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炮灰读心后,造反了!》 第1章 灭门前夜 赤云国,京都赵府。 “赶紧烧,快快快。” 赵夫人怀中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催促自己的长子赵时寅,把从书房秘阁内搜出来的书信,也不管是什么,统统烧掉。 赵时寅不明所以,“娘,到底发生什么了,爹知道会不会生气啊。” 赵夫人面露悲色,“那也要你爹能回来,赶紧烧。” 次子赵时戌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对赵夫人道:“娘,我已经都埋好了,三千两银票,还有二百两金子。”边回话,边搭手帮赵时寅烧文书。 赵夫人点点头,然后看自己怀中刚出生的小女儿,又瘦又小,十分惹人怜爱,“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希望咱们能逃过此劫。” 【肯定可以。】明曦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胎脂,眼神格外坚定。 她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投胎来的赵家。 一个马上就要被满门抄斩的炮灰家族。 她转生的这个世界,是她上一世曾经看过的一部长篇小说,字数太多,也记不得太细节的内容,大概剧情女主角是个现穿古的万人迷海王,凭着现代的知识,和万人迷的金手指,做女官、当皇后,生下储君,威风一世。 而她投胎的这个身份,在开头就炮灰了,根本就没有活下。 当然,她既然知道剧情,就绝不能再给炮灰了。 她要活着,好好活着! 一个时辰前,她用读心术把赵氏一族马上要被抄家灭族的消息和赵容氏说了。 至于读心术,是她转生前,在轮回池排队投胎时的一个际遇。 当时一个拿着转盘的疯狂小丑,吆喝着只要十个功德点,就能转一次转盘,里面包罗万象,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大奖。 她是为救落水的三胞胎孕妇而死,等于一命换了四条命,所以得到的功德有点儿高,足有一百二十点,还有其他零零琐碎做义工攒下的功德点,总共是一百六十九点。 瞧着还要排好久的队,于是便花了二十个功德点。 第一次就抽中了这个,读心术。 第二次是一个神秘奖,说要转生后才能开启。现在她已经转生,也没有看到那个神秘奖,估计是个空包。算是被坑了十个点。 ‘咣咣咣——’大门被敲响。 明曦的小手抓紧摸她小脸儿的赵容氏,【来了!】 赵容氏的手一抖,忙看向自己的大儿赵时寅。 见他已经把所有的文书都烧干净了,稍稍稳住神。 明曦安抚道:【娘亲别怕,没有物证,就算爹在牢中认罪,也不能定罪。】 来人是刑部侍郎王志,领朝廷禁军奉旨搜查赵府。 赵容氏抱着明曦,强自镇定,带着两个儿子,看着那些禁军几乎要把整个赵府翻个底朝天。 最后自然什么也没有翻到。 王志眼尖的发现,书房外有烧过什么纸屑的痕迹,“赵夫人,不知这里烧了什么?” “小儿顽皮,要弄什么孔明灯。结果孔明灯没有放飞,还差点儿引起火灾。让王大人见笑了。”赵容氏抱着明曦的手在暗暗颤抖,但面上不疾不徐,十分淡定。 王志明白了,他就算把赵府再搜查上几百遍,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赵夫人好生机敏,告辞。” 天亮,一具尸体抬进了赵府。 随之而来的,还有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户部尚书赵胤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不敬社稷,深负君恩,并畏罪自尽于刑牢……赐赵氏满门削贵入贱,流放至三千里外五毒城,为期二十年。三日后执行,钦此。” 赵容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赵时寅忙扶住了她,还有怀中抱着的小妹妹明曦。 “赵大人死前,留下一封遗书。”传旨太监连公公把信递给了赵时寅,“万望保重。” “多谢公公。”赵时寅接过信,才十三岁的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神色镇定。 连公公看着他,点点头。往日赵胤也和他多少有点儿情面,便屏退了左右。 “赵公子,昨夜没有查出什么来,实属幸事。否则,可就不止是被贬了。” 赵时寅瞬间脸色纸白,定了定神,再道:“谢公公照拂。”毫不犹豫的把腰间挂着的一块羊脂玉髓取下。 “小小心意,万望笑纳。” 连公公忙拒绝,“不必了不必了。” “此等好物,我也留不住。与其它流落在不知名的地儿,不如跟着连公公,也是它的福气。”赵时寅硬是把价值不菲的羊脂玉髓塞给了连公公。 确实如此,稍后府中但凡值钱之物都要被罚没抄走的。 连公公收下了,“等大赦之日,还是有希望的。” “哇哇——”明曦忽然哭了起来。 连公公下意识的朝明曦看去,正好对上她一双澈亮乌蓝的大眼睛,俨然不像刚出生的混黄朦朦。特别是那双眼睛,和赵大人如出一辙,带着一丝异域的颜色。而赵大人年轻时有京师第一美男的称号,如此想来,这位长大了必然也是倾城之姿。 “这是我妹妹,昨天才出生的。”赵时寅把明曦抱给连公公看。 连公公悲悯叹道:“生不逢时啊。”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纯金制成的祥云蝙蝠,“一点儿小小心意,回头就说是咱家送给令妹的,没人敢拿走。” …… 赵胤留下的遗书,除了满腹的愧疚,还有一封和离书。 只要赵容氏在和离书上签字,那她便不再是赵家人,可带着刚出生未上族谱的小女儿,回娘家容府去,免被贬流放之祸。 “我只是容府收养的义女,根本就没有容府血脉,况且容府那边已经给了断亲书。”赵容氏把和离书撕了,“既嫁入赵家,死也是赵家鬼。” 况且她还有三个孩子,死生福祸都要和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娘不难过,只要人在就有希望。不管是在京城还是五毒城,女儿和哥哥们都会一直在娘身边,保护娘,孝顺娘的。】明曦抓着赵容氏格外柔软,但浸着凉意的手,眨了眨大眼睛。 赵容氏看着她猫爪子一样小的手,心里那点对未来的茫然哀丧,瞬间一扫而空,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小女儿。 “娘会把你养大,娘可以的!” 料理完赵胤的身后事,赵容氏带着三个孩子,跟着京府衙门的差役走了,路边全是围观的人。有唏嘘怜悯的,也有指指点点鄙夷嘲讽的…… 而他们前脚离开,后脚赵府就被贴上了封条。 赵时戌回头看看赵府的大门,对赵容氏道:“儿子迟早会再让娘,回到这里。” 抱着明曦的赵容氏,无所谓道:“娘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不求荣华富贵,粗茶淡饭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明曦哇哇哇的喊道:【娘亲,大哥,二哥,我也是,我也是。】 赵时寅和赵时戌似齐齐听到了什么,震惊的朝明曦看去。 第2章 流放三千里 京城门外十方亭,几个差役在交接手续。 监送赵氏流放一行的差役,有两个人。 深蓝色的衙役捕服,年龄都是三十岁左右,相貌端正。 二人一个叫林成栋,一个叫谢俊。前者本就是京城人,后者是距离京城千余里的六尧村人。 林成栋看完押送的路线,对谢俊道:“嘿,老谢。正好路过你家那里,要不要回家看看?” 谢俊喝了口水,“不然我为什么花银子求头儿,把这趟差事给我。上次回家,还是三年前我妹出嫁。” “亲妹妹还是表妹啊。”林成栋笑的不怀好意。 谢俊懒的理他,“滚犊子。” 明曦被赵时寅抱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儿,才听赵时寅道:“你是我的小妹,还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是你和二哥的妹妹赵明曦。】明曦瞅着他,心声回道。 她的读心术,可以让多人同时听到。只要在话中,点出对方的身份。若是不点明,则只有接触她的人,才能听到她的心声。 一旁的赵时戌果然也听到了,看了看赵时寅,见他并不奇怪,凑头问道:“小妹,你投胎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吗?” 【……有可能,二哥。】其实她投胎的时候,并未见到孟婆这位大名鼎鼎的地府一姐,还颇为遗憾的说。 “哦,那挺好的。徒步流放三千里,着实艰苦。对一个才出生的奶娃娃尤其危险。可若是一个早慧的,说不定能挨过去。”赵时戌当即想到了好处。 明曦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 赵容氏可以说是她自己生下来的肉,怎么样都不会放弃,而对兄弟俩来说,可能当作妖魔鬼怪。 顿了顿继续道:【大哥,二哥,小妹我偶尔还能预知未来哦~】 为自己将来提前剧透避祸,打个底儿。 “预知未来?”赵时寅惊住。 赵时戌似想到了什么,“娘突然让我烧爹书房里的东西,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不愧是十一岁就考取了举人功名的天才二哥。就是我让娘做的。不然咱们一家,现在可能不是流放,而是被灭族了。娘带着我服毒自杀,你和大哥被问斩。一家人整整齐齐,一个也活不了,再标准不过的炮灰。】 兄弟二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赵容氏从路边的水果小摊贩那里,买了一包橘子,交给赵时戌拿着,伸手要从赵时寅的手中接过明曦。 赵时寅道:“还是儿子抱着小妹吧。” 赵容氏知道他是怕自己累着,温柔笑道:“难道你能给妹妹喂奶?” “啊?”赵时寅顿时脸一红,把明曦交给了赵容氏。 谢俊手里提着一个十五斤左右的轻枷。 “赵夫人刚生了孩子,按律不可带枷。至于两位公子,二公子曾得过举人功名,也可免枷,所以要委屈大公子了。” “读书还有这好处,早知道我也读几本。”赵时寅打趣,然后顺从的戴上轻枷,并没有半点违抗的意思。 赵容氏虽然早就知道,但看到戴枷的儿子,心疼的擦眼抹泪。 赵时戌问谢俊,“我能替他戴吗?” “不能。”谢俊回道,“也没多重。我选的是衙内最轻的枷。大公子体格不错,这点儿重量应该不算什么。” “我五岁就拜师容府的宋教头。每天要负重几十斤的沙袋,绕着武场跑十圈。” “厉害!那大公子便把这俩月的流放,当是苦修了。”林成栋手里也提了一个包袱,笑呵呵道。 赵时寅回道:“是,林爷。” 对于配合工作的囚犯,差役也乐得好颜色,并没有苛责为难。 赵容氏朝城门的方向看了看,没有亲朋来送他们。 也是,从来只见锦上添花的热闹,哪有人会去关心颠沛流离的落魄。 【娘不要难过,曦曦会一直一直陪着您的。】明曦心声糯糯道。 赵容氏摸摸她的小脸儿,“娘没事。” 赵时戌从她手里抱过明曦,“此行艰辛路远,娘还在月子里,身子虚弱,由我来抱妹妹吧。” “乖孩子。”赵容氏知道自己的身体,刚生了孩子,应该躺着好好休养的。 现在不光下了地,还要每日走至少五十里路,确实不可逞强,需好生调整状态,特别是在路上,万万不能生病。 “准备启程。”谢俊见没人来送赵氏一家,便打算上路了。 赵容氏朝他走过去,边走边解开手腕上绑着的帕子。 里面是三张银票。 每张面额都是五百两! “这一去三千里,我们妇孺少小的,难免许多麻烦谢爷和林爷,其中两张是我们孝敬二位爷的一点儿心意,剩下的是我们的嚼用,还望二位爷多多关照。”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府明明已经被抄得连花草都被拔了,没想到还能拿出一千五百两的买路钱。 谢俊接过银票,着实意外,如果让衙内的人知道,怕不是连头儿都要抢这趟差事。 林成栋走过来,看到银票上的数后,也惊的倒抽了一口气,他辛辛苦苦一年,还要总合地面上的孝敬,也不过二十两左右的银子。 虽说监送流放犯人,会得些买路的好处,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一趟下来,顶他二十年干的了。而且有了这笔银子,他能给家里换个大宅子,妻子也不用那么辛苦的给人做活儿了。 “好说好说。咱们现在算是同行人,大家相互帮忙相互照应。”林成栋热忱无比的道,看赵容氏的眼神就跟看财神爷一样。 有钱开路,路上确实好走了许多。 甚至遇到同行的驴车牛车,林成栋还会拦下,帮忙捎带抱着孩子的赵容氏一段儿,省些脚程。 吃喝方面,赵容氏也顿顿有下奶的汤喝,天天有肉蛋吃。 饭饱奶足,明曦被赵容氏养的不仅没病没瘦,还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的。 赵时寅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戴着轻枷。等远离京城后,谢俊就给他打开了轻枷,用绳子捆扎上,改为背着。如此可以腾出两只手,帮赵容氏抱抱孩子,或提着行李。 时值正午,天空阴云密布,眼看要下一场大雨。 “天色不好,前面有个红莲湖驿站,咱们今儿就在那里歇脚了。”谢俊喊道。 明曦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谢俊的话,猛地睁开了眼,小腿踢了一下抱着她的赵时寅,【什么驿站?】 第3章 红莲湖驿站 “红莲湖驿站。”赵时寅回道。 【不行!不能在红莲湖停留,咱们继续往前走。大哥你想法子劝劝谢爷。】 “为什么?”赵时寅表情也严肃起来,自从知道小妹能预知未来后,他就特别看重。 【我方才睡觉做梦时,梦到了红莲湖驿站,门头上吊了好几具死尸!这是凶兆,红莲湖必然不是善地,为保护娘,还是避开。】 “好。”赵时寅相信明曦说的,当即把明曦交给赵时戌抱着,并叮嘱了一句,“不进驿站,继续往前走。” “啊?可是快要下雨了啊……”赵时戌抬头看看,已经乌云压顶。 赵容氏也走不动了,毕竟刚生完孩子不久,适逢变天肚子就不舒服,听到赵时寅和谢俊说要继续走,忙道:“时寅,还是在驿站歇脚吧。” 谢俊看看天,“再往前走,说不定要挨雨淋了,赵夫人这身子骨还是不好沾雨的。” 正说着话,天上掉下一滴雨。 冰凉冰凉的落在明曦的脸上,【完了完了完了。】 赵时戌听到明曦连说三个‘完了’,心惊问道:“怎么了?” 明曦把刚才和赵时寅说的,和赵时戌也说了一遍,【现在下起雨了,按谢爷的意思,肯定是要进驿站的。】 “小妹,娘身体不好,雨天赶路肯定不合适。要不咱们……见机行事?先进驿站避雨,等雨停就离开。”赵时戌用手挡着雨,不让明曦淋着。 明曦也明白,眨眨眼睛,【二哥心细,当务必小心。】 奶声奶气的嗓音,说着稳成的话,还怪有些可爱的。赵时戌把她护得更严实了,“好。” 明曦仍忧心不已,这是主线事件发生的地方,他们一家子炮灰命,既然躲不开,那就要十万个小心才行。 赵时寅看天已经开始下雨,没有再劝说继续赶路,而且赵容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确实也不能再走。 谢俊出示了自己京府衙门的腰牌,还有监送流放犯人的文书。 红莲湖驿站的驿卒查验过文书和腰牌后,登记在册。 “今儿巧了,鹿角州那边也来了一队流放的。四个差役,押一个重犯,过百斤的重枷,赤脚戴镣,脸上还有黥刑。” “四个押一个,这可是棘手的大活儿。”谢俊道。 【鹿角州?黥刑重犯……】明曦听到这个名字,对原著里发生的事件,瞬间更清晰了些。 【二哥,务必小心鹿角州那边来的人,特别是那个黥面犯。】 “怎么了?”赵时戌立刻警惕了不少。 【那是个暴虐凶犯,杀人不眨眼。咱们别遭了池鱼之殃。】明曦只能粗略的说,具体的细节她也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在书中,很多情节好像都出现了模糊迹象。就像是雾里看花,怎么都看不分明。 赵时戌神色更严肃了,“二哥知道。” 赵容氏进了驿站大堂后,就随便找了个离她最近的空桌坐下,总算能歇歇脚。 “时戌,把你妹妹给我吧,帮我要一碗热水来。” “好。”赵时戌把明曦交给赵容氏,然后环顾大堂。 除了他们,还有一桌正在喝酒聊闲的,穿着也是差役的衣服,只是和谢俊的颜色不同,他们是土黄色。 谢俊看到那桌人,径直过去打招呼。 赵容氏拿衣服挡了给明曦喂奶。 明曦的灵魂是一个成年人,本心是不想喝赵容氏的母乳,但眼下流放路上,去哪儿找能替代的牛奶或羊奶,而且安全性也有待怀疑,倒不如喝赵容氏的,营养充足又安全,满满的免疫力,也非常重要。 闭着眼睛,一口气喝饱,还被赵容氏拍出奶嗝后,明曦又想尿尿了。 【娘,女儿想小便。】 “好。”赵容氏亲自照顾明曦,从不假手其他人,连赵时寅兄弟俩也不行,主要是明曦反对!她可不是真的小孩子,隐私很重要哇~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很快地面就积了不少雨水。 明曦莫名的觉得很冷,便朝赵容氏的怀里挤了挤。 赵容氏裹紧了小被子,又望了一眼天色,云层很厚,一眼也看不到边,“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停雨了。” 明曦心道:【娘要小心,莫要和驿站里的人起冲突,更不要多管闲事。】 “放心吧,出门在外娘知道怎么做。”赵容氏抱着她匆匆回了驿站内。 这时,堂内又多了几个差役,其中一个还占了方才赵容氏的位置。 林成栋扬手招呼赵容氏,“赵夫人,你和孩子先上楼最西头的房间歇着吧,吃的也让人端房里去。” “谢谢林爷,劳您费心了。”赵容氏自然乐见,当即跟着引路的驿卒上了楼。 明曦心道:【娘,让大哥二哥也在房里待着吧。】 赵容氏低头看看明曦,见她白胖白胖的小脸上,全是严肃之色,也别样逗趣,温柔应道:“好。” 正巧她们住的最西头的房间,里面放着两张床。赵时寅和赵时戌小兄弟俩,也可以住下。 谢俊不担心赵氏一家会趁他们没盯着时逃跑。 一来,赵容氏的身体不好,明曦也才出生不久,根本就不适合跑路。而只要有这俩在,那对小兄弟也绝对不会走。 二来,等大赦天下,他们也就无罪了。逃跑则会罪加一等,甚至是被处死,并不划算。 赵时戌顾念着这一路,林成栋二人对他们一家还不错,虽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还是提醒了林成栋一句,“林爷早点休息,等天好了咱们就走,切忌管他人是非,误了自己。” 林成栋有些不太明白,他这好像话里有话,但关心他的好意,有感觉到,“好,吃口酒,我们也回房间,就在你们隔壁,有事儿找我们。” …… 傍晚,雨还是没停。 驿站里又来了几个送信的驿使,他们常年走南跑北,见的事多,说起话来也颇有些谈论时事的意思,所以很热闹。 在屋里闲坐的赵时寅,很想出去看看,但又顾忌着明曦说的,不敢乱动。 赵时戌还好,拿着毛笔蘸水,在桌上练字。 躺在床上休息的赵容氏,瞧着赵时寅如坐针毡,便道:“时寅,去帮娘要一碗红糖姜汤吧,去去寒气。” 第4章 读心术出问题了? “娘,我这就去。”总算能出门了。 “记得跟谢爷他们说一声。” “儿子明白。” 赵时寅出去后,又把门关上。 明曦忽然小脸儿憋得通红,【娘,女儿好像……】 这小身体,真是除了吃喝拉撒,啥也干不了,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唉!忍耐、忍耐、忍耐! 赵容氏让赵时戌拿恭桶。 结果一掀开盖子,便是一股臭气熏天。 赵时戌忙又盖上了。 赵容氏问明曦,“要不还是出去吧?门檐下也挺方便。” 【嗯。】她也闻到了臭味,差点儿吐奶…… 外面已经彻底黑天,雨势不仅没减还更大了。 大堂里虽然点了蜡烛,也比较昏暗,但看人还是能看清的。 赵容氏抱着孩子从楼梯上下来。 那些吃酒喝茶说荤话的男人们,渐渐停了话头,安静下来。 赵容氏虽然现在粗衣麻裙,浓密鸦黑的长发也只用一根木钗挽住,但天生丽质的雪白肌肤,便是风吹日晒也没被欺了去。 朦胧的烛光,模糊了赵容氏脸上的沧桑痕迹,愈发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雅高贵。 实际上,赵容氏从小在容府和容府的小姐们,一起受的宫廷贵女教养,一身的不俗气质,自令人不敢轻亵,这也是谢俊和林成栋从未有过欺慢之心的原因。 但凡赵容氏媚态流俗一些,说不定就是另一回事了。 赵容氏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皱了下眉,脚步更快了一些。 驿卒看到赵容氏,想起来她是流放犯,就算没有上枷,也不可随意走动,上前问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赵容氏给他看怀中的明曦,“我带她去屋檐下方便方便。” “孩子这么小,下次在屋里就行。”驿卒说着,还是帮赵容氏开了门。 赵容氏道谢,“是,就是尿布不太够。” “说起来库房里倒是有些旧的布头,适合当尿布,回头我给你送过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赵容氏忙感激笑道,一时间明丽照人。 驿卒瞬间愣住,后涨红了脸,“不用不用,都是要丢掉的东西。” 就在赵容氏带着明曦出门后,大堂里比之前更热闹起来。 “竟然有女人!” “还是美女!” “啧~不知道做不做生意啊。” “瞧着是良家妇人,别乱想了,喝酒喝酒。” “良家妇人能半夜留宿在外?” “那怎么不能。出门走亲戚,一天到不了,可不就要留宿在外头。” “也对。这大雨天的,官驿留人也正常。” 正说话,驿站里又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男子,高挑挺拔,过腰的漆黑长发披散满背,脸上戴着一个白色诡纹面具,玄黑氅袍上有紫蓝秘纹的暗绣,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绝非凡品。 外面的雨,此刻下的越发大了,而面具男子却分毫雨水未沾。 