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南》
1. 前路未卜
苍雪久积,寒风凛冽。
北境终究不比南盛的其他地界那般温暖如春,反倒是终年冰雪重重,少有人居。
镇北侯府的丫鬟一身厚兔绒棉衣,圆滚滚的甚是可爱,只是一张小脸皱得紧巴巴的,似乎还有些气愤。
桃夭飞快地跑进后院里房,厚底靴砸在地板上咚咚做响,园中灌木上压着的雪层都被这动静震下去不少。
“怎么了?”
桃夭还未开口,床上躺着的少女便自己坐起来。
许卿南自幼时落入冰湖后即便长大也十分畏寒,每到隆冬时节几乎不会下床,只是在暖榻上裹上好几层被子度日。
此时她一身裹着几条厚实的花棉被,却正显得一张素净的脸更加精巧娇妙,皮肤弱白胜雪,睁着的一双瑞凤眼少见地不带困意。
“回女公子,天启城来信。”
桃夭双手递上一封点着金箔梅花图案点缀的信,那淡雅的梅花纹正是镇北侯府的象征。
“是封家书呢。”许卿南拆开扫了一眼,淡淡地点头自语。
桃夭惊得一激灵,自家女公子幼时即失了双亲,去年老镇北侯没扛过风寒也去了。如今女公子哪还有……
许卿南把信扔回桃夭手里,桃夭急忙收好,不敢多看一眼。
“桃夭,准备收拾行李。顺便去告诉李叔,我们要搬家了。”
许卿南声音清清冷冷的,让人听不出情绪。她说得干脆,利落地从温暖的床榻下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几乎及膝。
桃夭连连应声,心里揣摩着眼前人的想法,不由得问道:“女公子,咱们要搬去哪儿?”
许卿南只用一根玉簪把大半青丝盘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天启城。”
久无人气的镇北侯府突然热闹起来,管家老李上上下下地打点着搬家的头等大事,恨不得每件事都亲力亲为。
“真是稀奇,女公子怎么突然开窍了,要搬到大京都那边呢?”
张妇娘是府上的厨娘,也是李树的内人。她原本就不是北境之人,如今不仅能离开这个凄冷苦寒之地,还是要搬到南盛的都城里,她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但又实在觉得有些蹊跷,忍不住拉着李树问东问西。
“你说咱们女公子,之前待在这鬼地方,死活也不肯走。你说稀不稀奇,老侯爷病死了,侯府就只剩这一个女娃娃,女公子不嫁人就算了,却还守着这儿不走。”张妇娘皱着眉,“怎么现在突然来了封信就决定要走呢?”
张妇娘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李树连忙叫她噤声:“别乱说话!女公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张妇娘连忙闭上嘴,许卿南看上去文文弱弱,实则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性子清狠得很。
李树倒是了解一点内情,也忍不住跟自己婆娘说了起来:“这你就不晓得了。外人都以为咱们镇北侯府只剩女公子了,可那日我看到那梅花纹,才想起好些陈年旧事来。”
张妇娘一听心里炸了毛,这里头居然还有内情,扯着李树的胳膊要他快讲。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年轻……”
后院祠堂,三座灵牌醒目地摆在正中间。
许卿南点了好几柱香插进坛子里,跪在蒲团上拜了又拜。
“祖父,阿父、阿母……孩儿不孝,不能再守在这里了。”许卿南抬眼望着这满墙的许氏名碑,俯身重重一拜。
她抽出那份印着梅花纹的信件,上好的白鹿信纸上字迹洗练淡雅,几乎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而映入眼帘的就是开头四字——“爱侄卿南”。
祖父并不是没跟她提过这位从未谋面的“叔叔”。
只是祖父每次提起这位“叔叔”,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自擂胸口,说他扪心自问这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却养出了许江宸这样专走旁门左道的儿子。
许江宸,当朝礼部尚书,他正是老镇北侯的小儿子。只是早在十七年前,两人便断绝了父子关系。那一年,也正是镇北侯举家搬往北境的时候。
虽然老镇北侯嘴上一直数落着自己的小儿子,可许卿南知道,祖父的心里还是念着自己的孩子的,有时祖父睡得深了,也会在梦中呓语,叫起小儿子的名字。
旁人不知道他的执念,许卿南却明白。
许卿南十三岁那年,许江宸派人送来了一幅风俗画,刻画的正是繁华不尽的天启城。此举之意再明显不过,但老镇北侯不仅将画原封不动地送回,还送了小儿子一句话。
“波谲云诡,豺虎相搏之地,非君子志也。”
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更加僵持不下,去年老镇北侯病重,临终前还是给小儿子去了一封信。
许卿南心里清楚,这是要为她谋个去处。
如今她的“叔父”已然应允祖父的托付,并且语气热络地在来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期盼,说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处别院,只等她从北境过来了。
许卿南并不知道祖父给叔父去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她总觉得不应该,祖父不应该会把她指去那个他生前避若蛇蝎永远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那,女公子,咱们这一去,岂不是要进虎穴狼口了?”桃夭听她讲了心中疑问,自己也有些担心起来。
许卿南笑了一下,虽说祖父一生痛恨那个地方,但她倒是很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天启城究竟是多么繁华,是怎么波谲云诡的。
桃夭心中隐隐担心,许卿南却有着自己的盘算。虽然叔父此举有些令人生疑,但若他真的是个小人,祖父也是万万不会将自己托付给他的。
此间秘辛,或许还要到天启才能知晓。
“你是说,女公子还有个当大官的叔叔在天启喏!”
张妇娘不由得惊叫一声,之前还以为跟着这小妮子怕是要没出路了,没想到还有个大亲戚可攀。
李树故作高深地点点头,他少时是见过那位小公子的,他老爹当时就是镇北侯府的老管家,那件事发生之后,多次警告他不要再提起二公子,以后侯府就只有一位公子。
“啊呀你说那位贵人又是和老侯爷闹了些什么矛盾,怎么搞得父子反目呀。”
“这我哪里晓得。”
李树跟她讲完了他知道的,也不打算再耗时间,扭头就往门堂里走。走出两步又转回来,看着自家一脸不满的婆娘叮嘱道:“跟你讲的这些不许告诉别人,晓得不?”
“知道了知道了。”张妇娘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扭脸也走了。
李树啧叹两声,又跑过去指挥家丁搬东西去了。
天启城,斗巷。
狭窄的走道里挤着不少摊贩,个个粗布麻衣一脸黑灰,也不叫卖也不聊天,只是静坐在自己的摊位前,用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扫视着走动的顾客们。
这条巷子,是天启城里最有名的黑市。但凡能在这里摆摊的,都不是等闲之辈。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是身怀绝技之人。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一身金丝银线作绣花的月白色圆领袍便足以看出其身份显赫,少年扬着笑脸,看向身旁兴致缺缺的另一个少年。
“还没有。”慕昉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拿出手帕掩住自己的口鼻,露出的帕角上用金丝琉璃线绣着一朵蓝色的寒地花。
这是皇室的象征。
有几个眼尖的贩子瞧见了,眼神中突然就燃起了火,似乎在看一头肥嫩的待宰羔羊。
这地方的空气浑浊到让慕昉南有些呼吸困难,两个人已经逛了有一会儿了,能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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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山中雪
斗巷里,酉时钟声响起。
四周的人纷纷开始摆卖他们的新战利品,或许又是哪些臭名昭著的显赫贵族的项上人头,或许是些让人恶心的新“物件”。
喂鱼佬一向不参加这些展示,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要走。
“等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高瘦男人挡在摊前,“这些东西我全要了,多少钱?”
买完所有的东西,就是买他的时间。这是个暗示,但喂鱼佬不为所动,继续收拾摊上的物件:“贵人改日再来吧,今天收摊了。”
男人拦住要收东西的喂鱼佬:“没人比你更合适。”
说着便往他手里塞了一袋数目可观的金叶子。
喂鱼佬掂量了两下,心里也有了盘算。来人披着黑色披风生怕别人发现,一张瘦削的脸上面色阴沉,看来这单子不简单。
“贵人想要什么?”
那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喂鱼佬听完忍不住皱眉,旋即面色如常:“定如您愿。”
许家的队伍已在山路上走了快一天,傍晚雪又下了起来,马儿也无力地嘶叫着。李树过来请她给个话儿,见环境实在恶劣,许卿南便同意让他们往前找个驿站停下,先休整一晚。
明早启程再走半天,应该能在傍晚前抵达天启。
许卿南手捧着汤婆子侧卧在马车布置的小榻上,阖眼养神。在前头的李树见到不远处有个驿站,连忙叫着说他先过去看看,但是不猜也知道他是想先过去暖和暖和。
李树前脚刚走,后面马车里的张妇娘也跳出来追了上去。
“你又追出来干什么!”李树气不打一处来,张妇娘扭挪着粗腰贴近他,“有我陪你,不好么?”
李树把那双攀在他胳膊上的手拉下来,张妇娘气得哼叫了几声,但也紧紧跟上了自己的丈夫。
刚一推开门帘,铺面而来的不仅是温暖的气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张妇娘吓得惊慌失措,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李树则是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狭小的驿站地面上满是断肢残臂,血流成河,好似人间炼狱。
角落里几个穿着熊皮衣裳的男人正压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妇人,那妇人似乎已经晕死过去。听见声响,为首的男人干脆利落直接一斧子甩出去,了结了李树。
丈夫温热的血液溅在张妇娘已经松弛的脸皮上,她尖叫着要往外跑,男人又是一斧子甩过来。只是这次有些偏,仅砍断了张妇娘的腿。
女人害怕的尖叫着,双手还在奋力地往外爬。男人走过去拽起张妇娘的头发,看着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不禁冷笑了两声。
“别别……别杀我,那边马车上,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公子!她有很多钱!”张妇娘看那男人似乎来了点兴趣,又加了几句:“她还有个在天启做大官的叔父,绑了她你们能再得一大笔钱!”
说到钱,男人笑着点点头,一边回头招呼着兄弟们穿好衣服,一边利落地用弯刀剜过张妇娘的脖颈。张妇娘瞪大双眼捂住自己的脖子,心有不甘地断了气。
先前悠悠传来的女人叫声让许卿南心生不安,便没有叫队伍继续往前走。马车外的家丁老远看见有一伙人骑着马手拿刀斧冲过来,连忙大叫一声:“有山贼!”
一伙人顿时慌了神,连忙驱车调头。那伙山贼骑着烈马很快追上来,镇北侯府就算再没落也总归是有些侍卫保家的,他们留下断后。家奴拉着缰绳,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却还努力驱赶着马车疾速离开。
但山贼本就擅长分散作战,留下几个应付这些侍卫,剩余的趁其不注意便追了上去。
后面不断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再往后就是马车翻地的重响。桃夭紧紧攥着自家女公子的手,马蹄声越来越近,许卿南连忙拉着桃夭趴下去。
下一秒,山贼的弯刀自小窗刺进,瞥见没人,那人嘴里骂了几句脏:“老大,没看见人。”
为首的应道:“应该还在里面,等一下停了再搜。”
这话吓得桃夭浑身发抖,许卿南自己心里也是怕的,却还盘算着如何和对方谈条件保住自己的命。
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应该是想要钱,若是如此,就只能寄托于她的叔父愿意为她出这笔钱了。若是想要别的……罢了,只要能活下去就总有办法。
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把许卿南从思绪中拽回来,赶车的家丁已经人头落地,马车也被前面的山贼逼停了。
桃夭几乎晕死过去,一动不动的还趴在原地。许卿南深吸几口气,等着对方开口。半晌过去却也没有半点动静。
许卿南心里一紧,颤抖着将手伸向帘子。
映入眼帘的并非凶神恶煞的山贼,相反,他们死状各异地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好不诡异。
“这是怎么回事……”
许卿南明明记得山贼追过来的时候只有她们一辆马车,三个人。是谁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毫无声响的杀了人……许卿南并不记得自己身边有这号人物。
她想了想,颤抖着跨过家丁的尸体,跳下了马车。
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清脆响声惊动了不远处想要来蚕食腐肉的乌鸦,它们哑叫着拍翅离开。
“女公子不该下车。”
一道成熟的男性声线在马车顶上传来,许卿南回头看,那人在月光下有些模糊。
许卿南猜测这就是杀了山贼的人,微微福身:“谢侠士救命之恩。”
男人默认似的点点头,从车上跳下来。许卿南这才看清他的脸,五官硬挺方正,只是脸颊上有一道疤痕。
男人笑了笑,疤痕和嘴角扬出的弧线连成一道:“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想害女公子的命。”
许卿南感激地看向他,后者摇摇头:“但我怎么能让他们来杀女公子呢?毕竟,有人给了我一大笔钱……”
难道是叔父派人过来接她?
许卿南闻言刚想问他是不是许尚书请他来的,却发现那人虽然在对她说话,但眼睛却看着他自己的刀。许卿南心中没由来地慌神,再一看,男人走向她,话语让她更加心寒:
“指定让我,来送女公子上路啊。”
许卿南看着步步紧逼的男人,一下脚软坐在地上,视死如归般闭上了双眼。
那幅雪娘子的画最终被慕昉南挂在了书房朝北的一面墙上。或许是觉得朝北,就能让“她”看见大雪纷飞的北方。
“阿南!”谢止炀冲进他的书房,“我的殿下啊,你果然还是被骗了!我派人去斗巷看了,这两天那个卖胸针的贩子都不见人。”
慕昉南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不见就不见了。”
他也不是非要一枚寒地花胸针不可,毕竟他每日都能见到寒地花。这种原本生在极寒之地,状若琉璃冰花的奇异蓝色花朵作为季氏皇族的最爱,早就被皇家培育出了耐温品种,御花园里也种了许多,连他别院里都有不少。
谢止炀知道慕昉南视金钱如粪土,一向是花钱如流水的,这次也肯定是看摊贩有意思赏的了。
“真好啊,慕王和长宁公主都不管你花钱啊、喝酒啊、出去玩的这些事,你不知道,我娘管我管的可多了。”
谢止炀不知道这话又刺到了慕昉南心里哪一点,反正他又被赶出来了。出门之前他瞄到了慕昉南挂的那幅画,嗨,这小子果然心里坏着呢。
慕昉南这边独自心里咀嚼着谢止炀的话,呵,不管,确实什么都不管。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哪怕是不对的、出格的,他的父亲不会动一下眼皮子,他的母亲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十四岁就搬离了慕王府,一个人住在紫竹别苑里。而他的父母早在他十二岁时就已经感情破裂而分居两府。
他从来没听清过他们的争吵内容,但每次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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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天启城
等到桃夭再醒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桃夭抬头看向一夜未睡的许卿南,心里顿时感觉自己罪该万死。
“请女公子责罚奴婢!奴婢竟自己睡过去让女公子独自守着……”许卿南跟她说了不用她才安心。桃夭忽然又记起昨晚的一切,“女公子,我们是如何逃出来的呀?”
正要回答,卫虞在外面叫道:“女公子,天启城要到了。”
桃夭一听是陌生男人的声音,又怕得发起抖来,许卿南先是应了卫虞一声,随即向桃夭解释着昨晚后面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她避重就轻并未说到那些背后的交易,只说卫叔是叔父派来的。
两人好歹是死里逃生,此刻心里的弦还绷得紧紧的。
直到进了天启城,耳边开始充盈着各种叫喊叫卖人声鼎沸,许卿南心理才稍稍放松一些。
桃夭偷偷撩开帘子一角,刚好看见街头艺人的杂技把戏,小声惊叫了一下:“诶呀!女公子!这可太稀奇了!”
许卿南心里还在想着那些事情,也没心思去看外头的新奇物,桃夭只好自己透着一个小角偷看,这一看不要紧,倒是让她看见了熟悉的脸。
“女公子!那不是你吗?”
许卿南闻言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那画上画着的在雪地里玩雪的人……可不就是她吗!连衣服都一样,头上青色的簪子她现在头上还插着,还有那件鹤氅,那还是十三岁生辰时祖父送她的。
“卫叔,你可见过那幅画?”
卫虞自然知道她在说的是什么,一边拉着缰绳让马车拐弯一边回道:“自然见过,那幅画天启城里但凡是人基本都见过,天启人还说那是天下第一美人。恭喜女公子,您的美貌确实得到世人认可。”
许卿南皱眉:“那岂不是天启人都认识我?”
说不定那个要谋害她的人就是为了让她的脸不能出现在天启城里?好像也不大说得通。
卫虞笑声爽朗:“女公子不必担心,天启人并不知道那画上的是你,他们都叫她‘雪娘子’。”
马车忽然停下,许卿南和桃夭没反应过来颠了一下,掀开帘子一看,原来许府已经到了。
“但是,女公子还是戴上帷帽比较稳妥。”
说着,卫虞不止从哪儿弄来一顶白纱帷帽递进去给她,许卿南道了声谢接过,也不想琢磨那么多事情了。
她下了马车,由桃夭扶着走向许府大门。卫虞则被管事的带到后房马厩安置马匹,这车不吉利,自然是不能再要了。
许府夫人崔梓和迎了上来:“爱侄终于来了,今早收到信说有山贼要劫你们,可把叔母给吓坏了!”
