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臣》
1. 第一章 惊梦 “活捉其余皇室中人,诛……
叛军冲入露华殿的时候,容姒和几个宫人就躲在殿后的假洞中。
半个时辰前,最后一道宫门被破,恐慌犹如瘟疫,席卷了宫城的各个角落,将这座宫城的巍峨庄严焚烧殆尽。
“说,昭明公主在何处?”
叛军捉了几个来不及逃窜的宫人内侍,兵刃架在脖颈,大宫女珠弥一言不发,她身后的年轻内侍抬起头,露出颊上的一道长疤:“殿下往、往西边去了……”
回报他的,是毫不留情的刎颈一刀!血色溅在地上,骇得众人齐齐一凛,却是谁也不敢哭出声来。
“撒谎。”
领头的男子淡淡开口,从容姒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影。他穿了一身灰色长衫,气度儒雅,宛若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与周围的肃冷叛军格格不入。
队伍中有人迟疑:“先生,公子有命……”
“公子有命。”那人声音不高,但整个露华殿静若无人,便是身处假洞中的几人也能听得分明:
“活捉其余皇室中人,诛杀昭明公主!”
“凡供公主行迹者,赏!隐瞒不报者,杀!”
容姒心头骤然一沉。
庭中静了片刻,有道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奴……奴婢知道殿下去了哪儿。”
珠弥猛地转头:“你住口!”
那人瑟缩了下,还是抬起手,指向容姒几人的方向:“她……她往殿后去了,说是北边的太临门下有个狗洞,或可从那儿脱身……若是去追,定还追得上!”
叛军的目光紧随而来,容姒齿根发冷,回望身后。跟着她的几个宫人都不过十来岁,尚在最好的年华,可眼下,她们若飘萍无依,在命运的齿轮面前,瑟瑟无助。
无辜者枉死,背叛者苟活。
容姒咬牙,一手撕了碍事的裙摆,手脚并用攀上嶙峋假山,久未开口的喉间溢出一点喑哑:“乱臣贼子!”
她握紧了袖中匕首,扬声道:“本宫的人头价值千金,尔敢来取?”
身后脚步隆隆即至,容姒闭了闭眼,从山石的另一侧一跃而下,顾不得手脚擦伤,又一头扎进假山石群。
太临门已然暴露,她不能再往那处去,好在宫里的小道她还算熟悉,一时竟也未叫叛军追上。然她太累了,她从未跑得这么急、这么久,就在容姒几乎迈不动步时,手腕被人重重一扯,躲进了废弃的宫室。
容姒一把抽出匕首,却在看清眼前之人时倏然一惊。
救她的是赵嫔母子。废宫中有些宫人的旧衣物,几人摸索着换上,辗转躲了一夜。然深宫大内养出来的气度叫他们与旁人迥异,哪怕穿着宫人服饰有意伪装,也逃不过叛军的眼。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漏过废宫里的窗棱时,容姒几人被叛军拖了出去,与其他人一并被押往太极殿。
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晨曦的阳光照在殿前玉阶,照亮了新旧不一的血迹,也照进阶前那人无悲无喜的眼底。
那个被称为“第一贤臣,国之栋梁”的喻良臣,曾一箭威慑梵国来使,也曾一言平藩王之乱,却也是他,携三万铁甲踏破宫门,毒杀天子绞杀皇后,逼着太子自刎阶前,太子妃触柱而亡!
容姒目色含厉,似要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身后,刀锋的冷意迫近——
“跪!”
容姒捏紧掌心,没有动。
“让你跪下!”
叛军再逼,喻良臣似有所觉,侧目望来。对上容姒目光的一刹,他神色不变,只微抬了似玉冷白的手掌,沉重的刀背便在容姒膝后停住。
他认出她来:“宫城虽覆,皇室尊严犹在,可杀,不可辱。”
喻良臣步步走近,若忽略他袖上的斑驳血渍,他依旧如松山朗月,是大齐最受人敬仰的良臣美玉。
然容姒望着他静若寒潭的眼,想到的却是接连故去的父皇母后,躺在血泊中的宫人内侍,被刀刃所挟的兄弟姊妹……
还有叛军声声高喊的——“诛杀昭明公主”!
一张张脸,陌生的、熟悉的,惊惶的、麻木的,不屈的、狰狞的……
犹如一场荒诞的戏剧。
喻良臣在她身前停步,他未穿甲胄,只浅披了件月白缠枝的蜀锻,气息清冷。
一夜的疲于奔命几乎让容姒力怠,可骤然迸发的杀意已然无从抑制,容姒再忍不住,拔出匕首就朝那人刺去,然未及衣角便被一刀穿腹。
匕首上用于装饰的宝石折出刺眼的光,那是容姒十五岁及笄时圣上赏赐的,匕首模样精巧却并未开锋,在叛军冷厉的刀刃下,讽刺异常。
然容姒没有松手,依旧死死握着刀柄,袖下的檀木佛珠骤然断裂,噼啪滚在沥沥殷血之上。恍惚之间,似听那人叹了句:
“公主烈性,当许厚葬。”
她骄傲荣华的一生,便止于这一声长叹。
***
“凤仪殿来人了,殿下可起了?”
“还没呢,昨儿个芳霖殿那位折腾了半夜,闹得殿下也睡不好。”
“可凤仪殿那边……”
容姒头痛欲裂,耳边一会儿是宫人的低语,一会儿是回响的兵戈之音,交替之间嗡嗡作响,最后只归为一句:
“公主烈性,当许厚葬……”
容姒一惊,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先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那兵器穿腹的锐痛似乎犹在,疼得人情不自禁地躬起身子,然触手一片平坦温热,莫说穿腹之伤,连一点细疤都不会有。
是梦?
容姒缓缓坐起身,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
周围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入目是双层百花穿蝶的金销帐,轻软似烟,金丝楠木的妆台上搁了一块足有二尺高的珐琅菱花镜,镜面平滑,能清晰映照人影,居中的瑞兽团云古鼎正升起袅袅青烟,还有各式珍奇摆件、巧意盆栽,在富丽堂皇的露华殿中皆是寻常。
十二颗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的檀木佛珠也牢牢串在腕间,没有任何崩断的迹象。
是梦吧。
“殿下醒了?”
金销帐的一侧被人用金钩固定,来人弯下身,圆盘似的脸一笑便出了褶子,显出和蔼可亲来。旁的宫人都是一色的松绿比甲宫服,只她身着绣着如意纹的黛青长袄,地位一目了然。此人是容姒的奶嬷嬷萧氏,在她身边多年,极得容姒倚重信任。
却也是她,在那场荒诞宫变中供出了逃生路线,斩断了所有人的退路,成为了第一个背叛她的人。
萧氏迎着容姒的目光,不知怎的头皮一炸,堆着的笑卡在了脸褶子里,显得有几分滑稽。
容姒闭了闭眼,虽说是梦,可这梦……
也太真实了。
梦中人的言行神态、一举一动都像刻在了脑子里,所见所闻毫无遗漏,一下一下凿进她脑海深处,钝痛得磨人。
容姒垂着眼,下意识避开了萧氏的触碰,让宫人替她净面更衣。
除了萧氏,内殿里还有三个宫女,其中珠弥最为年长,也是她开口道:“殿下,紫英姑姑来了,带娘娘口谕请殿下去凤仪殿。”
母后甚少带这般口谕,容姒不愿让她久等,忍着不适收拾停当。萧氏一向与她寸步不离,此时也跟着往外走,然容姒暂时不想见她,便转身道:“我有些头疼,想喝嬷嬷煮的八宝粥了。”
萧氏闻言自没有不依的,主动留了下来。
眼下时辰尚早,宫城的鎏金檐瓦被薄雾笼罩,隐见瑞兽睥睨,气象恢宏,倒衬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第二章 认错 她之所见,竟皆为真。……
容姒是大齐的第五位公主,她的生母阮氏在当今圣上还是襄王时便嫁与他为正妃,两人伉俪情深。后来襄王临危受诏登基称帝,阮氏为后,也是在那年阮后有孕,诞下容姒。
圣上格外欢喜,故容姒一出生就得了封号“昭明”,后又赐居露华殿。世人皆知,圣上名讳容华,这带有圣上之名的露华殿是圣人亲赐,可见荣宠。
可惜阮后在容姒幼时便因病逝世,圣上也因此愈发怜惜容姒,如珠似宝地宠着,养成了她骄矜任性的公主脾气。
若是之前的容姒,听到两个宫女这般议论,定然委屈不服,盛怒之下的确极有可能顶撞父皇拒不认错。
容姒心头震颤,方才那转瞬之间,她似乎预见了即将发生的事。
那昨夜的梦中情形,是否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成为现实?
两个小宫女越说越不像话,紫英正要出言喝止,却听容姒道:“宫闱之中议论是非,重者要入掖庭受拔舌之刑。”
容姒面上不见怒意,说出的话却比她往日里娇蛮耍横时要有分量得多:“父皇宽仁,大多刑罚已不再启用,但宫规不可废。”
容姒的目光沉沉压下,多停一分那两个宫女的脸色便更白一分,直到那两人几乎受不住要软倒在地时,容姒才道:
“看在你们是为赵嫔娘娘抱不平的份上,今日便只罚你们两月俸禄,但若再有下回,定不轻饶。”
这一番话起承转折,叫宫女们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两人得知逃过一劫,忙叩首谢恩。
“还有。”离开前,容姒低声道,“我并未推她。”
宫女们齐齐一愣。
容姒知道,眼下这宫中认为是她害了赵嫔的人绝不止这两个。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苦楚容姒已尝了一次,便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事情还得从源头解决。
“劳烦紫英姑姑先行一步,本宫稍后就到。”
紫英微怔,不知为何,她觉得昭明公主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
凤仪殿中,韦皇后亲手烹了茶,容华却一口未喝。
“什么时辰了?”
容华下朝后径直来了凤仪殿,黑底金龙的朝服都不曾换下,此时黑沉着脸,帝王威仪尽显,瞧着便叫人胆战心惊。
不等人回话,容华已坐不住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朕没亲自下诏宣她,已是给她留足了颜面,她倒好,听了皇后口谕还敢迟迟不至!”
“可见朕平日里就是宠她太过,叫她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了!”
“陛下这话可是在怨怪臣妾?”韦皇后无奈道,“阮姐姐去得早,陛下将小五交托给臣妾,是臣妾没有教好她。”
“陛下若要责罚便罚臣妾,莫要吓着小五。何况赵嫔也说了,此事与小五无关……“
“无关?”容华气笑,“你当朕不知她平日里对赵嫔是个什么态度?赵嫔好歹是她长辈,她这般目无尊长,简直放肆!”
“行了。”容华挥袖,“你莫要再为她求情,今日朕非得好好给她正正心思!”
说话间,容姒已至凤仪殿,容华目色一沉正要开口,却见容姒一进门便行了大礼,重重叩首道:“父皇,儿臣知错。”
容姒一向受宠,有些皇室礼节平日里都是能免则免,这等叩拜大礼,一年也就行上几回,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当真少见。
真知错了?
容华一愣,到嘴边的叱骂生生给咽了回去,声线依旧冷硬:“说说,错在何处?”
“目无尊长,对赵嫔娘娘不敬,此为一错;令娘娘受惊小产,痛失爱子,此为二错;叫父皇母后对小五失望,此为三错。”
容姒哑声道:“儿臣行事荒唐,请父皇母后责罚。”
这一番话乖巧懂事得几乎不像是容姒说的,帝后皆怔了片刻。容姒不曾起身,依旧伏跪在地,然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容华拧眉,一个跨步拉起容姒,却见她已是哭红了眼,下唇都因过度咬合而泛起青白。
自容姒知事后,容华再未见过容姒哭成这般,便是生了病,也是咬着牙不肯叫人瞧见金豆子的。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容华长叹一声,到底心软了几分。
“朕还不曾罚你,怎就哭成这样?”
容姒无法言明,明明昨日刚请过安,她却觉得似乎有很久都未听到父皇的声音。在那个真实又荒诞的梦里,父皇病入膏肓,殿外却有重兵把守,里头情形究竟如何,他们这些皇室子女无一人能知,唯有心急如焚。
此时再见,竟恍若隔世。
“是儿臣令父皇母后蒙羞了。”容姒压下心绪,抬眸道,“但儿臣绝计未有害人之心,还请父皇明察。”
容华觉出几分不对,沉声道:“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容姒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里面裹了几颗长了青苔的卵石。
“这是儿臣从赵嫔娘娘出事的那条道上取来的。出事之后儿臣左思右想,愈发觉得蹊跷,这几日又不曾下雨,且卵石道每日都有宫人清扫,缘何那路面会有青苔?”
“故而方才在来凤仪殿的路上,儿臣又去了御花园一趟,却发现这卵石周围的土竟是新土。”
“且儿臣听说,赵嫔娘娘最爱御花园东侧的那片紫藤,几乎每日都要往那里去。”
这带了青苔的卵石分明是有人故意替换的,为的就是每日会从那经过的赵嫔。
其实,容姒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卵石什么青苔,可在那场预见中,她被罚跪在那条卵石道上一个日夜,这才瞧出些异样来。容姒让紫英先行一步,自己前往御花园验证,这一验,却叫她心头顿沉。
她之所见,竟皆为真。若是没有昨夜那大梦一场,她定会带着萧嬷嬷出门,会撞见那两个宫女议论是非,然后气怒冲动之下惹怒父皇,被父皇罚跪……一切的轨迹都会遵照预见中来。
更让容姒确信的一桩,则是赵嫔的喜好。
昨日之前,容姒看见赵嫔便觉得厌烦,如何会知道她的喜恶。然在那个梦里,赵嫔母子和她躲在宫殿的床板下,却是说了许多话。为此,在来凤仪殿之前容姒还特意向宫人打听,得知赵嫔的确日日去看那紫藤,且每日都是差不多的时辰。
所有细节,竟都对得上。
容姒闭了闭眼,那梦中诸事她本不愿相信,可如今,她已是不敢不信。
她压下那骤然汹涌的涩意,再拜道:“还请父皇彻查此事,令赵嫔娘娘心安,也还儿臣清白!”