倒是他身后的人,蓑衣笠帽,靴面泥泞,黑色劲服衣摆都湿了。 “这位公子,咱们这里是官驿,还请出示一下官家的印签。” 驿卒并不敢走近面具男子,隔着几大步远。实在是面具男子身上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男子身后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铜金腰牌,递给驿卒看。 腰牌一面是牙字,一面是怒目龙首。 驿卒只一眼就吓得差点儿跪地上,“几位大人请进。” “上房有吗?” “只有一间了,大通铺还有两间,几位大人您看……” “可。” 赵容氏抱着明曦从外面回来,和驿卒打招呼,“麻烦您了啊,我们完事了,这就回房间。” “好,一会儿我就把布送过去。”驿卒回道。 面具男子朝赵容氏看了一眼。 赵容氏没有注意到,但她怀里的明曦,恰好和对方的视线对上了! 明曦心头一震,瞬间启动了读心术…… 她极少会读心。 因为读心术一开,周围所有人的想法都会映入她的大脑中。 这对于一个才出生的小婴儿来说,有点儿负荷不了。 上次她开启读心术,还是对连公公。 结果用完后,连着睡了三天。 也没有白白受累,得知了她爹的真正死因,并非是畏罪自杀,而是被谋杀! 一大堆的心声朝她袭来……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对赵容氏美色的黄色废料痴想。 还有一部分,仿佛就像一个个空箱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想法都没有,犹如木偶人一样。 最后是她要的目标——面具男子! 刚一接触,她整个人就仿佛置身在冰冷深渊,恐惧和危险,瞬间溺毙了她。 他是容与! 原著里最顶尖儿的主线人物! 容与似察觉到什么,不等她继续深读他的思想,就被驱赶了出来! 明曦愕然,自己的读心术,竟然还能被拒绝的吗? 蓦地,另一道裹挟着嗜血杀意的思绪,侵入了明曦的大脑。 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怒恨……明曦再承受不住,小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赵容氏以为她睡了,忙快走了几步回了房间。 这次明曦没有昏睡多久就醒了。 但等她睁开眼,就看到赵容氏抱着她,藏在床底下。 身旁赵时戌也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怎么了?二哥】明曦心声问赵时戌,【大哥呢?】 不等赵时戌回答,就听一道震天动地的炸裂声响起。 连着他们趴着的地板都开裂了。 “他在另一个床底下。”赵时戌回道。 赵容氏捂住了明曦的嘴,“乖女儿,千万不要哭啊。” 【我没事的娘。】明曦回想着她昏迷前,用读心术所读取到的信息。 最后的杀意,应该就是现在这局面的始作俑者。 可惜她精神力还是太弱了,没能顺藤摸瓜查出对方是谁,读取出对方真正的意图。 否则,说不定就避开了眼下的被动局面。 “赵夫人在不在?”林成栋的声音响起,“我们从暗道里出去。” 明曦不敢冒险,直接又放出了读心术。 【我要保护好三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 【小妹可千万别吓到了,大哥也别冲出去啊。】 【外面打的好厉害,要不要出去瞧瞧……】 【这趟差可别折这里了,虽然能早点儿回京,但还是更想把他们送到流放地。】 明曦对赵容氏和赵时戌道:【娘,二哥,咱们跟着林爷走吧。】 赵时戌先从床底下探出头,“林爷?” 第5章 炮灰命 “哦,你们都藏床底下了啊,很好很好。这里的驿卒有挖暗道,就在厨房的水缸下面,咱们走。” 赵容氏抱着明曦也从床底下出来。 赵时寅也出来了,“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劫囚。”林成栋来不及多解释,领着他们就朝外走。 刚到门口,迎面一个人头飞来,空中还飘着血水。 赵容氏吓得本能尖叫。 林成栋抽刀把人头劈成了两半,“走!” 明曦安抚赵容氏,【娘,冷静,跟着林爷走,他会保护咱们的。】 赵容氏抱紧了明曦。 楼下谢俊也在混战中,看到林成栋带着赵家人从楼上下来,忙朝他们凑近,“这是一群悍匪,恐打不过,先避走吧。” 林成栋点头,“进厨房。” 一个蒙面黑衣人,被人刺穿了胸膛,朝他们这里扑倒而来。 赵时寅一脚踹翻,护着赵容氏朝厨房走。 二楼的扶栏处,面具男人,一直静观战局,并未动身。 明曦抬眼就看到了他。 容与的武功很高,原著中最神秘的三大高手,他是其一,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境界。 眼下这局面,只要他出手,肯定分分钟搞定。但他好像又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只在保护原著女主时,不动声色的用过几次。 明曦再次使用读心术。 各种恐惧,害怕,还有愤怒,死亡的痛苦,朝她席卷而来,明曦的小脸儿瞬间煞白,但她仍坚持,要读心容与。 【无聊!】他的内心,出现了两个字。 明曦瞠目,都杀成这样的,还叫无聊? 变态啊! 下一瞬她又被容与挡在在了心门之外,再探听不到一丝半点。 戴着面具的容与,眼神冷凝,这是第二次了,有人在窥探他! 穿过乱战的大堂,一行人到了厨房。 然,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雨水太大,秘道里全是水,甚至还有倒灌进厨房的趋势。 “外面还在下雨。”谢俊推开厨房的窗户,入目就是瓢泼似的大雨,斜飞进屋,还有地面小河一样流淌的积水。 【那里有个地库!】明曦对赵时戌道。 她读心术放开时,发现屋角的竹帘子后面,有一扇不太容易察觉的小门,其后是个地窖。两名驿卒躲在里面,求爹告奶奶的希望外面的打斗能尽快结束。 打开小门,赵时戌便看到了地道,对谢俊道:“谢爷,这里能藏身。” 谢俊瞧了一眼,里面放着不少米粮瓜菜之物,还有两个驿卒。 驿卒看到他们后,主动腾出地方。 等藏身进去,外面的打斗声也小了许多。 驿卒摸出几个大橘子,递给谢俊,“来,大家伙儿吃个橘子压压惊。” 谢俊接过橘子,先递给赵容氏两个,然后是赵时寅和赵时戌,最后是他和林成栋,刚好分完。 “这里倒是挺安全的。” “嗐,驿站么,走的都是官家的人,一些和官家做对的贼子,就拿咱们这里撒气。劫囚这种事,也不稀罕。所以驿丞大人便让小的们,修了这么个能藏身的地窖,还有能逃命的暗道。谁想这次的雨这么大,暗道淹了,就只能先藏在地窖里。” “最后来的是什么人?”林成栋问道,“瞧着不简单。” “他们是……是龙牙卫!”驿卒压低了声音,慎重道。 谢俊和林成栋吃惊不已。 “龙牙卫不是保护皇宫安危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为了那名重犯来的?” “不像是。”驿卒回道:“应该是碰巧遇上了。” 确实是碰巧啊! 明曦回想原著内容,容与是为了保护女主夏楚楚路经此处。 夏楚楚现在是巡按御史。原著中,往前会发生一场蝗灾,还死了不少人。 夏楚楚和容与联手救灾,总算没有造成太严重的祸乱。 红莲湖驿站的劫囚事件只是赶巧碰上,至于结果,自然是容与大男主赢了。 但原著中并没有提及,有这么大的雨,都赶上洪灾了! 明曦因为连着用读心术,精神力实在是疲惫,昏睡了过去。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地窖的门。 仿佛知道他们在里面,“出来收拾收拾。” 驿卒战战兢兢的看着谢俊,“什么意思?” 谢俊细细的听了听,没有打斗声了,“应该是龙牙卫出手平息了匪乱,出去吧。” 大堂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死尸,都是黑衣蒙面,还有七八个差役。 一名龙牙卫看到他们从地窖里出来,径直朝赵容氏走去,把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们大人给赵夫人的。” “你们大人?”赵容氏一愣,然后再看看玉佩,脸色大变,“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赵夫人保重。”龙牙卫转身走了。 等他推门而出,大家才注意到,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 很快,一片马蹄疾驰声响起。 赵时寅不明所以,“娘,这玉佩?” “容府少主,容与。”赵容氏拿着玉佩,目露回忆之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我在容府习武也不少时候,倒是从未见过。”赵时寅回想着那个面具男子,确实气势不凡。 明曦瞅着近在眼前的玉佩,仿佛还有一股那个人身上的溟冷气息。 青绿色的古玉,一面是容家的家徽,白喙衔火赤纹青羽的毕方神鸟,一面是纹缕瑞螭的容字。 “凭着这块玉佩,凡是容家的势力范围,都如少主亲临。”赵容氏叹道。 “为什么他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娘?”赵时戌问道。 赵容氏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位少主幼年体弱被送去了青鹰山静养,极少会出现在府中。不过既然他给了,那就留着吧,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听说这位少主有五个特别厉害的姐姐,特别是大小姐,腿脚虽天残,可当着容府的半个家,也至今未嫁。”林成栋倒也知道一些容府的传闻。 赵容氏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断亲书,便是容大小姐的亲笔信。在那位眼中,一切对容府没有价值的人,便是弃子。 苦涩回道:“确实。自容夫人死后,少主也尚未娶妻,现在是这位大小姐在管事。” 第6章 满月 驿卒们,虽然无奈,但也惯于收拾这种破破烂烂的局面。 死尸都先抬到外面的屋檐走道上。打坏的桌椅板凳,则扔到外面放杂物的下房。 谢俊和林成栋也帮忙收拾,现在驿站里,只剩下他们这些藏在地窖里的人了。 其他的要么死了,要么已经趁雨停离开了。 赵容氏让赵时寅兄弟俩也帮忙打扫。 本来她也想做点儿什么,被众人劝回了房里休息。 第二天,日上三竿,明曦才醒了。 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明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最后“哇——” 哭了出声。 赵容氏匆匆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原来她是去做饭了。 【娘,女儿要洗屁股……】明曦羞赧道,因为睡得太实在了,大小便也没了准儿,全拉在了小被子里。 赵容氏笑了下,“没事儿,娘这就给你洗换。” 很快,明曦就清清爽爽的被赵容氏抱出去了。 赵时寅接手了她,“将将闲下来,你就醒了。” 谢俊也道:“没见过这么懂事,不烦人的孩子。” 赵时寅,“可惜没早几年,那时候赵府还可以。不用受这颠簸流离之苦。” “陛下尚未大婚,也无子嗣,以后少不了大赦天下,你们有回京的机会。”林成栋接话道。 赵时寅明澈的眼睛里,隐隐露出希冀,只要大赦天下,他们就能再回京城了。 明曦却完全不想回。 赵胤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仇家,才被人害死。 现在敌人在暗,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是在明。目下对方看他们流放,必要遭罪吃苦,才暂时放过了他们。 可,但凡要有起势,那幕后之人,必会打压,甚至彻底掐死。 而他们一家子都是炮灰命,离主线京圈远远地,才是保命之道。 即便是要回去,也要有翅膀才行。 从红莲湖驿站出来,走了约莫十里,就看到一片巨大的湖泊。 现在湖面上只有零星的几株晚红莲开着,苍绿色的宽大莲叶,湖风吹过,轻轻摇颤,别有一番美景。其间还有一些农民泡在水里挖莲藕,长长洁白的藕节,远远地就能瞧见。 【也挺好看的。】明曦欣赏着湖景,特别是农民脸上丰收的喜悦,让人几乎忘却了昨夜的杀戮。 赵时戌脸色有些泛白,眼底发青,他体格本就瘦弱,昨儿一夜没睡,又是搬运尸体,又是打扫血迹,可累着他了。 “真羡慕你,两眼一闭,啥都不知道了。” 明曦已经用读心术知道昨夜的惨状,奶声奶气的哄道:【二哥~不怕不怕~】 “……哈哈,二哥没有害怕。”赵时戌勉强笑笑,“只是头次经历这种场面,难免有些不适。” 赵时寅背着一包莲藕,和赵容氏一起回来了。 他们这一路,难免有露宿野外的时候,便会埋锅造饭,所以他们也会带些食材备着。 谢俊瞧着赵时寅,“大丰收啊。” “谢爷,猜猜这些藕多少钱?”赵时寅有些献宝的问道。 “红莲湖的藕是贡品。便是一些次品藕,价格也颇高。你这些堪比贡品级的了,怎么也要三五两银子吧?” “一百文!”赵时寅笑道:“没想到吧,二十多斤呢。” “这么便宜!”林成栋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这么直接吃,脆甜脆甜的,还拉丝儿呢。” 明曦喜欢吃藕,哈喇子控制不住的流出来,【好想吃!二哥,曦曦好想吃!】 赵时戌笑道:“小馋猫,等你长大些了,二哥就带你吃遍天下美食。” 【二哥不可以食言哦~】明曦吞咽着口水。 “曦曦乖不?”赵容氏接手明曦。 “最乖的就是她了。”赵时戌道。 “那就好。你也去尝尝红莲湖的藕,确实好吃。” “儿子更想吃娘做的桂花糯米藕。” 【我也要,我也要,我最喜欢吃桂花糯米藕了。】 赵容氏笑应:“有机会,娘一定做给你们吃。” …… 原本以为会十分艰难的流放之路,意外的让他们走出徒步旅行团的感觉。 特别是明曦,虽然身体软弱,最多扭扭脖子蹬蹬腿儿,但是习惯了,也别样安逸,一路不是被抱着就是被捧着,着实有种被团宠的感觉。 赵容氏虽然没能坐月子,但是在谢俊和林成栋的格外关顾下,意外的也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这在别人听来,可能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今天是曦曦满月的日子,不巧咱们露宿在了野外,那就做个烤野味儿,简单庆祝一下,回头等曦曦满两个月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五毒城了,再好好补一个。”林成栋把他一直舍不得喝的酒贡献出来,除了赵容氏和明曦,每人小半碗。 赵容氏郑重道:“谢谢林爷,你和谢爷就是我们的贵人,黑夜里的明灯,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再行报答之恩。” 赵时寅端起酒碗,“谢爷林爷,啥也不说了,都在碗里头。” 仰头干了。 赵时戌:“……”这武夫,他也只能跟着。 林成栋和谢俊相视一笑,端起酒,一饮而尽。 明曦闻着烤兔肉的香气,馋的不得了。 婴儿成长的时间,真是漫长。好在能长时间的睡,不然每天清醒着十几个小时,不能翻身不能动,真是活受罪啊。 在烤肉的香气中,明曦又睡着了。 梦里,她守着烤肉串的摊子,美滋滋的吃着肉串,喝着小啤酒,庆祝自己满月了…… …… 六尧村。 谢俊看着村口刻着村名的大石头,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林成栋道:“到你家了,可得好好的请吃一顿。” “那必须啊,走。”谢俊走先领路。 赵容氏道:“没想到会经过谢爷家。” “这就是他会接这趟差事的原因,想回家看看。一来一去的,就能看两回。”林成栋回道。 “林爷是京城人吧?” “是。你想问为什么会干这一行吗?”衙役身份低贱,子女不能参加科举,亦不能捐官和上等籍的人通婚。 林成栋道:“为了养家糊口。衙役虽然不入流,但是赚钱不少。至于其他的,都要先吃饱了饭才有的想。” 第7章 主线事件 赵容氏看向自己的次子赵时戌,辛辛苦苦考取的举人功名,一夜之间前功尽弃。 明曦被赵时寅抱着,呼呼酣睡中。 等她睡饱饿醒时,已经天黑了,周围乱糟糟的,全是人说话的声音。 “来者都是客,什么流放不流放的,吃肉吃菜,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谢俊的父亲谢老爷子,是个温厚慈蔼之人,还是六尧村的村长。 得知赵容氏一家孤儿寡母的,要被流放到两千里外的五毒城,着实同情怜悯,特别是明曦一个才出生的小女娃儿,也要跟着颠沛流离,更是连连叹息。 赵容氏也颇为感触。在京城,他们出京时,路上看到了许多认识的,甚至是相熟的人,可冷漠嘲笑,让她寒彻心扉。 而千里之外的陌路陌人,却给了她想要落泪的温暖关切,不禁哽咽道:“多谢老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如果小俊路上敢苛待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谢俊听得一脸无语,“爹,我没有。” 赵容氏也道:“谢爷和林爷,对我们都很好,诸多帮助。” “那就好。这两天咱们村正好有庙会,赵夫人带着孩子们,也感受一下我们乡土特色。” “爹,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找什么急,好容易回来一趟六尧村,又赶上庙会,必须留下来。”谢老爷子沉了脸。 谢俊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林成栋则默默地吃肉喝汤,全听谢俊安排。 谢俊的妹妹谢梨花,大着快要临盆的肚子道:“就是啊,哥哥几年不回来,好容易回来一次,怎么也要和亲戚们聚一聚。还有,赵夫人他们,应该也没有见过乡村庙会,可热闹了。” 最后谢俊一张嘴,敌不过一群人,败下阵来,答应了等庙会结束才走。 明曦却立刻就想走! 因为,六尧村马上就要发生蝗灾! 这是主线事件,女主男主都会出现的地方。 而他们赵氏一族,早在一个月前就该死于炮灰命运。现在还活着,实属远离主线圈子的侥幸。 不久前,在红莲湖客栈,不过是和男主之一的容与打个照面,就差点儿给跪了。 这次最重要的女主都来了,更是要躲! 【大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明曦对抱着她的赵时寅道。 “怎么了小妹?”赵时寅问道。 【我以前不是说过,我能预知未来吗?刚才我做梦,就梦到了六尧村,马上要遭遇蝗灾。】 “曦曦!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赵时寅低声严肃道。 【如果有假,就让我天打雷劈,下辈子转生成猪。】 “别胡说八道,哪儿有咒念自己的。”赵时寅忙喝止明曦,“大哥知道怎么做了。” …… 翌日早,晴空无云。 赵时寅找到了谢俊。 着实是有点儿不知怎么开口。 毕竟这万里碧空的,地里庄稼大丰收在望,突然说要发生蝗灾,脾气不好的当场能打他一顿。 可小妹有预言的能力,无论是赵氏之祸还有红莲湖劫囚,都中了。那这次十有八九也不会错。 硬着头皮说吧…… “你说啥?马上要发生蝗灾?”谢俊仿佛听了个大笑话,抬头看看青空,远处田地里的稻穗都已经金黄,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收割。 “我弟弟他读书很多,又夜观星象,说是要发生蝗灾,最好让村里的百姓,赶紧把庄稼割了,晚了可就颗粒无收了。”赵时寅一脸郑重其事,心里却虚得很。 谢老爷子半驼着背走过来,听到赵时寅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小兄弟,你说你弟弟能观星象?” “是……”总不能说是他小妹预知未来,不然还不当妖怪打了。只能让弟弟担着了,好在他读过很多书,若说星象也能忽悠几句。 正好赵时戌抱着明曦来了。 赵时戌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和谢家父子说了说,“昨夜我起夜时,见彗星遮月。古云彗星主灾祸,大凶之兆。又看到老爷子的院角长着蓍草,便算了一卦……” 明曦听着赵时戌瞎掰扯,心里想笑,亏了他能圆了蝗灾之说。 谢老爷子却听得无比认真。 最后在赵时戌讲完后,竟一声不吭的转身回了屋里。 谢俊对赵时戌道:“实不相瞒,我爹也是懂些占卜的,他现在可能是去卜算。” “呃……”赵时戌眨眨眼,然后低头看看明曦。 明曦暗笑:【我滴傻二哥,这下可是班门弄斧了。】 “……”赵时戌欲哭无泪,他刚才都是瞎掰的啊。 但是,等谢老爷子从屋里出来,脸色变得铁青,手里还拿了一面铜锣。 递给了谢俊,“去通知大家伙儿,我有事要说。” “不会真的是……”谢俊瞧着他爹的神色,喉咙紧了紧。 谢老爷子走到赵时戌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我们六尧村记你这份情。” 赵时戌忙道:“不用不用,突然说什么蝗灾,不被打就很好了。”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吐露了出来。 谢俊瞅着他,刚才他确实手痒来着。 地里庄稼可是农民的命,谁敢拿命开玩笑。 明曦也不禁暗暗庆幸,谢老爷子自己会卜卦,而且还算出了什么。 不然,还真是难收场。 其实她本意是,赶紧离开此地,远离主角。 谢老爷子一共算了三卦,前两卦都是大凶,第三卦求解时,谢老爷子用上了祖传的古金币,还喷了一口老血,求得转机——贵人东来可解此难。 而东方来的贵人,就只有赵氏一家。虽然现在被流放了,但曾经也是高门贵族。 明曦听闻后,心知肚明谢老爷子这个东来贵人,应该指的是原著女主夏楚楚。而她只是炮灰路人,正在流放逃命途中。 村民不会听赵氏兄弟的,可谢老爷子的话,他们会听。 也并非所有人都听,总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这眼瞅着庄稼就要饱满,现在割至少要亏三成,你们谁爱收谁就收,反正我不收。”