崔梓和见许卿南的脸挡在帷帽中一言不发,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唐突,连忙先把人带进府里。
“你叔父还未下朝,我先带你去别苑,先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叔母就在后院的皖堂里,你待会儿再过来也无妨。”
“多谢叔母。”
许府的下人很快就给她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许卿南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能在热水里彻底放松下来。
桃夭在一旁侍奉着,为她梳头,心里也止不住地开心:“看来许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呐!”
许卿南也扯了个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洗漱结束该梳妆打扮时,许卿南才发现天启城里的人似乎都喜欢满头金银首饰的搭配,她看着这满匣子的金灿灿首饰,最后只选了几样玉饰作为点缀。
许卿南到皖堂的时候,崔梓和坐在主位上,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左边坐着的两个少女也面若娇花,完全是遗传了她们母亲的美貌。
许贞怡见来人身姿曼妙,想着她这个堂妹应该也是个美人,可是见了家中长辈却还一直戴着帷帽,实在是有些不懂礼仪。
“卿南,既到了家里,为何还要戴着帷帽呢?”
“回叔母,侄儿心里惊怕,不敢见人。”
崔梓和听了更加心疼,小小年纪经历这等吓人的事情的确也不容易。
“别怕,我们都是你的家人,等你叔父回来了,我们还要一同吃上一顿家宴呢!”
崔梓和话语温柔,意思却很明确,现在不脱帷帽晚上也得脱。许卿南想了一会儿,终于慢慢伸了手。
失去了帷幔的遮挡,那一张动人心魄的脸才显现出来,崔梓和登时瞪大了双眼,许倾怡则是直接惊叫出声:“雪娘子!”
许卿南福了福身:“叔母,侄儿从未来过天启,却不知怎的会有那幅画流传于世。”
许贞怡搅着手帕,仔细地回忆着:“那幅画也确实从未听闻过作者是谁,画的又是谁。只知道四年前横空出世,在天启掀起好一阵风潮,到如今都未曾停息。”
崔梓和思索片刻:“卿南莫担心,先坐吧。等你叔父回来,他总会有办法的。”
不一会儿又叫来府里的人事总管和管家,吩咐下去谁都不能乱传。
二人走之前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许卿南,也是大吃一惊,旋即便明白了夫人的用意。
安排好后面的事情,崔梓和又问起许卿南在北境的日子,许卿南都一一回答。
说到祖父去世的时候,许卿南不禁有些难受,崔梓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老侯爷是个顶好的人,只可惜……唉,不说了,又惹得你伤心。”
又聊了一会儿,许贞怡问她可用过什么美容养颜的膏药,许卿南摇头:“北境苦寒,并无这些东西。”
“那真是太羡慕堂妹了,如此天生丽质。”
许贞怡一旁的少女从一开始就沉默着,只是直直地盯着许卿南的脸,似乎是看呆了。
几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下人忽然来报,老爷已经回来了。
“叔父……”
许卿南无知觉地念了一句,未料想下一刻真的有个清瘦儒雅的男人出现。
“爱侄!”
“侄儿见过叔父。”
许江宸连忙扶起了她:“听闻你在路上遭了山贼抢劫,可有哪里受伤?”
“并没有。”许卿南摇摇头,“还是多谢叔父派人来救了侄儿。”
许江宸闻言皱眉,他今早才收到的消息,昨晚何时派过人过去?
但此时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他立马派人准备宴席,崔叔母揽住他:“大人不用再叫了,妾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一行人又转去了旁厅,可许卿南却因为方才叔父的反应有些怀疑。
那个人不是叔父派来的?
她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卫叔跑去哪儿了,她拦住管家的问了两句,得知卫叔在牵好马之后就离开了。
“居然……”
还没等许卿南心里骂完,叔父又叫她过去了。
一度安静的家宴吃完,许卿南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千里之外。许府的家风似乎很好,叔父叔母也非常善良慈祥,许卿南不太明白为何祖父一直说叔父是走旁门左道的小人。
吃完饭,许江宸说要和她谈谈。许卿南便跟着叔父一块儿去了书房,甫一坐下,叔父便问了她关于卫叔的事情:“那个人,管家跟我说了。他跟你说他是我派去的吗?”
“…并没有。”许卿南没有说谎,因为卫虞确实没说过他是谁派来的,只是许卿南先入为主这么以为了,“是侄儿乱猜的,他应该是路过的侠士吧,也确实救了侄儿一命。”
许江宸点点头:“确实该好好答谢一番。”
许卿南犹豫了许久,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叔父笑了笑:“不要紧,我们都是家人,放松些。画像的事情,叔父会帮你解决,不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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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传闻中的世子殿下
在天启城里醒来的第二个早晨,许卿南还是有些不大适应。她拧着眉坐在床上,仿佛是一场梦,梦一结束她就回到了那个寒雪夜里。
卫虞消失得很彻底,许卿南也暂时放弃了找他的念头。那人说不定在处理他自己的事情,毕竟听起来就是个身份神秘之人。
天启城的气候远比北境温暖得多,换句话来说,其实整个南盛只有北境像被诅咒了一般,终年处在冬雪之中。即便到了温暖地,许卿南还是很习惯铺上几床被子好将自己牢牢裹住。
“卿南,你可醒了?”
门外传来许贞怡的声音,许卿南勉强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醒了,贞怡阿姊请进。”
“好。”许贞怡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二小姐,许卿南还未跟她有过什么交集。
许贞怡见妹妹又是一言不发,便主动向许卿南介绍:“这是我二妹,比你还要小一岁,叫她珍宁就好。”
许珍宁硬着头皮点点头,向许卿南福身请安。
“阿母吩咐我安排人为你做几身衣裳,我特来问问妹妹是想叫裁缝铺的人上门来量体选布,还是直接去到店里看?”
许贞怡一边说着一边拉她坐下,语气温和,颇有一副长姐如母的样子,“虽说如今若要出门妹妹不得不戴着帷帽,但是你毕竟初到天启,若是能出门看看我想也是极好的。而且今天天气明朗,甚是合适。届时坐马车出行,妹妹也不必担心会被别人看去了你的脸。”
许珍宁在一旁听着,眼神却充满希冀的看向自己这位堂姊。
许卿南大概猜到了许珍宁的心思,于是也顺着许贞怡的话答应下来:“想得周到,我也正有一览天启盛景的想法,那就有劳阿姊了。”
“好,那就等吃过午饭出门吧。”许贞怡点点头,“我先吩咐下去,叫那边准备着。珍宁,你陪卿南阿姊说说话吧。”
“是。”许珍宁点头,两人一同送了许贞怡出门。
今日天气确实不错,许卿南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许珍宁却是端坐着一言不发。
“珍宁妹妹不必紧张。”许卿南淡笑着安慰她,许珍宁却猛地摇头:“不…不是紧张,是卿南阿姊太美,我不敢看,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在北境的时候,许卿南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这张脸长得好不好看,没成想到了天启城却如此受追捧。
“你不必在意这些,除开这些东西,我只是你的堂姊。”许卿南凑近看她的脸,“而且呀,我看珍宁也是个美人胚子,再长大些说不定就能超过阿姊我了。”
珍宁一下红了脸:“阿姊莫要取笑我了……”
见堂妹终于放松些了,二人开始聊起了各自的爱好和府里的事情,许珍宁平日最爱看书和写字,而长姊贞怡则十分喜欢女红。
“我们还有个大哥一个弟弟,不过大哥半年前刚被送到鹿城书院去念书了。”许珍宁想了想,小声道:“大哥其实不是读书的料,脑袋太笨。”
许卿南心想这还挺可惜,毕竟叔父看上去就是一副聪慧过人的模样,没想到长子却没能继承下来。
“那,还有一个弟弟呢?”许卿南记得昨日晚饭也并没有见到第二个男丁。许珍宁仔细想想,拧着眉道:“那家伙和我是同胎双生,不过也是个笨蛋,叫许青椆。他与轻衣侯的长子关系很好,因此经常借住在谢小侯爷家里。”
“叔父不管?”自家儿子长期住在别人家里,叔父竟也毫无反应?
“不管。”许珍宁摇摇头,“谢小侯爷是天启城里出了名的翩翩君子,品性端正,才华横溢,出身还端正。许青椆能跟人家做好朋友那可是他的福气了。”
许珍宁看着文静怯弱,但是一聊起天来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和她细说了许多天启城里的故事,许卿南倒也乐得听她讲。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许珍宁还同她又讲回了谢小侯爷的父母。
抬眼一看阿姊已经坐在里面,许珍宁立马噤声。许贞怡发现平常少言寡语的妹妹居然也能如此健谈,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不过想来自己从小就被母亲特殊培养,教她各种女德与管家智慧,她确实很少关注到自己的妹妹,更别提有空和妹妹闲聊了。
“无妨,你们继续。”许贞怡一颦一笑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许珍宁哪敢继续说,她要说的可都是京中贵人的绯闻轶事,若是阿姊知道肯定是要说教她的。
许贞怡见她似乎是不敢说了,便扭头问许卿南:“卿南,你们都聊些什么,怎么见了我这个阿姊就不好意思说了?难不成是说些少女怀春的心思?”
她故意调笑,引得许珍宁脸颊通红,许卿南也被逗得笑起来,许珍宁只得避重就轻:“只是……只是在说谢小侯爷。”
“哦,青椆天天粘着的那位啊,听说倒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子。”
许珍宁也没想到自己的阿姊也会聊起这些,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倒是和他弟弟很不一样。”许贞怡也猜到了她俩原先该是在讲这些话题,便自己也起了个头。
“哦?有何不同?”许卿南倒是真的好奇,许贞怡笑了一下,示意许珍宁来说,后者吸了一口气,细声道:“谢小侯爷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样貌才学通通不及小侯爷,倒是调皮捣蛋,四处闯祸的能力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
许卿南有些疑惑:“如此顽劣,竟也无人管教?”
“谁叫他有帮手……啊!”
“诶?!”
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惊得车上几人都有些惊慌。马夫连忙在外面赔罪:“贵人恕罪,刚刚有匹烈马疾驰而过,惊到了咱们的马,这才惊吓到了三位女公子。”
许贞怡连忙回称无事,叫他继续驱车便好。
许卿南则偷偷撩开侧帘看向那疾驰而去的背影,似乎来头不小。
“那是何人?在闹市疾驰烈马,这该是要受罚的吧。”
许贞怡自然猜到了是谁,淡淡摇头:“普天之下,王城之内,谁敢罚他。”
许卿南不解,难不成那人就是皇上?可是皇帝不该更加以身作则?而且听闻陛下已经年过半百,又怎么可能是刚刚那位少年郎。
“卿南阿姊有所不知,那人是慕王世子。说来倒巧,他名字里也有个‘南’字,全名呀叫慕昉南。”最终还是许珍宁出来解释了一下,许卿南记着珍宁先前说过,慕王一路扶持皇帝,是当今朝中重臣,而他早年迎娶了长宁公主,与皇室关系更加密切。
看来那孩子就是慕王爱子,可一个亲王之子就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跋扈,皇帝难道也无动于衷?
许贞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用手帕捂嘴轻笑:“卿南你是不知道,慕王并不管教自己这个独子,他自小就是养在宫中的,十岁后才搬回王府。所以反倒是皇上对世子关爱有加,视若己出。他的地位……”
“怕是皇子也不可比拟。”许珍宁话音未落就挨了自己阿姊一记敲脑门,“莫要胡言。世子殿下作为陛下亲外甥,只是稍受宠些。”
“嗯嗯,慕王一家都颇得盛宠,尤其慕王妃长宁公主,更是陛下最宠爱的妹妹,陛下自然爱屋及乌。”
看来这世子殿下是个生生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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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非正人君子也
天启城作为南盛都城,文化与经济都可谓是高度繁荣,街边店铺如云,更有很多书店,看得许珍宁两眼放光。
许卿南都看在眼里,向许贞怡提议,“不如我们下去买几本书吧。”
许贞怡自然明白她这是照顾珍宁的意思,也欣然同意了。刚好马车驶到了京都最大的印社——印云坊的门前,许贞怡便叫车夫将车停在附近。
桃夭小声道:“女公子,这就是当时挂着您画像的店铺!”
不过如今看去,已经不见那些画作了。想来应该是叔父的手笔。
“无妨,我戴着帷帽,又有谁能认出我来呢?”
既然自家女公子都说没问题,桃夭便就扶着她进了店铺。
这印云坊里书籍浩如烟海,更有许多名画出售,不过最多的竟还是那些美人画,只不过那里头已经没有了大名鼎鼎的“雪娘子”。
“老板,你就真的不卖雪娘子的画了吗?”
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即将转身离开的许卿南身后响起,许卿南下意识回身,只见一身华贵衣裳的少年站在老板面前质问着,老板也是有苦说不出:“谢二公子,小店这里是真的没有了。”
“到底是谁不让卖了,别让小爷抓住他。”
“呵。”许卿南忍不住冷笑一声,谢止炀其他的不行,唯独耳力奇佳,一下就听出来是在嘲讽他。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居然敢笑小爷我?”
眼看面前人步步紧逼,许卿南倒也不怕他,北地民风淳朴,桃夭也养得了个暴脾气,还没等许卿南开口,桃夭便先斥道:“请公子自重!我家女公子还未出阁,您作为外男不知保持距离反倒咄咄逼人,不知家中长辈是否有教?”
“什么意思?”谢止炀懵了一下,“你这小丫头是在说我没规矩没教养了?”
许卿南嘴角上扬,看来珍宁说得对,这谢二公子倒是真的有些蠢笨。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少年声音清冷玩味,“胆敢以下犯上,你家女公子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世…”慕昉南打断老板的话,示意他不要说。许卿南隔着白幔并不怎么看得清少年的脸,不过想想能在谢二公子身边的,应当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好人。
“公子请恕罪,奴婢出言不逊是我管教不严。但是这位谢公子的言行,也未必是合乎礼法道德的。”
慕昉南挑眉:“哦?如何不合?”
“单论言,谢公子言语粗鄙,语气轻蔑,对姑娘家尚且言语恶劣,可见待人毫无君子之仪。”
谢止炀气急败坏,那要不是她取笑自己,他会那么生气吗!
“单论行,谢公子出身高贵,却沉迷于这些美人画卷,实是玩物丧志。更何况,容貌容颜乃女子生来所带之物,何得以让他人随意买卖?购买良家少女画像,难道符合君子之礼?”
许卿南又对谢止炀福了福身:“我非有意取笑谢公子,只是见谢公子这种身份的贵人进到印社,不是来买书多琢磨一些学识,反倒是来追问一副少女画像,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
谢止炀欲言又止,心里五感交杂。这画又不是他买的,他不就是语气凶了点吗,怎么就被说得这么不堪,随即又愤愤地看向慕昉南。
“女公子所言甚是,这的确不符合君子礼仪,”慕昉南点点头,“不过……我们也并未宣称过自己是君子吧?”
许卿南见对方油盐不进,便不欲再多言,只好退让,请罪告辞。可慕昉南却还没说完,哪会让她离开:“请慢,还有一点,这张图上的美人并不存在,此事天启人尽皆知,所以,我就算买了这幅画这又有什么对女子不敬的呢?”
许卿南几乎是脱口而出:“公子怎知此人就是不存在?”
慕昉南闻言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平常:“怎么,女公子是见过画中人?”
许卿南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即补道:“未曾见过,只是想问公子既然这么说,是去找画师求证过此女子真的不存于世吗?”
“此画的画师早就不见了,连最初流传的真迹都不知道在哪里。”谢止炀耸肩,满脸不在乎。
“哦?那这些画都是仿作?”许卿南话中有意,慕昉南皱眉,他也才反应过来,他买的也仅仅是一副仿作,甚至可以说是赝品。
这下重点就不再是到底有没有见过画中人了,而是买仿作这么一件略显得有些掉身价的事情。
慕昉南可以接受别人说自己不是君子,但是不能接受被冠上如此丢人的事迹。
他当时居然仅仅因为那幅画的美而做出了如此掉价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许卿南见对面的贵人迟迟没有再说话,心想这回怕是真触怒到这位公子了,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这时刚好买完书的许贞怡带着妹妹正在找她呢,远远看见一顶白色帷帽,连忙走了过去。等挤进人群里才发觉大事不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连忙上前请安:“拜见世子殿下。”
“这是许娘子的妹妹?”
慕昉南看向还福着身的许贞怡,后者微笑回道:“正是臣女的堂妹,初来天启,不懂规矩,望世子海涵。”
“很好。”慕昉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惹得在场的几人都寒毛耸立,“把你妹妹带回去吧。”
见世子并未为难,许贞怡拉着两个妹妹又谢了一次礼。几人匆匆离开,等上了马车许贞怡才长舒一口气。
“没想到第一次带你出来就碰上了世子殿下这尊大佛,殿下没为难你吧?”
见许贞怡如此关心自己,许卿南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本以为许贞怡会说她几句,没想到她居然笑了:“我可是看不出来,卿南如此大胆还这么聪慧,竟把那位气的说不出话来。”
“真的,没事吗?”许卿南有些不敢相信。
许珍宁摆摆手:“没事,他让你走了就没大事。若殿下要罚你,你是肯定走不出印云坊的大门的。不过世子也从未罚过姑娘家就是了。”
“对叔父也不会有影响吗?”