容华越听神色越沉,因着赵嫔年岁已然不小,且月份浅,她有了身孕一事不曾昭告天下,但后宫中还是有不少人知晓的。怕是有人起了谋害皇嗣的心思,还要拉小五来当这替罪羊。
“此事,朕会亲自查。”
眼见容华的态度已缓和许多,皇后也顺势道:“陛下,小五这般懂事,想来也是真的知错了,不若就饶她这一回,往后好好教导便是。”
容华的气的确已然消了大半,然未等他开口,容姒已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往日太过顽劣,叫父皇母后操心,恳请父皇恩准儿臣去文殊阁听训,也好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你要去文殊阁?”
容华今日已是接连被容姒惊到,然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眼下这一桩。要知道,往日的容姒莫说读书,就连话本子都不乐意翻一下。历经赵嫔一事,竟叫容姒知错上进了,容华不可谓不欣慰,莫说是文殊阁了,就是容姒点名要哪个大臣来教,容华也没有不依的。
“小五有向学之心是好事,只是文殊阁课业繁重需日日起早贪黑,皇子们便罢,小五如何受得住?”皇后迟疑道,“不若请个女官来教,能知书识礼便好。”
容华笑着摆手:“朕看文殊阁就挺好,那几个老顽固连朕都不怕,正好能治治小五。况且有她几个兄长在,也能帮朕好好盯着她。”
容华显见心意已决,皇后便不再坚持,笑道:“既是如此,也不能厚此薄彼了,就让几位公主一道去文殊阁吧,臣妾再从贵女中选些聪慧识礼的,给小五她们作伴读。”
容华点头:“你安排就好。”
容姒谢恩出来,方觉日头已然高照,阳光穿透云层,驱散了晨间冷意,照得鎏金瓦檐璀璨夺目。
凤仪殿外的宫道上,一个宫女渐行渐远,容姒瞧着她的背影觉得有几分眼熟,询问当值的宫人。
宫人道:“那是赵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步摇,本是来请见陛下的,后来又说陛下既已消了气,便不必通报了。”
容姒倏然一怔。
她记得,在方才的那场预见中,父皇要重罚于她,于是宫女奉赵嫔之命为她求情。如今容姒坦然认错,平息了圣上怒火,赵嫔的人便未再入内。
旁人都是做一分恨不得让人看到十分,赵嫔倒好,生怕人知道她的苦心。
一叶障目,容姒这才觉得,以往这十几年,她算是白活了。
***
容姒刚回到露华殿,萧嬷嬷便迎了上来,殷勤解去容姒的披风,又命人将煮好的八宝粥端上。
“老奴就知道,陛下定然舍不得重罚殿下。芳霖殿那位惯会惺惺作态,好在不管她怎么使手段,也捍动不了殿下分毫。”
容姒握着汤匙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萧嬷嬷煮的粥软糯香甜,她往日里最是喜欢,眼下却忽然没了胃口。
昨日之前,她将喜恶都写在了脸上,喜欢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第三章 试弓 他无官无职,不能称臣,……
露华殿内烛火尽熄,窗外风声隐隐。容姒在那呜咽的长风中再度入梦,这一次,时间似乎又往前推移了些,她看到了跪在玉阶前的太子殿下。
太子素来崇尚君子之风,无论何时都是仪容端正,风度翩翩。然此时的他却散了头发,对着一旁的喻良臣破口大骂。
他骂他忘恩负义,这么多年的信任倚重,竟只养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他咒他不得好死,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喻良臣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容姒没有听清,却见太子骤然瞪圆了双目,大叫一声便夺过兵刃自刎阶前。
血色溅上喻良臣的衣袍,他却只垂眸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截衣袍割下,淡声道:“臣素来不敬鬼神,太子若有此心,臣必定竭尽所能,让殿下所投无门,不得超生。”
太子倒在地上,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喻良臣的话,一双眼依旧圆睁,死死瞪着他的方向。
喻良臣没有动,他身边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军士却几步上前,一刀斩下了太子头颅。
容姒从这一幕中惊悸醒来,捂着心口急促地喘气。
今夜守在外头的宫人正是珠弥,听到动静掀开了帘帐:“殿下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见容姒无声摇头,珠弥勾了帘帐,又去倒了杯温水来,服侍容姒喝了。
“方过五更,殿下再歇会儿吧。”
容姒平静下来,却是了无睡意,索性让珠弥掌了灯,独自坐于案前。
如今是建元十五年,新春刚过,容姒的生辰在后半年,此时还未及笄。太子只比她年长了两个月,今年亦是十五,可在方才的梦境中,太子已然束冠。
也就是说,宫变之时,至少是建元二十年。
可看梦境中人的样貌,与此时并无太大差异,不像是过了许多年的模样。那便暂且就将建元二十年当作是宫变之年。
五年,短短五年,喻良臣就从区区一个太子伴读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叛贼反臣吗?
还是说,这个时候的他早已有所谋划了?
这个猜测,叫容姒几乎汗毛倒竖。
容姒铺开纸,一笔一划写下“喻良臣”三字。
这个名字,即便是后宫中人也并不陌生,却并非是因为喻良臣有着不同寻常的显赫家世,恰恰相反,他的父亲只是一介五品文官,而他甚至不是府中嫡子。
这在权贵云集的上京可谓毫不起眼,可偏偏是他喻良臣得了两朝元老、先帝帝师卢太傅的青眼,拜入了卢太傅门下成了他的关门弟子。即便如今卢太傅几乎不理朝政,可以他老人家的声望,喻良臣就绝不可能泯然众人。也正是因此,喻良臣被钦定为太子伴读,与太子同入文殊阁听学。
这也是容姒要进文殊阁的真正原因。
容姒抿了唇,重新蘸墨,新鲜的墨色随着笔触一蹴而就,在那个名字上留下划痕,力透纸背。
宫檐上的鸟雀踩着霜意,从这一片瓦扑到另一片,重瓦作响。容姒这才惊觉,外头天已放亮,晨曦披泽,竟又是一日。
***
文殊阁是宫内贵人读书习字的地方,除通室外,还有专门的琴室、供休憩备茶的耳房、暖阁。它的后面甚至还连着一整片马场,可供贵人们习武骑射。这个时辰,正是马场最热闹的时候。
容姒到时,果见几个皇子伴读都在。当中一人身着朱色云锦蟒袍,眉目俊秀,即便解下了环佩玉璜,也是通身的贵气。他一箭直中靶心,引来众人叫好。
“小五来了。”太子容夙调转马头,一眼便瞧见容姒,笑道,“来得正好,孤近日新得了一把好弓,甚是轻巧,最适合给你来练手。”
容姒平日里不好诗书,对弓马骑射却甚是喜爱。先皇后故去后,容姒便由如今的韦皇后,也就是太子生母所养。韦皇后待她甚好,吃穿用度事事上心,几个兄弟姊妹中,容姒也就与太子最为亲近。
马背上的太子束着袖子,神采奕奕,一贯笑得温和,却在几年之后被逼自刎,身首异处。
容姒掩下眸中异样,从内侍手中接过那把新弓。
果然是把好弓,弓稳却轻巧,容姒拉了拉弦,并不觉得吃力。
“来比?”容姒相邀,“正好试试新弓。”
容夙笑:“输了不许哭鼻子,孤可不怕你。不过你若是赢了,这把弓就是你的了。”
“太子一言,驷马难追。”
容姒翻身上马,虽没换骑装,但丝毫不影响动作的流利,轻往马腹一夹,身如离弦之箭。容夙同样没有留手,两人飞驰到场地中央,搭弓射箭,双双命中靶心。
一人三箭,无有错漏。
“好!”
不知是谁喝了一声,众人欢呼,就连站在场边的容廷也扯了扯嘴角,许是忽然想起马背上的一人是容姒,又忍不住蹙了眉,作出冷眼旁观的模样来。
“打了平手,怎么算?”
“那便放远靶子,再加一场。”太子道,“这样,在场中人除了三哥腿脚不便,其余人你随便挑,但凡你胜一箭,便算你赢。”
“太子殿下这水放得也太明显了。”二皇子调侃道,“小五可敢同我比?”
二皇子容岳身材高大,眉目疏阔,很有几分武人气质,骑射武艺在几个兄弟间也是最好的。
容姒摇头:“可不敢同二哥比,二哥一箭能把那靶子都射穿喽。”
容岳哈哈大笑,倒也没再坚持。
容姒抚着弓弦,目光在众人间逡巡,忽而抬手指了一人,似是漫不经心道:“就他吧。”
容夙回身望了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确定要他?”
那人安安静静地牵着一匹枣红马,一身涧石蓝的骑装并不叫他显得寡淡,反而有一种别于常人的清俊。同二皇子比起来,他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容姒知道,他能文能武,既能叫半个朝廷为他所用,也能带着一众叛军冲入宫城。
可现在,他不过是一小小伴读,官职品阶一概没有,见到她还需叩拜行礼。
容姒望着他,眸色深浓,颔首道:“就他。”
太子解下弓箭递去:“良臣,这下可看你的了。”
喻良臣接过,行礼之后方翻身上马。容姒紧了紧缰绳,两人同时策马而出,倏忽两箭皆中靶心,最后一箭容姒稍偏了些,喻良臣却是晚了半个箭身的时间,同样未中,这样算来,还是容姒赢了。
然下一瞬,容姒却再次搭弓,新绕的弓弦撑至圆满,中间横立一支箭羽,锋利的箭头直指喻良臣。
宫中骑射,虽只是为了皇子们习武健体,并不如军中那般冷肃严苛,用的箭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喻良臣回了府,他是外男,虽是太子伴读却也不能留宿宫中。
喻家的宅院并不在宫城附近,喻觉在上京不过是个五品的鸿胪寺卿,祖上也没有多少家底,置办这样一处宅院已是不易。
故而喻良臣每日天不亮就要出门,回府之时也已是华灯高挂。
小厮毕台替他挂好披风,又去拨了拨炉子里的炭,水是热了,可这屋里的异味久久不散,实在呛人。
“熄了吧。”喻良臣换下外衣,神色平静。毕台却是气不过,咬牙道:“这月的月钱又少了,分来的炭更是次等货,烟味这么大,如何能在屋里用!”
“虽说已是开春,可这倒春寒也甚是厉害,咱又没多余的银钱买好炭,若是公子冻出个好歹,怕是更要称了那毒妇的意!”
说罢毕台又觉得这话不吉利,连“呸”了好几声。
喻府的主母陈氏是个惯会做戏的,外人面前总念叨庶子,说他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她便多偏疼些。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克扣用度不说,挨打罚跪都是常有的事。
毕台私心觉得,公子能平安长到现在,实属不易。
恰好喻觉身边的人来,说是请喻良臣过去。
喻良臣闻言换了另外一件常服,看起来比原先那件还要新上几分。
喻觉是喻家三代独苗,到他娶妻生子时亦是子嗣不丰,好在他还算争气,考中之后一路有惊无险,到如今也算坐稳了鸿胪寺卿的位子。
喻家老太爷还在世时,对喻觉犹为严厉,唯一松口的那次,就是让喻良臣这个外室之子进门。倒不是喻觉有多看中这个外室子,实在是喻家的嫡长子烂泥扶不上墙,府中妻妾又多年未有所出。
老太爷唯恐喻家就此没落,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喻良臣认祖归宗。
这一遭,也切切实实戳了陈氏的心窝肺管子,明里暗里地与喻良臣过不去。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喻良臣是喻家头一个入宫做伴读的,还是太子伴读,这样的荣宠,叫喻觉又喜又忧,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叫喻良臣过来回话,却从不记得,这个时辰喻良臣还未用饭,甚至连热茶都不一定能喝上一口。
“近日如何?与宫里的贵人们可还相处融洽?”
喻良臣自然没提圣上最宠爱的昭明公主对他颇有敌意,只道:“圣上有意让几位公主一同入学。”
喻觉有些惊讶,大齐的民风虽不死板,不反对女子入学,但文殊阁一直是培养未来天子和朝中重臣的紧要之地,让公主们一同入学,还是头一回。
“既是如此,你愈发要处事小心,公主们个个娇贵,切不可得罪唐突了。”
喻良臣应下。
“你素来稳得住,为父很是放心。”喻觉满意地看着他这个次子,他很有一身读书人的气度,这么垂首而立就透出一股子雪松云杉的清贵。
有时候,喻觉甚至觉着他长得与自己并不十分肖似,许是像他那个娘吧。喻觉依稀记得,喻良臣的生母是个江南女子,生得温婉秀丽,可具体是个什么模样,喻觉却想不起来了。本就是一段露水情缘,若非有他的信物作凭,喻觉怕是早将这一桩抛诸脑后。
“天色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喻良臣告退,行礼之时手臂前推,露出一截腕骨。
喻觉看到却忍不住蹙眉:“这衣裳有些小了,怎不做件新的?穿到贵人跟前岂不丢了喻府颜面。”
喻良臣顿了顿方道:“入宫的衣衫我找人订了时兴的,父亲放心。”
喻觉又看了一眼,将那句“怎不叫府里去做”给咽了回去,喻良臣身上这件,瞧着也不像是旧衣,喻觉稍稍一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却又无甚脸面当着喻良臣的面发作,只先挥手让他退下。
待人走后,喻觉方冷着脸冲到后院,一见到陈氏便劈头盖脸道:“往日里你如何对待良臣我都不曾说你,可眼下是个什么情状?良臣已然入了贵人的眼,出入宫廷都是我们喻家的脸面,府里给他做的衣裳都不合身,还要他自己贴钱去外头订,若是让旁人知晓,你让人怎么看我们喻家!”