一个叫高二狗的村民喊道。 第8章 预言应验 其他村民听到他说的,也有些意动,毕竟三成庄稼可不少,都够田赋的了。 而且口感上,也是饱满的更好吃。 “就是,好好的庙会都成收秋了,我跟二狗子一起,也不收。” 谢老爷子用力一敲铜锣,“乡亲们——我可是经历过蝗灾的,那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甚至人吃人,就是人间地狱。信我老谢的,现在就去地里收庄稼,不信的也大可等等看,到时候别哭天嚎地就行。” 说完,谢老爷子再不废话,率先带人去了地里收割庄稼。 也有一些老人和谢老爷子一样经历过饥荒的,那种痛苦,不堪回首,便勒令自己家的儿孙,跟着谢老爷子一起收。 明曦没想到,劝说提前秋收避蝗灾,竟真的成了。 【二哥,你去跟谢老爷子说,只收稻穗儿,别收稻秆子。】 “稻秆子是喂牲口的草料,对农民来说也是很重要,不能不收吧?” 【来不及收,就算收了仓库也放不下,而且稻秆子另有其他用处。】 “什么用处?” 【到时候就知道了。】 谢老爷子完全同意赵时戌说的,并通知大家伙儿,只收稻穗,稻秆子先留地里,如此也能加快收粮。 赵容氏和大着肚子的谢家女儿谢梨花,两个人把放粮食的库房打扫干净,边边角角有缝隙的地方,也都堵死了。 “都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看了几本书,还懂什么星象了。要是过几天没有蝗灾,我非打折了他的腿,给诸位乡亲们赔不是。还有亏的粮食,折成银钱,我也一并翻番赔偿。” 赵容氏是事后才会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自家三个孩子。 若只是自家的事,赵容氏怎么样都行,全听明曦的也无妨。 但蝗灾,先不说和他们没关系。光是这番话,就惹了谢俊不快。最后若没发生,便彻彻底底得罪谢俊了,原本相处融洽的流放之途,可能就没有了。 所以,这是很棘手的一件事,处理不好,后果很严重。 谢梨花笑道:“赵夫人说的什么话,虽然是令公子先提出来的,但后面我爹也算了三卦,得出了一样的结果。我爹一年只算三卦,为这事全用上了,肯定没有错。” “还翻番赔偿?你一个流放犯,有那么多钱吗?”一个不满提前秋收的妇人,听到赵容氏的话,忍不住呛声。 谢梨花忙喝止她,“二表嫂,瞎说啥呢。”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今年年景很好,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家子,蛊惑得老爷子也瞎窜和,那可是三成的粮啊!” “不至于三成,我家男的说了,在稻穗上还能再回熟一成,最多亏两成。一些种稻早几天的,差不多现在也九成熟了。便是二表嫂家的,也有九成熟。早点儿收,一点儿都不亏。” “我娘家的可是晚了些日子,现在才刚黄了皮儿,也要跟着收,亏三成都不止。” 赵容氏进了屋里,把睡醒的明曦抱出来。 走到谢梨花和妇人跟前,“梨花妹子叫我赵夫人,那是我夫家的姓,我娘家是京城容府,现在宫里的皇太后,便是容府的女儿,我从小喊她姐姐,跟着她长大的。”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惊住了。 这可真真的是贵人啊!谢梨花心道。 明曦听到了她的心声,暗暗点头【没错没错,我娘那是顶流的贵女子。】 赵容氏身上一直收敛着的雍容娴雅,如春风袭人心神,徐徐而动,浸润了谢梨花和妇人。 特别是妇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赵容氏继续道:“便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回头我写一封书信,你们可拿着去容府,寻容府少主,也一样可以得到。” 说话,还把明曦藕节儿一样白胖的小手腕露出来,明晃晃的金镯子,少说有五两。 “这个就做盘缠,绝对不会亏待了诸位乡亲。” “哼!那咱们就且等着瞧。”妇人着实有些拉不下脸,转身走了。 赵容氏松了口气。 谢梨花满目惭愧,“赵夫人真是对不住,我二表嫂嘴硬心软,她也是着急娘家。” “不怪二表嫂,确实我的孩子也有责任。”赵容氏瞧着谢梨花的大肚子,岔开了话题,“以我生了二男一女的经验,梨花妹子肚子里的是个儿子。” “哎哟,那可承贵人吉言。我前头都俩丫头了,这个再不是小子,我婆婆不定怎么磋磨我呢。” “儿子传承香火,家里老人都比较看重。” “是,莫说他们,我其实也想要儿子……” 明曦打了个哈欠,继续迷糊睡觉。 …… 两天后,地里的庄稼收了有九成。剩下的一成,是笃定没蝗灾,偏不收割的。 谢老爷子和其他村民,也劝了几次,但都无果,也就不劝了。 第三天午后,明曦睡饱了,打着哈欠,放开了读心术。 她发现读心术也是能练习的,用得越多,精神承受力就越强,甚至还能控制范围和目标精确度。 特别是范围,她实在是不想,一放开就一大堆的心声涌来,就跟炸了窝的鸭子一样,事后必然头疼昏睡。 【老天爷啊,那黑压压又红艳艳的是什么啊?咋那么吓人咧!】 【虫子!是蝗虫!】 【赶紧回屋里去,快快快!!】 【地里的粮食!天杀的啊,你怎么就没听老村长的,这下我们老老小小可怎么活啊……】 【把门关死了,哪里还有缝,赶紧堵上!】 …… 原本惺忪迷糊的明曦,瞬间清醒的不得了! 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显然其他人都忙活去了,顾不上照顾她。 只能把读心术再放大一些范围。 终于听到了赵容氏的声音,“快,时戌你把鼠药撒到库房外头,自己也小心点儿。” 赵时寅则帮忙堵门窗。 而天上,一大片黑中带红的‘云’,发出虫子振翅时的嗡嗡声,迅速的朝这边移动而来。 明曦松了口气。 总算是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如果没有应验蝗灾,那以后大哥二哥,就会对她的话质疑,不再相信她。 赵容氏也要因此赔一笔银子,甚至是欠容家人情。 第9章 蝗灾 蝗虫来的很快,在被发现后,不到片刻就落在了六尧村。 黑压压红惶惶的成群蝗虫,见东西就咬……地里没来及收割的粮食,村民,禽畜,衣服,连房顶的瓦片都能啃几口。 有的蝗虫还相互攻击,蚕食对方的身体。 疯狂地令人头皮发麻。 猪圈里的猪,受不了蝗虫群攻,从圈里逃了出来,但跑到街上没多久,便倒地不起了! 那些蝗虫又蜂拥而至,啃噬猪的尸体,直到最后只剩森森白骨。 …… 赵容氏回来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抱起明曦,见她睁着眼睛,想来是醒了一会儿了。 “是不是饿了?娘这就喂你。” 【娘,我不饿,哥哥他们呢。】 说曹操曹操到,两兄弟回来了。 赵时寅还好。 赵时戌的胳膊,被蝗虫咬了一口,少了块肉。 就这么不小会儿的功夫,那被蝗虫咬过的伤口,已经黑红发肿,用力一挤,还流出了黑红的血液。 明曦看到后,立刻急道:【娘,你赶紧给二哥把口子弄大点儿,继续挤血,这蝗虫有毒!】 赵容氏不敢有半点迟疑,立马用火烫了剪刀,割开了伤口。 黑红色的血汩汩而出…… 差不多流了小半碗,血才变成了正常红色。 赵时戌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子,“这蝗虫是变异了吧?” 明曦回道:【应该是。】 不然原著里怎么会说,咬死了很多人。 早知道有一天会转生进书里,她非把那本书从头到尾的彻读,倒背如流。 悔啊…… 谢俊和林成栋二人全身武装,拿着铜锣,沿街走巷喊着—— “蝗虫有剧毒——” “严防死守,切忌无防护出门,不要被毒蝗虫咬到伤到,眼下无药可医——” 明曦听到二人的喊声,又看看天色,对赵时寅道:【大哥,还记得稻田里的稻秆子吗?等天黑了,和谢爷他们去放火烧了,蝗虫趋光,怎么也能烧死它一波。】 “好!我这就去找谢爷他们。”赵时寅当即要走。 “等等。”赵容氏立刻翻箱倒柜,开始还拘礼着这是借住在别人家,从不乱动,现在也顾不上了。 厚棉衣,虎皮帽子,手套,墙上的蓑衣笠帽……但凡能穿能戴,赵容氏都给赵时寅往身上招呼。 最后生生又多穿出一个人来,脸也隔了五层纱,都快看不清东西了,才算罢休。 “安全为上。”赵容氏仍嫌不够。 “知道了娘,那我出去了。”还好他是练武的,不然被赵容氏套这一身,根本就走不了路。 临走时他扛了一把扫帚,拍打路上的蝗虫。 “那蝗虫的个头也比一般的大。”赵时戌看着自己仍肿胀,但颜色恢复正常的胳膊,不禁后怕道。 明曦回想原著里的内容,是不是有能解蝗毒的解药…… 最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放开读心术,看看别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结果,意外听到一阵嗡嗡声—— 【好饿……好饿……这里没有吃的……女王陛下……好饿……好饿……】 明曦惊了! 她、她、她竟然能读蝗虫的内心! 又一只蝗虫飞进了读心术的范围。 明曦继续读。 依然是——【好饿……好饿……好饿……】 【……好饿……去其他地方……】 另一只也跟着走了,不住的叫着【好饿……女皇陛下……要吃的……】 女皇陛下? 看来这群毒蝗虫中,有只统领级的毒蝗女王。 小杂役都已经这么毒,这么凶悍了,那统领级的该多厉害! 难怪能出动男一号和女一号。 天黑了,稻田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明曦的读心术,读取到的最后一只蝗虫【那里好暖和啊……好饿……有吃的……好饿……】 铺天盖地乌压压的蝗虫,朝着有火光的地方飞去,差点儿把火给扑灭了,空气中都是烧虫子的焦糊味儿。 一些没有把门窗堵严实的人家,遭了蝗虫袭击,伤了几个人,但有赵时戌放血的法子,也都保了命下来,虽然失血不少。可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些没有收割庄稼的村民,算是恨死高二狗了,直骂他怎么没被蝗虫吃了。 田地里的稻秆子都烧光了,毒蝗虫也被烧死了许多,厚厚的一层虫炭黑灰。 剩余的些许残留蝗虫,被谢俊和林成栋带着村里的强壮村民清剿。 “多谢两个小兄弟,我们六尧村欠你们一个大人情。”谢老爷子带着几个村民,向赵时寅和赵时戌鞠躬感谢。 兄弟俩忙避开了。 “都是我们应该的。谢爷一路上对我们关照颇多,我们也一直心存感激,现在能尽些心意,也是我们的荣幸。”赵时戌回道。 赵时寅用力点头,“对,对。” 谢俊笑道:“叫叔吧,别叫爷了。我家老爷子都要揍我了。” 谢老爷子瞪他一眼,“就该如此,你才多大,就让人爷阿爷的叫,不怕折寿。” “怕,怕,怕,儿子还想长命百岁的孝敬您咧。” 至于提前收割的损失,没有一个人再提过。他们虽然损失了一些,但蝗灾后,粮食肯定要大涨价,那点儿损失完全能弥补回来,还有的赚。 一个妇人跑过来,急道:“梨花要生了,可接生婆在隔壁村林家屯儿,那里也遭了灾,肯定过不来。” 顿时所有人又忙乱起来。 最后赵容氏把明曦往赵时寅怀里一丢,襻膊束起袖子,“走,我给梨花妹子接生。” 经过一天一夜的焦急等待后,产房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赵容氏抱着一个团绣富贵吉祥的襁褓出来,交给了谢梨花丈夫。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八斤整。可是累着梨花妹子了,回头给她好好补补。” “是,是,她是我们老王家的大功臣,以后说啥是啥。”梨花丈夫擦眼抹泪的。 赵容氏又回了屋里照顾谢梨花。 谢俊也凑上来瞧,“是够胖的,比曦曦满月时也不小什么。” 赵时寅也好奇,凑头看,并和明曦对比…… 最后语重心长道:“小妹,你以后得多吃啊!” 明曦:【……】 第10章 绝对零度 …… 谢梨花顺利产子后,赵家一行人也要继续流放之路。 作为感谢,谢梨花让丈夫把家里的青布驴车,送给赵容氏代步。 赵容氏拒绝,他们是徒步流放,路上搭个顺路车还行,真的驱车前往,可是不行的。 谢俊也想劝自家妹妹,但是刚生完大胖儿子的谢梨花,着实有点儿霸气,非要让谢俊带着驴车。 谢老爷子也让他带上,实在不行,半路上再卖了做盘缠,这驴车是送定了。 一行人在诸多村民的热情相送下,离开了六尧村。 赵容氏抱着明曦坐在青布驴车里,心情很好,“曦曦,饿不饿?” 明曦道:【还不饿。娘,车厢里头有一兜子花生,生吃养胃,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吃一把。】 “是吗?”赵容氏拉过包袱,这是谢梨花二表嫂送的。 打开来……花生、大枣、黄豆粉、姜粉、还有一包红糖和肉干。 …… 谢梨花坐在床上,头上戴着坐月子的防风帽子,一边给大胖儿子喂奶,一边和二表嫂聊闲。 “赵夫人命苦啊,生了孩子第二天,就被抄家流放了。听我哥说,那孩子是露宿野外过得满月,真是让人心疼。” “女人坐月子就跟二次投胎一样,做不好了,后半辈子擎等着遭活罪吧。” 二表嫂把洗干净的尿布,围着火炉子搭了一圈儿,“那两个儿子着实不错,一个有勇一个有谋,将来赵夫人应该是有后福的。” “是啊,闺女长得也漂亮,那双眼睛还蓝汪汪的。对了,二表嫂,你说赵夫人既然和皇太后是姐妹,怎么没有保住他们一家子啊?” “要不说天家无情呢,还不如咱们老百姓有情有义。” 谢老爷子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粗布做的荷包,其上绣着一枝梨花托着个胖娃娃。 “丫头,这是赵夫人走的时候给你男人的,说是等他们走了再给你。” “这绣活儿真好,该向赵夫人学一学的。”谢梨花赞道,然后打开粗布荷包,里面是一对纯金的小手镯。 ******* 赤云国十大山之一,定山。 原本应该苍绿深森的大山,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树杈,叶子甚至是细枝,都被毒蝗虫吃光了。 跟这里的惨状一比,六尧村简直能称之为幸免于难。 林成栋一刀砍死一只毒蝗虫,没好气道:“咱们是往西,蝗虫应该是往东走吧,怎么还能看到这鬼东西。” 谢俊回道:“等过了前面的定山,就是定山县城了,找府衙的人打听一下。” 明曦被赵时戌抱着,看着空中的毒蝗虫,放出了读心术。 【……女皇陛下有危险……女王陛下……女王陛下……】毒蝗虫一边叫着,一边朝定山方向飞去。 直到脱离了明曦的读心范围。 十五米! 这是明曦目前读心术的最大范围! “轰隆隆隆——” 山体突然坍塌,发出阵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赵时寅指着前面的山,“你们看。” 一个山洞露了出来。 一群密密麻麻的毒蝗虫,从山洞中争先恐后的飞出。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林成栋反应最快,“赵夫人带着孩子快上车,时戌、时寅也进车里,快!” 最后谢俊和林成栋也上了车,一行人全靠驴车逃命。 “你妹妹送驴车,是非常明智的!”林成栋对谢俊道。 谢俊苦笑,“谁想到,还能碰上这些死玩意儿。” 毒蝗虫只有少许追着他们,但在追了一段后,又折返回去了。 明曦用读心术,读取毒蝗虫。 【女王陛下重生了……女王陛下称霸天下……保护女王陛下……】 这内容直听得明曦心惊胆战。 蓦地,一道玄黑的身影,自她的读心术范围内一掠而过。 虽然速度极快,但还是被明曦读取到了对方的内心。 冰冷彻骨的杀意! 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容与! “小妹,你预测一下咱们能不能逃过此劫?”赵时戌小声问明曦。 明曦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很肯定的说:【可以!】 赵时戌松了口气,“小妹金口玉言,指定错不了。” “咦?是不是天气忽然间变冷了。”谢俊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林成栋点头,“确实冷了。” 低头看看地面,眼见结了一层薄霜,天上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赵容氏也察觉到了气温变化,抱紧了怀里的明曦,对谢俊他们道:“这天诡异的很,二位爷进车厢里吧。” 谢俊先取出几件蓑衣给驴绑上,然后才和赵成栋一起进了车厢。 赵容氏和三个孩子披裹着一个被子,还有两个褥子,给了谢俊和林成栋,“二位爷裹上一些。” 林成栋没有拒绝,确实是太冷了。 明曦,【二哥,你说这么冷的天,那些毒蝗虫是不是都能冻死啊!】 赵时戌神色一变,撩开了车帘子朝外面瞧…… 现在地上已经下了有寸许厚的雪,而路边的草叶也冻成了冰棍儿。 “确实,冷天冻地的,那些毒蝗虫应该都死了。” 冷冻?明曦觉得有些熟悉。 倏地,她想起来了! 容与有能操纵天气的能力。‘冰雪碎魂’是他的绝招之一,当时看书时,看到他使用此法的极限,便是绝对零度! 能让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命体,冰冻碎化! 现在他们还在那个范围内,一定要赶紧跑出去才行。 可能是危险本能的驱使,驴自己疯狂的跑了起来,车厢里的人不防,跟着一阵人仰马翻。 谢俊想要出去喝止。 被林成栋拦住了,“应该是驴察觉到了危险。” “危险?”谢俊撩开了车帘,路两边被冰冻的草叶正簌簌碎化。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跑了约莫半刻钟,驴累的呼哧呼哧的,差点儿挂了。 总算是顺利抵达一片绿意的小山谷里。 虽然已经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身后数丈远的地方,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太奇怪了!”谢俊从车上下来,望着冰雪之地。 明曦在赵氏的怀中,也看到了,暗暗心惊……这就是男主的实力,若是他们靠自己的两条腿儿,现在肯定已经冻碎了。 第11章 捡了个小孩儿 炮灰果然得离主角远远地! 偶遇了两次,都和死神擦肩而过。 “谢老弟,你家这驴,当配享自然终老。”林成栋对谢俊笑道。x 谢俊无语,“要不你给它养老送终。” “也不是不行。”林成栋回道,这么有灵性的驴,养着不亏。 赵时戌道:“你们看,冰雪化了!” 所有人都看过去,确实,眼见的冰天雪地消失,但是被它冻碎的东西,仍碎裂了一地。 一些被冻死的野兔、野鸡,甚至是鹿,片片惨不忍睹。 “还得折返回去。”林成栋看了看地图,心有余悸道:“要不咱们还是绕行吧,多走几十里路,安全些。” 谢俊摇头,“不行,在我家那里耽搁了几天,不能再绕远了,否则两个月内恐赶不到五毒城。” 他们倒是没什么,赵氏一家就要被加罚了。 “唉,陛下怎么还不立后,大赦天下多好。”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成栋是真觉得这一家子,人都挺好。 两个孩子聪慧勇毅明事理,赵夫人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从来没有喊过半点苦累,就连刚出生的小婴儿,吃喝拉撒也都有规有矩的。 明曦对赵容氏道:【没事了,往回走是安全的。】 赵容氏看看女儿,对林成栋道:“林爷,要不就让驴儿领路,如果它肯折返,应该就没事。如果它不肯,咱们再绕行。” “也是个法子。”林成栋看向谢俊。 谢俊点头,“可以。” 吃饱喝足的驴,又任劳任怨的套上了马车。 往回走,它并没有抗拒,稳稳当当的。 众人松了口气。 等再回到定山坍塌的山脚下,所有人又瞠目结舌。 只见一地的毒蝗碎尸,厚有半人多高。 “瞧这数量,估计都死绝了。”谢俊道。 赵时寅忽然发现了什么,从路边捡了一根棍子,拨开毒蝗碎尸。 一条漆黑,足有半米长,小儿手腕粗的虫足,露了出来。 “这是……蝗虫的?!”赵时戌抱着明曦,有些不敢置信,但看形状,确实就是虫足。 【应该是毒蝗虫……大将军之类的吧。】明曦道,很可能就是那只毒蝗女王。 “别动那些,小心有毒。咱们还是先赶路,天色不早了,趁天亮出山。”林成栋只想带他们赶紧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对,赶紧走。”赵容氏心里也怕,三个孩子就是她的命,不敢冒半点风险,当即抱着明曦上了驴车。 冰雪消失的干干净净,若非碎了一地的虫兽碎尸,仿佛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明曦闭着眼睛,躺在赵容氏的怀中,读心术则一直放开着,唯恐再出什么意外。 但还是有意外出现。 一片碎石山缝间,有个小男孩儿委顿在地上。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连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也不清楚。 【大哥,那个大的山缝里,有个小男孩儿,你快去看看。】 “什么?” 赵时寅借口方便,下了驴车,朝明曦说的地方走去。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身上裹着一件脏兮兮的大人亵衣,衣摆刚好到他脚脖子处,呆呆的坐在碎石地上。 赤裸的雪白足面,莹润如玉,但脚底却血迹斑斑,应该是光着脚走路时,被碎石扎破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儿看着他,愣愣的没有反应。 赵时寅带着小男孩儿回到了驴车前,问道:“捡到一个小孩儿?怎么办?” 看着是在问众人,实际上是明曦。 明曦回道:【我也不知道,人是你捡回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赵时寅:“……” 那还不是你让捡的。 赵时戌道:“要不把他先带到定山县府衙,有丢孩子的,肯定会报官寻找。” “等等。”