的好意,我是汪主任的学生,我听汪主任安排。另外,我也没有想到你们医院的意思。” 李院长刚才还笑嘻嘻地脸,立刻僵住了,眉头一皱,变得异常严肃。 连这小子都不给他面子,反而打他的脸,胆子忒大了! 汪主任满意地看着萧璋,这个学生不仅在专业上刻苦学习,做人也很好,孺子可教。 “萧医生,我们走。” 他调头就往外面走,手术不做了!萧璋紧随其后,旁边的人看着目瞪口呆。 李院长这个脸被当中扇得啪啪作响,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头一回见到。 李院长铁青着脸看着汪主任正在离去的背影,咬咬牙,然后又努力转成笑脸,大声喊道: “汪主任,汪主任别走啊!千万不要误会,我都是好心,为你好,为萧医生好!” “我们这次还是听汪主任安排,汪主任就依你就依你!” 汪主任这才转头,和萧璋一起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李青峰已经换好了手术衣,正跟护士聊得起劲,几个小护士给他逗得咯咯直笑。 他说话幽默,长得也帅,又是雁池医学院临床专业毕业,还是院长的儿子,这么多光环加持,简直就是一颗耀眼的新星,招蜂引蝶,院里院外的小姑娘前赴后继想办法靠近他。 今天,他父亲安排他参与一场重要的四级手术,给沪省大专家汪主任当助手,既能挽救一位社会贤达的性命,又能给自己的经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谓名利双收。 虽然,汪主任对他不怎么样,没关系,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手术室门打开了,汪主任和萧璋走了进来。 萧璋来干什么?李青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两人洗手,换上手术服,走进了手术台。 汪主任跟自己团队的人打招呼,先感谢大家,然后介绍萧璋医生,是这次手术的助手,根本无视李青峰的存在。 李青峰英俊的脸当场就发青,一口好牙都咬碎了。 汪主任询问患者情况,查看各项指标。之前,他已经多次参加患者会诊,术前更是仔仔细细查过一边,对患者事无巨细全方位了解。 跟患者交流了一会,此时还没有进行麻醉。 又检查了半个小时,各种医疗器械亲自过问一边,特别是内窥镜模拟使用了一番。 这才跟麻醉师说,可以麻醉了。 此时,手术才正真开始。 030调查 经过4个小时的奋战,患者左肺尖切除手术非常顺利。 手术结束以后,家属邀请汪主任团队去荷花大酒店吃饭,被汪主任婉拒了。萧璋早就按照汪主任的指示定了红鼻子大饭店的大包厢,晚上宴请沪省来的:团队。 席上,汪主任隆重介绍了萧璋,这让团队的所有人感到意外。 倒不是因为萧璋长得太帅,而是因为萧璋居然如此低学历,却出人意料,得到震旦医学院汪教授梅花医院心胸外科第一把刀的赏识。 帅,在医疗卫生界没什么用,这个系统只认,看病看得好的,手术开得好的,有真本事的。 团队的人跟汪主任合作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汪主任如此器重一位弟子。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团队的人知道,汪主任在外科江湖的地位,那相当于门派掌门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医学院的高材生,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汪教授指点一二,更别说收为门徒了。 就这么一个小山村的乡下少年得到汪教授的青睐,大大出乎团队所有人的意料。 也许是汪主任的“私生子”?有人在乱想。 但团队的人都十分尊敬汪主任。既然汪主任都正式认可了这个弟子,那他就是汪主任的嫡系,大家自然都要笼络,毕竟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小师弟,来走一个……。” “小师弟,来,干了。” ……。 萧璋敬陪末座,,对于这种酒局团建,他前世参加不少,经验十分丰富。应付起来十分轻松,低调地做好服务工作,尽量不要当主角。 至于喝酒,那是既要把酒喝得干脆,又要让自己保持清醒。酒席上有句俗语,酒品如人品,那是拿来押酒的好借口,不能让人家有借口。 酒席聚完,又带着去卡拉ok一场,又喝起啤酒……。 这一轮下来,自然有融入的感觉。 第二天,团队回沪省,后续护理交给另外一个团队负责,萧璋依然跑不掉,一直跟踪这个病人到拆线。 期间,李甘草终于找到了萧璋,将药房查封的情况告诉了他。 萧璋一听,气得直蹦! 知道是李青峰搞的鬼,想到这个人很卑劣,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卑劣。阻扰他转正,新开的药房是父亲名义注册的,竟然也给查封了……。 萧璋又亲自跑了一趟卫生局,监管科的人说:还在核查过程中,什么时候这件事情出了定论才决定重新开门的时间。 遇见了在监管科正在问这事的刘沉香。 店员刘沉香天天去卫生局市场监管科询问进展情况,她去科里一不闹,二不吵,就跟他们一起上下班。科里人也给她搞得没脾气,只偷偷告诉她一些内幕。 但是拆封条开门的事情没人敢做主。 萧璋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想想该怎么办? 找人?家里熟人亲戚没人在本县担任公职。 但是,自己已经有大树了啊! 抽空,萧璋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汪主任。 汪主任一听,很平静地说: “开什么药房?影响你今后的学习。不过,既然人家不让你开,那你以后争口气,开大点……。” “这个事我知道了,你安心把这个病人收尾,病情要写一篇论文,上心胸外科杂志……。” 萧璋听了,心定了,又转告给父亲,让他宽心。但李甘草哪里安心下来?焦虑地头发都白了。 萧璋迅速抛开负面情绪,全身心地投入到病人的后续治疗中,并将此次手术写了一篇大论文。 陈怀夕有段时间没见到萧璋了,开始以为他要考研学习忙,跟着汪主任工作忙,抽不开身……。 但是过了一周还没有消息,就觉得坐立不安了。犹豫了半天,陈怀夕还是放下了那份矜持,打电话到三溪镇卫生院,一问,才知道萧璋临时在县医院帮忙……。 这就可气了,好你个萧璋,到了县里也不联系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陈怀夕想着心都疼。又过了两天,还是忍不住,心里给萧璋找了个理由,他太忙了,肯定没有空余时间。 最终还是没忍住,假装到县医院去办案,顺便看看萧璋家开的药房——健康百姓大药房,探听一下消息。 谁知道,药房竟然被查封了,时间是一周前。 这下子,陈怀夕有点着急了。她听萧璋说过这个药房的事情,是倾其所有,贷款才搞成的。 就这么查封了,不用说一定是李青峰那个坏种搞的鬼! 她到医院找了半天才找到萧璋。只见他一身白大褂坐在那里正写写画画。萧璋实际上在写论文,这辈子第一次写,费了老鼻子劲。 见到陈怀夕,心下欢喜。只是她气急败败坏,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你家药房都关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写字?”陈怀夕把他拉到僻静之处,有点气急败坏地问他。 萧璋晓得陈怀夕在关心他,就跟她说了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实在没时间去看她……。 这多少让陈怀夕有了一些心理安慰。 “但是药房怎么说,不如找李青峰当面对质……。” 萧璋回答道:“不怕,我有老师……。” 过了十天左右,萧璋回到卫生院,又投入到忙碌的住院医师工作中去。汪主任的病人越来越多,本院收的,都在走廊加床了。 院里的老人都在感叹,这是数十年未见的盛况,院长很开心,因为收入增加,医生护士后勤们更开心,因为奖金比以前多了一倍都不止。 老黄有时候就去找他聊聊天,但萧璋很忙,要不是在整理病程,就是在去看病人的路上。 “我昨晚又喝多了,四壶,没办法,卫生局的……。这卫生院住院都要找人了?!真真怪事啊!” “听说李青峰来找过你?要把你调到县医院去?有没有这事?”老黄压低嗓门说。 萧璋抬头看了老黄一眼,发现他眼里的担忧,就说:“我怎么会去呢?我脑壳子坏掉了。” 老黄充满了忧虑地说:“你怎么得罪了李青峰?李家在本县势力大,不要惹……。” 萧璋边干事边说:“老黄,我不惹他,他是找上门来的,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以后少喝点,一周喝五餐,你的肝受得了吗?……。” 老黄走了。 现在,三溪镇住院部的医生护士痛并快乐着,拿的比县医院的都要多,事情忙得足不点地。 护士长最近脾气有点大,狠狠雷了好几个忙中有差池的护士。 “萧医生,院长有事找你。” 办公室的小张急匆匆跑来了,对萧璋说,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小张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平时话不多,跟萧璋基本没有什么交集。 萧璋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答道: “这个写完还有5分钟,你先去。” 小张不由分说,抓住萧璋就走,萧璋有点莫名其妙,连声问道: “张主任,怎么回事?”其实主任是另有其人,只不过大家都这么喊。 小张小声在他耳边说:“有警察在院长办公室,说要找你……。” 萧璋一听是警察来找自己,眉头一皱,心想难道是陈怀夕? “男的女的?” “男的,你好好想想,然后赶紧去。”小张说。 萧璋听是男的,一时就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说,警察办案他要回避,拍了拍萧璋肩膀,然后出门了。 两名警察,一胖一瘦,坐在椅子上。拿出录音设备摆在茶几上,然后,廋警察一脸严肃地说: “是萧璋同志吧?请坐。”他指了指两人前面的沙发。萧璋前世也进过局子,接受过警察的质询,不过那是医患纠纷。 萧璋坦然坐下,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胖警察和蔼地道: “别紧张别紧张,我们只是一般性质的询问,有什么问题讲清楚就行了。” 廋警察脸还是板着,讲话毫不客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认真交代。” 显然两位警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胖警察问: “十一月十日上午,你在哪里?” 萧璋一听,更加淡定了,说: “那天周六,我跟朋友出去玩。” 胖警察问:“你是否接待了一名医药公司的医药代表?” 廋警察严厉地说:“你要想清楚,说实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萧璋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那天上午,确实有人来找我,但是,我并不知道她是医药代表,此前,我从没有见过她。” 胖警察问:“有人举报,说你收到两万块钱。这个事情也不算什么,讲清楚就行。” 不等萧璋回答,他接着说:“具体是将两万块钱放在一个红色的茶叶礼盒中,那盒茶叶上有牌子:黄山毛峰。” 廋警察立马虎着脸,大声道:“老实交代,是不是?” 萧璋答道:“是的。” 两位警察脸上一喜,心想到底年轻啊,还没有上手段就全都吓出来了,轻松搞定。 胖警察带着笑问:“东西在哪里?” 萧璋接着说:“我身为一名医生,怎么可能收这种来历不明的礼物?直接就交到刘院长那里,你们可以问问刘院长。” 两位警察脸上的欢喜立刻转为惊愕,变脸十分精彩。 “交给了刘院长?” “你不要乱说,要负法律责任的!” 萧璋心想,吓唬我?没门!也暗自庆幸, 眼光毒,知道李家一丝马虎就会万劫不复。 眼光毒,知道李家 多亏了陈怀夕。 “我还有证人,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陈怀夕警官。” 一听这名字,两位警察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问道: “你和陈怀夕警官是什么关系?” 萧璋明显感到两位警察对这个名字的反应有点大,故意说: “我们是朋友。” “我可以打电话让她过来作证。” 两位警察听了,都皱起了眉头,陈怀夕虽然是一名普通的刑警,和他们经警不是一个组的,但是她不是一般的普通民警,她父亲是位领导……。 情况复杂了。 “不用不用,我们去找刘院长问一下情况。” “你要相信组织,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还请你不要离开本县,随时接受我们的传唤。” 廋警察说话客气多了,脸色也好看多了,不再那么紧绷着。 萧璋走出办公室,小张在门口瞄着,见他一脸轻松地出来,知道没问题,就带他到小会议室,院长和汪主任都在,两人正在抽着烟,闲聊着,见萧璋很放松地来了,就更放心了。 院长一脸笑容地问: “什么事情?我看是个误会。” 于是萧璋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告诉了两位。 汪主任听了,知道那是周六的事情,周一警察就找上门,看来就是想毁掉我这个新收的弟子啊? 一开始,汪主任只是觉得萧璋比一般年轻医生要爱学习一点,在医学上有灵性有天赋,而且,更重要的是有医生的责任感,就忍不住动了“好为人师”的毛病,随便指点指点。 谁知道,随着不断的深入交流,发现这小子实在是天生学医的,一教就会,悟性高,是个好苗子。 再看看萧璋平时的自律,学习刻苦的态度,考研的决心,他越来越相信萧璋能考上研究生,有恒心,有自制力,有毅力,有目标。 这样的弟子哪里去找? 即使是个中专生,起点低,那未尝是一件坏事,一旦成功,那不是更加说明他的眼光和成就吗! 再说,萧璋的品性、三观都很符合汪主任的心意,所以原来只是随便指点指点的想法,逐渐变成当作真正弟子的态度了。 就好比,在修真世界里,萧璋这个菜鸟开始只是被汪主任这位大神收为“记名弟子”,最后变成了他的“内门弟子”了。 更关键的是,女儿汪南星跟萧璋一家接触后,感觉有好转的迹象,开始正常起来。 这也是汪重楼到太白县收获的一大惊喜。 汪主任脑子瞬间掠过这段历程。 院长开心地说:“这事我知道,还上报了县卫生局,你放心,这件事情你做得好!” 又感慨道: “这医生真不是人干的,风险太大,太多,萧璋你以后一定要记住,小心驾得万年船!坚决不要碰这些东西。” 萧璋点点头,的确如此。 “有人刻意针对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他能量还不小。”院长都是老狐狸了,明白这背后一定有内幕。 汪主任一本全知,想了想,还是让萧璋将李青峰的事情告诉了刘院长。 031交流大会 刘院长一听,这个小青年不知道天高地厚,惹了卫生系统的大佬,就有点急了,说: “这个李青峰倒没有什么,但是李景华外号你们知道吗?” 一个医界初哥,一个是外来的大神,都摇摇头。 刘院长有点意味深长地道: “李景华,人称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然后顿了顿,喝了口茶,接着道: 刘院长提出: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出面肯定不行,我来找个本县大佬,做个中人,赔个礼就过去了……。” “李青峰向我赔礼?”萧璋说。 “想得美,是你像他,人家笑面虎丢不起这个脸……。”刘院长说。 汪主任笑笑不语。 汪主任让萧璋将左肺尖癌症切除手术的资料,抓紧时间整理,做成幻灯片讲义。 又将萧璋写的论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 狠狠地将萧璋批评了一顿,猴子写得都比你强! 萧璋只好一边编讲义制作幻灯片,一边晚上改论文。 期间父亲李甘草打电话来问药房的事情。 萧璋只得说快了快了。 具体怎么办,汪主任从来没有交代过,就像没有这件事一样。 萧璋暂时也没时间管,以他的生存智慧来看,这件事情既然老汪说不用他管了,那他就真的可以不管了。 用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陈爱国是宛陵市公安局副局长,此前在太白县做公安局长,因为治理车匪路霸有功,升迁至宛陵市副局长。 陈局长平日十分低调,女儿陈怀夕警校大专毕业,让她去了基层一线工作,在太白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平时住太白县家中。 陈局长爱人是位教师,姓周,也在宛陵市工作。他们在宛陵市有房子,上班时候住市里,双休回太白县家里度周末。陈怀夕平时工作很忙,没日没夜的办案,这是常态。 周老师在学校当惯了老师,在家也是一副教学生的严肃面孔,陈局长对人不自觉就是对待犯罪分子一样,由此,一直以来,因为职业习惯造成家庭气氛过于沉闷。 夫妻俩内心是十分关心陈怀夕这个女儿的,只不过平时表现的冷淡。 周六夫妻俩烧了一桌子好菜,都是女儿陈怀夕爱吃的,但是陈怀夕吃饭心不在焉,神情恍惚,搞的陈爱国夫妻两个疑神疑鬼。 女儿的变化,陈爱国有点急,周老师更急,两人一商议还是让陈爱国去问问。别看周老师是位老师,但是家里真正跟陈怀夕关系好的,还是父亲陈爱国。 陈爱国在外面是局长,一呼百应,在家地位却很低,排第三,第一自然是周老师。 陈爱国也想知道什么情况,就敲门去了女儿房间。 “夕夕,怎么回事?不开心?谁欺负你了。” 父母忙,严肃,陈怀夕从小独立,一般小事都自己解决,大事没有,因此,日常交流实在不多。 这次,李青峰死缠烂打的事情,她也没说。可是萧璋受她牵连,被李青峰往死里整,这已经上升到敌我矛盾了。本来也不打算跟父母说,陈怀夕还是想自己帮帮萧璋。 周五的时候,经警队的胖子,悄悄向她透露,他们在调查萧璋受贿的事情,因为牵涉到陈怀夕,对她说也不算违规吧。 陈怀夕没想到李青峰这么无耻!陷害萧璋无所不用。该怎么帮萧璋?她双休日在家思量着。 在陈爱国的一再追问下,陈怀夕忍不住了,一股脑就吐出来了。 “……这个李青峰为了私利这么恶毒的打击萧璋,陷害人……。” “萧璋家才开的药房也被查封,这才开不到一个月居然有过期药?说是棉棒过期了,这不是纯粹是陷害人吗。” 陈爱国一听这确实有点过分了。 李青峰这个人他知道,是陈怀夕同届的,是个县医院的医生。但是萧璋是谁? 自己女儿长得漂亮,有点像明星林青霞,陈爱国认为自家女儿比林青霞漂亮多了,追求者很多,但女儿一向谨慎,没惹什么是非出来。 这个李青峰原来是个绣花枕头,恋爱公平竞争不好吗?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这个事情,我来管,明天我来问问李青峰,怎么能威胁我宝贝女儿的。” “爸,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但是萧璋的事情,你给个意见,我该怎么帮他。” 陈爱国一看,女儿对这件事情很认真,她从来不用私事来麻烦他,更不用说让他动用私人关系找人了。 他说:“卫生局的事情,牵涉到他们内部的流程,我不好插手。” 看到女儿明显失望的表情,陈爱国于心不忍,接着又补了一句说: “我可以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陈怀夕顿时感觉轻松了。 陈爱国明显感觉到女儿的情绪变化,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萧璋是谁?” 萧璋医生此刻又来到县医院。 原来宛陵市卫生局对支援本市偏远山区医疗事业的汪重楼主任很重视。 虽然宛陵市下属的其他县也有外省支援医生,但都没有汪重楼主任名气大。各县的医生们纷纷提意见,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位大教授,就不能单单只惠及三溪镇乃至太白县吧,于是纷纷要求前来学习。 这下子又苦坏了萧璋,他要搜集病案,整理资料,并做成幻灯片进行交流。 平时也就来两三个。 但是,本周六要来一大批,由市卫生局韩局长带队,各县医院的骨干医生、乡镇的卫生院业务尖子都来观摩学习,阵容强大。 卫生院会场待不下去,县卫生局决定将会场放在县医院的大会议室。 近百人的大会议室被挤得满满当当。县市电视台、日报晚报、电台都派出记者专门采访,长枪短炮对着台上。 大家都掏出笔记本,纷纷准备记录。汪重楼主任在台上简单的开了头,说这次交流就以病案分享的模式进行,然后就让萧璋上台讲具体案例。 “这是肺癌早期病人,一个左肺尖切除术的一个完整过程。首先,是病人主诉……。” 门诊检查指标。 门诊诊断。 住院进程、各项指标,手术照片,缝合照片,预后情况 ……。 一张张,条理清楚,描述准确。 下面,有头发花白的老主任,有年轻气盛的主治,全都在用心记录。 “这年轻人是谁?”市卫生局韩局长问身边陪同的分管副县长,他也是学医出生,内科专业的,听得极其认真仔细,只觉得这年轻人形象极佳,思路清晰、口齿清楚、语言简洁精炼,专业性极强。真的是一个人才,做外科医生可惜了,不如到局里来做事。 身边的分管副县长李县长、卫生局吴局长都不清楚,都望着汪主任。只有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县医院李景华院长,这原本是他的主场,却不想,一个要被他搞残的乡巴佬居然站在这里侃侃而谈,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兆头。 在市领导、分管副县长、卫生局长以及兄弟县的专家面前,李景华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只是有点僵硬有点苦。 汪主任也也觉得萧璋做得很满意,微笑地答道: “这是三溪镇卫生院的萧璋医生,我来这里以后,发现他是个人才,就多多指点了他,没想到他悟性这么好……。” 这就是他所谋划的,是帮萧璋破局的关键。 轮到问答环节,底下医生举手如云。 卫生院刘院长满面红光,亲自在现场维持秩序。 “请问除了切除肺尖,还清扫了哪些组织?为什么?”有位主治率先问。 “这个缝合术,真的像教科书上的一样,真的人工的吗?” ……。 萧璋从容不迫,一一作答,各种刁钻问题,都被他一一解答,在座的听者,不自觉地都在点头。 有人在奋笔疾书,有人在喃喃自语,是这样的啊! ……。 汪主任越听越觉得满意。 有位医生忍不住了,终于问道: “萧医生今年多大?哪个医学院的高材生?跟汪主任后面几年了。” 萧璋一愣,然后微微一笑,答道: “我是雁池市卫校临床专业1994届的,工作一年还没有转正,跟汪主任才不过三个多月,现在只学到汪主任的一点皮毛……。” “什么?” “雁池市卫校是哪个医学院?很有名吗?” “笨啊,就是中等卫生学校。” “中专哦……。” “中专生?” “现在中专生有这么厉害?” ……。 惊叹了一番,又想,这中专生都被汪主任教的这么好? “汪主任牛掰!” “不愧是震旦医学院的教授!” “手术做得好,教书育人也是一流。” “国手……。” “大师……。” “……。” 所有人都崇拜地看着汪主任。有年轻的主治就想,一个中专生都被汪主任调教成这样,那我去是不是就更牛叉?不自觉地心里火热。 汪重楼教授带过无数学生,但是今天受到的注目礼比以前加起来还多。不错,他是主任,是教授,但最主要他是一位老师。 老师最大的成就就是教出一名优秀的学生,比自己优秀的学生。他越发坚信萧璋以后会比他更优秀。 “啪啪啪……。” 市卫生局局长率先站起来鼓起掌来,于是,在卫生院的大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市电视台的当红主播兴奋地对摄影师说: “怎么样?怎么样拍下来?拍下来?” “这小哥哥好帅哦……!” 接下来,由县医院宋青书医生代表本县分享一个病案。 “今天,我在这里分享一个病案。我没有萧医生那么好的口才,更没有汪教授那如神仙之手一般的医术哦!请大家原谅。” 会场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宋医生接着分享: “这个病人在住院期间治疗是失败了,但是回家后,居然奇迹般的好了。病人叫宋寿春,今年58……。” 萧璋一看,不自觉将头往后一缩,不好,居然是宋老爷子的案例,这个是什么情况? 032失败的案例 县医院为什么选择这个失败的案例进行交流呢? 再好的案例能比得上汪主任的吗?肯定没有。这个医案本县医院治不了,到其他医院也治不了,市级也不敢说。那么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宋青书主任从患者主诉,检查,治疗,以及治疗中的变化,以及出院时候的状况……。 一张张幻灯片,数据丰富,内容详实。 这个病案在本院很有名气,这也成功勾引了绝大部分医生的兴趣。有医生就病例中的数据进行提问,分析其他的可能性。 然后讨论渐渐热烈起来,各种猜测纷纷出炉,会场就差吵起来了。 有的说:“没错,是脉管炎。” “你错了,是过敏。” ……。 到最后讨论的差不多了。 有医生问:“你们最后做了尸体解剖没有?最终是什么病?有定论吗?” 顿时,会场安静下来,大家等待宋主任宣布结果,简直就像奥斯卡电影节开奖一样。市卫生局长很满意,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大约过了半个月,病人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自己走来复查,症状彻底消失了!” 顿时,会场一片哗然。 “骗子……。” “怎么可能?” “……。” “你们的治疗方案,拿出来。” 宋青书在台上就像是奥斯卡颁奖主持人一样,调动这下面医生的情绪。 “不是我们治疗的,问他吃了什么药好的,人家说保密。什么人治好的,人家说保密。” “我们也很遗憾……。” 最后宋主任总结道。 这场交流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多钟,县医院包了荷花大酒店宴会厅进行午餐。 市卫生局韩局长,本县分管李副县长、卫生局吴局长、县医院李景华院长等在主桌,韩局长做主位,汪主任坐在边上以示重视。太白县杨县长特地赶过来作陪。 市局的韩局长起了爱才之心,就说: “你们把汪主任的弟子萧璋也喊过来,交流交流,不要就我们这些老家伙说话,没什么意思,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汪主任教的好……。” 倘若是其他人,会想这徒弟还粉嫩粉嫩的,应付不来大场面。但汪主任心里有数,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今天,萧璋在台上表现的越好,李景华的心情越糟糕,他不得不承认萧璋的的确确非常优秀,如果换着他儿子李青峰会怎么样? 肯定没有这么出彩!但要是他儿子该多好?! 望了望,躲在人群后面的儿子,拳头捏得紧紧的,咬着牙,抿着嘴,以致英俊的脸庞有点扭曲,眼里全是嫉恨的目光,吃人的眼神。 李青峰眼中如果能喷火,萧璋铁定被烧成焦炭。 他暗自摇摇头,叹口气,觉得自己老了,继而,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带微笑。 我笑面虎李景华还没老! 萧璋面带微笑,走到主桌,不徐不疾,从容淡定。众人不约而同在脑中闪过一个词:玉树临风。 由于领导在场,大中午的,白酒没有上多,一桌子就两瓶“太白醉”。这是本地酒厂的粮食酒,萧璋姑父就在该厂上班,国企倒闭以后,一位浙省的老板买下,重新生产经营。 大家都是浅尝截止,主要是聊天。 到底是领导,韩局长很快和杨县长将全桌的情绪调动起来,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一个笑话接着一个笑话。中间,萧璋穿插着进酒。 韩局长还想起一件事情,随口问了一句: “萧璋,你刚才说你是94届的,工作有一年多了吧?怎么没有转正?” 县卫生局的吴局长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景华更是气血上涌。 汪主任微笑不语。 其他人莫名其妙,望着萧璋。 萧璋刚才用白酒打了一个通关,虽说不至于醉酒,但脸色已经白里透红了,市电视台的美女主持馋猫一样看着他,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事情,我自己也不明白,申请已经交过去三个月了。” 韩局长听出来了,这里有猫腻啊!他看了看县卫生吴局长,吴局长刚想说话,就被汪主任打断了。 汪主任道: “不瞒领导,我这个新收的徒弟一身毛病,不仅转正转不了,还被公安在查受贿,家里贷款开个小药房也被查封了……。” 顿时,汪主任的话如同一颗炸弹被扔到桌子上,炸的在座的都说不出话来。李景华这时懊恼地无以复加,怎么会惹上这位“大佬”? 韩局长瞪大了眼睛看着汪主任,还是杨县长迅速反应过来了,立马表态: “汪主任,您不要着急,我来亲自过问此事……。” 汪主任这时脸已经绷紧了,一点也不给杨县长面子。 “怎么不急?我觉得太白县山美水美,就是个别人不美,搞得我待不下去……!” 吴局长满头大汗,看看周边其他桌子。 周围桌子的人离得远,但自然有很多人在“关心”着主桌,留心着这边的动静,突然听见主桌这边无人笑谈了,安静了下来,不免有点奇怪,偷偷望主桌。 李景华木然地低头看着地面,仿佛荷花大酒店宴会厅的地砖上,有无数金币在等着他数。 笑面虎终于笑不出来了。 周一,市公安局副局长陈爱国,为了爱女陈怀夕关心的事情,打了个电话给太白县卫生局吴局长,准备先寒暄几句,再说正题。 