原本陈氏还高兴老爷今日来了她这儿,孰料都没来得及请安就遭了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陈氏的火气上来,平日里装出的雍容大度如何撑得住,只尖着嗓子道:“良臣良臣,老爷如今倒是宝贝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喻家嫡子呢!”
“难道不是?”喻觉怒道,“他已然记到你的名下,自然也算是喻家嫡子。”
一提起这事陈氏便要跳脚,自那小子不知走了什么运得了卢太傅青眼,喻家的老太爷就跟中了邪似的,病终之前还撑着口气,非要让他记到自己名下。
“区区一个外室子,生母还是个下贱的歌姬,如今倒成了喻家的贵人了!老爷,我才是这喻府的大夫人,深儿才是喻府的嫡长子,可眼下这喻家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地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喻觉气结,不想再同她吵下去,只冷声道,“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许再苛待良臣,他生母之事更是一个字都不许再提!我官至五品已是到了头,喻家往后少不得要仰仗良臣,你若不想晚年凄凉,不想你那宝贝儿子受苦,就给我收敛些!”
喻觉甩袖便走,当夜宿在了妾室房里,气得陈氏摔了一整套的玉荷茶盏。
然气归气,陈氏还是咬着牙命人给喻良臣裁制新衣,又添了不少东西过去。她与喻觉夫妻多年,知道他把喻家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若不照做,只怕这喻府当真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另一厢,小厮毕台看着新送来的银炭乐得合不拢嘴:“还是公子厉害,出去一趟便叫陈氏把东西都吐了出来,这下好了,不但银子有了,夜里还有炉子暖手呢。”
喻良臣应了一声,并未多言。其实这些年,他已将身子养好许多,也早已习惯冷汤寒衾,内宅这些事,本不够他放在心上。然如今局势有变,他不能有丝毫分心,陈氏的手段虽不入流,却如苍蝇一般令他生恶,他便故意换了看着尚新却不合身的常服,剩下的事自有喻觉出面。
喻良臣压下眸中厌色,更衣就寝。他不喜长夜,床前总会留一盏烛火,喻良臣阖眼不久,就知道自己再度入了梦。
梦里依旧没有公主入学文殊阁一事,他下学后,径直往西侧的宫门去。
昭明公主就等在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她手里的纸鸢松了线,火红的凤凰纸鸢像着了火的落日,砸在他的身侧。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第五章 伴读 我叫你往东,你便不能往……
“殿下,您看这样如何?”
菱花镜里映出一张芙蓉面,云鬓金坠压不住的明艳姝色,琼鼻樱唇,眼尾似勾非勾,专注看来时直叫人心头疾跳。
容姒拨了拨耳边金扇,弯唇浅笑:“风铃的手艺,一向是好的。”
风铃喜不自胜,萧嬷嬷也跟着喜笑颜开:“能伺候殿下,是这丫头的福气。”
风铃是萧氏的亲侄女,原本只是个殿外洒扫的三等宫女,靠着萧氏的脸面和一手梳头的手艺入了容姒的眼,被提拔作了二等,能入殿内伺候。萧氏自以为,用不了多久,风铃的位子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萧嬷嬷给风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从香耳手中接过披风,替容姒系上。
容姒由她伺候,另让珠弥取了纸鸢来。
今日各家贵女们进宫,眼下正在芙蓉台小坐。
芙蓉台下嵌着一汪芙蓉池,如今时节未到,池面只瞧得见大大小小的荷叶,偶有红鲤游过,拨得绿萍三两而动。
淳于星趴在栏杆边上,将手中的糕点捻成屑,偷偷抛入池中,引得鲤鱼摆尾过来,搅得波纹粼粼。
淳于星的父亲是个武将,常年驻守边关,她跟着父亲自小在边关长大,也习得几分武艺,活得便不如娇养在上京的贵女们精细。年前父亲擢升,她跟到上京,却始终融不进贵女们的交友圈,索性便独来独往。
唯一能同她说上几句话的,就只有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舒菱儿。
今日在宫中遇到也并不意外,淳于星见舒菱儿过来,塞了两块糕点到她手中,两人就这么缩在角落里喂鱼。
“再这么喂下去,这池子里的鱼怕是要被撑死了。”
二人听到声音转头,见身旁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面生的姑娘,眸中含笑,清澈得如一泓秋水,偏偏又极为姝艳。旁人穿金戴银或显累赘俗气,可到她身上就只叫人觉得贵气逼人。
淳于星忍不住放缓了呼吸,像是生怕她出气声重些便将人惊走了。
舒菱儿却是憋红了脸,她素来不擅交际,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出自哪家,若是喊错了人,实在无礼,又害姑娘尴尬,是以朝容姒赧然一笑,便又垂头冥思苦想。
“那……若是我将宫里的鱼给喂死了,是会获罪么?”
眼前的姑娘沉吟道:“大抵会是个不敬之罪吧。”
不敬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舒菱儿吓得面色一白,淳于星亦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宫里的鱼都这般金贵么!”
进宫前淳于星的老爹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眼下看来她竟是险些又闯祸了。
容姒轻笑了一声,忽而从淳于星手中捻了些糕点扔进池中,只见水波一晃,瞬间又叫红鲤给吞了去。
“你你你这是……”
“眼下我也喂了鱼,若是这鱼当真撑死了便也有我的一份,两位姑娘可愿为我保密?”
“你可真是……”淳于星伸手搭在容姒肩头,偷偷竖了竖拇指,“这个,胆大包天呐!”
“我很喜欢你,今日交了你这个朋友,改天定请你喝酒!”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直白地对她表达欣赏,容姒有些意外,一时怔愣。
舒菱儿亦小声道:“淳于姐姐很厉害的,她会酿酒,酿出来的酒比上京酒家里卖的还好,姑娘你定会喜欢。”
容姒故意道:“你怎知道好喝,可是偷偷尝过?”
舒菱儿又忍不住红了脸,却还是点头承认。
容姒失笑,难怪这两人能混到一处去,在这满京的闺秀眼中,怕是只有这两人才是异类。
倒是有趣。
方才她先到一步,却没直接在芙蓉台现身,而是在不远处瞧了瞧各家贵女。
昨日皇后便提过,这次遴选伴读,贵女中有几个格外出挑的,如那通政使司之女席鸯、都御史之女薛采、吏部尚书之女付晓……皆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闺秀。
容姒却一眼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淳于星。
她往日里喜好弓马骑射,一见淳于星的坐姿体态便知她是马背上长大的,且她眉目之间有股子旁人没有的舒朗意气,在这一众妆容精致的贵女中实是有些扎眼。大齐朝重文轻武,品级高的武将并不多,今日入宫的武将之女也只有淳于星一个。
容姒想过,喻良臣后来既能执掌兵马,即便自己不是武官,也必定与京中武将有所往来。故而容姒没惊动旁人,特意过来与淳于星搭话。
容姒弯唇笑道:“我家中也有不少好酒,改日也请你们尝尝。”
皇宫大内的酒,自然也算是好酒吧。
容姒几个这厢说着话,芙蓉台的另一侧也隐有人声。
“也不知今日要考校些什么,我昨晚准备了好久,险些连觉也没睡好。”
不止一人如此想,众人心里都清楚,能入文殊阁读书是光宗耀祖的福气,自那里出的都是皇亲贵胄、重臣肱骨。即便未能入皇家的眼,有着公主伴读的名头,对日后婚嫁也是大有裨益。
故而贵女们心中,多少都有些盘算。
“三公主善针黹女红,六公主绘得一手妙笔丹青,入宫前我们交的绣样和墨兰图应当是这两位公主的考题,至于昭明公主……听说最善骑射。”
容姒闻言侧目,说话的是左通政使之女席鸯,她容色姣好,仪态端方,一举一动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容姒认得她,不只是因为她在贵女间素有才名,更是因为她日后会成为皇兄良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然在宫变那日,容姒听到她的消息,却是她当着太子的面触柱而亡,先太子一步而去。
“莫不是还要考骑射,这我怕是不行……”
“女子当求娴静德惠,又不要上战场当将军,练那弓马骑射作甚?也只有昭明,平日里散漫惯了,才会打着马满场子跑,不像话。”
六公主容卉和三公主容岚一同过来,未见容姒,容卉又忍不住要挤兑几句:“看她这个时候还未来,说不定又跑到马场疯玩了,哪还记得我们呢。”
容姒坐在台柱后,闻言只淡淡扬眉,又听容岚迟疑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不如再等等,万一五妹妹也出了考题……”
“她能出什么考题?平日里连诗都不会作一首,还真要贵女们也去拉弓射箭?”容卉哼声,“不必等她,我们自玩我们的。”
“这……”
贵女们迟疑,却也不敢得罪了容卉,有活络的借了皇后娘娘赏赐纸鸢的名头,陪着容卉一块去放纸鸢,未过多时,芙蓉台下已是一片锦绣热闹。
留在台上的,只剩寥寥几人。
席鸯斟了茶,奉给容岚一杯:“殿下怎么不去玩?”
“我不好动,坐坐也无妨。”容岚道,“席姑娘也是?”
席鸯却是摇头:“臣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第六章 反骨 明明是轻辱的动作,由她……
往日里,容姒就是刁蛮跋扈的性子,容卉与她不对付,虽不能从容姒那儿讨到什么便宜,但像今日这般被堵得哑口无言,却也是头一遭。
容卉总有种错觉,好似被她那双眼望着,就莫名叫人犯了怵。
“举就举。”容卉恨恨接过纸鸢。
凤凰形状的纸鸢比她那个蝴蝶的还要大上不少,分量竟也不轻,容卉双手并用,不消一会儿工夫就已然觉得吃力,更别说还要跟着跑。
纸鸢在她手中只略微挣扎了下便一头坠地,容姒轻叹:“平日里我瞧着六妹妹也不是个笨的,怎么连个纸鸢也不会放?”
她方才奚落舒菱儿的那番话被容姒轻飘飘地给还了回来,容卉面上青白交加,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一遭剑拔弩张叫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愣神,舒菱儿手里还捏着容姒的帕子,神色呆滞,淳于星更是张着嘴,险些将一双眼都瞪出来。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容姒的霉头,就连席鸯也似隐身了一般,直到容卉确实跑不动了,容姒才放过她,另唤了内侍来。
凤凰迎风,很快便扶摇而上,长长的尾羽拖曳,好似载着金灿的阳光,象征着后宫中的无上荣宠。
以前的容姒只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宫中进了什么少有的锦绣珍宝,都是由她先挑先选,可同是皇室子女,这般日久的偏宠,难免叫人心生不平。
容卉表现得格外明显,那容岚呢,其他后宫嫔妃呢?
借赵嫔小产将矛头对准她的人,是否也是因着这个缘由?
容姒手中的线越拽越紧,丝线紧绷,最后像是承受不住,“啪”地断裂开来,升至半空的凤凰停了一瞬,随即兜头而下。身旁众人皆道可惜,容姒眼中却无悲喜,只静静看着它坠落。
芙蓉台的另一侧是一条林荫道,从那儿走再穿过一条宫道,便离西重门不远了。
纸鸢朝着那处落下,林荫道的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他走得不紧不慢,一身霁色长袍并不打眼,却好似万里无云的晴空,光是远远瞧着就叫人觉得心境平和。
只除了容姒。
哪怕还未能看清那人的五官,哪怕只是一道剪影,容姒也能一眼认出喻良臣。
纸鸢就落在喻良臣身侧,容姒看到他顿了脚步,俯身将纸鸢拾起,然他走到离芙蓉台百步之距时便不再靠近,只等着宫人来取。
容姒却忽而迈步,朝着喻良臣走去。
两人间的距离一步步缩短,容姒在喻良臣跟前站定,只要一伸手就能接过纸鸢。
然容姒未动。
喻良臣依旧微低着头,双手奉着纸鸢,恭敬知礼,好似不论托举多长时间,都不会叫他显出半分狼狈。
“纸鸢坏了。”容姒淡声道。
喻良臣垂眸:“公主放心,纸鸢尚且完好。”
容姒这才伸手,当着喻良臣的面握住了凤凰的支架。然紧接着,只闻一声脆响,竹骨被容姒生生折断。
“本宫说,纸鸢坏了。”
容姒的眼底泛起冷意,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你弄坏了母后钦赐的纸鸢,该当何罪?”
四周的空气都好似有一瞬的凝滞。
同样的凤凰纸鸢,却是与梦中截然不同的发展。
喻良臣眸色深浓,按理他该立时请罪,即便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也只能低眉认下,不能露出一丁点的反骨来。
在喻府的这许多年,他都是这样过的。
可许是因着接连的梦境,许是因为眼前之人与梦中截然不同的态度,喻良臣忽而不想维持往日里谨小慎微的恭敬,停在容姒裙摆的视线上移,直到捉住容姒的目光。
静若寒潭的一双眼,与梦境里生杀予夺的那人骤然重叠。容姒心头一悸,几乎下意识想后退半步,却又生生忍下。
喻良臣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暗色,指尖却抚上纸鸢的断骨,当着容姒的面骤然收拢,断裂的竹节刺入掌心,殷红的血色顺着玉白指缝淌下,触目惊心。
“你——”容姒一时失语,万没想到他对自己都能狠到如此地步。
“公主既觉得臣下有罪,臣下便自请责罚。”喻良臣低声道,“若公主还觉不够,叫臣下废了这只手也并无不可。”
他仿若感觉不到疼痛,若非手上血流不止,几乎叫人以为他只是在与人闲话家常。
容姒瞳仁微缩,这个疯子——
若说之前,容姒对他的敌意皆来自那一场梦,那么眼下,喻良臣的举动已叫容姒彻底忌惮起他这个人。
“你们干什么呢?”