谢俊皱着眉,打量小男孩儿,“这山里的活物,几乎都冻碎了,为什么他没事?” 所有人都静默了。 看小男孩儿的眼神,带着警惕防备。 【二哥,带着他吧。】明曦对赵时戌道,起码现在他的心里空空的,应该没有危险。 小男孩儿朝她看了过来。 明曦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怔,他听得到她和家人们说话? 【如果你听得到我和大哥二哥说话,就举举手?】 小男孩儿把手举了起来。 明曦震惊了。 兄弟俩也惊呆了。 明曦一直以为,她能和赵容氏、两个哥哥用心声交谈,是血缘关系的原因。 因为她在和他们言谈间,也有提到过谢俊和林成栋,但他们两个并没有反应。 他怎么能听到? 难道不是血缘原因? 还是说他其实和他们有血缘关系?! “总不能把他一个小孩子丢在这里。”赵容氏开口,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总是格外的有包容心和同理心。 谢俊思忖片刻,“嗯,越是有问题,越不能放过。先带着他去镇上。” 一路上,小男孩儿都很安静。 明曦偶尔会和他说话,他也只是简单的肢体回应。 赵容氏摸了摸他身上的亵衣料子,竟是上品的玉丝绸,三年才产一匹玉丝绸,可想而知这东西有多稀贵,而且有资格能穿它的人也不多。 还有,这孩子的模样极为精致漂亮,眉宇间有一种天然的尊华,那是缘自血脉传承。 “这孩子出身应该不一般!”赵容氏把自己的发现,和明曦说了说。 明曦盯着小男孩儿的眼睛,黑沉沉的,并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稚气,就像她一样…… 唔!像她一样? 莫非…… 明曦渐渐眯眸,【一二三四五。】 小男孩儿无动于衷。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小男孩儿依然一脸茫然。 明曦:【……】 看来是她想多了,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暂时失忆了。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方便大家喊你。”赵容氏亲和温柔的说道。 小男孩儿点了下头。 赵容氏笑道:“你长得像一块美玉,又不爱说话,那便叫你珏言如何?” 小男孩儿看看明曦。 明曦心道:【珏言很好听啊,就临时的名字,以后你想起来自己的本名,再唤回去便是。】 小男孩儿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 …… 第12章 软软的 绕过定山,就看到一片不小的城镇。 现在是黄昏时分,这么大的城镇,应该炊烟四起,实际上烟火只有零星几缕。 【这里受灾好像也挺严重。】明曦对赵时戌道。 赵时戌低头看看她,软软柔柔的模样,声音也娇嫩,但语气却是大人的,越看越有趣。 遂又抱紧了些,“嗯,这么一路看来,六尧村反而是最轻的。” 谢俊听到,回道:“可不是。如果真遭了蝗,村里的人该多难熬,我爹也要焦头烂额。” “现在不光不愁,秋粮也能卖个好价钱。”林成栋笑道:“咱们先找驿站落脚吧。” 到了定山县驿站稍作安顿后,林成栋便带着珏言去了县衙。 县衙大门紧闭。 原来是毒蝗侵害,导致很多地方都受了灾,县令带着衙役和京城来的女巡按大人,去视察灾情了,没有功夫坐堂。 但据看门的差役所知,最近还真没有报案丢孩子的。倒是因为毒蝗虫,很多孩子被毒死,医馆门前现在还排着两条街的长队。 县衙不收珏言,让谢俊先自行带着,或者等孩子想起来,他自己说不定就回家了。 可四五岁的孩子,很难说能自己想起来家在哪儿。 天色渐黑,谢俊带着珏言回了驿站。 刚进去就看到赵时寅正在擦桌子,赵时戌在扫地。 一问才知道,这家驿站太脏,兄弟俩看不下去,才动手打扫的。 至于驿卒,刚才还在,现在已经回家了。 说是家里老娘受毒蝗虫惊吓,卧床不起,他得回去伺候。 文书登记什么的,让林成栋自己看着写就行,不写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人会看那个。 厨房里有些食材,饿了自己做点儿,外面的饭馆十有九不开,也不用寻思。 交代完,便甩腿走人了。 赵容氏带着明曦,在厨房忙活着。 林成栋打扫住的房间。 谢俊让珏言自己玩儿,便去找林成栋了。 明曦躺在一个竹篮子里,盯着自己的小手把玩。 实在是无聊,只能研究研究自己的小手,还真是小巧可爱啊!骨形也好,长大了必然是一双美手。 就在她自恋时,一张冷色玉白又精致漂亮的小脸,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美则美矣,却也吓她一跳。 赵容氏:“珏言饿不饿?” 珏言摇摇头。 赵容氏把一个炸响铃递给他,“尝尝咸甜。” 珏言没有拒绝,接过就往嘴里塞。 【这哪儿是不饿,明明是饿急眼了。】明曦心道。 珏言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把手里剩下的一小点儿递给她,“好吃。” 【哎?娘,他会说话啊?】明曦惊讶,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赵容氏笑道:“他既能听懂咱们说的,那就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爱说话。” 赵容氏对珏言温言和色道:“曦曦还没有长牙,等长了牙才能吃,你先自己吃吧。” 珏言把剩下的一点儿炸响铃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就在凳子上坐下来,安安静静的陪着明曦。 赵容氏又递给他一个。 珏言也不拒绝,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明曦问道:【你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珏言想了想,道出一个地名,“黧都城。” 【那是什么地方?】明曦回忆原著,好像有提过,但她跳看了这一段……这欠手,为啥要跳呢,当即自打了一下。 珏言拉住她的小手,“会疼。” 明曦诧异的看着他,是个温柔的男孩子啊。 “黧都城倒是听谁说过。”赵容氏思考着。 谢俊进了厨房,恰好听到赵容氏的话,“什么黧都城?” 赵容氏道:“珏言说的,他好像是黧都城的?” 珏言道:“我去黧都城。” “哦?黧都城位于西疆,就在五毒城边上,正好跟咱们顺路。” 可能这么巧吗?作为衙役的直觉,谢俊疑惑的看着珏言。 珏言道:“那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行,顺脚把你送到黧都城都没问题。” “谢谢。” 谢俊笑了下,“好了,你带曦曦去外面玩儿吧,厨房里油烟重。” 说话就把装着明曦的篮子提起来,交给珏言抱着。 珏言双手捧接过,稳稳当当的走了。 赵容氏仍叮嘱,“仔细脚下。” 谢俊对赵容氏道:“县衙说没有丢孩子的,也不收他。” “那他是怎么从黧都城到这里的?” “或许等他记忆恢复就知道了。眼下咱们要赶路,就算知道他有问题,也没时间细查,便在路上带着他观察一下。” “听谢爷的。” …… 路上又多了一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亦十分懂事,从不给人添乱,还会帮忙照顾最小的。 明曦经常被他抱着在路边或小山丘上晒太阳,而她喜欢抓着他的手玩儿。 实在是也没其他能玩儿的了…… 他的手也很好看,细细长长的,纹理清晰,特别是寿命线很长,不出意外能活个大岁数。 【你瞧着像四岁,应该不止四岁吧?是不是得了侏儒症?】 “侏儒症?” 【就是长不高,身材矮小。】 “……不清楚。” 【因为你的眼神,看起来并不像是四岁的孩子。】 “那你呢?” 他倒是心思敏捷。 【我才刚出生,目前身体发育正常,并无异常。】 “我是说,你的眼睛。” 【……我眼睛听我娘说,应该是随我爹,他就是黑蓝的。】 见她不正面回自己的问题,珏言也就不再问了,只揪了一朵紫色小野花递给她。 明曦接过,婴儿本能就往嘴里塞。 珏言忙拉住她的小手,“不能吃。” 【哦。】 “以后给你能吃的花。” 【……】大可不必,刚才那真是身体本能,和她理智无关。 …… 容孜州,州府驿站。 明曦满两个月了。 此地距离五毒城有一天左右的脚程,而距离黧都城,只有半天。 明曦躺在珏言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清灵的气息,竟然有点儿上头的感觉。 【珏言,你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女孩子做老婆?】 呃……这问题似乎有点儿超纲,他估计都不懂。 珏言低头看她,白里透粉的娇嫩肌肤,幼圆灵动的青蓝色大眼睛,仿若晃荡着一汪清澈的湖水,“老婆是什么?” 果然,【就是妻子啊。】 珏言摸摸她毛绒绒的胎发。 明曦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剪过,手感特别的软,比丝绸还要柔滑,他很喜欢,“软软的吧。” 第13章 突然就……掉马了? “曦曦,来,娘抱你去换身新衣服。”赵容氏脸上满是笑容,心情极好的样子。 明曦立刻伸出双手,求母上大人抱抱。 等她贴近赵容氏的胸口时,一股软软香香的感觉扑面而来。 福至心灵! 明曦瞬即瞪大了眼睛瞅着珏言,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心声,恶狠狠道:【珏言,你个小色狼!】 “???”珏言一脸茫然。 红彤彤的小衣服,瞧着就喜庆。 赵容氏不无遗憾道:“你爹在的时候,天天盼着能看到你,希望你是个女儿。” 明曦没有见过生身父亲赵胤,便是他的遗体抬回来,也没有见过,葬礼是在她昏睡中结束的。 唯独知道的就是,他是被人害死的。 可惜一家子都是炮灰命,被发配的五毒城,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善地,一家子能活就不易,更别提为他报仇了。 珏言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本就长得好,稍稍收拾一下,就让人眼前一亮。 赵容氏把明曦给他,“来,珏言抱着曦曦。” 谢俊凑趣儿:“还挺配的,赵夫人要不就收珏言做个童养婿吧,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一路,他们每过一个驿站,都会留下关于珏言的消息,还让赵时戌画了珏言的画像,栩栩如生,却始终没有人来找。 前面就是黧都城了,如果也是这么个结果,珏言说不得就要跟着赵容氏一家。 赵容氏知道谢俊的意思,倒也不反对,“反正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养,不差再多一个。至于将来,他们两个如果相互喜欢,我也乐意。” 珏言懂事长得又好看,赵容氏是喜欢的。至于出身,就算他是孤儿,能比他们这流放犯更差的么。 明曦:【……】 天啊,她才两个月! “珏言愿不愿意娶小曦曦啊?”林成栋也戏谑问道。 珏言懵懵懂懂的,看看怀中的明曦,香香的,软软的……用力点头,“软软的,愿意!” 所有人听着他的话,俱是一愣,随即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恭喜赵夫人,喜得良婿。”始作俑者谢爷拱手笑道。 赵容氏也忍俊不禁,“谢谢谢谢,以后摆喜酒,定请二位爷喝一杯。” 至于赵时寅和赵时戌,兄弟俩则恶狠狠地盯着珏言。 “敢跟我们抢小妹,你找打!” “就是,你丑蟾蜍肖想仙女鹅,想得美!” 珏言抱紧怀中的明曦,一声不吭。 明曦彻底无语了。 这都啥跟啥,大人开玩笑的话,也能当真么。 明曦除了喝奶,什么都吃不了,所以就算有一桌子的好菜,她也只能闻闻。 珏言吃的也不多,一个鸡腿儿,一碗梅菜鸡蛋汤也就饱了。 他抱着明曦,在驿站外的石头上看月亮。 明曦出生在七月十五,所以庆贺她的生辰,别的不说,都会有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满满明亮的银月,映衬着苍穹格外深邃神秘。 【咦……】明曦忽然发现她无法再用读心术看穿他的内心。 虽然以前他的心里也空空的,从不想事,但起码她能读懂一些情绪,或欢喜,或难过,或茫然…… 现在,什么也读不到了。 就像是有一堵墙挡住了她的读心术,无法逾越,更看不到墙内的风景。 如此看来,他的记忆应该是恢复了,而且恢复记忆后的精神力,远高于她。 只有精神力比她厉害的,她才无法看穿。 珏言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胎毛头发,“一直留着吧。” 【怎么可能,头发都是会掉的。】明曦打了个哈欠,小婴儿的身体就是熬不住,醒一会儿就想睡了。 珏言轻轻的用手指擦拭她眼角的一点儿水痕,“曦曦,满月健康,长命千岁。” 【嘻嘻~千岁?那我不是老妖怪了。】明曦挪动小脑袋往他的怀里扎了扎,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有一种淡淡的玉兰花香。 珏言看着她亲近自己的小动作,忍不住唇角上挑,“困了吗?” 明曦努力忍住困意,睁开眼看他,这一看愣住了。 珏言从来都是一副淡漠迷离的模样,一张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 此刻,他却笑了。 就像蒙着面纱的绝世名画,忽然露出真面目,天地都仿佛为之失色。 明曦脑袋里就仨字——真好看! 驿站门外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四个人,他们身上穿着统一制式的劲装,齐齐向珏言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正要开口说话,被珏言阻拦,“门外侯着。” “是。”四个人立刻又出去了,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动静。 明曦放出了读心术。 却发现无法读取这四个人,而且外面还有一个人。 他倚坐在一辆十分宽大的乌木马车上。一头棕红色的长发,慵懒松散的束着,过于华丽绚烂的浴袍,衬得他那张俊美妖冶的脸,格外放浪不羁。 倏地,他朝驿站内看去,与发同色的眸底闪过一抹噬血杀机。 刚才有人试探他! 明曦忙收回了读心术! 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的读心术要废了么…… “曦儿,乖~”珏言摸摸她的头发,再摸摸她圆嘟嘟的小脸,“别随便读人心。” 明曦傻眼了…… 他! 他! 他怎么知道! 珏言唇角的笑容,并没有变化,但此刻却让明曦后脊背发寒,瞳孔凝滞。 她忽然想哭,摇人来抱她离开珏言。 可是刚张开嘴,就见珏言的指尖落在了她的额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赵容氏出来寻他们,看到明曦闭着眼睛,便伸手接,“曦曦睡啦。” 珏言闻到她身上有一丝酒气,便没把明曦给她,“喝酒了?” “没啊。”赵容氏还要给明曦喂奶,吃喝方面很是忌口的,“可能是谢爷他们喝酒时,熏染到的。” “我把曦曦放回房间,你洗漱一下再抱她。” “?……好。”赵容氏觉得珏言好像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但也没有太多想。 珏言把明曦放到床上后,出去了一趟,很快又返回。 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花香囊放在了明曦的脚边,又摸了摸她软软的胎发,才离开。 第14章 跟着哥哥混 转天,谢爷听驿卒说,有一辆马车把珏言接走了。 珏言还帮他们结了在驿站的花销,以及第二天的早饭,也备好了。 这操作,着实让众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赵容氏其实从昨夜开始,就有点儿恍惚了。明曦脚边的花香囊里,装着厚厚一沓子的银票,足有十万两! 香囊内还有一个纸条——曦儿满月礼! …… 赵时戌问打哈欠的曦曦:“珏言有跟你说,他是什么人吗?” 【没有。】明曦有些悻悻的回道,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她的秘密却被他看穿啦! 这才是让人郁闷的地方。 赵容氏亲自背着装明曦衣服和尿布片儿的包袱,脸色有些恍惚,心神不宁的样子。 “赵夫人,可是身体不舒服?”林成栋问道。从一早上路,他就发现赵容氏的神色有些不对。 赵容氏忙定了定神,回道:“没事。就是马上要到五毒城了,突然有点儿忐忑。” 谢俊道:“不用担心,我打听过了,五毒城没有以前那么乱了,被现任知府治理的很是不错,就是地名听着吓人。 我和老林,到时候也会和那边交接的人叮嘱一二。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们要想想,到那边想做什么事。” 流放犯到了流放地,是要服役的。 如果身无长物,那便要干苦力,累死累活也没有工钱。如果有手艺活儿,且干得好,多少是有钱拿的。 赵容氏低眉想了想,“我可以做些针线活儿,衣服鞋履绣品都没问题。我两个儿子都还小,他们也要做事吗?” 谢俊点头,“是要做的。不过我觉得,时寅可以去府衙做衙役,一身武力,也够用的。时戌有举人功名,而文人在哪儿都吃香,不如做个文事。你看如何?” 赵容氏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赵时寅点头,“我可以。” 赵时戌也道:“什么都行。” 至于明曦,一个奶娃子,不用问也知道,什么都不用做。但等她大些了,如果还是流放犯之身,也是要服役的。 …… 驴车行至五毒城,天色已晚。 一行人便在五毒城的驿站落脚,转天才去府衙办的交接手续。 谢俊让衙门里的人,帮赵容氏一家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居住。 以及赵时寅兄弟俩,在蝗灾时,表现的十分积极。特别是赵时寅,练过武,可以在衙内当差,甚至还为赵时寅做了保。 至于赵时戌可以做个文职,有过举人功名,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最后也给其做了保。 赵容氏出身京城容府,高门贵女。刚生了孩子不久,还未出百日哺期,不便安排什么活儿。但以后也能做个绣娘什么的,完全没问题的。 等把一应事项都办完,谢俊才回了五毒城驿站。 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显然事情办的都很顺利。 赵容氏得了林成栋的许可,一早去市场买了不少菜,亲自做了一桌,答谢林成栋和谢俊这一路的照顾。 二人一开始可说是冲着银子关照,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后来也确实处出了真情实意。 到五毒城的第三天,林成栋和谢俊回京。 来时是徒步,回去则是水路加陆路,两个月的脚程,差不多大半个月能到。 谢梨花送的驴车,谢俊留给了赵容氏,卖了也好,自己留着也罢,随她处置。 送走了谢俊和林成栋,一个五毒城的衙役来了驿站。 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邋遢男人。若非他身上的衙门捕服,说他是个乞丐亦不为过。 邋遢衙役名叫孙濯,是衙内捕班的捕头,现在负责安排赵氏一家。 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房子,便是赵氏一家在五毒城的住处了。 这还是谢俊花了银子,好说歹说换来的。 换做是别的流放犯,直接丢到城外的废矿洞里住,赶上运气不好,发生地动,废矿洞坍塌,直接埋里头,连坟都省得挖了。 他们这能有房子住,还邻近府衙,绝对是优待。 赵时寅确实被安排进了府衙,但是白役身,无论干多少都是白干。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管地面儿的差事,身后有府衙撑腰,没人敢轻易给脸子看。 赵时戌因曾有举人功名,也懂些术数,便被安排到了璜山银矿做事,也是个肥缺。 至于赵容氏,并没有让她歇着,给她安排了去知府大人的内宅,给知府的小公子做奶嬷。 “简直没人性!娘如果去做奶嬷,小妹怎么办?” 【大哥,二哥,娘,曦曦可以喝米糊、牛奶或羊奶。】明曦举着小手,糯糯出声,她现在两个多月,身体壮实不少,可以不喝母乳了。 赵容氏满面愧疚,“怎么能让你吃那些呢,娘有钱,可以给你请奶娘。” 他们从京城出来时,除了给谢林二人的一千五百两,她还留了二百两,足够他们花省着花几年了。 还有珏言送的十万两,更是足够他们在五毒城服完流放之期了,再回京城重整家业了。 所以,有着这十万两的银票,赵容氏格外的有底气。 “不行,必须请,还要挑好的请。”赵容氏不容拒绝。 明曦一阵无语。 真的不用了! 然,就在找奶娘时,他们得知了一个消息,对赵容氏来说,可能是晴天霹雳,但是对明曦,着实松了口气。 原来流放犯是不能请奶娘的,更不能有下人。 明曦如愿喝上了牛奶,虽然拉了两天肚子,后来也适应了。 照看她的人,也光荣的落在了两个哥哥身上。 农历单日大哥背着明曦,双日就二哥。 谁要是找他们两兄弟,就算不认识本人,可只要找背孩子的少年,那一准儿是了。 明曦也从不给两个哥哥添乱,甚至还会帮他们的忙。读心术在破案子,和银矿的人际交涉应酬上,还是大有用处的。 也再没有遇到过不能读心的人。 毕竟高精神力者,皆非常人,不可能跟路边的杂草一样,随处可见。 还有她虽然现在不能读,将来未必不可以。 随着她长大,她的精神力也是在逐渐成长的。 …… 第15章 城主府失窃案(一) 时光如白驹过隙。 赵氏一家的破房子翻了新,现在是四间宽敞明亮的红砖青瓦房,院子里种满了瓜菜,生长的郁郁葱葱,瓜果满架。 