吴局长哪有心思闲聊,叹了口气,直接问陈局长: “有什么指示?陈局长。”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以前经常合作,所以说话也不拐弯了,吴局长现在也确实焦头烂额。 “我一个朋友,家里开了一间小药房,最近被你们查封了,找到我,也推不掉,就来问问你什么情况?该处罚就处罚,就是早点让人家恢复营业,都是贷款来经营的,当然,绝对不能违反原则……。” 陈局长也不好直接讲,这是女儿朋友遇到的事情,免得对方问起来,说不清楚。 吴局长一听,再叹了口气,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健康百姓大药房的事情?老哥,我双休日加班到现在,就在处理这个事情。” 陈局长一听,药房好像是这个名字,心里一紧,连忙问道: “是县医院边上的,怎么?问题严重吗?” 吴局长又叹了口气,说: “很严重……。” 陈局长听了愣住了,女儿这朋友萧璋是什么人?惹了多大的麻烦? 吴局长短短几分钟已经叹了三口气了。 033重新开业 健康百姓大药房店员刘沉香,工作日每天都去卫生局市场监管科,询问药房的事情,回答永远是,还在研究,回去等消息。 这彻底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倔强,这药房开业一个月都没有到就被查封了,老板把这个月的工资也给她了,按说也没有她什么事情了。 但药房不开业,还能拿到工资,这便宜占得,让她心里过不去,内心深处她觉得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情,第一份工作不能就这样无疾而终吧。 周六下午,老板的小姑骑车到她家,一见面就喜气洋洋地说: “走,走,走,卫生局下午要来撕封条,药房能营业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赶往大药房,卫生局市场监督科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她们了。 他们撕掉门上的封条,对她们说: “赶快抓紧时间开门,把里面卫生搞干净,一会领导要来看……。” 两人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是药房开业总归是好事。 卫生局的人嫌他们动作慢,还主动帮他们清扫,人多,不一会儿就清扫干净了。 柜台上一尘不染,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整个药房。 刚忙好没多久,就见一大群人,走了进来。小姑一阵心慌不敢上前,还是刘沉香走出柜台迎接。 原来周六中午,交流会结束后,在荷花大酒店宴会厅举行宴会,宴请沪省来本县支援的专家汪重楼主任,以及各县区的医疗卫生系统专家。 结果,因为萧璋医生转正、被调查以及药房被查封的事情,汪主任差点把桌子给掀了,幸好杨县长反应快,对汪主任诚恳地致歉,说: “汪主任,这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当即,指示卫生局吴局长现在就去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他们坐在这里等回话。 并亲自打电话给县公安局局长,让他也马上彻查此事。 “韩局长,您看您先回市里,我这边把事情办好了再向您专题汇报。” 韩局长本来就非常欣赏萧璋,而他又是汪重楼教授的弟子。汪重楼教授在这个时候为他这个弟子发声,肯定是非常器重这个弟子,更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且,刚才汪教授已经表态,不给个满意的交代,他就要走。 无论如何这是宛陵市不能接受的,逼走前来支援的沪省专家,这宛陵市还有脸吗? 所以韩局长决定留下来,等待结果。 “我们宛陵市一直非常感谢汪教授这样的高端人才不远千里,来支援我市的卫生事业。所以请汪教授放心,如果太白县查不清楚这些事情,我就向陈市长汇报,由市里来查,一定会给汪主任一个满意的交代……。” 韩局长态度坚决,汪主任点点头,然后道: “谢谢各位领导,有你们这些话,我就放心了。” 这一表态,桌上的人顿时感到轻松些了,吴局长立即告辞去查事情去了。 李景华白白胖胖的脸有点失血的感觉。 随后,宴席散了。 杨县长安排了会议室让韩局长、汪主任等人边休息,边等消息,李景华借口医院有事,溜走了。 到了下午三点钟,卫生局吴局长没来,却是公安局局长先来汇报。 “萧璋收受贿赂的事情,查清楚了,是有药代去给萧璋行贿2万元,但是萧璋立即将钱交给了三溪镇卫生院,这件事情卫生局也有记载。” 公安局长最后说: “萧璋医生这种拒腐蚀永不沾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 韩局长更是高兴,说: “就是就是,萧璋医生就是我们宛陵市医疗卫生系统廉洁自律的代表,绝大部分医护人员都是好的。这个案例要好好宣传。” ……。 到了四点多钟,吴局长过来汇报,说查清楚了,然后硬着头皮说: “据市场监督科的人查实,健康百姓大药房有十包棉棒没有标准生产时间和失效时间,判定为辅料过期,……。” 韩局长和杨县长一听愣住了,这个十包棉棒过期就要查封人家药房?不让人家开业? 你说这里没有猫腻谁信啊! 杨县长问: “那么按照规定,应该怎么处罚?” 吴局长脸都红了,然后说: “按照,按照规定,这个处以十倍的罚款,没收过期辅料……。” 大家都看往萧璋,他一直就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汪主任身后的椅子上。 他立即站起来,诚恳地道: “市场监管科的处罚一点没有问题,我们马上交罚款,我们一定引以为戒,下不为例。您看在哪里交,交多少?交了药房就能开业了吧。” 吴局长暗自松了口气,这个处罚实在太勉强,他来之前就有心理打算,如果萧璋不认可这个处罚,怎么办? 心里早把赵副局长骂翻过来了,这市场监管科也是他分管的。 但萧璋态度如此之好,真的让他大喜过望,心想:这小青年真的很不错,我欠你个人情。 韩局长、杨县长和汪主任都觉得卫生局这个处罚实在是操蛋、牵强。 但萧璋居然接受了?! 在几位大佬心目中,不免又将萧璋抬高几个位次。 韩局长忍不住又问: “萧璋转正出了什么问题?” 吴局长又介绍说: “萧璋在见习期间,为了挽救一名少年患者的性命,独自动了开腹阑尾切除手术……。” 他把三溪镇卫生院的调查报告拿出来,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并将报告递给了杨县长,杨县长看了一遍,并看到有三溪镇院长的签字,有患者手术后的愈合病程记录,有手术成功与否的调查结论……。 杨县长看过了,又递给韩局长看。 韩局长看得更仔细,他是业内专业人士,深深知道那个患者当时的凶险。 萧璋做得完全对! 甚至可以说,换着任何人也没有萧璋做得更好了! 有担当,有技术,有胸怀,这样的人才,出自宛陵市太白县,幸哉! 难怪汪重楼教授这么器重! 韩局长深深看了萧璋一眼。 汪教授也是别有一番感受,宛陵自古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钟灵毓秀,诚不欺我。 034几家欢喜几家愁 下午,韩局长带着一批人去了健康百姓大药房,见到了未免有点失望,太过简陋。 但是他想得深远些,目前国家新医保政策已经讨论了很多版了,距离出台也为期不远了,医药流通领域将来会发生巨大变化,民营医药企业是一个新业态,如果能从宛陵发展起来,进而成为典型,那岂不是一桩美谈? 二则也是看在汪重楼教授的面子,补偿一下人家,至于安慰一下萧璋受伤的心,表示对人才的关心,那是顺带而为的小事。 杨县长也去了,他考虑更多的是消除这次操蛋事件的负面影响,给足外省专家面子,不能让人家专家说来支援的却遭受本地人的欺凌。 这种名声要不得。 还有一个原因是,最近国企破产太多,国企职工下岗潮,民营经济发展起来,是否可以带动就业? 当看到大药房的时候,同样感到失望,太简陋了。 杨县长问了刘沉香几个简单问题,然后就走了。 韩局长也安心回宛陵了。 走之前,他私下跟萧璋说,要是这里不如意,可以去找他,他可以安排。 萧璋周一去了卫生局市场监管科办手续,交了五十块钱的罚款,毕竟是要尊重一下人家的执法,以后还得受人家管。 咬咬牙,还是要在大药房装一部固定电话,不然有事真不好找,这事就交给刘沉香去办了。通过这件事情,萧璋觉得这个女孩子真不错,以后要重点培养。 为此,他还专门找刘沉香谈了一次,画了一个很大的饼,健康百姓大药房要开成全国连锁,还请刘店长参与到我们事业中来。 搞得刘沉香心潮澎湃,当场表了决心。 萧璋事后想想,自己这话怎么都像是传销话术? 专门回了一趟家,跟父亲李甘草母亲萧桂枝详细讲了这件事情。 此前,两人已经被这件事情烦得心灰意冷,萧桂枝已经骂过李甘草很多回了,说他没有阻止萧璋开店,都是他的错,儿子萧璋没错……。 李甘草已经心力憔悴了,听了这些胡搅蛮缠的话,更加糟心了。 偏偏儿子忙于工作,也不去想办法解决。 李甘草真是有苦说不出,还没处发泄,见到萧璋回来,已经没有好脸色了。 “还晓得回来啊!药房的事情你也不管……!” “已经解决了……。” 萧璋把汪主任当场“掀桌子”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李甘草萧桂枝热血沸腾,连连竖起大拇指。 “汪主任对你真心好!那么大的官面前都敢发作……。” “这样的老师去哪里找……。” 又听说要交罚款,李甘草气不打一处来,道: “还交五十块钱罚款?那不是笑话嘛?” 萧璋解释说: “人家是吃这碗饭的,何况那处罚是有依据的。执法是公开行动,一定要有结果,给人家面子也是给自己多条后路,县官不如现管,以后他们还是药房的主管部门……。” 这么一说,李甘草心里总算能圆过去了,但还是不甘心,道: “我自己亲手卷的棉棒,还拿蒸汽消过毒的……。” “关了好多天门,房租人工,损失谁管啊?” ……。 没几天,萧璋的转正批复下来了。 之前,师傅老黄听了萧璋提过几句这些事情,却没有细讲,再加上萧璋太忙了,老黄也不能缠着问清楚,还埋怨这徒弟,遇到事情怎么不跟他说呢? 他要是帮忙,早就搞定了。 萧璋转正的事情,老黄也曾经找了卫生局的熟人,无奈,牵涉到上面,人家也没敢给他回话。 这也成了他的心结了,但他发现萧璋就像没有这回事情一样,忙得二一添作五。 谁知道,才隔了一个双休日,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因为不明细节,老黄心里就像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悄悄在外面打听,到底哪天发生了什么事。 曾经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面虎”,居然在自己主场被人将面子削得干干净净。 老黄对自家徒弟的老师是心服口服,那种状态下敢于“掀桌子”,牛掰! 不愧是来自沪省卫生系统的大佬。 从此,老黄喝酒又有了吹牛的资本了。 此后,萧璋在镇卫生院的地位水涨船高,自称朋友的人越来越多。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青峰被父亲李景华院长派到外地进修两年,一同离开的还有医药代表胡甜甜。 李青峰坐在胡甜甜宝马车的副驾驶上,一路阴沉着脸。他已经将胡甜甜在荷花大酒店的包房砸了个遍,就这样还不足以发泄心中的郁闷。 胡甜甜也黯然无声,她不走,万一查到她,李景华就有风险,所以,她必须走。 县卫生局赵副局长年底调整到县政协,副科级科员,属于级别平调。 县公安局经济侦查犯罪科两位民警下派到乡镇派出所。 ……。 陈爱国局长后来从卫生局吴局长那里听到事情经过,吴局长还感叹: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厉害?我像萧璋一般大的时候,还只会傻乎乎的做题……。” “你那个时候还在玩泥巴……。”那时候种稻、“双抢”季节都要回家帮忙。 陈局长越发对这个萧璋感到好奇了。 陈怀夕知道以后,那双“林青霞”似的凤眼笑咪住了,也没有跟萧璋说过,她父亲过问了这件事情,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父亲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 至于萧璋本人,该干嘛干嘛,门诊,下病房,写病例,一样也不少。 这种胜利,好似赶走了干扰他进步的一只害虫,算不得什么。如果这都要飘起来,以后到了大医院怎么办? 还有一桩闹心事,现在因为论文的事情,经常被汪主任无情地骂。 ……。 沪省震旦医学院。 顾青黛正在烦恼,当年高考成绩非常好,成为震旦医学院医学院本硕连读的学生,一年前本科毕业以后,直接就到了心仪已久的汪重楼教授名下读硕,还没有等庆贺,老师就因为家庭变故去了老少边穷地区支援,一去就是两年。 汪重楼教授也是好意,自己的问题不能导致学生毕不了业,就把几个愿意走的学生托付给自己的好友。 而顾青黛却不愿意,坚决不去,结果成了汪重楼教授名下仅存的一名学生了。 汪教授确实也没有忘记这个学生,经常电话检查,一个月回来一次,当面授课。 可以看出汪教授很严肃很用心,但是时间不够。 这让顾青黛很郁闷。 前两天接到老师电话,让她复制一些考研西医综合科目的震旦医学院教授讲课录音磁带,说是给师弟的。 顾青黛有点莫名其妙的,老师就她一个弟子了,哪里来的师弟? 不过师长交代的还得去办。 顾青黛花了几天时间终于收集好,今天邮寄给太白县三溪镇卫生院一个叫萧璋的人。 难道这个萧璋,就是老师所说的师弟? 顾青黛满腔疑惑。 035 会诊 临近年关,返乡的人多了起来,三溪镇卫生院的门诊量也上来不少。 门诊部吴主任前段时间接诊一位奇怪的病人。 事情要从两周前说起,门诊部一位医生坐诊的时候,来了一位普通农妇,就是当地典型的农村妇女,四十来岁,相貌普通,衣着乡土,主诉,胸口皮肤长了红色疹子,有点无力。 门诊医生仔细看看那疹子,简单地询问了一下病史,诊断为湿疹,开点药膏子回去自己搽。 到了第四天,病人又来了,主诉身上出疹子,搽药也好不了,还浑身无力,发烧,嘴巴里也破了。 医生这次考虑是流行感冒,冬季也是感冒流行季,今天门诊接诊了好些感冒病人。让她查一下血,中性粒细胞、白细胞正常。 最后判断还应该感冒,给病人开点感冒药,备点退烧药,回去了。 一周过去了,门诊这位医生也没把这当回事,毕竟,冬季感冒的人比较多。 但是,这一天,这位病人挂了专家号,去了吴主任诊室。 农妇主诉,在前面症状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头疼,吃饭不香,整个人都瘦了十多斤,另外咯吱窝下面长了一个包。 吴主任看到前面医生写的病例,是本院的一位三十来岁的医生接诊的,按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啊,就是他来诊断开药,也就这些。 但是,病人的病情在吃药以后,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加重,而且,感冒怎么能致腋下肿大呢? 腋下触诊,发现是腋下淋巴结肿大,不仅如此,颌下淋巴结也肿大,那么是身体有炎症造成的。 但患者没有浓痰,咳嗽不严重,不拉肚子,没有其他炎症感染的佐证。 别是得了病毒性心肌炎? 病毒性感冒,如果没有休息好,有可能进一步造成心脏肌肉损伤,有胸闷、乏力等症状,吴主任让她做个心电图、血常规。 心电图出来没有问题,白细胞、中性粒细胞正常,血常规正常。 有可能还是感冒! 吴主任也下了类似的判断,又开了点感冒药和消炎药,让患者回家吃去。 但吴主任心里疑惑着。 又过了四天,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再次来看病,挂的还是吴主任专家门诊。 家属是他老公,穿得洋土结合,在乡里人看是洋气,在城里人看是土气。 家属讲,他老婆感冒都两周多了,卫生院都看了三四次,后来又到县医院看了,县医院也按感冒来治疗,但是就是不见好。 这两天拉肚子拉得厉害,廋了起码十斤了,嘴里生疮,没有办法又来医院看病。 吴主任看病人身体状态实在太差,面色苍白,走路都要人扶着,感到也很奇怪,这感冒也太顽固了,一般病毒性感冒病程也就7—1天,这都14、5天了,不仅没有好,反而加重了。 再有,奇怪的是不明原因的淋巴结肿大,不明原因的消瘦。 住院,吴主任安排患者立即住院,全面检查。 上静脉滴注,消炎药先用上。 住心肺科,喊几个内科主任会诊,想了想,又跟护士说,汪主任不在,让萧医生过来一起会诊吧。 汪主任今天出去办事,不在医院。 护士心想,萧医生是外科医生,喊他来干嘛,难道传闻是真的?卫生院盛传,吴主任嫉能妒贤,一直想打压帅呆了的萧医生,结果……。 汪主任当场发飙,为萧璋出头,狠狠地削了县医院院长的面子的事情,全院都知道了,晓得萧璋有了一座大山依靠,前途不可限量,自然,对他热情的人就更加多了。 “萧医生,吴主任请你去住院部会诊,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护士又小声的提醒,这个病人如何如何,内科的,也可以推掉不去。眼里透着关心。 萧璋心领神会,但还是去,怕啥! 到心肺科,内科的主任都在了,大家都在讨论这到底是什么病。 “可能是感冒引起的肠道感染,肺部感染。”心肺科的老医生发言。 “你怎么解释白细胞不高这一现象?”肠胃科的老医生在思考,启发大家。 患者做了b超、肺部x光片、血常规……。 检查项目上了不少,能上的都上了,但是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b超显示腋下、颌下淋巴都肿大;肺部x光片正常,血常规没有什么异常,大便红细胞白细胞未检出。 “红疹还在吧,有没有考虑过敏?” 吴主任摇摇头,虽然他只是门诊部主任,但是住院部的主任没他名气大和强势,除了汪主任,吴主任自认为其他人都不如他。 ……。 一时,大家都陷入沉思。 这时,病人的家属又来了,吵着说,做那么多检查,到底搞出什么名堂来了?不要老让他花冤枉钱。 萧璋一看这洋土结合的家属,头上居然还搽了摩丝,毛线衣外套个西装,衣服有点大,脚上的皮鞋居然是尖头的,很特别的样子。 “你们查清楚没有?要不然就让我们回家,马上都要过年了,还准备留我们在这里过年?我们打工人一年就回来一趟,早晓得在广东那边带一点药回来……。” 萧璋看着病人家属,听到在广东打工过,根据前世的经验,突然想到了一些东西。 家属吵了一会,然后被吴主任赶走了,萧璋也跟着出了医生办公室,在走廊上叫住了家属。 “问你一件事情。”那家属一看是个年轻的医生,不免有点烦躁,但毕竟是来看病的,强忍着不快。 “我马上还有事情,快问快问。” 萧璋想患病妇女是本地土著,病例上写着呢,近半年都没出过门,但是,这家属的冶游史呢?病例上没有,应该没有人问过。 “你在广东哪里打工?” 患者家属说:“番禺,广东番禺。” 萧璋一听,心里有数了,接着问:“最近有没有不带套的性行为?不要慌着回答,好好想想,这关系到你的生命。” 家属听了就要发作,听到萧璋后面严重的语气,立刻又缩了回去,然后四周望望,答道: “医生,你们治病治不好,尽打听这些隐私事情干什么?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医生,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没有,一次没有。” 家属语气有点夸张。 萧璋盯眼看着他,家属给他看得心里发毛。他带家属拉进一间空病房,由于临近过年,大部分病人都回家了,然后板着脸,接着说: “我不是恐吓你,我是为了救你一命,你之前应该也有过类似的症状!” 家属给萧璋两三句话就吓住了,他的确有过,不过没有他老婆这么严重。 萧璋追问道:“到底有没有?一定要如实告诉,这一点很重要!” 家属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地说: “有,好像有过两次吧……。”目光游移不定。 萧璋继续板着脸问: “两次?真的就两次?” 病人家属顶不住了,低声道: “好像是五次,也许八次,具体不记得了。” 家属讲话有点心神不宁,但是终于承认了。 萧璋接着问:“有没有保护措施?”这是关键。 “有一次没有。”家属有点结巴了。 萧璋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跟妻子同房的?” “大概三个礼拜前回来的,然后晚上就……。” “有没有保护措施?” ……。 036 恐慌 “萧医生,你说病人可能是得了aids,艾滋病?” “是的,学名叫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患者现在处于急性期,而且,不出意外,病人家属已经先得了,现在处于病情潜伏期。” 会诊的医生一听,顿时都慌了,都在想,我什么时候接触过病人?会不会得了? 赶紧消毒赶紧洗手……。 吴主任心想,按照这些症状,确实符合aids早期症状,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真不怪卫生院的医生,9年代中期,这个病在内陆省份绝少出现。 只是近几年,外出打工人多了,到了南方高发区域,受不了花花世界诱惑,又不注意保护,才会传染。 另一名医生忍不住问道: “萧医生,你不要妄下结论,这农村妇女哪有机会得这种病?” “她老公到广东打工,才回家过年的。” “哦!那要是真的话,那真悲惨!” 肺科的主任道: “要确诊的话还要查艾滋病毒,我们这里,甚至全县都查不了,估计市里才行。让他们转院到市里传染病院去。” “我们自己也要查查,看看有没有暴露的可能。” ……。 这个消息一出,全院都恐慌了,因为这个病人来就诊过多次,跑过不少地方 各科室医生迅速散开,护士长到护士站去询问接诊护士……。 整个卫生院都人马仰翻。 萧璋明白,这艾滋病才出现没有多久,只是出现在传说中,而且是恐怖的绝症,传说传染性绝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身为医护人员也不能免俗。 当晚,两位病人就被救护车拉到市里去了。 当天,汪主任去了哪里呢?他是去接宛陵市第一中学接女儿汪南星了。汪南星放寒假了,汪主任要接她到萧璋家待上几天,然后回沪省过年。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汪南星高一下学期都不去学校了,就待在萧璋家。 萧璋正好请了一天假,回家帮忙做米面。 他骑着自行车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小黄狗在那里欢快地叫唤着,奔跑着。 他以为是在欢迎他,但是,打开院门一看,发现狗子正围着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孩疯狂打转。 “汪汪……。” 原来汪南星昨天就到了,正将罐头分喂给狗子和小猫。这两个货见到好吃的,就忘了原主人了。 汪南星看见萧璋回来,对他微微一笑,发自内心的微笑,在冬日的阳光下,少女的皮肤愈发显得白嫩,微微闪着光。 “你回来了,正好帮忙……。” 两人一起走进屋,屋里的卡带录音机播放着黄梅戏。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屋里居然有许多人,大舅妈一家都来帮忙。 整个破脚岭村的都姓萧,萧德华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还有两个弟弟。萧家老大原来是当过兵,打过鬼子,当了营长,后来抗战胜利就回家种地了,毕竟没有文化。老二在家种地,在山上田地里刨食,这大舅妈一家就是萧老二家的。 萧家老三读书的时候被抓壮丁,抓走了,听说现在湾省,具体消息没通,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萧老五读过书,去当兵了,才转业到雁池市。 萧家老六在县城工作。 大舅妈一家跟萧德华家平时关系最好,萧璋和李玄明小时候经常去她家蹭饭。家里忙的时候,都经常相互帮忙。 爷爷萧德华正在蒸面,大舅在烧一锅开水,大舅妈切面,并在指挥表妹表姐晾晒切好的米面,还有小姑带着孩子也在帮忙。 “萧医生回来了?”大舅母好久没有看见萧璋了,大舅也在锅灶边对他笑笑,就继续干事了。 小姑看到萧璋,也咧嘴一笑,看来药房的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 萧德华看到孙子打心眼里高兴,但今天事情多,一定要忙完。为了做这个米面,他已经忙了好多天了。 先是要用粳米和糯米按照一定比例调和,再用水泡上三天,然后用石磨磨成粉末状,沉淀一天一夜,然后今天开始蒸成皮子。 皮子晒干,切成细条状,再晾晒几天,直到干脆,收藏。 今天就是蒸面。 “怎么做?姐姐,我来帮忙。”汪南星上前帮忙,跟着萧姑妈家的女儿,还有大舅母家的女儿一起晾晒米面去了。 刚才,汪南星就要帮忙,可是萧桂枝在,就是不让她插手。这会子萧桂枝去河里洗衣服去了,家里虽然通了自来水,但是她还是觉得衣服在河里洗的干净。 “你去看书。”萧德华拦住萧璋,赶他走。 萧璋一看确实人多,不用他帮忙,也不矫情,就回到一个房间,把门一关。 原来他们兄弟的房间被汪南星占据了,他们就被挪到老宅的一个房间里住,光线差多了,有点潮湿。 发现李玄明也在里面,显然不在学习,在偷看小说,见到萧璋进来慌张地把一本寒假作业盖在上面。 萧璋随手把下面的小说一抽出来,发现是金庸的《神雕侠侣》,随手就放到一边。 “哥,回来了……。”李玄明不好意思地笑着喊。 “你就看这个书啊?还有五个月就要中考了。”萧璋知道弟弟李玄明还是非常聪明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利前茅。 按照李甘草的意思还是上中专,学一门技术。 但是萧璋知道自己读中专后的路,大有问题。 而弟弟前世中专毕业以后,虽然混得也不错,但是上重点高中上大学,未来才有竞争力,才能让他事业更上一层。 那必须是上高中,考大学。 “嘿嘿,我就换换脑筋……。”哥哥读书成绩好,一直是这一代有名的学霸,因此弟弟李玄明一直很有压力。 李玄明把小说放进书包,然后看书写字。 萧璋也开始看书记笔记。 “哥,那个女妖精又来了……。” “嗯。” “她霸占了我们的房间……。” “嗯。” “她还霸占咱妈……。” “嗯。” “她还指手画脚的,管我学习,管你学习……。” “嗯。” “哥,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嗯。” “哥……。” “嗯。” “哥,都这样了,你还不管那女妖精?” “那你怎么不反抗呢?”萧璋终于抬头反问道。 “我,我,打不过她。”李玄明声音变低了,头也低下来了。 “啊?她有这么厉害?”萧璋很诧异,看她个头也不算多高,小拳头有这么厉害? “她会什么八极拳,打人好疼。” “那你还惹她?” “我哪里敢惹她啊!现在倒好,她来了要常住了,躲不掉了……。”李玄明看到自己未来悲惨的生活,觉得前景黯淡无光。 萧璋深以为然,不过,反正他不住家里……。 管不上就不管了。 “小明,你就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萧璋心口不一地安慰了小弟一句,就继续看书。 外面不时传来欢笑声,有汪南星的,有几个表妹的。 渐渐地外面的声音听不到了,萧璋一头钻进了书本里。 ……。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开了,汪南星探头探脑地进来了,看见李玄明在做作业,就说: “李玄明,做完试卷我来看,只准错三道,多错一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玄明气鼓鼓地头都不抬,更不看她。 萧璋在看英语书。 “《考研词汇55》,你就看这书啊?太浅了太浅了……。” 没办法,英语萧璋他最大的弱项。本来初中英语就差,又没有上过高中,中专英语糊弄糊弄,结果可想而知。前世到四十来岁的时候,英语要强上不少,那都是看《美剧》看的。 早在国庆节的时候,萧璋就领教了汪南星英语之好,是他两辈子见到最强的。不仅仅是和外国友人交流无障碍,专业英语主要是医学英语那也称得上精通。 一个学渣遇到一个学霸是什么感觉? 萧璋是遇上了。 “我可以教你,这个也是有窍门的……。” 就这样,汪南星给萧璋上了一堂英语课,果然,有老师指导和没老师瞎蒙还真不一样,让他对英语学习有了全新的感觉。而李玄明也不时地看看他们,好像能听懂似的。 外面也忙得差不多了。 上午做米面,人多,干事就快,到了吃饭前基本都结束了。 中午,因为有客人,萧桂枝买了荤菜,大舅妈下厨,做了不少菜,一盘辣椒炒鸡蛋,咸肉烧冬笋,肉烧梅干菜,肉烧萝卜,红烧鸡、大青菜……,都快赶上过年了。 汪南星落落大方,嘴又甜,一点没有城里人的娇气和骄傲,很快大家都很喜欢她。 小汪老师讲课讲得辛苦,中午吃饭狠狠地吃了两碗饭,还连声说好吃,这让烧饭的大舅母特别有面子,人家沪省的小姑娘都喜欢我烧的菜哦! 汪南星下午也进了房间,边看小说边撸猫逗狗,再骂一骂李玄明笨蛋,再教萧璋英语……,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小姑也带着表妹走了,大舅妈一家也忙了一天,也回去了。 晚间,汪南星悄悄地问萧璋: “明天是不是杀年猪?”她肯定是听表姐妹说的。 “那个有点血腥,你还是不要看了。” “血腥?我最喜欢了!我一定要看。” “啊……。” 外面山风刺骨,这大山里的冬夜实在是太冷了。 房间里里已经架起火盆,放在写字桌的下面,三个人都能暖和到,火盆上面还引了一根管子通出去,防中毒。 037杀年猪 第二天,腊月二十三,这里的习俗是过小年。 早上五点多钟,天还蒙蒙亮,汪南星就把萧璋给拖起来。