毕竟那位如此得宠,万一他添油加醋说几句不好的话……
许贞怡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你也不用担心,这位世子不喜政治,不会对朝政多言的。况且我们家也是当年扶持皇上登基的一派,不会有事的。”
许卿南这才长舒一口气,许贞怡想了想还是提醒她:“不过往后在天启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这些贵人不一定会同你讲道理。还有,你的名字尾字和世子相同,我想今后还是尽量避开他,不然怕会被追究冲撞了贵人名讳。”
许卿南也认同地点头,她确实不希望再见到那位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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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花欲开
把人扶起来坐好,许卿南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穿成这样啊,我以为是有歹人闯进来。”
桃夭刚刚被这儿的动静引过来,发现是卫大叔倒也放心了,此时正好递茶上来。
卫虞还是先喝了一口茶,这才笑盈盈地开口:“是小人考虑不周,惊吓到女公子了。不过依刚才可见,女公子要是碰上一般的歹人,解决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许卿南回想到刚刚,不由得有些想笑:“何止呢,遇上你这种的,我看也是不在话下。”
“此言差矣。”卫虞怎么说还是得要为自己正名的,“小人刚刚是一时不察,轻敌了,这才输给了女公子。”
许卿南也没打算和他争论实力问题,毕竟她也知道如果认真打,她肯定是不如卫虞的。
“倒是真没想过,女公子还会武功。”
“我从未说过我不会。”这是实话,许卿南虽然因为小时落了病根,她祖父便更加注重让她锻炼,她后来就是单纯畏寒,身体倒是没有问题,反倒有着不俗的武功。
卫虞看她骄傲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不愧是女公子。我看您跟天启最张狂的慕王世子都敢争上几句。”
“这你也知道了?”
“女公子的事情,我自然上心。”
虽然是在闲聊,不过有些事该问她还是得问,“卫叔,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卫虞摊手:“去处理一些旧事,女公子知道的,小人先前在天启谋生,自然留了些旧债,如今既有新职,原先的也就不需要了。”
这理由倒也说得通,许卿南没继续问这个,却抛出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吗?”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卫虞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摇头:“小人的确不知道。”
“我问过我叔父,我看出来了,不是他。”许卿南看着难得沉默得一言不发的男人,“我以为,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女公子只需要知道,小人是您最可以信任的那一个人,如若您不相信,您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话音刚落,卫虞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把短刀。
许卿南呼吸一滞,卫虞抬头看着她,那眼神里似乎藏着许多故事,但她也能看见,此刻还蕴含着更坚定的情绪。
“好吧,我相信你。”
许卿南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还是松了下来,或许卫虞在骗她,可是她此刻也暂时没有更好的帮手了。
“既然你被派来保护我,那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可以吗?”
“女公子但说无妨。”卫虞躬身,“今后您有任何事情需要小人,就尽管交给小人去做。”
“我要你…去找到那个要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是。”卫虞思索片刻,还是点头了。
他起身,作为一名成年男子深夜还一直待在这里确实不好,临走前,他终于告诉了许卿南自己的全名:“小人名卫虞,如果女公子今后要找我,随时吹响这个陶埙。”
许卿南接过那造型别致的陶埙,倒是和一般见的不大一样。
“好。”许卿南点头,见卫虞要从窗户跳走了,忽然又加了句话,“你下次来,就别走窗户了。”
卫虞笑了笑:“是,女公子。”
桃夭将窗户关好,许卿南转身,准备上床睡觉。
“女公子,你说那卫大叔真的可信吗?”桃夭揪着衣角,自从离开北境开始,她心里总是会担心许多事情。女公子孤身在天启,虽说是有叔父一家,但终究也还是和刚认识的人一样,也不好全部仰仗着人家。
可怜见的,她们才刚到天启,居然就引来了仇家,不知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那个要害女公子的人还是他的前主顾,他真的会……”
“算了。”许卿南揉揉额角,“桃夭,我累了,先休息了。”
桃夭只好噤声:“是,女公子。”
许卿南心中百感交集,翻来覆去许久到了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皇家御花园里好不容易又热闹起来,原是长宁公主先前新培育的紫铃花品种送了些到御花园,而如今新年未到就已经开花了,各宫嫔妃纷纷来赏,老太后也少见地从康安宫里出来透气了。
“嗯,这花儿真漂亮。”
“是不错呢,母后。”崔皇后扶着老太后一路赏着,太后忽然问起几个皇子的功课来,皇后一一说了太子和六皇子的功课。崔皇后又笑着调侃道:“他们几个不是天天去给母后您请安来着,原来都不敢跟您说他们的功课?”
“小孩子嘛,贪玩是正常的。功课这种事,又哪敢在长辈面前细说。”
太后刚想再问,忽然有人来报,长宁公主到了。
“啊,锦惜来了。”
太后连忙让身边侍从带着走过去迎人,崔皇后还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掩饰般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上去。
“儿臣拜见太后。”女人一身华服粉中带绿,明明已经快四十岁,但那一张脸却依旧清纯得不染尘俗。
“锦惜啊,和哀家这么客气做什么!”太后捏着她的手紧紧不放,“你送来的这些花草,哀家看了甚是喜欢。”
“太后喜欢就好。”长宁公主点点头,对一旁的崔皇后也行了礼,“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了,公主既来了,那就陪太后走走走吧,臣妾先过去看看贤妃。”崔皇后见她们二人紧紧靠在一起,自己倒显得有些多余,便主动请辞了。
崔皇后离开,太后也无甚表示,只是又拍拍长宁公主的手:“锦惜啊,你这双手可真是嫩滑,让哀家摸着都喜欢。”
“太后说笑了,儿臣如今终日侍花弄草 ,这手和泥土混在一块儿早就糙了不少。”
“胡说,哀家可觉得没差。唉,你还能有喜欢的事情可做,哀家也很开心。”太后叹了口气,“慕王他最近……”
“太后您看,这株紫铃花才开了两簇花骨朵呢。”
长宁直直地盯着那株花,嘴角也扯着尴尬的微笑。她转移话题转移得如此突兀,太后也知道她是不愿提起这桩子事了。
“阿南最近怎么样?他好久没来看过哀家了,哀家都想他了。”
长宁公主沉默片刻,也不知该说什么:“阿南他……”
“你们毕竟是母子,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还带着笑意。
“太后说的是。”
两人挽着胳膊越走里那片紫铃花越远,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道:“阿南今年是不是十八岁了?”
“是。”长宁公主的思绪有些飘忽,“一下子,就长成大人了。”
太后只当她是做母亲的不舍感叹,调侃道:“孩子就是会长大的,也不能永远是个小团子呐。既然是到了年纪,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阿南谈门婚事?”
长宁有些发愣,太后还自顾自地说着:“若要找,家世要清白,品性要端淑,才学女红也必须是顶好的。哀家的阿南这么俊俏,他的新妇定也要寻得一个窈窕淑女才好……”
太后讲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长宁心不在焉:“锦惜,锦惜!”
长宁公主从回忆中猛然反应过来,她并没听清太后刚刚说的话,但是却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南这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怕是不希望我们来选。”长宁所言确实,慕昉南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替他做决定。
可是她不知,若是她要的,慕昉南也未尝不肯做。
太后闻言不住地皱眉:“婚姻大事,又岂能由他自己胡闹?哀家听说了,阿南平日里常常做些出格的事情,却没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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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凤仙居判官
隔天清早,许卿南难得早起了一趟。
叔父为她准备的别院风景别致,庭中这错落有致的柏树杉树和那片花圃都甚得她心。她从前在北境少见鲜花颜色,如今到了天启才亲眼看见这世上真有如此漂亮的事物。
许卿南原本只是闲逛,却忽然在角落的一棵柏树树干上发现了张字条。
“今日未时,凤仙居二楼,左转最末,可见到你要找的人。”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卫虞”两个大字。
许卿南皱着眉头将字条撕碎,她心里倒不是想卫虞怎么会约她到酒楼见面,而是在想她该怎么想个合适的理由出门。
她听珍宁讲过,那凤仙居是整个天启城最有名最豪华的酒楼,既然卫虞约她,她也乐得去见识一下。
只是……该如何开口?
最后许卿南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理由,只好坦言自己想出门,崔叔母也并没有多问,反倒问她需不需要珍宁她们陪着去,许卿南拒绝后叔母又塞了一笔钱给她,笑容和蔼:“玩得开心些。”
想来可能是崔叔母看她是寄人篱下,怕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不多问吧,许卿南谢过崔叔母后回房换了套普通的衣裳便带着桃夭坐上马车出门了。
凤仙居果然气派,听闻光是那副牌匾就是名家手笔,鎏金打造。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见这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更是感叹都城的富贵气。
甫一进门,那珍馐佳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更有清脆悠扬的乐曲缓缓入耳,店里的伙计见她进来了,连忙迎上去。
“贵人请随我来。”伙计把手往楼梯处一指,“这边请。”
走过长廊,伙计领她到了尽头的包间。等伙计走远了,桃夭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许卿南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挂灯椅上大快朵颐的卫虞,他坐姿豪放,一只脚放在椅子上,一种手里还握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女公子来了?”卫虞囫囵吃完,拿起绢布擦擦手,“喏,这个就是。”
顺着卫虞目光看过去,许卿南这才发现角落里躺着一个高而瘦的中年男人,嘴里塞着块布,似乎是晕过去了。
“我让你去查,你怎么直接把人绑了?”许卿南大惊失色,“还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见面。”
卫虞笑着挠头:“只有在这儿才能抓到他,其他地方都不好动手。”
许卿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可如今也不能直接把人搬出去。
“女公子放心。”卫虞信誓旦旦,“我不会让您有事的。审完我就解决了他。”
虽是这么说,许卿南还是不太放心,便让桃夭在门口处守着,以防万一。
卫虞踢醒了那人,他迷迷蒙蒙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绑了,立马想要叫喊,发现嘴里塞着绢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阿呜……”
“他是谁?”
“礼部员外郎张柯。”卫虞边说边擦着自己的那把长刀,有些戏谑道:“还是在你叔父手下做事的来着。”
许卿南忽觉头晕目眩,这人是礼部之人,和叔父是否有关系?
“他背后可有什么党系?”
卫虞摊手:“没查出来,他似乎是朝中新清流一派的人。您可以直接审一下。”
说罢他便将塞着张柯嘴的绢布扯开,刚扯开张柯便想扯开嗓子求救,可还没等他喊出来,他便感觉喉咙不对劲。
“呵,布上有药,你若是大声说话,你的嗓子眼当即就会撕裂,不想死就好好说话。”
张柯瞪着他,嘴里小声说着:“你这个小人!”
“是了,大人。”卫虞拈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我还真就是个小人。”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许卿南心里却无比凝重,她真的想知道,自己何至于招来这些仇家。
张柯努力扭身蛄蛹着坐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她,笑了:“你是老镇北侯的孙女。”
他虽笑语气却认真,许卿南一时不明白他是陈述事实还是在说自己的动机。
“我确实是。”
张柯叹气:“正因如此,你不能活。如若你留在北境,或许一生无忧。”
“为什么?”
为什么只因她是镇北侯的孙女就永世不能踏进天启。
“你的祖父没有告诉你吗?你的父母又是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张柯声音努力虽然控制着,但是语气之悲愤,让许卿南也心头一震,“我乃南盛之臣,怎能让你们再为祸南盛!”
卫虞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狗屁!她才多少岁?那些前尘旧怨和她有何关系!”
“咳咳…”张柯咳出一口血来,嘴上却还在低吼:“但凡是镇北侯府的人,都是有罪!”
卫虞有些担心地看向许卿南,后者确实愣在原地许久。
虽然她不懂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听明白了张柯的意思。
可她不信,她不信祖父和她的父母能担上“为祸南盛”此等罪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公子。”卫虞想拦她,“不要相信他。”
可许卿南心意已决,张柯摇摇头:“哼,你的祖父当年是先太子一党,曾暗中帮助当时已废黜的先太子出逃。当今陛下仁慈,才让他好好地告老还乡了。而你那继承你祖父军职的父亲却意欲结党谋私,幸得你叔父上言才救了他一命,只不过在被贬去北境的路上病死了。”
“你们镇北侯府是被发配到北境的!”
“所以说,你是陛下派来的。”许卿南听他讲完了所有,冷漠地一针见血地戳中了问题核心。
张柯摇头:“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为南盛清理门户。”
看来他不会再说什么真话了,许卿南冷笑着让卫虞看着解决。
卫虞按下铃铛,瞬间有人从门外进来要把张柯抬走,张柯终于怒吼了:“你放心吧,你既来了天启,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我不会离开的。
许卿南在心里默念着。
她要查清当年的一切,她的至亲至爱,绝不可能是不忠不孝之人。
卫虞见她状态不对,自己也暗暗有些后悔。
“女公子,他说的未必是真相,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许卿南把帷帽取下来,深吸一口气:“她有一句说对了,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我怕是已经成了他们这一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呸。”卫虞摇头:“这么些伪君子,道貌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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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候让许卿南有些措手不及,她和这位世子不过堪堪见了两面,他语气却莫名熟稔温和。
谢止炀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先是僵硬地扭脸看向身旁脸上带笑的人,再猛地转过头盯着眼前面容被帷帽挡得死死的少女。
许卿南见他这副反应也知道慕王世子刚刚的言语行为并不寻常,立即福身应答:“谢世子殿下关心,臣女安恙。”
“那便好。”
谢止炀一个头两个大,简直看不懂眼前的情况。这俩人不是第二次见面吗,怎么就这么熟络地问候上了。
许卿南并不打算聊些什么,空气一下寂静。
“哈哈,许娘子也是来凤仙居吃饭?”谢止炀笑了两声,打着哈哈掩盖尴尬。
许卿南抓住机会,立刻请辞:“是,刚刚已经吃完了。二公子和世子殿下是刚到吧?那臣女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退。”
谢止炀点着头目送少女离开,许卿南脚步看似平稳实则已经加快了不少,等少女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才用力一撞身旁人的肩膀。
“什么情况,世子才和人家小女娘见了第二面,就这么热情啦?”
看他揶揄的语气和表情,慕昉南冷哼一声:“有什么稀奇?你不是比我还热情些。”
“诶,打住。”谢止炀摇摇头,将手搭上他的肩膀小声道,“这可不一样。打个比方,一个本来就爱看美人的人买了副美人画,这稀奇吗?不稀奇。可若是一个终日不恋女色,还号称清心寡欲的人忽然买了副绝世美人图,那……诶嘿嘿。”
谢止炀这一个比方说了两件事,明摆着是在调侃他。慕昉南略带嫌弃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掰下来:“你思想太过龌龊,还是好好回去多读点书吧。”
谢止炀不以为意:“殿下自己也声名狼藉的就先别说我了。”
慕昉南看跟他说不通,也就不打算再聊这个话题了,但还没搞清楚发小行为动机的谢止炀怎么肯放弃。
“不行,你先告诉我,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许你问候小女娘,不许我问?”
慕昉南没什么动机,只是觉得这女娘有点意思,看她好像有点怕自己,这样说不定能吓吓她。
“世子您也太幼稚了。”谢止炀知晓真相不禁啧声摇头,慕昉南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未出口的话一目了然。
不是很明白谢止炀这个笨蛋为什么好意思说别人幼稚。
两人斗嘴的功夫,包厢里的菜已经上好了。伙计捧上一道新菜,样式新奇,青灰色雕花陶瓷盆上笼着一阵白烟,看不清里面的菜品。
“两位贵人,这是凤仙居新菜,名叫‘不识庐山真面目’。”
谢止炀拿着筷子看了好一会儿:“哈,确实看不真切。阿南,你先试试?”
“试试就试试。”慕昉南伸出筷子加了一块,竟是一块鸡肉,入口肉质鲜嫩甘甜,倒像是汤瓶鸡。
见慕昉南微微点头,谢止炀也伸出筷子,可他夹出来的居然是一块红烧肉。
“怎么不一样?”
伙计笑着介绍:“厨子特地设计了这个菜盆,就是为了在里头放上不同的菜品,再在中间放凝石,这就有了不散白烟。”
“有意思。”慕昉南点点头,扔出一把金叶子,“赏了。”
伙计笑眯眯地接过金叶子,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这不就是个噱头吗?菜品虽然好吃吧,但里头也只有一格是新菜。”谢止炀把里面的每一样都吃了一遍,中途还想把白烟吹散,只是根本吹不完。
“是噱头,但也确实有新意。”
“话说这菜又让我想起那位许娘子了。”谢止炀偷偷观察慕昉南脸色,“她就天天戴着帷帽,也不知是何缘故。你说她的‘真面目’又是如何呢?”
