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仗剑行》 第1章 出门牖 白衣的少女投入了炽热的熔岩之中…… 持剑的姑娘被黑暗吞噬了…… 嬉笑着的女子下一刻被万兵穿心…… “不要!” 莫秦萧从睡梦中惊醒,看着洒在床铺的阳光,以及熟悉的鸟鸣,他才意识到方才看见的,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梦?那也太真实了。” 冷水洗脸后,看着水中那张清秀的脸,秦萧整理了思绪,才彻底从梦的余威中脱离。 扭头看着墙上的黄历,撕去昨日,又向后翻了一页,看着明天那巨大的红圈,不由得喃喃自语:“最后一天了啊……” 洗漱过后,看着已经三年未出的小院子,秦萧推开了积灰已久的大门,站在杂草丛生的门口,扭头对着屋内喊道: “我出去一趟,常思姐、芥弥姐、桃源姐还有紫鸿。” 不顾屋内响起的嘈杂而又惊讶的交谈声,秦萧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远处的青叶城赶去。 青叶城,坐落在九州域东部徐州临淮郡,北连琅琊郡,东接东海郡,地处交通枢纽,州内有所商贸交流,必定要经过此城。城内常常人头攒动,行商坐贾,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是一座商业重城。 平日采买,秦萧都会去青叶城。三年没去了,远处看这城还是没有什么大变化。 只是走了没多久,他又转过身,盯着空无一物的身后,无奈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我就是去买点东西。别跟着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小宅之中 “紫鸿你也是,别跟着了。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的。” “哼!” 一声轻哼,一阵清风。这一次后面确实没有人跟着了。 走在林间小路上,过去被他踏出的小路又一次被荒草覆盖,经常走过的道路已经看不出踪迹。秦萧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摸索着前进方向,脚步有所放缓。 “真的好久没出来了……” 随手接住从树上跌落的鸟巢,将它放回树杈之上,再细细地用小枝丫固定好,秦萧居高看着周遭的景色,不由得发出了感叹。 “救命啊!” 远处忽然响起了呼救声,秦萧倏地站了起来,翻身腾空来到了树干的最顶端,闭上眼仔细聆听声音的来向。 东边! 确定了方向,踩着树冠,一步一腾空,飞快向着求救的方向赶了过去。 官道之上,一头独眼巨熊拦在了路上,用仅剩的一只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商队。道路两旁躺着的,是四匹皮开肉绽的骏马,各有残缺,死得不能再死了。镖师护卫逃的逃,伤的伤,只有一个大汉还立巨熊前。 看着眼前的巨熊,略显肥胖的商人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躲在车队身后,大声喊救。 哭喊呼救的声音吵到了巨熊,它放下口中的马腿,仅剩的一只眼中爆发出凌冽的杀意,一步一步地向着商人逼近。 感受着死亡的到来,李源也是彻底放弃了抵抗,两腿不住地颤栗,一把黄尿更是从裤脚中流了出来。 “孽畜!安敢!” 银白色的长剑如流星一般,落在巨熊与商人中间,挡住了它前进的脚步。秦萧从天而降,稳稳站在剑柄之上,对着前方厉声呵斥道:“你忘了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另一只眼睛都不想要了吗!” 哗—— 剑指横划,银白剑气似月又似水,擦着巨熊的头顶飞过,落到身后一块巨石之上。巨石应声碎裂。 巨熊忌惮地看着眼前三年不见的少年,口中呜咽不断,巨大的熊掌抬起又放下,终于还是不甘地扭头离开,消失在丛林之中。 看着眼前如天神下凡的白衣少年逼退了巨熊,商人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不顾身上的狼狈,抱着秦萧的裤脚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好啦好啦,没事啦……”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秦萧像哄小孩子一样伏下身子,轻声安慰着。也不知哭了多久,商人才回过味来,哽咽着说道:“多谢少侠相救。若非少侠,我早就丧生在那畜生口下了。” “老丈客气了。”秦萧拱手回礼道:“碰巧路过。说来也怪我,之前这林子里的野兽因为我的缘故是不敢乱动的,只是没想到我三年没出来了,居然变成了这样。” 说着,环顾四周,看了一眼丛林深处,“看来有空要去处理一下了……” 一股杀气油然而生,商人感到一阵胆寒,更甚先前面对巨熊时。不过很快,秦萧又换回一副和蔼的样子,指着他们身后的货物问道:“你是要去青叶城吗?需要我帮忙送一路吗?” “需要需要!”商人点头如捣蒜,拉着秦萧就千恩万谢起来。 “不过你们的马都已经……要怎么搬过去呢?” “小事!刘莽!” 同样回过味来的大汉应了一声,松开了拴马的绳索,一个人有些费力地拉动了几百斤重的货车,跟到了秦萧身后。 “那好吧。两位跟我来吧。” 一路上,商人的步伐都紧紧地跟着秦萧,宛如母鸭身后的幼崽一般。死里逃生后,他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不知少侠名讳?” “叫我秦萧就行。” “秦少侠,这次多谢了!在下李源,扬州会稽郡人士。” 李源没注意到的是,当他称秦萧为“秦少侠”时,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挑了几下,露出一个有些尴尬又有些玩味的笑容。 两人人一语搭一话的,很快就来到了青叶城城门前。 “李老丈,我就还有事,就不送了。入城直走半里不到就有客栈。”说完又看向刘源那湿透的裤脚,附耳低语道:“那什么,往前不远有家裁缝店,老丈你赶紧换条裤子才好。” 和守卫打了声招呼后,秦萧自顾自地进城了。看着那白色的背影,李源不禁感叹道:“真是一个好人啊。” 旁人附和道:“是啊……” 一旁的守卫看着他俩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那当然了。秦萧可是我们青叶城出了名的!谁有困难不找他解决啊!” “哦?这位官爷很熟悉那位少侠吗?不妨仔细说说。”说着,向他递出了一颗银豆子。 不知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是真的爱戴秦萧,那守卫当即向他们介绍起秦萧的英雄往事。 另外两人听得是连连点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入了城的秦萧自然不知晓这些事情。他按照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一个鱼摊前,“王大哥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鱼贩子王柱看着眼前的秦萧很是惊讶,张大了嘴巴,“秦萧兄弟,你怎么进城了?那啥结束了?” “嗯,快结束了。今天打算进城买点东西,最后一天要用。对了王大哥,还有鱼吗?” “有,当然有,来来,我给你拿。”王柱拽着秦萧来摊后,从水桶里拿出一尾又肥又大的鲤鱼。在鱼嘴处细细结好草绳,怕不牢靠,又系了一条,将它递给了秦萧。 “这不好吧,这条大鲤鱼明显是你留着回去自己吃的,给我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我天天吃鱼,早就吃腻歪了。这条大鲤鱼可不多见,你赶紧拿回去尝尝。” “这……好吧。多少钱?”秦萧正从口袋中掏出铜板,准备付钱。王柱大手一挥,捂住了他的口袋。 “送你了,你小子那么久没来了,今天送你,就当活络活络我们间的感情。” “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再这样我就发飙啦,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行吧,那我就先谢过了。” “客气啥呢,都是兄弟,你说你,就是太矫情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多次。他一路走过去,总有人和他相识,也总有人会将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即使他百般推脱,也挡不住居民的热情。没一会,手中就被大包小包的东西给占满了。 路过说书人的摊子时,连那年迈的书生都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看着向自己挥舞着手臂的老人,秦萧笑着回应:“王先生好!客人还等着呢。今天讲什么本?” “鸿蒙开天,要来听吗?” “不了,有事,先走了啊。” “常来啊。” 送走了秦萧,王先生清了清嗓子,看着台下翘首以盼的听客,继续说道: “有道是‘鸿蒙分化灵光现,三千大道未曾变。芸芸众生择一路,弃身前赴开仙途!终是昌盛有所依,五域四绝三宝地。若问前景有何仰?六宗两殿一圣堂。’” “今儿个咱继续来讲这个鸿蒙界的势力划分……” 路过一个茶楼时,楼上有两人注意到了他。一人相貌平平,身姿寻常,就是最普通的农家女子;一人珠圆玉润,身形娇小,一看就是个没长开的贵家小姑娘。 农家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闹剧,笑问道:“有趣。小小青叶城,除了城主外,还有如此高手。这气场可不是一个炼气能有的。师妹你怎么看?” “不好说。师姐,会不会是什么隐世的老怪物?” “不知道。不过他看起来人缘不错,我们打听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 “不着急,人又不会跑了,听完这场戏再去也无妨。” “师姐,你真的是在听戏吗?我看你的眼睛一直在人家歌姬胸脯上瞄……” “咳!那我们这就去。” 再出现时,秦萧已经出了城。想着那些商贩回去以后看到钱囊中多出的钱以及脸上的惊喜表情,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就在他前脚刚踏入城外丛林,后脚便有两个身影从城内追出。 “师姐,你快点,他走到树林里去了,再不快点就跟丢了。 “别催。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追他。” “师姐,你不要半路又跑路了,然后回来和我说什么找不到人了。” “咳!你师姐是那种人嘛!” “是!而且不止干过一次了。比如上次……” “打住打住!我知道了,这次是我想去的。你放心吧。” “真的?” “真的!” 眼看面前的师妹还想啰嗦自己几句,这个作师姐的毫不犹豫地选择转身离开,遁入林中。在追踪过程中,还不忘换上一套黑袍,戴上面纱掩盖身份。 行于前方的秦萧突然停下了脚步。女子与他相距数丈,见他停下,便隐匿于树上,静观其变。 电光火石之间,秦萧身影虚闪,脚步挪移,眨眼便失去了踪影,下一刻已是立于树冠之上。女子抬头看去,莲步轻点,追了过去。两人不约而同地施展起身法,一白一黑,相互交错,破风不断,穿梭于树海中。 “该死,他也太快了。这是炼气能做到的吗?” 两人的追逐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秦萧凭借对于地形的熟悉,很快便甩开了她。她落到一片空地上,四处寻找着秦萧的身影。 正当无踪可寻,打算放弃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这位道友,这如影君子可做不得啊。” 女子回首,秦萧正站在她身后的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衣猎猎,秦萧脸上含笑,月光映衬在他的眼中,眼神却显得相当冷漠。 “这位道友,不知找莫某人何事?” 她施了一礼,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下传来:“道友,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好奇道友修为,以及一手扮猪藏拙的本事,可否赏脸一叙?” 秦萧眉头皱起,“那何不以真面目见人。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在下身份敏感,不方便以真面目见人,见谅。” “既然如此,道友还是请回吧。家中有事,这个脸赏不了了。” “道友,这……可能就由不得你了。望道友三思……” “这么说,道友要用强了?”秦萧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手中隐有银光闪烁。 “无可奈何。”显然,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这人竟如此不识好歹,便运功起势,气势激增。 两人对视,如龙斗虎。 锵—— 女子手上有九色光华流转,秦萧手持一柄银白长剑,两人剑拳相接,不分上下。 撤身回防,秦萧又出一剑,剑势如风,剑气流转,一剑过后,后招不断,攻击如狂风暴雨,却破不了女子的护身宝光。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即便如此,依旧攻势不减。 她抵御着秦萧的攻击,拳势行云流水,滴水不漏。不过此时,她的惊讶也不比秦萧少。 “莫道友是什么意思?剑不开刃,是在看不起我吗。” “某不喜杀生,非生死战,皆以钝刃对敌。” “哼,妇人之仁可不行啊。” 双拳蓄势,光华凝练。仅仅一拳就拨开刺来的一剑,另一拳光华凝聚,攻向下盘,直逼小腹。秦萧不慌不忙,曲臂收剑,横挡在前。 锵—— 声响如黄钟大吕,激荡开来,将林中睡鸟惊醒,四散而飞。 “好拳!” 一拳之威,逼得秦萧后退几步,剑身颤抖,虎口微颤。 “能接下这拳,你真的只有练气吗?” “呵,如假包换。” 此话传来,秦萧身影已经消失。女子警觉,下意识回头打出一拳,果不其然,一剑斩首,势不可挡。剑锋离她的玉颈不过一寸,即便是护体宝光也被这招尽数破开。 挡下这招,她还不忘扭头对着秦萧挑衅:“可惜,偷袭失败了哦。” 秦萧没有回应,长剑挑开拳头,一记力劈华山,向着肩膀砍去。女子闪身躲避,不料剑招为假,秦萧直接一脚踹在她的小腹。 这蒙面女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小腹剧痛,倒飞出去。秦萧乘势追击,剑指飞出,剑光斩去。 