他们说话的时间不短,容卉和贵女们跟了过来,见到这般情状皆是一惊。
喻良臣却再度垂眼,请罪道:“臣下捡拾纸鸢时不慎划破了手,污了公主的纸鸢,请公主责罚。”
方才那一瞬的锋芒尽数敛去,好似石沉大海,只在击破海面时撞出巨大的声响和浪花,然转眼之间归于平静。
那块石头,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看着伤得不轻啊。”容卉好了伤疤忘了疼,目光咄咄,“五姐姐这又发的什么脾气?一只纸鸢罢了,还要喻公子赔命不成?”
她倒是想。
容姒眯了眯眼,可喻良臣比她想的还要莫测狡诈得多。他虽身份低微,却与太子交好;虽无官无职,然学识出众,更是太傅高徒。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瞧着光风霁月,待人温和有礼。旁人眼中,他与太子皆是君子圭璧,白玉无瑕。
反观她自己,往日里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即便未如预见中那般臭名昭著,但也绝对称不上什么好名声。
她虽有公主之尊,可要动喻良臣,竟也是万般棘手。
“六妹妹说笑。”容姒神色如常,“即便这纸鸢是母后钦赐,本宫再喜爱,也不过是只纸鸢罢了。”
容姒伸手,从喻良臣手中接过纸鸢,莹白的指尖蹭到一点血色,叫喻良臣眸色微深。
就好像……沾染了什么不该沾染的。
“等等。”
他骤然开口,未受伤的手取出一方帕子,却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第七章 考校 “那位昭明公主倒是比传……
今日是公主们正式入学文殊阁的日子。
伴读名单已定,前几日便由皇后下发到各个大臣府上,每个公主带两名伴读,一共六人入选。
容姒到得早,见文殊阁阁门未开,便站在廊下赏了会儿梅。
这个时节的梅已然临近凋谢,不如腊月里那般凌寒孤傲,还留在枝头的都很有几分不落的倔强,好似天生反骨一般。
容姒伸手,将那反骨折了。
“见过殿下。”
容姒回首,淳于星和舒菱儿站在廊下行礼,两人俱有些紧张,低着头道:“那日无状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舒菱儿从袖中拿出容姒的帕子,红着脸道:“还要多谢殿下,替臣女解围,帕、帕子臣女洗干净了,若是殿下不弃……”
“不是说同我是朋友?”容姒收回帕子,莞尔道,“既是朋友,便不必言谢。”
舒菱儿的脸更红了,淳于星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道:“敢问殿下为何要选我作伴读?”
离宫后的第二日,伴读的旨意便到了府上,点名她们两个是昭明公主的伴读。舒菱儿头一次得了父亲夸赞,淳于星更甚,她爹就差没在祖坟前烧香叩头了。
可淳于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学问规矩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昭明公主怎就偏偏选了她?
容姒眨了眨眼,叹道:“我素来就是个不会读书的,不得先生贵女们喜欢,本想着此次进学有人能同我做个伴,可你们若是不愿……”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舒菱儿急得眼都红了,生怕容姒以为她们不愿做这伴读,淳于星更是挺直了腰道:“殿下莫要担忧,眼下我们既是一伙儿的,便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莫说是陪殿下读书,就是要替殿下挨先生的板子,我也绝不带怕的!不瞒殿下,我从小到大不知挨了我爹多少顿打,皮糙肉厚的绝对扛得住……”
话题越跑越偏,容姒不由弯唇,露出一点贝齿,叫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几分生气。
这次遴选伴读,容姒刻意避开了席鸯,选了淳于星和舒菱儿二人,本是因着她们的家世背景。然自入梦以来,她每日都如绷紧的弓弦,不敢放过任何与梦中相关的细节,唯独与这两人在一处时才觉得能有些许放松,像寻常小姑娘一般说笑玩闹,暂时忘却悬在头顶的屠刀。
想到此处,容姒的眉眼更柔和几分。
淳于星瞧着,不知怎的,也忍不住红了耳根。
未过多久,文殊阁前已聚了不少人。席鸯和另一位姑娘跟在容岚身边,至于容卉,之前勾了吏部尚书家的付晓,还有一个家世不显,却是最先提出放纸鸢的,名叫周歌谣,此时也都一一过来见礼。
辰时正还差一刻,文殊阁阁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入。
学堂设在一层的通室,那里宽敞明亮,由于新加了公主入学,通室里增了几张书案,左右用卷帘隔断。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是备齐的,这个时候正遇上倒春寒,用的还都是暖砚,只肖往里头蓄上热水,便可使墨不被冻住。然先生讲学时不许宫人在旁,这些学前准备都需自己来。
容姒在第一排落座,右边是容卉和容岚,左侧则是卷帘空出的过道,太子在左手第一位,他身后便是喻良臣。此时他正卷着袖子,不紧不慢地将墨锭研开,之前露出的那一点反骨似乎已被研磨干净,眼下的他安静温敛,在一众皇亲贵胄中好似并不起眼。
容姒注意到,喻良臣左侧还空了个位子。
“还有人没来么?”
太子道:“是二皇兄的伴读,前两天家中有事,同先生告了假。”
容姒收回目光。
辰时正,先生准时到了。
公主与皇子们的课业有些区别,少学一样策论,只学书义、数术、礼乐,至于骑射,公主可自选去与不去。
今日的第一堂课是书义,授业的吕讲学年过半百,面上蓄须,然发须一丝不苟,一看便是极重规矩礼教的。他上来便将戒尺置于案上,扬声道:“今日有新入学的学子,老夫便再提一回。在我的课堂上没有君臣之别,只有师生之分,谁若不守规矩,定是要吃板子的。若是觉得受不了委屈,现在便可起身离开,也省得日后去圣上面前哭诉告状。”
吕讲学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容姒几个身上。
通室里噤若寒蝉,吕讲学这才点了头,接着道:“既有新人,我便出几道题考校,也好知道你们大致是个什么水平。”
吕讲学的目光再度落来,公主伴读们纷纷垂头,若是被当众提问还答不上来,岂非丢人。
容姒同样心头打鼓,然怕什么来什么。吕讲学身形一顿,在她身侧停了下来,道:“请五公主作答。”
容姒只得站起身来。
“季梁谏追楚师一记中,随侯听季梁之劝惧而修政,令楚不敢伐。问:季梁所言是何之道?当下舆情何如?”
容姒:……季梁是谁?
容姒昨日才拿到书义所用的课本,粗略翻了翻,自然找不到这个季梁。
容姒只得摇头:“学生不知。”
吕讲学并不意外,挥手让她坐下,又点了一旁的容岚,中间的容卉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见容岚亦是摇头,吕讲学笑了声,捋须道:“也罢,这题更偏国政,对你们这些小女娃来说许是深了,老夫便换个浅些的。”
“诗曰:衣锦尚絅。公主可知有何隐喻?”
容岚迟疑了会儿,小声道:“许是说……衣着不可太过华丽。”
吕讲学摇头,叹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容岚忍不住涨红了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吕讲学转而让太子起身,容夙道:“衣锦尚絅虽出自诗经,却为《中庸》所引,内穿锦缎华服,外要罩件麻布纱衣,是说君子之道,暗然而日章,谦逊不外显,却是才华满腹。”
吕讲学这才满意,赞了太子几句,又看向容姒几人:“这些四书五经,对公主们来说确实深奥,依老夫看,皇子们读书是为家国社稷,公主们只要谨守宫规贤良知礼便是皇室之福,学些琴棋书画也已足够,何必为难自己又为难旁人呢?不如早些回去,喝茶赏花得好。”
原本他就不赞成公主入学文殊阁,全因圣上下令他才不得不从,如今看来,果然是费事无用。
容岚只觉面上火辣辣地烧,吕讲学语中的轻慢好似利箭一般,叫她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容姒却是听得蹙眉:“先生此言不妥。”
吕拾看她一眼,不甚在意道:“何处不妥?”
“我们答不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第八章 偷听 容姒是蝉,也是黄雀。……
“她当真如此说?”
内侍杜有厓跟了圣上多年,哪里听不出圣上此时并未生怒,便接着道:“外头的宫女们听得真真的,殿下那一番话,可驳得吕讲学哑口无言呢。”
“这丫头。”容华果然不怒反笑,“连朕都不好同那几个老顽固对着呛,她倒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吕拾也是,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倒读得越发迂腐了。”
皇后却是微微蹙眉:“臣妾听闻那吕先生素来严厉,小五这般开罪于他,日后若是吃了板子,陛下就不心疼么?”
容华摆手道:“皇后多心了,那吕拾虽然顽固,倒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难小五的。”
“话虽如此,可小五那性子陛下也不是不知。若真叫先生动了板子,她怕是连一句讨饶都不肯说的。”皇后叹道,“她身子又弱,能吃得住几个板子?依臣妾看,陛下还是将那吕先生召来,提点几句才好。”
容华沉吟道:“皇后所言有理。”
然不等他召见吕拾,容姒身边的宫人珠弥便来传话,望圣上万万不要插手学堂诸事。
“殿下说那位吕先生的眼睛虽是长在了头顶上,却也勉强算是个有学问的,既是如此,殿下更要好好向学,必叫他心服口服才好。”
容华闻言哈哈大笑,当真不再召见吕拾,只道容姒若有长进,他必有重赏。
***
午后,容卉几人在御花园散步消食,又忍不住抱怨吕讲学留的课业。
“都怪容姒,好端端的去什么文殊阁,连累我也跟着一道。”容卉和以前的容姒一样不爱诗书,更不愿被先生们管教,这一朝入学自是恼得不行,一日里不知要骂容姒多少遍。
她身边跟着的周歌谣心思活络,立时顺着容卉道:“那授课的讲学摆明了刁难我们,也不知昭明公主怎么想的,非要去触这霉头,往常也没听闻五公主有这般向学。”
容卉撇了撇嘴:“什么向学,我看她根本就是为了在父皇面前讨巧卖乖!”
容卉越想越气,一脚将石子踢远,视线里却陡然冒出个人来,容卉吓了一跳立时噤声,却见那人埋着头步履匆匆,不是容姒又是谁?
她身边竟一个宫人没带,还这般鬼鬼祟祟,容卉本能地嗅出一点猫腻,当下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殿下,怎么了?”
身后的周歌谣没看清,只见容卉骤然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容卉唯恐惊动了前头的容姒,立时压了声音不耐道:“咋呼什么?你们都回去,别跟着本宫!”
周歌谣被喝得一怔,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容卉哪里还顾得上她,提着裙子便追了容姒去。
却见容姒去的方向,是文殊阁。
下午文殊阁里有一堂策论,是皇子们的课程,公主们不涉朝政,这策论自也没有上的必要。
容姒来这里做什么?
容卉狐疑,看着容姒爬上了文殊阁后侧的小露台,那里恰好有一扇支开的窗,容姒半蹲在窗下,似在偷听。
容姒的确在偷听。
早前她虽呛了吕讲学一通,但这课业她也是真心想学的。
喻良臣深藏不露,光凭他一人也绝无可能将整个大齐朝推翻。容姒想将他除之而后快,他身后的隐患也要一一拔除才好。
然容姒对朝中之事了解甚少,不清楚喻良臣究竟做了什么,更想不通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意图谋反。而授课策论的范先生曾经三元及第,是当代名儒,听闻他鼓励学生在他的课上畅所欲言,毫不避讳地议政论政,只要与国策相关,无论对错,都有一言之席。这对容姒来说,是了解朝事的最好机会。
容姒藏在窗下,注意力却并未尽然都在那位范先生身上。午后阳光正盛,容姒盯着自己的影子,直到有另一道身影逐渐靠近,与她的影子重叠在了一处。
“好啊,原来你躲在这——”
容卉将将出声,便被人一个伸手捂住了嘴。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却见容姒勾着眼尾,对着她轻“嘘”了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容姒是蝉,也是黄雀。
策论这课容姒自是非上不可,然偷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其实要范先生同意她们一道上课并不难,然容姒之前提出入学文殊阁已是引人注意,若再主动与策论朝政沾边难免会叫人多想。
容姒不能做这出头鸟,便只能换个人来。这些时日,容卉对上课已是多有怨言,想来是日日夜夜都在背地里骂她,她又故意叫容卉瞧见她的行踪,以容卉的性子,定会忍不住跟她过来。
眼下,容姒不叫这出头鸟出声,只似笑非笑道:“六妹妹,你跟踪我啊?”
容卉用了巧劲,容卉挣脱不开,只能瞪她。
容姒与她互瞪了会儿,最后轻叹一声表示妥协,示意她往窗子里看:“瞧见授课的那位范先生了么?”
容卉下意识跟着望去,只见堂中的先生未执经卷,反而无甚规矩地坐在书案一角,虽也蓄了长须,但看起来比吕讲学还要年轻一些。
“范先生是内阁学士,当世大儒,不仅学问出众,且我听闻他胸襟宽广,并无世俗门第之见,尤其偏爱好学之人。”
容卉说不出话,用眼神询问:那又如何?
“之前吕讲学那几问你可答得出来?”
容卉翻了个白眼,她往日里也不读书,自然答不上来。
容姒又道:“被吕讲学那般轻看,你不生气?”