她不顾屋外零下4-5度的寒风,一脸兴奋,站在院里边的屋檐下——这个地方避风。 汪南星一只手抓住萧璋的衣服袖子,满怀期待地等着杀年猪,以至于萧璋怀疑,这乖巧的女孩子心理有点不正常。 有点像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萧德华烧了一大锅开水,倒在一个长约2米,高12米的木桶里,在寒冷的冬天,雾气腾腾。 杀猪匠是宋家老大,穿着军绿色的棉袄,衣服上还有不少油污,穿一双黑色胶靴,和同样打扮的徒弟一起打开猪圈门,进去逮黑猪。 这头大黑猪,萧家已经养了一整年了,估计有一百三十四斤,就是到春节宰了好过年。 汪南星一看,开始了,不见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也不嫌弃猪圈脏,一个劲地往前凑,要不是萧璋拉着,说不定也下场去逮猪了。 那黑猪猪养得膘肥体壮的,毛发浓密乌黑,瞧见陌生人进来,哪肯轻易就范,左冲右突,发出尖锐的叫声。 叫声惹来小黄狗,在边上跟着狂叫起来,爷爷萧德华一脚将小黄踢走。狸花猫早就躲了起来,不见踪影。 一猪两人在猪圈里恶战了十来分钟,还是宋家老大有经验,逮住两前腿,抱起猪头,徒弟逮住两后腿,两人合力将猪抬至木桶上面担着的一块横板上。 两人用绳子先将猪脚捆住,再合力按住大黑猪的头尾,宋家老大在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长尖刀,一刀刺进猪颈部,来回一割,滚烫的血流下来,淌入事先准备好的木盆。 黑猪发出长长的嘶鸣,吓坏了小黄狗,边叫边躲得远远的。 汪南星抓住萧璋的衣服,看得津津有味。 “看来你很有潜质。”萧璋笑着说。 “什么?”汪南星头都不转,看得入神。 “杀猪匠,我们村缺一位,就你了。” “切!敢嘲笑打趣本公主,到时罚你抄单词三百遍。” ……。 大黑猪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宋老大在后脚上用刀开了个口子,然后用一根长两米多,拇指粗的钢钎,沿着猪腿捅进去,一直通到头部。 “这是在干吗?”汪南星好奇地问。 “你不是杀猪匠吗,你不知道?”萧璋故意打趣。 汪南星白了他一眼,也不多问,继续看下去。 宋家老大从猪脚连续向几个方向捅进去,直到感觉差不多了,然后小徒弟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樨子,插入大黑猪颈部的伤口中。此时猪血已经流干。 接着,宋家老大将猪脚用大木桶里的热水洗干净,然后用嘴开始往猪身体里吹气。 汪南星看得目瞪口呆,杀个猪,还要这么玩? 宋老大的肺活量是经过锻炼的,往猪身体里吹气,一般人绝对吹不动。 很快,在汪南星惊讶的目光中,大黑猪就像一个吹起来的气球,鼓涨涨的。 差不多吹不进去了,宋老大用草绳将吹气的猪蹄捆扎死,不泄气。 “这是干嘛?你说你说。”她抓住萧璋的衣服,拼命摇晃。 “你看下去。” “你这个坏人……。”汪南星抡起粉拳打了几下萧璋。你别说,还真疼。 大黑猪在案板上就像一个卡通形象,宋老大和徒弟,开始将木桶里的热水淋到猪身上。 爷爷萧德华又送来烧开的水。 两个杀猪匠边用热水烫猪身体,边用刀刮猪毛。 “哦,是为了方便给猪剃毛,对不对?”汪南星看着萧璋,好像意思在说,赶紧夸我啊!我好聪明的! 萧璋揉揉她的头,她戴着一顶白色为主的缠着蓝、粉色毛线帽子防寒,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从她头发上散发出来。 脸庞白净地近乎透明,右眼角还有几粒黑痣,像芝麻一样随意洒落在那儿。 萧璋微笑着说:“果然聪明!你杀猪匠考试通过,可以当杀猪匠了……哈哈。” “去你的!”汪南星跺跺脚,眉毛上挑,气鼓鼓,很凶狠的样子,但是配上她白皙的脸蛋,微微翘起的朱唇,将凶狠完全化解成了可爱。 她不解恨,又锤他几拳,萧璋也不躲闪。 他发现她的左边的耳朵小巧而精致,是一种透明的颜色上涂抹了粉色,在耳廓上有一颗黑痣。 “下面更血腥了,你要不要看?”打闹了一会儿,萧璋问她。 “看,难道你当医生也怕?怎么为病人做手术?” 接下来,宋老大和徒弟用钩子钩住一只猪后脚,抬起大黑猪,将它挂在靠墙的梯子上,猪头朝下。 宋老大拿着一把尖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几下,又用铁棒来回荡一下刀刃,准备工作做好了。 只见他左手抓住一只后蹄,右手猛地将刀插入猪的尾部,然后往下一划,直到猪腰部、颈部,直到下巴,锋利的刀锋迅速切开了猪的皮肤和厚厚的脂肪层,猪肚子里的内脏一股脑的淌了出来。 梯子下面放了一个木盆,用来装着些内脏。 萧璋注意到,这些内脏一点也没有被刀划到,保持完好。 “看到了吧!这杀猪匠的刀功确实很棒,一点也没有伤到肠子胃啊。”这如同医生手术台上开刀,也需要熟能生巧。 “哦!”汪南星光顾着看热闹,倒没有往深里想。 接着就是下内脏。 这时,母亲过来喊他们一起吃早饭,汪南星依依不舍地进了屋,屋里有炭火盆,比外面暖和多了。 早饭是荷包蛋米面,每人两个荷包蛋。弟弟李玄明也起来了,看到汪南星,他就埋头苦吃。 这时,外面有乡亲来买肉,爷爷萧德华接待,多少再赠送点猪肝啊什么的。像大舅母家,还有几个亲戚都还要送点肉过去。 剩下的猪肉灌香肠,腌制咸肉、过年用的肉……,都分配好了。 中午的时候,杀年猪基本结束了,剩下的猪肉都割成条状,留一部分过年吃,一部分腌制。 萧德华给杀猪匠工钱,宋老大死活不要。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吃了满满一大碗红烧大肥肉,海碗里的带皮肥肉没有一点廋肉,油光锃亮、红红的酱油色,师徒俩各甩一碗,再吃上两大碗米饭,走了。 汪南星看着发呆! 吃完饭,汪南星老师喊萧璋和李玄明回房间继续学习。 并乘机逮住小黄狗,强撸不停。 小黄狗有点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璋,萧璋假装没看见。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由于萧家才杀的猪,所以顿顿有杀猪汤……用猪心猪肺猪肝猪血乱炖一锅汤。 汪南星爱吃糖醋排骨,萧桂枝每天都做。 一周下来,猪身上的所有的肉都吃过了。 周日上午,汪主任要将汪南星接走,准备回沪省过年。 “还早呢!再玩一会儿。”汪南星正跟小黄狗玩得起劲,狸花猫也熟悉了,让她撸了。 “好好好!”汪主任没敢反驳,只是到一边屋檐下,拿出一支香烟来抽,然后看看女儿,又来回踱步。 萧璋看出来汪主任有事,就问: “老师,从沪省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过了初十就过来。” 萧璋妈妈准备了礼品,一个大猪腿子,还有点冬笋,萧璋搬到汪主任车上。 汪主任也没有跟他客气。 萧璋估计开到沪省要六、七个小时,再迟就不安全了,而老汪显然是有点怕女儿。 “汪老师,你过完年什么时候回来,再来帮我补习?”萧璋在老汪频频皱眉中,开始做汪南星的思想工作。 “你这个学生笨死了,也就我能教,而且,下次要交学费。”汪南星有点得意。 “汪老师说得好有道理,这样吧,撸猫撸狗,我也没有收费,不能白撸,就当学费。” “那也行,等我回去,再买点猫粮、狗粮、猫狗罐头……。” 萧璋一听,那还得了,它们吃剩菜剩饭惯了,喂那么好,以后它们没的吃,还不得饿死? “好!那你先回去,多选几种,不要太贵,它们没这么娇气。” “哼!现在就想赶我走,你们想清闲了?没门,布置作业……。”汪南星把狸花猫放下。 萧璋苦着脸望了一眼汪主任,老汪躲在一边有点幸灾乐祸。 总算将汪南星哄上车,萧妈妈恋恋不舍。 汪南星走了很久,小黄狗和狸花猫,东张西望了几回,没找到汪南星,就只好围在炉子边趴着睡觉。 老屋恢复了平静。 038 过年 大年三十,一场大雪迅速覆盖了整个宛陵山脉。 先是萧家集体到祠堂去祭祖,有名有姓的男丁都去了,献上鱼、猪头、肉圆子、鸡蛋、米饭、白酒、苹果,上香、烧纸钱,然后集体祭拜。 敬告祖先,今年丰产丰收,家族又添丁几口,弟子出息了,成为国家的人了等等。 仪式是萧家的家长主持,目前是萧德华的老大,就是曾经在gmd部队当过营长的大伯爷,仪式每年都搞,年年都差不多。 今年还多了一家人,雁池市的老五一家回来了,带着全家。 祭祖结束,各回各家,放鞭炮,安排年夜饭。今年萧璋家诸事顺利,萧医生正式成为国家干部身份,让爷爷萧德华又在家族里狠狠地露了脸。 当然,最露脸其实是老五,毕竟现在是家族中职位最高的,放在过去,那也是县太爷一般大的官。 回到家,五叔祖奶正在用一个小炭火炉子煎蛋饺子,烧得红红地炭火炉子,铁勺上放上一点油,放入事先准备好鸡蛋液、肉馅……。 五叔祖奶奶边坐边用听不太懂的苏南话抱怨,这里山里太冷了,冻死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全家人只当没听见。 当年五叔祖是在部队的时候,战友介绍了自家的妹妹,是苏南人。 两人结婚后,一个是穷山沟出来的,刚毅木讷,另一个是江南水乡出身,心思细腻,爱抱怨,性格差异太大,导致吵架是家常便饭,当然更多的是,叔祖奶奶在唠叨,五叔祖只听不说话。 两人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比萧璋大一岁,老二比他小两岁。当年在雁池读书的时候,关系都不错。 这个时候,萧璋正带着几个人去贴春联。 春满神州千里秀;时逢盛世万家兴。横批:岁序更新 这是正大门的对子。 宏图大展兴隆宅;泰运宏开富贵家。横批:纳福迎祥 这是院子门的。 ……。 就连厕所门也没有放过,贴了一个春字。 放了一万响的鞭炮,还有二踢脚,这个萧璋拿在手上,用香烟点上,然后嗖的一声飞天上,“啪!” 五叔祖两个儿子看着也要试试,被五叔祖奶奶骂了一通。 家里圆桌子正好能坐十二个人,萧德华家应该有六个,李甘草、萧桂枝、萧璋、李玄明,由于儿子在外地当兵,还没有回来,只有五人。 老五家四人,老六家三人,老六家的儿子小,才十岁。 萧璋有点郁闷,在家辈分真小,六叔祖家十岁的儿子,他要喊舅舅。 菜有十八道,主厨是老六,每年都是老六做菜,萧璋妈妈和六叔祖奶奶打下手,今年还有五叔祖奶奶“帮忙”,她也就做了个蛋饺子。 六叔祖擅长大荤菜,正好杀猪的,够他展现的。 猪心肺汤、红烧猪蹄、红烧肉、红烧排骨、老鸡汤、红烧鸡、带鱼、糯米圆子、肉圆子、南瓜圆子、八宝菜、红烧牛肉、肉烧萝卜、外加两个小炒、一个蔬菜,一份碗鱼,最后是萧璋妈妈的拿手好菜:肉圆子汤。 肉圆子汤,看上去不起眼,味道不是一般的鲜美。新鲜肉剁碎,加点香葱、生姜沫,搓成围棋子大小的圆子,滚上芡粉,水加鸡汤煮开,放入肉圆子,煮熟,加点酱油调色。 这个一上来就遭到大家哄抢。 只是五叔祖奶奶望着满桌子菜,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这也太油腻了,没法吃。” 六叔祖一听,哪里能忍,说: “矫情……。” 两人矛盾由来已久。萧德华赶紧打住,喝酒。 大家都装聋作哑闷头大吃。长辈吵嘴打架,小辈们在一边看看就好。 凭良心说,五叔祖奶奶说的没错。老六做菜的风格就是本地菜的特点,重油重色,厚厚的油脂、深深的酱油色。她是苏南人,口味清淡惯了,哪里能适应。 对于萧璋一样大小的男孩子们来说,都是干饭人,这就是大餐,盛宴。 就是一个字,吃! 吃完晚饭,又重新泡茶,搬出什锦盒子,放上明心糖、酥糖、方片糕、芝麻糖、灌芯糖、瓜子、花生等等,围着火炉,坐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 今晚要守岁,时间还早。 长辈们纷纷掏出红包,李玄明收获满满。萧璋上班了,不能再收了,只有羡慕的份。 萧璋和弟弟还有几个舅舅看完春晚才睡觉。 大年初一拜年,萧家的几个长辈都在这里,萧璋带着弟弟李玄明,还有三个舅舅一起去拜年,走一家吃一个“元宝”。 “元宝”就是家家过年都要煮的五香蛋。本地盛产茶叶,用茶叶八角酱油煮出来的五香蛋,入嘴满口香,能为来年带来好运。 弟弟李玄明又是收获满满,压岁钱都不太重,不过是五块、十块。萧璋看着空羡慕。 初二是毛脚女婿上门,萧璋的小姑一家上门拜年。 小姑的话题是讲了药房的事情,生意真的很好。萧璋过年前去了一趟药房,专门发了工资和“年终奖”,并定好了初八再开门。 初三,萧璋去了一趟师傅老黄家,拎了两瓶酒和一盒茶叶,酒是小姑丈从太白酒厂内部拿的原浆,非常正,正好送给老黄,茶叶也是自家的。 三天年一过,萧璋就不出门了,开始学习,汪南星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要做。 谁料到,初四下午,汪主任就带着汪南星来了。 汪南星脸上冰冷,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下了车就去找萧妈妈,抱着她小声地抽泣。萧桂枝也好心疼这个女娃子,在家肯定是过得不开心。 汪主任也是一脸的不痛快。萧璋把行李拿到汪南星房间,然后悄声地问汪主任,怎么回事。 汪主任拿着香烟到外面抽,然后讲了情况。 原来汪南星在外公外婆家过年,外婆一直信仰佛教,汪南星母亲去世,外婆一直接受不了,一直闹着要皈依佛门,还要捐尽家财,两个舅舅肯定不同意,大过年都闹得不开心。 汪南星心理本来就脆弱,刚刚在萧桂枝那里得到一些纾解,但过年到外婆家,却又遇上这档子事情,情绪就越发糟糕。 汪主任头也疼,有些事情做女婿的不好说,心里也埋怨,这老丈人家在大过年也不得安,外孙子在这里过年也不能好好过……。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还是去萧璋家比较好,就赶过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萧老爷子陪汪主任喝了几杯,但萧璋看汪南星都厌厌的,情绪不高,就告诉她,这时候来正是村子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这里过年要“玩龙灯”。 灰溪村玩龙灯不知道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里地处山区,每到雨季,经常发生大洪水泥石流,古人认为这是蛟龙在作怪。 为了祭祀龙神,每年过年开始“玩龙灯,祭龙神”,保佑一年到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龙灯俗称火龙。龙头高约丈余,两只眼珠子就有碗口那么大。口中衔的珠子直径起码有半米长。龙灯扎得五颜六色,当然也忘不了绣上诸多的图案,如八卦图、八兽图等,绣的和画的图案真的也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一般是正月十三出灯,十六粲灯。 这龙灯是灰溪村下面几个小生产队每年轮流主办,今年轮到破脚岭村,萧家几个长辈一合计,不能丢了萧家的脸,挨个打电话,把萧家在外面打工的、经商的都叫回来,人多才能把龙灯玩好。 所以萧家老五老六都回老家来过年。 今天初四,已经去神庙拜祭了龙神,叫做打闹台,然后家家户户便开始扎龙灯、扎花灯、制彩旗彩衣,总得要十多天的时间忙忙碌碌。然后,灰溪村的村干部、其他小队的干部族老亲自上门来请,这叫请灯。 正月十三出灯那天,太阳还没有落山,玩灯的锣鼓就“哐当哐当”地敲打起来,敲得震天地响。这仪式,叫做祭灯。每年出灯之时,还要专门请来德高望众的老人祈福祝愿。 每年玩龙灯,总要动用上百人的队伍,仅举头灯的人就多达十人,要不断的交替人手,而且大都是一些青壮年轮流替换。此外,彩旗、彩灯锣鼓手、号手等等,一长队排开,起码有一里多路长,加之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龙灯每到一处,家家户户必摆上香案,香案上除了放上一条鱼,一块腊肉外,也可以摆放上一些点心、糖果、水果之类。 龙灯到来之时,往往是锣鼓彩灯开路,这里的风俗叫做明路,彩灯一到,主人家就要开始鸣放烟花爆竹了,噼里啪啦好一阵子之后,等到老龙灯到来之后,除了送上香烟和红包之外,许多人家还要在老龙的头上搭上一块红绸布,行跪拜之礼,这便是敬龙神。 到了正月十六,就是粲灯的日子,一般来说,粲灯就是把龙珠和龙眼取下供奉,其余的就一直舞到燃烧殆尽为止。 这一番说辞倒是勾起了汪南星的兴趣,晚上也加入到扎龙灯的行列。 萧璋教汪南星在龙身上绘画……。 就这样过年剩下几天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汪南星也渐渐开朗起来了。 初五,萧璋门诊值班,忙了一天。 被鞭炮炸伤的,吃坏了肚子的,醉酒的……。 到了初七萧璋又是住院部值班,出乎意料,陈怀夕、葛丽萍两位美女来了。 039值班 陈怀夕今年在县城过的年,其中初四在单位值班。 今年过年期间,陈怀夕没有参加同学聚会。因为去年同学聚会,李青峰盯上了她,每次都坐在她边上献殷勤,所有同学都看出来了,他在追她。 本来这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怀夕自初中时候就不乏追求者,但一直没有遇上心动的。起先,对于李青峰虽然没有好感,但也绝无恶感。 但有件事情让她感到这个人不能处。 葛丽萍有一天对她说: “听说你跟李青峰谈恋爱了啊?现在好多人都不敢约你出去,我同学曹天冬就想约你和我们一起吃个饭,聚聚,结果被李青峰传话,说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还听说你们已经那个了……。” 陈怀夕气得暴跳如雷,脸都白了,都还没影子的事情,居然造谣成这样? 立即就跑到县医院,当着很多人面,告诉李青峰,再造谣,就告到法院去……。 后来,萧璋出现了。他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怀夕,性格外向奔放,直不笼统; 萧璋,性格含蓄内敛; 经历了葛丽萍的事情,李青峰的事情,陈怀夕每次见到萧璋,从讨厌的“花心男”,到“好像还不错……。” 为了萧璋的事情,她破例开口向她父亲求助,这是她以前不能想象的。为自己都没有过,别说了为了一个见面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男生了。 但是萧璋从来没有开口表示过,他喜欢她。 过年的时候,父亲还装着不经意询问她,这个萧璋是谁?怎么没见他来找她玩? 她把萧璋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说现在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他现在又很忙……。 等到初七,曹天冬约好了同学聚会。萧璋请假,理由是值班,葛丽萍自告奋勇去请,自然拖着陈怀夕一道。 这正中陈怀夕下怀。 陈怀夕和葛丽萍走进医生办公室,只有萧璋一个人在里面,他静静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一本厚厚的书摆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一本笔记上记着什么。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照在他的黑色的、浓密的头发上,照在他刚毅的略显木讷的脸上。 他完全沉浸在书本之中,以至与外界喧嚣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遗世独立、空谷幽兰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陈怀夕心底的一根弦突然被触动了,这副画面从此刻画在她的心中,永生难忘。 “萧璋,你搞什么鬼?同学聚会也不参加?是不是架子太大,还要劳动两位美女亲自来请?” 葛丽萍一连串的问句像炮弹一样向萧璋砸来。 目前,住院部的患者都回家过年了,空无一人,萧璋正好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 医学不仅有大量的知识需要记忆,还要理清楚之间的关系,牵涉到化学、物理、生物等等方面的知识。 这一世,记忆力、理解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大概又是因为他目标已经很清晰了,心无旁骛,所以学习起来非常专注,让他常常不能自拔。 甚至他感觉这个还有瘾,不看书不学习简直浑身难过。 还有上次汪主任布置的论文还没有完成,汪主任特地从震旦医学院借来一批内部资料,让他参考学习。 未曾谋面的大师姐又给他寄来教授们的授课录音……。 一桩桩的,萧璋真没时间去干别的。 所以,同学聚会啊,包括家里人的聚会能不参加坚决不参加,纯属浪费时间。 这次曹天冬组局,他根本不想去,不料,尖牙利嘴的葛丽萍跑过来,她们进门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注意。 “啊!你们来了?” 萧璋抬起头看见陈怀夕,心中一喜,一副“林青霞”天然去雕饰白皙脸蛋,两脚脚跟并拢,交八字朝外交叉笔挺地站着,微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欢喜,似乎有什么话要告诉他? 葛丽萍张牙舞爪,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萧医生架子就是大啊!是不是嫌弃我们档次低了?不跟我们这些同学来往了?” 葛丽萍一屁股坐在方凳子上,然后继续调侃他。 “晚上还要值班,没有办法啊!”萧璋苦笑着连声叫屈。 “我不管,今天你不去也得去。”葛丽萍拿出漂亮女人大杀器,不讲理。 陈怀夕看出萧璋的为难,道: “萧璋要是真的值班,就不要勉强了,这是大事。” “哎呀,怀夕,你还帮他?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葛丽萍睁大了眼睛夸张地说。 “我这不是帮他,是帮理,值班万一误了事就是大事……。” 葛丽萍用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用眼睛望望陈怀夕,又望望萧璋,好像有点明白什么。 葛丽萍是化了妆的,精致的眼线,大红的嘴唇,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些。 成为国企正式员工,让葛丽萍底气足了,虽然这来的并不光明,但是知道真相的人很少。 因此,在外人眼里,葛丽萍真的幸运,被国企招工进去了。 “我不跟你们讲了,我去上个厕所,怀夕你好好劝劝他,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你的面子他要不要给?” 葛丽萍说完,穿着恨天高,嘟嘟地走出了医生值班室。 陈怀夕冲着萧璋笑笑,说: “你不要介意,小萍就这个性格。她终于得到她想要的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唉……!”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璋说: “这和你我都没有关系,这是她自己的决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陈怀夕点点头,这件事情她始终不能释怀。 “复习得怎么样?英语比较难吧?”陈怀夕知道萧璋在专注考研。 萧璋说:“嗯是很难,老师给我搞到一些内部学习资料,对我来说帮助很大。” 陈怀夕说:“你这个老师真的很为你着想,你真幸运……。” 然后,蓄积了许久的情绪,让她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却又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说: “我爸想……。” 这时,医生值班室的门“嘭”一声突然打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说: “萧医生,前面急诊来了一批出车祸的,总值班请你赶快去帮忙。”也不管别人在场,拉着萧璋就走。 萧璋还没有听清楚陈怀夕说什么,就只好陈怀夕抱歉了一句,拿起听诊器就急忙跑出去。 只见医院急诊门口已经忙着一团,来了四五辆救护车,门诊吴主任正在手忙脚乱地,一个个查看病人病情,分诊指导,几个护士在边上焦急地等待着。 “重大车祸,邻县县医院都满了,只好往我们这边送……。” “这么多?这破医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今天门诊就吴主任值班……。” “是哦,吴主任也很少见过这场面。” ……。 吴主任满头大汗,一位大腿上,胸口全是血的中年妇女,拼命抓住他,苦苦哀求: “医生,救救我,救救我。” 几个护士也在围绕着五六个担架,等着吴主任的吩咐。 而吴主任正在用手检查那位满身是血,受伤表象恐怖的中年妇女,分身乏术。 萧璋迅速跑到一个担架前,迅速看了一下伤者的病情。 外伤,持续出血,出血部位:大腿外侧,腰部……。清晰的诊断立马从心头掠过。 “护士,这位只是大腿腰部皮外伤,清创,等会我来缝合,生理盐水5……。” 护士见是萧璋医生,目光平静,丝毫不见慌乱,语气稳定有力,给人极强的信心,她不由自主地答道: “好。”推着病人就进处置室。 “这个轻外伤,清创,不需要缝合……。” 一位普通的本地山民相貌中年男子,正捂着肚子,痛苦地躺在担架上,萧璋一看,皮带勒得太紧,肚子有点鼓,颈动脉几乎摸不到了。 萧璋问话,患者用一种本地方言有气无力地说,更特别的是,他的嗓音就像被砂子来回打磨过很多遍一样,嘶哑的,尖锐的摩擦音,像是用起子在生锈的钢板上划过的噪音,让人听的很不舒服。 “这个不对劲,赶紧送到手术室去,上监护,立刻开通两条静脉通道。有可能内脏出血,配血型输血,需要立即手术,护士……。” ……。 萧璋火速进了手术室,清洁好了以后,就准备手术。 的确,病人血压已经只有5/75了,说话已经不清楚了,处于休克状态,立刻麻醉,破腹探查。 腹部一打开,一肚子的血,果然脾脏出血,立即手术。 ……。 终于,病人推出了手术室。 一名护士递过来一瓶水,盖子已经打开了。 “辛苦了,萧医生,今天幸亏你在,要不然这个病人铁定活不了……。” 萧璋猛喝了一口水,刚才紧张,没有顾得上,现在感觉口干得不得了,身上衣服都汗透了。 出来以后,总值班告诉他: “这次车祸发生的地方离我们这里不远,伤了不少人,急救中心将重症的送到邻县的县医院,一些轻症的病人送到我们这个小医院来,但是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个内出血的……。” 说着对他竖起大拇指。 040老黄 正月十三,萧家近百位小伙子装扮整齐,全体出动,走街串巷,开始玩龙灯了。汪南星为此也付出不少的劳动,参与了制作,比萧璋积极多了。 到了出灯的时候,汪南星将自己打扮成仙子,带着照相机,随着龙灯队伍来到灰溪村的广场。 这是开场,因此最为盛大,四乡八村的民众都很早就赶来,骑自行车的,开三轮车来的,开农用车来的,更多的是走路来的,拖家带口的。 随着数声冲天炮巨响,接着是鞭炮声密集地响起,一位萧家老者在台上念念有词,大意是今年龙神保佑,将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然后揭开龙眼睛上照着的红布,用黑色的漆水在眼睛上点了两点,画龙点睛。龙神睁开了眼睛,然后懒洋洋地环顾四周,接着缓缓起身,随后穿着盛装的小伙子们,纷纷点亮龙神身上的烛火,整个长约二十多米的龙神被点亮了。 火龙开始起舞了。 汪南星不顾寒冷,拿着相机到处拍照,萧璋跟在后面,生怕她冲撞了“龙神”。 火树银花不夜天,一夜鱼龙舞……。 正月十四中午。 中午,县卫生局的朋友来了,老黄喝了不少酒,下午又去打了几圈麻将,晚上要住院部值班。 大概是中午酒喝多了,晚上不到八点钟就在值班室的床上睡着了,到了晚上十点钟,护士慌慌张张将他推醒。 迷迷糊糊之间,老黄揉揉眼睛爬起来,问护士什么情况。 原来病房里一位病人,年岁比较大了约七十岁了,过年油荤过重,是胆结石并发胆囊炎,平时还有糖尿病,消炎过后要手术。 晚上护士换水的时候,病人说了几次浑身湿冷,胸闷,喘不气来,患者家属觉得情况比较严重,就来找医生。 老黄酒还没有醒透,爬起来,到病床边上检查了患者一遍,初步判断是心衰和心梗,下了一个心梗三项检查:心肌酶谱检查、肌钙蛋白t(ctnt检测以及血小板聚集试验。 然后让患者采取坐位,上速尿等一系列操作。 老黄自以为安稳了,就回值班室,直接躺下,心里还想着萧璋现在应该在宿舍,明天喊家里去吃个饭……。 不料才过半个小时,护士又来喊,病人这回坐都坐不住,一直往下滑,扶起来都扶不住,而且睡不醒,家属不断地喊醒,然后又睡了……。 “黄医生,我感觉病人不对劲啊,怎么情况变坏了?” 老黄到了病房,病房就他一个患者,患者家属大约是他大儿子,在一旁有点着急,看见老黄,急忙说: “黄医生,我大大不对劲,但他又说他饿了……,你赶快来看看。” 老黄戴着口罩,防止酒气散出去。 病人果然坐不住了,嘴里鼓囊着: “饿,好饿哦。” 老黄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心衰也不可能喊饿啊,晚饭患者也吃过了……。 这时候,患者突然变得神经质了,大声喊道: “强子妈,你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患者家属被吓得一跳,看看四周,也就四个人,黄医生、护士、还有患者,加上他。 黄医生问: “强子妈是谁?” 患者家属紧张地回答道: “我就是强子,那是我妈,已经过世五年了……。” “强子妈,你饭吃过了?”患者继续在对着床对面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 好像那里真有一个人似的。 “你来做什么,有强子陪……。” 护士也吓住了,下意识靠近老黄。 “有,有,有鬼啊……。”护士紧张地叫起来了,这下子老黄也受不了。 患者家属更是向后缩到墙边上了,瑟瑟发抖,然后东张西望,努力寻找什么,大冬天的额头见汗了。 走廊上的灯光这时候突然闪了闪。 护士这回受不了,眼泪流下来大声叫了起来。 “啊……!” “啊……!”患者家属也跟着喊起来。 黄医生毕竟是当医生多年,想到病人有可能是谵妄,出现幻觉。怎么办? 黄医生一把抓住失控边缘的护士,说: “你去到宿舍,把萧璋喊来。” 护士听了,颤抖地回答道: “好,好的……。”却依然紧紧抓住老黄的衣服。 “到宿舍找萧璋……。”她重复着,但是依然没有走。 “快去啊!我在这里看着。”老黄催促着,推了护士一下。 护士哭着说: “我,我怕,我不敢……。” 患者家属立即接上话,说: “我陪你,护士,我陪你去……。” 两人抖抖索索去宿舍找萧璋了。 老黄摸摸患者脉搏,很弱很弱,似乎都要没了的感觉,患者病情加重了,不是心梗心衰吗? 那是怎么回事? 老黄酒吓得彻底清醒了,心念急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道理。 很快,萧璋大步走了进来,穿着白大褂,颈子上还架着一个听诊器。 “老黄什么情况?” 老黄赶紧将患者情况介绍了一遍,细细的汗在他额头,萧璋闻到一股酒气,他眉头微微一皱,但这个时候不方便说这个。 萧璋一边听老黄介绍,一边检查患者。 患者已经在昏迷的边缘了,让挂着泪痕的护士测量一下血压,已经很低了,5/8毫米汞柱。 患者患有糖尿病,正在用胰岛素泵入疗法……。 “查一下血糖,直尖采血。”萧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很快,结果出来了,血糖值很低25mmol/l,糖尿病患者低于39,就算低血糖,这个数值,会死人的。 萧璋对护士说:“你赶紧给患者静脉推注5%的葡萄糖5ml。” 护士看到萧璋医生不慌不忙的,有条不紊地下医嘱检查,心也慢慢定下来了,很快地执行萧璋下的医嘱。 患者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常态。 发现好些人围着他,神情还有些诧异,喊了一声: “强子,哈有吃的?” ……。 回到医生办公室,老黄垂头丧气,连叹数口气,说: “老了唉!老了哦!” 萧璋笑笑说:“老黄,你还没有老啊,一餐能干上半斤酒……。” 老黄摇摇头,道: “喝酒误事哦,要不是你,今晚这老头就危险了。” “值班时不能喝酒。”萧璋一本正经地说。 老黄突然发脾气了,骂道: “老子就喜欢喝两杯,怎么得?” “老子天天喝,还抽烟,怎么得?” ……。 041给你时间,却不给你机会 农历丙子年,正月十五。 三溪镇杨柳村的刘国强夫妇两人在家已经待了一个月了,现在过年已经结束,商量着准备出发,再去南方打工。 刘国强夫妇是在南方打工认识的,女方小芳是北方农村的妹子,能吃苦,但性格一向要强。 两人年龄相仿,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结婚不到三年,生了一个胖小子,妻子也不是个娇小姐,小家伙满一岁,强行给小孩子断奶,准备将孩子丢给公婆,还是两人一起出去打工挣钱。 毕竟是年轻夫妻怎么能分离长久,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之前刘国强在建筑工地,妻子在附近的电子厂打工,平时住在工地工棚,虽然条件简陋,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两人看着顺眼对光,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甚是快活。 但是,在十五这一天,两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妻子问:“昨晚没回来,死哪儿去了?” 刘国强勉强笑笑,疲倦的神情下掩藏不住那一份懊恼,有点结巴道:“表哥喊吃饭,喝多了。” 妻子一听眉头都竖起来了,骂道:“就你那个表哥,烂赌鬼一个,不是叫你不要跟他搞一起吗?不听是吧?!” 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好,赶紧到橱柜里找,那是刘国强去年一年打工挣得四万多块钱,还没有来得及存银行。 没有了。 妻子大怒,问道:“钱呢?钱呢?……。” 刘国强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 “赌了?赌输了?……”妻子已经控制不住了,一年的辛苦钱啊! 刘国强点点头,全身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啊……!” 妻子大喊大叫,不停地用手捶打刘国强。 公婆也都过来了,拉扯开双方,主要是拉开暴怒失控的妻子。 “小芳,我明年再挣回来……。” 刘国强的抗辩如此的软弱无力。 妻子小芳哪里肯信,不依不饶,最后,在厕所找到家里的农药,喝了一口。 三溪镇卫生院内科发来会诊。 汪主任一听是喝农药的病人,就指示萧璋去,看看这种病例也有好处。 内科办公室,管床医生正在介绍患者情况。 “据患者带来的药瓶子看,农药名称为百草枯,患者家属在家紧急喝肥皂水……。” 萧璋一听是百草枯,顿时心凉了。 “喝了多少量?” “5——1毫升。” 萧璋知道,这个女人神仙也难救,但也许还可以再试试。 百草枯攻击最重要的脏器是肺部。正常情况下,氧气会在肺部发生氧化还原反应,进行物质代谢和转化。 而百草枯会不断破坏这一过程,肺部无可幸免地被腐蚀,导致纤维化。 肺纤维化是不可逆的,中毒者可以明显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窒息,却毫无办法。 除了肺部,全身的氧化还原反应都会受到破坏。然而百草枯中毒没有特效药,如果抢救不及时或者中毒量太大,患者的致死率将非常高。 而5毫升是个临界点。 更加可怕的是,如果是氰化钾、vx神经毒剂等毒药中毒,患者会在极短时间内身亡,但百草枯刚好相反。 百草枯中毒后,刚开始只是恶心、呕吐、咽喉灼烧感,患者甚至以为自己会没事。 但慢慢地,后续的痛苦就来了,患者的口腔黏膜不断溃烂,说话困难,无法吞咽。紧接着,肝肾功能开始受损,心跳加快,难以呼吸。 最后肺部完全纤维化时,患者基本无法呼吸,只能慢慢地活活被“憋死” 内科医生继续说:“目前各项指标都还比较平稳,采用治疗方案是碳粉洗胃,然后对症治疗……。” 各个医生开始发言,纷纷认为这个中毒几乎不能救,赶紧要转院到上级医院。 “萧医生有什么看法?” 内科主任看萧璋没有说话,但他认为萧璋跟着汪主任,一直在外科,对内科事情应该不太清楚。但是出于礼貌,还是问问吧。 萧璋微微一皱眉,然后道: “我基本同意各位老师的观点,但是据我所知,在百草枯中毒初期的治疗是最重要的,由于患者喝的剂量大、浓度高,虽然没有特效药,但我建议在患者送走前,可以尽一下我们的责任。” “我老师给我带来的外国文献中,看到过一个的治疗方案,我觉得我们应该试试……。” 在场医生一听,都愣住了,这喝农药中毒的事情,这里每年都会发生数起,严重的很快死亡。 百草枯虽然毒性中度,但是致死率几乎达百分之一百。 萧璋居然说有治疗方案? 主任想既然萧璋打着汪主任的旗号,或许可以试一试,于是和善的道: “汪主任真是学贯中西啊……!小萧啊,是什么方案拿出来参考一下。” 萧璋心中默念,老汪啊!为了病人,打你旗号了……,积德积德……。 他说:“1、用思密达3克加2%甘露醇,加活性炭加2%甘露醇洗胃; 2、血液灌流,目前我们医院没有这个条件做,放弃。 3、大剂量糖皮质激素甲泼尼龙5——1毫克/日冲击治疗。 ……。” 这个方案实际上是后世的“齐鲁方案”“泰山共识”。 由山东大学齐鲁医院中毒与职业病科在214年发布的,对小剂量低浓度中毒初期的患者有积极意义,但最终结果还很难预料。 内科最终按照这个方案优化实施。 萧璋路过病房的时候,看见那个叫小芳的患者,正在丈夫的劝导下,露出了笑脸,说话也欢快了许多。 萧璋看了却笑不起来。 喝了百草枯,给你时间后悔,却不给你机会。 太白县城的刘沉香家。 同学聚会后,刘沉香两个要好的同学来到她家,跟她商量一起去南方打工的事情。 “我们准备十八九走,我妈正好过完生日,车票不太好卖,还要托人到宛陵市火车站买火车票……。” 去年夏天,三人就商量着一起打工的事情,就属刘沉香最积极,但是最后因为她母亲身体不太好,需要陪着去医院,最后反而刘沉香没有去成。 这次两位同学打算着在外面三人总比两人好,都是知根知底的,相互帮衬,多好啊……。 谁料到,刘沉香犹豫了。 刘沉香在健康百姓大药房上班,虽然工资比不上两位同学,但是,在待遇上相当于店长,而且老板向她描述了未来的前景,让她颇为心动。 在南方,女同学要不就在人家摊子上当营业员,或者在电子厂打工,或者……。 虽然看上去她们穿得比她时尚,见闻比她广,显得她好像一个土包子,但是她们有未来吗? 再说,妈妈身体一直不好。 “去嘛去嘛,沉香,我们三个就属你最有主意,头脑够用,你来了,我们一起奋斗,创出一片天地,不比在这个山沟沟的破县城强多了?” “是呀!是呀!南方多好,有钱人遍地都是,万一找个有钱的男朋友,那以后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沉香,你不知道,南方的城市发展多么快,高楼大厦,商场里卖的都是港市湾省的,衣服款式时尚……。” ……。 同学的劝说破让刘沉香心动。 042急诊 正月十六,晴天。 三溪镇卫生院,突然被车辆塞得满满的。都是豪车,宝马、奔驰不在少数,警车、救护车呼啦啦也好几辆。 医护人员从一辆救护车上抬下一位血迹斑斑的人,几个大汉脸上都雕龙画凤的,陆续从车上走下,或抬下来,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却没有声张,像是打败了的士兵。 萧璋迅速地洗手,带上医用橡胶手套,口罩,做好防护准备走进处置室。室外站满了人,香烟云雾缭绕,还有女士在低声哭泣。 “抽烟的,外面去!” 萧璋指了指墙上挂的“禁止吸烟”的牌子,这些人满脸横肉,光头金链子的,连那些女的都浓妆艳抹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不好人没关系,这香烟抽雾了,影响他工作。 那几个抽烟的人相互看看,最后还是出去了。 进了处置室,里面一片哀嚎声,几张床上躺满了人,地上血迹斑斑。 已经有门诊医生在为伤员进行处置了。 护士连忙上前把他带到一名伤员面前,颌面部外伤,需要清创缝合,萧璋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位年资高的护士做辅助,看萧医生,穿针引线,缝合,结扎,一气呵成,动作麻利顺畅,暗暗点赞,心想这就是高手与平庸者的区别。 处理了两个外伤以后,一个急匆匆护士闯进来,喊: “萧医生,萧医生,请你赶紧去手术室帮忙。” “什么情况?”萧璋问。 护士贴着萧璋耳朵说: “有个外伤的病人,大出血,进了手术室,刘医生在抢救,但是出血点一直找不到,血止不住,护士长让我来请你去帮忙……。” 刘医生也是医院的资深外科医生了,连他都找不到出血点,那难度也不少一般的大。 萧璋点点头,跟护士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剩下的,门诊医生处理也应该没有问题了。 洗了手,就随护士去手术室。 走廊上聚了不少人,但离手术室门口还有十来米,门口站着三名警察,其中一位居然是熟人——陈怀夕。 她穿着一身警服,英姿飒爽的样子,板着个小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派头。 萧璋冲她点点头。 陈怀夕见到他,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下来,眼角微微上挑,快步靠近萧璋,用只能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里面受重伤的是本地头号坏人七七,你不要救他……。” 萧璋的耳朵被她嘴里喷的热气弄的有点痒痒的,甚至鼻尖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想到一个词:吹气如兰。 他没有理睬她,快步走进了手术室。 在护士的帮助下快速清洗,换上手术服,来到手术台前,病人已经陷入昏迷,插了氧气,输血中,血压75/45mm汞柱,心跳5。 外科的医生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台前,手指在开了口的腹腔中寻找出血点。见萧璋上来,对他说: “患者受了刀伤,应该是有一处动脉伤及了,但一直找不到。”腹部脏器很多肝、脾、肾脏、胆、胰腺、大小肠等器官,因此动脉也比较丰富。 刀伤在肚脐眼上方。外科医生四十岁,虽然在这个小地方的卫生院经验谈不上多丰富,但也算是年富力强了。 在检查止血半个小时后,仍然有一个出血点没有找到,迫不得已,将汪主任的徒弟请过来,死马当活马医,来救场。 此时,病人的血压还在掉,一直在报警,可以说死亡就在瞬间的事情。 “再让血库准备8ml血。”萧璋下了一个指示。 “血库的血已经用干了,这是最后一袋了。”手术室的护士长在边上答道。 “如果血再这样流下去,估计支撑不了十分钟。” 萧璋一看,血袋都快见底了。人体血液大约有六千毫升,这人估计已经出血二千毫升至三千五百毫升了。 “门外有很多人,让他们配对献血。”护士长立即吩咐一个护士去办。 输血可以为他争取时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患者腹部不断渗出血液,护士不断地用纱布吸取。 萧璋右手插进满是血污的腹腔内,心里默默地寻找着各个脏器对应的动脉,腹部主动脉处于脊椎的保护下,向前方的各个脏器供血,另外还向横膈肌等肌肉供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科医生和另外一个护士现在给萧璋当助手,看着血袋里的血已经彻底没有了,病人的血压还在继续往下掉。 护士长的心都沉了下去。 没希望了。 此时,萧璋依然在摸索,凭着修长灵活手指,和异乎寻常的触感,终于在脾脏后方逮住了一个异常点,稍微挪动脾脏,一股鲜血从腹腔中飙出,差点就溅到萧璋脸上。 萧璋用止血钳止住血,让护士再次将渗出的血吸干,现在腹腔中的血液终于不再增加了,看来是对了。 这时,血压在报警,心跳没有了,自主呼吸也没有了。 顿时,手术里人都慌了,萧璋急忙道: “心肺复苏术,准备除颤机,充电。” 他双手交叉开始按压患者的胸部,位于剑突上缘,1、2、3、4、5……,深度5-6厘米,频率每分钟12次,面罩给氧气。 手术室的护士急忙拖来除颤机,急忙充电在设备上抹上一层导电胶。 “除颤机充电完成!”护士报告。 萧璋边按压边说:“除颤,2焦耳。”,护士设置好放电功率,然后递给他。 萧璋双手拿起除颤仪,往患者胸口一放,然后放电。 没有反应,心电依然是一条直线。 “再来一次。” 萧璋已经汗透了衣服,喊道: “除颤准备,2焦耳。”又一次放电。 此刻,原本一条直线的心跳监视仪,突然出现波动,患者又重新有了心跳。 “窦性心律。”护士立即报告,带着喜意。 呼吸也有了。 患者重新活过来了! 萧璋被护士扶下手术台,汗如雨下,休息了十分钟,又重新换上衣服,再次登上手术台。 进行复杂的动脉修复术,大的动脉都要重新建立连接。 这得益于汪主任的大胆栽培,放手让萧璋多做手术,多练习,熟能生巧,巧能生慧。 就跟战场上的神枪手一样,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两位医生轮流修复,终于在两个小时后,将患者手术缝合了,期间外面献的血也及时输上,患者血压上升到13/65mm汞柱,心跳也上来了。 终于结束了,手术室的医生护士终于松了口气。 萧璋步履蹒跚地走出手术室,陈怀夕立马迎了上去,刚想说什么,患者家属也都围了上来。 “医生,怎么样?” “怎么样了?” “救活了吗?” ……。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观察治疗。”萧璋语气中透着疲惫。 家属喜极而泣,边上的人纷纷道谢。 只有陈怀夕抿着嘴,不着声,跟着萧璋穿过众人走出去。 来到医生办公室,萧璋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喝了一口,有点烫,刚坐下。 陈怀夕把办公室门一关,就责怪道: “你真不该救他,就让他这样死了,全县很多人都会给你磕头烧香的。跟你说了,他就是黑社会的七七……。” “我不是法官,也不是阎王,我是医生。”萧璋平静地回答道,救死扶伤,这是他身为医生的职责,至于其他的,交给其他的人管。 “你知道他害过多少人?打伤甚至打死过多少人?每个打残打死的人后面都有一个家庭。”陈怀夕义愤填膺。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快要死的病人。”萧璋依然是平静地目光看着她。 陈怀夕痛心疾首地说:“你救活他,以后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萧璋答道:“我只知道身为医生,如果不能竭尽全力救活一位伤员,那是我的失职,我的良心会痛。” “你,你……。”陈怀夕手指指着萧璋,气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小萍说你就会花言巧语……,哼!” 她转身摔门就走了。 萧璋摇摇头,喝了口茶水,感觉这茶水非常甘甜,滋润着胃部。 他一点也不后悔,这难道不是一名医生该做的吗? 萧璋摸摸肚子,真饿呀!一看这时间都九点多了,这里不可能有外卖的,只能去食堂看看。 没想到,这个时候食堂里面居然坐了不少人,都是从急诊下来的医生护士。 大家一看萧璋来了,不管老的少的都主动和他打招呼,或眼光,或语言,刚才手术室的外科刘医生甚至邀请他一同坐下吃饭。 “萧医生,真厉害啊!才来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成长这么快,看来汪主任经常给你开小灶啊……。” 中年外科医生有点感慨,他已经是主治了,但是有些方面真比不上这新人。 “开始我还不服气,院里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但是今天看到你的手术,觉得真是名不虚传啊!” 萧璋必须谦虚,说:“刘医生,您客气了,不过是凑巧罢了!” “名师出高徒啊!汪主任不愧是大国手级别的。”主治医生满心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点萧璋也是认可的,真是好运气,遇见这样一位动手能力超强的老师,一下子就填补了自己的一大块短板。 但萧璋不想在尬吹了,连忙转移话题,问: “今天什么情况?怎么出了这么多的伤者?” 主治医生说:“是这么回事……。” 原来,这乡里的习俗,打工人辛辛苦苦一年在外面打工挣钱,春节回家过年期间就各种赌钱,赌小的跟家人在家打打麻将,赌大的到各种场子去赌。 有时候一年的辛苦钱还不够过年赌的,赌完了,过完年再出去打工挣。 萧璋对本地人奇怪的嗜好表示不解,在外面打工,多花一块钱吃一顿好的都不舍得,但赌钱,那是大方的不得了,成千上万的输赢,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本地混混七七就是专门开场子出身的,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甚至吸引邻县邻市的赌鬼过来。今天就是邻县的一大批赌徒来到场子,七七开场子的,总不能赶人走吧! 不料对方就是眼红这个场子,纯粹是来砸场子的,找个由头就动起手来,并下了狠手,七七猝不及防,手下人被打伤了不少,自己都差点就挂了,如果不是萧璋出手的话。 至于为什么没有送到县医院,那是因为场子就在本镇的最西边,靠近邻县,属于三不管地带。 更不凑巧的是,县里医院正在接收一批炮竹炸伤的急诊病人,所以这批人就送到三溪镇医院来了。 正月十六才算过完年,上班都不正常,又缺少医护人员。 糟心事都碰到一起去了。 难怪陈怀夕穿着警服到场,原来是涉及到恶性案件。 043论文 汪主任最近心情很不错。 解决了萧璋的难题,原本就是信手拈来,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使那次翻脸都不行,那还有别的后手,总得来说,这些都是低层次的斗争,比起医院和学校的斗争,那是小儿科。 更让汪重楼满意的是,女儿汪南星在萧璋家,变得正常了,恢复了女孩子的天性。这是这次医疗支援的最大收获。 只是这萧璋的论文,写得是实在有点逊,还是中专生,底子薄了。 “萧璋,你这里说刀口小,选择的部位有讲究,暴露切除组织,正确的剥离,都是减少了出血,为日后愈合缩短时间……。这些都没有问题。” “但是,你最后说,胸腔镜的应用可以起到更好的效果……。这是为什么?” 萧璋一听,知道自己老师虽然在这方面是国内的领军人物,但是对于外科以后的发展方向并不是十分清晰。 汪重楼教授之所以能成为心胸外科的领军人物,不仅是因为他在心胸外科科研探索上有独到的一面,更因为他是实力派,动手能力超强,手术伤口小,出血少,病变清除干净而著称。 但是对于胸腔镜的运用,则属于短板。 胸腔镜外科手术全称电视辅助胸腔手术(vats,是一种微创手术,借助胸腔镜和电视影像的辅助,只需切开数个微小切口就能完成过去需要切开大伤口才能完成的手术。 早在191年瑞典斯德哥尔摩医学院内科教授杰克贝斯首先在医学界用内视镜做膀胱检查,1922年,他首先成功利用具有电灯照明的膀胱镜来观察胸腔。 1986年首次将微型摄像机与腹腔镜结合起来使用; 1991年出现首例电视胸腔镜治疗肺大泡和恶性胸水; 1992年我国开展首例胸腔镜手术,1994年出现首篇胸腔手术论文……。 到了1996年,胸腔镜的发展中心在首都和广州,而沪省的梅花医院则很少有方面的报道。 萧璋知道,随着技术不断的发展,胸腔镜手术发展势不可挡,占据了心胸手术的半壁江山,在这方面涌现的新技术、新方法、新观点、新适应症、新论文、新思想层出不穷。 所以,现在重视还来得及。这大约是重生者的优势吧。 萧璋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说:“最近老师给我带了一些文献,我觉得胸腔镜技术是未来大势所趋,我们一定要占领这个高地,才能不落伍……。” 汪重楼一听“落伍”两个字,头脑一炸,顿时怒了,骂道: “小小年纪,还没有学会走,就要学跑?好高骛远……!” 他上次去南方参加国际心胸外科大会,会上已经有很多胸腔镜手术案例分析,这让他感到,未来这项技术的普及会势不可挡。 而自己却在这山沟沟里“玩”大手术,不能接触到这些前沿的技术。 而萧璋的“落伍”这两个字戳中了他的心窝子,再一次提醒他,vats真的会是未来主流。 他发火是拿萧璋撒气,也是一种无奈的表现。 萧璋听了汪主任发火,顿时也不敢再多嘴,任由老师嘴上发飙。这响动惊动了整个住院部,医生护士纷纷议论。 “萧璋怎么了?惹得汪主任发那么大脾气?” “看来萧璋这回犯了大错……。” “以前从没有听见汪主任发这么大火……。” “是哦,汪主任一向和善,没想到发火这么可怕……。” “这个萧璋,呵呵,活该……。” ……。 汪主任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心里依然不顺畅,对萧璋说: “别管这论文了,现在陪我打篮球去。” 萧璋本来低头挨训,心里在嘀咕: 老汪咋发这么大的火呢?是不是长时间没有阴阳调和?哪天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 一听去打球,顿时又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下来,抓着论文,拔腿就走。 师徒二人到了篮球场上,打起球来。 两人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休息,汪主任最后说: “关于胸腔镜这一块,你一定要把它写好,写不好,罚你抄病案……。” 萧璋这回真给搞愣住了,刚才还为这个发一顿大脾气来着,现在又要我继续? 这老汪是不是吃错药了? 现在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会不会骂我? 萧璋为这件事情纠集没有多久,他接到了刘沉香的电话。 “萧经理……。”刘沉香开口就让他听得怪怪的。 “上个月的营业额,报表做出来了,我大致讲给你听……,库存还缺……。” 萧璋听得很耐心,大药房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现金流惊人,春节前滋补品又是一大波,就是利润低了点,这是一门好生意。 “……萧经理,我最后想跟你说件事,……。”刘沉香说话到最后变得有点吞吞吐吐了,她被同学劝动心了,想看看外面精彩的花花世界。 她又征询了她妈妈的意见,虽然她身体不好,女儿一旦去了南方,她可能就失去了依靠,但是她依然赞成了刘沉香出去见世面的想法。 剩下就是跟老板说了,刘沉香想着。 “刘沉香,请你以后不要再喊我萧经理,可以叫我萧医生。”萧璋忍不住打断了她,然后接着说: “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健康百姓大药房公司的经理,明天开始你要招聘两个员工,我准备暑假在宛陵开个大一点的店,嗯,就叫旗舰店,你亲自去管理……。” 萧璋这是甩包袱,他实在是没有精力管理大药房,小姑也没有那个水平,这个刘沉香是个好苗子,就凭她上次的表现,可以共患难,就值得托付。 对于健康百姓大药房这家企业的发展,萧璋的想法是聘用经理人,给股份激励,大概相当于后世的“海底捞火锅”的模式。 刘沉香一听老板说,她是经理,顿时内心一片火热,把同学说的话顿时抛之脑后。 虽然,改革开放以后,天下掉一片砖头砸到十个人,其中就能八个经理,两个厂长,但是这个经理头衔这么快落到刘沉香头上,瞬时把她“砸”得晕乎乎的。 “哦,萧经理,不,萧医生,你说,我是大药房的……经理?”刘沉香想确认一下。 萧璋立即将话锋一转,道: “不过,刘经理,你这样还是不行的,还要继续学习,开药房的不能没有药剂师证,你以后要考一个,另外,管理方面也要多学习,吸收国外的先进模式……。” 刘沉香渐渐听不清萧璋在说什么了。 只觉得晕乎乎的,想着,老板真的很帅哦!真的看得起我哦!我也是经理哦……。 “刘经理,就这样吧!讲这么多,一时你也消化不了,等以后有空我们再交流,时间还长着。” “刘经理,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额……。” “没有我就挂了,电话费挺贵的,下次我打给你。” 萧璋看着通话时长肉都疼,装电话花了四千多,这打电话要一分钟还要五毛钱? 044女孩的心思 在县公安局会议室,局长在听刑警大队的队长汇报赌场案的侦办结果。 “……犯罪嫌疑人刘某,正准备从雁池市出逃南方,被我们一举擒获……。” “第二个案子是拦路抢劫团伙,这个团伙我们已经盯了快有一年了,目前的进展是……。” 陈怀夕却有点心不在焉,神思恍惚,那天在卫生院手术室外,她实在是不满意萧璋的态度。 这个萧璋太不像话,一点也没有正义感,真是……,乱糟糟想一大堆。 最后想,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 想着想着,居然嘴角有了弧度。 “陈怀夕,你们队长在汇报,看来你有不同意见?你们队长汇报的内容哪一点值得你笑了?” 陈怀夕一听,顿时慌了,这队长说的什么?也没听清楚,我笑了吗? 旁边的队友顿时站起来,说: “报告局长,我刚才跟陈怀夕说了一个笑话……。” “开会就开会,捣什么笑话?无组织无纪律……。” 陈怀夕很不好意思,想站起来承认自己的问题,又怕浪费了人家的好意。 队友姓杨,也是省警官学院毕业,比陈怀夕大一届,很有才华,对陈怀夕一直有好感,经常制造机会接近她。 但是,该死的萧璋……。 散了会,陈怀夕对杨警官说: “师兄,你下次不要为我打掩护了,要是局长对你有看法,以后你怎么混啊?” 杨警官虽然被局长批,但是却表现出开心的样子,说: “陈怀夕,你要是觉得愧疚,就请我看电影。” 陈怀夕一听,急忙说: “师兄,真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情。” 杨警官顿时脸色微变,说: “这么巧?” 陈怀夕说:“谢谢你师兄,真有事。” ……。 陈怀夕晚上真的有事,葛丽萍约了她。 在一个茶馆里,两人点一壶祁门红,晚上不太适合喝绿茶。葛丽萍的妆容又进一步脱离女孩的范畴,向女人过渡了。 陈怀夕还是朴素到极致,只描了眉,搽了点口红,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葛丽萍问陈怀夕。 陈怀夕感觉是两人越走越远,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 “没有,回家补觉。”赌场案子让他们整个春节都没有休息,这回罪犯落网,她终于可以回家睡个懒觉了。 也不知道萧璋在干嘛? “有个朋友约我去桃花江去玩,你陪我去,再约上萧璋。” 陈怀夕本来不想去,但是听说要约萧璋,心中一紧,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什么朋友?”她刻意避开萧璋,佯装问。 “一个包工头子,在我们那儿住了几天,就想追我,说周末约我去玩,我怎么好单独去呢,正好你和萧璋是最好的朋友……。” “只怕萧璋忙,不一定有时间去。”不经意说到萧璋,陈怀夕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哼,太白两大美女陪他去玩,他敢不去。” “你电话打过了?” “打过了。” “怎么说?” “萧璋不去,后来我说你也要去,他说考虑一下。”