未在意是否命中,他没有恋战,趁乱离开,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残影。 后仰落地,翻滚削势,待稳住身后女子抬头看去,眼中怒火四溢。不料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记斩击。所幸反应迅速,须臾间做出对策,柳腰后折,躲了过去。只是脸上面纱被波及,脱落飞出,万幸那一击并无太强的威力,连那面纱都未能斩开,任由它缓缓落地。 面纱下,显露的是一张略显平凡的面容,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脸。 女子再度起身。黑袍下的娇躯在不断颤抖,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比先前更甚的光华在手上迸发而出,刺破深林的黑暗。 怒目圆睁,鼻翼扇动,女子咬牙,此时她已经怒火中烧,险些咬碎一口银齿。 “姓莫的!你找死!” 盛怒之下,毫无保留地冲着先前的方向一拳轰出。前方十数丈范围内的树木应声而倒,却不见秦萧踪迹。 “啊啊——你给我出来!” 见秦萧已经逃之夭夭,她这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周围的树很不幸地成为了出气筒,方圆数里,被其肆意蹂躏着,在愤怒的铁拳下,寸草不生,皆化尘土。 “姓莫的,别让我逮到你!下一次,我一定要弄死你!” 第2章 结孽缘 但女子不知道的是,其实秦萧根本就没有走远。 秦萧脱身后,找了一个山头,猫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暗处,悄咪咪地观察起黑袍女子来。见她在发泄一通后,没有再度纠缠,才松了一口气,绕路回到先前的小道上,继续往家赶去。 临近家门,抬头看了一眼那“莫家小宅”的牌子,秦萧整理一下衣冠,将先前打斗的尘埃掸去,熟练地从牌匾后掏出钥匙,推门而入。 秦萧本姓莫,名秦萧。只是在城里居民眼里,他的名有些奇怪,和别人的姓加名差不多,而且全名叫起来也不顺,于是城里居民便简称他为秦萧,也显得亲近些。 这也就是先前那商人叫他秦少侠时,他会感到尴尬的原因。 小宅远比外表看起来的要大。一进门,入眼处便是前院,四周种了些花花草草,很是随意,正对大门的是中堂,也是平日里会客的地方,东边则厨房和餐房,连在一起。 穿过中堂,便是内院,院中有着一棵桃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正前方的两层小楼是主屋,坐北朝南,却没有一丝光亮,很是昏暗。 东厢房是间一层小屋,那是秦萧的房间。与之相对,西厢房则是一栋三层小楼,楼内有点点烛光。刚进入前院,秦萧向着里屋喊了一声: “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 他也没有在意,将买的东西都放到厨房。正当他准备踏入内院时,三道凌厉的剑气突兀地从三个方向袭来,来势汹汹。 秦萧脸色不变,左手持剑抵挡,与正面袭来的斩击撞在一起。没有夸张的碰撞声,剑气在接触后转瞬即逝。下一刻他脚步轻挪,左手横劈,再次抵消了来自另一边的袭击。 与此同时,第三道斩击已迫在眉睫,直逼胸口而来。秦萧脚尖轻点,纵身而起,鹞子翻身,躲了过去。被躲开的剑斩直直斩到了院中桃树的树干上,枝干颤动,叶落如雨,却没有留下伤痕。 “哼!还知道回来!也不看看几时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西面的房间传来。 一个身穿紫金绣花连衣裙,粉雕玉琢,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短发小女孩坐在西厢房的门槛上,单手托腮,像一个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她佯装嗔怒地看着莫秦萧,可是眼神中的笑意却把真实情感暴露无疑。 女孩的头发很是奇特,乍看之下漆黑如墨,细看却隐隐泛紫,甚是神奇。 “紫鸿,你过分了。我都没剩几件衣服了,你还把仅剩的这件给划破了。” 秦萧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指了指白衣下摆,那里被划出一道数寸长的口子。在躲避第三击时,秦萧并非毫发无损,下摆被波及到了,留下一道口子。 女孩见他还敢埋怨自己,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反驳道:“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你太菜了!三年没练,生疏了吧。活该!” 说罢,还吐出舌头,做出一个鬼脸,挥舞小拳头砸向他的脑袋,以示不满。 “嘿!你是不是打击报复啊!是不是就是因为早上我没带你出去啊!” “屁嘞!我是那样的人吗?找打!” 小小的拳头上紫光流转,缕缕金丝暗藏其中,隐约间还能看见紫鸿拳头周围逐渐扭曲的空间。 莫秦萧见状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躲在了院子中间那棵桃树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常思姐,芥弥姐,桃源姐!救命啊!没天理了!紫鸿杀人了啊!我都受伤了!” “屁!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救命啊,常思姐姐。再不救我,我就完蛋了。”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别闹了,大晚上的,都被你俩吵醒了。 温柔似水的声音从西厢房中传出。一听到这声音,两人顿时不闹了,乖乖地站在了一起。只是手底下的掐架,一直没停。 “秦萧,你也别怪紫鸿了,她和你闹着玩呢,她是在担心你呢。” 同样十分温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声音自桃树上响起,附和着常思的话:“是啊。今天你突然提出要出门,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紫鸿,你都不知道她高兴成什么样了!” 秦萧看着委屈巴巴的紫鸿,长叹一声:“唉,是啊,三年了。不过他已经走了三年了,再怎么说我也应该走出来了,不用担心我的。” “我们相信你,紫鸿也只是担心你而已。”又一个声音响起,听起来多了几分俏皮与英气。 “你要知道,紫鸿平日可关心你了,今天你刚出门,她就跑到门口,一直盯着你,直到你入城。在你快到家的时候,她才装模作样地躲了起来,想吓吓你。” “常思姐姐,你怎么什么都和他说呀!”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戳穿,紫鸿小脸涨得通红,向着厢房内的人抗议起来。 秦萧见状打趣道:“哟,看不出来嘛,紫鸿你居然怎么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要不是看在你算我半个徒弟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哼!”紫鸿把头一转,眼睛一闭,不愿看着秦萧那一副嬉笑的样子。又扭头看向房间的位置,不满地抗议道: “姐姐,你也别太护着这小子了,刚才那下最多让他躺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应该让他吃点苦头。” “还有你小子,别嬉皮笑脸的,今天不算,咱明天继续。” 撂下句狠话,紫鸿化为一道紫色的流光,回到了屋中。 还在微笑的秦萧,听到最后的一句话,表情瞬间僵了下来。明天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一场地狱般的磨炼。 “你看你,干嘛要贫嘴呢。算了,估计过了今晚她也忘得差不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看着少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这次常思可没有打算帮忙。 突然,她话锋一转,看出秦萧身上的有和人动手的痕迹,“咦?怎么回事?体内真气动荡,你和人动手了?” “没什么事。回来的路上有人跟踪我。说找我有事。我见她藏头匿尾的,不像好人,就没答应。想用强的,我就和她打起来了。” “受伤了吗?” “这倒没有,我用了点伎俩,找了个机会脱身了。躲起来观察了一会,见他没有纠缠就回来了。” “保险起见好好检查一下,不要有什么暗伤。桃源,帮他看一下。” “好。” 桃树应声晃动了几下,枝头开出一朵桃花,落在了秦萧的眉心,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被粉色光芒包裹,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才逐渐消散。 “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桃树摇摇,似是回应。 “好。” 常思又嘱托了秦萧几句,便没了声响。待到院子里重回平静,秦萧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了点水,更衣沐浴。 屋子里的灯也熄了,院子重回黑暗。 “可惜了,两人没闹起来,不然我也好探探秦萧的底。” “芥弥你少来,万一真打起来,你会忍住不出手?紫鸿下手没有分寸你会不知道?” “喂喂喂!过分了啊,我还是有分寸的。” “紫鸿,安静些,有事明天再说。秦萧已经睡了。” “哦……” “话说,追踪秦萧的那人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啊。秦萧说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他也不是会和人结仇的性子。” 紫鸿自告奋勇地说道:“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我已经把一些痕迹都抹去了,发现不了。” “行。” 院子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此时正在轻轻交谈着。至于交谈的内容,熟睡中的秦萧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边,神秘女子在林中好好发泄一通后,带着满腔愤懑回到了青叶城。先前在此等候她的师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城门前,等待她归来。 突然,她注意到城外有一个身影正在飞速靠近,定睛一看,是她的师姐,不过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她向着她挥了挥手,“师姐,怎么样了?” “哼!别提了,让他跑了。” “啊?你没有追上吗?”师妹一脸不可置信,很是怀疑地盯着她。 “追上了。本来想问他点事儿的,结果他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你看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说着,撩起衣服,给她展示小腹上的痕迹。 一片巨大的淤青可怖地显露着。从形状能判断,那是脚踹的。 “师姐,你真不是故意的吗?是不是怕被我发现,自己搞出来的啊?” “小丫头片子,你师姐我都这样了,你还怀疑我?” “可是师姐,就算实力被封,你都有金丹期的实力,那个人不是只有炼气吗,他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诡异的地方了。他确确实实只有练气,可他展露出来的战力,绝对远高于此。你觉得能和我不相上下的,他该有多强?” “那师姐你就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你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知道一些。他说,他姓莫。” “我们去城主府一趟吧,那里有青叶城的户籍,既然知道了他的姓,应该能找到的。” “走。我倒要看看,那个混蛋到底是谁。” 青叶城,城主府。 两人正在翻阅堆成小山的户籍记录,一旁还有一个人在不停点头哈腰,帮忙搬运。那人是青叶城城主,顾长青。 若有外人在此,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城主如此谄媚的模样。城主贵为金丹大能,是受徐州牧直接派遣来管理青叶城这座商贸重镇,就算临淮太守在此,也不会让他如此巴结。 但面前的两位年轻女子,来头实在太大,他不得不谦卑些。 “顾城主,整个青叶城里姓莫的都在这儿了?” “本城莫姓人士共一千三百十七人,六百七十三户,都在这里了。” “奇怪,那怎么没有一个人的画像对得上?” 看着手中几百份户籍,农家女子眉头紧皱,竟然没有一人对得上。 “城主,那你知不知道青叶城里有个姓莫的剑修?”一旁的师妹直接向顾长青问道。 顾长青摩挲着下巴,认真回忆起来,很快就知道了她们要找的是谁。 “道友,你要找的人,莫非是莫秦萧?” “莫秦萧?”女子翻阅手中的莫姓户籍,发现确实没有这个人。 “小姐别找了,他没有户籍。”顾长青从一旁单独排列的档案中抽出一张画像,递给二人。 果不其然,正是她先前跟踪的人。 “秦萧并不住在青叶城内,但经常在这里出没,我这儿也就留了些基本信息。因为他是修士,不能按照凡人的标准去衡量,但性格也随和,便也随他了。” “性格随和?如果他真的随和就不会把我师姐打成这样了。”师妹努了努嘴,对于城主的说辞很是不满。 “莫秦萧?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下看你往哪里逃。”女子看着手中的资料,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微笑,在另外两人眼中,那笑容很是渗人。 “师姐!师姐?慕瑶姐?何慕瑶!你醒醒!”看着笑容越发可怕的师姐,师妹大声叫唤着。 可惜她的师姐此时正在幻想,该如何教训这位莫秦萧,全然没有听见。 “莫秦萧,等我找到你,你就完蛋了。嘿嘿……” “师姐,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的。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莫秦萧,我们山水有相逢。” 第3章 守孝除姊忧 清晨,天尚未亮,东方只有一抹鱼肚白。 