容卉自然也是气的,她素来心高气傲,只有她轻看别人的份,哪受得了那吕讲学的轻慢。
问到此处,容卉已然听明白了容姒的意思,她去拉容姒捂嘴的手,这次容姒也未再同她较劲,顺势放开了她。容卉果然不再吵闹,亦小声道:“你是想借范先生的手在吕讲学跟前扬眉吐气?”
那吕拾虽出身翰林,但官职不高,学识声望也远远不能同内阁的范先生相比,若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第九章 自缢 他不仅仅是谋夺皇位的叛……
堂中众人皆是一怔。
范先生也有些意外,追问道:“为何?”
这是容姒首次谈及国政,也怕所言太过稚嫩,但话已出口,容姒只能定心而论:“为君分忧未必功在社稷,但贪官污吏必成国祸。”
容姒道:“虽说水至清则无鱼,然朝中风气是大多数人的风气。若贪官奸佞者众,浩然正气者便是异类,必将遭受打压构陷;但若清正廉明者众,那佞臣小人便是异类,无人助长其气焰只会令其惶惶不可终日。”
“而圣上的态度,决定了朝中风气。”
范先生捋须笑道:“人君能正其心,湛然清明,物莫能惑,则发号施令罔不有臧,而朝廷正矣。朝廷正则贤不肖有别,君子小人不相易位,而百官正矣。【1】五公主所言,正合此意。”
“方才太子所列是帝王权衡之道,五公主所言是为治为民之道。两者无有对错,只看如何取舍,何时何地该以何者为先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时众人心思各异,却都齐声道:“学生受教了。”
范先生宣布下课,随即又对容姒道:“虽说公主不宜参与朝政,然策论一课本就是为众人之‘论’而定‘策’,公主无需决策,但既有不同见解,论一论倒也无妨。殿下若有兴趣,以后可来旁听。”
容姒笑着谢过,一旁的容卉却是险些将牙都咬碎。明明是她先得了范先生注意,怎么最后入了先生眼的还是容姒!
偏生容姒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见她看来,唇边笑意尤甚,就差没把“先生夸我”几字刻在脑门上了。
她果然是在炫耀!
容卉气结,哪里肯给她开口嘲笑的机会,当下扭头便走。且打定主意,容姒要上的课她也要上,且绝不会比容姒学的差!
正巧容卉的宫婢匆匆寻来,见到人无恙总算松了口气,又替周歌谣传话:“周姑娘自愧惹了殿下不悦,那几篇书义已替殿下抄了,还望殿下原谅她则个。”
容卉听完却是更气:“谁要她替了?本宫自己不会抄吗,多此一举!”
宫婢一愣,不敢再开口,只跟着容卉匆匆离开。
容姒却是不急着走,待到众人陆续离开,才慢悠悠进到通室里,从她坐过的书案上取了落下的书册。
此时,通室中除她外只余下喻良臣一人,学堂之内无宫人奉立,容姒留意过,每每都是喻良臣在课后将通室的窗一一合上,故而他每次都是最晚离开的那个。
“喻公子。”容姒突然开口,手中的书页在指尖漏过,哗啦声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似乎只是单纯好奇,“方才范先生所言,若是换了公子会如何抉择?”
无旁人在侧,喻良臣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愈发凸显出来,眉目间的静寒仿若冬日的湖面,只能叫人瞧见坚实冰层,却无法窥探湖底分毫。
他淡声道:“为人臣子,毋需知道君王怎么选,只要做好为人臣子的本分即可。”
容姒微微抬眉,这话说得墨守,全然不似那日自伤般凌厉。
仿佛知道容姒所想,下一瞬喻良臣便抬眸看来,依旧一副淡漠神色,口中却道:“就像此刻,臣下也毋需知道,公主为何要这般问。”
“也毋需知道,公主落了书册,为何不叫宫人来取。”
那湖上的冰层骤然碎裂,露出底下令人胆寒浸骨的凛冽来。
容姒翻页的手微顿,随即轻笑一声,直接将书册放下:“糊弄旁人的借口罢了,本宫只是想知道,喻公子日后是会成为两袖清风的国之栋梁,还是空有学识的佞臣蠹虫。”
喻良臣微微一怔,反问道:“公主以为呢?”
“那自然是国之栋梁。”容姒弯唇,眸中深邃,“所以喻公子,可千万不要叫本宫失望。”
喻良臣神色莫辨,直到容姒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
光影重叠,眼前似被泼了一层层浓墨,又一圈圈化开。
隆隆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容姒站在一众银色铠甲之间,看着前头的军士破门而入,随后分立两侧。
喻良臣走得不急不缓,跨过门槛时甚至记得撩了袍角,礼数周全。
殿中四处都是摔坏的杯盏花瓶,喻良臣目不斜视地踏过碎片,只将一张长琴扶起,重新搁在案上。
容姒瞳仁微缩,那是母后的琴!
听闻韦皇后犹在闺中时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尤擅琴艺。入宫之后圣上担心她在后宫长日无聊,便将名琴“太古”相赠,多年来一直被韦皇后置于凤仪殿中。
此时那张“太古”的琴弦已然断了两根,只勉强能弹。喻良臣拿指尖勾了几个散音,清凌的音色却好似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杀意,落在容姒耳中,叫她的骨锥都跟着震颤发麻。
如同无言的暗示,他身后的侍卫捧了行刑的绫锻上前,却非宫中所用的白绫,而是红色的、刺目的红绫。
容姒心头顿沉,然她站在殿前仿若孤魂,不能移动寸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从她身侧走过,一步步往殿内深处去。
“娘娘可还记得建元十五年,上京城内风声鹤唳,刑台之下血流成河,比这红绫更甚。”
喻良臣在案前坐下,眉眼间似有雪山雾峰,冷峭得叫人不敢直视。
“早闻娘娘爱琴,臣便以一曲山隗,恭送娘娘。”
“铮”的一声,似有杀意从中割裂,容姒指尖锐痛,睁眼却见琴弦已断,血色从指缝间溢出滴在琴案。
容姒有些恍惚,缓了缓才想起这是在琴课上。
授课的女先生吓了一跳,慌忙要请太医,被容姒按下。她忍着不去看喻良臣,只说让宫人来帮忙处理,退到了暖阁中。
上药的宫女手脚麻利,然容姒仍觉得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十指连心,好似抓着心脏都不断地往下沉坠。
在最初的那个梦里,容姒所历皆是自身视角,只是听闻过皇后自缢的消息,并没有去往凤仪殿,也未听到过喻良臣抚琴。可在方才的光影里,容姒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窥见了“皇后自缢”事件中的一幕。
这一幕,叫容姒愈发品出些违和来,梦中的喻良臣似乎对皇室诸人有着天然的敌意,叫容姒觉着,他不仅仅是谋夺皇位的叛贼反臣,更像是个步步计划的复仇者。
可他与皇室,究竟有何仇怨?
容姒用未受伤的手揉在眉心,建元十五年……又会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第十章 整肃 不过是一直忍而不发,直……
皇后的赏赐隔三差五,都是些容姒喜欢的精巧玩意儿。这块汉白玉壁算不上最名贵的,但难得的是形容完整,纹理天然若花鸟鱼虫栩栩如生,眼下碎成这般,已是再难复刻。
小太监顾不得手上擦伤先去看那玉璧,待拾得一截,面上不由惨白一片。
“哟,竟摔成这样了。”吴有福摇头,话里却听不出可惜,一双细眼眯得愈发狭长,几乎要盛不住里头的不怀好意,“毁坏贵人赏赐之物,可是死罪啊。”
小太监抿着唇,握着玉璧的手指缓缓收紧:“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吴有福两颊的肉颤了颤,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脚踹在小太监肩头,“我故意什么了?”
不等人起身,吴有福又是一脚压下,将人碾在地上,踩着他的头往地上的碎玉压去:“自己闯的祸还要赖给杂家,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小太监被踩得呼吸困难,那玉片几乎要扎进他眼睛里,只勉强偏过头,从牙缝中挤出字来:“是你绊的我……”
“谁看见了?”吴有福冷笑一声,问他身侧的宫人,“你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了吗?”
吴有福在露华殿多年一直是太监总管,虽不如萧嬷嬷得脸,但在容姒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又睚眦必报,可谓积威甚重,寻常的宫女太监哪敢惹他,便是真瞧见了也都摇头否认。吴有福问了一圈,没有一个肯出来指证的。
小太监闭了闭眼,不再开口。
吴有福朝他啐了一口,神色乖戾。太监无后,宫里但凡有点地位的太监都会认个干儿子,好给自己养老送终。原本吴有福见这小太监干活伶俐,纡尊降贵让他来拜个干爹,若将自己伺候得舒服了,他也不是不能在公主面前提拔他一二。谁知这小子竟是不肯,闹了他好大一个没脸,叫吴有福一想起那日,面上就火辣辣烧,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故而他特地挑了容姒出门的时辰,又提前与萧嬷嬷打了招呼,就是为了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然不等他发号施令,身后就有熟悉的声音道:“本宫瞧见了。”
吴有福一怔,刹那之间浑身汗毛倒竖,忙松了脚,等不及回头便已然跪了下去。
“殿、殿下……”
容姒的裙裾一步一移,走得并不快,然每一步都像踩在吴有福心头。她低眉觑着吴有福,神色莫辨:“本宫亲眼瞧见,你伸脚绊的他。”
吴有福伏在地上,细长眼睑里的黑白眼珠飞速转动,一咬牙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是奴才鬼迷心窍,故意栽赃的他。”
吴有福半点没留手,这一耳光抽得响亮,叫他半边脸迅速红了起来:“奴才干了混事,任凭殿下责罚,但奴才心里委实气不过,这口气奴才要替殿下出啊!”
容姒微微扬眉:“为了本宫?”
“奴才一心只为殿下!”吴有福指着那小太监道,“此人对殿下不敬,平日里偷奸耍滑不说,更与芳霖殿过从甚密,那日奴才亲眼所见,他与三殿下行在一处,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露华殿上下皆知,容姒最是厌恶赵嫔母子,前段时间还碍着圣命不得不去芳霖殿赔罪,想必心里更是恼恨。
吴有福自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个劲要拉芳霖殿下水,却不知容姒与赵嫔的关系早已有所缓和,莫说吴有福,此事就连萧嬷嬷也未能瞧出端倪,唯有珠弥轻提了口气,却只跟在容姒身侧,垂眸静立。
容姒仿若生了些兴致,转头问那小太监:“可有此事?”
“殿下明鉴!”小太监爬起身,他险些叫那碎玉划伤了脸,此时额上满是虚汗,却依旧叩首道,“奴才并未和三殿下密谋,只是那日见三殿下腿脚不便,为他提灯引路罢了。”
“莫要狡辩,你分明就是芳霖殿安插进来的眼线!”吴有福扬声道,“殿下,奴才一片拳拳之心,不能容忍任何对殿下不利之人,奈何此人奸滑难抓错处,奴才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是借娘娘赏赐之物为殿下除害啊!”
容姒听得莞尔:“难为你一片赤胆忠心。”
吴有福闻言松了口气,心里已有八成把握。
然他若是抬头就能瞧见,容姒眼里并无半分笑意,点漆深眸中蕴起的寒凉在只言片语间就能剐得他体无完肤:“打碎母后赏赐之物来替本宫除害,吴有福,你是对本宫不敬,还是对母后不敬?”
吴有福一颤,忽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然不等他再辩,容姒已然道:“革去吴有福总管之位,杖四十!不必拖去掖庭,就在这儿打,本宫看着。”
“殿下!”吴有福不敢置信地惊叫出声,他在露华殿多年,自认了解容姒的脾性,她虽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却也是最好哄的,更从未见过容姒如此重罚过哪个宫人!然无论他如何声泪俱下地认错讨饶,容姒的眸中的冷色都未有半分软化。
萧嬷嬷这时从内殿出来,见到这般情形亦是一惊。
吴有福也算是露华殿的老人了,他背地里的动作萧嬷嬷也不是不知,说是收干儿子,实际不过是找个人当牛做马,只是吴有福对她向来都是捧着敬着,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吴有福有意发难,事前也来打过招呼,她就同往常一样只当不知道,一直躲在殿内,孰料容姒提前回来撞了个正着,事情闹大,她若再不出面,难免叫容姒起疑。
容姒见到萧氏倒是缓了脸色,然不等萧氏开口,容姒先道:“这恶奴打碎母后赏赐之物在先,栽赃他人在后,是半点没将母后和本宫放在眼里,今日若不当着众人的面严惩,母后威仪何在?皇室尊严何在?嬷嬷年纪大了,不必经这场面,在殿中安坐即可。”
萧嬷嬷只能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也不敢再回殿内坐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吴有福被太监死死压住,板子一下一下地砸,人起先还叫得鬼哭狼嚎,没一会儿便断断续续听不见声了。
这四十杖下去,吴有福即便没死,人也定然废了。
萧嬷嬷看了几眼便挪开了眼,心头也不由打鼓。往日里容姒虽不说多信任吴有福,但他那一张舌灿莲花的嘴总能哄她高兴,容姒也是受用的。怎么今日说打就打,竟是半点情面不留。
萧氏不知,容姒早有心思整肃露华殿。这些时日她冷眼瞧着,萧氏好吃懒做任人唯亲,吴有福作威作福小人行径,往常她不耐烦理这些琐事,以致露华殿上上下下没个体统,叫勤恳忠心者心寒,偷奸耍滑者上位。
处置吴有福,是她下的第一刀。
容姒未再开口,直到四十板子一个不落地打完,庭中一时无人出声,容姒却是转头问那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将摔碎的玉璧拼在一处,重新搁置到托盘里,低声道:“奴才秋禧。”
容姒看着他,忽而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小太监的五官生得秀气,肤色也白,因年纪尚小,看起来更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然他最出色的还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蚌壳里刚撬出来的珍珠,恭顺的神色映在他眼底,却折出几分桀骜。此时他抬眸看向容姒,许是阳光刺眼,秋禧不由自主地轻眯眼睑。
容姒记得他。
梦中宫破之时,叛军冲入露华殿,有个脸上带疤的年轻内侍为了不暴露她的藏身之处,故意指了相反的方向,却被叛军一刀刎颈。
原来,他叫秋禧。
容姒心头震动,不知他脸上的伤痕是否是因着吴有福所致,但好在,眼下他还无恙。
容姒处置了吴有福,却为秋禧叫了太医,一边雷霆手段,一边怀柔之策,叫整个露华殿的宫人都收拢了心思,只专注手上的活计。
萧嬷嬷亦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话,亲自为容姒拆卸钗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几日容姒待她没有以前那般亲近,可思来想去又摸不清症结,只能愈发殷勤小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第十一章 石雕 “去回禀吧,大殿下葬……
萧氏毕竟是容姒的奶嬷嬷,在没有抓到她背叛自己的切实证据之前,容姒不会轻易动她。
但不忠的奴仆,也不值得容姒信任。
萧氏如今自知有亏,许多事都亲力亲为,容姒趁她不在殿中,让珠弥带了秋禧进来。
秋禧手上的擦伤已然处理过,一进来便扑通跪下,朝着容姒重重叩头。
今日若非容姒,他这一劫怕是难过。
“殿下大恩,奴才永世不忘!”