慕昉南皱眉,瞥了他一眼:“莫要议论这些。”
“好。”谢止炀耸耸肩,若有所指地看着面前的菜,“要见到真面目可真难啊。”
慕昉南见他这副样子,自己拿着桌上另外的筷子伸到菜盆中间把凝石取了出来。
片刻后,笼在菜上的白烟全部消散。
许卿南心惊胆跳地从凤仙居离开后片刻不停的回了许府。
慕王世子的怪异举动给她带来的震惊很快被她心中的忧虑盖了过去。
一直以来虽说她心里总隐隐觉得奇怪,但或许是血缘的关系,她一直觉得叔父不会害她。
可如若要杀她的真是天家,而许贞怡与她提过一嘴,叔父许江宸正是当年扶持如今皇上登基的一派。若张柯所言属实,镇北侯府当时属先太子一党……那祖父与叔父就是站在了对方的敌对阵营。
难道这就是他们父子决裂的原因吗?
许卿南忽然觉得头脑发晕,叔父,还值得相信吗?
桃夭也知道自家女公子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用手轻抚着许卿南的背,语气坚定:“女公子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桃夭都誓死跟随您。”
许卿南点点头,握紧了桃夭的手。如今她要离开已是不可能,那边已经察觉了。她叹了口气,如若没有离开北境……叔父何故要邀她来,是为助那些人一臂之力吗。
她忽然想起那夜离开前叔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卿南,无论如何,无论怎样,都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叔父。”
许卿南顿时毛骨悚然,叔父此话的意思原是猜到她终会发现这段过往?
“叔父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北境。”
许江宸的话语似乎回荡在她耳边,许卿南开始发现疑点。为何要说“手伸不到北境”,她在北境无忧无虑,有什么事情需要保护?
还是说,叔父确实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杀她。
许卿南越想越乱,心里又回忆起在北境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去骑马,去射箭。祖父精湛的箭术她学了十成十,那时她的教养阿嬷还在世,常常让祖父不要再教她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但架不住许卿南自己喜欢,即便祖父不教,她自己也会偷偷学。
想到祖父,她又想起老人临终前满含不舍的眼睛,和他迟迟说不完的遗言。
“卿南…你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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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园游赏花(相亲)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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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小辈鸡飞狗跳,可等崔叔母一到,两姐弟立刻消停了。
“卿南回来了,玩得开心吗?”崔梓和先是笑着看向许卿南,后者应答完她才随后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你还知道回来?”
“我的好阿母,原谅儿吧!”许青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崔梓和把他推开:“你这小子,就会这招。”
“我就知道,阿母不会怪我的。”
崔梓和心说自己就算责怪他也没用,他还是会跑出去玩的:“诶,谢小侯爷这次没送你?我都吩咐下去,准备邀他吃个饭呢。”
许青椆笑得没心没肺:“止安哥今天有事要进宫一趟。”
“原来是这样。”崔梓和点点头,回头叫上几个姑娘:“没事,来,快去吃饭吧。”
一匹快马飞速奔进了宫城,守卫都知道那人是谁,也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慕昉南心里不太高兴,凤仙居的饭菜他还没吃上几口就被匆匆叫进了宫。再往里是不准骑马的,他把缰绳扔给了内侍,自己快步往后宫走。
没想到这一下还让赶上了老熟人。谢止安刚下马车,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更加儒雅清俊,衣摆的竹枝暗纹足以看出来人身份。
“拜见世子殿下。”谢止安躬身行礼,慕昉南再不爽也不能驳了也算他发小的谢小侯爷的面子,“小侯爷,好久不见。”
两人并肩走着,不用问也知道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我们表兄弟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怪?”
慕昉南皱眉:“有吗?”
“殿下看着好像不太高兴啊。”谢止安明知故问,慕昉南不语。
“这样进去,怕是会伤了太后娘娘的心。”
道理慕昉南不是不懂,他也只是有些许不爽,毕竟他已经在吃饭了,而太后又突然要叫他进宫陪她吃饭。他并不是针对太后娘娘而生气,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一进了康安宫便见长公主坐在太后身边,母女俩像是在说些什么秘话般笑着,见两人进来便停了。
太后看着两个英俊挺拔的少年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阿南和止安来了!”
谢止安先给太后和自己母亲问了安,随后慕昉南也跪下来:“给太后娘娘和姑母请安。”
“好,好。都坐吧。”
太后话音刚落,慕昉南已经在一旁的小桌坐下,长公主不禁笑道:“呐,看来阿南是饿了,来人,上菜。”
菜刚上齐,慕昉南刚想动筷子,门外宫人忽然进报,皇上来了。
闻言慕昉南食欲全无,看着面前精致的一盘盘小菜甚至有些想吐的感觉。
成武帝虽然已过耳顺之年,但身子骨倒是格外的好。他身姿高大挺拔,面容虽有些老成了但五官却依然英挺,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日理万机的皇上也吹来了。”太后虽是冲着长公主说的,但分明带着调侃意味。成武帝笑意盈盈:“母后这话说的,儿臣可没少来看您。”
“是了是了。”长公主连连点头,“皇兄虽然平日里忙,但孝心确实足,连我这个女儿自愧不如呢。”
“哪里,还是比不上妹妹你的。”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在太后左边坐下,刚好正对着下面的慕昉南。
成武帝看着一言不发的慕昉南:“阿南和止安也是好孩子,知道来陪陪你们皇外祖母。”
谢止安给成武帝行了礼,慕昉南倒是一动不动,但也不见动筷。
但是没人会追究他这大不敬的行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太后接了成武帝的话:“哪儿哟,是哀家叫了他俩入宫来的。要不然他俩,尤其是阿南,怎么会来看我这老婆子。”
“皇外祖母说笑了,外孙心中都记挂着您的。”谢止安说了两句圆场的话,语气温和乖顺,十分得太后欢心。
“那阿南呢?”成武帝见慕昉南一直不说话,不免有些心急地主动问他,慕昉南笑了笑:“外孙自然牵挂,皇外祖母。”
他断句断得有些突然,让成武帝都惊了一下。
建昭长公主见场面有些尴尬,立马出来挑起别的话题:“孩子们当然都是有心惦念着长辈的,真是越大越懂事了。眼看都到了合适的年纪,哦,我和母后刚刚就正在说这件事呢。”
“哦,说哪件事?”武成帝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看得慕昉南心里越发膈应,建昭长公主看向太后:“还是让母后来说吧。”
“阿南和止安都到该定亲的年纪了,哀家打算让长宁提前办场赏花会,就在后天。正好让各家年轻人都走动一下,认识认识。”太后见慕昉南似乎欲言又止,立刻补道,“阿南和止安也一起陪哀家去看看吧。”
一时之间下面的这对表兄弟都有些沉默,建昭看着谢止安愣在原地,轻咳了一声,后者立即谢道:“是,届时一定陪皇外祖母去。只是其实,外孙现在还不着急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我也和止安表哥想法相同,暂时不着急这些。”
慕昉南罕见地叫了他表哥,让谢止安也明白此刻他俩是同样的想法。
太后闻言皱眉:“你们这些娃娃呀,怎的都不乐意娶亲呢?”
成武帝调解道:“母后别急,他俩还小,对这些都不懂,不着急也正常。若是碰到了喜欢的小女娘,可就不会这样了。”
“是呢母后。”建昭认同地点头,眼神瞥了眼低头不语的儿子,“你们俩也是,可别把话说死了,说不定就在赏花会上遇到喜欢的女娘,得个新妇回来呢。”
这几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新妇的事情,慕昉南都有些恶寒了。
“新妇是我自己遇上还是被安排,这可说不定。”慕昉南自语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听到。
“阿南。”成武帝少见的对他板起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若不喜欢,谁敢替你安排。”
“真的吗?”
“自然,朕是天子,朕都不会逼你,谁敢逼你?”<
10.雪梅与寒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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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南有些许心虚,她实在是不想再碰上那尊古怪的大佛了。
“长宁公主府的花园规模和御花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用担心。”许贞怡看她眉头都皱起来,心里觉得好笑,“放心吧,你戴好帷帽赏花就好,相信阿姊,明日绝不会有事的。”
“不过,你要小心别碰上我们那位表姐。”许珍宁话音未落就自家阿姊就又抬起手要敲她,她立即躲到了许卿南身后,像只小猫似地蜷着,努嘴道:“我又没说错,表姐那么喜欢看美人,这要是被她逮中了,她非得掀开卿南阿姊的帷帽一探究竟不可。”
“啊?”许卿南忽然觉得,这表姐还挺有意思。
许贞怡解释道:“她说的是我们大舅舅的独女,现在国公府的大小姐,崔茜瑛,和我同岁。茜瑛是比较乐于…欣赏美人美景的。”
“嗯嗯嗯!”许珍宁悄声在她耳边补充:“与她订婚的郎君可就是号称天启第一美男的徐家子。”
果真是将爱美贯彻到底的女人。
许卿南静静地听许珍宁讲那些关于崔大小姐为看美男美女而做出的糗事,心里对这赏花会也有了别的观感。
说不定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毕竟有那么多同龄的贵族子弟同游,说不定还真能让她也找到一个……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入夜,许卿南正打算睡觉,有个黑色身影又从窗户蹦了进来。
“不是说了之后别走窗户了吗。”许卿南无奈,来人笑得坦荡:“职业习惯。”
许卿南没再讲这件事,只问他因何而来,是不是查出些什么来了。
“还未。时间有些久远,而且天家当年应该做了不少润色,真正知情的人并不多。但是已经有了方向,就是废太子的老师,老太傅郭祯允。”卫虞单手摩挲着下巴,“小人以为,只有从废太子查起才能知晓镇北侯府的境遇是为何。”
“面上来看,镇北侯府是因为支持废太子而衰落,女公子的父亲结党营私的事情,小人看过了,名单上都是些军中武将,可能被认为是要……”
卫虞没有说明,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如若真的想谋逆,即便是我叔父求破脑袋也保不下来他。他们这个说法,我一点都不信。”
许卿南不信,即便她自出生到现在也未见过她父亲一面,她也相信镇北侯府不会出这样的小人。而且这跟见不见面也无甚关系,因为这说法根本不足以自圆其说。
“卫叔,继续查吧。我不便去见郭太傅,你……”
“小人明白,女公子。”卫虞作揖表示自己做这些不在话下,刚要走又转回来:“对了女公子,明日花会,皇上可能会去。”
“…我知道了。”
长宁公主府外,无数辆精致华贵的马车一一停下,从上面走下来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名子千金。
长宁公主的花园的确华丽而盛大,整个园府花草种类达上百种,光是园中一隅都已经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好不炫目。
许卿南即便是隔着帷幔也能感受得到这儿的花草有多漂亮,崔叔母带着她们这些小辈一同到了醉花亭,太后正坐在里头和几位贵妇人说笑。
“臣妇携儿女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崔梓和在最前头说完,她们也跟着请安。
“都起来吧。”太后笑得慈善,看看身后的小辈,又对崔叔母说着:“梓和啊,你家这几个女娘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谢太后夸赞。”崔梓和话音刚落,许贞怡也带着妹妹福身谢过。
太后瞥见那戴着帷帽站在许青椆后面的少女,眼中闪过几分转瞬即逝的疑惑,“后面是镇北侯家的女娘吧?上到前面来,让哀家看看。”
许卿南硬着头皮上前:“臣女许卿南,拜见太后娘娘。”
“不必拘礼了。”太后唤她起身,握住她的手,“卿南啊,来赏花怎么戴着帷帽呢?”
老太后的手意外地有些发凉,许卿南恭敬地拿出早和叔母商讨好的说辞,就说来天启前因山贼侵扰受了惊吓,不敢面人。
“别怕,哀家不是什么坏人,哀家只是个老太太罢了。”这话逗得周围一些贵妇人都笑了,太后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似乎是非要她揭了帷帽。
“外孙见过皇外祖母!”
一道熟悉的男声横空插入,许卿南转过头,来人一身黛蓝色织金衣袍,身姿英挺好不眼熟。
“阿南来了!”
见太后已经转移了注意力,许卿南当即请辞,和迎面而来的慕昉南擦肩而过。
“你们拿了花,先自己去玩玩吧。”见太后这关算过了,崔叔母叮嘱长女带好弟弟妹妹们,自己则去和皇后叙起了旧。
许卿南似有似无地将目光看向那个正和太后交谈的背影。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许贞怡领着她们去拿花,醉花亭另一边里就摆着数十个大花瓶有上百支不同的花枝。长宁公主就在这儿修剪。
“给长宁公主请安。”
“哦 ,不必拘礼。”女人素净的脸上带着笑容,她的桃花眼温柔似水,即便是岁月摧残也夺不去她的美貌与雅丽。
她拿着修花的剪子叫她们自己挑喜欢的:“挑花吧,喜欢哪枝就拿哪枝。”
许贞怡她们姐弟仨自然还是会选菊花,贞怡性格温婉,选了一枝开得正好的黄菊花。珍宁选了粉菊,青椆挑了朵半开不开的青色菊花。
许卿南在数十个花瓶中看了又看,长宁握紧剪子:“怎么,没有喜欢的?”
“哦不是,我还在……”许卿南还没解释完,忽然看见了自己要找的花,“谢谢公主,我找到了。”
她将选中的花枝抽出来,那是一枝红色的雪梅。
长宁看见她选的花,顿时有些愣住了。
“你是?”
“回公主殿下,臣女是镇北侯的孙女,许卿南。”
长宁发现自己有些失仪,挤出笑容连连点头:“好,没事,你们去玩吧。”
从醉花亭后面出来,太后还在拉着慕昉南说些什么,正巧这时传闻中
11.此花与你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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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梓和陪着自家阿姊走了一圈,崔皇后心中那倒不完的苦水总算是有个人能倾诉一番了。
“妹妹,你那个侄女儿到底长个什么样子,你作为叔母不可能没见过吧?”
崔梓和不愿跟皇后提起这些,只是把话题扯到了太子身上。
“还能长什么样,就是女娘模样呗。对了,太子殿下的新妇,阿姊心中可有人选?”
崔皇后伸手捻了片花瓣:“还能选谁,四大家里已没有合适的人选,本宫让他自己去赏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女娘算了。”
“对了,说回你那个侄女儿,镇北侯一脉现在可是没有男丁了,那小娘子又不得继承爵位,这镇北侯的名头岂不是空着?”
“是这样没错。”
崔皇后仔细想想:“看来得跟皇上说说。”
“唉。”说着崔皇后又叹起气来,“这长宁公主,还真是得皇上宠爱。”
看看这一片花园就不知道该废了多少心思。
“阿姊慎言。”
“她并不是皇室血脉这件事,难道知道的人还少吗?”崔皇后见连亲妹妹都不替她说话,心里更加愤怒。她不甘地拧着手帕,“她明明地位,容貌,爱情…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是要抢本宫的东西!”
“崔梓萱!”崔梓和鲜少直呼长姐大名,“够了,你才是皇后,她只是慕王妃,做好你该做的,她就永远也动不了你的地位。想要帝王的真心就是痴心幻想,姐姐,不要再做梦了。”
崔梓和自幼时就发现自己这个阿姊最喜幻想,终日梦想着嫁给最尊贵的男人,还必须得一心只爱她。后来她确实做到了前者,但是她始终不明白,后者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崔梓和挽着皇后安抚她,慢慢地走向花园的另一边。
许卿南这边正漫无目的的乱走着,就在刚才,许青椆说和人有约于是偷偷溜了,而许珍宁则是被林丞相的小儿子拦下了。
回忆刚刚那一幕,许卿南心中还忍不住地发笑,林相的小儿子年纪和许珍宁应该是一样的,脸上还带着青涩,但个子却已抽条,也算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了。
少年脸涨得通红:“珍宁哦不,许…许小娘子…不,我,我能不能……那个…”
“可以。”
原本遇上林公子时一向怕生的许珍宁就已经害羞得用手攥紧了衣料,可等半天对方一直磕磕绊绊,他手都快把那枝桃花折断了,她还是忍不住先答应了。
林少爷笑得见牙不见眼,把自己手中的粉色桃花和许珍宁的粉菊做了交换。
见一对少男少女拿着粉色的花枝互相傻笑,看得许卿南都有些羞涩了。
为了让弟弟妹妹们更自在些,许卿南便先行离开,准备去别的地方玩逛。
她一路走到湖边,身旁突有一道高昂的念歌声,似乎是在背诵《诗经》里那篇著名的《关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人扯着大白嗓实在有些刺耳,他身旁的小少年也实在听不下去,不忍地捂住了耳朵:“皇兄,你别念了…”
那人不满:“本殿念得不好吗?”
六皇子彻底放弃和他这位太子大哥的艰难沟通了。只是刚转身就见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何人在那边?”
许卿南猜测此二人身份不俗,连忙福身应答:“回贵人的话,臣女是镇北侯的孙女,初来天启,见识寡陋,冲撞了两位贵人。”
“连当朝太子和六大王都不认得,看来你确实是从乡下来的。”太子皱眉,上下打量着她,“见了本殿为何不摘帷帽?”