一如往常,莫秦萧早早地起床。在简单的洗漱后,新的一天便从修炼开始。在院子中,静坐吐纳,空气中的灵力随着他的呼吸,在不断地向他聚拢。 在这个叫鸿蒙的世界中,人是可以修炼的,修炼的人统称为修士,通过吸收灵气来使自己不断变强,最终只为了得道成仙。而到仙人前又被划分为九个境界,分别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返虚、合体、渡劫、大乘。 秦萧便是一个炼气修士。 如果此时同样有修士目睹秦萧的修炼过程,一定会非常惊讶的。 灵气本无形无态,此刻却以漩涡状汇聚在莫秦萧头顶,顺着天灵不断涌入他的身体之中。 如此巨量的灵气规模,非金丹不可。可怪就怪在,秦萧只有炼气。 待灵力入体完成了十次周天的运转后,秦萧睁开了双眼,吐出一口浊气,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唉……还是不行啊。” “怎么了?” 两道身影出现在了秦萧身边,其中一位赫然是昨天和秦萧拌嘴的紫鸿。 另一位女子身着白色修身荷瓣仙衫,不急不慢地跟在紫鸿身后。掩足白裙飘飘,挡不住她的身姿绰约婀娜。一头长发及地,微风吹拂,袖口与长发微微起伏,皓腕若隐若现,令人浮想联翩,举止行为优雅自如、合于自然。 她笑盈盈地看着秦萧,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关切地问道。 “啊,是常思姐啊,早啊。紫鸿你也早啊。” “切。” “哈哈……”听着紫鸿的冷哼,秦萧挠了挠头,偷偷向着白衣女子努了努嘴。 “切……”感受到他的暗示,紫鸿也不再说些什么,同样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 “好了紫鸿你别闹了,先去做点准备,等会儿和秦萧去练剑。” “好的,姐姐。”在紫鸿耳中,常思的话就是金科玉言,旋即奔向后院。 “所以,还是那样吗?” “是啊,明明老爹的功法让我能充分调动天地间的灵力。可能利用的实在太少了。” 提到老爹,秦萧神色黯淡了下来,明显有些落寞,有些思念。 常思察觉到了秦萧情绪的变动,踮起脚摸了摸秦萧的头安慰道: “没什么的。世上人都有自己擅长或不擅长的。资质平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你爹说的那样,你应当以练剑为主,修炼为辅。” “嗯,我知道的。” “好了,你去后院练剑吧,紫鸿在等你了。” “好吧。不过常思姐,下次能不能不要在摸我头了,我也不是小孩了,十九了已经。” “十九不是小孩吗?” 常思笑着看着他,一脸慈祥。 恍惚间,秦萧眼里,桃李年华的常思,形象居然在后老奶奶重合。稍微想了想她用老奶奶样子来和自己说话,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飞似地跑向后院,差点被门槛绊倒。 “慢点,你这孩子。”这话明显起到了反效果,秦萧跑得更快了。主屋两侧有门,通向后院,后院空旷,只有一间库房,用来放置杂物,四周种了些果树,上有剑痕,平日里秦萧练剑便在此处。 后院与西厢房边都有门通向侧院,一个不大的池塘占据中央,池塘内有荷花朵朵,上有小桥横跨,一旁有青柳垂枝,很是漂亮,东北角落里有一间小厢房,用作客房,平日里都是闲置的。 不一会儿,后院传来了紫鸿的叫嚣声。 “来吧,小秦萧,让姐姐好好疼爱你吧!把皮给我绷紧了。” “先说好,不准用灵力,咱俩谁输谁做早饭。” “来吧,今天早上我要吃面条,加三个蛋!” “门都没有!鸡蛋很贵的!” 一阵急促的木头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凌乱的脚步声,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完全升起。 餐厅,八仙桌上。 紫鸿正在大快朵颐,面前比她脸还大的面碗里,放着三个煎蛋。她的对面,莫秦萧正以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盯着面前这个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的女孩,敢怒不敢言,只能埋头嗦面。 至于原因,脸上的淤青说明了一切。 同样在桌上吃饭的,还有常思,以及一位身桌幻彩及膝裙的女子,看起来和常思一般年龄。长发披肩,很是随意地打了一个髻。柳腰花态,凹凸有致,明眸善笑,雍容大气,给人一种相当贵气的感觉。 她坐在常思对面,此时正一边托腮,一边翘着二郎腿,脚尖还悬挂着一只带跟金边藕丝仙履,颤而不掉,带着一脸坏笑盯着面前鼻青脸肿的秦萧。 正是芥弥。 还有一位桃源,处于某些特殊原因,一般不和他们一起吃饭,甚至很少能看见她的人影。 相比较两人如饿虎扑食般的进食,这两人明显优雅多了。吃完,秦萧便放下碗筷,先行一步。 “紫鸿,常思姐,芥弥姐,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其啪,其啪(去吧,去吧)。”紫鸿埋头吃面,挥了挥手,示意快走。 常思放下碗筷问道:“去哪?” “后山。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其余三人一愣,餐厅内的气氛逐渐凝重了下来。就连紫鸿都放下了手中的碗,出神地盯着秦萧。 良久,芥弥才憋出一句话:“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了,等会就麻烦你们洗碗洗灶了。” “那行,一会儿我们就过来。芥弥,你先过去吧,我等紫鸿。” “行。” 秦萧走到厨房,昨天王柱送的鲤鱼还在水桶里吐着泡泡。剃鳞、破肚、倒油、下锅,一气呵成,一盘鲤鱼便出锅了。 没一会,一个猪头,一盘牛肉,一盘羊肉,一盘桃子,一壶酒,连同鲤鱼一起,被秦萧打包好,携在饭盒里,拎着向后山走去。 待到莫秦萧来到后山,三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常思和芥弥站成两排,紫鸿跟在后面,在一个小土丘前站着,看着他走来。秦萧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到了土丘前。这时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土丘——是座坟冢。 坟前墓碑上写着:慈父莫凡新民之墓。 秦萧跪在墓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贡品,一一排在墓前。待全部摆完,秦萧于墓前三叩首。身后三人也跪了下来,跟在秦萧后面,同样的三叩首。 抬起头,秦萧看着碑上的文字,自顾自地说道:“老爹啊,守孝三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之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了,可不要感到寂寞啊。” “给你上点贡品,都是你爱吃的,再给你烧点纸钱,在下面的生活可不要抠抠搜搜的了。以前你就特抠,衣服都不给自己买件好的。” “老爹你说你,常思姐姐她们三个都能够化形了,想来你的实力也不弱了。我是没见过修仙大能,不过想来你也应该有分神返虚了吧。人家都说修仙者寿命动辄千年万年的,可你怎么陪了我十六年就去了啊……真的是。” 背后三人,听着秦萧的话语,眼中也有泪水涌现。最为年幼的紫鸿,想起昔日一同生活的快乐时光,已是泪如泉涌,一边不停地用衣袖擦着豆大的眼泪,一边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芥弥,拉住紫鸿的一只手,紧紧篡住,以示安慰。另一边的常思,肩膀不断耸动着,把脸深深埋在胸前,似是不想让其他两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待到秦萧在墓前将想说的统统说完,起身站到一旁。三女向前,开始向墓碑倾诉。此时此刻,紫鸿终于掩盖不了自己的哀伤,向前抱着墓碑痛哭流涕。其余两女也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放肆地宣泄着悲痛。 她们三人,都是秦萧父亲莫凡生前的器灵。 常思是他的佩剑,莫凡常在年幼时的秦萧面前说“常思剑,斩相思”。不过当时的秦萧,并不能理解。 芥弥则是纳戒,一枚泛着奇异流光的通体透彻的戒指,名字有着“芥子纳须弥”之意;而紫鸿则是一个紫色的葫芦,原本莫凡生前将它炼化制成一件法宝,不过平时用不到,就把它当成酒壶了。 还有桃源,就是院子里的桃树,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怎么能离开家。不过祭品中那盘寿桃,却是她亲手做的。 此时,她也在家中暗自抹泪。 秦萧自小就和她们四人还有父亲生活在一起。据莫凡所说,他是在一个黑夜在门口捡到莫秦萧的,看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收养了他。 对于秦萧而言,父亲莫凡虽无生养之实,但他的养育之恩却大于一切。不过莫凡始终是个糙汉子,很多时候不够细腻,在这时候她们四位就给了秦萧足够的温柔。在他眼里三人一直是姐姐般的存在,长姐如母。 直到三年前莫凡去世,秦萧便失去了天真与快乐,亲人的离世迫使他在一夜之间成长。无论是在莫凡去世的时候,还是出殡的时候,甚至火化、下葬的时候,纵使三女都已经哭成泪人,他都在强迫自己。 当时他只有十六岁,一个人努力主持莫凡的葬礼,做完了一切。 在之后三年,纵使莫凡临终前说过不用秦萧守孝,他还是固执地在墓前扎起了帐子,守了三年,这三年里,他依旧在强迫着自己。 他甚至不让自己进行修炼、冥想,就怕想起莫凡,而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今,三年守孝结束了,明明这三年里秦萧的心智得到了充分的成长,但望着相拥的三女在一旁哭嚎着,他最终还是抑制不住了,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和她们拥在一起,轻轻安慰着她们。 待到三女终于止住了哭泣,已是晌午时分。常思和芥弥两眼通红,双眸带水,紫鸿还是在不断地呜咽抽噎,泪珠不断滚落。从后山回去的路上,四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气氛依旧很是沉重。 回到家,依旧如此。 直至深夜,莫家小宅里依旧无言。只是偶尔传来的呜咽与轻啼,为本就凝重的小院更添几分哀愁。 秦萧躺在床上,尚未入眠。想起今早三女痛哭流涕的模样,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起身走出房门,秦萧轻手轻脚地走进主房,三女此时俱已回到各自的房间,在房间里熟睡,没有一点声响。包括桃源,同样没有动静。 或许早上过于悲伤,四人睡得比以往都深些,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秦萧也没有叫醒她们。 自从莫凡去世,主房已空了三年,但几人勤加打扫,房间内依旧保持和他生前一样。 秦萧坐在桌边,打开了藏在柜子里的一个盒子。 盒子里有一个奇异的器皿和一封信。器皿的造型就像一座莲花灯台,上面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符号,中间镶嵌着一颗透明的宝石。 器皿里面,装着他的一部分骨灰。 那是莫凡临终前嘱托秦萧的。将他的一部分骨灰取出放入这个灯台中,好好保管。待到未来,一位故人来寻他,便将这个灯台连同这封信,交给人家。 秦萧抚摸着这个盒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重新收好,盒子,静悄悄地走了。动作如同鬼魅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4章 寻亲惹众愁 早上,已是日上三竿。 紫鸿揉着惺忪通红的双眼,才从睡梦中醒来。昨日她哭得尤为厉害,劳心伤神,所以睡得沉了些。 来到院中,打量了一圈,常思正在劈柴烧火,芥弥则在一旁淘米择菜,桃源一如既往地立在那儿,和她们聊着天。唯独不见莫秦萧的身影。 “姐姐,秦萧哪去了?” “啊,紫鸿你起了。厨房有早饭,你先去吃了吧。”常思停下手中的活,笑着看向紫鸿,“秦萧修炼完就出门了,说要买点东西,午饭前回来。” 回答完紫鸿,常思继续劈柴,时不时站直拉伸一下纤细的腰肢,将大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紫鸿看着两位姐姐忙于家务的样子,虽然已经见过好几年了,但还是很想吐槽一下。 常思姐啊,你可是剑灵啊!无物不斩,斩无不断的剑灵啊!有必要亲自劈柴吗,况且劈个柴至于累成这样吗? 还有芥弥姐姐,你藏了那么多的宝物,见过的更是多如牛毛,至于对着一颗大白菜爱不释手吗?还一直念叨着什么“好菜,真是好菜啊”。至于吗? 当然了,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看着两位姐姐如此忙碌,她也不好意思闲着,吃过早饭就自告奋勇去打扫房间。 打扫到主房时,她注意到了柜子里的盒子,敏锐地察觉到盒子被动过了。 这可不是小事。 下一刻她就已经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问道:“姐姐,房里的那个盒子你们谁动了吗?” “没有啊,我和芥弥早上起来后就没去过房间。估计是秦萧吧。” “啊?秦萧动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听到两人的对话,芥弥也抬起了头,一脸困惑。 这个盒子对于她们而言关系重大,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重视。 “是啊,就算昨天哭得太伤心睡得熟了点,但不可能连有人进房间都不知道啊。”常思也察觉到了不对。 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在她们眼中,秦萧的修为弱得简直不值一提,不可能察觉不到。 紫鸿提出:“会不会进贼了?”但旋即否决了这个说法。 别说贼了,就算是蚊子都进不了这座小院里。 “会不会……秦萧精进了?” 突然芥弥想到了什么,将信将疑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沉默,四女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她们有些不敢相信,但结合眼前的一切,这很有可能就是事实。 莫秦萧有练剑的天赋,但修炼天赋平平。