容姒让人拉了他起来:“本宫这里无需动不动就跪,今日也是凑巧叫本宫瞧见了,往日里是本宫多有疏忽,叫你们受了委屈。”
秋禧忙摇头。
“吴有福罪有应得,就是可惜了那块玉璧……”
秋禧“咚”的一声又跪下了,请罪道:“奴才未能护好皇后娘娘赏赐之物,还请殿下责罚!”
容姒失笑道:“此事与你有何干系?你便是长了八只手也防不住吴有福长歪了的腿啊。”
珠弥和香耳忍着笑,秋禧愣了愣,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容姒让他起身:“本宫问你,为何不肯跟着那吴有福?”
吴有福被拖去掖庭后,容姒便让珠弥查了查其中原委,得知这么一桩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宫里太监们这般“认亲”已成了惯例,不少小太监也会想扒着有权势的大太监,好更上一层楼。
可秋禧不仅拒了,还拒得不留半分颜面,这落在其他人眼中,他无异于是做了一件“蠢事”。
秋禧垂眸道:“那吴有福品行不端,时常欺辱下面的宫女太监,有些人敢怒不敢言,有些人为了各种缘由巴结着吴有福,便也跟着他一道欺负人。奴才入宫是为了生计,却也听父亲说过‘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奴才是不想一辈子当人下人,可若因此要奴才成为吴有福之流,奴才不愿。”
容姒意外道:“你读过书?”
“奴才的家里人原来是在书坊帮工的,识得些字,也教过奴才一些,只是后来家中出了事,奴才才被卖入宫中。”
“原是如此。”
也是,若非变故,寻常人家既足以温饱过活,又何必卖子入宫。
容姒瞧着他,忽而道:“你不愿跟着吴有福,可愿跟着本宫?”
秋禧微微一惊,只听容姒道:“我不止是要一个能干的内侍,还要有人做我的眼、我的手、我的耳,事事以我为先,只忠于我一人。我或许不能承诺你许多,但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再受任何欺凌,也绝不须与吴有福之流同污,你可愿意?”
仿佛有什么攥住了心脏,秋禧几乎能感受到它骤然的跃动。
他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他们这种人就是主子的一个物件,主子喜得便多看两眼,不喜便砸了摔了,也无人可惜。
没有人会在乎物件的想法。
可容姒却问,他是否愿意。
“奴才这条命本就是殿下的。”他压下心绪,静静叩首,“奴才愿意。”
正好,容姒有一事要交予秋禧来办,眼下也只有他能办。
“我要你去趟掖庭,表面是去奚落打压吴有福,但实际上,你要去见一个人,问她几句话。”
容姒淡声道:“她曾是张贵人的贴身宫女,名叫六合。”
张贵人因谋害皇嗣被幽禁在闭芜宫后,她身边为之传话的宫女六合也被打入了掖庭。当初说是容姒推了赵嫔的谣言查不出出处,但是不是张贵人授意,六合一定清楚。
秋禧离开后,殿中又静了下来。容姒转了转茶盏,目光落在殿中的两个宫女身上:“你们呢?”
风铃被逐出殿后,能在殿中伺候的,除了萧嬷嬷就只有珠弥和香耳两人。这些时日,容姒一直暗中观察,珠弥沉稳细心,办事很是妥帖,香耳年纪小些,性子活泼,但也算乖巧听话。
原本容姒事事都听萧嬷嬷的,这露华殿都由萧氏一手把持。如今她对萧氏已不再信任,培养心腹便是头等大事。
珠弥和香耳没有犹豫,立时道:“奴婢愿效忠殿下。”
这些时日也足够她们看清楚,在容姒身边毋需有多机灵讨巧,最紧要的只有忠心。
***
容姒捧着书册去找了吕讲学,回答了他那日之问。
“季梁曰:所谓道,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容姒解释道,“其所劝,归结只有一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
“圣明的君主总是先为百姓办事,再致力于祭祀鬼神。”
吕讲学皮笑肉不笑:“看来让殿下抄书还是有些裨益的,往后殿下若是再答不出问,莫怪老夫叫殿下多抄几遍。”
容姒也不生气,恭恭敬敬行礼道:“为读书益,做再多些也是应当的,学生那日言行无状,冒犯之处还望讲学海涵。”
见容姒这般谦恭,吕讲学勉强应了一声,却又听容姒道:“既然讲学也承认学生有所进益,可见女子进学亦能学有所成,学生既有所成,那夫子所教便也不算是无用之功。还望讲学日后能恪守夫子之责,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待日后讲学桃李满天下,便也不必妄自菲薄,自认教不了女学生了。”
“你——”吕讲学气得瞪圆了眼,容姒依旧礼数周全,放缓了语气道:“学生无意冒犯讲学,但所谓教学相长,通脱不拘,学问一事又何以要掺个人偏见?无论皇子公主,只要宫中学风昌盛,不都是先生之功吗?”
吕讲学顿了顿,神色有所松动。容姒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行礼道:“学生还要回去练字,就不叨扰讲学了。”
但愿日后这吕讲学能做到倾囊相授,不再刻意刁难。
容姒从吕讲学那儿出来后,便径直去了万卷楼。
她说要练字,倒也不是哄着吕讲学随口说说的,她那一手猫嫌狗厌的字,确实拿不出手。
宫中万卷楼收了了不少孤本藏书,也有不少名家字帖,除了皇子及伴读们,也只有翰林院的官员们能凭令牌出入。如今容姒几个也在文殊阁进学,自然也能去这万卷楼。
容姒写不惯簪花小楷,倒是更喜欢行书,想着借阅些字帖临摹。问了楼中内侍方知,她叫得上来的几帖竟都被人先一步借走了。
内侍领她到楼中一侧道:“这里还有不少其他大家的字帖,殿下可随意看看,许有用得上的。”
正值午时,万卷楼中没什么人,容姒沿着书架慢慢翻看。名家字帖不少,但许多并不适合容姒临摹,唯有一集卫氏行帖瞧着行云流水,但又不过分狂羁,行之有道收放自如,很得容姒喜欢。
容姒翻过一页,蓦然从里头飞出张纸笺来,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张泛黄,似乎已有不少年岁了。
容姒小心打开,里头的字迹果然有些模糊,但依旧看得出来是早年留下的临摹体,正是照着卫氏行帖抄的,只是那笔锋力道不足,欠了些火候,似是幼年所书,难得是行肖似而神更似,就连容姒这半桶水也晓得,这字临摹得极好,手书那人若再长些年岁,定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卫氏行书。
只是宫中几个皇子的字容姒都见过,无有写成这般的。容姒倒也没有多想,毕竟万卷楼的书允许外借,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第十二章 打架 不等容卉话音落地,容……
“殿下的眼睛怎的有些肿了?”
萧嬷嬷一瞧果是如此,立时就要命人去冰窖取冰,被容姒拦下。
“不过是夜里没睡好,这个时节去取冰,怕是要让阖宫上下都知晓了,拿水浸了帕子敷会儿便是。”
珠弥已然绞了帕子过来,香耳替容姒梳着发,倒是萧嬷嬷被挤到了一边,叫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背着容姒狠狠递了个眼刀子过去,然珠弥和香耳都跟没瞧见似的,叫萧嬷嬷心口的气上不去下不来,偏生还不能发作,更是好生郁闷。
容姒敷了会儿帕子,又上了妆,不仔细瞧已是看不出来了。
这番一折腾,去文殊阁便不如前几日那般赶早。容姒辍在容卉几人后头,也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心思,左右不会迟到,便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容卉也没有发现,她正同容岚和周歌谣说起闫亭伯的小儿子。
“你们是没瞧见他那傻样,这么大个人了,红和绿都分不清,说是他生辰戴个红帽喜庆吧,他偏偏要戴绿帽,还非说那是红色的,不给他,他便撒泼打滚,真是丢死人了。”
周歌谣跟着掩唇笑道:“闫亭伯也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痴傻的,不藏起来遮丑,还宝贝似的宠着,年年给他办生辰宴,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有个傻儿子。”
“可不是?”容卉努了努嘴,她母亲甘美人与闫亭伯的夫人沾了点亲,那一家子没落户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每年生辰宴都要请容卉过去“抬面儿”,容卉本就不乐意去,偏生甘美人脾性和软,回回都劝着,容卉这才勉强过去应付一下。
之前听那伯府夫人的意思,还想让甘美人帮着牵线,给她那傻儿子说亲呢。容卉冷嗤了声:“也不瞧瞧她儿子什么模样,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又蠢又笨,看一眼都膈应人。”
容卉话音刚落,就有一块石头从她身旁擦过,“啪”的一声砸到地上,将几人都吓了一跳。
“谁?”
容卉怒目而视,见容姒就站在她身后,拿帕子细细擦着沾了灰的手,当下气得七窍生烟:“你干什么!”
容姒眼底坠了点冷意,开口却是懒懒:“容卉,背后议论他人就是你这些日子的长进么?”
“我说那闫亭伯的傻儿子,关你什么事?”容卉打量她一眼,回过味来,嗤道,“哦,你是想起你那位亲兄长了吧?”
一旁的周歌谣看了眼容姒的脸色,吓得嘴唇都白了,忙扯了容卉的袖子让她不要再说。然容卉这些时日被容姒压得狠了,心里早囤了一股子邪火,看容姒沉了眸倒愈发兴奋起来:“怎么,说到痴傻,戳中你痛处了?”
容卉乖张道:“倒是差点忘了,你那傻子兄长怕是连闫亭伯那个儿子都不如,人家好歹能出来见见人,他呢?在哪个角落里流哈喇子呢……”
不等容卉话音落地,容姒已一拳砸了过去。
容卉没有料到容姒会骤然出手,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立时痛得“嗷”了一声,一手慌忙捂住眼眶:“我眼睛呢,我眼睛还在不在?”
一边又气得跳脚:“容姒,我和你没完!”
说着便扑了上去,两人顿时扭在一处。
两边的宫人都吓得不轻,周歌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容岚更是被吓得红了眼,还是珠弥先反应过来,忙上去拉人。
容姒是气得狠了,这些时日她学着顾全大局,学着进退有度,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昭明公主,容卉同她置气她可以不计较,但那个人,决计不行!
一旁的宫人哪敢用力,容姒又是惯会骑马拉弓的,容卉哪里是她的对手,没过多久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容姒扣着她的肩,绞了她的手,咬牙道:“你别忘了,你口中的傻子是父皇的嫡长子,是大齐的大皇子殿下,他不止是我的兄长,亦是你的兄长!再敢对他不敬,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听清楚没有!”
容卉只觉得一只手臂又疼又麻,左眼突突直跳,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偏偏被容姒压得起不了身,只得一边哭一边道:“我晓得了,晓得了,你松开我!”
“这是在干什么?”
容姒和容卉同时抬头,见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溜的人,太子容夙走在最前头,二皇子容岳与三皇子容廷也在,还有一应伴读。众人的目光落来,叫容姒和容卉一时怔愣。
喻良臣站在人群中,视线在容姒颈侧停了停。
太子拧眉道:“你们两个身为大齐的公主,竟同市井妇人一般动手打架,成何体统?小五,还不起来!”
容姒这才松开了容卉,偏头对上喻良臣的目光,下意识抚了抚颈侧,这才发觉颈上火辣辣地疼,竟是破了皮。
容卉却是没动,她本就好面,如今叫这么多人瞧见她被容姒压着打,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忍不住捂脸大哭,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太子顿觉头疼。
容姒顿了顿,迟疑道:“要不你们先转过身去?”
容卉哭得更大声了。
喻良臣无声勾了勾唇,容廷险些没憋住,拄着杖轻咳了一声,人群中有一个素衣玉带的少年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学堂吧,不好让先生久等。”
容姒抬眸看了一眼,少年瞧着有些眼生,他朝容姒微微颔首致意,眼里虽带了笑,却并不叫人觉得轻嘲,反而有股子温文的安抚,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件打磨光亮的玉器,无论哪个角度都恰到好处。
“你们先去,莫要误了先生的课。”太子让众人先行,又对容姒几人道,“你们几个随我去见父皇,好好扯清今日的事。”
众人纷纷告辞,走出一段,容岳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这个昭明,真是每日都出新花样。”
“听二殿下的意思,昭明公主是还做了什么旁的事?”