“回太子殿下,臣女自受惊后心悸忧愁,不敢以面示人。”
许卿南感觉这个太子似乎不大好应付,果不其然,她刚说完太子便步步紧逼:“哦?本殿倒偏要看看。”
许卿南见这烦人的太子似乎真想要她揭面纱,当即灵机一动,跪拜在地:“请殿下三思,臣女其实是得了溃疹,脸上都染了腐溃,有的还成了脓包,您若是看了……”
“停!”太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她说起来了,“本殿不看了,你快走吧。”
“谢太子殿下。”
太子皱眉自语:“这都什么怪人啊……”
许卿南一步不停地离开这是非地,只是没细看直接拐进了个灌木筑起的小道。
她没走过这边,刚想转身离开,身后靴子落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少年音:“许娘子,又见面了。”
许卿南僵硬转身:“给世子殿下请安。”
“嗯,你很怕我吗?”这里的光线并不算暗,慕昉南也能看得清她的小动作。
许卿南思考了一下:“并不是,是臣女微名和殿下同尾字,害怕会冲撞了殿下,给殿下带来不好的运气。所以不敢面对殿下。”
“我从来不信这些避讳。”慕昉南挑眉,“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许卿南忽然发觉她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了名字:“臣女微名,许卿南。”
慕昉南绕着她走了一圈,发现她反而越来越镇静,不由地又提了个新问题:“你为何带着帷帽。”
“臣女……”
“不是那些理由,对吧。”慕昉南闻了闻自己手中的那朵寒地花:“你若真是受惊心悸,此刻是不会这么镇静的。我知道你也不是溃疾,你身上没有药膏的味道,手上也没有溃疹。”
许卿南下意识缩了下手,这下次她也没有别的理由了:“若臣女告诉殿下,这只是为了不露脸,殿下是定要臣女摘了帷帽吗?”
“女公子猜猜看?”
许卿南沉默片刻,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面前的帷幔。
算了,让他看了就看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请他不要说出去……可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等等。”慕昉南将目光移向远方,嘴角带笑,“我也没说我要看女公子的脸啊。”
“……”许卿南沉默片刻,心说那你扣我在这儿作甚?
慕昉南不自然地伸伸脖子:“女公子拿的什么花?”
“雪梅。”许卿南说得坦荡,她刚说完,慕昉南便点头:“嗯,不错。很有镇北侯府气格。”
她刚想松口气,一朵冰蓝璀璨的寒地花递到她面前,少年的面容看不真切,语气温和:“我看此花与你相配,女公子,可否和我交换?”
成武帝到的时候,赏花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太后在亭子里修习插花,嘴上嗔怪:“皇上今天来得早啊?”
“母后又笑儿臣了。儿臣是刚处理完国事。”成武帝说着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忽到给太后修花的
12.北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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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长宁公主正好借机离开去敲铃。
百花铃不止一个,每一片有花的区域都会系一个,彼此之间用丝线连接,而最中心的就设在醉花亭外。
当这个铃铛敲响,就代表赏花会即将结束。
“看来朕还真是不赶巧了,花会就要结束了。”
武成帝嘴上说着,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瞥向那个身姿清瘦单薄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几乎看不见岁月的痕迹,好似当年……
“皇上若是喜欢花会,等春天到了大可让长宁再办一场。”
太后的话打断了武成帝的回忆,他摇摇头:“算了,此事让锦惜劳神伤力,不宜多办。”
“陛下这份宠爱妹妹的心,臣妾同样为人长姊,心中也是感动得很呢。”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崔皇后刻意咬重音的“妹妹”二字是何居心。
皇帝听了心中自然五味杂陈,但是皇后这话任谁来听都没有不得体之处,反倒是在夸他爱护家人。
他也只能受着皇后这份“夸奖”,原本松开的手又牵住了崔皇后。
许卿南捧着手上的花往回走,想想她这短短一路真是曲折离奇,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让她碰上了,还附带了一对如胶似漆的璧人。
“卿南阿姊!”
原先已经碰头的许青椆和许珍宁看见她的身影,一路小跑一路喊地奔来,许卿南不由得露出笑容:“青椆!珍宁!”
许卿南看着两个人都带着可疑的红晕,忍不住问他们都去玩了些什么。
许青椆抢先回答:“我什么也没干,就是跑去射箭爬墙了,有点热。”
看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直视前方,许卿南暂且相信他。许珍宁罕见地在许卿南面前支支吾吾:“也…也没干什么……就是,就是聊了会儿……”
许青椆向来是个爱起哄的,看见他姐姐脸红的样子就忍不住调侃:“哦哟哟!没~干~什~么~聊天你脸红什么呀?”
许卿南用手指轻点许青椆的脑门:“你们这些男孩子呀,心就是大,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小姑娘!”
“就是就是!”许珍宁见有人撑腰了语气也硬起来:“他这种笨蛋呀,活该娶不到新妇!”
“好好好,是我不懂了。”许青椆举双手投降,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闲聊,终于走回醉花亭。
“那是……皇上吗?”
许卿南遥遥看见那个身着藤黄色锦袍的男人端坐在亭中,他身边即是太后和皇后,任谁也都能猜出来了。
许珍宁偷偷张望几眼,点点头:“是呢,皇上和姨母的感情真好啊!”
确实,看那皇帝还紧握着崔皇后的手,二人看着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恩爱夫妻。
“卿南阿姊可听说过‘满城霜语半城金’的典故?”见许卿南摇头,许珍宁悄声为她解释,“这个呀就是说当年皇上追求崔姨母的时候,为她在全城的街道上摆上了霜语花,后来姨母出嫁那天,皇上又派人在街上撒金银赏赐,听说那些金银珠宝足足能铺满半座城的街道。”
许珍宁说完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我不指望我的郎君为我如此一掷千金,只希望他能真心待我护我。”
许卿南看小姑娘的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林公子是这样的人吗?”
“啊?!他……”许珍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大片,她横竖回答不出来,刚好她姐姐来了:“卿南,你再问呀,这丫头就要羞死了。”
许贞怡也恰巧回到了醉花亭,身后还跟着那位卫家的公子。
两边互相问安,似乎是天生的姐弟情结,许青椆对这位准姐夫并无太多好感,卫子明只能用快撑不住的笑容应对小舅子的白眼。
她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赶上大多数人到场的时候,所以只能见到那些贵人马车停在府外。而如今要走时大家是都聚在了醉花亭前。但人一多起来,许卿南就格外引起他人的瞩目。
抛却她头顶帷帽不示真容不说,光她镇北侯家孤女被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叔父接到都城这件事,就很能引起京中贵妇人的议论。
更别提,她手上居然拿着一朵耀目的寒地花。
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许贞怡也有些疑惑,悄声问道:“卿南,你这寒地花是谁给的?”
许珍宁和许青椆两个心大的现在才发现他们卿南阿姊手上拿着的是象征皇家荣誉的寒地花。
两人在后面猜测着可疑人选,每支花只有一朵,而寒地花如此特殊自然是只有皇亲贵胄才能拿到。今日几位皇子都来了,还真有点难猜。
六大王年纪过小,三大王早早定了婚事,难不成是太子?
二人相视,皆是一惊。
许卿南沉思片刻,还是如实说了:“是慕小王爷给的。”
后面的一对姐弟听不见前面二人的低声对话,还在研究太子殿下到底是如何对他们卿南阿姊心动的。
许贞怡大吃一惊,面上却不能表露。她手不停地揪着那块手帕,心中疑惑:“慕小王爷居然会与人换花了……你们当时是怎么说的?”
许卿南如实说了她遇见慕小王爷的过程,临了离开的时候他硬要和自己交换一朵花,还与她说这无关男女之情,只是赞赏她这个人。
许卿南也不想要,可慕昉南却硬要她收了,不收她恐怕难走,为了哄这尊大佛开心,她便遂了他的意。
“这倒很符合世子殿下喜怒无常,随心所欲时常无理取闹的性格。”许贞怡想想,这世子殿下莫不是还真记恨着印云坊里许卿南让他难堪的事情,要在赏花会上让卿南也尝一回?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心。
众人都往前走,一齐给皇帝请安,起身之后皇帝忽然点到了许卿南。她怀里那朵花不止周围人看见,亭中的皇帝也瞧见了。
“镇北侯府的女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许卿南再福身:“回皇上,臣女卑名许卿南。”
“卿南啊,你从北境奔波辗转到天启城,这一路辛苦了!”
许卿南连忙说了几句不辛苦的客套话,武成帝终于问到了众人翘首以盼的问题:“卿南,朕看你怀中的…是寒地花?不知是哪位公子送的?”
几位贵妇人也猜测着:“难道是太子殿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子刚好到了,见许卿南怀里的花也是一脸震惊。
皇后握着儿子的手:“怎么,不是太子你送的寒地花?”
太子不可置信道:“绝无此种可能!母后,且不说儿臣根本没拿花,最重要的是,那镇北侯家的女娘她脸破相了,说是一脸脓包,儿臣怎么可能给她送花?”
太子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皇帝瞪他一眼才收了声。
“唉,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太后其实早已知道是谁给的花了,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她那个好外孙又不知在闹什么了,是故意针对这丫头?
还是……
“回皇上,此花是臣给的。”
慕昉南匆匆赶来,站到了许卿南身边。
武成帝原本听到慕昉南叫他心中是无比开心,可是仔细一想居然是这二人碰到了一起,心下大骇。
“很好,此花原就是为了纪念季氏皇族带领大盛从北迁到南边开疆扩土的丰功伟绩才做了家纹,卿南是北境长大的孩子,镇北侯也曾
13.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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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南苑,卫虞骑着一匹枣红马匆匆赶到,他来之前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告知老太傅,此时门口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了。
那人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脸笑容地把他迎进去。
一路绕过亭台水池,他终于感觉那个坐在石桌旁下棋的老者。
似乎是知道他来了,老者落下最后一子定了胜负,将与他对弈的人叫下去了。
老人也只送到这儿了,卫虞阔步向前,老者没有回眸,声音却有些悠闲的意味:
“故人此次…为何而来?”
慕王坐得并不端正,或许是因其武将出身,性情更加豪迈。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镇北侯家的丫头?”
建昭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淡淡:“皇帝动了杀心,但是我劝他留着那女娘或许还有用。”
慕王冷笑两声:“长公主居然如此仁慈吗?还要留她一命。”
“哼,只可惜上次有人帮她,我已经折了一个礼部侍郎了,她居然也毫发无伤。”长公主话音刚落,慕王便插话:“说不定是那张柯找的人太次了,我早就说过,不如派我的亲卫去。”
长公主打量他两眼,这人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慕王才不会好心地派他的人干脏活。
建昭不欲再说谈这些,只是将话头说回一开始:“无妨,接下来无需我们动手。皇帝说不定会直接把那女娘许给太子。”
慕王点点头:“确实像他,疯子的做法。”
“要再添一把火才行。”建昭笑着,“你家阿南不是还没有娶亲,为他求一个指婚如何?他今天可是把花给了那个丫头。”
“让他娶许家的女儿?这未免是引火上身吧。”
“你以为他会答应?皇帝会答应?”建昭感觉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只是要为那个姑娘的故事再添点色彩,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把寒地花给那个女娘?”
建昭摇摇头,笑容浅浅:“虽然他平时做事出格、放浪形骸,但是他聪明得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王心说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个“儿子”,不过想来也没什么了解的必要。
一颗拿来吸引狗皇帝注意力的棋子罢了。
“长公主,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或许那个丫头的确一无所知。”
“就算她原本一无所知,别人也不会让她,永远一无所知。”
“谁?”
建昭笑而不语,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朝中的那部分纯臣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等待一个合适的人和机会出现。
“或许你该顺便多派点人盯着老太傅。”建昭长公主下车前特意嘱咐了他一句,慕王再举杯:
“一定。”
谢止炀人虽然没去赏花会,但他一结束就收到了慕昉南参加并与女娘交换了花的消息,一时马不停蹄地赶到别院去蹲守。
慕昉南没有太多心思应对谢止炀的轰炸,只说自己的确疯魔了,随手就给了。
“随手给了?”谢止炀皱眉,“这么巧?”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慕昉南锁在了门外。
“诶?殿下!”谢止炀发觉这人心情不好,想想也是,似乎听说这花会皇上也去了,算了,还是自己去找些乐子吧。
谢止炀前脚刚走,后脚慕昉南摔门进房间突然铺开纸开始作画。似乎只有绘画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管家王有福是从小看着慕昉南长大的,可即便知道此刻他心情不好,还是敲门进了房间。
“有何事?”
王有福提着精致的食盒走近他的书案,脸上笑容和蔼:“世子殿下,长宁公主府上送糕点来了。”
虽然这对母子平日里关系不太好,但每隔一段时间长宁公主都会派人送一些点心来。世子虽然每次只是冷冰冰地叫他放在书案旁就好,但是王有福知道他几乎每一份都会吃完。
借着放食盒的功夫,王有福偷瞄了一眼那画作。是一个女子抱着一枝寒地花,脸上笑容娇俏。
“殿下画的真好。”王有福笑容憨厚,“是画的哪位美人?”
慕昉南抬眼看了一下挂在他对面的那幅雪娘子,没说话。王有福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关于今日赏花会的事,天启城里都传开了……”
王有福停住了,慕昉南手上画的动作确没停:“你想说什么?”
“老奴不是想说些什么,只是这件事,殿下有些冲动。”王有福摇头,“这下那位女公子不就成了靶子?”
他知道的,世子从前从不会针对哪个姑娘。
慕昉南顿笔,又沾了些墨继续:“正合我意。反正他们就想要这样不是吗?我这算是遂了大家意了。至于那个女娘……她是镇北侯的孙女,她父亲差点杀了我。我为何要可怜她?”
王有福深知不论在哪方面看,都很难要求他同情许卿南,可怜那位女公子……天启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既来了,就难免不变成众矢之的。
“我累了,你下去吧。”慕昉南挥挥手,叫人退下。
“是。”
良久后,慕昉南撑着头晕的劲儿画完了那幅画。他端详着,斟酌着,最后将画卷了起来。
慕昉南倚在躺椅上,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嚼着,思绪却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许卿南这边心情并不乐观,皇帝对她表现得十分仁厚,慈爱,甚至没有提到她带着帷帽这样不敬的行为。正是这样,才让她觉得奇怪。
太宽容了,与她了解到的,关于帝王的形象不太一样。
一路上许珍宁也难道没怎么说话,许青椆则是拧着月季花发呆,几人心中各有所想。
许贞怡静静道:“如今天子令出,世子赠花,卿南难免成为京中热议。或许或招致不善之人,不然……不然我让阿父为你谈一桩安定的婚事吧,这样或能好些。”
“不。”许卿南摇头,她并不觉得嫁人就能一劳永逸,只要她还是镇北侯家的女儿,只要她还留在天启,无论是陈年旧账,还是如今的虎视眈眈,一刻都不会停,反倒会连累了夫家。
回到别苑,桃夭匆匆迎上来:“女公子,卫大叔留了东西就走了。”
许卿南倒是猜
14.难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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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世子殿下还问……”
青袍小太监看着面色铁青的皇帝,吓得不敢再说。
“他还说什么?”
武成帝语气并不和善,小太监哆嗦着回答:“世子问陛下何时办婚宴,他已经告知了亲友……”
一阵剧烈的响动后,皇帝面前书案上的东西全部被扫落,男人怒不可遏地让他滚出去,小太监得令立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大太监也挪动着那略胖的身躯跪伏在地上,良久才等到皇帝的一句话。
“不可再留她了。”
慕王府别院里,慕昉南还在画画,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只有绘画能让他暂时脱离这些思绪。
王有福敲门进来送饭,见自家世子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没底。
“世子,您为何要答应这门婚事?明明……”
“明明其实他们都觉想要我答应。是吗?”慕昉南先王有福一步说了他想说的话。这件事他非常清楚,两方只是在为那许卿南造势,把她再往上推一步,推到足够让所有人审视她,足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他只是中途一环,因为他们自认为对他足够“了解”,觉得“慕昉南不会乐意娶亲”“不会应下这门婚事”。
许卿南下场会如何,他其实并不太在乎。他只觉得可笑,他始终像一只被封在罐子里的蛐蛐,好像每一步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他似乎在被两方戏耍。
慕昉南厌恶这种感觉。
所以,他已经用两年光景让全天启的人对他避而远之,接下来他要让所有人都无法再预测他的下一步。
这就是他全新棋局的第一步,迎娶一个绝不可能与他有良缘的人。
镇北侯的孙女,许卿南。
另一边的许府同样不得安宁,慕小王爷放出消息已经由父亲慕王呈了奏折上书求娶北玉郡主许卿南。他动作实在太快,许府早上收到的消息,不消两个时辰后,聘礼已经下到了许家。
这样的动作不仅惊吓到了许家,慕王听闻后也不敢相信,莫不是那女娘真的有独特之处,让那个小疯子爱上了她?
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二人感情来源的时候,他立即派人给建昭长公主去了一封信,这和当时建昭与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建昭震惊之余倒显得有些无所谓,反正横竖他们的目的超乎意料的达成了,如今许卿南的名字在天启里一时风头无两,她开解着慕王,若是慕昉南和那丫头真的成亲,最着急的人也不会是他们。
建昭这话倒是对的,宫里的那位,应该是最不想看见这件事成功的。
建昭和慕王最终达成共识,先按兵不动,看看皇帝作何反应。
崔叔母看着已经搬来的聘礼,心中有股莫名的忧愁。陛下诏令未到,慕王也不曾派过人来纳采、问名、纳吉,而是直接到了第四步纳征送聘礼。如此不合礼数,也确实是那慕小王爷的做派了。
可是这种人……又怎么做得了好夫婿呢?