可即便如此,莫凡还是有很多方法来培养秦萧,可深思熟虑后,他却选择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想着去提高秦萧的天赋,而是另辟蹊径地传授了他两种功法。 一个叫太始化一诀,这本就是莫凡主修的功法。在教导莫秦萧时,可能他的天赋过于平庸,没有起到显着作用,仅仅是强化了他的感知能力。不过基础打得还算牢靠。 另一个叫自由无我,一个诡异的功法,共有五层境界,据说练到大成,便可实现真正的自由。 天地无所拘,逍遥自在我。 可即使是莫凡自己也没有将其练至大成。当初将它传授给秦萧时,三女都极为不解,但他却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果不其然,在修炼这门奇特的功法上,秦萧显露出了不输于学剑的天赋。即便是莫凡,至死也没有练会。但秦萧仅用了三年便完成了第一层“生灵无我”的修炼。这功法简直是为秦萧量身定做的一般。 第一层,生灵无我。纵你人流如潮,抑或万兽奔腾,心若不愿,无物能察。身是生灵,生灵非我。 可这依旧逃不过三女的感知。 如今,秦萧能在完全没有被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房间,动了她们视若生命的盒子。就算三人当时已经睡着,这依旧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唯一的解释,只可能是秦萧的在这门功法上,又有所精进了。或许,他很可能已经触摸到了第二层境界“万物无我”的门槛了。 要知道过去三年里,莫秦萧一只在为莫凡守孝,完全没有修炼。本就天赋平平的他,更是比其他同辈人多了三年的空白期。 对于修士而言,修炼最开始的几十年都弥足珍贵。尤其是那些自小开始修炼的人,趁着先天一气未散,最开始的十年是一刻也不能松懈。没有人会舍得浪费弥足珍贵的三年时间,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那么做了,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所精进? 想到这,四女心中的惊讶已经溢于言表。她们在心中盘算着,想法各不相同。 “万一……”紫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桃源打断了。 “好了,我们也别在争论了,等秦萧回来我们问一问他不就完了。” 没过多久,莫秦萧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包裹,鼓鼓囊囊的,都是些菜、肉、鱼之类的。此时,三女也把家务完成得差不多了,秦萧自然而然地接过剩下的工作,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餐桌上,可能昨日的悲伤尚未散去,四人相顾无言,埋头吃饭。桃源一人立在门外,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其实常思三人其实完全没有吃饭的必要,只不过秦萧还没有辟谷。过去为了照顾秦萧,莫凡还在时,便会五人一同上桌吃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如今莫凡不在了,但一同吃饭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今天三人吃饭尤其快。她们几乎同时放下碗筷,一同盯着莫秦萧。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秦萧有些不自在,也放下了碗筷。 “常思姐,你们为啥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秦萧,你老实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在自由无我的修炼上又有精进了,为什么我刚刚有一瞬间看不透你的修为了?”芥弥先开口问,单刀直入地问道。其他两女点头附和。 “嗯,突破了。”秦萧继续吃了口饭,淡淡回答。 “天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守孝快结束那几天吧,心中想通了一些事,有所顿悟,便突破了。” “……” 沉默,除了莫秦萧碗筷碰撞的声响,再无其他声音。常思三人都处于震惊之中。虽然先前早已有过猜想,但亲耳听秦萧平淡地说出这个事实,还是一时不能接受。她们从小看着莫秦萧长大,对他的天赋再清楚不过了,也相当清楚自由无我的修炼难度。 那个连最简单的安神符都画不好的小弟弟,突然学会绝世神功了,还莫名其妙地精进了,纵使是她们,也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在她们三人还在沉默时,秦萧已经吃完了。他放下碗筷,看向紫鸿。 “紫鸿,今天能麻烦你洗碗吗?我有点事要和你们谈谈。” 放在往常,紫鸿肯定不愿意去,但她现在还处在震惊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但已经点头了,还是不情不愿地去了。 “等你,快点。”说完,秦萧起身各沏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随即继续沉默。 “秦萧,你有什么事啊,表情这么严肃,现在说不行吗?”常思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看着正端着茶杯,一脸严肃的秦萧,不禁问到。 “等紫鸿吧,有件挺重要的事,要商议一下。” 芥弥笑骂:“故作神秘,真是吊我胃口。” 没一会儿,紫鸿也回来了,四人围坐在桌边,三人盯着莫秦萧,等待他发言。秦萧放下茶杯,很是严肃。 “常思姐、芥弥姐、紫鸿,你们还记得老爹的遗言吗?关于那个盒子的遗言。” “……记得,等一个故人来取,怎么了?”提及莫凡,三女严肃了起来,正襟危坐,听着秦萧的话。 “那个故人,那位秦绫仙,和老爹是什么关系?” “……” 沉默,三女没想到,秦萧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猝不及防下,一阵沉默。芥弥低头喝茶,紫鸿开始玩弄自己的挂饰,两人都在回避着秦萧的视线,保持沉默,只有常思,盯着秦萧。 “每次都是沉默吗……没事,我猜到了。我之前也问过你们这个问题,你们也是用沉默回答我的,我猜到了。” 良久,常思才开口:“秦萧,这个问题,我们不能说。她……是主人的一位故人,是很重要的一个故人。正如当年莫凡所说,你名字里的‘秦’便取自她,你也应该知晓她对于莫凡的重要性,她可……”一如以往的敷衍,但秦萧猜到了。 “她,是老爹的爱人,对吧。”秦萧打断了常思,盯着她同样反问。 “你……知道了?”没有否认。 “我不傻。当年我问老爹时,他总是会痴痴地看向西方,面露思念,那种深情,我还是能察觉的。” “……是吗,我们还想多瞒你几年呢,你居然已经知道了。所以,你问这个是为了什么?” “姐姐,老爹曾经说过,他会住在这是为了躲一个人,对吧?” “是。” “想来,那个人,便是秦绫仙了,对吧。” “……” “我想,我要去找她,去找秦绫仙。” “不行!” “什么?” “……” 第5章 芥子弥北上夜遁 拒绝的是常思,发出疑问的是芥弥,至于紫鸿,在三人中她的年纪最小,事关重大,不敢轻言。 秦萧没有多言,又说了一遍。 “我说,我要去找秦绫仙。” “绝对不行!”常思很是激动,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莫秦萧,斩钉截铁。话落,这张紫木的桌子便裂成碎片,再无修复可能。 常思很激动,全然没有以往的从容和柔和,宛如愤怒的狮子一般向秦萧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莫凡的遗言你忘了吗?他花了那么多年便是为了躲秦绫仙,你难道要违背他的嘱托吗?你难道要让他那么多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吗?” 莫秦萧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两人双目对视。常思看到了他眼中有着从没有过的坚定,怒从中来,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秦萧没有闪躲,他也知道,躲不掉的。常思的纤纤玉手在秦萧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他应声飞出,摔在门外,重重摔到地上,一抹鲜血从嘴角渗出。 芥弥看着飞出的身影,瞬身到秦萧身边将他扶起,对着屋内的常思质问到:“常思!你发什么疯!” “芥弥姐,我没事。常思姐,你先听我说。”秦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抹去了血迹,向着常思说道。 此时,常思看着秦萧狼狈的样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心疼,打伤秦萧的手不住地向前伸去,脚步微移,想帮他把剩余的血迹擦去,但她还是把心一横,停在原地冷冷地说: “讲!” “我知道老爹的遗言……但,常思姐我问你,既然你说老爹躲了她那么多年,那么秦绫仙她,可能找得到我们住的地方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还在盛怒中的常思愣了。 是啊,他花了那么多年,处心积虑地躲着秦绫仙,怎么可能在他死后就会轻易让她找到呢? 难道说,他根本没打算让她找到他?那他特地留下遗嘱是为了什么? 一时千思,随着思考的深入,常思的脸色也越发惨白,她实在想不到秦绫仙该如何找到他们。看着常思的脸色变化,秦萧接着问道: “就算她能找到我们,那么,知道老爹已经去世的事,她会怎么办?既然老爹躲了那么多年她还是在执着地找寻,证明他们两人感情绝对不一般。既然如此,当她千辛万苦找到老爹的踪迹后,却发现他已是一抔黄土,她会怎么办?” 听到这,常思的表情更加苍白,其余两人也是脸色骤变。秦萧可能不知道莫凡躲着秦绫仙的理由,但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莫凡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就是害怕秦绫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会做出傻事,才会躲着她的。如今,经过秦萧的提醒,她们开始反思起来。 过去,她们对于莫凡的指示是无条件听从的,对他的安排也很少有怀疑,但如今莫凡不在了,她们不得不开始思考,莫凡的安排,真的合理吗? 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秦萧继续说道: “老爹去世前,担心你们三人无法接受,便将你们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我。我还记得,看着老爹的遗体,你们三人哭得昏天黑地,紫鸿甚至哭昏了过去。你们还记得吗?” 紫鸿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当时,若不是秦萧拦住了她们,恐怕她们也会随莫凡而去了。也正是在那一刻,她们才发觉,那个总是笨手笨脚的小弟弟,已经长大了。 “我在想,那位秦绫仙,如果知道了事实,会不会哭得更伤心,甚至做出傻事呢?我不想看到秦绫仙知晓真相后,那悲痛欲绝的样子……” “这个模样我已经见过两次了,我不想也绝不愿见到第三次。所以,我才打算去找秦绫仙,将老爹的遗物交给她。” 秦萧语气愈发坚定,他看着三人,字字铿锵有力。 紫鸿小声问道:“可是,让她知道的话,不是更残忍吗?” “我知道这很残忍,你们三人绝对做不出来这事,所以我觉得,由我去。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秦绫仙还坚信老爹还活着,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就越是残忍。” “那么多年的苦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世间绝望莫过于此。所以……我才打算亲自去寻她。由外人告知她真相,总好过自己发现绝望的真相。” 显然,三人被触动了。沉默良久,芥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她看着秦萧,又转头看向常思,很是坚定。 “常思,我同意秦萧的看法。我们不该对她如此残忍。与其空欢喜一场,不如提早告知她真相。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拖得越久,对她越是残忍。” 紫鸿没有表态,但她不断地瞥向芥弥和秦萧二人,显然是支持他们的。 “就算这样,还是不行。” 秦萧惊了,他很不理解。他能明显察觉到常思已经被他说动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拒绝。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芥弥和紫鸿。 芥弥刚想开口,常思便抬手打断了她。但她没有说话,化为一道流光,回到了房间。两女不解,紧跟其后,只留下莫秦萧一人。 秦萧也追了过去,却发现房间被锁上了,此时芥弥二人也被拒在房外,进不去。秦萧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常思姐……” “秦萧,你走吧,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你走吧。” 尚未开口,常思的声音便从屋内传来,打断了莫秦萧的话。正在敲门的手悬在空中。秦萧愣了愣,还是长叹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芥弥和紫鸿二人面面相觑,此刻有些不知所措。芥弥想了想,转身离去,只留下紫鸿一人站在门口。 入夜,秦萧依旧辗转反侧,他想不通,为什么常思会如此反对自己去寻人呢?他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想着明天该怎么劝说常思姐姐。 正当他烦恼时,房间门被推开,是芥弥。此时,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身上披着一件纱衣,表情极为严肃。 “芥弥姐,这么晚了,你来……”秦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芥弥打断。 “嘘!秦萧,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出发。”说罢,向秦萧展示了一下怀里的包裹,那竟是装着莫凡遗物的盒子。芥弥偷偷将它带了出来。 “芥弥姐,你!”秦萧很是惊讶,芥弥姐平日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想过了,常思现在软硬不吃,你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还不如我们一走了之,待她找到我们,估计也于事无补。这样对你,对常思,对她……都好。快点准备一下。” “这样好吗?” “你还能想到别的方法吗?” “……不会被常思姐发现吗?” “短时间不会,我留了替身在院子里,也准备了你的。这件纱衣是一件法器,可以遮蔽气息,至少一段时间内,常思应该察觉不了我们的离开。就算发现了,我全力施法,最多只要一日便可到达。到时我们距离也不远,我也能联系到秦绫仙,常思她绝对带不回我们的。” “……行,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秦萧犹豫着,在认真思考芥弥的提议。她在一旁催促着,最终,他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决定出发。 芥弥稍稍挪了挪,给秦萧让出了点空间。 “等一下。”秦萧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剑,背在身后。 那是他的佩剑,是秦萧十岁生日时莫凡送给他的。为了这把剑,莫凡难得地出了一趟远门,将秦萧交给三女照看,直到在生日当天才带着这把剑赶回来。 此剑名曰风残雪,三尺六寸五,剑身银白,和常思有几分相似,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辉,剑柄造型古朴。最奇特的是,剑刃一面开锋,一面未开,着实奇怪。 这其实是当初莫秦萧特地要求的,只因他不愿意在用剑时,会伤到他人。所以平日切磋时只用未开锋的一面,至于开了锋的一面,从未用过。就算之前和那黑袍人对战,他也没有用。 “你佩剑干什么?” “不知道,但这次毕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保证安全吧。” “放心,有我在。” “嗯,芥弥姐在,我放心的。” 就这样,两人披着纱衣,趁着夜色出发了。芥弥将偶人放在两人的房间,她想过了,就算被常思发现了,两个偶人会挡她一阵,自己也有所察觉。到那时应该也来得及带着秦萧找到人了。 小院里静悄悄的,一如往常,好像谁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离去。 几乎是离开小院的一瞬间,芥弥便带着秦萧来到了隐仙山脉西侧的树林中。由于担心自己全力施法移动时动静太大会被常思发现,芥弥打算先带着秦萧疾行一段,待确保拉开距离不会被常思发现后,再施法全速赶往。此时,她正带着秦萧在树丛中穿梭,一个呼吸的时间,便穿过了这片占地数千公顷的森林。 三十息后,芥弥才逐渐停下。看着周围空旷而又陌生的环境,心中盘算着大约已行出万里,加上刻意向南绕了点路,想来已不会被常思发现,便将秦萧放下,准备施法。 但此时,因为芥弥赶路时着急了些,忽略了对他的保护,秦萧也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激烈的长时间疾行,纵使身体强于常人,也有了不适。刚落地便干呕不止,险些连胆汁都吐了出去。 芥弥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轻抚秦萧的背,帮他顺气,一边道歉,在此地陪他休息一会儿。 莫秦萧毕竟是修士,没一会儿也是缓了过来。他接过芥弥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喝了点水,便决定继续赶路。 芥弥拉着秦萧,用灵力包裹住他。这次她没有选择用神行之术,又担心用瞬移会被常思找到踪迹,便决定施法飞行,这样还可以保证秦萧的安全。两人一飞冲天,很快便穿过了云层。 云层之上,群星璀璨,残月高悬。秦萧不禁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经央求过莫凡带他飞行,有很多细节记不清了,但他还清晰记得那一次自己看到的夜空,也如此般美丽。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正当秦萧还在浮想联翩时,正在专心飞行的芥弥突然停下,悬在空中。秦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看向芥弥,却发现此时她正脸色凝重,注视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秦萧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前方,残月映衬着她完美无暇的身躯,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脸上,却比不过她那目含秋水的双眸。面前这道身影明明是那么的动人心魄,可秦萧的神情浮不出半分倾慕,和芥弥一样也是一脸凝重。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呢。” 第6章 常相思诉衷落泪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呢。”来者正是常思。只见她面无表情,看着莫秦萧二人,语气严肃,质问道。 “常思姐,我……”秦萧刚要开口解释,便被常思打断。 “现在立刻给我回去,否则不要怪我了。” “……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带回去。”面对秦萧的反问,常思语气淡漠,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一般,但他们两人知道,此时的常思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就像一座濒临爆发火山,一触即发。 “该死,常思怎么可能这么快,难道我留下的替身没有拖住她吗?”听到了芥弥的低语,常思秀手一翻,两个偶人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芥弥,只能说你差点成功了。若不是我刚好去找秦萧,我也不会发现你们已经不见了。你的偶人很不错,可惜战力还是弱了点,一剑便斩了。” “那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你确实很快,还绕了不少路,不过我根本没想去追你们,不过是感受一下你的方位,然后把家到你之间的空间都斩断了,这样无论你们到哪,我都可以赶到。你怕被我发现,没敢跨越空间。如果你刚开始就用了,我也不可能追上你们。这是你的败笔,芥弥。” “该死……”看着面前的常思,听着刚刚她的话语,芥弥似乎放弃了抵抗,原本手上有光华亮起,此刻也尽数散去。她知道,恐怕靠这么些东西是拦不住她了。 芥弥看向身边的秦萧,说道:“秦萧,常思现在挡在我们面前,我们已经没机会走。要不……要不我们先和她回去,再从长计议……” 常思追上他们的速度远超她的想象。虽然她和常思同为器灵,但此刻,她没有一点把握带着秦萧离开。 莫秦萧没有回答芥弥,他看向常思,问道:“常思姐,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 “……唉。我找你,是妥协。不得不承认,你说动我了,我并不反对你去找秦绫仙。” “那你为什么……” “先听我说完。我不反对你去找秦绫仙,但绝不是现在。凭现在的你,绝对不行。” “为什么?” “……” “为什么啊!” “我……” “常思姐,为什么!告诉我原因啊!既然你同意我去了,为什么不是现在啊!”秦萧对着常思怒吼道,他从未像如此这般疑惑不解。 他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常思姐都同意了,还要带他回去;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他不能去;他不明白,他就是想为老爹做点事,为什么她会如此反对。他不明白。 “说啊常思姐,为什么啊!”他又重复一遍。 常思看着秦萧焦急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她知道原因,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沉默,两人对视着,只有两颗火热的心在不断跳动,铿锵有力。常思秀口微张,可她就是说不出来。 “常思姐,如果你打算用沉默回答我的话,我便亲自去找答案了。” 见常思久久没有回应,便率先表态,一手拉着芥弥,一手持剑,钝锋向前,决心硬闯。 秦萧从未向她刀剑相向,看着面前秦萧的样子,她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你会死的!” 说完,她便颤抖着低下了头,好似用完了所有的力量。再抬起时,已是泪流满面。 “什么?”这次震惊的,是芥弥。她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将莫凡的遗物送到,秦萧怎么会死呢?她不明白。 “常思,到底怎么回事?” “他在布局时曾提到,如果未来绫仙执着寻他且尚未放弃,而他已经身死,那就想办法让她由爱转恨,抱着对自己的恨意活下去。” “可以说,几乎成功了,我曾偷偷窥探过,秦绫仙陷入执念无法自拔的样子。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又怎么确定秦绫仙现在的状态?如果她真如主人所言恨着他,那带着遗物去找她的秦萧该怎么办?” “秦萧,你知道原因了,你满意了!你有把握活下来吗?你说啊!如果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你说啊!” “芥弥紫鸿桃源不知道这件事,可我知道,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让你去了,那我就是害死你的凶手,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啊!” 常思越说越激动,她哭着,哭得梨花带雨。她一个箭步冲到秦萧面前,握住他的肩膀,不断地质问着他。 之后她将头深深地埋在秦萧胸膛中,哭得很伤心。 此时的秦萧,不知所措,他还在回味刚刚的话语。 我会死?可那又如何? 但看着怀里痛哭流涕的常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只能轻轻抱住她,慢慢拍着她的背,一如小时候,常思安慰自己一般。 两人就这么站着,一旁的芥弥一脸后怕,她在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带秦萧找到秦绫仙;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差一点成为害死秦萧的凶手。她看着此时正在哭泣的常思,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常思会如此伤心。 死亡?秦萧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本就是被遗弃的,如果不是莫凡他根本活不到现在,也不会有如今的一切。 常思拗不过秦萧,向他告知了一切。可她明白就算告知他这一切,他也不会动摇。她太熟悉莫秦萧了,只要他认定要做的事,没有人能说动他,就算是莫凡也不行。他太倔了。 常思在哭,在哭秦萧对自己刀剑相向,在哭秦萧的任性,在哭作为姐姐的失职,在哭自己的无力。若她能够抗衡秦绫仙,有把握能从她手下保住秦萧,那她此刻也不会如此伤心。 可她不能。 不知哭了多久,东方开始有光芒显露,天要亮了。常思就这么哭了一夜。她的情绪得到了发泄,她抬起头,泪痕尚在,满脸羞红,赶忙从秦萧的怀中离开。 秦萧看着面前的常思,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比常思高了。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被常思拉着,到处去玩。轻轻抚去常思眼角的泪水,刚想开口说话,常思便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姐姐阻止不了你,可这次你就听姐姐的,跟姐姐回去。我会让你去找她的,可你现在还不行。姐姐答应你,等你再强些,姐姐亲自带你去,好不好?”她几乎是在用乞求的语气,在询问秦萧。 “姐姐,我相信,她不会恨老爹的。我会安全回来的”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性,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常思慌了,她知道秦萧这句话的意思。她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盯着秦萧,恳求着他不要拒绝自己。一旁的芥弥,此刻也终于再次发声,这一次,她支持常思。 “秦萧,这次你听常思的,回去吧。我也错了,我根本不该让你去冒这个险,你回去吧。我们不能害你,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常思感激地看着芥弥,心中燃起些许希望。芥弥此刻挡在秦萧面前,态度明确,不打算再让秦萧前进。 “……” 看着面前态度坚决的二人,秦萧沉默了。他是不怕死,可他看着面前两人,他开始犹豫了。 他不想让自己仅存的亲人伤心。 他为何对此事如此坚决?因为在莫凡临终前,秦萧陪伴在他身边,听他一直念叨着秦绫仙的名字,听他说和秦绫仙有关的往事。秦绫仙这三个字,出现了足足四千零三次! 四千零三次啊! 在莫凡断气的那一刻,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眼含思念,远眺北方。那是多么的不舍啊! 这一切,秦萧全程目睹了。他明白这个叫秦绫仙的人在莫凡心中分量有多重。他一直想报答老爹的养育之恩,可如今他已魂归泰山,他能做的,也只有为他寻回秦绫仙。 就算这有违他的遗嘱,就算,自己会死…… 可他更不想让两位姐姐,还有在家的紫鸿伤心。