葛丽萍说。然后她盯着陈怀夕,一本正经地问: “陈怀夕,说,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和萧璋勾搭上了?” 陈怀夕脸瞬间红了,慌忙否认,回答道: “怎么可能,你们那个萧璋花心的很……。” 争辩得连自己都没有信心。 “不说是吧?”葛丽萍扑上来,用双手哈痒痒,这是她们小时候常玩的项目,陈怀夕怕痒。两个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原来感觉有点疏远的距离又拉近了。 ……。 茶馆里其他人都看着两位大美女在那里打闹。 葛丽萍才不会不好意思呢,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陈怀夕拉着她赶紧结账出去了。 虽然农历已经二月了,但是料峭山风还是有些冷,陈怀夕裹裹大衣。 两人漫步在县城的街道上,路边商店开业的鞭炮碎屑还没有清扫干净,红纸满地,带着喜庆的味道,街头巷尾时不时传来零星的炮竹声,那是小孩子正在玩最后剩下的摔炮。 “其实萧璋挺好的。”葛丽萍突然说道。“也不算花心,只是我单相思过。” “以前的萧璋帅也帅,就是偏文弱了点,一头穿进小说里,就是个书呆子。而现在的萧璋有胆有识,真是一个奇男子,配得上你——陈怀夕。” 陈怀夕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葛丽萍怎么说出这样一番很有认识的话? “萧璋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葛丽萍正色说道: “我这一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从那个沈狗日的身上我算是明白了,这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萧璋除外,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们是天生一对……。” 陈怀夕闻言叹了口气,叹葛丽萍,她受到的伤害改变了她。 也是叹自己,遇到了自己不喜欢。 “你空有漂亮的脸蛋,像林青霞,但是也要多打扮啊,女人搞得像男人,怎么吸引人家……。” 葛丽萍看陈怀夕一直是长裤长褂,夏天冬天都一个风格,不像自己打扮地像花蝴蝶一样。 “知道了。”陈怀夕翻了白眼,这个话,葛丽萍多少次说过她,但是这是她的风格,无需用眼色来取悦人,包括自己。 “明天我们坐那个王总的车,先去接萧璋,然后再去桃花江景区玩,还要住上一个晚上,周日吃过中饭再回来。”葛丽萍将行程告诉陈怀夕。 陈怀夕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此时,萧璋也在纠集此事。他想着陈怀夕那笔直挺拔的身姿,“林青霞”一般英气飒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但是他现在这个年纪才不过二十岁,也太年轻了。又遇上一位这么高大上的“大神”做老师,学习深造是最佳选择。趁着年轻的时候不学习,有了家庭孩子再去学习就迟了。 再说,凭他现在的工作学历养活自己没问题,但是养活孩子养活一家人那就吃力了,在未来,不深造就更成问题。 未来世界翻天覆地地发展,是现在的人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在这个浪潮中,不主动去站在潮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岂不是辜负了这辈子重生的机会?! 所以,面对陈怀夕,是上还是不上,是个问题。 045美女有约 周六,吃了早饭,做了一张“小汪老师”布置的英语试卷。 这时候,葛丽萍牵着陈怀夕,就风风火火闯进门来了。 陈怀夕脸微红,虽然站得直,看着萧璋。 “可以去了吧?把美人都送到你家门口了,就差送上床了……。”葛丽萍嘻嘻哈哈一阵乱笑,花枝乱颤。 萧璋看了一眼陈怀夕,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 陈怀夕说: “你别听这个丫头胡说八道,要是忙好了,就和我们一道去放松放松,要是没有忙好,就不要勉强。” 葛丽萍夸张地睁大眼睛望着两人,说: “哎呦喂,还能没有进门就帮人家着想了啊?” 萧璋觉得论文告一段落,也可以放松一下,正好陈怀夕也在,但是这个度假多花钱啊?!于是说: “度假可以啊,但是本医生可是个穷人……。” 两位漂亮的女孩望着他,顿时觉得无语了,这萧璋也太抠搜了吧! 还是葛丽萍有所了解,对他说: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我给我们找了一个‘冤大头’,花销都是他的。” 上了王总的车,是一辆丰田霸道,算是一辆豪车了。 但是出人意料,王总个头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偏偏驾驶一辆超大超高的车,就像一个原本给阿拉斯加的房子里面住只一只小泰迪。 关键王总长得还贼眉鼠目的,绿豆眼转悠起来,灵活异常。 上了车,王总驾驶,萧璋主动坐在副驾驶。 后排留给了葛丽萍和陈怀夕。 王总十分健谈。 “萧医生,在路上就听两位美女说,你的医术很高超,见了面才知道,你人长得这么帅,肯定比医术高明多了!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了……。” “哈哈……。” 王总不仅健谈,而且幽默风趣。 原来这王总一直在承建高速公路,这次来是陪某位公子来考察项目,到桃花江去度周末。 桃花江实际上全名是桃花江水库,位于河东省与河西省交界之处,群山环绕,风景秀丽,是著名的度假胜地,当年为了修建这个水库淹没一座千年古县城,萧璋的父亲就曾经参与过修水库。 小时候,萧璋也多次听父亲李甘草说过这件事,但是遗憾的是虽然离得不算远,但是萧璋一次也没有去过。 有美女相伴,幽默风趣的段子手开始挺正经的,后来就是黄段子频出,葛丽萍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什么都能接得住。 王总: “有一天加班,女秘书带了袋牛奶放在热水器上热,男同事准备去打开水,女同事轻声说:你摸摸我的奶热不热?男同事说,人多着呢,女同事说,没关系呀,摸摸又不是让你喝……。” “哈哈……。” 山路弯弯,沿着一条河流穿行在丛山峻岭之中,路不是很宽,大约容纳三车的宽度,一面是陡峭的高山,一面是哗哗流水的河流,有时候被植物掩盖,只听见流水的声音。 王总的车子开得很溜,萧璋就是觉得他的腿不够长,踩油门刹车很费劲。 这里弯道多,视野不是太开阔,经常急弯大于两百七十度。 随着道路不断延伸,渐渐的,车越来越少,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大山深处了。 “我听说这路有土匪出没?经常连人带车都没有了?”王总说到这个话题,不自觉的,把车门又锁了一遍。 陈怀夕手抖了一抖,原来脸色带着微笑,听到这个话题脸色微微一变,萧璋回头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眼神中打了个问号。 陈怀夕摇摇头。 葛丽萍在边上说:“是的,王总,你怎么知道的? 王总一听顿时觉得窗子外面吹的风里寒气扑面,觉得身边的大美女的诱惑力都少了不少,色心淡了不少。 然后葛丽萍极力渲染拦路抢劫犯的凶残,王总的黄段子彻底没有了。 “真的吗?” “真的?” ……。 王总有点大惊小怪了,虽然走南闯北的,其实他的色心比胆子大多了。 “假的……!”葛丽萍看着王总那贼眉鼠目,一副紧张地不得了的样子,最后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看把王总骗的,真信了,哈哈!” “我身后的大美女可是警察,怕什么!哈哈……。” 陈怀夕笑得很勉强。 “哈哈……”王总也笑起来,心情松弛下来。 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遇到对向的车辆了,似乎整个山路只有这一辆车在行驶。 这是一段下山的路,路边是陡峭幽深的河谷,河堤上长满了茂盛的常绿植物,即使是在初春,枝叶不够繁茂,仍然看不见下面的河流,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一个三百多度的大弯,霸道车在这种山路上显得不够灵活,好不容易把速度降下来,车头刚转过来,猛然发现一辆车横在路中间。 王总猛地一个急刹车,车辆身体发出咯吱一声,总算踩停了。幸好速度慢,车上人都吓一跳,弯道太急,视线不好,真够凶险的。 王总开了车门,下了车,破口大骂。 “md,怎么开车的?找死……。” 对方是一辆在这条路上很常见的农用车,拖着不少毛竹,长长的毛竹横在路上,足足挡住了三分之二的路面。 也不知道是车轮胎通了还是出现了故障,车趴窝了。 对方车前站着三个人,都是这里山民的普通打扮,模样也典型的憨厚模样,黢黑的脸膛,半新不旧的深色衣服,脚上穿着解放鞋,头上带着草帽,中间的人陪着笑脸,慢慢走近王总……。 这时,萧璋也下了车,陈怀夕、葛丽萍从另一边下了车,一起向马路中间汇聚。 葛丽萍喊道: “赶快把车挪开,让我们过去……。” 突然,陈怀夕一把抓住了萧璋的胳膊,不让他上前,力气用的有点大,以至于让萧璋感到手疼了一下,他诧异地转头看向陈怀夕。 陈怀夕右手拉着葛丽萍,左手拉着萧璋,盯着对面的三个人,神情紧张。 只见前面一人,面带微笑,左手插在后背,边走边用右手跟他们打着招呼……。 身后两人散开在前面一人的左右,右手都放在身后,目无表情。 王总也站住了说: “你们把路都堵死了,我们怎么过去?老子还要赶路……。” 对方三人并没有理会他,反而迅速上前。 突然,右边一人看了一眼萧璋,表情突然愣住了,停住了脚步,喊了一声: “……。” 那是当地方言。 046桃花江 霸道车被堵在山路上。 王总下车理论,一位山民笑眯眯地靠近,而身后的另外一名山民喊了了一句,那是这大山里的方言,虽然这里距萧璋家不过五六十公里,但是这里的话已经听不懂了。 但是,陈怀夕却却拉着萧璋和葛丽萍往后退,手指有力,态度坚决。 而萧璋却听出一种熟悉的声音,那种类似金属划过生锈的铁板,耳朵极度不舒服。 他记得这个声音,有一次车祸急救中,有位伤者腹部脾脏出血,是萧璋开刀救了他的命,这个声音太特别了。 虽然,被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认不出来,但是声音绝对没有错。 萧璋重生以后,记忆力大幅提升,对于看过的病人都能记住名字、相貌和特征。 这个人叫胡国昌,是邻县胡家村人,离三溪镇很近的一个大山里的村庄。 与王总越来越近的那人,听到后面那嘶哑的声音,满脸不情愿地回了头。三人上了农用车,一阵“嗵嗵嗵”,农用车冒着黑烟,从边上开走了。 王总矮小的个子,微胖的身躯,短短的、粗粗的腿站在那里吐沫横飞,骂了半天,在葛丽萍的劝说下才上车。 在车上,王总继续吹牛,说:“这些人是什么素质,……。” 陈怀夕抿着嘴,身体紧绷,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三个人,等对方都上了车,陈怀夕才松开他们,身体才松懈下来。 “怎么回事?”萧璋悄悄地问了一句。 “等下车再说。”陈怀夕低下头,不再言语。 后面的行程就是王总和葛丽萍在吹牛皮,准确的说,是王总在吹,葛丽萍在捧哏。 “啊!” “哦!” ……。 而陈怀夕靠在座位上假寐,萧璋很奇怪陈怀夕的反应,而那个病人也很奇怪……。 后面的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了,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桃花江边的码头。 人车上渡船,来到一座岛上,岛上有一个五星级度假酒店——云山度假酒店。 这才三月份,还是桃花江旅游的淡季。倘若到四五月份,江边两岸千万株桃花盛开,连江面都漂浮着桃花的花瓣,游客蜂拥而至,坐船赏花,流连忘返,成为桃花江最热闹的时节。 不过,五星级度假酒店,可以吃丰富的早餐、室内恒温泳池、spa、健身房,还有儿童乐园。 不过,对萧璋来说,最划算的是,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和美女一起度过一个愉快周末。 一切都由冤大头——王总买单。 萧璋和王总一人一个标间,而陈怀夕和葛丽萍一个标间。按照王总的规划是一人一个标间,葛丽萍是死活不同意,一定和陈怀夕在一起,要连床夜话。 办理住宿的间隙,萧璋将陈怀夕拉到一边,问途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怀疑那三个人就是上了通缉令的劫匪……。” 萧璋一听,大惊,这么说今天上午,他们九死一生,逃过一劫。他想起那个嗓音独特的人,对陈怀夕说: “我认识其中一位,曾经是我的病人。” 陈怀夕一听,高兴万分,连忙道: “真的吗?你知道对方姓名?” 萧璋点点头,把抢救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出那人的姓名和住址,陈怀夕高兴地差点蹦了起来。 她和萧璋找到电话间,给太白县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打电话,报告了这件事情。 大队长一听,表扬她沉着冷静,表示立即会安排抓捕,让她安心地玩。 做完这件事情,陈怀夕明显一身轻松。 中餐简单吃点,下午四个人去室内游泳池游泳,葛丽萍身材最好,凶器巨大,让王总挪不开眼。 王总也是泳池常客,身体和眼睛专门往美女身上靠,玩得可开心了。 陈怀夕水性极好,蛙泳、自由泳都非常棒,游得最欢。可怜萧璋就会狗刨,被陈怀夕葛丽萍灌了几次水。 晚餐是个王总安排的包厢宴会,葛丽萍作为女伴参加。 萧璋和陈怀夕一致决定不参加,去吃自助餐。王总并不在意他们两人是否参加,带上葛丽萍就行,并豪气地将两人的自助餐费也买了单。 萧璋松了口气,说: “王总太客气,这怎么可以?那多不好意思……。” 陈怀夕看到王总和葛丽萍走远了,才对萧璋说: “怎么这么抠?怎么这么抠?吃个自助餐还要人家掏钱?好意思吗?” 萧璋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辩解道: “陈怀夕同志,王总的钱也是用于腐蚀别人的,那不如腐蚀我们两个人,一个是人民的生命卫士,一个保卫人民生命安全的天使。” “歪理。你不是开药房了吗?你不是转正了吗?一个月也有不少钱吧?”陈怀夕都被气笑了,然后追问。 萧璋立即表示,冤枉啊! “这药房是贷款开起来的,这转正工作才三百多块,还不如这里一晚上标准间的费用……。” “以后还要开分店,也要钱啊,以后读研究生要钱,以后研究生毕业工资低,怎么养家?”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很有道理,嗯我虽然很抠搜,但是那是为了养家。 萧璋居然在抠搜上也能找到闪光点。 海鲜自助大餐好贵,但是太好吃了,以至于萧璋吃撑了。 吃完大餐,出了餐厅。萧璋发现陈怀夕在脱了外套,脸红扑扑地,煞是可爱。 两人在酒店沿着江岸散步,桃树已经泛绿,灯光照映出高高低低的影子,天空星河漫卷,月亮倒映在桃花江平静的水面上。 边聊边走,萧璋问到车匪路霸的事情,九零年代,由于下岗失业率大幅上升,一些开始铤而走险,在人迹罕见之处开始做拦路抢劫的勾当,一般只是抢劫财物,很少出现伤人的恶性事件。 在太白县周边也有不少零散的。 1994年下半年开始,公安部门开始对这类的犯罪进行严打,很快抓了很多,但是在河东和河西交界之处的太白县,有一股亡命之徒,据查有几起失踪案伤人案与他们有关。 但是这伙匪徒作风凶悍狡猾,却踪迹难寻,总是在两省交界之处跳来跳去,抓捕了几次都让逃脱了。陈怀夕也经常为这个案子东奔西走,加班加点。 萧璋也听说过这些人的事情,但具体的细节,陈怀夕没有多说,这毕竟是警方的秘密。 一直逛到十点钟,冷风侵人,两人才回房间。 萧璋回到房间,洗了澡,在背包里掏出英语词汇,继续学习背诵。 ……。 第二天大清早, 和陈怀夕约着六点钟一起跑步。 陈怀夕跑步的姿势非常标准,路上一边跑还一边纠正萧璋的跑步姿势。经过大半年的跑步和打篮球锻炼,萧璋体能有了很大地提高。 路上遇到不少酒店住客晨起运动。 远山含黛,白色云雾在不远处的山腰逗留,江面上也有雾气升腾,空气中充满了新鲜的负氧离子,长吸一口,让人心旷神怡。 突然,不远处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 047人工呼吸 “救命啊!” 萧璋和陈怀夕围着小岛的步道跑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呼救声。凄厉的声音在安静的早晨传得好远。 萧璋和陈怀夕迅速跑过去,来到呼救的地方,原来这座岛的码头,一条渡人的乌蓬船侧翻在水面,有两个人在水面挣扎,距离码头有十余米。 陈怀夕跑到岸边,外套脱了一甩,一个鱼跃跳进了水里,朝翻船的地方游去。 “你不要过来了,我去就行。”临走丢下一句话。 萧璋哪里肯听,码头岸边有游泳圈,解了一个就往水里一扔,也揭开外套,跳进江里,朝落水者方向游过去。 桃花江虽然平静,但是水深,时值三月,江水温度很低。 萧璋一跳进水里,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扑过来,他紧紧抓住游泳圈拼命向前划。 陈怀夕的水性好,已经迅速游到一位落水者身边,一把抓住了她,那个女子已经撑不住了,但是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双手拼命到处乱抓,哪怕是空气中水中的一根线,她都要狠狠抓住。 她抓住了陈怀夕的衣服,紧接着,抱住了她。陈怀夕身体顿时被系上了块大秤砣,变得沉重无比。 不好,她自己要被拖下下去了。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猛往上一提,她心中一喜顺势一蹬脚,又重新回到了水面。游泳圈被推到面前,她抓住了游泳圈,心定了,随手把抱在身上的人也拖起来。 萧璋救住了陈怀夕以后,就朝另外一个落水者游去。那人已经在水中往下掉了。他抓住了她的头发,提了上来,她已经无意识了。 陈怀夕和萧璋,合力把两人送到岸边,岸边已经有好多人在围观了。 在好多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连拖带拽,四人终于都上了岸。 萧璋顾不得休息,立刻查看两位落水者的情况,都是女士,之前陈怀夕救的是年纪大一点的,还有知觉,而那个年纪小的,大约十六七岁的,已经没有了意识。 萧璋知道这个孩子就这几分钟是抢救关键期,大脑缺氧几分钟后就会造成脑细胞死亡,分秒必争。 他跪在落水少女一侧,一手压前额,一手提下颌,让口、企管在一条直线上,打开气道,用手清除一下口鼻,嘴里喝满了水。 “我要衣服……。”旁边的人看他们在瑟瑟发抖,以为是冻得太厉害了,赶紧递上,有人脱下外套给他。 萧璋强忍着刺骨的冰冷,把衣服垫在落水少女的颈子下面,按住额头,嘴巴张开上抬。 然后开始施展人工呼吸术。 用拇指和食指捏紧少女的鼻孔,用嘴唇包住溺水者嘴唇,连续吹气2-5次,吹气1秒钟,放松1秒钟。 接着,萧璋将手掌根部放在两乳头连线中点,胸骨中下段,两手腕部重叠,十指交叉、相扣,两臂垂直,用身体重量向下压至少5厘米,不超过6厘米。 每分钟按压1-12次,按压3次后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2次。 “呕……”落水少女被按压,吐出肺部和胃部的水。 旁边的陈怀夕照顾那个落水的中年妇女,她已经将肚子的水吐的差不多了,正摊在地上像快死的鱼一样,喘着粗气。 陈怀夕过来帮助萧璋,主动帮落水少女做人工呼吸,萧璋继续胸外按压…… “哦”的一声,萧璋听到她自主吸气的声音,知道她终于活了。 萧璋又将她的身体翻转,让她将肚子里的水吐干净,酒店的保安也赶过来帮忙,拿来了毛毯。 萧璋将女孩用毛毯裹上。为什么两个人穿的都是睡衣?是质量非常好的睡衣,而且不是酒店的。 萧璋头脑中闪过一些疑问。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萧璋看到两人活过来,但还需要后续观察,就指挥保安将两人运到酒店的医务室,由医生护士照料。 萧璋看到陈怀夕冻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就和她一起裹着厚厚的毯子,浑身冰凉回到各自房间,然后狠狠地冲个热水澡。 萧璋又打电话让酒店煮点姜糖水,送给落水者和自己,让陈怀夕洗完澡也来自己房间喝姜糖水。 也许女人洗澡都很慢,足足半个小时,陈怀夕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过来了,萧璋甩一张毯子过去,两人都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喝热姜糖水。 室内温度迅速上升。 “阿切……!” 萧璋体质差些,经过这么折腾,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 陈怀夕屁事没有,坐在沙发上,喝着姜糖水,歪着头看电视,……头发还没有吹干。 见他打喷嚏,就关心地问: “怎么样?不会感冒了吧?” 萧璋揉揉鼻子,说: “没事没事……。”鼻子开始有点塞了。 陈怀夕瞪了他一眼,轻轻地埋怨道: “当时就叫你不要下去,你偏不听,你游泳技术又不行,身体也不行,还偏偏逞英雄。” 萧璋笑笑道: “当时哪里想这么多,看你跳下去,我也就跳下去了,跳进去,我就后悔了,水真冷啊!但是后悔来不及了……。” 陈怀夕跳进水也是感到了刺骨的冰冷,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后悔,不过,当时如果不是萧璋带着救生圈,搞不好要被那女人拖下水……。 从这一点看,似乎、大概、可能是萧璋救了她。 “我以前在警察学院练过铁人三项,这种事情对我来讲是没有问题的,下次你不要这么冲动,看你划水我都要笑得肚子疼,自身都难保,还救人……。” 陈怀夕很少有这样的啰里啰嗦。 萧璋的头发早吹干了,陈怀夕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也不管她啰嗦什么,他找来吹风机,在沙发边上找了电源,给陈怀夕吹头发。 修长的手温柔地穿过长长乌黑的头发,暖暖地风让头发飘扬起来,空气中散发出洗发香波的气息。 陈怀夕低下头,不再说话,失去了淡定和从容,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是心跳像音乐会的鼓点,“咚咚咚”越来越急,耳朵像火烧一样,脸也变得滚烫。 从小到大,陈怀夕都是一副女汉子性格和形象,所以跟男同学都是哥们,女同学把她当做大哥。 到了公安警校,陈怀夕和一群女汉子男汉子在一起,一起协作,一起作息,免不了肢体接触,但是从没有一位男子的手似乎带着电,抚摸她头顶的时候,似乎每寸肌肤每根头发丝都是敏感的,萧璋的双手触摸之处,细胞都欢快的跳跃起来。 慢慢的,整个身体被调动起来,女性的情绪被充分唤醒,被激发。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如媚丝,似乎能淌出水来……。 萧璋关掉手中的吹风机,有点吃惊地望着完全不一样的陈怀夕……她浑身散发着女人的味道。 陈怀夕一把将萧璋抱住,两人身上的毯子都滑落在地……两人身上都穿了衣服。 微微扬起的脸,嘴唇轻轻撅起,鼻子呼出温热的、急促的气体,陈怀夕悄悄闭上眼睛。 萧璋被陈怀夕抱住,由吃惊变成惊喜,身体也变得燥热起来,望着主动搂住他的美丽少女,宛如任人采摘蜜桃,心动不已,他低头……。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房间的门铃像炸雷一般在两人耳边响起,陈怀夕猛然惊醒,立刻迅速地推开萧璋。 遗憾!可恶!初吻还在。 萧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到自己下面不太雅观,就捡起毛毯,重新包裹自己,然后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048 新闻报道 1996年3月5日。 《河东日报》b6社会新闻版。 标题:度假医生警察勇救落水少女少妇 副标题:本报记者现场亲历事件。 3月4日清晨七时许,距离全国“学雷锋日”还有一天,在河东省与河西省交界的桃花江景区,一场意外事件发生在某度假村。一名年仅16岁的少女以及一位中年妇女不慎落水,情况十分危急。就在此时,一位度假医生和一位警察挺身而出,勇敢地跳入水中,成功将少女和中年妇女救上岸。 据了解,事发时,该度假村内有数百名游客。当时正值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不少游客都在湖边跑步健身。突然间,一声惊叫打破了宁静的空气。众人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少女和一名中年妇女正在向深水区挣扎。 “救命啊!有人掉进水里了!”听到呼救声的度假村工作人员立即报警。同时,正在度假的医生萧先生和同伴陈女士也听到了呼救声,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岸边的救生设备,和同伴陈女士一起迅速跑向事发地点。 经过一番努力,张先生和陈女士终于找到了落水的少女和中年妇女。时值三月,桃花江的水还异常寒冷,水也深,萧先生和陈女士在游泳的过程中不断下沉。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紧紧抓住少女的手,用尽全力向岸边游去。最终,在萧先生的奋力拼搏下,他们成功地抵达了岸边。 与此同时,同伴陈女士也将另外一位落水妇女救上岸。 看到少女已经没有了呼吸,萧先生立刻运用自己专业的急救知识,给少女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术。 经过一番急救,终于将女孩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当被记者问及为何要冒险跳入水中救人时,萧先生和陈女士表示:“作为一名医生和警察,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救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况且,落水者中还有一位年仅16岁的少女,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生命。” 这次事件再次提醒我们,水上活动虽然有趣,但安全意识同样重要。希望大家在享受假期的同时,也要注意保护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 1996年3月14日。 河东电视台晚上八点《对话》栏目。 各位观众,今天我们来讨论一个问题:医生到底应不应该违反规定救活一名男孩。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去年夏天的一天,台风横扫我省,一位山民的儿子得了急性阑尾炎并发弥漫性腹膜炎,生命危在旦夕。而卫生院值班的医生萧先生还在见习期,没有动手术的权力,但不如果不立即动手术的话,萧男孩就会在几个小时内,病情发展到危重,可能死亡。 而这里距离有条件动手术的县医院,在平常都需要4——6小时,但是台风期间,不可能到达。 如果你是萧医生应该怎么办?各位在座的嘉宾有什么看法?请各位发表真知灼见。 律师:“这个实习期不能做手术,不是任何法律条款中规定的,应该是一种约定约定俗成,这既是为了保护患者,也是为了保护医生。” 主持人:“那您赞成动手术还是反对做手术?” 律师:“这就难了,不动手术病人会死;动手术,见习期医生既没有权力,也没有这个本领去开刀,病人也是死……。” 主持人:“那您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 律师心里想:要不是看主持人你长得漂亮,就一巴掌唬死你……。 律师犹豫半天:“反对!” 普通市民嘉宾:“放屁,对不起对不起,忘了这里不能讲粗话,呸!” 主持人:“您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普通市民嘉宾:“医生不救人,叫什么医生?” 主持人:“因为有拦路虎,规定:见习期医生不能动手术。” 普通市民嘉宾:“那规定就是放屁,对不起,我不应该说粗话,啊呸!” 主持人:“听出来,这位观众的观点是赞成手术的。” 普通市民连连点头,“嗯嗯。” 心想这主持人怎么没有电视上好看? 主持人:“让我们来听听专家的看法。” 专家嘉宾:“这里面有三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急性急性阑尾炎并发弥漫性腹膜炎需不需要动手术?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送去县医院,那里有会动手术的医生。第三个问题:基层卫生院为什么不安排正规医生值班,反而安排一个实习生……。” 医生嘉宾:“据我所知,急性急性阑尾炎并发弥漫性腹膜炎肯定要手术才能治疗,发展下去就有可能会败血症、肝脏、肾脏等脏器都会出现炎症,不能再保守治疗了。” “至于“基层卫生院为什么不安排正规医生值班”这个问题,我有资格回答,因为基层卫生院实际上还是缺少医生的,不仅仅缺医生,还缺护士,缺医疗设备,缺药……,什么都缺,条件还是很艰苦的。” 