下朝的许江宸一回家便看见了庭院里的满堂红妆,大吃一惊后从妻子口中得知了原委。
“此事,卿南知道了吗?”
慕王世子的人行事如此张扬,许卿南今日又并未出府,崔叔母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在叔父叔母在前厅交谈想办法的时候,此刻的许卿南也正盘算着如何才能让那慕昉南回心转意。
可要是真的赐了婚……
等等,许卿南猛地反应过来,若像之前分析的那般,皇帝对她有所不满意欲除掉她那这门婚事,他应该不会同意。
或者,她可以直接去面圣,说明自己配不上那慕昉南,说不定还让皇帝打消对自己的怀疑。
但她也只是心中想想,这其中牵扯过多,危险性又极高,不过若是卫虞还在就好办多了。
许卿南并不清楚卫虞去了哪里找那位老太傅,又为什么要去好几天,但她知道在这天启城里卫虞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相信的人。
想着,她忽然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只陶埙。
悠扬的埙声在苑中飘远,许卿南见没有反应,又想再多吹几遍,还没等她继续,窗边便传来有人跳进来的声音。
许卿南刚想说卫虞永远喜欢走窗户,回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了。
她立即警觉起来,直接抓起一旁的弓迅速搭了一支箭,对准那张年轻的脸。
“女公子不要害怕。”青年缓缓起身,“小人也是保护您的暗卫。”
“空口无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许卿南并没有放下弓箭,继续要求青年自证。青年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了一串古老的密语。
卫虞曾经偷偷地和她说过这句密语,他叮嘱她,如果遇到会讲这句话的人,一定都是他派来的。
许卿南终于放下弓箭,并询问他的名字。
“回女公子的话,小人李赋。”
“李赋……”许卿南点头,“你可知卫虞去哪里了?”
“老大原本去了京郊,如今可能在西语
域。”
许卿南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跑到西域去了,这跨度也太过离奇了。
“他去西域做什么?”
李赋不思假索,“小人不知。”
这青年看来是只担任保护她的工作,许卿南又忍不住从他这里套话:“话说是谁雇你来保护我?”
李赋一本正经:“老大。”
“我的意思就是,你老大又为什么让你保护我?”
李赋两眼炯炯有神看她:“因为有人雇了老大。”
“那是谁雇你老大?”
李赋继续摇头:“小人不知道。”
许卿南彻底放弃。
看来这小子单纯是个护卫,并没有别的信息。算了,有护卫已经不错了,至少胜算多一些。但问题来了,她该如何才能进宫面圣。
她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桃夭的叫声:“女公子,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请您进宫。”
许卿南深吸一口气,叫李赋待会儿装成侍卫和她一同进宫。
她要说的话,和太后说了应该也能起相同的效果吧。
慕昉南这边前脚刚差人把聘礼送完,后脚便被皇帝传诏入宫,刻不容缓。
他还在入宫的路上眼前却仿佛已经浮现出武成帝怒不可遏的模样。不过光要他吃瘪还不行,他还要再送皇帝一个惊喜。
等他进了勤政殿,武成帝还在批阅奏折,他极为罕见
15.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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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已经半截入土,一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太后娘娘,也被许卿南那一张美而不妖,媚而不俗的脸惊了一下。
“原来如此……”太后喃喃着,看向许卿南,“你做的对,戴上帷帽,确实安全得多。”
许卿南也是第一次正式地看见太后娘娘的脸,即便皱纹已经爬满但依然看得出她年轻时的气韵与美貌。
“北境如此苦寒凄清之地,居然生养出你这般如天仙般的女娘。也不怪你祖父那个家伙不曾将你带回天启了,你的美貌注定能让他人为你着迷。”
太后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太后看来与她祖父老镇北侯有一定交情,但许卿南不敢主动询问这些事。
她并不觉得太后是会帮她的人。
“太后召臣女入宫,也不止是为看臣女这张脸吧。”虽说许卿南从未觉得自己有多美,但是天启城的人好像个个都觉得她就是绝世美人。
“卿南长得这么好看,哀家就是特意召进宫看看也会开心呀。”太后自然地开了个玩笑,意味深长道:“阿南他,见过你的脸了?”
“回太后的话,世子未曾见过臣女真容。”
至少在许卿南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她和慕昉南交集不过寥寥数语,也不知道究竟他是什么心思忽然就要娶她。
“哀家还以为他是见过了……毕竟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呢?”太后发出尖碎“咯咯”的笑声,许卿南浑身都觉着不大舒服。
“你可喜欢阿南?”
太后终于问到了她想说的话题,许卿南连忙躬身:“回太后,世子殿下仪表堂堂,芝兰玉树之姿,实乃君子。但臣女心中并无对殿下的私情,还望太后娘娘替臣女向陛下进言,这桩婚事,属实是臣女不配。”
太后见她说了这么多,也就是想要这桩婚事取消。她原本叫她入宫是为了看看这女娘是如何吸引到她的好阿南的,如今看来,倒是比她想的有意思。
“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太后点头,对上许卿南感激的目光,“但是哀家没办法替你做主,阿南这孩子是个倔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哪怕是皇帝也无法让他回头。”
太后这话到没有说错,当初皇帝都许下过诺言,慕昉南的婚事谁都不能逼他,由他自己做主。太后那时候就已经预感不妙,如今皇帝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许卿南愣在原地,那慕小王爷真就这么厉害,谁都奈何不了他?
太后意有所指:“不过,今日皇上把阿南召进宫了,应当也是说这件事。不如,你直接去找他说清楚,让他不要一厢情愿。”
从皇帝的勤政殿出来,慕昉南感到一身轻松,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不过如今还要入朝为官,这工作似乎有些不易。
他刚走到直通宫门的路口,便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戴着白色的帷帽,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另一个衣着鲜艳无比,嗓门还大,定是能崔皇后的外甥女崔茜瑛了。
慕昉南见二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崔茜瑛大叫着“你还给我”,随后只看见那许卿南一把便将崔茜瑛推倒了。
她看着惊慌的崔茜瑛,语气轻蔑:“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敢议论我?你不配用这种好东西,只有我才配得上。”
崔茜瑛站起来,气愤地对她大喊,这动静也引来了侍卫,只是侍卫一来,许卿南便自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声音里都带着抽泣声:“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茜瑛姐姐要这么对我。”
“崔娘子……”侍卫看向崔茜瑛,毕竟他们一来看见的就是崔茜瑛在大骂这个女公子,很难不怀疑是这位崔大小姐又开始捉弄人了。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先动手的!她还抢了我的胭脂!那可是天启城最名贵的一款!”
侍卫闻言看向地上柔弱的女子,许卿南连连摇头:“我没有……”
侍卫一下陷入两难,见许卿南还在地上便想拉她起来,可他才刚伸手已经有人把她扶起来了。
“世子殿下!”侍卫纷纷行礼,许卿南也轻声道了谢。崔茜瑛见他来了立马叫他评理:“世子你刚刚从另一边过来,是不是也看见她推我了?”
崔茜瑛眼睛瞪得很大,许卿南有些紧张地看向慕昉南,少年嘴角带笑:“我只看见你把许娘子推倒了。”
崔茜瑛表情有些怪异,她似乎是想笑,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你!行,本大小姐不和她一般计较!”
说着,她便生气地甩了下火红色的裙摆,扭头就离开了。
许卿南心说崔茜瑛还是很敬业的,演得确实不错。她半路抓住进宫来看崔皇后是崔茜瑛,给她看了自己的脸,然后成功说服她和自己演这出戏。
话说许珍宁还真没说错,崔茜瑛对美人的兴趣几乎狂热的。而且她还认定慕昉南不配娶许卿南这样的美人
不过这些都是另说的了,现在的发展有些在状况外。
“又见面了,许娘子。”慕昉南话语中罕见地带笑。许卿南不明白慕昉南的一切举动,无论是刚刚帮她,还是求娶她……
“许娘子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慕昉南看她半晌不说话,他猜测着是为婚事而来的,“聘礼已经送到你叔父府上,赐婚的圣旨明天就会到,监天司和内务府已经在筹备了……”
“我不明白。”
许卿南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慕昉南,慕昉南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她:“女公子不明白什么?”
“殿下,为何要娶我?”许卿南终于可以把这句话问出口。
慕昉南摇摇头:“那又有什么不能娶你的理由吗?”
许卿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跪下行了大礼:“殿下刚刚也看到了,臣女德行有失,实在难以与世子相配,请世子收回成命!”
慕昉南闻言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德行有失,我品行不端,我与你这就叫天造地设。何来不配一说。”
没想到这世子骂起自己来也是挺认真的,许卿南绞尽脑汁:“但世子,臣女性情矫揉造作,满嘴谎言还…还爱吃醋,若真的成亲,世子今后也肯定会不喜的!何苦折磨自己呢?”
她为了让慕昉南放弃,也是豁出去了。
慕昉南毫不在意:“无妨,我受得住。”
说着他弯腰扶起这个看不见表情
16.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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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慕小王爷嘴上说着给她选择,实则步步紧逼,让她毫无应对之力。许卿南不用理清每一条利害关系都知道她应该选谁。
许卿南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一言不发,桃夭见她不想说话便也只得安静地陪她,顺便和李赋大眼瞪小眼。
刚刚女公子进康安宫的时候她就已经仔细盘问了这个新面孔是何来历。
桃夭自小在北境长大,平日里见过的人都很少更别提男子。她来了天启之后见到的同龄少年都是达官贵人之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李赋这样的少年人。
她很不放心,李赋这人能保护好女公子吗?她上下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饰,李赋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不准看吗?”
李赋真是十足见识了桃夭的性情霸道,只得提醒她:“你是姑娘家,一直盯着我看……你不害臊吗?”
“我又没做伤风败俗之事,为何要害臊?”桃夭不理解李赋那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好似她看了几眼就是要轻薄他一样。
桃夭不再看他:“你们这些人,怎么见着什么都能扯到男女之情上。”
李赋被呛得哑口无言,这反倒还显得他莫名其妙了。
两人互相瞧不上对方,嘴努得老高,不觉一旁的许卿南已经沉默了许久。
桃夭见她眉头紧蹙,试探着问她:“女公子,是太后为难您了吗?”
“没有。”许卿南摇头,桃夭又想了想:“那女公子和那小王爷的婚事可有说法了?”
“我正因此事忧愁。”
桃夭也跟着担心起来:“那小王爷性情乖张,听闻品性也不佳……女公子,这可怎么办啊?”
李赋插进来:“慕小王爷因在天启城里名声不是很好,各家女公子都恨不得避而远之,所以他对女子态度如何这个不太好说。但小王爷确确实实有些……一言难尽。”
许卿南凭自己感觉,慕昉南对待她的时候似乎没有那么冷厉,但那份温和也绝对不像是发自内心。
总而言之,慕昉南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的夫婿人选。
或许她该问问叔父的意见,自那日凤仙居得知张柯的存在后,她与叔父间便保持着微妙的疏离。这次的婚事问题说不定能顺便再刺探一番叔父的立场。
刚回到许府别苑,一道熟悉的红色的身影已等候多时,许贞怡和许珍宁正拉着她不知在说什么。
“啊呀茜瑛阿姊,你就先回去吧,一时半会儿等不到卿南阿姊回来了。”许珍宁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崔表姐居然不止怎的看见了许卿南的真容,非要来见她。
“是呀是呀。”许贞怡也附和着,“许是茜瑛阿姊看错了,卿南何时在外露过脸啊。”
崔茜瑛大叫:“不可能,我亲眼所见!她还叫我帮她演一出戏骗……”
“茜瑛阿姊!”许卿南走近听见崔茜瑛嘴里正要说那件事,连忙出声阻止。
“卿南美人你终于回来了!”崔茜瑛惊喜道,许家姐妹发觉她们二人可能已经认识了,也没办法再拦,只好松手由她们去了。
亭子里只剩她们两人,崔茜瑛气愤地回忆着当时慕昉南指责她的模样,虽说她俩本来就是演戏,但他一个目睹全程的居然不按剧情来走,崔茜瑛感到不爽。
她很难不怀疑慕昉南不是故意的。毕竟她与他自幼关系就不好。
“唉,你就不应该找我演这个,他本来就喜欢你,肯定会不信我的。”崔茜瑛叹着气,她本来还想问后面怎么样了,但不问也能猜到,慕昉南现在是铁了心要和许卿南定亲。
许卿南还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哪里能看出“慕昉南喜欢她”,崔茜瑛连忙解释:“此喜非彼喜,意思就是他欣赏你,觉得你很有意思。他这个人就是怪得很,不会主动和女娘接触的。我自幼在宫里和他一起长大,不过那是他年少时了……和现在不大一样。”
许卿南不解:“他少时如何?”
崔茜瑛想了想,在她的记忆里慕昉南自幼就聪明伶俐,非常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慕昉南的名字是皇帝亲赐的,“昉”字是取明亮之意。慕昉南那时也确实对得起这个字。
他少时虽然受宠但性格反倒十分文静谦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岁可吟诗十岁便能写骈文,加上那张完全继承他母亲美人胚子的脸,他几乎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小小年纪便被寄予厚望。
“只是不知怎么,十四岁之后他就性情大变,说话做事都乖戾冷漠,不仅搬出了慕王府,与太后和皇帝也时常不合。他呀,简直完全不把礼法放在眼里了。”崔茜瑛摇摇头,似乎是有些叹惜。
十四岁……
十四岁那年他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一个原本温良的翩翩君子变成一个人人避若蛇蝎的怪人。许卿南算了算,慕昉南大她一岁,那他十四岁时就是……许卿南的十三岁。
居然又是那一年,隆德三年。
这到底有何特殊,还是有人特意布局?