如果他就那么死了,恐怕她们会哭死吧。老爹临终前嘱托自己要照顾好她们仨,如果自己因此而死,到了阴曹地府肯定无颜面对莫凡。 “姐,你说,等我变强了就让我去。那么我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去呢?” 见到秦萧犹豫了,常思喜出望外,赶忙承诺:“分神……不,只要你能到达金丹,我就让你去!” 她相信,秦萧到达金丹至少还要几十年,甚至百年。这点时间足够他将自由无我第二层修至圆满,只要到达万物无我的状态,她就有把握从秦绫仙的手下保住秦萧,甚至秦萧自己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至少能坚持到她们来救他。 “……” 又是一阵沉默。秦萧明白了,到不到金丹其实不重要,既然强如常思都没有办法在秦绫仙手下保住自己,那么就算到达金丹又怎么样?可能也不是她的一招之敌。 他不知道秦绫仙有多强,但他知道常思的实力,不久前斩断空间那一招,就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到达元婴才能空间传送,而常思少说也有分神的实力,甚至更强。 秦绫仙肯定比常思强,秦萧估计她和莫凡一样至少是返虚合体的大能。在这样的大能面前,金丹实力有什么意义呢? 常思姐的目的,应该是让自己加紧修炼老爹留下的自由无我,这功法的玄妙,连老爹都不能完全参透,修不到圆满。这份功法,很有可能是自己面对秦绫仙时保命的唯一依仗。 想到这,他直接向常思问道:“常思姐,我要将自由无我修炼到什么境界,你才有把握保下我?” “第二层,万物无我,圆满。” “……” 他又一次沉默了。但这一次沉默,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看着他那苦涩的表情,常思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要求有点高了,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秦萧,你不要担心,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不一般,你一定很快就能达到的。相信用不了多少年的。” 芥弥也安慰道:“是啊,秦萧。我和紫鸿也会帮你的,我这有不少宝贝,你只要安心修炼你的功法就好了,修为不用担心。别说金丹了,元婴也不是问题的。” “不,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我已经到第二层了,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圆满了……” “什么!?” 第7章 逍遥战姊 芥弥瞪大双眼,秀口微张,问道:“怎么可能啊?你早上才说你突破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到大成了?” 常思神情一变,以为莫秦萧是还是不肯放弃,在诓骗她们,心中慌忙:“秦萧,事关重大,你不要骗姐姐。这件事开不得玩笑的,好不好?” “我真没有开玩笑。那次顿悟后,便发现第二层突破了,待到完全巩固后,便发现已经大成了。” “那你第一层生灵无我呢?也圆满了?” “好像没有,但我把生灵修至大成时便莫名发现第二层也可以修炼了。我看两者有不少共同性,索性就一起练了。” 看着两女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秦萧只能说道:“要不这样,我们先下去,常思姐你来试试我。这样你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行,那好吧。”常思虽然还是不信,但还是点了点头,拉着秦萧向着地面飞去。找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平原,将他放了下来。 常思向前几步,闭眼感知了周围的情况,随后睁眼说道:“就这吧,我看过了,周围十里没有人。芥弥,保险起见就麻烦你下个禁制,不要误伤了他人。” “好。” 芥弥从袖中掏出一个阵盘,一手持盘,一手结印,随即有光芒从指尖和阵盘中央显现,脚下出现阴阳鱼虚影。虚影不断旋转扩大,很快便覆盖了三人所在的平原。 “常思,要多大?” “够覆盖这片平原就行。”常思话音未落,脚下虚影顿时光华大增,芥弥两人已经习惯,但秦萧还是被闪到一下,不由得闭起双眼。待到再度睁开时,阴阳鱼已经不见,空中有光带在环绕闪烁,其上有玄妙符文,夺人眼眶。 “行了,这个阵应该够你们折腾了,但还是记得收点力。毕竟是用阵盘直接布的,没那么牢固。” 常思听完,微微点头,转头看向秦萧,说道:“自由无我实在特殊,除了修炼者本身,他人很难察觉其功法练度高低。我和你比上一场,我就站在原地不动,只要你能越过这条线,或者让我移动半步,我就相信你真的到达大成了,也同意你去寻人。如何?” 话毕,常思向前一划,一道长约五米的剑痕便横断两人之间。常思负手而立,看着秦萧。此刻,常思眼神坚决,她收起眼泪,整理好面容,她要通过此战,彻底打醒秦萧,让他彻底断了现在去寻人的念头。 秦萧点了点头,向芥弥说道:“那请芥弥姐姐做个见证。” 芥弥很有默契地飞到半空中,看着地上相互对峙的二人,手掌一翻,便有一枚丹药出现在掌心间。这是为了防万一,若秦萧出现什么损伤,她也可以及时救回来。 “常思姐,得罪了。”话毕,秦萧从腰间取下长剑,左手持剑,钝锋在前,直指常思,同时开始后退,直到相距三丈。 “来吧。”常思单手前伸,示意秦萧攻来。秦萧没有立刻出手,他对常思的真实实力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虽然熟悉她的招式,但以往练剑两人只是切磋,不清楚认真的她一招一式威力到底如何,他想先试探一下。 他在脑海中构思着,假想该从哪个角度攻击,常思又会如何反应。风残雪微颤,秦萧脚步轻挪,迟迟没有出招。 “既然如此,那我先手。” 话音未落,空气震颤,未见常思有什么动作,一道白色剑光便从秦萧身后袭来,速度之快,白光成帘,残影未断。 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秦萧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丝反应。就在剑光即将斩到他的身上时,才转身躲开,剑光便越过他而去。 “还给你。” 剑光越过秦萧的一刹那,他终于出手了。剑尖向前挑起,将剑光揽入剑身,再度接力转身,剑光改变了方向,以更快的攻势向着常思袭去。 常思不动,双眼微睁,精光闪过,便将这剑光之势削减得七七八八,等来到前面时,已空余威势而无威能。 正当常思想看秦萧的下一招时,却发现他已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面前白色的剑光中,突有剑刃袭来,直逼面门。秦萧在借力打出这一击时,便借其威势,隐匿身形,想要出其不意地偷袭。 常思伸出双指,夹住袭来的风残雪,同时向后用力,力道之大莫秦萧单手根本握不住剑,直接脱手。也是在那一瞬间,常思迅速反手握住风残雪,夺剑打出,用剑柄击在秦萧腹部。 秦萧腹部受击,倒飞出去四丈之远,所幸常思用的多是推送之力,未伤及内脏,但此时剑已脱手,第一次交手试探便落入了下风。平稳了身体,秦萧翻转落地,看着常思手中的剑,他开始思考该如何夺回。 但常思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在秦萧尚未站稳时,便掐了个剑诀,六把光剑在秦萧周围显现。剑尖向他,蓄势待发。 “落。”一声轻呵,六剑中五剑飞出,以十分刁钻的角度,锁住了秦萧的四肢,将他架在原地,一剑向着心脏袭去,停在离他只有一寸之地。 “你输了,和我回去吧。” “那可不一定。” 身形虚闪,秦萧瞬间脱离桎梏,接着将先前困住自己的五剑尽数拔出,飞剑掷向前方。飞至剑痕所在,似乎有墙壁阻隔,撞得粉碎。秦萧拿起胸前光剑,再度向前。明明脚步大开大合,箭步向前,身形却变得捉摸不透。 常思双眼微眯,从秦萧挣脱禁锢开始,脸色就变得有些凝重。秦萧施展的身法她相当熟悉,是她的主人莫凡的成名绝技——逸仙剑法的伴生身法——零式侠客行。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秦萧奔来。 四丈距离转瞬即逝,秦萧速度越来越快,开始出现残影,在常思看来,似乎有很多个他从不同角度袭来。秦萧借着侠客行蓄势,一剑横向斩出,似有银白色光辉在剑身聚集。此时已是破晓时分,两人之间却突有月光显现。 逸仙剑法,壹式·银月,峨眉! 莫凡曾经在无数次战斗中总结并创造出逸仙剑法。第一式,是他观月相之变,悟太阴之奥,才演绎出的壹式·银月。一式八变,以八种不同的月相命名八种变招,此式变化无穷,威力莫测。 峨眉残月横贯劈出,常思面前金光闪耀,正是先前挡住飞剑的光墙。银色与金色相互对峙,不分秋色。常思冷哼一声,顿时金光大增,银色残月被瞬间吞噬,手中的光剑也随之破碎,空留半截剑身。 莫秦萧剑势不减,双手一转,自下而上砍去,银色光辉重新汇聚,这一剑,月华远胜先前。 银月,渐亏凸月。八招中由强转弱的一招,话虽如此,依旧不容小觑。 月光与金光对峙着,莫秦萧此时满脸吃力,已经用尽了全力,但常思依旧风轻云淡,毫无反应。终于,光剑承受不了两股力量的相互博弈,半截寸断! 这一击耗费了秦萧大量心力,他轻跃向后,稍作调整。先前的侠客行对他的负担极大,小腿开始不断颤抖,在如此短距离内加速蓄势,还是过于勉强。不过还是有所成效,面前光墙被他撕开一道口子,不大,数寸长。 常思没有想着修补光墙,她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能劈开这面光墙,证明刚才那两下已经有了金丹三层的威力,但就算如此,可还不够!” 说完,单手掌心向天,上百把光剑出现在秦萧上空,五指握拢,剑如雨下。为了防止他再度夺剑,光剑只有剑刃。 空中的芥弥不由得心头一紧,这一下,秦萧怕是接不住,交手不过三个回合便已分出胜负。 她开始紧盯秦萧的状态,一有差错便打算出手救人。常思的上百把光剑看似浩浩荡荡,避无可避,但每一把都在芥弥的精准预估下。 常思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秦萧完好无损地从她手下走出几个回合,她想要做的就是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打消前往寻人的念头。 秦萧顾不得已经脱力的小腿,再次施展侠客行,向一旁闪去。但百把光剑如大雨倾盆之势向他压来,一个躲闪不及,左臂便已被贯穿,接着是右臂、肩膀。一柄飞剑击中他的发带,一头黑发披散开来,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狼狈。当他左腿中剑时,他已无法继续施展侠客行,即将倒地。 秦萧一咬牙,驱使着受伤的双臂,抓住飞来的两剑,握住剑刃,一边忍痛继续施展侠客行躲闪,一边剑舞如飞抵御着剑雨,双手双脚鲜血横流。 我倒要看看,是你坚持得久,还是这剑雨多。 这样想着,常思又唤出百剑飞去。对她而言,这光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打消耗战,她求之不得。 秦萧双剑横腰,剑舞成圆,飞剑皆不得近身。远远看去,剑雨之中似乎有月光闪烁,仔细查看却又无处可寻。 银月,新月。八招中唯一一招没有杀伤力的,它的作用,在于防身。 飞剑虽然尽数挡在新月范围之外,可对于此时的秦萧来说消耗过大,坚持不了多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侠客行也不再施展。常思加紧攻势,打算一举镇压。 莫秦萧感受到剑雨的变化,长叹一气,放下剑刃,停了下来。常思以为他终于认输,便打算控制光剑停下。但突然,常思瞳孔紧缩,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 剑雨中的秦萧身形开始变得虚幻,肉眼开始有些捕捉不到他的位置,明明他就在原地,可就是无法看清。常思用感知去锁定他的位置,却发现眼中就在前方的秦萧,无法感知! 她瞬间意识到,这是万物无我。 身为一物,隐于万物;我为万物,万物无我。 秦萧随手扯下一节衣襟,绑住了披散的头发。看着飞剑穿过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常思唤回了剑雨。她要开始认真了。 这时常思手中的风残雪似是感受到秦萧的变化,剑身轻颤,隐隐有剑吟响起。 “我倒要看看,你这万物无我到底如何。去吧。” 话毕,常思松开了手,风残雪受到呼唤,从先前的裂缝中飞出,如乳燕归巢般飞入秦萧手中。 风残雪归位,莫秦萧的气势再度上升一个层次。这一次,连肉眼都彻底锁定不了他的位置了。 莫秦萧口中轻吟:“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教导秦萧侠客行时,莫凡把一首诗当做心法口诀一同教给了他。 据他所说,这是他故乡一位大诗人所写。莫秦萧不能理解,但他还是全部记下来了。 箭步飞出,目所能及之处,不见身影。空气中,只传来他吟诗的声音,以及越来越频繁的破空声。 “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 秦萧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常思三丈之内,他的腿伤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常思没有出手,她想知道,万物无我状态下秦萧到底有多强。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破风声变得更加频繁,只听见一片轰鸣,不见声源。残影留在秦萧出现在的每个角落,久久不会散去。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破空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秦萧的声音在平原上回响,所有的残影也都已经消失,向空中归位。秦萧此时,悬在空中,单手持剑,剑势向下,直指常思。 “逸仙剑法,贰式·金日!” 第8章 常思送儿 与银月不同,金日是从亘古永恒的耀阳之中领悟而来。太阳看似温和,滋养万物,但难掩其霸道之色,无人可亲。借侠客行蓄势,只求以力破巧,剑势直来直往,霸道无比。 金日之下,万物皆烬! 风残雪上,开始有金光汇聚,此时明明太阳尚未升起,平原上却亮如白昼,一轮金日高悬。 附近的居民,刚刚才被一阵金光唤醒,出门看时,发现除东方外还有一轮太阳高悬天空。