容岳哈哈一笑:“晏离,你前几日告假在家,错过了许多。这个昭明可是有不少的‘丰功伟绩’,连吕讲学在她那儿都没讨到什么便宜,今日这出也只能算是小场面了。”
容岳口中的晏离正是方才出声打圆场的那位素衣少年,此时也只温声道:“公主们年岁都还小,正是爱玩闹的时候。”
“玩闹?”容廷嗤笑,“看她方才那架势,怕不是能上山打土匪呢。”
众人皆乐,晏离亦是莞尔:“昭明公主是真性情,不过以前一直听闻昭明公主与大皇子不甚亲近,原来竟是谣传。”
容廷闻言微微一怔,说起来容姒倒真是变了许多,不仅见到他会主动招呼行礼了,如今对容霄也是百般维护,倒真像懂事了一般。容廷忽而觉得,只要她不再找芳霖殿的麻烦,他也不是不能与她好好相处。
***
容华刚刚下朝便听闻容姒和容卉的事,匆匆赶到偏殿,不等他责问,容卉已哭着抬头:“父皇……”
容华脚下微顿,见跪着的那人金钗歪斜发髻凌乱,左眼赫然青了一圈,乍一看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怎么伤成这样?”
容卉抢白道:“是容姒!她先动的手,所有人都看见了!”
容姒没想否认,遂道:“是我。”
容华拧了眉,怕这两人没说几句又要呛起来,索性点了容岚:“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岚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小声道:“是……是六妹妹议论了闫亭伯之子,许是五妹妹听不过,这才动了手。”
容姒微微抬眉,看了容岚一眼。
“就因为这样?”容华看向容姒,“小六背后论人是非是她不对,可你下手这般重,是否也太过了些?她好歹是你妹妹,多少得顾点手足之情吧?”
说着,容华又不免有些失望:“朕刚听范卿夸过你,说你才思敏捷一点就透,就连吕卿也说你近日有些长进,课业上也颇为上心,这才多久,怎就故态复萌?”
一旁的太子嘴角微动,他虽没见到事情始末,但从容姒最后的几句也猜得出大概,只是这事毕竟牵扯到了那人,容夙权衡半晌,终是没出声。
这时內侍来禀,说是皇后娘娘来了。
韦皇后步履匆匆,一听到消息,当即从凤仪殿赶来,同圣上请罪:“小五与小六不睦,是臣妾这个母后当得失职,还望圣上不要过多怪责她们。”
容华忙拉皇后起身:“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这两个,太失体统!”
皇后柔声道:“天家亦是家,寻常百姓还有争来抢去的呢,两位公主年纪都还小,难免有些口角摩擦,圣上小惩大诫便是,可不要因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第十三章 浴佛 “可我一人,有些害怕……
郁郁葱葱的树木杂草,在昏暗的天色下勾勒出奇形怪状。
喻良臣提着一盏八角灯笼行在山林草木间,不远处隐隐有他人呼喊,却被头顶的鹧鸪声压过。
眼前的灌木忽而传来窸窣动静,喻良臣停下脚步,看着灌木之后探出个人来,颊上有三道黑印,全身都灰扑扑的,唯有一双眼亮得惊人,在看到他时光芒尤甚。
“公主不见,圣上与娘娘甚是着急,还请公主跟臣下速回。”
他恭敬行礼,却透着股明目的疏淡。
昭明公主看着他,哑声道:“我不小心迷路了,又扭伤了脚,喊了半天无人回应,不是故意叫你们担心的。”
喻良臣眸中微顿,见容姒所立之处是一个半凹陷的土坑,四周灌木丛生,怕是摔在里头伤了脚,才弄得这般狼狈。
喻良臣将手中的灯笼倒拿,灯笼手柄递给容姒,她似乎愣了愣,伸手握住手柄的另一端。喻良臣微微使力,便让她借力站了上来。
“公主稍待,禁军离得不远。”
“哎,你等等。”
喻良臣回身望去,见容姒微微蹙了眉心:“你不送我回去吗?用背的、抱的,都行。”
喻良臣听见自己回道:“公主千金之躯,臣下不敢僭越。”
“可我一人,有些害怕。”
她说得太过坦然,反叫喻良臣神色微顿。
最终,他将手中的灯笼给了她,明黄的一团亮色,照出一点朦胧的影。
喻良臣睁开眼,入目却是一灯如豆。不过是在案上小憩了会儿,竟又入了梦。
喻良臣净面醒神,回到案边继续翻着手中书册,直到灯影微微一晃,案边又多出一人。
他穿了一身灰色长衫,周身都透着中年人的儒雅,然一双眼如鹰隼般犀利,好似万事万物了然于心,唯独在面对喻良臣时浮现几分臣服的恭敬。
“靳叔。”喻良臣给他倒了杯茶,公羊靳顺势落座:“公子近日可好?几位皇子可还好相处?”
公羊靳的到来没有惊动喻府的任何一人,他出身江湖,这点本事算是稀松平常。平日里他大多与喻良臣书信联系,今日过来一是自喻良臣入宫后两人一直未见,二是上京的布置已完成得差不多了,需详细禀报。
喻良臣自然知晓公羊靳的言下之意。
当今圣上的几个儿子,大皇子容霄自幼痴傻远在行宫;二皇子容岳重武轻文,行事不拘一格;三皇子容廷身有残疾;四皇子早夭、五皇子平庸;唯有六皇子容夙,既是韦皇后所出又文武双全,封为太子。表面上,储君已定且众望所归,几个皇子间亦兄友弟恭,然朝堂上的派系之争从未停止,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喻良臣身为太子伴读,自然而然被划到了太子一派,平日里容夙也待他和沈听遥更为亲近。
然他与沈听遥又有不同,沈听遥出身国公府,可世袭爵位,喻良臣若想迅速展露头角,就只有科考一途。
偏生今年春闱恰逢天灾,科考延后,喻良臣只能先用伴读之名为日后铺路。
“靳叔放心,此次浴佛节太子亦让我跟随左右。”
公羊靳满意点头,又道:“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近日那边的人频频出宫,虽去向各有不同,但回回都经过了南雀街的董氏灯笼铺。”
董氏灯笼铺,是南雀街唯一一家皇商。
喻良臣微微眯了眯眼,忽而想起自己在梦中也提了一盏灯笼,素色的八角黑漆,是寺庙中最常见的一种。
***
四月初八,浴佛节。
圣驾携百官前往南山护国寺,斋戒三日,为苍生黎民点灯祈福。
先皇后忌辰在即,容姒同往年一般请旨随行。到护国寺后,先去殿中给先皇后上香。
护国寺中供奉着先皇后的长明灯,容姒入了大殿,正遇上往外走的三皇子容廷,两人打了照面,俱是一怔。
往年大多是赵嫔亲自过来,想是特意与容姒错开了时间,不曾碰上。今年换了容廷,一时未顾到这茬,也或许是赵嫔想到了,却并未刻意提醒容廷,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第十四章 请君 “嬷嬷,我的脚好痛。……
萧嬷嬷回来时,秋禧已不在室中。
护国寺的斋菜远近闻名,容姒给萧嬷嬷和珠弥赐了菜,又道:“护国寺后山环境清幽,山中还有一涧瀑布飞泉,景色甚好。且那泉水甘冽,据闻饮之有延年益寿之效,只是需本人亲自前往方见诚心。往年嬷嬷都未去瞧过,这回可万不能再错过了。”
萧嬷嬷笑得眯了眼,口中却道:“坊间传闻罢了,殿下不必费心。”
容姒抬眸,似是笑了笑:“嬷嬷在我身边多年,以真心待我,我自然也希望嬷嬷能身体康健,寿数绵长。”
萧嬷嬷听着心中熨帖,连声谢恩。
护国寺是大齐第一大寺,前朝立国之初便已然建成,历年来都是皇家祭祀祈福之地。寺庙宏伟,占地极广,后山又有亭台十九座,大小飞瀑十一处。容姒所说的瀑布飞泉位于山腰,与寺庙相隔虽不算太远,但也并非近在咫尺。
容姒与萧氏脚程都不快,自那飞泉折回时,天色已有些晚了。
“殿下阖该再带两个侍卫,那领路的小沙弥不懂规矩,平白叫殿下受累。”萧嬷嬷黑沉着脸,她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山中湿气又重,衣角鞋边难免沾了些泥,她便有些不甚痛快,却句句都是在为容姒抱怨,仿若是看不得容姒受这天大的委屈。
萧氏不会知道,在容姒和赵嫔母子躲避叛军的那个长夜里,便是鼠蚁从身上爬过,他们也能生生忍下,不发出一丝声响。
眼下这点子泥泞自然算不得什么。
“嬷嬷放心,回去的路我是识得的。”容姒指着旁边的小路,温声道,“从这边走更近些。”
山中清幽风声簌簌,林间寒气似能浸透衣物,叫萧氏忍不住微微打颤。原本主道之上每隔一段都有禁军把守,即便容姒未带侍卫也未有多大干系,然这林间小道蜿蜒曲折,抬头只见林木高耸,不见前后人烟,好似整个山林都只剩下她们二人,萧氏不由心头发怵。
眼见天色愈暗,萧氏犹疑道:“殿下,不若我们还是原路返回……”
这奇形怪状的枝条实在瘆人,山风鼓吹一下就好似要活动开来般。萧氏不敢多看,然话音未落,身后的草木深处却传来若有若无的嚎叫,既似风声呜咽,又如兽类低吟。
萧氏一把拽住容姒:“殿下听见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容姒亦有些惊惶:“许是……许是风声?”
那声音更近了,悠长的嚎叫,不甚嘹亮却如惊雷炸响,吓得萧氏“唰”地白了脸:“听这声音……莫不是狼?!”
“佛门重地,怎会有此凶兽?”容姒反过来拽着萧氏的手,“嬷嬷莫慌……”
萧氏勉力镇定,然下一瞬,身后的丛林便开始窸窣作响,昏暗中似有什么在一点点靠近,紧随而来的是愈发逼近的狼嚎和若有似无的莹莹绿光,她们仿佛被什么注视着,就像是被野兽紧紧盯住的猎物。
“不不不,真的是狼,它来了……它来了!”萧氏骇得面无人色,二人再顾不得许多,拔腿便跑。
然养在深宫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山林中的四条腿,身后的窸窣声如影随形。容姒喘不上气,脚下一歪便扑倒在地,萧氏也跟着一个趔趄。
“我的脚……”容姒蹙眉,“嬷嬷,我的脚好痛。”
萧氏拽着容姒起身,回头却见草木间的动静已近在咫尺,好似下一瞬那凶兽就会纵身一跃,嚎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齿,将她们扑倒、撕碎!
不!不!不!
萧氏发了疯一样地掰开容姒的手指,将她往动静来的方向重重推去。
身后传来容姒短促的尖叫,然很快便什么也听不见了。萧氏没有回头,只发了狠一路狂奔,直到喉间满是腥气,狭窄的小道逐渐变得宽敞,远远能望见亭台石灯亮出的光晕。
容姒没有说错,这的确是一条近道,再往前些就能看到驻守的禁卫军了。
萧氏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如牛。理智回笼,眼下她该立刻去找禁卫军,或许还能救回殿下。
然萧氏站在原地,许久都未迈出一步。
方才是她亲手将殿下推了出去,若殿下还活着,若她还活着……
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风声簌簌,从人的脖颈指缝间漏过,和着那如雷般的心跳。
咚咚!咚咚!
闷响之中,萧氏咬了咬牙,转身挪着步子悄悄往回走了一段,直到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她扒开树丛,只见月色下有什么从枝桠间淌下,伸手一接,竟是说不出的粘腻。
是血!
萧氏险些惊叫出声,又猛地咬紧牙关,血还是热的,显是刚淌不久。四周到处是枝丫折断的痕迹,凑得近了,还能瞧见一团团的模糊血肉。
萧氏几欲作呕,当下不敢再追上前去,只连滚带爬地离开此地,直到林中重新归于寂静。
没有人跟上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第十五章 入瓮 可容姒偏偏要叫那白瓷……
容姒知道喻良臣也来了护国寺。
今年的祈福大典,圣上下令由太子代行,太子还未正式接触朝政,这场祭礼不可谓不意义重大,故而东宫的几个重要属臣都跟着来了护国寺,喻良臣亦在其中。
可容姒没有想到,最先寻来的人居然是他。
是巧合,还是她和秋禧都没有发现,他们被跟踪了?
“林中危险,公主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喻良臣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公主的伤也须尽快处理。”
容姒望着他,漆色瞳仁中有一点碎光浮动,好似她若不允,二人就能这般一直僵持下去。
片刻后,容姒终是上前,将手肘抵在喻良臣肩脊。
她很轻,喻良臣一个起身就能将她轻松背起,扣在膝后的力度不轻不重,既保留了他素来的克礼疏淡,又不会叫容姒掉下去。
即使隔着层层布料,两人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然容姒此时已完全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只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悄无声息地抚上了鬓边的金钗。
太近了,这是容姒距离喻良臣最近的一次。
这样的机会,以后都未必会有。
这让容姒蠢蠢欲动,暗藏的杀意都再度沸腾起来。
月光淡淡漆在喻良臣颈侧,令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了几分冷白,宛若玉釉古瓷。就连容姒也不得不承认,那延伸的颌骨勾勒出的清俊弧度,便是官窑的手艺也烧不出这样恰如其分的。
可容姒偏偏要叫那白瓷有隙,四分五裂!