“美人你要小心了。”崔茜瑛叮嘱她,“慕昉南喜怒无常,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大在乎,冬日跳冰湖,跑到蛇园里玩毒蛇……这些都不过是一小部分。”
许卿南懂她的担忧,这慕王世子看着连自己的照顾不好,不知要怎么保护他的新妇。
但她也不需要慕昉南的庇护,她只担心嫁与他反倒横添灾祸。
恰巧这时桃夭来报,说是慕小王爷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就放在前厅,还给她留了口信。
许卿南和崔茜瑛一同去了前厅,临了她还不忘戴上帷帽。惹得崔茜瑛说不知何时她才能堂堂正正以真容示人。
慕王府别院的管家王有福正和崔叔母闲谈着婚事,见许卿南来了王有福露出一副笑脸:“老奴是慕王府别院管事的,贱名王有福,给郡主请安。”
许卿南自受封为北玉郡主后也没见过什么人,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叫她郡主,略微愣了一下便请王有福起身了。
“郡主,这是我们世子特地嘱咐我给您送来的。”王有福领着她看那些堆成小山的胭脂首饰,“这都是天启城里最时兴最奢侈的款式,世子听说您喜欢,就派人都
17.再入长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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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长公主连夜进了一趟皇宫,这并不稀奇,宫人皆知她常常来陪着太后,留宿在康安宫。可今夜,长公主的轿辇停在了勤政殿外。
武成帝心中郁结着一口气,没有留宿妃嫔宫中,吃完晚膳便继续回来批阅奏折了。
抬眼见自己的妹妹来了,皇帝也只是微微点头。
建昭多多少少听闻了些慕昉南今日入宫的事情,瞥眼瞧见摆着一边还未安排动笔的赐婚诏书,心下大概明了。
“皇兄,依臣妹所看,这门婚事未必不好。”
武成帝皱眉:“让许家女嫁与阿南,这怎么能是好姻缘!镇北侯走前一直在暗自调查先太子的事情,他的那个好儿子还曾劫走了阿南……他们就算搬离了天启,朝中依然有纯臣一党拥护他们。”
“可那许卿南也不过是一介孤女,纯臣不一定会向着这么个丫头。”建昭长公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她查便查,但皇兄可不要先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就先遂了阿南的愿吧,让他成亲说不定会好些。”
“说来也是,阿南不知怎的就被那女娘迷住了,先前同他说的,让他入朝为官的事情,他为此竟也同意了。”当时武成帝如何威逼利诱,慕昉南都坚决不沾朝政,如今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那不就是吗,给他门婚事也是牵住了他,让他稳重些不能再胡闹了。”建昭长公主意有所指,“若是皇兄对他现在的新妇不满意,日后找机会再换掉就是了。”
武成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点点头,提笔开始写赐婚诏书。
建昭见目的已经达成了,再与武成帝闲聊了几句婚事安排便离开了。
第二日早上,赐婚的诏书便已到了许府。
跟着一块来的,还有内务府的一大群人,是来补完慕小王爷弃掉的前三礼:纳采,问名,纳吉。
许卿南父母早逝,这些流程自然就由崔叔母来对接。不过圣上诏书已下,慕小王爷聘礼已送,就是前三礼中真出现什么小问题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不过慕昉南与许卿南的生辰八字倒是十分合宜,走完流程,内务府的大太监便回宫准备请监天司算算日子,等良辰吉日算出来了再送过来给许府过目。
“看来皇上是实打实地宠爱慕小王爷,他的婚事可是全权由皇家操办了。”
许珍宁望着已经离开的宫人,小声地同许卿南说着。
她与姐姐弟弟都从未想象过,她们这貌美如天上仙女的卿南阿姊会嫁给谁,反正不是慕小王爷那样的人。
虽说世子他长得也是英神俊朗,玉树临风,但一想到他那无礼无德的行径,她只能替卿南阿姊惋惜。
许卿南倒也不在乎这些了,与世子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想必他今后也不会怎么管自己的。
她现在唯一着急的就是卫虞迟迟未归,李赋也说自己不清楚其中缘故,但老大传回口信:“不日将归,莫愁莫忧。”
许卿南扶额,这不是废话吗。
她正打算再去练练射箭,近日她手法恢复得不错,也得益于卫虞送的这把好弓。
还没等许卿南射出今天的第一支箭,府中侍女便领着另一名面容成熟衣着不凡的侍女进了别苑:“奴婢拜见郡主殿下,长宁公主请您到府上一叙。”
坐上去长宁公主府的马车,许卿南心想这该来的还是会来,毕竟长宁公主是慕昉南的母亲,叫自己儿子未来新妇到府上见面,倒也很合理。
这是许卿南第二次来长宁公主的府邸,距离上次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不过那次赏花会并不是从正门入府的,而是直接从花园侧门进。
想到赏花会,许卿南不禁回忆起那日慕小王爷给她寒地花的那一幕。他们直接的孽缘,也是在这儿开始的吧。
许卿南自动忽略了前两次见面,在她心里那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郡主这边请。”
侍女领着她进了大门,长宁不愧是花草深度痴迷者,府里无处不见的都是花。
又从园林通廊里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最后在窄院的小厅里见到了长宁。
和往常一样,她正在修剪花枝准备插花,许卿南微微躬身行礼,长宁没看她但语气很热络:“没事,你快坐吧。我正在练习插花,就一边弄一边和你聊聊。”
“是,公主。”许卿南也听闻长宁公主是有一点走火入魔,但她并不讨厌长宁的这种状态。
她现在只想知道长宁公主叫她过来是想聊什么?爱情吧,她和慕昉南之间铁定是没有的。
其他的……好像一无所知。
“我听闻了阿南提亲的事情,你是叫许卿南对吧?”长宁一上来就直入主题,“真是投缘,你俩的尾字是相同的。”
“确实是,有缘。”
长宁看她言语有些虚,不禁笑了:“你和阿南应该不熟,看来是他一厢情愿。”
许卿南内心大惊,公主前半句说的没错,后半句就有些惊世骇俗了。慕小王爷一厢情愿?绝无这种可能。
“阿南这个孩子啊,心性其实很善良人也非常懂事,就是长大以后就不太服长辈的管教,和我们之间更是无话可说。”
长宁公主自顾自地说着,许卿南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份深深的哀伤,被儿子冷落的哀伤。
“你们成亲以后,要相互体谅。你会更辛苦些,要担待他那么一个冷淡的人。”长宁摇摇头,“也不知孩子怎么长大就变成这样了。”
许卿南闻言又想起崔茜瑛说的那些话,原来长宁公主自己也不知晓慕昉南十四岁时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长宁说着说着,目光慈和地看向许卿南:“你的父亲,和你的爷爷,都是顶好的人。”
“公主可认识我的父亲?”许卿南意识自己有些急促,缓下来找补,“我自出生后便未见过我的生父一眼,我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的父亲……”长宁似乎陷进了深深的回忆里,她看见那年冬日,在还处于鼎盛时期的镇北侯府里,粉衣少女折下一枝雪梅,笑着跳起了那支旋衣舞。
红梅粉面,少女一舞便足以动人心。
“瑾熙!”温润的少年音在身后响
18.得识美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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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慕昉南看谢止炀天天闲着没事干,心里盘算着得皇帝怎么着也得给这个锦衣侯亲儿子安排个官职才对。但想想谢止炀那个脑子,怕只能当一个庸官为祸四方,还是算了。
“唉,我知道,以后你成亲了,我这个兄弟也没什么出现的必要了。”谢止炀倚在窗边捂着脸,“我懂,我都懂。”
“你又不是唱戏的,少演。”慕昉南看完了手上的律法第一册,换了另一本刑法继续看,“快年底了,庄子那边怎么样?”
谢止炀别的不太钟情,但就是爱花钱爱赚钱这两大爱好。说来稀奇,自古爱财者莫不吝财,而这谢止炀倒是敢赚敢花。
一般人只知前者不知后者,但是慕昉南与他关系最好,自然是知道的。两个人还在京郊盘了几个庄子,在天启城城东开了个钱庄。主要出资的自然是慕昉南,但打理的工作都给了谢止炀。
谢止炀的母亲对他管教条例诸多,不怎么给他零花钱,他花天酒地的钱基本都是靠这些庄子的分红来的。
“有我在你还愁?今年的入账可比去年翻了一番。”谢止炀沾沾自喜,慕昉南看着他,话里有话:“那你一定很需要去把你的分红好好花一花。”
“诶,那咱们去凤仙居喝酒?”谢止炀倒是没心没肺。
慕昉南耸耸肩,拒绝了他:“我这还要为上任做准备,你自己去吧。”
“啧,真没想到阿南你也有从良的一天。”见慕昉南不反驳他,谢止炀更疑惑了,“殿下真就要娶那个脸都没见过的北玉郡主啊,太子不是说她一脸溃脓?”
慕昉南挑眉:“他的话你也信?”
“你又知道太子说的就是假的?”谢止炀想想就害怕,“万一她生着胡须,一双张飞横眉,还有一张血盆大嘴……”
慕昉南不欲与他多言,朝门外喊了一声:“老王,把谢二公子带出去。”
“诶,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谢止炀心累,心痛,心如刀割。
还没过门啊就这么护着了,他这发小怎的就爱上个脸都不敢露的女娘?
“二公子不然也去讨个新妇?”王有福看着郁闷的谢止炀,“二公子确实有点过分了,不该这么说女娘,不然是找不到新妇的。”
讨新妇?
谢止炀想了想,他该上哪才能找到合适的女娘呢,算了,还是和银子过日子好些。
慕昉南终于支走了谢止炀,挥挥手让守在窗外的暗卫进来。
“什么事?”
暗卫跪在一旁:“回世子,今日长宁公主邀了北玉郡主在公主府里会面。”
这倒在慕昉南的预料之外,他还没想过他那位连自己儿子都不太关注的母亲还会见儿子的新妇:“还有吗?”
“慕王府最近有大的人员变动,昨夜派了一队人马出了城,但是到了城郊清云庄附近就不见人了。”
清云庄……老太傅养老的地方。
“派人去查查有谁去过清云庄附近还有郭老太傅最近都见过谁。”暗卫领命下去了,慕昉南放下手中的书,把小厮叫了进来,“备马,去长宁公主府。”
长宁精心修剪这每一枝花,她美丽的容颜被娇艳的花朵映衬得多了几分生气:“无论是养花,还是插花,都是很需要耐心的事情。”
许卿南也被长宁劝着一块来插花,只是她或许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有些手忙脚乱,那花枝的刺还略微勾住了她帷帽的白纱。
“你戴着这帽子应该很不方便,不如摘下来吧。”长宁公主的声音轻柔,“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许卿南想着以后也得摘,她一直就盘算着摘帷帽这件事该从何时开始落实,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开始。
“公主不必如此,我也打算今后都不再戴着帷帽了。”说着,她终于将那帷帽摘下。
微风习习,吹过长宁府里的万千花蕊,它们像是为美人容颜一惊般抖动一番,随后徐徐展开。
长宁望着面前少女的那张脸也不禁发愣,不但是为她的美貌,更是因为她那双瑞凤眸,像极了她的父亲。
她像是想起了一些阴暗的旧事,连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公主?”
许卿南担心的问候就在耳边响起,而长宁的眼里却反复浮现那年冬日,天启城有史以来唯一的一场冬雪。
她看着孩子被许江桓抱走,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声音也沙哑着:“哥哥……”
许卿南看着眼前的长宁公主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不要!不要过来!”
她不知长宁公主是看见了什么,难不成自己的容貌有问题?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无异样。
她走上前:“公主,发生什么?”
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按住了长宁公主,并熟练地在她耳边低语着:“公主别害怕,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会伤害您的。”
侍女安抚着长宁的情绪,并叫人把许卿南带下去了。
“我家公主因早年心悸落了病根,时常产生些幻觉,让郡主您受惊了。”
许卿南摇头:“没事,我还好。只是公主这个症状持续了几年,竟也没有医治之法吗?”
“已经请太医来看过多次了,只是都说这是公主心里头压着的毛病,没办法根治。”侍女叹气,“只能开一些调养心脾的药剂,好在公主这几年养花弄草,心境倒是平和了不少。今日不知怎么的又复发了,许是提到了世子殿下吧。”
许卿南倒还想问问长宁公主与慕昉南之间的事,只是侍女已经先她开口送客了:“奴婢要回去照看公主,郡主早点回府休息吧。”
“好。”
许卿南也不好意思再问,得从后门出去到了马厩。李赋早就一直在这儿等着,许卿南进府没带侍女,桃夭那个丫头竟在马车上睡着了。
“不用叫她起来。”许卿南叫住李赋,悄步上了车,“我们回府吧。”
“是,郡主。”
李赋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成了个马车夫,但是也乐得其所。
只是马车刚驱出公主府没多远,这小巷前头便拦了一路人马。
“前面的兄弟,让让道。”李赋拉住缰绳,大声冲前面人喊着。
可是那些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他们逼近。
“不好,是刺客。”
许卿南一听心下一惊,这是哪家的刺客这么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马车还在公主府周围就敢行凶。
随后才想起来,对面看起来人不少,自己这边胜算无几。
李赋心中也着急,只能慢慢将马往后退,但是马车后退速度急慢,对面似乎有所察觉,正加速奔过来。
李赋蹦下马车,拔出长刀劈向第一个上前的刺客。半梦半醒的桃夭立马清醒过来,并从椅子底下掏出了一把弓和几支箭,正是许卿南来公主府前在许府用的那些。
“你何时把这东西带上来的?”
桃夭挠挠头:“嗯,您当时顺手给我,我就顺手带上来了。”
许卿南当时是让她拿去放好,但没想到这丫头竟歪打正着带到马车上来了。
此时也没时间计较那么多了,许卿南掀开帘子,张弓搭箭,瞄准了对方的人头。
但箭的数量有限,许卿南很快就用完了。而此时刺客竟从后面包抄过来,许卿南深吸一口气,桃夭还掩在马车里大叫:“救命救命。”
只可惜公主府似乎都在忙着公主刚刚的突发情况,并没有人在附近。
慕昉南赶到时,长宁公主府大门紧闭,院门口的小厮见他来了连忙敲门。
19.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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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许卿南接过捧花,对侍女点点头。她看向慕昉南:“世子殿下有话要说?”
慕昉南摇摇头:“没有了。”
他此刻思絮复杂,只能看着许卿南的马车即将离去。
在车夫即将扬鞭时,慕昉南做了一件他从没想过但又极其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停下。”慕昉南这一声让马车夫惊愕,坐在马车里的许卿南不解:“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经跨上马车,示意桃夭下车去,自己有话要说。
桃夭看看这面无表情的世子,又看看自家女公子,许卿南冲她点点头,桃夭只得下车了。
“世子……”
“你这脸,是你自己的?”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
许卿南只能微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女的脸是我父母给的,自小到大就是这张脸。”
慕昉南点头,那就不是有人故意变成雪娘子的模样。
“郡主和那幅画是什么关系?”这回他说话礼貌多了,许是想到他自己书房还挂着一幅,有些心虚。
许卿南如实告诉他,自己从未来过天启,画像也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见慕昉南问得差不多了,许卿南好言相劝:“男女有别,即便臣女与世子即将定亲,世子也不该在马车里多留了。”
“是吗?”眼前的少年露出玩味的笑容,“没人同你讲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讲倒是都讲过,但……她还真想听听慕昉南自己怎么评价自己,于是她摇摇头。
“呵。”慕昉南轻笑一声,“我这个人,无他,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所以在我这儿,那些礼教都不及我的心情重要。”
慕昉南越说越靠近她:“我在这天启城里,没人敢管我。无论我做什么,也都不会有事。”
许卿南心说那碰上慕昉南这个霸王算她倒霉。但如若利用得好,说不定……
“你这张脸,倒是生的很合我心意。”慕昉南看出她的愣神,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掌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这举动有些过分暧昧,许卿南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反正日后也要成婚,这点接触也不算什么。
慕昉南的脸离她极近,自从得知要和慕王世子结亲,叔母也有派过大丫鬟来教导她关于男女之事的东西,她想或许此刻慕昉南是要吻她。
少女缓缓闭上双眼,因为无处安放的紧张,她连睫毛都微微颤抖。
慕昉南乐得看她的紧张,他目光一寸寸下移,顺着她高挺漂亮的鼻梁看向她桃粉色的薄唇。
耳边传来慕昉南的一声轻笑,下巴上也没了手掌的禁锢,许卿南猛的睁开眼,慕昉南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惊讶地看向慕昉南,后者笑着看她:“你的衣袖上,有血迹。”
许卿南一惊,许是刚刚李赋他们打斗时溅到了。
“郡主刚刚在后面小巷耽搁了许久啊。”慕昉南淡淡的说着,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有人拦你,对吧。”
“世子多虑了,这是……”许卿南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慕昉南心下了然:“无妨,解决了就行,郡主的安全最重要,我只是问问。”
“那就…多谢世子关心。”
慕昉南点点头,起身准备下车。
许卿南见他如此干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郡主慢走,下次再见,应当就是定亲宴了。”
他冲着驶去的马车笑笑,转身面无表情地翻身上马,进了刚刚那条小巷。
巷子里空无一物,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味。看来负责清理的人速度奇快,非常专业。他下马,看了一眼地上的砖缝。
即便清理得非常干净,这些细小处也极易留下证据。
砖缝里的沙粒上,染着微微的红色。
真是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料到的是,许卿南一介孤女身边看来也有一波势力在帮她。
归程的马车上,桃夭抱着花碎碎念:“小姐,方才可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你说的是刺客,还是世子。”
对于许卿南来说,世子比刺客还吓人些。
桃夭不思假索:“那肯定是刺客啊,世子又不会害我们的命。”
“不过嘛,那慕小王爷真是奇怪,他上马车和您说什么了?”
许卿南又回忆起自己那自作多情的闭眼,恨不得跳进地缝里。
“算了,不提这些,都不重要了。”
桃夭看着脸红红的自家女公子,只能噤声了。
别苑里,卫虞等候多时。
“回来啦女公子?哦不,现在该叫你郡主了。”卫虞把桌上的葡萄吃了个精光,许卿南便让桃夭去后厨再拿些水果来。
“叫什么都可以。”许卿南幽怨地瞥他一眼:“我以为您老人家不回来了。”
卫虞笑哈哈地打哈哈:“诶呀,小人是去西域办事情,这不刚好,又给您调了两个能带在身边的侍卫回来。”
许卿南回头一看,两人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白眉小哥吹了一下他那缕总是垂下来的头发,一副吊儿郎当样:“郡主安,小人荆白。”
高马尾少女倒是正式地行了礼:“给郡主殿下请安,小人名檀筝。”
“好,好。”许卿南转回去看着卫虞,“侍卫有了,很好。那你该告诉我,你去郭太傅那里到底查到了什么?”
时间拨回赏花会那日,京郊清云庄里,卫虞径直走向了背对他的郭祯允。
“多年不见,老太傅身体是否还康健?”
郭祯允摸一把自己的白胡子:“老朽好得很呐,倒是你,怎么这些年都没了动静?”
卫虞自来熟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几年都在西域那边,很少回来了。”
“哼,怎么,西域生意不好做了?”郭太傅看着他,“这茶凉了,我叫人送新的来。”
卫虞又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无妨,我已经不再挑剔这些了。”
但新茶送上时,卫虞手法熟练地为自己和郭太傅都倒了一杯。
郭太傅笑而不语。
卫虞那些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改不掉的。
“你来所为何事,我知道。”郭祯允叹了一口气,这一天终归是要来了。
“之鹤,你何苦一直纠结此事。我已辞官,朝中纯臣一党也未必想帮你们查清这些,过去太久了,人心是会变的。”
卫虞望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当年,我跪过多少人,无人愿意帮我,我如今韬光养晦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势力,我已经有能力查清了。”
郭祯允望着他:“那镇北侯的那个孙女呢?她想查吗?”
“自然想。她不仅会查,还会是我们的一把钥匙。她若要
20.虞之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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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回郡主,大公子回府了,夫人请您到前厅一同见见。”
许卿南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卫虞耸肩:“那小人先行告退,晚些再和您细说吧。”
许卿南点点头,等几人都从窗户跳出去了方才打开门和桃夭一起去了前厅。
前厅里热闹得很,许珍宁和许青椆围着一个青年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兄你要相信我们!”许珍宁拉着自家大哥,“卿南阿姊真的是绝世美人!”
许青椆点点头:“倾国倾城!”