明曦早就能跑能跳了,但赵时寅和赵时戌依然不是背着她,就是抱着她,能不下地就不让她下地,宠的不得了。 明曦迷迷糊糊的从屋里出来。 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二哥赵时戌,给院子里的瓜菜浇水。 五年过去,小少年也抽条成了少年男子,高挑清癯的形姿,斯文俊雅的容貌,透着一股书香子弟的文贵气质。 “二哥,大哥呢?” “刚才孙捕头来找他,二人一起走了。” “啊?孙捕头来,那肯定是有案子啊。怎么不叫醒我,大哥办案子的时候,可少不了我。” “看你睡得香,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办案子时,是不喜欢带着你的。” “我又不怕死人。”从地府走了一遭,什么样的死鬼没见过。 “想去?” “想。”明曦眼睛亮晶晶的,“今天七月初一,也是我跟大哥出门的日子。” “呵呵~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赵时戌摇摇头,给菜继续浇水,“吃了饭,去衙门找大哥吧。” “好。”明曦先跑去水房洗漱。 …… 五毒城府衙。 明曦斜挎着一个布包,到了府衙,直接就进去了。 府衙里的人都认识她,也都喜欢她。 “小曦来了。”打招呼的是站班衙役小张,平时就在衙堂,跟随知府大人左右。 明曦问道:“小张哥哥,我大哥在不在?” “刚去城西码头了,孙捕头和你大哥受知府大人委托出外差。” 明曦眼睛顿亮,“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哎——你娘有话给你。” “回来再说。”明曦边跑,边挥手道。 小张:“……” 连跑带坐顺风车的,明曦终于在孙捕头和赵时寅登船前赶到了。 孙捕头乐呵呵的,“有咱们小福星在,这趟差应该会很顺利。” “没办法,她就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赵时寅英毅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揉揉明曦蓬乱的头,“怎么不梳头就跑出来了。” “怕你和孙伯伯走了啊,再梳个头可就赶不上了。”明曦从布包掏出一个装水的葫芦,喝了一口,这一路跑得着实渴了。 “开船喽——”船夫喊道。 赵时寅抱起明曦,“走吧,既然来了就带你去黧都城看看。再说一遍,不许擅自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知道啦。”明曦应着,心里却想起一个人,珏言……他就是黧都城的。 黧都城位于五毒城的东南方,中间有黎山和螺母海相隔,非朝廷直接管辖,城内自成一套管理体系。 常年阴雨雾蒙,幽暗潮冷。一到鬼月,也就是农历七月,黧都城内,大雾弥漫,夜里时常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且鬼影重重……所以在这个月,黧都城也叫鬼城。 坊间还有一怪谈传说,说是到了鬼月,阴间的鬼门会在黧都城内打开。黧都城有十扇城门,鬼门会择其一开启。午夜子时,只要提着人皮血烛灯笼,就能进入鬼门,而且只能魂入,肉体会留在城门外,犹如一具活死人。 很多人对这个怪谈嗤之以鼻,觉得是危言耸听。但明曦是从地府走过的人,也听说过鬼门,那是方便阴差捉拿逃出地府的罪鬼才开设的。 所以自上船,听说了黧都城的鬼门怪谈后,就变得沉默许多。 虽有山海相隔,但黧都城距离五毒城着实不算远,差不多两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远远看着,犹如活物一般围绕的黧都城徐徐而动的浓雾,船上的人,多少心里有点儿发怵。 有人嘀咕:“今儿才鬼月第一天,雾气就这么大了。” “我瞧着心里发慌嗫,要不回去吧,下个月再来找活儿。” “行,那一会儿我不下船了。” “我不行,家里都开不了锅了,唉!这年头可真难活。” “我跟你一起,搭个伴儿。” “嘿,我姓郭,叫郭淮,兄弟贵姓?” “什么贵姓,贱姓牛排行第四,叫我牛四就行。” 明曦窝在赵时寅宽厚的怀抱里,耳边是同行船客的碎语,时而她还瞧他们一眼,特别是那个叫郭淮的。 【大哥,你们这次要办什么案子?】 “其实是黧都城的城主失窃了,请咱们去查失物的。原本知府也不想多管黧都城的事,但城主出手阔绰,知府就把我和孙捕头卖了。” 明曦眯眼浓雾笼罩的黧都城,“多少钱?” 孙捕头接话,“一千金!。” “少了!”明曦回道。 孙捕头一愣,哈哈笑道:“那小曦觉得多少合适?” 明曦回道:“怎么也要一万金,这地方可是大凶大险。” 赵时寅知道明曦能预测未来,小声问道:“可是有什么?” 明曦心道:【火!我刚才犯迷糊时,梦到了大火!很多人都烧死了!】 原著里,黧都城确实发生过一次非常严重的火灾,烧死了不少人。但原著主线人物都不在,也不是主线事件,只是事后,男主过去调查,粗略的写了一段。 她不清楚是不是这段时间,反正出门在外先提防着,总没有错。 “确定?” 【嗯,但什么时候发生不知道,大哥还要小心行事。】 因黧都城自成管制,不受朝廷法度约束,所以在这里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只要在城内缴纳了高昂的居住费,便是朝廷在逃重犯,也可受黧都城保护,朝廷也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 有说,天下最富有的不是帝王家,也不是那些江南巨贾,而是黧都城城主。 下船后,他们便被雾气包围了,越往城内走,雾气越浓。 最后三步外就看不清人脸了。 明曦一直被赵时寅抱着,紧跟在孙捕头的身后。 “前面是十八巷。”孙捕头对赵时寅道:“男人的天堂啊!”说到最后,带着一种只能意会的暧昧暗示。 赵时寅微微红了耳根,“孙爷,咱们是来查案的。” “不耽搁、不耽搁。”孙捕头哈哈笑着,便要拍拍他的肩膀。 结果对上明曦嗔怒的小脸儿,又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收回了手,“对,对,查案查案。” “色老头!不教好!”明曦哼了一声。 “没有没有,我啥都没说。”孙捕头的咳嗽声更剧烈了。 第16章 城主府失窃案(二) 十八巷,原本叫青楼街,因为弯弯绕绕的一共有十八条巷子,又得此名。 十八巷之间的竞争很厉害,按数字分成三六九等。 一到三巷的妓女,是最顶级的天品。 四到十是稍次色的地品。 十一到十四为良品。 十五到十八为最低层的杂品。 除此外,还有一些不在分等内的特级星月青楼,以及暗娼,自由接客的花娘。 明曦的读心术,在这条街上施展开,分分钟入耳的都是靡靡之音。 微微红着小脸儿,明曦开始从各种污言秽语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 【刚才那个脸上有刺黥的,是朝廷悬赏万金的要犯,这消息能卖给听风楼,晚了就被人抢先了。】 【鬼月开始了,十八巷花榜又要重新洗牌,开始竞选新任花魁。城主发下命令,今年每条巷子可以多出一个人选来,竞争更激烈了。这次城主给出了一百万两的赏银,还有天堂街的房子,永久居住牌。每一个都很诱人啊!】 【一巷的丽姬,准备跳槽四巷,参加花魁大赛。】 【……这次的鬼门是正北坎门,今早有人在坎门发现了两具活死人。】 【朝廷的巡按御史来了,说是为参观花魁大赛,实际上是来查城主府税银的。】 【京城来了个掮客,不知道他要买什么,有没有关系打听一下?】 【王老爷要买一对阴命童男童女,最低三千两,否则没得赚,先说九千两,留个压价的空儿吧。】 明曦捂着头,收回了读心术。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少儿不宜的声音太大,而且也没听到和失窃有关的消息。 还是省些精神力,到城主府查案用吧。 …… 城主府周围方圆百米内,浓雾淡了不少。 府内,更是消失殆尽,再看不到一丝雾气。 纯金耀眼的宏伟高峨大门,充分体现了城主的有钱! “果然财大气粗啊。”明曦见过金色大门,但没见过纯金制成的大门。虽说有点儿土气,可也很震撼人心。 “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人生九成九的烦恼都化为乌有。”孙捕头敲了敲金门,“听听,这声音都不一样。” 话音儿刚落,大门无声的向两边滑开。 一名管事模样的短髯中年男人,满面笑容的出来,“二位是五毒城来的差爷吧,在下钟政,是城主府的大管事,有失远迎,快请进。” 孙捕头寒暄,“我们也是刚到。” 赵时寅跟着孙捕头,观察着周围。 明曦则对钟政使用了读心术。 这个钟政是新从外面来城主府的,原来的管事还有很多下人,因为失窃案的关系,现被关押在城主府地牢中。每天都在被严刑逼供,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这城主府还真是寸土寸金啊。小曦,你看这地面,是上等的古青玉石,上面的雕工也非一般能工巧匠。”赵时寅放下云苧,让她自己看那些地板和纹路。 明曦却对地板不感兴趣,撒腿朝不远处的几株结满了桃子的桃树跑去。 “大哥,你看这些桃子,马上就能吃了。”红红的大桃子,每个都有一斤重左右,桃香四溢,馋人的紧。 赵时寅忙对钟政道:“小妹顽劣,还请钟管事见谅。” “无妨。”钟政摆摆手,“早就听说,五毒城有个喜欢带妹妹一起查案子的神捕,应该就是小兄弟你吧?” 赵时寅回道:“神捕不敢当,只是侥幸破了几桩案子,钟管事叫我小赵就行。” “小兄弟谦虚了。”钟政笑呵呵的拂了拂短髯。 城主府整体是按王宫府邸的格局建的,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处处繁复精美的彩绘华雕,狮鱼虫兽瑞图柱,繁花似锦,熠熠生辉。 最后钟政带着赵时寅、明曦和孙捕头,来到南院一个名叫玉兰斋的客房前停下。 “三位路途劳顿,先稍作休息。等用过午膳后,再去现场查案不迟。” “好好好,有劳钟管事。”孙捕头应着,“对了,我好喝一口,不知……” “十年的女儿红,孙捕头您看可行?”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孙捕头脸上的笑容,都变成了褶子。 “小赵兄弟和令妹呢?”钟政问道。 “我不忌口,什么都吃。我妹妹喜酸甜,糖醋鱼她的最爱。”赵时寅回道。 “好,那稍等片刻,马上就送来。”钟政吩咐门外的小厮,好生伺候着,便走了。 赵时寅看了眼那名小厮,低声对赵捕头道:“是个高手。” “这案子,十有八九是内贼。”孙捕头没少经手失窃案,直觉还是很厉害的。 明曦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机关木鸟,拿起来把玩,没一会儿就拆了个七零八碎,约莫百十个碎木块儿。 “大哥,我拼不起来了。” 赵时寅:“……” 孙捕头见状哈哈笑了起来,“这事儿应该找你二哥。” “我不管了。我要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明曦跳下椅子,就朝门口跑去。 赵时寅忙要叫住她,这可是在外面,不能任由她乱跑,出事了可没法和娘、二弟交待。 却被孙捕头拦住了,“让她出去跑跑吧,一会儿吃饭时还能多吃几口。” 明曦出门后,问小厮,“我想方便,哪儿有茅房啊?” “南院西北角,有一排白色的小房子,小妹妹识字吗?” “识字。”明曦撒腿朝西北角的方向跑了。 小厮也没有在意。 这茅房,完全就是现代版的公共厕所。看来原著女主没少传播现代文明啊。 如果她不是炮灰,有规避主角的规则,非得上门去认认亲。 整个南院其实也挺大,除了他们所在的玉兰斋,还有青竹阁、芳菊小筑、绿梅轩、爱莲居、海棠榭、凌波仙居。 一共是七个套间客房。 从守在门口的小厮,能看出,除了海棠榭,其他客房都住了人。 明曦在南院中间的花坛前蹲下,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对花坛里的花感兴趣。 实际上明曦放开了读心术,对其他客房里的客人,进行摸底读心。 立刻,四面八方的心声,都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第17章 城主府失窃案(三) 赵时寅:【要不要见一见城主,就说天干物燥易走水?可这大雾弥漫的,也不像是天干物燥,该怎么提醒。要不还用忽悠谢老爷子那套?夜观天象,有荧惑欲要作乱……呃,也太扯了!】 【这呆头大哥,这么说肯定会被撵出去。城主府内有的是客卿,各种人才济济,只要他起个头,就能被喷成渣。】明曦摇摇头。 孙捕头:【女儿红,女儿红,赶紧送来吧!】 【这就是个酒鬼。】明曦直接屏蔽了孙捕头的心声。 凌波仙居:【刚刚来的,好像是朝廷的人。难道城主要打破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白玲珑,出身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的凌虚山庄。因其面冷不爱笑,所以有冰雪美人之称。】云苧悄悄看了眼凌波仙居,其实在她看来,也没有那么美,够冷倒是了,一张冰块脸。 青竹阁:【白姑娘什么时候出门啊,我这身白衣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要不我把眉毛再描的浓一些,更显英气……】 【江南首富万和钱庄的少东家金羽,相貌风流倜傥,喜欢混迹江湖,追求江湖侠女。来这里是为了白玲珑,本身对城主失窃案,并不感兴趣。】这就是个恋爱脑,明曦暂时不再关注他。 爱莲居是内是一个和尚,正在念经,听得明曦头大。 但从门口的小厮那里得知,这是和尚法名圆度,是城主的客卿。 绿梅轩:【我定要找到城主失物,求城主赐圣药,救我母亲的命。】 【周本正,江湖散门侠客。自母亲生病后,就四处求医问药。听闻黧都城城主有能起死回生的圣药,所以来此求药的。】明曦抬手摘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闻了闻,还挺香的。 芳菊小筑里是一个道士,花白须发,他正站在窗前,【那个花坛前蹲的小女孩儿,长得极好,眉眼间灵慧也足,是做鼎炉的佳品!在黧都城内,走失孩子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呵,这是瞧上她了啊。】明曦低头,眼里闪过一抹森寒之意。 城主府的下人,端着盖着盖子的托盘,进了南院,又如流水一般,把托盘送进了各个房间。 赵时寅从房间里出来,一眼便看到在采花玩儿的明曦,“小曦,回来吃饭了。” “好,我这就来。”明曦又摘了一朵小花后,就朝赵时寅跑去。 她就算不用读心术,也知道是谁在盯着她,那充满恶意势在必得的眼神,令她后脖颈汗毛直竖。 四菜一汤,米饭馒头。乍一看简单,但食材绝对丰盛。有海参、鱼、燕窝、羊肉、野菇鲜菜等等,光看菜色就令人食指大动。 明曦自然吃了个肚圆。 赵时寅在赵家未败落前,没少吃这些,所以并不觉得稀罕。反观明曦那么喜欢吃,心里还有些歉疚。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破了此案,拿到知府许诺的五十金,他要给明曦买很多好吃的。 而对孙捕头来说,再好的饭菜也没有女儿红香,所以每道菜浅尝两口后,就贪婪地喝起了酒。 只是这陈酿的女儿红,后劲儿不小,等要去现场查案时,孙捕头已经开始呼呼大睡。 所以,钟管事来请人时,就只有明曦和赵时寅去了。 明曦一直用读心术听着所有人的心声,最让她在意的自然还是那个,对她心怀不轨的道士。 从他和钟管事的言谈间,得知他是来自昆阳山的道士古真,和城主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过来是拜访,恰好遇到了失窃之事,便留了下来,略尽绵薄之力。 赵时寅一直抱着明曦,见古真朝他看了过来,便以为是向他打招呼,忙寒暄道:“在下是五毒城的捕快赵时寅,久违古真大师的道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古真笑呵呵道:“小赵兄弟不必客气,不知你怀中这位是?” 赵时寅回道:“这是我的小妹,今年五岁,比较调皮。” “看面相是个极聪慧的人,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是何,贫道给令妹算上一卦。”古真说话就从袖中取出了八卦命盘。 赵时寅低头看看明曦。 明曦心道:【不要跟他说,他居心不良。】 赵时寅顿了顿,才对古真道:“舍妹赵小曦,生辰八字还真不太清楚。她出生的时候,正好家里发生点事,也没人记她的生辰。” “古真大师,要不你给我和白姑娘算算如何?”金羽从怀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白玲珑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便朝前快走了几步,仿佛他是什么污秽,离得近了会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金羽当即也顾不得算卦了,忙跟上去,“白姑娘等等在下。” “阿弥陀佛。”圆度念了声佛,和周本正道:“周施主对此案,可有什么看法?” 周本正是江湖上有名的侠探,破了不少江湖刑案,后来在其名声就要大起时,突然又销声匿迹。而圆度恰好是知道周本正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周本正道:“眼下说什么都不确定。” “前面就是案发地了。”钟政对所有人道:“藏娇阁。” “藏娇阁?”金羽一看此名,笑了,“城主不会是丢了个美人吧?” “呵呵,诸位进去一看便知。”钟政打开了藏娇阁的门。 房间里陈设奢华,琴棋书阁,珠玉摆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金丝楠木的梁柱,每一处亦都被雕刻成精致漂亮的图案,完美无瑕,尊贵斐然。 若真有一个娇娥,住在这里,也必然是倾国倾世的美人,才能不被房间里的陈设所压制。 赵时寅抱着明曦进了房间后,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了中正位置的画架上。 那里应该有一幅画,现在空空如也,顿时心里有了明悟。 “钟管事,城主可是丢了一幅画?”周本正问道。 钟政管事点头,“确实是一幅画。” “不会是美人图吧?”金羽问道。 “确实是美人图。”钟政回道。 明曦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 第18章 城主府失窃案(四) 赵时寅查案子时,注意力十分集中,周围的一丝一毫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注意,自然也发现了明曦的异常表情。 “怎么了小曦? 【没什么。】明曦心声回道。 这几年她一直有锻炼自己的精神力。除了跟着赵时寅,她在衙门更多的时间,是在地牢里跟着典史,看他审问罪犯。 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往往无论是心智还是精神力都高于普通人。 有时候她也需要费很大的精神力,才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后来渐渐的,她再听心声,就没有那么费力。有时候一整天都用读心术,也没有疲累的迹象。 可就在刚才,她再一次尝到了碰壁的滋味。 书架后面有个密室! 里面有一个脸上戴恶鬼面具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幅卷轴! 明曦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手里的画,就是所谓失窃的。而以他对密室的了解和淡定的神色,仿佛这就是他的地方一样。 莫不是这个男人就是黧都城的城主?! 若是他,那画也在他的手上,又为什么让他们找? “三日前,那副画便自这个房间里不翼而飞。所有的陈设都和现在一模一样,诸位还请帮忙找一找。” “这期间可有人进来过?”赵时寅问道。 钟管事回道:“不曾。” 赵时寅放下明曦,“你别乱动,这里的东西都很金贵。你看那个小茶碗儿,是雪玉雕刻成的,一个就价值百两。” “哦。”明曦指了指书架,“我能去看书吗?” “别乱动就可以。”赵时寅回道。 “知道了。”明曦朝书架走去。 离书架后的密室更近了一些,再次放出读心术。 这次却发现,人不见了! 明曦皱了下眉。 她刚才用读心术时,没有发现密室里有出口。 怎么不见的? 明曦立刻朝外面跑去。 赵时寅从一个帝王绿的翡翠花瓶后面,发现一根棕红色的长发,少说有一米长,弹性也极好。 “钟管事,这根头发的颜色很是特别,府上可有这发色的人?” 钟管事立刻看过去,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收敛了,“好像是有个侍女是这个发色。” “那名侍女呢?”白玲珑问道。 钟管事回道:“在下这就去问问,诸位稍等。” 等钟管事离开后,几个人凑到了一起,相互接过查看。 圆度在看到那根头发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赵施主找到了关键线索。” “还不确定。”赵时寅道,“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大家再找找看。” 接下来,金羽自书架底部找到了一块玉玦,上面刻着一个亥字。 古真道士寻到了一片碎布片。 白玲珑找到了一支桃木簪,因为看起来很普通,和房间里的陈设格格不入,应该是窃贼留下的东西。 而圆度和尚,自看过那根发丝后,便老僧入定了,仿佛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窃贼留下的线索也太多了吧。”白玲珑看着手中的桃木簪子,还有其他人手中的东西。 赵时寅想起明曦奇怪的表情,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而且她跑去哪儿了? “诸位,我去找找舍妹。” 