冰冷的锐利嵌在掌心,容姒刚动,喻良臣也跟着动了。
他猛地退开一步,躲过了从树丛间扑下来的细长身影,与此同时,金钗划开皮肉,在白瓷上留下一道裂痕,血色充斥,白瓷染红。
“有蛇。”
他淡淡一声将杀念击退,容姒乍然回神,方觉掌心濡湿,抬眸果见灯笼照见的光影处盘踞了一条青黑蛇影,虽只有二指来粗,但蛇头倒尖,恐是有毒。
喻良臣方才那一退叫它一击扑空,然它仍未离去,昂着蛇头伺机而动。
“借公主金钗一用。”
容姒神色一顿,无声将金钗上残留的一点血渍拭去,递给喻良臣,后者让容姒抓紧,腾出一只手来。容姒尚未看清他的动作,便见那金钗飞出,正中蛇之七寸。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短到不过灯芯的一个摇曳,短到容姒觉得重心不稳下意识攀住喻良臣的瞬间,他便已然收手,稳稳扶在容姒腿侧。
这一变故叫两人间的距离骤然压缩近无,柔软的衣料紧贴在喻良臣颈间,无须刻意就能闻到淡淡玉华香,似醉眠花下,月影拂衣。
喻良臣微微偏头,能感到那似有若无的呼吸喷在耳侧。他喉间微滚,素来疏冷的眸中溶了一点暗色。
容姒蹙眉,重新直起身将手肘抵在他的肩脊,不肯叫上身紧贴着他,只道:“本宫的金钗在喻公子手中竟也成了利器。”
“金钗锋利,臣下用得,公主也用得。”
容姒眸中一顿,看着喻良臣跨过那条蛇身,一路未言。
二人向着最近的灯火去,未过多久便遇上了带着禁卫军赶来的秋禧。
秋禧见状倏然一怔,惊道:“殿下受伤了?”
喻良臣将容姒放下,秋禧立时将人接了过去,喻良臣没再跟,只提了容姒还回的八角灯笼,一手抚上了颈侧。
橙黄的灯笼照亮前路,也照出喻良臣的影。
方才那背上之人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一出不甚清晰的皮影戏。
金钗锋利,能杀蛇,亦能杀人。
喻良臣轻笑一声,原来梦里那个说着害怕不肯独处的昭明公主,在梦醒后,是会杀人的。
***
萧嬷嬷抱着脱臼的胳膊跪在地上,一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然她半点不敢松懈,无声将腹稿打了百遍,听闻脚步匆匆而至,忙又挤了几滴眼泪。
“出什么事了?朕的小五呢?”
“陛下!”萧嬷嬷顾不得疼,对着圣上和皇后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老奴无能,救不回殿下,请陛下娘娘赐老奴死罪!”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萧嬷嬷抹泪道:“是老奴不好,殿下说要去后山瞧瞧,老奴劝不住,心想先皇后忌辰在即,殿下心里不痛快出去散散心也好,后山又有禁军把守也不会有什么事,便由着殿下的性子去了。然回来时天色已晚,殿下怕被圣上娘娘责备贪玩,带着老奴抄了近道,谁料……谁料山道又黑又滑,殿下一脚踩了空……”
萧嬷嬷泣不成声,哽咽道:“奴婢本来已经拉住殿下了,可体力实在撑不住,就从那坡上滚了下来。老奴没用,撞在树上便晕了过去,醒来……醒来竟已不见殿下身影……”
“娘娘!”紫英惊呼一声,忙扶住皇后。韦皇后面色惨白,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容华面色黑沉:“禁卫军听令,就算把这后山给朕翻过来,也要找到小五!”
令旨下达,整个护国寺灯火通明,不止禁卫军,上山的宫人内侍、护国寺中熟悉地形的僧人皆点灯进山,不找到人誓不罢休。
“娘娘……”萧嬷嬷散着头发,哭得涕泪纵横,“老奴对不起娘娘,对不起先皇后啊!先皇后将殿下托付给老奴,老奴竟护不住她!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不想活了,可老奴还有何脸面去见先皇后……”
韦皇后忍不住红了眼,让紫英将人扶起:“你是个忠心的,小五吉人自有天相,姐姐在天有灵也会护着小五,定会平平安安。”
“是是是。”萧嬷嬷忙道,“殿下定不会有事……”
韦皇后唤了医正来替萧氏治伤,萧氏用袖子按着脸,掩下眼底神色。
“陛下、娘娘!”有内侍回来复命,说是禁卫军找到了一截裙角,然裙角早已被血色污泥浸透,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可断那布料柔软隐有金线,是宫中的做工无疑。
“这、这是殿下的啊!”
萧嬷嬷哀嚎一声,心下骤然一定,然面上又是泪如雨下:“殿下,我的殿下呀……”
韦皇后亦忍不住哭出声来,容华目眦欲裂,咬牙道:“朕不信!找,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嬷嬷顾不得治伤,仰头又跪了下来,哭道:“满天神佛在上,保佑殿下一定要平安无事!老奴、老奴愿折寿十年,日日茹素,只求神佛显灵……”
萧氏句句哀戚,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然她身后骤然聚涌来簇簇火光,将殿前的空地照得宛若白昼,禁卫军护着中间的那人,萧氏尚未回头,便听声道:“嬷嬷这般心诚,神佛自不会叫嬷嬷失望。”
萧氏心头骤然一沉,好似有一大块寒冰从喉口滑入胸腹,将她整个人都冻得瑟瑟战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小五,是朕的小五回来了!”容华又惊又喜,忙迎上前去,却见容姒被内侍扶着,破损的裙角下尽是血色,不由又变了脸,“怎么伤成这样!太医呢?快传太医!”
容姒道:“小伤而已,父皇母后不必挂心。”
“怎么会是小伤?”韦皇后急道,“流了这样多的血,可见伤口有多深!万一夜里起了热,你叫母后如何放心的下?”
说着又立时让人备水备衣,拉着容姒让太医诊治。
容姒却道:“母后不急,有一事儿臣想先问问清楚。”
容姒看向跪在跟前的萧氏,轻声道:“还未问过嬷嬷,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第十六章 祭礼 “你们想……
萧氏之事闹出了大阵仗,容姒回到厢房已是后半夜了。
珠弥替容姒收拾了换下的衣裙,见到上面浸染的血色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殿下不是再三保证万无一失的么?怎还受了这样的重的伤!”
“太医说了,只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上了药,休养几日便没事了。”
正说着,秋禧“咚”的一声就跪到了地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竟没发现殿下受了伤,是奴才瞎了眼!奴才死罪!”
容姒忙让珠弥拉他起来,无奈道:“就是故意不叫你知道的,你若知道了,还肯听话丢下我去叫禁卫军么?以当时的境况,你同我待在一处,才是真的误了我的事。”
“奴才无用。”秋禧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忽而又猛地抬头,“殿下放心,奴才会学着聪明起来,以后定能帮殿下做更多的事!”
容姒听得莞尔:“那以后,本宫可全靠你了。”
秋禧郑重点头,珠弥跟着忍俊不禁。
容姒洗漱之后,又换了身衣服,珠弥道:“殿下不就寝吗?”
“夜长梦多。”容姒眸中微动,“有些事还是尽早了结的好。”
因是在护国寺中,容姒只将萧氏捆了锁在厢房里,另安排了两个禁卫军守在门外。这两人也不是固定的,每两个时辰一换,以保万无一失。
容姒让珠弥去请门外的侍卫吃点心小憩,以防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自己带了秋禧入内。
萧氏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嘴里还塞着布,见容姒进来忙咿唔出声,这一回是真情实感落下泪来。
容姒让秋禧把帕子取了,萧氏一阵干呕,又急着哭道:“殿下,老奴知错了,老奴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求殿下看在老奴侍奉殿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老奴一命……”
容姒没工夫听萧氏哭诉讨饶,只道:“本宫许嬷嬷两条路,是生是死,全看嬷嬷怎么选。”
萧氏清楚,如今她的性命已全然握在了容姒手中,若是她想让自己死,甚至不必再禀报圣上。什么佛门之地不宜见血,不过是容姒为了眼下这一面说的托词罢了!
于是她立时表态:“选生!奴婢选生路!殿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殿下指东,奴婢绝不往西……”
容姒打断她:“本宫问什么,你答什么。”
“是是是。”萧氏讪讪点头。
这间厢房不大,陈设也简单,容姒自进门后就停在原地,一眼就能瞧见对面墙上的静心二字。然容姒的心静不下,面上却愈发平静冷淡:“从小到大,嬷嬷都对我事事顺从,我素来贪玩,嬷嬷便纵着我玩;我闯了祸,嬷嬷亦绞尽脑汁替我遮掩,叫我一度觉得,嬷嬷待我可真是好。”
“可真到了危急关头,嬷嬷却能毫不犹豫地推我去死。”
第一次是在梦中,萧氏供出了她的所在和逃亡路线,为求自保斩断了所有人的退路。梦醒之后,容姒虽不再信任她,但萧氏毕竟是她的奶嬷嬷,看在多年情分,容姒也不愿单凭一个梦境就定她死罪。
故而,她给了萧氏第二次机会。
人只有身临绝处才会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容姒做的局算不上高明,倘若当时萧氏大声呼救,或是肯用树枝之类的物什为自己和容姒相搏一番,她所处的危境就能不攻自破。
可萧氏没有,她选择了最能保全自己的做法。她推了容姒去饲狼,来为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
而事后为了掩盖,萧氏也没有立时找人去搜救容姒,她甚至不敢亲自去确认容姒的生死。
萧氏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背叛。
想到此处,容姒的声线更冷了几分:“嬷嬷的做法让我不得不怀疑,嬷嬷待我是真的好吗?这样的好,究竟是奉了先皇后遗命,还是有旁的人吩咐你这么做的?”
萧氏猛地瞪大了眼。
“这么多年,嬷嬷又为何日日在我耳旁吹风,让我对赵嫔母子深恶痛绝?”
萧氏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明明容姒什么也没做,只远远望着她,她却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骤然呼吸困难起来。
她从未见过容姒这副模样,在她的印象里,容姒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张扬骄纵却最是天真,又对自己极为信任倚重,素来都好糊弄得很。
可听容姒问出这两问,萧氏便能肯定,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容姒为她一人设的局。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有了这样的心机城府?
而自她背叛容姒的那一刻起,她在容姒心中已没有半点情分可言,眼下她还活着,只因为她对容姒还有一点价值。
“是徐嬷嬷……”萧氏颤着声道。
容姒蹙眉:“哪个徐嬷嬷?”
萧氏深吸口气,不敢再有半点隐瞒:“是先太后身边的嬷嬷徐氏,她与老奴是同乡,在宫里也能说得上话。当年先皇后故去后,殿下年纪尚小经常哭闹不休,陛下曾想再派个嬷嬷贴身照顾殿下,老奴很是惶恐。徐氏便给老奴出主意,只要老奴事事顺着殿下,殿下定然离不开老奴……后来殿下果然待老奴日益亲近,陛下便也不再提派人的事了。”
一旁的秋禧听得咬牙,这哪里是待殿下好,分明是要生生将殿下养废!
容姒却已不觉得意外,又听萧氏道:“至于赵嫔娘娘……老奴是听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说,赵嫔在娘娘病中邀宠,就同当年在潜邸时当着先皇后的面邀宠一般,惹得皇后娘娘不喜,殿下又养在皇后膝下,老奴……老奴也是为了殿下考虑。”
容姒垂着眸,讽笑道:“是为了本宫考虑,还是为了你的前程考虑?”
萧氏哑了声。
“那个徐嬷嬷呢,如今在何处?”
萧氏忙道:“自先太后故去后,那徐氏便告老出宫了,老奴实在不知她的去向,许是回了福泉老乡……”
容姒看得出来萧氏并未说谎,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便让秋禧重新堵了她的嘴,带了珠弥离开。
“殿下,那萧氏如何处置?”
容姒望着沉沉夜幕,眼底亦溶了夜色的暗:“回宫路上将她放了。”
秋禧愣了愣:“就这么放了?”
“放了。”容姒神色不明,“派人盯着,莫要叫人发现,尤其是宫里的人。”
秋禧称是。
夜色深浓,这一日发生了许多事,容姒已很是疲惫。然她盯着头顶的青色帘帐却是了无睡意,不知辗转了多久,许是天际即将泛白,容姒才浅浅阖眼。
梦中一片糟乱。
承乾殿上,文臣武将吵得不可开交,太子跪在下首,右手缠了伤布,面色如土。
“如今民怨沸腾,都道祭礼不成是太子德行有失的缘故,引得上天示警,若置之不理,只怕大齐危矣啊!”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怎可妄下定论!”
“事已至此,若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皇室信誉何在?还望圣上早做决断!”
“百姓愚昧,我等都是朝廷千挑万选出来的,难道也要同白丁一般是非不分么?”
“你……”
“够了!”圣上忍无可忍,抄起茶盏便砸了出去。文武百官一惊,这才止了声,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容华怒道,“你们想干什么,逼朕废太子吗?”
众人齐齐一凛,不敢再言。
容华又看向太子,恨声道:“好好的一个祭礼竟被你弄成这副模样,你要朕如何信你,百姓如何信你!你是太子啊,你要朕将这江山交到一个被冠以失德之名的人手中吗?”
“儿臣愧对父皇!”容夙含泪叩首,“父皇若要废黜儿臣,儿臣绝无怨言,然此事蹊跷,求父皇让儿臣彻查,以证清白!”
……
容姒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各种声音纷至沓来,将她的眉心都挤到了一处,一觉醒来,竟比昨夜还要累上几分。
她又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