主持人:在那这么困难的条件下,我们的医护人员依然坚持在工作,在救死扶伤,真心很不容易,为基层医疗卫生人员的风险精神鼓掌。(煽情的! “哗哗……。”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请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基层医疗事业做贡献。” “哗哗……。” 又是一片掌声。 导演对主持人竖起了大拇指。 主持人:“感谢大家,现在我们还是回到那个话题。请医生嘉宾发表一下意见。” 医生嘉宾:“从了解到患者的病情来看,未来三四个小时是关键期,确实要手术。但是如果手术不成功怎么办?我们医生和医院就会受到患者家属的责难,我们医生内心也会非常自责。” “当年,我在见习期的时候,肯定不敢做开腹这样大的手术,那时候我只会做的一些普通门诊手术:皮肤脓肿、腱鞘炎,都是最简单的手术……。” “这位医生是?中专临床专业?呵呵……。” 主持人:“那么医生嘉宾您赞成还是反对?” 医生嘉宾:“我不敢。” 观众:“哈哈哈……!” 医生嘉宾:“我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医院也承担不起,家属也承担不起。” ……。 主持人:“我们各位嘉宾纷纷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面对生命生与死的选择,如此沉重选择,每一个意外都会成为我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现在我们来揭晓最后的答案,看看当时医院值班的萧医生是怎么选择的?” 主持人:“我省宛陵市太白县三溪镇卫生院的萧医生,他用他精湛的技术,为必死的患者成功的做了手术,少年患者于十天后痊愈出院。” 如雷的掌声响起! 主持人:“请大家看一个vdo,这是业余爱好者用家用录像机拍拍的,可能有点不够专业,但是足够表达当时的情景了……,请看大屏幕。” 大屏幕上,两个人在湖水中拼命救起两个女人,人物时沉时浮,努力了很多次才将人送上岸,看得人心惊肉跳,上了岸,那位男子就开始抢救其中那个没有知觉的,拼命的按压……。 终于救醒了,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掌声。 两位施救者浑身湿透,冻得直抖……。 场上观众再次响起了掌声。 主持人:“这位萧医生前不久在度假期间,又挽救了一条生命……。” 049记者白微 宛陵市陈爱国局长家。 周老师正在看电视,她喜欢看一些对话争论性的节目。 “老陈,来,快来……。”周老师像是失了火一样着急,陈局长喝了酒正在房间里眯着,听见周老师喊得那么着急,以为出什么事了,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客厅。 周老师指着电视里,有两个人正在湖里救人,好像有一个是自己女儿……。 陈怀夕和萧璋在房间里,差一点就亲上了,但是被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 气得陈怀夕想拔枪枪毙了那个敲门的人。 萧璋打开门,发现是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边上是一位酒店服饰的男子,正微笑地看着他。 萧璋皱皱眉,然后问: “请问……。” “是萧先生?我是《河东日报》的记者白微,刚才在外面拍到你救人,想采访一下你……。” 漂亮女人没想到萧璋居然如此帅气,头发有点湿,耷拉在额头上,这些都触动了女人的某些神经,以至于她有点失措,不等萧璋说话就抢着说出一段话。 萧璋生前吃过记者的亏,最不愿意接近这些记者,更不愿意接近的是女记者,更加不愿意接近的是强势女记者。 “我马上要洗澡,因为刚才水太冷了,有点感冒……。”说着就把房门“嘭”的一声关起来了。 白微顿时愣住了,她是《河东日报》记者,河东日报是河东省的官方报纸,就是省级领导她想见也是随时可以约的。 至于河东省下面的市级县级的,她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不仅仅因为她是省报的大记者,更何况她是如此漂亮的女人,漂亮女人到哪里都有特权,更遑论她是漂亮女人中的极品。 这个萧先生是什么人? 将她拒之门外?! 白微顿时一股怒气在心中升腾而起。 旁边站着的是云山酒店的经理,对于白微这样的贵客,他总是要亲自奉陪的。 但是遇见这样的不理会省报记者的“愣头青”也是少见。 经理憋住了笑,这女人可不是她能得罪地起的。 “白微记者,要不我们改时间再过来?” 白微带着怒气,又按了门铃。 门再次打开了,那个帅气的青年堵着门,丝毫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甚至脸上有一丝丝不耐烦。 白微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 “萧先生我就是想采访一下你……。” “十一点半在咖啡厅,好吧。”萧璋不等女人回答,就嘭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气得白微抬起高跟鞋就要踹门。 “是谁?”陈怀夕在浴室里问,她刚刚躲进浴室,就是怕熟人来了,免得尴尬。 “不相干的人,已经走了。”萧璋当然没有好心情和好脾气啰,谁让他们来打扰他正要献出这辈子的初吻。 ……。 十一点二十五分,萧璋和陈怀夕坐在酒店的咖啡厅,这里除了咖啡也有简餐。葛丽萍还没有来,昨天晚上她喝酒唱歌,搞得很迟才回房间睡觉,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过了十分钟,那个叫白微的女记者穿着高跟鞋,嘟嘟嘟地走过来,边走边带着笑脸打招呼。 “抱歉抱歉,来迟了……。” 萧璋和陈怀夕站起了身来,微笑地迎了一下,然后一同坐下。 没办法,迟到是漂亮女人的权力。 “我们也刚到,正在点吃的。”陈怀夕见到这位女记者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了,关键是依着得体大方。 葛丽萍过于炫耀,像个花蝴蝶。 陈怀夕是过于朴素,用衣服拉低了颜值。 这个白微则是人衣合一,相得益彰。 白微将自己的记者证拿出来,给他们看,以示她是正牌货,虽然某些人两次拒绝她的采访。 “这位也是下水救人的女士吧?我准备采访了萧先生以后再来采访你,没想到你们是一起的,那我就省时省心了。” 白微这次将自己的强势隐藏了起来,对于这样的愣头青,先迂回将新闻拿到手再说。 她见这个年轻的女孩长得很像湾省的明星“林青霞”,但是明显不会打扮。 “这位是陈怀夕。”萧璋主动将她介绍白微,两位都是漂亮的女孩一起伸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这两个人好像有故事?帅哥靓女,真是天生一对啊! 白微作为记者,社会经验极其丰富,眼睛一撇,就能猜出八九。 一瞬间的心思一闪而过。 她继续保持着微笑道: “我们点一些吃的,正好边吃边聊,我请两位“英雄”吃饭……。” 陈怀夕连忙说:“不用不用……。” 萧璋却说:“好,正好肚子饿了。”有人请客多好,又不用花钱,这里的东西也太贵了。刚才他看了菜单,分量少,上面标的价格让他心都疼。 陈怀夕撇了他一眼,知道他“抠搜病”犯了。 白微看了菜单,推荐了西餐套餐,给萧璋点的是西冷牛排,肥点有嚼劲,给自己和陈怀夕点的是菲力,是牛身上最嫩的部分。 侍者在一旁记录一边问: “菲力要几成熟?”其实这个问题隐含陷阱。 白微说:“我要三成。” 陈怀夕刚要说话,脚下就被萧璋踢了一脚,就听萧璋说: “你上次吃菲力五成熟嵌塞到牙齿,这次吃七成熟吧?我的西冷也要七成熟。” 陈怀夕不明所以,但是依然反应很快,痛快地道: “是哦,那就七层。” 侍者又在一旁问:“开胃酒有什么选择?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 白微这时候没有说话,眼睛看着萧璋。 其实这也是一道“考题”,白微在看他怎么选,确定他是不是个真正的土包子。 这难不倒萧璋,前世没少看过美剧英剧,对西餐礼仪还真做过很详细地了解。 一般各式牛排或烤牛肉,最适合选用浓味干型红葡萄酒;羊肉类菜肴如羊扒、烤羊肉,则适宜配淡味的红葡萄酒;猪肉类如火腿、烤肉等,适宜配香槟酒、甜白葡萄酒;家禽类如鸡、鸭、鹅等,则适宜配果味浓郁的白葡萄酒。 有没有八二年的拉菲?萧璋心想。 “就这一款波尔多的梅多克干红吧!梅多克颜色深沉,单宁细致,口感平衡,比较适合我们。” 讲得白微很陈怀夕一愣一愣的。 白微心想:这个人出过国。 陈怀夕却想:这么抠搜搜的人,也懂这个?乱讲的吧?丢人丢到家了。 萧璋最后望着白微,补一句: “白记者,你看这样行不行?” 白微连声说: “可以可以。” ……。 等菜期间,白微拿出录音笔,开始采访。 “请问萧先生和陈女士是做什么职业的?” “我是医生,她是警察,我们跟朋友一起来这里度周末的……。” …… 白微觉得细节足够了,最后一句话炸的两人里焦外嫩: “我听说,那个女孩是被人绑架的……。” 050最朴素的手术01 “那女孩是被绑架的。”这么震撼的消息顿时让萧璋和陈怀夕听的瞠目结舌。 白微很满意自己消息带来的效果,接着说: “这两个人,一个是家庭教师,一个是富家女,出来玩的时候,被人下了迷药。匪徒准备转运到这一带躲藏,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船翻了,人被你们救起来,好巧不巧,灌了一肚子水,稀释了迷药也就醒了,目前警察正在询问……。” 萧璋说:“难怪那个船上的人不见了,原来看到出事跑了……。” 陈怀夕也奇怪地道: “我当时就觉得这两个人衣着很奇怪……,肯定不是本地人。” 白微笑笑说: “你们救了她们两回,两次生命。” ……。 西餐上来了,边吃边聊。 在白微刻意隐藏自己女强人的特质下,气氛总算融洽了许多,三人聊到各自的工作。 有白微刻意引导,陈怀夕说了萧璋经历的很多故事,包括台风夜动手术,被沪省专家看中……。 萧璋内心表示,没想到陈怀夕也是个话痨,是不是天下女人都一般?平常怎么看不出来。 而白微则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口中的男人,就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有没有在这个福分消受。 她也被萧璋的故事所吸引,一个小镇医生怎么会过得这么精彩?而且这样的人物居然不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三人聊天,却各怀心思。 散场之后,白微将两人电话留下,并给了他们自己的名片,表示如果去省城一定要去她那儿。 回房间收拾东西,他们也要回程了。这时候,果然有警察上门简单地做笔录,并让他们保密。 至于“绑架案”,警察也没有透露过多的细节,这也不是他们该知道的。 王总这一趟出行显然很有收获,路上兴致很高,一直在高谈阔论,吹嘘他交友广泛,政商朋友多,天下真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葛丽萍睡了一上午,错过了萧陈两人救人的事件,因此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精神十足地陪王总聊天。 而萧璋和陈怀夕在后座补觉,两手一直牵着。 萧璋先到,陈怀夕在他耳边说,周六,她会过来,眼中满是情意。 周二,萧璋门诊。 快十一点下班了,一对山民打扮的中年夫妻急匆匆走了进来,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是浆洗得十分陈旧。 “萧医生,我是灰溪村的黄村小队的,姓黄,以前到你家大大那里看过病,听你大大讲,这里有个沪省来的医生,很厉害……。” 萧璋听说是本村的,自然热情地打招呼。本村离三溪镇不远,虽然不属于一个镇子,但是萧璋在这里当医生,难免有亲戚朋友邻居找来看病,萧璋都热心帮忙。 只是有时候多了也不厌其烦。 关系好的,没有办法推掉的,父母亲自交代。李甘草夫妇这一点把关很好,能少麻烦儿子坚决不麻烦。 这两位李甘草没有打招呼。 萧璋道:“汪主任是心胸外科的专家,你们有什么事情。” 黄村人龇着一口大黄牙,说: “我家老婆得了癌症,在县医院、市医院都看过了,也确诊了。”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子东西,放在萧璋的医生桌子上。 萧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面容消瘦,带着愁容,笑起来都很勉强,不由得心生同情。 打开病例一看,宛陵市人民医院甲乳科,确诊:甲状腺癌。评估为第二期,肿瘤在4*3*15,没有淋巴结转移,没有远处转移。 如果按照划分来说,手术愈后应该很好。 仔细看了报告,b超单子,ct单子,生化指标等等,萧璋对两位老乡说: “你们运气好,这个发现的早,越早动手术治疗越好!” 两位老乡期期艾艾,搞了半天,然后说: “市医院、县医院我们都跑了,是要我们做手术,手术费用要花上万,我们哪里能搞这么多钱哦!” 萧璋一听就明白,山民看病都是自己掏钱,那时候还没有“新农合”,更没有城镇统筹医保,看病掏空家底的事情屡见不鲜。 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同情能折成手术治疗费就好了……。 他硬起心肠说: “这手术是大手术,花费应该不小。” 男老乡说: “我把家里猪卖了,稻子卖了,凑了两千块钱,全部在这里……。”说着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布兜,揭开困得严严实实的麻绳,全部倒在桌子上。 “哗哗……!” 有一百的老人头五张,然后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纸币,再有更多的是一元两元的钢镚,甚至有一分二分和五分的……。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请萧医生帮忙,能不能请沪省专家帮忙开个刀,救我老婆一命……。” “如果她死了,家里两个娃可怜……。” “呜呜……。” 两位老乡都流下了眼泪。女人抓住男人的胳膊,也不着声,只是无声的哭。 萧璋顿时受不了了,一个“不”字重于千斤,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办? 萧璋找到院长,说明了老乡的情况。 院长叹口气,说: “我给你大概算算,手术费用没有三、四千打不下来,再加上七七八八检查费用、床位费用、护理费用……,这么大的手术没有六千块钱能打住?” 院长拍拍萧璋肩膀,接着说: “我知道萧璋心善,但我们这里如果遇到这种病人都不收费,那不出一年我们就垮掉了,那么周围的山民去哪里看病?” 院长摇摇头。 萧璋不是愣头青,院长说的道理他是能听明白,但是具体到老乡身上,那就是生与死的差距啊! 他低着头,慢慢走出院长办公室,走进住院部,找护士长。 护士长听了,也摇摇头,说这点钱真不够……。 “要不,你去找找你老师?” 老汪有什么办法? 汪主任实际上心胸外科专家,甲乳外科的手术能搞得定吗? 甲状腺癌的手术复杂程度远超人们常见的胃癌手术,甲状腺周边有丰富的血管和神经,没有深厚的解剖功底和超强的动手能力是绝对开不了的。 何况,两千块钱,开个阑尾还差不多,甲状腺癌怎么可能够? 怎么办? 萧璋心中思绪如电石火光闪过。 去找老师看看吧,老师要是为难的话,就别想了。 萧璋拿起病例,对两位还在落泪的老乡说: “钱,你们先收起来,我去找汪主任先看看你的病例。”说完站起身来就去住院部。 “谢谢……谢谢……!” 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汪主任正在看病例,现在他的手术多,除了他门诊收的本地病人,还有从外地赶来的。 萧璋拿着一沓子病例放在他桌子上,然后对他说: “老师,有没有空?这里有个病人,我看了病例,情况非常特殊,我认为您会感兴趣,所以就拿来给看看……。” 汪主任一听,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萧璋跟他女儿汪南星学的,背后喊他老汪,有时候当面漏了嘴了,也喊老汪。 而且,很少用敬语,这回用上“您”,看来事情有点大。 051最朴素的手术02 “没空!” 汪主任回答很干脆,这小子现在有点翘尾巴,不能给他好脸色,然后低头继续看病例。 萧璋一愣,讨好地说: “老师,老师,您看看,保证你不后悔。” 汪主任更奇怪了,也没见过这小子这样过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看都不看萧璋,伸出右手,五指分开示意。 萧璋脸顿时糊了。然后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汪主任看了摇摇手,依然是五。 萧璋狠狠心,伸出四指。 汪主任一点也没有动摇,依然是五。 两个打哑谜似的。 最终,萧璋肉疼地说: “好吧,五个就五个。” 汪主任终于满意得点点头,拿起病例认真地看起来,萧璋在一边还十分心疼。 原来,这山涧溪水里有一种鱼,特别美味,偶尔一次机会汪主任父女二人吃了以后,就觉得这是人间至美之物,但是又很难捕获,可遇不可求。 父女两人多次想再吃,萧璋表示无能为力。这次给汪主任逮到机会了,一次要五条。萧璋头都炸了,这到哪里去搞?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萧璋都以为过了一个小时了,汪主任终于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面前的萧璋,骂道: “我怎么收你这样一个不孝弟子?真瞎了眼了。” 萧璋听了,心中一沉,看来老汪确实无能为力。 嘴上却辩解道: “老师,冤枉啊!只想把这个特别的病案给你看看,这里很少见的?” 汪主任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骂道: “是你真够特别,你老师我是心胸专家,不是甲乳专家,你拿一个甲乳专家都认为的难题,来考验我一个外行?隔行如隔山,你懂不懂?” 医学发展到今天,分工越来越细,各位医生钻研的方向又不一样汪主任的说法没有毛病。 但萧璋却说:“这个手术要求不是一般的高,但在我心目中,老师可是全才,心胸与甲状腺是相连的。” 汪主任听到这样赤果果的奉承话,心中难免高兴,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骂道: “你懂什么,你不要捧我。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你老师我的确是全才。” “这个手术都是小凯思,但我心情不好,不想做。” 萧璋听了,心中一喜,知道老汪答应了,就是要跟他讨价还价。 “那怎么才能让老师心情好起来?” 汪主任刚才还板着脸,一副很生气样子,现在却微笑地道: “简单,再来五个……。” 萧璋将病人的经济情况又介绍了一遍。 汪主任依然风轻云淡地说: “你把病人带过来,我看看。” 病人来到住院部医生办公室,汪主任用手认真的检查了一下她的甲状腺,然后对萧璋说: “给她办住院。” 萧璋大喜,真心实意地向老师道谢。 汪主任接着道: “下午就开始做检查,争取后天手术。” “你把你师姐喊过来,我要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老乡夫妻流着泪向老师深深鞠躬致谢。 萧璋带病人去护士站,让他们办理住院手续,然后打电话给师姐——上次邮寄书和磁带的顾青黛。老师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了萧璋。 找到顾青黛以后,萧璋转告老师的“圣旨”。 顾青黛接到电话愣了一下,立刻答应下来。由于老汪走了,她读研就在科室给住院医师打下手,完全没机会接触到手术,都郁闷得不得了。 老师终于想到她了,她就是骑自行车也要去。 买了当晚的火车票,坐到宛陵要七八个小时,到了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乱糟糟的出站口,背着大小行李行色匆匆的旅客,打野机(注释1司机围着每个出站的乘客询问,早点摊子的锅上冒着热气,简陋的牌子写着:挞果(注释2五毛两个,乌米蒸饭……。 初春的太阳显得有点无力。 顾青黛举目环顾,十分茫然。 “师姐?” 一位个子高高、白白净净的帅哥走过来,对她喊了一声。声音纯净的像山涧叮咚泉水。 他没等她回答,就一把将她的行李拿过去,带着她走出乱糟糟的出口。 上了车,她要坐后排,师弟让她坐前排,并系上安全带。那是汪主任的车。 然后师弟拿出一片药给她,然后说: “师姐,晕车吗?吃一粒会好点。”他发动汽车。 “有点。”顾青黛虽然坐的是卧铺,但是嘈杂的车厢,哪能睡得好?早上起来,头昏沉沉,想找个地方洗漱一下,然后补个觉什么的。但顾青黛没敢吃那药,谁知道是什么药? “那我们就不吃早饭了啊,到了地方再吃。”顾青黛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早饭都不请我吃?有这么抠搜的人?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不吃早饭了,为什么要吃药了。 山路绕来绕去,陡坡急弯,一个接一个,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顾青黛路上吐了四回,最后吐无可吐。 折腾了四个小时,才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子,跟老师打了招呼,就被师弟领着去了一个酒店的房间,就脱了厚外套,就一头栽进被子里,就乎乎大睡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安静极了。被子有一股才浆洗晒过的味道,白色房顶挂着一个简陋的吸顶灯,白色罩子上还有红绿色牡丹,房顶的一角有水渍。 吊扇上叶子上挂着蜘蛛网,应该是才做没多久。简单的家具,都是松木的,只油漆了清水,窗帘是暗红色的。 顾青黛躺了一会,才醒悟,自己现在身在河东省宛陵市的某个山区小镇,老师让她来观摩手术。 “咕咕,”是她的肚子在叫,现在感觉到饿了,来这里吐得昏天暗地,根本没吃,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起床,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品,刷牙,洗脸,上妆……。一切弄完,她又是一个精致的江南女孩。 晚饭的时候,顾青黛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汪南星,两人都不是那种热情外露的人,笑笑打个招呼。 汪南星从萧璋碗里抢了一个鸡爪,然后在那里啃得津津有味,看出来已经恢复了,只是少了沪省人的精致,多了一点粗鲁。 顾青黛对汪主任家里的变故非常清楚。 汪主任的目光总是落在女儿汪南星身上,不自觉的流露出疼爱。小师弟萧璋正在跟汪主任聊那个病人的情况,期间还向她介绍本地的一些情况。 长得帅,脾气也不错,懂得照顾人,但萧璋只是个“中专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老师看中的。 底子太薄,以后能有什么成就?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咯……。 顾青黛已经非常饿了,但是她依然优雅地夹着一根根蔬菜,涂着口红的嘴巴轻轻张开,然后慢条斯理,抿着嘴吃着,想着。 注释1:打野机,一种小四轮摩托,可以载人。 注释2:挞果,用面粉包裹咸菜和肉,做成饼状,油煎。 052大道至简 三溪镇卫生院手术室。 无影灯下,一场别开生面的手术正在进行。 汪重楼主任右手一把最原始的手术刀,另外中指和小指还有一把小剪刀,左手小弯alice和一把小弯钳子。没有电刀更不要说超声刀,因为这些材料都是要收费的。 “我现在展现一下最原始最经典最传统的甲状腺癌的根治术,切开这里,这里要小心,下面是神经组织……。” 汪主任随手一层层切开组织,暴露手术视野,边动手还边用嘴巴介绍,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切,解剖到了哪个层次了,这里有什么特征和标志,边做边上课,手速行云流水,一丝一毫也不耽误。 后来器械护士跟不上他的动作,汪主任就左右手同时开工,止血就用丝线缝扎,手术器械都给他玩出花了,一切都是用纯传统器械手工,时间短,出血少,创口小,完成了一个甲状腺癌的根治术。 三溪镇所有的外科大夫都来观摩了这台手术。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惊得张大着嘴巴都合不拢。 这需要扎实的解剖基本功,超强的动手能力、控制能力以及微操作能力。 牛人之所以是牛人,有超出常人太多的能力。 顾青黛作为一助,心服口服,庆幸自己走对了路,能学到老师真本事一二就能立足了。 萧璋更是叹服,虽然是重生,有了前世经验,但是这样的大牛,上辈子真没见过,汪重楼老师应该就是传说中平行六边形战士吧,是夏国顶级外科医生的丰采吧! 三溪镇医生头脑在拼命记忆手术关键节点,但是手术一结束,头脑又糊了,不禁有点沮丧,人家是大师,自己只是个匠人……。 顾青黛下了手术台,到了医生办公室,拿出笔记本,从头到尾把手术过程默写下来,萧璋安顿好病人,喊她吃中饭,都没有去,直到搞好,再去食堂吃的。 等到她吃完饭,回到医生办公室,发现萧璋正拿着一本笔记在看。 顾青黛瞥了一眼,发现也是刚才手术的笔记,心想:老师有点偏心,之前就好好给小师弟上过课了,笔记早就准备好了……。 “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顾青黛问。 萧璋递过去,笑着说说: “师姐,刚才老师的手术实在是太精彩了,要是能录像下来就好了,以后可以随时观摩,但是没有,我只好一条条把它记录下来,师姐你正好看看,不知道有没有的。” 顾青黛接过笔记,翻了翻,定住了,问道: “这是你刚写的?还有图都是你画的?” 萧璋觉得奇怪,说: “是啊,怎么啦?下了手术,要安置病人,吃饭,然后就回来写,哪里出错了?” 他站起身来,凑到师姐面前。顾青黛个子很高,有一米七,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萧璋的习惯,喜欢自己动手,记下学习中的知识点关键点,这场手术让他获益良多,凭着他超高记忆力,他把所有的节点全记下来了,并配上手绘图。 顾青黛摇摇头,又咬咬下唇,自以为记得笔记已经够完整了,没想到小师弟记录简直是完美,自己还有几个点都遗漏了。 “没有,我就觉得这字写得很不错,图也画得好!” 小师弟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不错,这一点顾青黛不得不承认。 萧璋得意地道: “我手绘解剖图那是出了名的好,师姐你好眼光!” “嗯……!” 顾青黛经过这一轮手术,又看到那个便宜师弟,在老师身边进步很大,于是下了决心。 她下午找到老师汪重楼教授。 汪教授心里多少有点愧对这个学生,态度越发和蔼了,问问她学业上还有什么问题,这是很少有点单独交流机会。 顾青黛说自己的近况,学业上的困惑……。 汪教授看着自己学生,端庄秀丽,衣着保守,戴一副黑框眼镜,典型的江南女子,做事做学问却严谨认真,虽然天赋比不上萧璋,却有自己的独特的一面。 汪主任最后说: “来都来了,在这里住几天,周六周日让萧璋带你,……带南星一道出去玩玩。” “萧璋,听到没有?”汪主任转头对正在做病例的萧璋说。 “老师,我周六要去县城……。”萧璋心想陈怀夕要来,带这么多电灯泡,那太不自由了。 “那就不去,用我车子。”汪主任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萧璋……。 “老师,我这次来,没打算回去。”顾青黛突然郑重的说。 “哦,那就再玩几天……,什么?”汪主任以为听错了,萧璋也诧异地看着师姐。 “我就在这里,跟老师……,还有萧璋一起学习。” “?”汪主任一个大大的问号。 顾青黛说:“我在医院实习也就干些跑跑腿的事情,没人帮我,更没有人教我。” 想想老师走这半年,她就像是变成了孤儿一样。 “到这里来。我可以跟着老师,耳提面命,天天请教,还可以上台……。” 汪主任缓缓点点头,顾青黛说的未尝不是实情,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半。 这一年半的功夫,基本上顾青黛都浪费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可惜了。 如果到这里来,也不是不可以,找市卫生局要个支援名额,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这里条件太差……。 “青黛,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这里条件太苦了,没有肯德基,麦当劳,更没有咖啡馆,夏天倒还好,冬天冻死牛……。” 那时候漂亮国快餐肯德基、麦当劳才开始在夏国铺开,成为白领和小孩子的最爱。 像顾青黛这样的时尚女孩要在肯德基麦当劳里吃早餐,周末要到咖啡馆去喝上一杯。 顾青黛想想这里确实太落伍了,但是……。 “但是这些都不是必要的,南星在这里都能待下去,我也能!” 萧璋心想,完了,来了一个争宠的,老师你赶快赶她走,赶她走,她不适合待在这里……。 “好吧!你先适应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你再回去。”汪主任居然答应下来了。 病例纸张差点给萧璋的笔戳通了。 “萧璋,你跟刘院长说一声,安排一间宿舍,卫生院里面还是安全些,也方便点……。” “好的,老师。” “不过,师姐,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这里晚上蚊子多,有蛇,有老鼠……。” “萧璋,滚……。” 老汪发飙了。 053师姐青黛 周五,陈怀夕打电话来,说明天局里有案子,来不了。 萧璋表示太,太,太遗憾了,要她注意身体注意休息,心里却暗暗松口气。这周六要带着两个女孩玩,陈怀夕来了也没办法陪,容易误会。 “三溪镇有将近两千多年历史,你知道‘永嘉之乱’吗?这里最早的先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记载的。” 汪南星说:“你别在这里掉书袋,永嘉之乱发生在南北朝时期,北方居民大量南迁。” 萧璋自认为读书多,尤其喜欢历史,但是在学霸汪南星面前,始终有点抬不起头来。 他继续说: “我们这里有匈国人(音译,眉毛头发都是金黄色的,带卷,体格壮硕,应该不是汉族人种,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我们这里的话很难懂,应该是一种古言,具体是什么时期的,也不无从考证了……。” 汪南星说: “这里应该地处大山,战乱很少波及,没有出现断层,所以就遗留下来了。” 顾青黛牵着汪南星的手,摸摸她的脸蛋,说: “南星你可懂得真多,不像某些人半瓶子醋,在那里晃悠。”顾青黛对萧璋这个师弟的感官,开始是因为他的学历低下,不可能有太好的发展,自然就瞧不起了,虽然这位师弟长得帅,但做医生要靠能力吃饭,帅也不过是个附加分项。 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她骨子里的骄傲跑不掉的。 当她看到萧璋的学习能力的时候,顾青黛又觉得师弟还是有点东西的,难怪汪主任能看上,仅此而已。 只见萧璋继续边走边介绍: “三溪镇有三溪三桥三树三庙之说……。” 汪南星和顾青黛顿时也来了兴趣,他们走在石头铺就的街道上,中间是大青石板,道路两边还有排水沟,街道的房屋依水而建,大部分是木制的两层楼,应该是明清的样式。 奇特的是,有的房屋一部分是悬空在河流之上的,靠几根粗大的木桩深入河岸。 “这是这里的特色,吊脚楼。再说三溪,有竹叶溪、梨花溪和板栗溪,汇集成青衣河,镇子上的人就住在这三条溪水的沿岸。” 顾青黛和汪南星看得这里的房子都是白色的高墙,黑色小瓦片,门楼有砖石雕刻,仙鹤、寿桃之类。 木头窗户上也有雕刻,人物、牛马走兽,祥云,不一而足。 “三桥:连心桥、平安桥、连胜桥,都是河流之间的石头桥;三棵树,是镇上的三颗古树;三庙是镇子周边有三座庙……。” 周六这一天,三人游玩了三溪镇大大小小的古迹风景。这些古迹有的甚至有上千的历史,只不过身在深山无人知晓。 而周日更是苦差事,萧璋帮师姐整理她的宿舍,打扫卫生,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将一切都安顿好。 “青姐,这是送给你的。”汪南星居然拿出一件礼物送给顾青黛。 顾青黛打开袋子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条毛线围巾,纯色的,虽然有点粗糙。 “这是我自己打的,送给你。” “你自己打的吗?你会打毛线?” 顾青黛惊奇地问,打毛线这个自己母亲会,但她一点也不会,她也不屑于学。萧璋也觉得奇怪,这个学习读书上的神童,居然也会做手工。 汪南星开心地说: “编织挺好玩的,萧妈妈教我的,我一学就会。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感觉非常好!” 顾青黛肯定不能理解这个。 萧璋也不能。 打毛线有什么好玩的? 周一,顾青黛跟着汪主任门诊。 汪主任的门诊是专家号,本地人有大病,一般都不舍得挂,但是人依然很多,有的外地人昨天晚上就来到镇上,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来看病。 顾青黛忙着在边上带病人去做b超x光……。三溪镇卫生院已经有自己的b超机,这很大地方便了医生们看病。 “把这个病人带到处置室,你把这个病人的芥子给开了。” 一个本地的山民背后长了一个好大的芥子,已经成熟了。 汪主任对顾青黛说,又看到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知道她动手实践的机会太少,又补上一句说: “你喊萧璋一起去……。” 顾青黛脸有点红,幸好有口罩遮挡。 处置室,顾青黛拿着手术刀,在山民背后的皮肤上比划半天,就是没有切下去,看来动手经验实在太少。 萧璋说:“还是我来吧,师姐你看我怎么做的。” 他左手拿起手术刀,轻轻切开山民身上的芥子,一股黄脓夹着血丝流了出来,然后用镊子夹着棉球塞进去,……。 清洗干净,直到没有了脓,但这还不能缝合,因为芥子长得深,一时清洗不干净,放置引流条。 等到里面干净了再缝合。 这需要好多天。 顾青黛看着萧璋手法娴熟,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对比自己,这么简单的小门诊手术也不会。心里不免有点嫉妒,毕竟跟老师比自己时间还长,学得比自己多。 以后我做得比他更好!但是……。 “萧璋,你是左撇子?” 萧璋忙完,脱掉橡胶手套,扔进了废物箱,说: “不是啊!我那天看看老师左右手开工,动手术起来太麻利了,所以我也试试,发现我自己的左手用起来也还行……。” 顾青黛愣住了,萧璋也才开始用左手? “师弟,你是说平时用的是右手?” “是啊!你看。”萧璋右手拿着手术刀,耍起了刀花,只见那小小的手术刀在他手指之间翻转飞腾,宛如蝴蝶在翩翩起舞。 顾青黛已经说不出话,手术刀在她手上是神圣的,刀锋锐利,她慎之又慎,而萧璋这是玩杂技吗? “嗯哼……!”门口站着一位胖胖的老护士,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在玩手术刀,那是门诊护士长。 自萧璋进卫生院就经常被她教训,后来萧璋跟了汪主任,她的态度比以前好很多,起码不敢当面再乱批评了。 萧璋给她吓得手术刀从右手上掉下来,眼看就要落地,他左手迅速一扫,稳稳地抓住了刀柄。 “冷水发面——没多大长进……。”护士长嘴里咕噜着。 顾青黛也吓一跳,悄悄地问: “她说什么?听不懂。”门诊护士长用本地方言说的,外地人根本听不懂。 萧璋微微一笑说:“她说我们俩活干得很好!” 顾青黛疑惑地望了萧璋一眼。 054同学天龙 顾青黛忙忙碌碌一周,白天跟老师或看门诊,或在住院部写病历,照顾病人,周四上手术台,有时候师弟萧璋也做上几台手术,她做助手。 老师的手术,那助手只有萧璋,她在一边看着,因为她跟不上老师的动作。 到了周五下午,顾青黛看看自己手上的病例,心里充满了自豪,这些病人都是自己参与的,这周真充实,比在学校好上一百倍。 庆幸自己的决定完全是对的。 看萧璋正在埋头看书,记笔记。自她来了以后,萧璋案头工作少了不少,有时间看书学习了。 这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看见萧璋在看书,右手拍了拍他肩膀。 萧璋抬头一看,是同学曹天龙,曹氏四兄弟的老大。 曹老大是个讲究人,一般不轻易亲自上门的,这次是什么风吹来的? “萧璋,你架子也太大了吧?你这尊菩萨可真难请,我们几次同学聚会,你都不去,太不给面子了。” 曹天龙见了面就批评,在他心目中面子比天还大。 “曹老大,真不好意思,不是我架子大,真的是太忙了,改天我来约同学们。” 萧璋连忙解释,这顶帽子扣下来,实在是很难翻身,最近他实在太忙了。 “你不要糊弄我了,我难道不知道吗,乡镇卫生院有多忙?三溪镇远离县城,人口不多,你忙什么啊?” 按说曹天龙说得没错,但如果卫生院刘院长听了这番话会毫不客气的表示,你在放屁! 因为沪省专家汪重楼教授在三溪镇卫生院支援,导致外省外地的好多病人莫名而来,都找到这里来开刀。 住院部三十张床位全满,还一床难求,医生护士后勤都忙屁了。关键是收入大大增加,全院职工都享受到了更多的福利。 还有一点刘院长有点疑惑,就是萧璋医生来了以后,本院的门诊、住院病人都有所上升,以小姑娘小媳妇为主。 三溪镇医院是蒸蒸日上的。 萧璋对曹天龙的话不好反驳,只好苦歪歪地说: “小医生,就是命苦,上级布置一大堆任务,给你看看……。” 的确,萧璋桌子摆满了医书、笔记、病例……,保温杯可怜地缩在角落里,被书本淹没了。 曹天龙半信半疑,转而面带神秘地微笑说: “是不是真的?我不太相信,哪天我来问曹天冬。” 萧璋对此也觉得奇怪,按说曹天龙来三溪镇,那曹天冬必然陪着,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 曹天龙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悄声说: “不过今天有一个饭局,你必须要参加,是我一哥们专门请你的。” 萧璋一听,更加莫名其妙了,谁专门请他? “你看我手上事情没忙完呢……。” “不,你先听我说完,你知道我朋友七七吧,就是上次我们同学聚会,来敬酒的。” 曹天龙说地有点得意,这七七在本县是个人物,他跺跺脚,县城地界都要抖三抖。 前几天,七七打电话给他,第一句话就说,曹老大,你好!并跟他称兄道弟。 然后说道,这次栽个大跟头,幸亏三溪镇卫生院的萧璋医生救了他。 过年赌场被外人掀了,七七差点被人砍死这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传闻都有。曹老大身在体制,但一直心系江湖,一直想跟七七他们一样,为朋友两肋插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这次,七七主动打电话给来,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曹天冬自然将场面上的话说了一番,然后说: “萧璋是我兄弟,你那事,他是应该的,改天我来做东,请老大和萧璋一起坐坐。” 七七就等这句话,立即说,那就这个周末,我来安排,你负责把人请到就行……。 曹老大愉快地答应,心想这还不是小事情。 于是就有了上面这一幕。 至于七七敬酒那件不愉快的事情,曹天龙就自动忽略了。 萧璋心想,那可不是来敬我们酒的,人家是陪李青峰来找陈怀夕的,陈怀夕是警察,天然是那种人的天敌。 “我和七七认识好多年,当年……。” 曹天龙吹嘘起不知道是真假的往事,反正萧璋是微笑着假装听着。 “过年的时候,你救了七七一命,七七知道我们关系铁把,所以让我来请你一起去吃个饭,已经在荷花大酒店定了一桌。走!” 终于曹天龙说明来意,原来是七七伤好了,要来感谢他救命之恩的。 他本人没有直接来,拐弯抹角地让曹天龙来请? 来请我就必须去? 切! 萧璋心念一动,表面上却说: “哦,救七七的事情啊,那是机缘巧合,叫他不要放在心上,我今晚真没有空。” 曹天龙一听,脸都变色了。 这萧璋原来性子很软和的,怎么出去上学待了几年,性格变了?曹老大在一帮人中,做老大做惯了,讲究的是一言九鼎。 跟七七见面的时候,他是拍着胸脯打包票的,请不起,哈有脸啊? “没空?不去?那不行,七七还把自己的车都交给我开过来接你。” 萧璋心想,这宴无好宴,七七这种人跟他根本是两条道上人,按说永远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即使有交集,那也是极为短暂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世界就是这样,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最好就能不要融,免得麻烦找上门。 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挺好! “曹老大,真抱歉,我晚上真有事情,肯定去不了!” 曹天龙一听,脸都气绿了。 “好你个萧璋啊!现在架子这么大?当年我怎么对你的?现在请你吃个饭,面子都不给?……。” 萧璋就是听着,一脸真诚的抱歉。 曹老大气急败坏,开始发飙了。 “你到底去不去?不念我们兄弟情谊,你也要想想,你不去,就会抹了七七的面子,得罪他你有好果子吃?” 得罪曹老大挺难过的,但是得罪七七,那真的没有问题。虽然有点尴尬,但是萧璋态度很坚决,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曹老大,我不是不给你面子,你将这件事推到我身上,我绝不怪你。你告诉他,我是医生,只是因为他是我的患者,救他是我的职责,他不欠我任何东西。” 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再多说就会被人歪曲理解了。 最后,曹天龙怒气冲冲走了。 萧璋对此,只能心里说声抱歉,就抛到脑后了。 曹老大气冲冲地回到县城,到了荷花大酒店,心里已经冷静下来,怎么跟七七回复? 到了包厢,七七和一众手下,正在“打金花”,一个脖子上画着一只下山老虎纹身的胖子,赢了一大堆钱,正兴奋地不得了。 看到曹老大一个人进来,七七只是冲他点点头,就没再理他,继续玩牌,等到一局玩结束,他丢给旁边的人玩,然后才到边上的沙发上坐下。 曹老大忐忑不安地走到七七边上,然后有点紧张地道: “七哥……,萧璋他要动手术,所以来不了。” 七七掏出一根香烟,曹老大忙不迭地从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啪”一声打着,小心翼翼地为他点上。 但是,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打火机没有油了,几次三番都没有点着。 曹老大额头见汗。 又拼命甩了甩火机,然后终于将香烟点着了。 七七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吐出了一个又一个烟圈。 然后说: “是吗?” 055院长的烦恼 七七在荷花大酒店想宴请自己的“救命恩人”萧璋,曹天龙主动请缨去请萧璋,结果铩羽而归,人没有请来,这让七七很生气。 一个小小的卫生院医生也敢拒绝他的宴请?是不是自从上次赌场被掀之后,七七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他在本县拼搏多年,或赶走或兼并了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势力,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成为地下话事人。 看上去红红火火,门庭若市,高朋满座,差不多认为这方天地,他就是土皇帝了,开始发飘了。 但这次赌场事件,七七差点把命都丢了。 这应该是个警告,老天给他的警告,这让他头脑冷静下来。 卧床养伤的两个多月,他思考了很多,发现了他平时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这两年,政府加大力度打黄扫黑,加强对有组织犯罪的集中打击,雁池市的某老大被抓,正在审判。 他开的舞厅、浴场虽然生意依然火爆,但是检查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是市里直接下来检查的。要不是他运气好,这些店早就被连锅都端了,自己早就进去吃牢饭了。 看来自己也一直被人盯着,现在地下社会也不好混了。 这不是好兆头。 也许是该考虑转型的问题。 第一步,宴请感谢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听说他的朋友是宛陵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女儿。 谁知道,某人不识抬举。 七七想到萧璋的对头,李青峰被搞得狼狈地离开家乡,县医院院长“笑面虎”李景华变成一条虫,颜面尽失。 看来萧璋并不是一块任人捏的软柿子,相反,他绵里藏针,小看他的都会吃亏的。 好! 也不着急,反正这个“救命之恩”放在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七七脑中心念急转,但是面对曹天冬,却一直面露失望,晚上这餐饭,曹天冬酒喝多了。 县医院李景华院长,最近非常不顺,儿子李青峰离开医院出去进修,几个月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 他知道儿子李青峰非常痛苦,败给一个乡下佬,中专生,丢脸都丢到家了。 李景华也知道李青峰也恨自己,认为他没有提供足够的帮助,反而处处打击他。 原来县里几个重要部门的朋友,都被调离之闲职,或贬职。剩下的朋友都离他远远的,不敢公开来往了。 今天,他打算请县里几个朋友吃饭,一个乡镇的副镇长说有安排了,另一个局长说家中有事,改天改天……。 就短短半年时间,如日中天的“笑面虎”,变成了独狼了? 最近医院内部也出现不同声音了,这是要变天的节奏啊! 晚上,李院长看看空荡荡的大桌子,可以坐十六个人,今天只是稀稀拉拉坐了七八个人。 以前可不是这样,每次他宴请,十六个位子总是坐得满满的,甚至要加凳子。 李景华依然保持着“笑面虎”的本色,胖胖的脸上堆着笑容,和朋友喝酒聊天,不时发出爽朗地大笑。 坐在他边上是医院年轻貌美的护士长,是他的铁杆,正担忧地看着他,李院长表演有点过了,这爽朗的笑声没有那么真实,有的只是刻意夸张地表演。 而且,李院长的酒量仿佛比平时要好上许多,见人就炸雷子,美艳的护士长已经帮他挡了好几回酒了。 “老李,别怕,有我们兄弟在,屁事不会有。”这是虚张声势啊,其实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一些风声,甚至县长也关注到了李景华这个人。 “卫生局长算个毛啊!那个破局长,让李哥当,李哥都不会去的,哪里有医院好!……哈哈!”一位谢顶中年男红光满面地说着,还特意朝护士长的高高胸脯狠狠地盯了两眼。 在座的都听明白了,轰然大笑。 “不要说局长了,就是给个县长也不想当,老李是不是?哈哈哈……!” 李景华红光满面,将右手搭在护士长肩膀上,然后左手端杯子,大声道: “来来来,我们敬大家一杯……。” “我们来敬大哥大嫂……。”众人又在起哄,护士长含羞将白酒一饮而尽。 “听说,健康百姓大药房的生意很火啊!”一位小弟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一个败兴的话题。 “一个卫生院的小中专生,就是个跳梁小丑,明天我找人灭了他……。”小弟豪气冲天,要替老大分忧。 “你认识哪个?七七吗?听说七七最近也差点被干掉。” “要不找几个劫道的,麻袋一套扔进池塘里去……。” “我们是法治社会,要文明点,不要打打杀杀。” “老李,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想办法让他去进修,离开那个汪主任,到外面见见花花世界,再花点小钱,找几个小姐姐找他谈朋友,慢慢他就废了……。” “好计……。” “高……!” …… 虽然少了不少人,但是晚上宴席的热闹劲并没有少。 李景华第二天,酒醒了,人也清醒了。 这帮狗朋狐友,给他的安全感十分有限。 尽出些馊主意。 他跟卫生局吴局长不对付,一直都不买他账,但是这次分管县长以及正牌县长杨县长都记忆深刻,这对他十分不利。 还有一个人他可以试试,那就是新来的一把手……方书记。 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己得下血本。 李景华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血汗钱,顿时一阵肉疼,更加恨萧璋了。 萧璋双休日来到县城,他没有通知陈怀夕,因为她办重大案件,已经连续几个双休都要加班。 他先到县自考办将自考报名报过了,这是最后三门了,考完过了,就能拿到大专毕业证了,然后还要工作两年,就可以考研究生了。 办完这件事情,他来到大药房,他在门口观察了大约半个小时,进出的顾客真的不少。 进了药房,发现经理刘沉香带着一个小姑娘,正在为客户讲解产品用途。 健康百姓大药房现在新增了一些百姓常用的医疗设备,血压计、测糖仪、腰腹带之类的。 此外,刘沉香还计划增加中草药,不仅是中药中成药还要草药,力争做到品类齐全。 其实这是在萧璋计划之内的事情。 但,这是刘沉香提出来的,这就很有意思了。 056 药店扩张 56药店扩张 “萧医生来了。” 还是刘沉香眼睛利索,看到萧璋进来,连忙将顾客丢给小姑娘,自己迎上来打招呼,她的眼睛时常观察门口进出的顾客。 之前,刘沉香称呼萧璋为经理,萧璋立刻纠正了,以后就叫萧医生,于是,这就成了药房的惯例了。 让刘沉香当药房经理,小姑一度很不高兴,她认为自家是嫡亲血脉,把药房交给一个外人管理?怎么能放心地下?为什么不交给自家人管理呢? 小姑为此找李甘草理论,觉得萧璋这样太不应该了。萧璋对父亲说: “小姑不识字,你让她介绍一个药品都费劲,万一拿错了,出了问题怎么办?” 李甘草也生气,说:“不是你当初喊小姑来帮忙的吗?现在怎么反而说这种话?” 萧璋耐心地说:“当时是没人没条件,现在这个刘沉香是个好苗子,就要好好对待她,未来,我们的药店就要靠这些有文化有干劲的年轻人去扩大推广……。” 李甘草跟刘沉香打交道比萧璋多多了,自然觉得这个姑娘确实不错,药店托付给她要比小姑强。 小姑毕竟只是个家庭主妇,遇事就慌,没个主见,当药房经理确实勉强。 “老子不管,你把小姑要安排好……。”李甘草也为难,毕竟是自己妹妹。 萧璋想想,这也是个问题,创业初期,家族成员可以成为主力,但是企业发展到了一定程度,那可能有麻烦。 世上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现在正好,大药房才开始发展,刘沉香可堪大用,可以出去拓展。而小姑可以养着,守好本地药房,不需要做多少事情。 这是萧璋的打算。 刘沉香就和萧璋在药房的便民服务台前聊起来,刘沉香问: “萧医生,我上次说要增加中草药的事情,什么时候办?” 这刘沉香说话怎么像是上级对下级说话似的,萧璋心里吐槽。唉就是没有经过培训,对上级说话也不用“请”?到底你汇报还是我汇报? 不行不行。 萧璋对此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却说: “为什么要增加中草药,不是有了中成药了吗?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刘沉香一听,老板要问原因,要考自己,心里有点慌,脸有点发热,然后把平时的思考说了一遍: “我们县是传统新安医派传承地,相信中医的老百姓特别多,顾客经常来问,我们的药房既然是叫‘健康百姓’,那百姓需要的就是我们要提供的。而且太白县中草药资源丰富,未来药房也可以做这方面的业务……。” “好!” 萧璋忍不住喝彩!惊得刘沉香一跳,店里的新人小姑娘也吓一跳。 老板发飙了? 萧璋心里高兴地乐开了花,捡到宝了,这刘沉香真的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善于总结,更关键是,把药房的事当成自家的事情,有一片上进心事业心,而不完全是个打工仔。 这就健康百姓大药房需要的人才! 萧璋说了一声好后,略微带一点兴奋,说: “刘沉香,刘经理,你做个预算,看增加这块需要多少钱。” 刘沉香听了,看来老板是同意了,但是……。 “预算?什么是预算?” 萧璋听了哑然失笑,这小姑娘就是一张白纸,啥也不懂,做事全凭直觉。 “就是增加这个项目要花多少钱。” 这回刘沉香听懂了。 萧璋接着说: “另外,我要告诉你,到宛陵市开店的事情,你来负责,这两天安排好这个店的工作,就去宛陵市,落实这件事,做个预算……。” 刘沉香没想到老板这么果断,这中药的事情搞定了,又要去宛陵,都忙死了……。 “萧医生,我不会做预算……。” 刘沉香有点惭愧。 萧璋这时却放下脸来,严肃地说: “刘经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一名普通店员,而是一名管理者。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考一个自考大专药剂师,时间嘛,就三年时间;二是学习现代管理学,一年要看十本书,每本书都要有笔记。” 没等刘沉香反应过来,萧璋又加一句: “考过了,学费报销,加工资;考不过,自己承担。” 刘沉香捂着张开的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老板还要管员工学习的事情? 那是不是要忙死了?白天在药房,晚上回家还要学习……。这比上学还要忙啊! 虽然说忙死了,但刘沉香却异常地兴奋,望着自家老板帅气的模样,感激、崇拜、敬畏……各种情绪交织着。 萧璋又和刘沉香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两人商量完,萧璋出了药房,直奔小姑家。 途中还忍痛买了点水果,小姑还在生气,没有上班。 小姑见萧璋来了,也没有多少好脸色。萧璋浑不在意,馋着脸说: “小姑,我饿了,下点面条,煎两个荷包蛋给我吃吧……。” 小姑没好气地说: “都是大老板,怎么不在外面吃?”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已经进了厨房,做起饭来。 萧璋嬉皮笑脸地说:“我喜欢吃小姑下的面条,荷包蛋也好吃……。”心里想,外面下碗面条要一块钱,荷包蛋又要五毛,都一块五了,贼心疼。 小姑确实了解萧璋性格的,骂道: “不要讲那么好听,就是抠门。我都不懂,上学前我觉得你很大方的,怎么上了班,开了药房当了老板,反而变得这么抠?” ……。 一会儿,小姑端上一大碗面条,和三个荷包蛋。这时候都一点多了,萧璋早就饿坏了,稀里哗啦,狼吞虎咽,一会儿功夫一扫而光,连面汤都喝得不剩。 小姑看了,也颇为高兴,终于开笑脸了。 休息了一会儿,萧璋说 “小姑,你陪我到刘沉香家去一趟,听说她妈妈病了。” “嗯,好,刘沉香老娘在医院搞卫生,一直身体就不好,经常生病,要不然刘沉香早跟同学到外地打工去了……” 小姑这回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哥哥家的儿子,是自己嫡亲的侄子,也没有亏待自己。 小姑指路,萧璋骑着小姑自行车,带着小姑一起去刘沉香家。 刘沉香作为自己今后重点培养对象,认识一下对方家人,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更有必要笼络一下。 两人去了刘沉香家,敲门进去,一位面容枯槁的女人开门。 她见小姑,枯槁的面容展开笑脸,她跟小姑很熟。小姑介绍,这是大药房的老板萧经理……。 妇人见是自己女儿的老板,这么年轻,顿时有点惶恐,连忙迎进来请坐洗杯子泡茶……。 萧璋看到这是县城郊区的平房,家里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搭了个棚子,里面摆满了废纸废纸盒子,闻到家里有股中药的味道,看看女人的面容,感觉到了油灯枯尽的感觉。 跟妇人聊了几句,句句都夸刘沉香经理,将来肯定要大展宏图,然后让她养好病,身体健康,……。 妇人听了,面上露出开心的笑,连面色都好多了,连声说: “托老板照应,沉香年纪小,不懂事,还请老板多体量,该骂的吗……。” 萧璋临走还丢下两百块钱。 妇人死活不肯收,最后在小姑的劝说下才收下。 离开刘沉香的家,小姑将萧璋送到车站。 “小姑,明天去上班吧!” 萧璋进汽车站前,对小姑说。 057 药店扩张02 萧璋临回家之前,还是请小姑去上班,这也是为小姑好,也是刘沉香以后要到宛陵开分店,店里需要人。 小姑点点头,哥哥李甘草也把话讲明了,自己确实没有经营药房的本事,刘沉香这丫头真心不错。 又有萧璋亲自邀请,也就驴下坡,顺势答应了。 解决大药房发展人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资金问题。 回到家,汪南星正一边跟小黄狗玩,一边监督李玄明做试卷,还有两个月就要中考了,李玄明被小汪老师管得比父母管的都严,一时间,李玄明苦不堪言。 小汪老师当得有瘾,看见萧璋回来了,说道: “来,正好,也来做卷子。” 萧璋说:“好,马上来。”说完偷偷溜走,找萧桂枝去了。 萧桂枝在厨房做饭做菜,萧璋一边帮着妈妈烧锅,一边聊天。 晚上八点多钟,李甘草骑个自行车回来了,萧桂枝将捂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又倒上一杯山芋干白酒。李甘草平时都是这个时候才回来,待遇也是这样。 萧璋就将药房扩张的事情说给李甘草听。 李甘草听了顿时觉得饭不香了,酒也喝不下去了。 “萧老板,县城药房的贷款还没有还完,你就张罗着开新店?就算这生意很好做吧,但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人家生娃还要隔两三年呢,你倒好,这才半年,你又要折腾……。” 萧桂枝听了也觉得不稳当。县里店已经开始挣钱了,但是再开新店,也太快了点吧。 “璋儿,你不要一口吃个大胖子,慢慢来,现在你当医生转正了,工资也不少,再加上一个药店,以后日子好过得很……。” 萧璋一听,这老两口子都反对。大药房都是以李甘草的名字登记注册的,他不同意就麻烦了。 “老爸老妈,你们也不要急,这药房生意主打是薄利多销,店开得越多,那么成本就越低,就会挣得多。再有个药房也要好市口,我们把药房开在县医院边上,如果别人再开第二家,也很难和我们家竞争,我们是先将地盘抢下了……。” 