话音刚落,钟管事回来了,满面笑容道:“多谢小赵兄弟,那名侍女已经招认了,画也已经找到。” “就这么简单?”周本正尚未达成自己此行的目的,很是不满意。 钟管事回道:“想来几位都已经察觉到了,寻找失画,是一道测试题,看看几位的侦察能力。我们城主另有一件事想要请诸位帮忙,事成后会答应每人一个要求。” “等一下钟管事。我妹妹出去了,可有见到她?”赵时寅问道。 钟管事回道:“当然,赵小姐现在和城主的贵客……的小公子,去摘桃子了,有下人在一旁看顾,不会有事。” “她就惦记那些桃子。”赵时寅稍稍安心,“麻烦钟管事了。” “没事没事。那就请诸位移步城主院,面见城主。” “哦?可以见到城主大人?!”金羽诧异。 “城主很难见到么?”赵时寅问道。 金羽回道:“在黧都城想要见到城主,比见十八巷的花魁都难。” 赵时寅:“……” “城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白玲珑也道,而素来冰冷淡漠的眼神,在提及城主时,明显有些异样。 赵时寅若有所思。 圆度是城主府的客卿,自然是常见到的,没有说什么。 周本正则十分激动,他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了,能早点儿见到城主,就能早点儿求药。 “来了来了,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孙捕头蓬头乱发的来了,一看就是醉酒刚醒。 “已经破了。”赵时寅回道,“是城主府一个侍女。” “啊?这就破了。”孙捕头愣住了,“还以为是什么大案。” “孙捕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钟管事笑道。 孙捕头迷糊了,“什么测试?” …… 明曦蹲在桃树下,仰头望着桃树上的小少年。 她方才从藏娇阁出来后,就遇到了珏言。 明明五年没有见过了,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思及密室内读心术无法读心的男人,若不是一个大一个小,她都以为两个是一个了。 “珏言,你有看过大夫吗?” “为什么要看大夫?” “长不大啊。” “我好像是……长得晚,家族遗传吧。” “那也不能五年一点都不长吧。” “现在不是正好和你一样大了么?” “可我更喜欢能保护我的哥哥啊,你这样,让我更想反过来保护你。” “呵呵,我可以保护你,而且以后我也会长大。”珏言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她。 明曦接过,见里面只有三个桃子,“是不是少了点儿?我一个人都能吃完了。” “这桃子不好吃,回头我送你一些好吃的水蜜桃。” “什么时候送?我在这里应该待不了两天。”既然画没有丢,那她和大哥、孙捕头也可以早点回去了。 珏言看着她,“是吗?赵大哥不是来查鬼门碎尸案的吗?” 明曦:“……你说什么?鬼门碎尸案?” 第19章 鬼门曼珠草 “黧都城有十道门之说。一道坎北,二道坤西南,三道震东,四道巽东南,五道中坤,六道乾西北,七道兑西,八道艮东北,九道离南。而这最后的第十道门,便是普通人看不到也摸不着的鬼门。鬼门只在七月开。” “真有鬼门?” “有。” “……那我还是和大哥回五毒城吧。” “鬼门是给鬼魂进出的,只要你不含着死人血,想进都进不去。” “含着死人血?”明曦脸都青了,“不是说要打着人皮血烛灯笼么?” “也可以,只是容易被发现是生魂,被守在鬼门附近的老鬼吞吃了。现在是口含死人血,身上带着一口死气,便能蒙混过关。” “……阳间人不好好在阳世里呆着,去地府干什么?活腻歪了找死啊。” “你知道地府的曼珠草吗?” “知道啊。”她还吃过好多…… 说起来,地府和阳间差不多,也有各方统治鬼佬,繁华的街道市场等等,当然也有地狱,不止是十八层。 她一开始刚到地府时,被鬼判官搞错了,送去了第二十四层地狱,有幸从第一层一直参观到了二十四层,最后吓得差不多快魂飞魄散了。 终于要行刑时,鬼差发现搞错了,她是功德身,直接登记一下去排队转世就行。 作为补偿,鬼判官大人送给她一大堆曼珠草,让她吃了,说是有补魂养魄的效果儿。 主要是她被二十四层地狱给吓得快散混儿了。 曼珠草并不好吃,但确实有安魂的功用,吃完以后神清气爽。 “就……听说挺好看的。”明曦找补了一句,刚才回答的太快了,希望他没有注意到。 珏言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漂亮的小脸儿,瞬间就迷惑了明曦,说的话也没过脑子,“呃,你长大了必是妖孽!” “……” “嘿嘿,继续说。”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进鬼门寻找曼珠草。这东西虽说长在地府,却只有生魂能采。阳间的人,用它可以续命。” “还有这作用呢。” “是。但如你说的,进鬼门就是在找死。便是全军覆没,也不意外。” “就像孙捕头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年年死,年年还是有人进去,对吧?” “嗯。鬼门碎尸就是这些人在灵魂进入鬼门后,留下的肉体,遭到了肢解。那些进入地府的生魂,断了身体上的这口阳气,也就真的死了。” “城主是要调查肢解肉身的犯人?” “以往 “以前生魂在地府死了,肉身自然也就僵了。最近四年,都是生魂刚进去不久,肉身就被肢解了。今年彻底没人再进,城主便安排了一批死士,想要揪出那名凶手。” “原来如此。”明曦拿起一颗桃子,在指尖轻轻转着。 珏言从她手中接过,慢条斯理的把皮都剥下来,露出里面蜜粉色的果肉。 “看着不错啊。”明曦捧住他的手,就着就咬了一大口。 满口香甜,汁水四溢,“哇~好吃!你尝尝。” 珏言看着手里的桃子,犹豫了一下,顺着她咬的地方,也咬了一小口,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甜。” “一会儿再多摘点儿,给大哥和孙捕头吃。”明曦抱着他的手,一口接一口。肉嘟嘟的粉嫩瓜子脸上,全是吃到美食的满足和愉悦。 珏言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像一只幼兽,可爱的紧。 很快明曦就把桃子吃完了,甚至连他手指尖儿上的桃汁都没放过。 珏言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水,漾来荡去,闪烁不已……最后把桃核收了起来。 “你在城主府哪儿住?” “南院,你呢?” “北园。” “我知道,那里住的都是城主府的贵客。” “我家和城主府是世交。” “那你家在哪儿啊?” “……京城。” “你大名叫什么?” “你叫我珏言就行了。” “好。不早了,我得回去啦,再不回去,我大哥又该训我了。”明曦提着篮子,又看看桃树上的大桃子。 珏言立刻会意,上树‘唰唰唰——’的摘了八个。 “先吃着,我会让人快马加鞭的送来水蜜桃。” “如果麻烦的话,就不用送了,这个也很好吃。”明曦提着篮子,“言哥哥再见~” 言哥哥? 好像还不错。 珏言目送她,直到看不到了,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华丽氅袍的男子,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在红衣的映衬下,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为了钓小妹妹,特意缩骨变小,你真是变态!”男子低头瞥着珏言。 珏言懒得理他,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巡按御史到了,你自己小心点儿。” 边走身形渐渐的拔高,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变化,玄黑紫蓝秘纹的氅袍,若明曦在这里,定然能认出他是谁! 然后,撒丫子跑路…… 男子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极深的闪过一丝恨意,随后又被吊儿郎当掩藏,“嘁~不就是想要银子。本城主,别的没有,就银子太多了。” 说完,身影又消失。 南院,玉兰斋。 “桃子,吃桃子喽——”明曦费力的提着桃子,推门进屋。 孙捕头和赵时寅都在,二人愁眉苦脸的。 明曦心底一沉,“你们不会真接了鬼门的碎尸案吧?” 赵时寅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放在桌子上。 “听珏言说的。”明曦把遇到珏言的事,和赵时寅说了说。 赵时寅又把珏言的事,跟孙捕头简单说了下。 “这孩子应该来头不小,小曦你要和他交好,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衙门待久了,深谙关系学的孙捕头立刻叮嘱明曦。 明曦点点头,“这桃子就是他爬树摘的,你们也尝尝,可好吃了。” 孙捕头伸手拿了一个带点儿青的脆口桃子,“闻着香味儿了。不过我听说这几棵桃树,可是城主亲手栽的,结了多少桃子都有专人记录,成熟后没他的命令,也没有人敢摘,伸手都要掉脑袋,你们胆子也够大。” 第20章 要进鬼门? “桃子熟了,不吃难道等着烂。”明曦理所当然道。 赵时寅也拿了一个,“还别说,这桃子个头真不小,等回家的时候,给娘也带几个尝尝。” “我看行。”明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全喝了,“说说案子吧。” “我和孙捕头要进鬼门。”赵时寅回道。 “什么?!”明曦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还进鬼门了。” “抓签子。我和你哥比较倒霉,进鬼门当诱饵,金兄弟、白姑娘、老秃驴和老道士在外面守着捉贼。周兄弟本来也不用去,先是金兄弟抓到了进鬼门的签子,但城主说,圣药的药引子是曼珠草,需要进鬼门采。周兄弟便立刻要求去,和金兄弟换了签子。” “如果我当时在就好了。”明曦小脸儿上都是懊恼之色。 赵时寅安抚道:“没事儿,就当开眼界,见识鬼门了。” 明曦瞪他,“那有什么好见识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懂不懂?”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七月十四晚上,趁着鬼门大开,就要进去了,我想着要不要写个遗书啥的。”孙捕头叹了口气。 “要不我和大哥去,孙伯伯就在外面守着我们俩的身体。”明曦不放心赵时寅。 “你一个小丫头去干吗,灵魂还不够恶鬼塞牙缝的。对了……我记得你是七月十五的生辰吧?”孙捕头想起这茬,连桃子也顾不上吃了。 明曦:“……” 赵时寅忙问道:“怎么了?” 孙捕头踟躇了一瞬,才道:“据说这日子生的女孩子,天命不凡,鬼不近身。” “赵伯伯是想说命硬吧。”明曦知道,而且有克亲人的嫌疑,她出生那天,他父亲在狱中被害死了。 虽然她娘和两个哥哥从来没有说过她命格的事,但是也有人会闲言碎语。她娘还专门在登录户籍时,多报了一天,但生辰还是按七月十五过的。 孙捕头也吃过几次她的生辰宴,所以知道她的生辰日。 孙捕头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鬼门还是我进,你在外守着。” “要不这样。”明曦又对赵时寅道:“咱们一起去。至于身体……就交给珏言看着吧。” 珏言的精神力那么高,她的读心术完全进不去他的内心,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天赋。还有他的身边有暗卫保护,到时候只要他在,那些暗卫便也在。 所以请他保护身体,更像是请了一支暗卫,反而更放心。 “珏言也去鬼门?”赵时寅问道。 “可以请他帮忙守着,他身边有高手护卫,总比老道士他们强。”特别是老道士,还想让她做鼎炉,居心险恶。 “我觉得小曦说的很有道理。可以请那位珏言小公子的人帮忙,也多一层保障。至于小曦,还是别进去了。” “孙伯伯不是说,我命格厉害么,我也想去鬼门内见识见识啊。” “不行。”赵时寅语气强硬。 明曦则坚持要去,“我不放心大哥。” 赵时寅被她气得失笑,“我十八岁了,你才五岁,到底谁不放心谁?” 孙捕头也道:“就是啊小曦,别胡闹了,这可不是要去衙门,就是公堂也容你进去听审。这次是去鬼门,稍不留神可能就真的变成鬼,投胎转世了。”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放心。”明曦去过地府,知道那里的情况,起码能让他们规避一些危险。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钟管事在门外道:“孙捕头,小赵兄弟?” 孙捕头忙应道:“快快请进。” 钟管事进了门,手里拿着两张请帖,“这是城主大人让小的送来的,花魁大赛初选的请帖,到时候有歌舞表演,如果二位有兴趣的话,可以持请帖,到一巷的琉璃阁观赛。” 向来酒色不分家,孙捕头极度好酒,必然也十分好色,只是囊中微薄,加上是衙门中人,所以在色字上,比较克制。眼下能一览十八巷的顶尖美人,等回了五毒城,绝对是能炫耀的事。 “城主大人太客气了,我们到时候一定去,一定去。“ “好,希望二位玩的开心,我就不打扰了。” 钟管事走了。 孙捕头拿着烫金描花的请帖,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小赵你快打我一下,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啊。花魁大赛!那得多少美人……” 不等赵时寅动手,明曦抬脚踹了过去。 恰好踹在踝骨上,孙捕头疼的‘嗷——’一声叫,“小曦,你倒是轻点啊。” “色捕头,哼!我出去看花了。”明曦懒得再理他们,她还有事要做。 到了花坛前,她蹲下来,看似在欣赏花,实际上放开了读心术,听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这一听,发现钟管事给所有人都发了请帖。 还有这次抽签是不公平的,白玲珑早就知道哪个是不进鬼门的签子。而周本正久在江湖,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所以他也拿到了一个不进的签子。后来又不得不进,为了圣药的药引子,他无论如何都要进。 和尚圆度和道士古真,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就喝多了酒,便是醒了仍晕晕噔噔的孙捕头,还有没有见过这种作弊手段的赵时寅,才会‘必然’的抽中鬼门签子。 还有就是花魁大赛,所有人都去。 便是白玲珑也好奇,这十八巷的极品美色,是个什么模样。 既然大家都去,那她也去吧。 欣赏欣赏古代的‘娱乐圈’盛事。 用过丰盛的晚膳后,整个南院的客人,先后从房间里出来,乘坐城主府的马车,离开了城主府。 孙捕头和古真上了一个马车,明曦和赵时寅一个马车,白玲珑和金羽共乘一车,周本正和圆度乘坐一辆马车。 “大哥,你可不能跟孙捕头似的,那么好色。” “要不咱们不去了。”赵时寅本也并不想去,他爹就是因为一个妓子,在酒后说了自己秘密账本的事,最后导致家破,全员被贬流放。 所以他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妓子和酒。 找妓子寻欢,或者酩酊大醉,都是他绝对做不出的事。 明曦又道:“可大家都去了呀。而且妓院酒馆之类的,最是容易有消息传出,对案子也有帮助。” 第21章 有人在说我坏话 “等进鬼门的时候,你不许去。” “我就要去。” “别任性,这不是你能任性的事。” 明曦想了想,用心声和赵时寅道:【我在玉兰斋小睡时,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一地碎尸。但没有你我和孙捕头的,所以咱们应该没事。】 “你的梦,怎么总有那么多死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样比较能立刻醒来,并记得梦里的事。” “如果让娘知道你进鬼门,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赵时寅摇头,还是不赞同她进。 但口风却没有那么坚定了,明曦见状立刻顺杆爬【不会的大哥,只要咱们平平安安的,带着破案给的赏金回去,娘只会高兴。她也素来不爱听你讲案子的事。】 “唉!你确定梦里你没事?”赵时寅对明曦的预言梦,亦是十分信重的,“那有没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这点,明曦还真有好好的回想原著内容。书中有提过黧都城城主的容貌十分出色,但性格也十分暴虐,和他的容貌完全成正比。 城主曾亲手把一个连环碎尸案的凶手,先是丢进最低等的妓院,被人渣恶棍凌辱,后在其怀孕后,又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是怎么被剖出来的,最后削成了人彘,喂了食人鱼。 【应该是个女的。】明曦回道,寥寥几句描述足见这城主是真的心狠手辣,办完这趟差事后,绝对不要再来黧都城了。 “小曦,你确定是女人?”赵时寅问道,语气有些意外。 连着四年碎尸,看验尸报告,凶犯应是一个刀工极好的人,屠夫有很大嫌疑。 但经过城主府一次次的搜查屠户,并严刑拷问所有屠夫后,又什么线索都没查出。 “大着肚子,不是女人是什么?” “大着肚子,那不是孕妇?”赵时寅腾地坐得笔直,这简直都快能破案了。 【我也不太确定,梦里就挺模糊的,大哥可以先查着。】万一是另一个碎尸案的凶手呢,书上也没写鬼门这档事。 “好。”即便模糊,也比没有线索强了不知道多少。 “大哥,我问珏言的大名,他不告诉我。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啊?” “娘说过他身份不简单。既然不告诉你,应该是不想你因为他的身份有压力,或者是不和他玩儿。” “有可能。还有,他五年时间都没长,现在也就比我高一个头顶儿的样子。” “是吗?那以后你说话的时候,可要注意了,千万不要说他的身高。” “我知道。” 另一辆马车里,孙捕头和老道士古真闲聊着。 “古道长,请教你件事。” “孙捕头请讲。” “古道长,你说这鬼节出生的女子,命相会如何?” “孙捕头怎么会如此问?” “朋友家就有一个孩子,是鬼节出生的。而且自她出生后,家道运势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这个……”古真问道:“可有她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没有。”孙捕头回道。 生辰八字泄露的东西太多,还是不能随便说的。 古真沉吟片刻,回道:“鬼节出生的人,命里多少都带点儿煞,会妨碍到亲人或是自己的运道不好,但也不是无解。” “哦?那如果是她的家人,该怎么做?” “可以给孩子改个姓氏,或者身份。” “什么意思?。” “就比如亲生子女换个义子女的身份,如此便不会受到牵连了。” “明白了,那如果将来嫁人呢?” “这就要看生辰八字,合婚对象。但鬼节出生的女子,最好是找命主北斗英星的的男人,才能镇压得住,否则也有可能会反遭其害。” “不懂。简单地说,就是不好找夫家,对吧?” “确实如此。” ‘阿嚏——’明曦忽然打了个喷嚏。 赵时寅递给她一块帕子,“鼻子不舒服?” “没有,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 …… 一巷,琉璃阁。 周围的浓雾如同城主府一样,被隔离在琉璃阁之外。 朱色红墙琉璃彩瓦,高角瑞兽楼门,黄金匾额上写着琉璃阁三个大字,气势雄浑,铁钩银划。 里面先不说,光是这门口看到的,再有不远处的浓雾陪衬,便有种琼楼玉宇之感。 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着进去的。 明曦下了马车,看到排队的人群,立刻就要过去。 赵时寅拉住她,“不用,钟管事给的请帖是贵宾席,直接递帖子进去就行。” 随后,明曦便看到圆度他们正在把请帖交给琉璃阁的管事。 而管事的态度,好的不得了。 “那咱们也过去吧。”明曦拉着赵时寅的手,朝管事走去。 琉璃阁的管事看到明曦时,很是楞了一下。 虽说花魁大赛,也有带孩子的,但也是带的小男孩儿,带小女孩儿的,还是头一回见。 “小妹妹也要进去?”管事问明曦。 明曦道:“琉璃阁有规定,不让小孩儿进去吗?” “倒也没有。” “那我就进去。” “这……”琉璃阁管事看看手里的贵宾请帖,还有赵时寅。 赵时寅笑道:“我妹妹她小孩儿心性,对什么都好奇,等看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我们就走了。” “那好吧,赵公子请进。”管事热情的招呼赵时寅。 明曦找了个离看台最近的雅席坐了。 顿时就有不少目光朝她看过来。特别是她的穿戴……粗布料子,虽说绣活儿好,可本身料子不行,也就不值钱。还有头上扎的是花绳,一点儿金银珠宝都没有。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破落户家的孩子。 也有和丫鬟说小话,要求把明曦带出去的,实在是和金碧辉煌的琉璃阁,格格不入,太扎眼了。 明曦从果盘里,取了一粒水灵灵的红葡萄,轻轻的剥去外皮。 刚要吃,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拉住了。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进来的?”丫鬟问道。 明曦看着面前杏眼鹅蛋脸的秀气丫鬟,暗道一巷的就是不一样,连丫鬟都好看,小家碧玉似的。 “小姐姐,我是拿着请帖来的啊,城主给的。