许轻皓狐疑地左看右看自己这对古灵精怪的弟妹,只得连声答应:“好好好,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许贞怡还在翻看阿兄给她从江南带回来的那几匹绢布。听闻那里丝织天下无双,这花纹也极其繁复精美,有两匹适合搭着做个褙子……
一抬眼,恰巧见许卿南来了:“卿南你来了!快过来,我阿兄也给你带了礼物。”
原本背对着人的许轻皓转身看向来人,不禁呆住:“这是……雪娘子成真人了?”
他的喃喃自语引得许珍宁笑了起来:“阿兄,雪娘子就是依着卿南阿姊画的!你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许轻皓点点头,有些羞涩地向自己的表妹问好,并且拿出了从鹿城那边带回来的礼物。
“我回来之前母亲就来信说过表妹现在就在我们府上住着,就想着给表妹挑个别致的礼物,但不知道表妹你会不会喜欢。”
“表兄送我的礼物,我都会喜欢的。”许卿南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根玉簪。它同体用白玉做成,自然的线条好似浑然天成,顶端装饰着几朵用红玉雕刻整体、以金线做花蕊的雪梅。
“这玉簪清雅脱俗,我很喜欢,多谢表兄。”
许轻皓摆手:“一家人不说谢,况且,我占了这位置……本就该给你更多。”
许卿南望着青年略微低垂的眼皮,也忽然想起表兄这次回来不仅是因为她的定亲礼,更是因为当日皇帝颁的诏令,要由礼部尚书长子继承镇北侯爵位。
许卿南看出许轻皓想说的话,她摇摇头,不需要抱歉,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是夜,许卿南点起三柱清香,朝着北方拜了又拜,希望能告慰远在北境的家人们。
卫虞与她说了下一步的打算,他正全力寻找她父亲当年逃亡的旧部。
“昨日慕王爷派人去了郭太傅的庄子,不过太傅已经被我们的人提前转移走了,所以他的人并没有得手。”
“看来这件事还真的跟慕王他们脱不了干系。”许卿南刚想说自己同慕昉南还有婚约在身,“那他撮合我与慕昉南是为什么?”
“慕小王爷也有派人去那个庄子。”卫虞摇摇头,“这对父子关系恶劣啊。”
许卿南若有所思,慕昉南若是真的与自己的父亲交恶,那说不定能与他联手。但,他们之间似乎并无信任可言,他们只有一份名义上的婚约。
许卿南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场婚姻也是他们这些人博弈的一环。
“郡主别伤心,至少当了世子妃你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上流的朝臣与贵妇,政治联姻罢了,都是为了利益。”
卫虞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许卿南不会喝酒,只是抿了一口茶:“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我又怎么会因此难过。”
她望向身旁的男人,“卫叔,你与老太傅是否相识?”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疑惑,老太傅怎么会一下子对你敞开心扉,你不怕他或许是在骗你?”
卫虞摇头:“不会。小人同他说了,查清这些先太子就能翻案,他是先太子的恩师,这个条件就足够了。”
男人笑着,脸颊上那道疤似乎更加明显:“小人相信太傅说的话,就像太傅相信小人能为先太子翻案一样,就像……就像郡主相信小人一样。”
许卿南心头一震,她现在不知道卫虞到底是从何处来,是谁人派来,她知道卫虞一定有多重身份,或许卫虞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但她还是会相信卫虞……吗?
“好。”许卿南点头,她如今无枝可依,只能抓着浮萍走一步看一步。
三日后,定亲宴即将如期进行。
依传统而言,订婚的宴席是由女方家来办,许卿南无父无母,崔叔母便包揽了这些,这三日里也是她和内务府一同忙上忙下地打点着宴席相关的东西。
许卿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崔叔母告诉她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她还让贞怡珍宁常常伴她左右陪她说话,就是怕她闲着也想来帮忙。
定亲宴设在了巳时开始,于是一大早府里就忙开了。
许卿南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打扮好自己。
崔叔母早就派人给她赶制了一身红色的常服,定亲宴并不需要穿得太隆重,得体就好。但这套衣服还是很下功夫的,不仅是名贵的织云锦所做,上面还绣满了精致的暗纹。
许卿南刚换上,崔叔母便来敲门,问她是否梳妆。
“只是刚换了衣裳。”许卿南打开门,崔叔母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卿南生的白净漂亮,这红色愈发衬你。”
“是叔母眼光好,挑得如此好看的裙子给我。”
崔梓和看着面前的少女,不觉有些眼眶湿润,忽然问道:“叔母来给你梳头可好?”
许卿南坐在梳妆台前,崔叔母站在她身后轻轻拂过她的长发。
“其实这些事情,该是新娘子的母亲来做,但是……”崔叔母摇摇头,“你母亲在天之灵看见了,应该也会开心的。她的女儿,就像她一样美。”
崔梓和望着镜中人清冷的面庞,好似幻视多年前那个少女。
“叔母同我母亲相熟吗?”许卿南很少听旁人提及她的母亲,她也从未听说过她有母族的亲属。
她甚至,只知道她的母亲的叫“之鸢”。祖父说那就是她母亲的名字。她对母亲也几乎没有记忆,因为在生下她不久之后,母亲便过世了。
她十二岁时问过阿嬷,阿嬷跟她说,她母亲是悲伤过度,在临产前还几度自杀,身体也一直不好。在生产
21.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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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从长宁府回来后,暗卫给慕昉南带回消息,清云庄早已人走茶凉,空无一人,郭太傅如今不知所踪。应该有一队人马赶在慕王的刺客之前去过那里,但是踪迹隐藏得很好,暂时追查不到。
慕昉南正思考着谁会派刺客在长宁府附近暗杀许卿南,京中似乎暂时没有人有动机做这件事。
可惜,许卿南的人收拾得太快,他手上也没有线索。
慕昉南手指轻敲桌案,做的都不留痕迹……哼,看来就是许卿南的人在查这件事情了。
“派人去查查今天皇帝和慕王有没有调动过人,再看看今天下午有哪些人去过长宁公主府后面的巷子。”
“是。”
暗卫刚要走,慕昉南叫停他:“等等,再派人去盯着点长公主,还有……北玉郡主那边。”
暗卫有些疑惑,盯长公主情有可原,怎么还盯未来世子妃呢?
但也只是默默领命。
慕昉南从椅子上起来,悠悠踱步到那幅画像前。
“雪娘子……许卿南,居然是同一个人。”
慕昉南皱眉,将画像撤了下来。
临近定亲宴,王有福总在慕昉南耳边念叨着各种礼仪问题。
“世子呀,您过去的事迹咱们就先不提了,您如今有了新妇,就万万不能再这么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行吗?”
慕昉南充耳不闻,王有福苦口婆心,前者眼皮垂着反倒有些冷漠:“我死不死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和有没有新妇无甚关系。”
王有福看实在劝不动,只能换个方向:“那世子,等北玉郡主嫁进来了,您呀尽量别吓着人家,对人家温柔些,这总行了吧!”
慕昉南看着老王忧虑的神情,心里发笑,面上却是十分冷酷:“温柔?等她嫁进来,她便睡到东院的偏房去,没有我的指示,不许给她炭火,只许给她吃剩饭。她若是敢哭哭啼啼,再赶到柴房去。她最好学乖些,不然,我还会动手。”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似乎真的要发怒,老王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天呐,郡主这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这辈子要嫁给这个活阎王。
“世子,说笑不是这么说笑的。”王有福额头一阵冷汗,“让人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呵,最好全天启都知道。”慕昉南笑意不达眼底,“我就是这么个烂人。”
他这些话自然是故意说的,他瞥了一眼窗外,只是讽刺般的笑了一下。
当然,不久之后他这些话便会传遍整个天启,包括传到事件的另一个主角耳朵里。
而且另一位主角还会热心地帮他“实践”,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定亲宴前一晚,谢止炀带来了他寻找许久的所谓“雪娘子”真迹,可还未展开那画卷就被慕昉南制止了。
“不用了,我不想要了。”
“啊?”谢止炀不知所措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气愤道:“不要你不早说?前两天问你你又说还要,现在我找来了你又不要,是不是耍我啊慕昉南!”
这事儿说实在的确实是慕昉南做的不太合适,他无奈:“今年庄子的收成七分都归你。”
谢止炀态度立马翻了个个儿,一脸笑容满面春风,“好嘞!”
“话说殿下怎么突然不想要了?不喜欢雪娘子了?”
慕昉南没回答谢止炀的问题,反问了他一个:“谢二,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有些感兴趣的女娘是你不应该动情的人,你会怎么做?”
谢止炀拧着眉:“你爱上许卿南了?”
“……我没说爱上。”
谢止炀了然:“那就是爱上她了。”
慕昉南面色不善,接着谢止炀还不要命地又补了一段:“哎不是…殿下你没事吧,你们俩都要成亲了,你问我这个问题?许尚书当年都敢娶崔家女呢,你难道是比他还守礼有矩?”
谢止炀话是戳他心窝子,但说的倒是没错。他做事,又不计较后果如何。
没想到慕昉南会直接到她房门口来等,许卿南有些疑惑。崔叔母则是借口说要去前厅迎一下来客,让他们两个先聊一会儿。
“你们年轻人先说说话,等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再过去也行。”
“多谢夫人。”
崔梓和听他一声谢,浑身寒毛都得起一下,只得连连说着不用便走了。
桃夭也很识相地拉着李赋去了后厨,这儿似乎只剩他们二人了。
慕昉南今日也是一套红色的锦袍,只不过他的颜色要深些,也没有太多花纹,反倒显得他今日更加端重沉稳。
南盛青少年男子多不束发冠,慕昉南平常也不例外,但今日他倒是半束个金玉小冠,彰显正式。
“女公子怎么哭了?”许久没有再听别人这么叫她,许卿南愣了一下,少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那一双手用熟悉的动作掌住了她的脸,慕昉南笑得跟以为都不太一样,带着些许玩味和调笑:“是因为不想嫁我?”
“不…不是。”因他那只手,许卿南说话有些支吾,但还是立马否认了。
“臣女只是……想起了家里人。”刚说完,许卿南才记起自己家里人似乎与面前的人有些许过节,不知是否会让他生气。
果不其然,慕昉南皱起眉头。
“以后在我面前,不需要用这些虚称,也不用叫我世子。”慕昉南略微松开了手,“做你自己就好。”
没生气?
许卿南应了声“好”,便没了下文。
“世子…啊,你,那个我们要不要去前厅?”许卿南试探性地一问,没想到这活祖宗又不开心了。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是吗?”
许卿南在心里发誓,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的话语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单纯觉得作为定亲宴的主角,他俩不应该不出门迎接客人。
但是许卿南又忘了,她的这位郎君,是天启城头号不把礼法礼貌放眼里的人。
许卿南干脆闭嘴,和慕昉南大眼瞪小眼。
慕昉南一双桃花眼倒是一点也不温柔,反倒有些凌厉。许卿南人的气质是清清冷冷的,但那双瑞凤眼却格外多情的模样。
“不然……”
慕昉南忽然逼近,许卿南愣了一下,随后非常自然地将手搭上了他的腰间。
少年垂眸看了看她的手,忍不住笑了。
这是许卿南第一次看见慕昉南真正意义上的笑,可是她还没欣赏多久,那含笑的嘴唇轻轻与她相贴。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许卿南的脑
22.我的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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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茜瑛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并起两根手指狠狠指向面无表情的慕昉南:“就是你要让我的美人睡柴房?!”
“你的?”慕昉南皱眉,上下打量了崔茜瑛一番,“她是我的新妇。”
崔茜瑛怒目圆睁:“没人说不是,别说这个了,你先说她们传的是不是真的?”
她平生最见不得美人落难,也最厌恶不懂珍惜的人,本来知道许卿南这等美人要配慕昉南这个晦气家伙她就够气愤的了,没想到这小子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实在恶劣至极!
慕昉南自然知道崔茜瑛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在天启城声名狼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打算正面回答,他假装整理衣袖:“哦,是不是真的和你什么关系?”
“你疯啦?”崔茜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忍心那么对卿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慕昉南绕开她,“你不是快要成亲了?少管别人的家事吧。”
“你!”最终也没得到说法的崔茜瑛原本还想再骂一会儿,奈何她的郎君徐家子眼神接收到世子的警告,一把拦住她,“好了茜瑛,你放心,我敢肯定,世子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你又知道?”崔茜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徐家子抓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家有美妻,宠爱还来不及,怎么敢冷待半分?”
他眉眼精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似含着一汪秋水,情深意眷地看着崔茜瑛。
崔茜瑛脸瞬间红了,娇俏地拍了下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崔徐二人在京中是一对出了名的浓情蜜意恩爱鸳鸯,旁人看着简直酸倒了牙。尤其是那些当年曾经爱慕过徐家子的世家小姐们,心里更是幽怨极了。
许卿南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整场宴席最“可怜”的人,关键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许珍宁,还没开口,许珍宁就要叹气。
许卿南打断她:“等等,珍宁你直接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许珍宁便把她听来的那些从慕王府别院里传出的流言都告诉了她:“总而言之,那位慕小王爷说了等你嫁过去就没好日子过!”
“……好吧。”可许卿南回忆着刚刚慕昉南的态度,似乎也不像讨厌她呢……
“卿南阿姊,不会是那慕小王爷对上次印云坊那件事耿耿于怀到现在,故意要整你吧?”许珍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定是慕昉南觉得自己那是在新妇失了面子,所以要折磨她!
许卿南知道如今这事态也是她能控制的,只能拦住许珍宁:“好了,没事的,应该只是谣言。”
许卿南沉思良久,她只是在想谁会在慕昉南即将成婚之前放出这种对他如此不利的言论?难道是那位与他关系不大好的慕王?
卫虞说过他们父子离心许久,许卿南早看出来这门婚事原就是慕王故意求的,为的就是既恶心一把自己儿子,又顺便让原本想把她许给太子的皇帝不痛快。
当然,最重要的目的和皇帝的一致,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但这婚事一成,剑走偏招的慕昉南反倒更被关注。加上如今沸沸扬扬的流言,怕是没一段时日难以消退。
原本许卿南是可以安然地靠着慕昉南这个靶子,但是她这张在天启曾经轰动一时的脸,让她不被关注到简直不可能。
那日在长宁公主府的人都听见了太子说许家娘子是个满脸溃脓的,没想到许卿南真容根本不是这样。
她们也不知道是太子乱说的,还是当时许卿南骗了太子。
正议论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叫着:“太子殿下到!”
众人纷纷请安,太子满面春风,那许卿南今日肯定不会戴帷帽,虽然他一想到要看见一张丑脸就忍不住恶寒,但这种绝佳的取笑慕昉南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都起来吧,本殿今日是专程来祝贺新人的,新人在……”太子话未说完,目光却完全被正徐徐走来的红衣女娘吸引了。
这是谁家的女公子,竟然长得与那雪娘子一般无二。
太子素爱寻花问柳,可无论他见过多少美人,都比不上眼前这位。
“臣在这儿。”慕昉南笑意里夹带着冷厉,“多谢太子赏光。”
太子看他笑容心里有些发毛,嘴上却依旧讽刺道:“呵,你的新妇呢?怎么,不敢见人?”
周围几人听见他的话,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本殿知道,丑女配你这样的怪人,果真是天造地设。”太子说完,身旁的小厮还配合着夹嗓子笑了几声。
慕昉南被这蠢货气笑了:“季成言,你这舌头要是不想要了,可以再多说几句。”
慕昉南比太子还要高出半截,太子有些心虚,只能吼道:“这就是你对本朝太子的态度吗?”
慕昉南刚想说季成言本就没有半分太子该有的模样,只是还没开口,左臂忽然被挽住。
“多谢太子殿下祝贺。”许卿南笑得很浅,显得她面容冷淡,但当她看向慕昉南时又笑得甜蜜非常,“臣女也觉得与世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慕昉南看她眼神,心中了然,也露出一副幸福的笑容:“是,太子说的对。”
太子两只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他不可置信地指向面前的少女:“你是许卿南?”
“回太子殿下,臣女就是许卿南。”许卿南微微福身,太子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他居然错过了这等美人……太子后悔万分,如若他那晚没有胡闹,而是立马接受了父皇的赐婚,那今日抱得美人归的不就是他了吗?那还能让慕昉南捡了漏……
等等,要是他早知道许卿南长这样,他怎么会拒绝!都是这个女人满嘴谎言的过错!
太子心里好受多了,指着许卿南,“你!你居然敢欺骗本殿?”
许卿南表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眼睛望着脚下:“臣女不敢!”
“你当日明明和本殿说你是满脸脓包,可你现在完全不是那样!你还敢说不是在骗本殿?”太子越说越气,心想这女人是不是瞧不起他,所以才不和他说实话!
许卿南柔声解释着:“太子殿下误会了 ,臣女当时的确是脸上生了些脓包。只是后来买了位名医的药膏,于是才治好了脸。”
“治好了为何不告诉本殿!”太子下意识脱口而出指责的话。季成言是被所有人惯着宠着长大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便只会把责任尽数推到别人的身上。
许卿南内心默默为南盛的国运感到悲哀,这样的太子,不知该如何撑起国家。
要是这么看的话,慕昉南确实好一点。正想着,慕昉南扯扯她的衣袖,一脸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许卿南叹气,她为何要将两个各有各怪的人拿来比较?
太子在别人的定亲宴上如此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