萧璋讲得吐沫子横飞,无奈李甘草、萧桂枝本性就是稳之又稳的性格,又受到上次封店的刺激,哪敢再开店,何况宛陵市那是大城市,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店风险有多大! 因此,始终没答应。 说了半天,萧璋有点泄气。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着灯,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这老宅的房门是个木头门栓,平时也不栓。 “啪。”打开灯开关,灯光有点刺眼。 是汪南星走进来,然后关上门,坐在床上。她戴着一顶毛线帽子,那是萧妈妈织的送她的。 她坐了一会儿,玩了一会帽子的毛线带子,看萧璋不说话也不理她,就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塞给他,并说: “萧璋,这个给你。” 萧璋一看,好像是个存折,于是说:“什么?不要闹。” 汪南星说:“给你,这里面有一万块钱,是我的压岁钱。” 萧璋听了呆住了,人家小姑娘压岁钱都有一万块钱?!自己拥有最多压岁钱的数目是两百五十元,最后还被人全部骗走了。 但哪能要汪南星的钱! 他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谢谢!你收回去,以后要上学,要买漂亮衣服,要买好吃的……,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呢!” “嗯,是的哦!”汪南星歪着头想想,然后接着说: “所以,算我入股吧!” 萧璋微微一笑,这大城市的孩子就是懂得多,还知道什么是入股,他半开玩笑地问: “那你要算几成股?” 汪南星眼睛转了转,然后说: “那要真算的话,你五万元开一个店,我投一万,应该占股百分之二十;但是如果入股你公司的话,你投九万,我投一万,那应该占股百分之十。” 萧璋哈哈一笑,这小丫头很会算账。 “你可以占股百分之九,但是没有投票权;也可以占股百分之五,有投票权,我还要分百分之十给管理层……。” “什么叫有投票权?”汪南星问。 “有投票权实际上就是有插手公司经营的权利,没有投票权就是只能分红,不能干预公司治理经营……。” ……。 两人继续讨论着,萧璋的心情好多了,汪南星似乎很认真。 这山区的老屋,昏黄的灯光从狭窄的窗户透出,屋外,群山静立,星空万里。 周一上班,萧璋抽空将汪南星用压岁钱入股的事情告诉了汪主任。 这件事情,汪南星可以不提,但是他必须要说,免得老汪说他坑女儿汪南星的钱财。 谁知老汪同志很淡定,说: “那是汪南星的钱,她今年十七岁了,可以做主了。” 大气,不愧是大城市的家庭,小孩子拿一万块钱随便花!要是萧璋家,那一万块钱可是一笔巨款啊! 萧璋听这么一说,也放心了,这钱要是借,他还真不敢用,但是投资入股那就没有问题了。 “我跟南星商量,一万块钱占股百分之九没有投票权。”萧璋望着汪主任,难免心里有点忐忑,别说我是坑南星啊,我可是带她去发财的啊!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汪主任还是那个意思,汪南星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主。 “那老师要不要投点?”萧璋馋着脸,厚着脸皮问。 “坑我女儿还不行,还要坑我?”汪主任板着脸反问一句。 萧璋连忙说: “哪有啊!不投就不投……。” 汪主任不理他,自顾看病例,过了一会儿,看萧璋还没有走,眉头一皱,说: “去病房,你师姐去给28床的病人换药,搞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萧璋说: “哦!”脚步却一点没动。 汪主任不耐烦了,骂道:“还有什么屁事,快放。” 萧璋讨好地道: “老师,能不能请你出马劝劝我父母?” 汪主任眉毛一竖,眼睛圆睁,骂道: “我早就跟你讲过了,不要分心,开什么药房,你这不是浪费大好时光吗?有时间多学习学习不香吗?” 萧璋委屈巴巴地说: “那还不是家里穷,没钱嘛!上研究生要花钱,当医生又不挣钱,以后还要买房结婚……。” 汪主任对此倒是有感触,萧璋家确实不宽裕,但是,花那么多时间精力折腾做生意,而不是把这些时间花在学医上,那不是浪费天赋吗? 对得起自己吗?对得起天赋吗? 汪主任恨铁不成钢。 058 医生的意义 汪重楼主任一向反对萧璋做生意,不好好学医,搞歪门邪道,本末倒置。 但是萧璋家实际情况也在那里,所以就放任自流,只要不影响学习进度,那就随他。 至于劝说萧璋父母的事情,汪主任说:“考虑考虑。” 萧璋见汪主任口气有松动,就没敢在多说了,跑出去到病房去找师姐。 师姐顾青黛帮28床病人病人换完药,一直很顺利,但被同房间的29床病人搞不会了。 29床是一位北方某县的病人,不知道怎么找到汪主任这里,长期吸烟历史,肺部阴影需要手术。 做完检查发现,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三高,而且都没有规律用药,这三种毛病叠加在一起,又不服药控制,那以后各种大病都要找上门。 先下医嘱,各种降三高的药物先有规律地按时吃,顾青黛医生特别交代,饮食上要注意,糖、碳水不要食入过多。 结果,第二天查房,血糖25,顾医生吓一跳,问早餐吃了什么?老头子说:吃了两个肉包子和一个小馒头,还抱怨,这里的馒头和包子都太小了,吃不饱……。 顾医生哭笑不得,只好再次强调不能吃淀粉不能吃甜食,不能吃糖。 第三天查房,老头血糖又是21,顾医生头一黑,问早餐吃什么的? “稀饭。”声音很小,看来是知道做错了,后面又补了一句,肚子还是饿,又吃了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子。 顾医生都想把病床给掀了。 今天是第四天,老头血糖居然28,顾医生已经无力发火了,问早餐吃什么的。 老头可怜巴巴地说: “实在太饿了,就吃一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子……。” 病房里的护士病人全都笑喷了……。 这有多喜欢包子馒头的! 萧璋听了也忍不住大笑。跟他的家属说,你要再这样吃下去,那就不是简单地血糖高,而是酮症酸中毒,是中毒,懂吗? 家属拼命点头。 和师姐一起回到医生办公室,当笑话讲给向汪主任听。这时候,医生办公室有七八位医生,都在做着案头工作,听了都觉得这病人太搞笑了。 汪主任听了并没有笑,反而一脸的肃然。 “小顾,你认为病人错在哪里?” “他们不听话。”顾青黛感受到了汪主任的压力,声音不是很大。 “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固然,病人对医嘱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以及自制力都有问题。但是你不要以为病人和我们一样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你说的名词和术语,他们都能理解吗?” 汪主任顿了顿,接着道: “我们做医生的,不要以为这个医嘱交代过了,就结束了。对待病人要尽量用病人能听得懂的语言,要站在病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高高在上。” 最后几个字,汪主任说得声音有点大,顾青黛咬着下嘴唇低下了头。 “萧璋,你听明白了?”汪主任转而看着萧璋。 萧璋听了,赶忙回答:“明白了。” 心想,这老汪真是的,冲我干嘛,又不是我搞的。真应该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满屋子医生都鸦雀无声,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是萧璋的老乡,甲状腺癌动手术的老乡夫妻两人,就花了两千块钱,今天办理出院。 两人一进来看见萧璋,含着泪说: “我们是来感谢汪主任的……。” “扑通……。”一声,两人跪倒在地,冲着汪主任连连磕头。 “谢谢汪主任,汪神医救活了我老婆,……。”男人边哭边感谢,而女人还发不出声音,只流出激动的眼泪。 汪主任立马站起身来,赶紧用双手把两人扶起来,连声说: “你们不要这样,不敢当……。” 萧璋和顾青黛也颇为感动,上前帮着扶起夫妻二人,两人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虽然识字有限,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但句句真心。 萧璋和顾青黛替汪主任将夫妇两人送出医生办公室。两人又拉着萧璋说了很多,毕竟是靠他才实现了别的医院想都不敢想的手术。 因为,手术费用构成包括核定的手术费用,以及医药辅材费用,这方面用的少,或者越原始,手术的整个费用就越低。 当然这只是个案,也只有像汪重楼主任这样的大神才能实现,只是极端的个案,没有参考意义。一般医生首先考虑的是安全性和手术成功率。 新技术新材料地运用就很好地起到了这样的作用,手术安全性和成功率上来了,但是费用也上来了。 想当年,外科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三百,而今天呢?这是科学进步的意义。 所以,老乡夫妻身上发生的事情是绝无仅有的。 相互扶持的夫妻两人走出医院大门。 望着两人略微佝偻的背影,褴褛的编织袋装着他们的生活用品,萧璋和顾青黛相互望了一眼,此刻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当医生的真正意义。 周末,汪主任到萧璋家喝了一顿酒。 这段时间,汪南星一直待在萧家,平时自己管理自己,学习时间自己安排。通常就是上午自己学习,中午吃饭午睡,下午跟着萧妈妈或到田间地头,或在家打毛线做编制,到了李玄明回家,就开始和他一起学习,顺便“指点”他功课。 双休日,汪主任可能带着她一起出去逛逛,要是汪主任有事,那萧璋就陪着在附近到处跑跑。 偶尔,汪主任也过来喝顿酒吃个饭,自萧德华被萧璋禁酒以后,他只和李甘草喝两杯,也不多,一人二两。 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小姑父原来酒厂的原浆酒,纯粮食酿造。 李甘草起初也小心翼翼,非常拘谨,毕竟人家是沪省的大专家,教授、主任的光环炫目灿烂。他原来的师傅也是沪省的,只不过没汪主任名气大,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 后来,汪主任刻意随意点,话语中透着亲近,李甘草喝了点酒,也就放开了,但是言语中仍然很尊敬汪主任。 李甘草倒不是对沪省人、大城市人的尊敬,而是对知识的尊重,他们认为有知识的人是最尊贵的。 “你们家萧璋真的很不错……。” 萧璋在边上偷偷听,心里有点捉急,这老汪什么时候嘴这么碎,是不是缺女朋友? 059 要命的腹痛 汪主任很少表扬人,在李甘草面前表扬萧璋,那是头一回。李甘草不免十分高兴,说: “那还不是您汪主任教的好!来,敬汪教授一杯。” 两人又互相谦虚了几句,汪主任不经意地说: “我听说大药房生意不错啊!要开新店了?我女儿汪南星也入了一股,” 李甘草差点跳了起来,这个混蛋居然收了汪南星的钱?他抑制住拿棍子打人的冲动,勉强笑着说: “也没有,也没挣多少……。” 后面,汪主任表现自如,李甘草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将汪主任送走,他在镇上宾馆住,是卫生局安排的。 等汪主任车子一开走,李甘草伸手就要扭萧璋耳朵,还好,他个子高,反应迅速,躲得快。 李玄明在边上看到这一幕,有点兴奋,立即搬个板凳坐下准备看热闹。 “萧璋,你胆子不小,居然敢收汪南星的钱?”李甘草发飙了。 “李玄明,去写作业。”李玄明乖乖去房间写作业了。 “收了,算入股。”萧璋也说明原因。 “你老师对你多好!你还收他钱?以后万一折本了,怎么交代?你说,怎么对得起你老师?”李甘草痛心疾首,平时觉得萧璋优秀得不得了,从读书到工作没少让他骄傲。 但是,有时候也太不清头(注1,为了开药房,这么折腾人……。 “那不是老师的钱,那是汪南星的钱。生意是生意,师生关系是生关系,两码事。”萧璋的理念,李甘草听不懂,汪南星不就是汪主任吗? “是老师看好这个项目,才让汪南星投的。”这里,萧璋偷换概念,明明是汪南星投的,算是她看好吧,说成是汪主任看好。 按照李甘草的逻辑,这里没有毛病。 “你老师看好开药房?”李甘草终于冷静下来,这汪主任喝酒的时候,好像是这个意思。 “嗯。”萧璋低头嗯了一声,没敢多说,怕露馅。 ……。 李甘草又教训了萧璋两句,晚上又跟萧桂枝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李甘草郑重地对萧璋说: “你开新店,也行,但必须把贷款先还掉。我们的钱原来是打算给你娶老婆用的,现在提前给你,你结婚的时候就不要再问我们要钱了……。” 萧璋一听,开心地要命,连声答应下来。 以后,我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呢,白得了一大笔钱……。 至于开店和注册公司,还是以李甘草的名字,萧璋慷慨地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没有投票权。 没了贷款,也许要迟一两个月,但现在药店的流水,再加上汪南星的一万元,足以支撑他开第二个店了。 药店扩张的人和钱总算落实下来了,这让萧璋松了口气。 周日,萧璋在家好好看了一天书,自考大专就在下周考试。 周二,又是轮到萧璋门诊。顾青黛还是跟着老师一起出门诊,虽然她是研究生,但是还没有单独门诊的权利。 看了五个感冒,两个皮肤长疖子的,还有一个拉肚子腹痛的,萧璋对这些小病都轻松应付。 期间,师傅老黄过来,聊了几句,他已经打算跟医院商量,这个西医门诊他不打算开了,他准备开个中医门诊,肯定病人比西医多。 医院也基本同意了,现在就分成比例还没有谈好。 老黄看萧璋忙,就走了。 这时候,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一个女初中生模样的孩子进来看病。 “医生,我孩子肚子疼了好几天了,你帮开点止痛药。”萧璋看这妈妈模样的妇女,穿着打扮有别于这里的山民,描了眉毛、涂了口红,甚至擦了粉……,比镇上的女人都时尚点。 像是在外面打工的。 “我在外面打工,回来办身份证,这孩子在镇初中寄宿,今天跑回家说肚子疼……。”中年妇女有点着急,这孩子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她还要出去打工挣钱……。 萧璋观察这小姑娘有点胖乎乎的,这样胖的女孩子在这里绝少,由于经济条件受限,这里孩子普遍缺乏营养,一般都是长得廋廋,细细的,胳膊像小竹竿子。 就问小姑娘: “多大了?上初几?哪天开始疼的?”小女孩似乎胆子很小。 “十三岁了,上初二,已经疼了有两天了。”萧璋记着病例,这孩子头脑清晰,这是好兆头。 “医生,她一向身体好,小时候肚子疼,吃一餐药就没事了……。”这位母亲有点啰嗦,有点霸道。 萧璋不理她,这门诊最怕就是腹部疼痛病人,能引起这一症状的太多太多疾病,胃部疾病,心脏疾病、肝胆疾病、肾脏疾病、消化系统疾病,女子还有生殖系统病变……。 所以一定要问诊清楚,他继续和声细语地问: “是哪里疼?以肚脐眼为界,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还是在中间?” 小女孩细声细语地说: “肚肚脐眼下面疼。” 萧璋,对护士说: “你让他躺到诊断床上,我来看看。” 护士带着小姑娘躺在了诊断床上,萧璋洗了手,看小姑娘的腹部微微鼓着,胖成这样也算正常,轻轻触诊上腹部,柔软正常,问也不疼。 萧璋手往下到了肚脐眼处,一摸,不对劲,有硬块。 他沿着硬块的边缘触诊下来,发现这硬块还在动。 在动? 萧璋头一晕,这是个足月胎儿,……怀……孕……了? 他心里如惊雷闪过,脸色却如常,三指并拢又搭在小姑娘手上的脉搏上,再次确认,这真的是喜脉。 这是老黄教的中医搭脉,非常准。 “护士,你去请妇产科医生马上来会诊一下。”中年妇女和护士听了都愣住了。 请妇产科会诊? 护士很快反应过来了,一路小跑走了。 中年妇女还没有反应过来了,有点懵,问: “医生,你喊妇产科干什么?” 萧璋将女孩衣服盖好,然后到水池拿起肥皂,边洗手边说: “现在还不确定,妇产科医生看了再说。” 中年妇女不依不饶,再问: “那里,哪里有问题?” 这不是萧璋擅长的范围,就不能给明确的答复,就说:“等妇产科医生来。” ……。 备注1不清头:方言,头脑不好。 060 要命的腹痛(2) 要说三溪镇卫生院最强科室,在汪主任没有来之前,那毫无疑问,当属妇产科。 在三溪镇医院,就只有妇产科和其他科室的区别。 它主要肩负着附近几万山民、镇民以及工厂女工的妇检、产检,接生小孩、剖腹产,一般妇科病治疗,还有计划生育结扎等等,因此业务繁忙。 妇产科住院部占据住院部整个一层,而其他科室都是零星几张床位。 在这里妇科和产科是合二而一的,没有细分。 这一天,妇产科刘医生刚给病房一位刨宫产换了药,才回办公室,主任就安排她到前面门诊去会诊。 路上,护士简单介绍了患者,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刘医生听了非常诧异,一度怀疑医生是不是搞错了。 当得知是萧璋医生当班,刘医生觉得这事情应该是真的。 萧璋医生虽然年轻,中专毕业,但是到了卫生院干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连一般主治医生都做不了的,他都能做到,这不是一般的能耐,那是牛人。 她也观摩过萧医生的手术,真看不出来是毕业才一年多中专生做的,而是一个外科主任做的。 到了门诊,看见萧璋,刘医生挺高兴的,心想,真帅,虽然不能碰,但还是可以欣赏的嘛! “麻烦刘医生了。”萧璋医生的声音很富有磁性,听得刘医生心直颤。 “什么情况?”刘医生走近诊断床,看见小姑娘紧张地躺着,眉毛紧皱着。 她一边观察一边用手触诊,一摸,就知道这孩子真怀孕了,而且……。 她转过头来对惶惶不安地中年妇女说: “你赶紧去办住院,这孩子马上要生孩子了,赶紧……。” 中年妇女顿时呆如木鸡,问道: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还是个小孩子……。” “你先去办住院,这个后面再细问。”刘医生让她赶紧去手续,因为这孩子真的就是要生了。 当天中午,女孩生了一个足月的男孩子,五斤一两,不小。 医院帮母女俩报了警,这属于侵害未成年人,医院必须要请警察来调查。 周五,陈怀夕来了,她是来侦办小女孩案件的。 她本来是在一个大案组,因为小女孩案件的特殊性,所以抽调一位女性来参加。 陈怀夕和另外一位杨警官前来调查,作为第一个发现的医生,也要做笔录。 其实,萧璋笔录应该很简单,但是因为陈怀夕做,所以时间稍微长点。 结束了,萧璋和陈怀夕走到一边,好像两人都有好多话要说。两人有好两周没见面了,虽然中间通过两次电话。 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好像忙廋了,工作忙也要及时吃早饭,注意身体。”萧璋看着陈怀夕的确有点廋了,“林青霞”似的眼睛有黑眼圈了。 陈怀夕低着头,嗯了一声。 “晚上到我们食堂来吃饭。”萧璋邀请。 “抠门精。”陈怀夕立即抬起头,嘴角带着弧度,轻声骂道。 “不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办案。”然后有补充一句,说: “不是食堂不好吃,上面就给了一周时间,要把这案子办了,时间太紧。” 萧璋笑吟吟地说: “好!忙好了,我再请你吃饭。” ……。 同行的杨警官就是经常照顾陈怀夕的师兄,他一直再追求她,无奈郎有情妾无意。 他警惕地看着萧璋,发现陈怀夕态度很不对。原本陈怀夕在队里就是个女汉子,这见到这位帅哥医生,就有点女孩子的感觉了? 杨警官以前听说县医院有位大夫在追求陈怀夕,听说还是院长的儿子,但这个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是怎么回事? 他又有了浓浓地危机感。 “怀夕,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要到下一个地方走访……。”杨警官故意喊得亲热点。 陈怀夕有点不满地看看杨警官,但也很无奈,对萧璋说: “这是我们队里的师兄,话多的很……,我们先走了,忙好了我来找你。” 萧璋看着她上了车,陈怀夕有点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位医生长得不丑,就是有点廋,像虾子一样。”杨警官开车的时候故意在车上评价萧璋。 陈怀夕大怒,骂道:“你才像虾子,你全家都像虾子……。” 又过了一周,萧璋自考终于全部结束了,肯定是过了,要等到六月份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以后,他就可以全力以赴看考研的书了。 陈怀夕再次来找他,这回是公事忙完,小女孩的案子结束了。 原来,小女孩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由于爷爷奶奶住在深山里,离三溪镇中学很远,走路要三四个小时,小孩子上中学来回奔波十分不方便。 幸好学校提供住宿,分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女孩就跟其他三个同届的女孩住一个房间。 去年六七月份,镇上有个小流氓,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深夜一两点钟,从学校后院墙翻了进去,又摸到女生宿舍,由于天热,女生宿舍窗户开着,他就翻了进去,摸上了……。 女孩太小,平时妈妈强势惯了,因此性格又软弱,根本不敢反抗,被流氓得逞。 更过分的是,第二天晚上,他又摸进来,祸害了另外一个女孩……。 就这样,宿舍的四个女孩都被祸害了。 陈怀夕说道这里咬牙切齿,这里既有个人原因,更有学校管理疏忽的问题。 在萧璋看来,这里面深层次还牵涉到一个留守孩童的教育问题。 为什么孩子不敢反抗? 为什么孩子第二天不报告老师?如果告诉老师了,也许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农村的成年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孩子老人,没人照顾,容易出事,更何况,小孩子处于成长关键时期,却得不到正确的指导和关心。 很多家长被生活所逼,不得不把孩子丢在学校,或者丢给爷爷奶奶,以为就没他们事情了。但是学校也只能管学习,其他的安全教育,三观教育都是缺失的。 三观的形成,更多的是受家庭潜移默化的影响。 萧璋这一代,穷是穷点,但好歹是在父母身边长大,得到的关爱一点没少。 真替这一代小孩子成长担忧。 萧璋看陈怀夕边说边气得直蹦,连忙安慰她,带她到食堂打点饭菜到宿舍来吃。 陈怀夕这次没有心情挑吃的,只要能跟萧璋说说话就行。 汪主任来食堂的时候,看萧璋带着一位女子来食堂打菜从边门走了,心里老大不痛快,这小子真不想好,前段时间忙着开新店,耽误时间。 现在倒好,又忙着谈恋爱!这不是更耽误时间? 一想到这么好的天赋被萧璋白白浪费,真气不打一处来,连小灶的饭菜都不香了。 看看自己的女弟子——顾青黛,穿得严严实实,衣服颜色也很暗淡,带一个黑框眼镜,就像个书呆子一样。小顾人倒是不错,能吃苦也爱学习,就是天赋差点……。 “小顾,你吃好后,去跟萧璋说一声,要他下午一上班就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061英雄OR恶魔 顾青黛来到萧璋宿舍,敲敲门。 “师弟…” “呯!”门开了,萧璋把着门,探出半个身子,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师姐,有事?” 顾青黛鄙视之心顿起,师弟毕竟出生底层,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这么早谈恋爱,这么早就……,以后哪有时间学习?以后成就能高到哪里去? 虽然老师说他有天赋,但是架不住他自己白白浪费啊!年纪这么小就沉迷于男欢女爱……。 咦!真恶心……。 顾青黛想想都作呕。 顿时脸上也变得冰冷。说: “老师让你下午一上班就上他办公室去,有事找你。” 这时,门被打开了,一位长得像极了“林青霞”的女子走到门边,和萧璋站在一起,浅浅一笑看着她,说: “你好,我是陈怀夕,是萧璋的朋友,您是他师姐吧?我听萧璋提过。” 顾青黛猝不及防,没想到萧璋“女朋友”这么漂亮。 “啊……,你好,顾青黛,在这里随老师学习,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顾青黛冷冰冰的脸,嘴角略微拉了一个弧度,微微点点头,然后转头就走,由于走得有点急了,高跟鞋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师姐挺漂亮的,很有气质……。”陈怀夕微笑着说。 “师姐是个好人,只是有点书呆子气。”萧璋解释说。顾青黛要是听到萧璋这样评价她,肯定会拿高跟鞋钉他的头。 “葛丽萍说你有书呆子气……。”陈怀夕补充道。 经师姐这么一搅和,陈怀夕倒是不再提小女孩的案子了。 两人聊到葛丽萍,自从桃花江水库回来以后,她变的神秘兮兮的,很少跟陈怀夕联系了。 “那伙劫匪逮到了吗?”上次他们去桃花江玩,路上遇见一伙疑似劫匪的三个人,萧璋还认出了其中一人。 “我正要说这件事情呢,你提供的姓名和地址是对的,专案组带着特警突袭了胡国昌的家,仔仔细细搜查了他的房子,最后确认他是抢劫那个团伙的成员,可能还是为首的。” 萧璋吓一跳,说: “真的是吗?那天我们好危险。” 陈怀夕也心有余悸,道: “是哦,不知道那一天为什么放过我们,也许是你救过他一命?” 萧璋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怀夕说:“我再讲讲这个人的故事……。” 原来,这位胡国昌,高中文化,年轻的时候去当兵,作为一名侦察兵, 他的连长为了他跑上跑下十几趟,但是他始终不愿意回去 这样几年过去了,胡国昌在老家种田,娶了一个本地山民为妻,铸剑为犁,按说这不失为一种幸福生活。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乖张,胡家村现任的村长家兄弟众多,因此在村里逐渐成为一霸。跟胡国昌家不对付多少年,胡国昌家人口稀少,家里老人要求他多生几个儿子,无奈老天作弄,连生了两个姑娘。 胡国昌也就没打算再生。 隔了几年,一双女儿也长大了,胡国昌家老人看着也有村里人生了三胎四胎,真生出男娃了,不免有点眼热。 胡国昌肯定不想,怎奈家中女人被说动了动了心思,没过多久,居然怀上了。 没办法,两人到外地打工去了,而家中老人和一双儿女,饱受村长家的欺凌。 过春节,两人忍不住偷偷回家,看望父母和一双儿女,打算过完三天年,就继续到外地。 但是他们家早被村长盯上,一尸两命,老婆孩子都没有保住。 家中老父因受不了刺激,也突发脑梗死了。 胡国昌性格中偏激的部分被彻底激发。 连夜带着老母和一双女儿搬离了胡家村,不知去向。 但是,当年正月十五,村长家一家五口被人用斧头砍死,如果不是弟弟也是当兵的,有警觉,那死的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至今这个案子都未破,胡国昌也没有找到。 唯一线索就是这个胡国昌嗓子被毒坏过,说话声音嘶哑,很好辨认。 还有,上次在桃花江水库,萧璋和陈怀夕误打误撞救的少女和家庭教师,似乎也是他们这个团伙绑架的,谁知阴差阳错在转运躲藏过程中翻船……。 萧璋听了这个故事,心有戚戚,人在世上,总是被的命运潮流裹挟着朝着未知的方向滑去。 如果胡国昌死在前线,那么他是一位英雄; 如果他继续留在部队,那他是一位专业军人; 如果他仇家找不到攻击他的空隙,那他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会死在自家的床上,他仍然是一名英雄; 如果他不为自家复仇,那他会被自己的吐沫淹死,他在人们心目中变成狗熊; 如果……。 但是,跑去打劫、绑架,那就是人民公敌了,再大的功劳也不能豁免。 听了这么一段人间惨剧,两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其实,萧璋有点想多了,每个人无论多好或者多坏,都是自己走的。 愿赌服输。 萧璋看看陈怀夕接连讲了两个不开心的事情,心情压抑地很,心想干公安的,遇到的都是社会阴暗面的东西,真要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强大,不然心理会早于身体垮掉的……。 于是,他开始挑着讲自己最近发生的好事情。 考试过了,就等拿大专毕业证了,下一步考研;马上开新店,虽然资金有点紧张,汪南星看好也投资;那对老乡夫妻的事情,后无来者的手术……。 慢慢讲述给陈怀夕听。 陈怀夕情绪慢慢一点一点好起来,紧绷地脸渐渐放松,然后会心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听着虽然他比不上杨师兄威武,甚至有点文弱,有点抠搜,有时候还有点啰嗦,但是内心异常善良强大,有进取心,身在低位,不卑不亢,迎难向上……。 她一时心潮澎湃,有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哔哔……。” 一阵蜂鸣声,打断了陈怀夕的幻想,也打断了萧璋的讲话。 是陈怀夕的bb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