你可以去问问外面的迎宾管事。” 第22章 城主还真是大方啊 丫鬟见她镇定自若,不像是说瞎话的,“城主府?” 赵时寅看到明曦被丫鬟拉着胳膊,忙过去解释,“她是我妹妹,跟我一起来的。” 赵时寅年少英帅,最是怀春女子的梦中情郎,便见丫鬟立刻微红了俏脸,“既是城主府的贵客,还请入坐。公子若有什么需要,也可吩咐小晴。” “我想要冰冰凉凉的牛奶。”明曦道。 “……”小晴噎了下,才有些不情愿的应道:“是,小姐请稍等。那公子有什么需要吗?”后一句话,声音又变得柔婉甜美。 这差别对待啊!明曦无语。 但赵时寅本性直男一个,完全没有察觉到丫鬟的异常,十分客气回道:“一壶清茶即可。” “除了清茶呢,还有什么需要?”眼神有些露骨的看着赵时寅,就差把‘让奴婢贴身伺候’说出来了。 赵时寅依然没有感觉,直不楞登的回道:“别的不需要。” “……好吧,公子稍等。”小晴见赵时寅对她确实没有意思,才悻悻地走了。 明曦小声对赵时寅道:“大哥,你没看出人家小丫头,对你态度不寻常啊?” “她是婢女,服侍人不是很正常?” 明曦悟了,大直男点不透,光棍儿晚婚的命! 白玲珑来到明曦这桌,在她身旁坐下,“小曦是吗?” “是啊,白姐姐好。”明曦乖巧的点点头,又看看赵时寅。 赵时寅当即一本正经的问道:“白小姐可有事?” 明曦无语,这语气……真是白瞎了一张俊脸了。 然,白玲珑却没有半点不适,甚至还对赵时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挺欣赏,面色比平时的冷若冰霜稍霁,“碎尸案的卷宗,赵公子都看过了吧?” 黧都城和朝廷分而治之,赵时寅归属朝廷体系,出现在黧都城恐节外生枝,所以白玲珑并未喊他的身份。 “是。”赵时寅回道:“白姑娘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些受害者中有一对夫妻。”白玲珑从果盘里拈了一枚葡萄,除去了皮肉,露出里面棕红色的籽。 “夫妻?”赵时寅回想了一下,“女的身怀有孕,但是据她家人的证词,并不知道她怀孕了。那个凶犯残忍的将其剖腹取子……” 赵时寅忽然停下话头,看向明曦。 明曦正在吃点心,双眼带着些迷离的瞅着表演高台,上面有一个蒙面女子在表演古琴。 【这十八巷的竞选花娘,弹得好几个音都错了,才艺方面算是输了。可如果模样好的话,也还有竞争的机会。】 【听说今年特级青楼也送了参选的花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场。】 【听风楼的楼主都来了,都是性情中人啊。】 【今年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一个小孩儿,还坐在尊席。】 小孩儿?明曦朝发出这句心声的男人看去,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七阶高台,最尊贵的席位。 最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而它旁边的次尊位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儿,他正看着她。 见她注意到了自己,还向她招了招手,口型道:“过来。” 明曦顿时精神一震,对赵时寅道:“大哥,我去言哥哥那里了。” “言哥哥?珏言吗?”赵时寅这时也注意到了。 打量着珏言……倒也不是没长大,还是有变化的,就是不多。 “去吧,别乱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 明曦朝珏言跑去。 珏言命人在他身旁放了一把软椅,准备好酸甜口的美食。 “言哥哥。” “你怎么来了?”珏言伸手向明曦,拉她上了台阶。 “无聊嘛,来这里开开眼界。”明曦在他旁边坐下,见他的桌子上竟有一盘特别新鲜的荔枝,伸手抓了两个,“你来这里做什么?” 珏言笑道:“我也无聊。” 明曦剥了一个果肉晶莹剔透的荔枝,递给珏言,“言哥哥先试试毒。” “试毒?好。”珏言张口吃下,粉润的唇瓣,难免触碰到了她细细软软的手指。 明曦收回小手,继续剥另一个,然后一口吃下,带点儿酸头的甜果肉,很对她的口味,“真好吃,比桃子还好吃。” “最多五个,这个吃多了会上火。”珏言把盘子移到她面前。 “上火了再吃点儿败火的,反正先过了嘴瘾再说。”明曦一个接一个的剥起来,基本上她吃两个就会再给珏言一个。 珏言也来者不拒,直把他身后的随从看得目瞪口呆。 “呀,美女的面纱揭下来了。”明曦指着表演台上的花娘。 面纱下是一张年轻而娇媚的精致脸庞,右眼尾处还点了一颗朱砂痣,给人深刻的印象。 “妾身是十八巷的莴儿,诸位贵人公子老爷,如果喜欢莴儿,就给莴儿送上一支花签可好?”姿态妖娆多媚的屈膝行礼。 台下立刻有支持她的人高呼,现场气氛热闹起来。 终究花娘是以色侍人,才艺就是情趣罢了,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漂亮和身段才是最重要的。 “她条件不错,不过才艺上差点儿,后面只要有才色双绝的选女出现,她就不行了。” “你还会点评了。”珏言把一张金色的花签递给她,“喜欢哪个,就写上她出身的巷子,还有她的名字。” 明曦接过花签,入手沉甸甸,“这是纯金的啊。” “这一张的份量可非同小可。”一个身材高挑颀长,着红色华丽氅袍,脸上还戴着一副恶鬼面具的男子,一步两个台阶的上了尊席,最后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它能一签决定花魁。” “呃!你是城主?”明曦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是她用读心术在藏娇阁的密室里见过的那个。 不用对方回答,看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恭恭且整齐的向男子行礼,“见过城主。” 犹如面见君王。 黧都城不受朝廷管治,城主府一言独断,可不就是无冕之王了……明曦看着城主,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朝廷是真的不在意黧都城的存在,还是在意却天高皇帝远的无可奈何。 城主挥挥手,众人免礼,“花魁竞选期间,琉璃阁一切酒水飨宴都由城主府请客,诸位尽情享乐。” 顿时所有人都喧哗沸腾起来。 珏言给明曦盛了一碗燕窝粥,“曦儿,吃点儿东西。” 明曦回神,“谢谢言哥哥。” 喝着甜丝丝的燕窝粥,明曦小声问珏言,“我听说,这一巷可是销金之窟,城主还真是大方啊。” “大方?”珏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形容词,看了看城主,笑道:“南阳君。” 第23章 你这样真像个变态! 南阳君?明曦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 因为,南阳君也是原著女主养的鱼!最神秘的鱼,女主落难时南阳君救的她,之后还和女主生了个女儿! 妥妥的后期主线重点人物啊! 真实身份是黧都城城主,难怪在天下大合,赤云吞并周边之时,从来没有过粮草问题,妥妥的有个个‘世界首富’金龟鱼支持啊。 明曦开始觉得后脖颈一阵阵发凉,嘴里的燕窝粥也瞬间不香了,“那什么……言哥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撒腿就跑。 珏言伸手要拉她,都没能拉住,手落了个空。 顿时眼神冷如利剑的朝城主看去,而这个表情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出现,格外的违和又令人心悸。 “你是丑的见不了人么?非得戴个鬼面具。” 南阳君:“……” 他不也经常戴面具,说得着他么! 珏言起身找明曦去了,还端了一盘酸甜口的点心。 “你这样真像个变态!”南阳君对珏言追求小奶娃的行为,极为不屑,“不对,就是个变态!” 明曦跑回自己的座位后,发现金羽和周本正也来了。 他们正看着她。 “小曦和城主认识?”白玲珑问道。 “不认识,半点不认识。”明曦一把拉起赵时寅,“大哥,我困了,我想回家找娘。” “回家找娘?”赵时寅最担心的事出现了,明曦的灵魂与众不同,但是身体还是小孩子,有着孩子的本能,“所以才不让你来。这里离家要坐两个时辰的船,夜里海浪也大,不好回去。” “我就要回,就要回,娘看不到我,也会想我的。”明曦抱着赵时寅的胳膊撒娇耍赖。 心声却道:【大哥,咱们得回去,我刚才听说巡按御史也在这里,如果让他发现咱们离开了五毒城,那麻烦可就大了。】 被流放的犯人,是不能离开流放地的。即便赵时寅是衙役的身份,可以离开,明曦却不能。否则被抓到了,加罚流放时间还是轻的,再严重的后果都有可能。 赵时寅面色顿凝,“好,咱们回去。” 孙捕头和熟人寒暄回来,恰好听到赵时寅的话,忙道:“怎么了?” “我妹妹她要回家,我送她回去,再连夜敢回来。” 孙捕头一怔,“这时候?海上也不安全啊。小曦是不是困了,要不让城主府的人,先送她回城主府。” 赵时寅拉着孙捕头到僻静的地方,小声暗示明曦是流放犯的身份,被官家发现了就麻烦了,现在巡按大人好像就在这里。 “就这啊。没事儿,有我这堂堂大捕头在这里,给她作保便是。”孙捕头拍拍自己的胸脯,“一点儿事没有,把心搁肚子里吧。”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连累头儿。” “完全不会,再说了她一个五岁的小娃儿,你这个当亲大哥的带在身边,也理所当然。” 珏言端着点心来到明曦身边。 他有看到明曦拉着赵时寅,非要回家的样子,“曦儿想家了?” 明曦点头,“我想回五毒城了,言哥哥也和我回去吧。我娘时常还会念叨你呢,说特想再见见你。” 珏言想起了什么,心下了然,“下次吧,我准备些礼物,再去拜访赵夫人。” “不用准备礼物,你来她就很开心。”明曦顺手从他端的点心盘子里,取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很好吃,你也吃。” 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点心喂给珏言。 珏言很自然的张口吃下,“还是下次吧。” “那好吧。” “我可以安排船和护卫,送你们离开。七月的码头,夜里是没有船出海的。” “差点儿忘了这个,七月的黧都城很玄乎,谢谢言哥哥。”明曦主动伸手抱了抱珏言,“真幸运遇到言哥哥。” “呵呵。”珏言把盘子交给随从拿着,“去打包一些吃的,再安排出海的船。” “是,公子。”随从接过盘子,很快就离开了。 一直看着明曦闹着回家的金羽,自随从出现后,视线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看不到了,才道:“那人不是容府的人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容府? 皇太后的娘家啊! 当今的亲舅舅家! 珏言的眼底深处,倏地闪过一抹极寒冰冷,接话道:“你可能看错了,他是城主府的护卫,暂时负责我的安全。” “是吗?”金羽又想了想,“或许吧,模样太普通,倒不好辨识了。” 明曦着实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容府……容与,那可是大男主,惹不起绝对惹不起! 当即拉住珏言的手,“咱们出去吧,我忽然觉得这里有些憋气。” 表演台上,十巷的蒙面花娘正在跳舞,那妖娆多姿的身段,令好色之徒都看直了眼。便是不好色的,也不禁被其舞姿吸引,台上一刻,台下十年,可是很不容易。 原本对这些很感兴趣的明曦,现在则只想逃离。 小命要紧! 珏言对台上的表演则是完全不感兴趣,他来这里,只是知道明曦来了,又一时无聊才来的。 明曦拉着珏言出了琉璃阁。 看着身后金碧辉煌的琉璃阁,现在只觉得恐惧。 赵时寅匆匆从里面出来,“你们跑这儿来了。” “大哥,咱们走吧。言哥哥说,他可以摇人来,送咱们回五毒城。”明曦催促道。 “等等。”赵时寅道:“孙捕头说他可以给你作保,琉璃阁内的巡按御史即便查到你,也不会怎么样。” 一旁珏言听到巡按御史四个字,眉梢微动。 明曦摇头,“不行,得回五毒城,大哥也不能再来。” 赵时寅抱起她,“大哥可是被知府下了命令的,必须完成黧都城城主的委托。” 【而且知府大人许的五十金,着实不少啊!可以给曦曦买很多好吃的。】 明曦读到了赵时寅心里想的,忽然心生一丝愧疚,“大哥……” “小曦如果想回家,最好也是明天白天,夜里出船总是不安全。”赵时寅温言哄道:“乖~” “可是……”明曦还是担心。 第24章 我想活着 “小曦。”赵时寅点了下她挺巧的小鼻头,又揉揉她软软茸茸的头发,“不要那么担心,大哥会保护好你的。” “……那好吧,我先回城主府。” 珏言看着赵时寅揉明曦头发的手,忽然道:“赵大哥,我送曦儿回城主府吧,你可以等初选结束再回去。” “不用了,我对这些也没兴趣。”要不是明曦好奇,他根本就不会来。 “大哥还是留在这里,体验一下什么叫美女如云,机会难得嘛,以后也能和衙内的哥哥们吹吹牛。”明曦拍拍他的肩膀,“我和言哥哥回城主府,夜里赶路确实不太安全,明天再说。” “好吹牛的那是孙头,本来就是陪你来的,你不看了,我还嫌闹腾呢,回去早点儿休息。”赵时寅看到挂着城主府灯笼的马车来了,抱着明曦上去。 珏言看着马车,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跟着上去了。 就在马车要走的时候,孙捕头追出来了,“小赵——小赵——” 赵时寅从车厢内出来,“我送小曦回去。” “让城主府的人送她就行,我给你介绍个人,快些下来。”说话孙捕头就把他车马车上扯了下去,再一拍马屁股,对车夫道:“好好送回去。” “得嘞,爷您放心。”头戴竹制笠帽的车夫应着。 赵时寅还想推拒,就被孙捕头连拉带拽的扯进了琉璃阁。 马车徐徐进入了浓雾之中。 车夫驾着车,头上戴着笠帽,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样。 珏言挑了挑气死风灯里的烛心,火光更亮堂了些。 “言哥哥,我很害怕。”明曦突然有种战栗的感觉。 “害怕什么?”珏言看着她毛茸茸的头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竟然和记忆中的手感没差多少。 明曦抱膝,把脸埋进了膝盖上,随便珏言怎么摸她的头发,“我想活着。” “嗯,那就好好活着,快快长大。”珏言回道,眼睛舒服的眯了起来。 明曦知道自己的读心术对珏言无用,而且他也不喜欢自己读他的心,所以也就没有用。 此刻的她,脆弱迷茫……… “言哥哥,你有害怕的东西吗?”明曦抬起头,无辜又漂亮的大眼睛,流转间似带着一丝天生的魅,像噙着一把小勾子,能把人的心勾走。 珏言放开了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回道:“以前没有。” “以前没有?那现在有了?” “算是吧。” 看她情绪低落,珏言道:“告诉你一个消息,陛下要大选了,为能顺利立后,准备大赦天下。” “什么?!”明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赦后,你和家人就能回京了,开心吗?” “……”明曦却扁了嘴角,看起来更忧愁了,“我娘应该很开心。” “赵夫人回京后可以再回容府庇佑。”珏言认真道。 现在的明曦不知道珏言这话的分量,只当他是随口说说的,完全没在意。 “什么庇护,我娘身上没有一丝容家人的血,而容府也不是做慈善的。” “嗯,我知道。”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是有也没关系。” “不说这些糟心的。”明曦打了个哈欠,“有点儿困了,我睡一会儿,到了城主府喊我。” “好。”珏言张开双臂,“来我怀里吧,就跟你婴儿时一样。” 明曦困劲儿上来,脑袋也迷糊,便依言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带些花香的好闻味道,睡了过去。 外面的车夫不知何时不见了,而马车的琉璃飞檐上,原本挂着的城主府灯笼,现在也换成了一盏苍白皮纸血烛灯笼! 马车朝着雾气愈发浓郁的深处行去…… …… 城主府—— 赵时寅扶着醉醺醺的孙捕头回了南院。 看到玉兰斋的灯黑着,想来明曦已经睡了,便逾发放轻了手脚。 孙捕头含含糊糊道:“再来一杯!” 赵时寅无奈道:“头儿,阮县令都快让你喝死了。” “那还是我酒量好,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赵时寅把孙捕头扶到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长出了口气,“够沉得。” 缓了缓,然后进了里面的隔间,去看明曦。 然,床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曦曦!?曦曦——”赵时寅大声喊道。 醉醺醺的孙捕头被他这一喊,也清醒了不少,“啊?怎么啦?” “曦曦不见了!”赵时寅说着,就朝外面跑去。 而孙捕头一个酒后劲儿冲头,便又醉昏沉了。 同时,北园那边也在找人,他们的小公子不见了! 城主南阳君本人也在北园,撒出了府中所有人找小公子。 赵时寅忙把明曦也不见的消息,和南阳君说了,而且两个人是一起离开琉璃阁的。 南阳君立刻又命人再加上明曦,务必找到他们两个。 虽然南阳君看起来捉急,实际上眼底并无半点急色,甚至还有些冷漠。 赵时寅把拉走他们俩的马车,跟管事说了说。 管事想了想,“不对啊,城主府的客用马车,是统一制式的,并无琉璃飞檐。车夫也不是戴竹制笠帽,而是统一由青藤篾编制而成,没有竹子的。 “难道是……”赵时寅脸色唰地变得纸白。 “发生什么事了?”闻讯而来的白玲珑道。 她身后还有周本正、金羽和老道士古真、和尚圆度。 这时,一名城主府的护卫回来禀报:“回城主,正北坎门发现一辆马车,车厢内是小曦姑娘和小公子,二人现在都是失魂的状态。” “看来,进鬼门要提前了。”南阳君道。 然后命人立刻去地牢提一个死囚,还有他事先安排好的死士。 赵时寅之前还有些犹豫进不进鬼门。 现在则是必须去了,和周本正必须进鬼门采曼珠草一样,他要找到明曦。 孙捕头因为大醉,错过了这次入鬼门。 …… 明曦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低头一看,两只脚都悬空的。 这种状态并不陌生。 “呃……难道我是死了吗?” 一旁的珏言,似乎脚踏实地的走着,见她醒了,便拉了她一把。 明曦双脚落在了地上。 顿时,一股阴冷气息,透过脚底袭遍全身。 珏言对明曦道:“我们应该还没死,只是魂魄进了鬼门。” 第25章 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这道她熟! 明曦想了想,“咱们怎么进来的?” “车夫有问题。”珏言在上车前就发现了,那辆马车挂着城主府的灯笼,实际上并不是城主府的,车夫看起来瘦瘦小小,弯腰弓背,而城主府的多是挺拔强壮的护卫。 “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大哥,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明曦无语了。 “呵呵。” “还笑,真是人小不知道命贵。”明曦白了他一眼。心下有些懊恼后悔,不该和他走的太近。 她这炮灰体质,算是连累到他了。 而且,主线人物果然不能接触,这才只是和南阳君说了一句话,她人就进了鬼门。 “难得的机会,见识见识死后的世界,不挺好吗?”珏言握着她的手。 听到这话,明曦想咬人的心都有了,忍了忍,“该怎么出去?你知道吗?” 珏言回道:“鬼门没有回头路。所以离开鬼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在进鬼门前,就留下一张用生血画的回魂符,只要把回魂符贴在脑额上,灵魂就回去了。第二种,就是等着鬼节,地府大门开,跟着出门探亲的鬼一起走,出了地府大门,就回身了。” “显然咱们就只能用这第二种法子了。今儿是七月初一,最近的鬼节是七月十四,差不多咱们要在这里游荡半个月了。”明曦抬头看天,一轮白惨惨的阴月挂在天边。 地府没有太阳,只有一轮阴月,朝起暮落,和阳世差不多的时间规律。 现在看阴月刚升,时间应该是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一些鬼修就会挑这时候吞纳阴月之光,进行修行。 而那些鬼修,只要不招惹他们,一般也不会有事。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藏起来。灵魂不吃不喝也没关系,等地府门开,咱们就离开。”明曦四下看看,然后拉着他朝一一座长满了荆棘的大山走去。 “不找曼珠草吗?”珏言问道。 “曼珠草长在地狱第二十四层,你想去吗?” 虽然其他地方也有,但跟凤毛麟角一样,哪儿那么容易找。唯有地狱二十四层,一片片火红似海的曼珠草,散发出阵阵噬魂的诡惑香。 这东西若是单株或了了几株,没啥问题。但长的多了,香气能噬魂。 被罚入地狱二十四层的灵魂,皆是在阳世罪大恶极之徒,他们面对曼珠草,会一遍遍的沉浸在自己灵魂深处最痛苦的记忆里。感受着灵魂一点点被痛苦磨碎,被花香吞噬。 她便是在回忆时,被鬼差发现搞错了,她最大的痛苦就是肺部进水时,炸裂的痛感,而且她的灵魂深处满满的道德金光。 曼珠草的花香虽然吞噬灵魂,可它植株本身是补益灵魂的。 当时她吃的曼珠草,就是判官给她采的。 而采曼珠草需要生魂,莫不是判官本是阳间活人?明曦如是想着。 珏言意外,她竟然知道曼珠草的生长地,“哦?地狱不是只有十八层吗?” “那是以前了,现在阳世的人越来越多,地狱十八层不太够用,于是又开发了六层,据说还有第二十五、二十六层稳步开发中。” “你怎么这么清楚?” “如果我说,我和鬼差打过交道,你信不信?” “信。” “……“ “所以,你是因为死过,才对活着执著?” “是啊。我命不好,七月十五出生的。这次咱们若能顺利回去,以后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省的小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我觉得你很有趣。” “脑子有病。” “呵呵。” “……”长的好看,笑起来也好看,死了更是可惜。 以后她离他远点儿好了。 “不是说,鬼门附近有老鬼埋伏,等着吃生魂?咱们这一路,倒是一个也没遇到。” 珏言回想刚进鬼门时,那一群恨不得把他们撕碎的厉鬼恶鬼…… “嗯,运气不错。” 荆棘山脚,有一个个散发出森森鬼气的洞。 “这些都不要进去,里头有主了。”明曦拉着珏言继续寻找无主的地方。 珏言任由她拉着自己,看她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终于,他们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一个比较浅的洞,但容纳他们两个小孩儿足够了。 “就在这儿藏着吧。这些鬼修,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找咱们的。而且有这些鬼修在,也有威慑作用,一些孤魂野鬼,忌惮着不敢靠近。” “嗯。” 明曦坐在石头上,依靠着珏言,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 珏言一直警惕着外面,时而低头看看她。 她就像一个谜团,深深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南阳君现在是不懂,若他了解了她的谜,只怕会比他更变态。 毕竟他们是一类人。 “言哥哥,对不起!”明曦小声糯糯的,是她连累了他。 珏言摸摸她的头,“以后给我当小媳妇儿,我就原谅你。” 虽然眼下的境遇,其实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是受害者……但送上门的条件,谁会放过。 明曦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小媳妇儿?” “是啊,你满月的时候,赵夫人不就答应把你嫁给我了吗?” “大人的玩笑话,能当真么?” “能。” “……” “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不好。” “是我哪里不够格吗?” “嗯,我想要做一个农民的妻子,你显然各方面都不合格。” “……我可以去种地。” “我要那种祖宗八辈儿都是穷民的。” “曦儿,过去的我无法改变,以后代代都可以是穷民。” “呃!那当你的孩子也太苦逼了。” “嫁不嫁?” “不嫁。” ****** 赵时寅和周本正两个人,跟在十名死士身后,四顾周围萧条灰暗的地府阴间。 他们的肉身嘴里含着死人血。虽然灵魂状态,他们没有实物的感觉,可那股能钻进灵魂里的腐臭味,令他们随时想要呕吐。 死士们好像没有任何感觉,领头的队长手里拿着一个罗盘,顺着上面的指针寻找曼珠草。 第26章 纸条 “赵兄,前面有一个庙,这阴间里连庙都有啊?” “不清楚,我也头回来。”赵时寅担心明曦,脸上有着明显的焦灼不安。 “要不进去看看?说不定你妹妹在里面。” “不用了,我妹妹不喜欢庙。我娘多少次烧香,她都不去。倒是有可能藏在某个犄角旮旯的石头或坑洞里。” 不得不说,赵时寅对自己妹妹的习惯还是很了解的。 “那我去看看,万一里面有曼珠草呢。” “也不可能,你看队长手里的罗盘都没反应。” 话刚落,罗盘的指针,忽然疯狂的跳动起来。 “有厉害的鬼。”死士队长立刻警惕的看着庙。 “还是绕行吧。”赵时寅在没有找到妹妹前,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好。”队长带着人,继续向前走了。 “怎么不进来看看啊?”一个美貌艳丽的女鬼从寺庙里出来,舔了舔嘴唇,眼中全是贪婪欲色,“奴家可等的心急死了。” 几乎眨眼之间,女鬼就来到了众人前,最后选中了赵时寅,缠上了他的身体,“公子好香啊!奴家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了。” 赵时寅瞳孔凝滞,一动不动的僵立着,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身体不听使唤,除了思绪,其他的仿佛都不是他的了。 队长立刻和其他死士,包围了女鬼和赵时寅,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降鬼咒。 女鬼下意识的先朝庙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凝重的盯着队长等人,“你们是什么人?” 周本正注意到她看庙的动作,立刻朝庙跑去。 女鬼脸色大变,“找死!” 便要冲周本正追去。 但队长和死士们的降鬼咒,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结界,困住了她。 队长喊道:“周兄进庙里去,里面应该有重要的东西。” 本就不远,周本正很快就到了庙前,踹门进去。 庙里破破烂烂的,供奉的是鬼帝冥君的画像。 画像前还有一个摇篮车,车内有一具用襁褓包裹着的婴儿尸骨! 周本正一把提起了骨婴襁褓,又出了庙。 女鬼此刻挟持着赵时寅,和死士队长对峙。 见周本正拎着一个襁褓出来,队长心下了然,立刻和女鬼谈判,“咱们是路经贵宝地,寻找曼珠草,并不想惹麻烦。还请放我等离开,襁褓自然会丝毫无损的还给你。” “你们要找曼珠草?”女鬼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队长手里的罗盘上,“星光宝镜。” “赝品,但用来找曼珠草足够了。” “你们想离开也行,曼珠草分我一棵。” “我们都还没找到。” “那是你们的事。这个小哥暂时抵押在我这里,等你们拿曼珠草来换。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关于曼珠草的消息。” “什么消息?”死士队长问道。 “黑炎山有曼珠草。” “万一没有呢?” “那也是你们的事。” 死士队长暗暗算计,若和这个女鬼,鱼死网破的话,肯定要折损人手,而且是他的人。这个赵时寅是来找妹妹的,压根儿不为找曼珠草,而且他的妹妹和那位小公子,十有八九已经喂了在鬼门口守着的恶鬼。 周本正也思忖衡量着,但身为一个江湖人,道义还是占了上风,“不行,我不同意把赵兄弟留在这里。而且,咱们一起上,未必打不过这个女鬼。” “是吗?”女鬼忽然间变了一种形态,赤面狰狞的五官,尺长的锋利黑甲,犹如一把把利剑,漆黑的头发也如野草疯长,根根坚硬似钢针,令人心惊胆寒。身高也咔嚓咔嚓的长高了两米多,最后变成一个丈高强悍的赤面凶鬼! 原本阻挡着女鬼的结界,瞬间破碎,“还我孩子!” 四个字,没把周本正给振晕过去。 单手抓着襁褓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而就在他刚刚站稳时,异变突起。 他的眉心,被一只小小的惨白手骨穿透! 是他手里提着的襁褓,里面的骨婴坐了起来,且少了一只手骨! 女鬼看着苏醒的骨婴,本就狰狞的鬼脸,更是凶怒异常。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一个都不能活!” 但就在她的话刚说完,有一名死士,突然自腹部开始溶解一般,快速消亡…… 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谁都还没动,他是忽然间自己魂消魄散的。 …… 正北坎门,被城主府封锁。 方圆五百米之内,所有居民都暂时避到其他地方。 此举,也告诉众人,今年的鬼门,就是正北坎门。 也有不少好事的,偷偷靠近想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具尸体,被从封锁地,抬了出来,整个五脏六腑都不见了,四肢被生生坼裂! 还有一具尸体,看起来很完整,但脸色已经青白,呈现死人色。 孙捕头匆匆忙忙而来,拿着城主府给的客卿玉牌,叫停了搬运尸体的人,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棉白帕子蒙住口鼻。 以前孙捕头也兼任过仵作,所以随身都会带一块白帕子。 初步验完尸体后,孙捕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让抬尸的人好生安置,便朝城门处快步而去。 南阳君此时没有戴面具,露出了真容。 只是他的真容,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老天爷也有搞错的时候啊……这若是个女子,必然绝世无双。 虽然是男子,也很令人惊艳,甚至有种想要自我掰弯的冲动。 孙捕头觉得他要是去参加花魁大赛,根本不用比。 “孙捕头来的正是时候,凶手开始作案了。” “我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那两具尸体。一具无伤,应该是在鬼门内出事。一具被刳剃,着实残忍。” “可有凶手线索?” “光看受害者的尸体,看不出来。但……”孙捕头的目光,犀利的扫视周围的人,“小赵离开前,有给我留下一个纸条,应该是关于凶手的。” 说话,把纸条呈递给南阳君。 南阳君的侍从要转接时,被孙捕头拒绝了,“只能给城主看。” “大胆!”侍从呵斥。 随后被南阳君阻止,“下去。” 然后亲自从孙捕头的手中接过纸条—— 孕妇! 第27章 盘发 “确定?”南阳君眉峰微微一沉。 周围的人,立刻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落在了身上,兴不起半点忤逆之心。 孙捕头额头微微冒汗,道:“小赵之所以会被誉为神捕,就是他有破案的天赋异能。在所线索都断了时,突然就来了灵感一样,提出一个查探方向,往往顺着他的灵感,能顺利破案。” 南阳君看着孙捕头,把手里的纸条渐渐攥成了纸屑簌簌而落,“来人,传本座的命令——城中所有的孕妇,立刻抓起来。” “等等城主大人,不用如此劳师动众,案子才发大人就封锁了现场,就把这里的人,还有外头围观的抓起来进行查验即可。最好能把衣服脱了,以防女扮男装。” “听到没有?”南阳君脸色极不好看。 在所有人都要排队检查时,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眼中明显闪过一道焦躁不安。而且他也在时不时的和后面的人换位置。 “大哥,我就是住在北门客栈没及时接到通知离开的游客,不能直接走吗?还得脱衣服啊。我这身材……” “对不住,城主的命令,咱们可不敢违抗,劳驾您配合一下,谢您~”验身的城卫,也挺客气。 胖子又道:“那我能去上个茅厕么,突然内急。” “可以的,您请。” 胖子匆匆抱着肚子走了。 就在他要进茅厕时,心慌意乱下竟朝女厕走去! 一个侍女从里面出来,看到男子,立刻花容失色,“来人啦,抓变态流氓——” 胖子一慌,随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但还是晚了一步,被闻声赶来的城卫抓到了。 就在他要狡辩时,孙捕头来了,他上下打量胖子,最后伸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 胖子瞬间黑了脸,声音也阴沉了下来,“信不信我剁了它?” “信,不止会剁,还会片成片儿,熬锅汤喝了。”孙捕头看向他的手,骨节分明,细长带茧,透出不俗的力量感。 下一瞬,一把扯落了胖子的衣服,露出里面,紧裹的胸部,还有生着妊娠纹的大肚子! 赫然,这就是一个孕妇!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孙捕头问道。 妇人见被揭穿了身份,依然不慌不忙,“我是个寡妇,寡妇却怀孕了,难免被人闲言碎语,我无所谓,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但我的孩子不可以,他一个崭新的生命,怎么可以。” “那被你杀的那些无辜之人呢?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杀谁了?我可是良民!” “黧都城内,是有良民,但你……是魔鬼!” 南阳君过来了。 看到衣衫不整的妇人,高高凸起的肚子,还有她身上男人的衣服,脸色极其难看,“就是她吗?” 有人急急匆匆的跑来了,“回城主,派去鬼门的死士全死了,只剩下赵氏兄妹和小公子三人还活着!” 南阳君瞳孔一震,看向妇人。 来人继续道:“身体无伤,是在鬼门内出的事。” “带走,严加审问!”南阳君脸色铁青。 …… 女鬼抱着骨婴,收回了对赵时寅的束缚,“你走吧。” 赵时寅看看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死了,阳世里应该也成了一具死尸。 忽然间,心生莫大的悸惧,这是面对死亡的本能。 见他目露恐色,女鬼道:“不用替他们难过,本来他们也打算放弃你,自己走的。那个看起来仗义的,也是个伪君子,居然用一个孩子来要挟母亲,死的着实简单了!” 赵时寅也知道,虽然他不能动,但听得到看得到。 “多谢……女侠不杀之恩。若我有幸采到曼珠草,必会送来。”赵时寅拱手一礼,再不停留,转身走了。 女鬼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吹了一口鬼气在他的后背上,遮掩了他因为过于恐惧而暴露出来的那一丝阳气。 其实从他们说要找曼珠草,女鬼就知道了他们是生魂。因为曼珠草只有生魂能采。 “儿子,你说他能采到吗?” …… 明曦端端正正的坐好,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珏言在用手指给她梳头。 软软的头发,在他的掌心里,一会儿编成麻花辫,一会儿变成一个小揪揪,一会儿盘成髻,乐此不疲。 “言哥哥……我头发有那么难弄吗?已经好久了。” “没有,只是有点儿软。” “我娘说,我头发软,将来也是一个心地柔软的人哦~” “未必。到现在都不肯答应嫁给我,还说心软。” “我是为你好。” “那这样吧。你不嫁我,也不能嫁给其他人。” “……这也太霸道了!” “嗯,说我是变态也没关系。” “还挺有自知自明。” “不然,你看上谁,我就会杀了谁。”珏言笑眯眯道。 明曦打从脚底心的发冷,他这话不像是唬人的。 “无赖!” “嗯,睡觉吧。”珏言把她的头发散开,厚厚密密的黑鸦软发,散了一背。 明曦回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脱了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 “其实灵魂不会有冷暖之感,飘着也行。” “我习惯睡觉,曦儿来,我抱着你。” 乍一听,曦儿……媳妇儿…… “……”明曦看看外面,阴月已经西落,只余暗淡的星辰。 唉!还有十二天…… 赵时寅来到了黑炎山。 他并非专程来这里,而是在寻找明细的路上,恰好经过。 远远的就看到山顶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既然应允了女鬼,还有城主的委托,顺手的事,便去看看吧。 赵时寅朝黑炎山走去。 一名鬼差,从黑炎山上下来,腰间盘着一根打魂鞭。 等他到了山脚下,恰好遇上了赵时寅。 赵时寅身上浓郁的死气,倒是没让他怀疑对方是生者,只好言劝道:“黑炎山马上要爆发灭魂浆,别进去了。” “是吗?多谢鬼兄,我也不多逗留,很快就离开。”赵时寅抱拳一礼。 “行,那你自己小心。” 鬼差说完就走了。 赵时寅又喊住他,“鬼兄稍等,请问有看到过两个五岁左右的小鬼头吗?一男一女,女的扎两个小揪揪。” 第28章 把手给我,我带你飞 鬼差想了想,“没有,我最近带的鬼没有小鬼头。” “多谢。”赵时寅再次道谢。 “不客气。”鬼差挥挥手,继续走了。 赵时寅上山,走到半山腰,从怀中掏出死士队长留下的星光宝镜。 星辰之下,上面的指针,疯狂摆动,最后指向正前方。 …… 明曦忽然从睡眠中惊醒。 她正被抱着,阵阵似兰幽香自身后方传来。 这味道好像在哪儿闻到过,不过很快她又抛之脑后,“我大哥可能进来了。” 珏言摸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大哥都十八岁了,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是在五毒城,我当然不担心,可这里是阴世地府。不行,我得去找我哥。”明曦说话就要走。 珏言原本也没打算一直在这里苟着,“你想去哪儿找?” “当然是有曼珠草的地方,他们进鬼门,就是为这个目的。除了地狱二十四层,地府其他地方,我知道的就是雪莪林原了。” “雪莪林原,那是什么地方?” “冰天雪地,连魂魄都能冻住的地方。” 珏言微微挑眉,“听起来不错。” “你在这里躲着吧。”明曦说话双脚离地,准备飘飞而行,这样速度能快许多。 珏言跟着她,不过是在地上走。 他也想跟她一样飘,但不知为何就是飘不起来。 “嗯?”明曦看着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对这里不熟悉,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安全。而且,我也想去雪莪林原。” “那里很危险。”她的灵魂被曼珠草补养过,比一般的魂魄更有耐性,所以勉强能承受。 他过去还不冻成碎渣…… “有你在,我不怕。”珏言一双诚恳真挚的眼睛,满满的信赖。 明曦:“……” 对视了一会儿,明曦败下阵来,“好吧,我带你去。但只要感觉难受了,就一定要告诉我。雪莪林原的边缘还好,深处可是连鬼差都不会去。” “好。” “把手给我,我带你飞。” 珏言把手给她,几乎立刻双脚离地,朝空中飞去。 “为什么我自己飞不起来?” “因为是生魂啊,你肩上有阳气压着。我也有,只是我曾被判官点化过飞行术,比飘更快一些,万一被大鬼盯上了,也好逃跑。” 她排队投胎,便是有功德在,也排了十年。 这十年时间,她花了半个功德点,向疯狂小丑买了一个鬼桩,代替她排队。而她可以去其他地方,修行也好,找个男鬼谈恋爱也好。等轮到她的时候,鬼桩会通知她。 而那十年,她就在地府里游荡,甚至还又去了地狱,找鬼判官和鬼差。 因为除了疯狂小丑外,她也不认识其他鬼了。 判官便点化了她飞行术,以防她遇到大鬼,跑不及。 她拉着珏言在天上飞。 任何鬼看到了,也不会认为他们是生魂。加上飞行的速度很快,像是高阶鬼修,更不会有鬼拦着。 两天半后,他们到了雪莪林原,甚至是比较深的地方。 明曦的灵魂强韧,自然没有问题。 但珏言竟然也抵抗住了,就让明曦很意外了。 “你不怕冷?”这可是比绝对零度还要低的温度。 一切活物在这里都是静止的。 珏言看起来不仅没有不舒服,灵魂状态貌似还更凝实了。 “鬼节之前,咱们能一直在这里吗?”珏言睁着一双直勾勾亮闪闪的眼睛,瞅着明曦。 明曦虽然不解他怎么做到的,可能灵魂天赋异禀?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珏言说完,便拉着明曦在一个雪洞前落下,“我进去打坐。” “去吧,我先去边缘处做些记号,我哥来了就能找到我。还有曼珠草的香味,我在空中也隐隐约约闻到了,去采来给你吃。现在瞧着没事,久了别被这里的温度给冻坏了。” 珏言忽然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曦儿。” 明曦的小脸儿,霎时通红,长这么大,除了哥哥们就是他亲过了。 按她娘的老古板想法,谁亲了她,她就要嫁给谁的…… “咱们现在小,亲亲我我没什么。以后,你长大了,可不能轻易对女孩子做这种事。” “除了曦儿,我不会亲任何人。” “……”这么小就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长大还怎么了得。 暗暗摇了摇头,花心渣男本质啊…… “那我走了,你对这里不熟,别乱跑知道吗?” “好。” 明曦飞走了,循着曼珠草的香味儿而去。 珏言确定明曦飞远后,盘腿直接坐在了冰雪地上,双手掐诀,开始修炼内功心法。 他练的是【玄冰神功】,已经到了瓶颈。因为没有突破禁锢的契机,已经卡了三年了。 没想这冰天雪地,刚好就是那个契机。 自来到这里后,那一直十分坚固的瓶颈便有了松动的迹象,甚至不用他修炼,身体内的【玄冰神功】就已经开始自己周天循环。 雪莪林原,对他来说,绝对是宝地! 明曦在天空中飞着,看着四周白茫茫一眼看不到边的雪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来这里。” 忽然,她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再定睛细瞧,是一个蓝幽幽的蛋,散发着时强时弱的亮光。 活物? 阴世里,并非只有鬼,也有一些土生土长的阴生灵,但是极少罢了。 她放出了读心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读心。 【好想出去啊!什么时候能出去,这里空间好小……】 明曦笑了笑,“果然是个活物。带回去给言哥哥瞧瞧。” 当即,明曦就抱起了蓝幽幽的蛋。而就在她抱起蛋时,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雪凹里,长了一小丛曼珠草,开着红似火的无叶花,耀眼夺目。 运气真不错,明曦当即跑了过去。 一共有六株。 一株一株的全拔下来。 都采完后,她抱着蓝幽幽的蛋和曼珠草,回去找珏言了。 …… 赵时寅此刻浑身直冒冷汗。 他身后方有一双赤红赤红的眼睛。 散发着强烈的恶意。 他的前面有一株曼珠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