这双日当空的情景吓坏了不少人,纷纷下跪祈福。但不一会,高悬空中的太阳便逐渐消散,人们这才起身,抱着旁边的人,庆祝“劫后余生”。 与此同时,金光收敛,逐渐汇聚于剑身。金日消散,空余金色剑刃,虽然依旧耀眼无比,但已不似刚才。这表明,金日蓄势完成。 常思脸色不变,她仰起头,挑衅地挑动了一下眉头。秦萧也做出回应,长剑落下,势不可挡。 锵—— 金光互撞,如钟鸣般的声响向四周扩散。先前坚不可摧的光墙,此刻如纸糊的一般,应声破碎。剑势不可阻挡,直奔常思。 常思面对迎面而来的耀阳,第一次双手齐动。双手呈爪状,相互交合,握住了风残雪的剑刃,就这么拦了下来。此刻秦萧再度使力,但面前的常思如城墙一般纹丝不动。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看似平分秋色,实则一方碾压。 见相持不下,秦萧竟主动示弱,向后撤去。虽说此刻处在自由无我状态下,但他并不能坚持很久,所以必须速战速决。站稳脚跟后,秦萧借势一剑飞出,金日余威尚在,飞过之处,草木成灰。 “孤注一掷了吗?愚蠢!还想再被夺一次剑吗!” 常思收回一只手,再度单手向前,想接住风残雪。 就在两者接触的一刹那,秦萧掐诀喝道:“日冕,爆!” 原本残留在风残雪上的金日的余威,此刻就像脱离的束缚的野马一般,迫不及待地从剑身上奔涌而出,能量四溢,光芒万丈。一个巨大的光球,出现在大地上。附近,先前还在拥抱庆祝的人们,此刻见到光球出现,以为太阳坠落,吓得四处逃窜。 爆炸约持续了半分钟,待光球消散,处在爆炸中心的常思也终于显露出身影。 此刻的常思,再无先前的从容淡定,只见她白衣褴褛,握住风残雪的玉手也有些许灼伤,就连原本及地的长发,也被烧断一截。至于风残雪,则变得通红,冒出阵阵白烟。 爆炸范围内的大地尽数融化,化为滚动的岩浆,唯独常思与剑痕所在之地如孤岛一般屹立不倒。 常思调整了气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脚下,虽然并不显着,但她确确实实地动了,微微向后挪了一段距离。虽然不过寸距,但她还是动了。天上的芥弥也看到了。 这意味,常思,输了! 看着自己的脚下,常思犹豫片刻,随后一阵白光闪过,她便恢复了原样,先前的狼狈不复存在。此时她对着秦萧称赞道: “不愧是你,没想到居然创出了金日的变招。日冕吗?好一个日冕啊!要不是我有所防备,恐怕就要被这下伤到了。” 是的。就算挨了这一下,常思也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实则毫发无损。 “……” 回应常思的是一阵沉默。她看向莫秦萧的方位,在掷出这一剑后,秦萧力竭,已经倒下,昏了过去。 常思赶忙起身过去,在准备抱起秦萧时,芥弥从空中飞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对着常思说道:“常思,你……输了。你动了。” 常思没有立刻回应,她跪坐在地上,让秦萧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和汗水,满是心疼地查看他的伤势。芥弥也来帮忙,坐在秦萧身边,绿色的光在指尖亮起,开始为秦萧疗伤。 几个呼吸的时间,莫秦萧身上的外伤便已经痊愈,芥弥掏出先前准备的丹药,给他服了下去。入口一瞬间,一股磅礴的生命力从秦萧身上迸发。芥弥控制着这些能量,防止外溢。 很快,秦萧原本干涸的丹田气海,在这股生命力的作用下,变得充盈起来,甚至还隐隐有扩大的迹象。 内窥了秦萧的丹田与经脉,芥弥长呼一口气,“好了,这下内伤应该也治好了,不会留下什么暗伤了。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切磋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她又对着常思,有些责备道:“你也是常思,至于吗?下手那么狠。你看看他被你伤成什么样了。” “我如果不对他狠一点,那他这次寻人的路上遭遇到更大的威胁,又怎么能扛得住呢?”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了?” “不……” 常思摇了摇头,看着秦萧的睡颜,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强到这个地步。从他挣脱束缚开始,我就已经相信他达到大成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着和他打,还要把他伤成这样?” “你先听我说完。”常思顿了顿,有些不满被打断,接着说,“原本当时可以停手了,但我也犯了混,想着索性趁机打残秦萧,让他跟着我回去,再想办法废了他的修为,这样,虽然对他残忍了点,但至少不会让他面对那些危险,大不了我养他一辈子罢了。” “有我在,延寿千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之后的切磋中,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我也差点那么做了,所以才会有那一式剑雨。不过,我还是舍不得啊……” 说到着,滴滴泪珠从常思脸上滚落,尽数滴在秦萧的脸上。 “从第一把剑刺穿秦萧开始我就想收手了。但他当时的眼神太坚决了。你知道我上次是在哪看到这样的眼神吗?” “……” 芥弥没有回答,常思继续自顾自地继续说,“是他决心孤身闯入秦、韩两家大婚现场,抢亲秦绫仙的那天!是他以为一去不回和秦绫仙诀别那天!我都看到了这样的眼神。虽然秦萧只是养子,但他和主人真的太像了。所以,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不该带他回去,明明我答应他了,只要达到圆满就让他去,可他居然现在就已经大成了……太快了啊……” “他还太小了,这一去可能就是一去不回……我还想多陪他几年。至少,让我看着他成家立业……就算……就算他是一个普通人,我也想多陪他几年啊。” “可他这么一去,就算没有事,可未来他还能回来几回呢……一如江湖岁月催啊……我不过是想让他在我身边多呆几年……” “至少,至少让我帮他多扫清些障碍,他再出行也不迟啊……至少,让我再多教他些用得上的能力啊……他还太小了啊……他才十九啊……” 说着,常思再也止不住泪水,放肆地哭了起来。 这样的表情,芥弥之前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莫凡去世那天;一次,两天前。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于莫秦萧,她和紫鸿都只是把他当做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弟弟,一个值得她们百般疼爱的小弟弟。 只有常思不同。常思对秦萧的感情之深远超她的想象,她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骨肉。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们两个都不知道,或许就连常思本人都不知道。 掩面而泣的常思,忽有几滴夹杂着一抹红色的泪珠落下。芥弥见状,赶忙拉开常思的手,只见她的脸上满是血迹,她的双手摊开,掌心正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那是在看着秦萧身中数剑时,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中,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救他的冲动。 芥弥赶忙给常思治愈伤口。待到疗伤完成,常思也止住了哭泣。她看着此时已经睡熟的的秦萧,由衷地笑了。 这一笑,姮娥掩面,日月无辉,天地失光。她擦干净泪水,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玉佩很是精致,一面有着奇特的纹路,和常思剑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一面则刻着“逍遥”二字。 “这是……” “我刻的,本打算在他成人礼那天给他的,没想到耽搁了。后来便打算未来等秦萧二十岁加冠游历的时候再给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提前了。” 常思反复摸了摸这枚玉佩,将它擦得干干净净,甚至染上了手的温度。她以手为剑,斩下一缕长发,编织成绳,穿过玉佩,给秦萧带上。 “芥弥,我将秦萧交给你了。这一路上你要好好保护他。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会放过你的。”常思很是不舍,但还是挤出一个笑脸,将秦萧抱入芥弥怀中,让他躺在芥弥腿上。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面对秦绫仙还需要一些准备。况且,如果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可舍不得看着秦萧受苦,这样他的游历将毫无意义。” “游历?” “是。你不用直接带着秦萧去寻人。秦萧现在还只是第二层大成,离圆满还有些距离,他需要一个突破的契机,你就带他好好游历一番,让他长长见识吧。这孩子,从小没怎么离开过青叶城附近,这次就权当入世了。况且,我也不放心紫鸿和桃源,小宅还需要有人照看,我和紫鸿还有桃源就看家吧。” “我明白了。放心交给我吧。”芥弥看着尚在熟睡的秦萧,摸了摸他的头,很是坚定地对常思承诺到。 “嗯。一切就拜托你了。秦萧快醒了,我先走了。” “不和他告个别再走吗?” “不了,我怕告了别,我就舍不得走了。”话音未落,常思化为一道流光,向东北方向飞去。那是家的方向。 没过多时,秦萧眼皮轻颤,慢慢睁开了双眼。入眼,是一片突出的衣服,看不见脸,从衣服的花纹判断,是芥弥。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方才一直靠在芥弥的身上。 “芥弥姐,结果怎么样了,我赢了吗?我怎么会睡在你身上?咦,我脸上怎么湿漉漉的?”他环顾四周,不见了常思的身影,又问道:“常思姐呢?” “你赢了,但力竭昏了过去。常思离开了,她同意你去了。” 经她提醒,莫秦萧才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枚玉佩,入手余温尚在,似乎不久前还被人握着,沾染了掌心的温度,隐隐有淡淡的幽香。 “常思姐她……”摸着这枚玉佩,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芥弥,但被她打断了。 “常思说了,同意你去,但也提了要求,要你在这一路上去游历,入世见见世面。” “她真的是这么要求的?” “嗯。” “……好吧。” 秦萧不自觉地看向东北方向,此时,已经到达家门口的常思,似乎心有感触,望向自己飞来的方向。远隔千里,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 第9章 弱冠惨绿少年郎 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玉佩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怀中后,秦萧转头看向芥弥,问道:“芥弥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第一站去哪?” “先不着急。你看常思都送你一个玉佩了,我怎么好意思空手呢。你那么多年就只穿这一身白衣,太单调了,刚好它也在刚刚的打斗中变得破破烂烂的了,我就送你件衣服吧。难得出门,怎么能不穿得好看点呢?” “这……没必要吧。再说这件衣服洗洗补补还能用。” “不许拒绝。”话毕,芥弥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本来打算等你十六成年那年送你的,常思给你的玉佩也是。只是没想到那年他去世了,没挺到你成人那天。这礼物也一直耽搁了,现在才送出。打开看看吧,可是我亲手缝制的哦。” 包裹里,有一套青色劲装,上有金银两色祥云纹;一条藏青色腰带,龙凤呈祥,正中用娟秀的正楷,绣着“逍遥”二字。 一双皮制的靴子,摸着很是柔软光滑,但又相当坚韧,两侧还有和劲装一样的祥云纹,不清楚使用了什么动物的皮。 还有一件墨绿色的长袍和冬季的大氅,上有淡淡的流水纹,在袖口和末端,还有着奇特的回形纹路,长袍末端有着水脚花纹,隐隐有龙鳞的勾画,大氅则在两边纹上了两只姿态各异的仙鹤。 看到这衣服的那一刻,莫秦萧的眼都直了,芥弥看得出来,他很是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想当初为了缝制这套衣服,她可是向云锦阁卖了个大人情,才说动阁主亲自出手,和她一同缝制。现在看到秦萧那掩盖不住的笑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这样想着,芥弥催促道:“别再摸了,快穿上试试吧。” “啊这……我有点舍不得,万一脏了坏了破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嘛。快点换上看看。” “好吧。” 在芥弥的再三催促下,秦萧才小心翼翼地换上这套衣服,再将风残雪别在腰间。大氅暂时用不到,被芥弥收了起来。 莫秦萧长得不错,虽说算不上什么绝世容颜、貌若潘安,也算得上是俊秀翩翩。此刻,换上新衣的他,显得清新俊逸,再加上修炼功法的特殊,在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逍遥缥缈的气质,显得倜傥不凡。 看着宛如换了一个人的莫秦萧,芥弥都有些呆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见秦萧认真打扮。以前的他相当不拘小节,一身白衣经年不换,给人一种邋里邋遢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套衣装配上他的气质面容,的确相当出彩,恐怕会引来女子的不少青睐。 回过神,芥弥由衷赞叹道:“啧啧啧,以前还真是看不出,现在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人靠衣装马靠鞍’了。” “那也多亏了芥弥姐这套衣服啊,很合身,很漂亮。” 吃了一记马屁,芥弥也是很高兴,有点嘚瑟,“那是,也不看看谁缝的。” “那芥弥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听秦萧这么问道,芥弥素手一挥,灵力汇聚成地图,出现在二人眼前。 “我看看啊……我们先前绕路向南行了一段,现在在临淮郡和泗水郡交界处,散花原在北边的琅琊郡附近。” “我们现在出发,一路沿着淮水逆流而上,穿过泗水郡后北上临淮,借道到东海郡,最后到琅琊郡。怎么样?” “全听芥弥姐安排。” 芥弥的安排,自南出发,向西而行,中途改道北上,基本把大半个徐州都都游遍了,这样也满足了常思让秦萧历练的要求。 “行,事不宜迟,出发吧。” 就这样,两人结伴而行,开始了莫秦萧的第一次江湖游历。 弱冠惨绿少年郎,仗剑逍遥游苍莽。 在青叶城的莫家小宅,紫鸿一觉醒来,发现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自己一个,其余三人皆不见踪迹。仔细搜索下,连莫凡的遗物都不见了。心中揣测,也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便安心看家,等三人归来。 不过令她不解的是,常思姐姐明明昨日极力反对,怎么会和他们一起去呢?还是说,常思姐姐去追他们了? 想到这,紫鸿脸色微变,开始纠结起来。她和常思感情很深,不敢忤逆她的决定,但她这次又很是触动,想支持莫秦萧。紫鸿坐在房间门槛上,沉思着,一脸苦恼。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紫鸿寻声看去,常思回来了。 看着常思身后无人,紫鸿既惊奇又困惑,但她还是平静心情,不露声色地问道:“常思姐,你回来了!咦,你没追上秦萧他们吗?” “追上了。但还是让他们走了。”常思声音有些沙哑,紫鸿看着她,发现她的眼圈有点红,似乎刚刚哭过。 “常思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秦萧和芥弥姐姐?” “不是,只是有点不舍罢了。今天开始,小宅里可就清净了……” 看着常思的样子,紫鸿也没有深究。她试探地问道:“常思姐姐,我能和他们一起去吗?我也好久没见过秦姐姐了……” 看着紫鸿小心翼翼的样子,常思捏住她肉嘟嘟的略带婴儿肥的脸,使劲揉搓,引得紫鸿叫苦连天。 “你就留着陪我吧,我和桃源留在小宅里还是挺寂寞的。” “哦……” 紫鸿有些失望,不过看见常思落寞的样子,她还是决定安心留下陪着她,大不了自己抽空偷偷去找他们,再抓紧赶回来,只要不被常思姐发现就行。 也许看出了紫鸿的小心思,常思又是一阵蹂躏,对着她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我把成人礼给他了,估计芥弥也给了,你要不要也给他?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准备了很久的来着。” “我才没有!我是随手搞的!才没有精心为他准备呢!” “行行行,那你要去找他们吗?”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他做个告别吧……” “他们现在应该在临淮郡和泗水郡的交界处,估计向着淮水的方向去了,去吧,早点回来啊。” “嗯!好的!” 得到常思的许可后,紫鸿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一个包裹,和她差不多长,看起来抱着很是吃力。紫鸿随意地将包裹背在身上,看起来很是滑稽。常思上前帮她重新包好,再细细地系了个结,确保牢靠。 “那我出发了!” 说完,紫鸿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向着南方飞去。常思一直盯着她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踪迹。 “桃源,你不一起送了?” “嗯……先不急,反正总是有时间的。这东西还是亲手送比较有意义,可惜这段时间我出不去。” “唉,随你吧。” 随后,她孤身一人,向后山走去,她有些话,想和莫凡说一说。 临淮郡,淮水边。 “喏,这里就是淮水了。临淮郡之所以叫临淮,便是因为淮水经过这里,养育一方水土。这里可以算是这片地方居民的母亲河吧。” 芥弥指着面前的江流,向莫秦萧介绍着。比起秦萧的足不出城,芥弥曾经跟随莫凡游遍了大江南北,可谓是见多识广,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秦萧的向导。 “哇喔……很壮观啊。”秦萧看着面前的滚滚江水,由衷地感叹道。 淮水东流,白波不断,大浪拍岸,乱石林立;江内轻叶渔舟,随风漂泊,撒网乱金,收获一船银尾;江上黑鸢展翅,红隼悬停,伺机而动,捕得两爪细鳞。 莫秦萧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痴痴地站在岸边远眺,眼神也有些呆了。看着他的模样,芥弥打趣到:“这就壮观了?你可知道淮水东流,最终注入东海,而淮水对于东海而言不过沧海一粟。而这广阔无垠的东海,也不过是四海域的一部分。海,才是万水之归宿,壮阔之大成……” 芥弥滔滔不绝地向秦萧讲解着,但他却没有在倾听。看到淮水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和这天地间的感悟有关,但他抓不住,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 “芥弥姐,我们去江上看看吧。”秦萧打断了还在讲解四海的芥弥,指着淮水中央,请求到。 “那我们去租条船吧。”芥弥见状,带着他走向码头,打算借船游玩。 碰巧此时有几艘小渔船正停泊在码头,船夫们上了岸,准备就在岸边卖鱼。此时接近中午,不少人在岸边交易买卖,刚刚打捞起的鱼,往往是最新鲜的。 “话说姐,你会划船吗?” “我不会啊,找个渔夫载我们吧。” 此时,一位老渔夫周边很是清净,和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因为他今天的收成没有同行多,鱼也又小又瘦,没什么人光顾他的摊位,所以一直愁眉苦脸的。 秦萧二人环顾一周,见只有这位老者比较空闲,便上前询问,秦萧施礼道: “老先生,能否借船一用。家姐和我想乘船游江,不知是否……” “滚滚滚,不借不借。没看到老头子我心情差着呢,鱼都卖不出去,还借船。走开走开。最烦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了。” 老渔夫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得赶走了莫秦萧。秦萧一脸尴尬,求助地看向芥弥,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也难怪,秦萧除了上街采买,基本一直生活在小宅里,很少和外人有所交流,城中的街坊邻居也大都是熟识,秦萧对于他们也有所了解,不算陌生。 事实上小时候的他十分羞涩怕人,被莫凡多次调侃,什么“社恐”“三无少年”的,虽然这些词秦萧并不懂。 芥弥看到了秦萧窘迫的样子,心中忍笑,主动向前和老渔夫攀谈道:“老人家,生意行吗?” “你找茬是不是?”明明一眼了然的事,眼前的女子却特意提及,这让他非常不爽。 芥弥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之前就打听过了,这片码头老伯你的鱼的质量是数一数二的,今天有空特地来买点,不过见没什么人,好奇问一问罢了。如有冒犯,那就是小女子不懂事了,你大人有大量,海涵啊。” 这一记马屁拍得很舒服,渔夫脸色缓和不少,他说道:“那当然,老头子我卖了那么多年鱼,质量是有口皆碑的。不过你们今天运气不好,老头子今天收获一般。” “不打紧儿,虽然鱼小了点,煮个鱼汤还是可以的。不瞒你说,我还就好这口。那些大鱼是肥美,可要是煮汤就差点味道,不如这小鱼鲜。而且,这鱼可是鲫鱼?” 聊到着,渔夫也开了话匣子,兴致冲冲地和芥弥聊起天来,还赞扬她,“姑娘有眼光,这鲫鱼可是煮汤的极品啊,那鱼汤,奶白奶白的,别提多鲜美了。这样吧,老头子今天吃点亏,这一桶鱼打包卖给姑娘你了,三十文,怎么样?” “老伯你敞亮。这样我也不客气了,秦萧,付钱。” 芥弥还在和老渔夫聊天,很是投缘,一旁秦萧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地说:“姐,我没带钱。” 芥弥不动声色地递给秦萧一个荷包,继续和渔夫聊着天。荷包看起来瘪瘪的,没几个子,秦萧却从里面抽出一吊铜钱。 他排出三十文,数了数,递给了渔夫,老渔夫也没在意,直接往兜里揣。 第10章 仗剑逍遥游苍莽 两人聊得火热。聊着聊着,芥弥突然神情一变,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我听说现在鲥鱼当季,便一早赶来,却连鲥鱼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太遗憾了。老伯你说,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姑娘你要吃鲥鱼?那你来得太晚了,鲥鱼可是抢手货,基本都被大户人家预定了,渔民一上岸就被领走了。剩下的,就由那些早在岸边等着的人去抢了,你现在要想买到可是很难的。除非你自己去捕。” “捕鱼……还是算了,我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捕鱼呢?况且,我连船都没有……” 说到这,芥弥又是一阵叹气,皱起眉头。芥弥本就绝色倾城,此刻的哀愁面貌,更增添几分不一样的滋味,那样子真是人见犹怜。 老渔夫见状,也是一阵心疼,他提议道:“姑娘今天买了老头子所有的鱼,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既然姑娘想吃鲥鱼,要不老头子我碰碰运气,再出次船,帮姑娘捕捕看?” 听到这话,芥弥一脸喜出望外,握住老渔夫的手,有些欣喜地说:“真的吗大叔?真是太谢谢你了。” 笑起来的芥弥,容貌的杀伤力更甚之前。 渔夫被她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羞红,赶忙转移话题:“鲥鱼要刚捕捞出来就下锅才最好,既然姑娘那么期待,索性就和老头子一同出船吧,老头子的船是小了点,但载三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多谢大叔了。秦萧,听到没有,带上鱼准备上船,咱们在船上煮汤,和这位大叔一起吃饭。” 一旁的莫秦萧,被芥弥这一顿操作搞得头皮发麻。本来他想,大不了多花点钱向大叔租一会儿,自己再试着划船到江上,没想到芥弥居然只花了三十文,不仅解决了船的问题,连带划船的问题也一起解决了,甚至还搞定了今天的午饭。 当真是好手段。 他提着鱼走到芥弥身边,悄悄地说:“看不出来,姐你还有这么一手。演戏演得不错啊。”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再说,谁说我在演戏,这淮水的鲥鱼可是一绝,在青叶城里根本吃不到,这次难得出来,我要把好吃的吃个遍!” 就这样,秦萧二人上了渔船,向着江中划去。 淮水宽阔,银水洒金。莫秦萧横剑坐在船头,远眺江面,一言不发。芥弥赤脚坐在船边,玉足点水,涟漪不绝。 老渔夫在船尾撑船,高声歌唱:“淮水的水啊!清澈啊!可以洗啊!我的头巾啊!淮水的水啊!浑浊啊!可以洗啊!我的双脚啊!” 芥弥听着渔夫豪放的歌声,也跟着和起来,她轻轻吟唱,只有旋律没有歌词,却仍是天籁。远处,还隐隐有笛声传来,三种完全不同的歌声在淮水上空交织,惊起在周围歇息的鸥鹭,成群地飞上天空。 莫秦萧看着面前的一幕,心中有感,持剑起身,纵身跃入江内。这一举动把渔夫吓得不轻,但秦萧没有如他预料一般落入江中,而是就这么站在了江面上,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在老渔夫和芥弥的注视下,秦萧心无旁骛地开始舞剑。芥弥也停止了吟唱,含笑看着他。 舞似银蛇,势如游龙。剑尖扰镜,脊无露霜;绿袍飞旋,衣不染江。观者山崩而变色,闻者雷鸣而胆颤。日月较之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一剑舞毕,莫秦萧心思通达,看着奔流不息的淮水江面,先前的感悟再次涌上心头。他就这么站在江面上,细细体会,想抓住这种感觉。 芥弥看着他一副痴相,手指轻点,聚水成团,弹指飞向秦萧。他被淋成了落汤鸡,水珠顺着长发落下,衣物却一点都没有湿。这一下,让他彻底回过神来,他回过头,只见小舟已经飘远,听见芥弥在船头喊道: “你看看都几时了?别傻站了,过来做饭,快点!”秦萧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随后脚尖轻点,跃回舟中。 一上船,芥弥笑盈盈地看着她,传声说道:“是不是心有感悟却抓不住,心里很着急啊?” 秦萧心思被看透,很是激动地点了点头,刚想回答,就被芥弥一记脑瓜崩弹在额头,没什么威力,但是很疼。 看着捂着额头倒吸一口气的秦萧,芥弥无奈地说道:“你呀你,太急了。感悟这种事不是瞬息而至的,要多经历经历,不断地去体会,去完善,才能有所收获,不能拘于一朝一夕。懂没?” “喔……” “知道就好,去做饭吧,姐姐饿了。”说罢,便差使着秦萧去船舱。 老渔夫此时放下撑竿,慌忙小跑到两人跟前,跪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两人吓了一跳。 “两位仙人恕罪!小老儿眼拙,先前不知两位真面目,冲撞了两位,请二位恕罪!”说罢,还打算磕几个头,被秦萧制止,赶紧扶了起来。 老渔夫很是紧张,不安地看着两人。秦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死死钳住渔夫双手,不让他再跪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求助芥弥。芥弥上前,安慰着老渔夫,说道: “大叔,我们可不是什么仙人,不过就是两个修炼过些许术法的人罢了。再说,是我们隐瞒身份在先,你没认出来也正常。况且,大叔你带我们游江捕鱼,我弟弟还因此有所顿悟,我们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 秦萧在一旁点头附和,老渔夫这才稍稍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拘束。芥弥见状,赶紧让秦萧借一下船内的锅具调料去做饭,自己则拉过渔夫,继续安慰着他。芥弥很有亲和力,配合她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感到信赖。 很快,莫秦萧招呼两人吃饭,奶白色的鲫鱼汤很是诱人,鲜香在船舱内弥漫不散。此时,经过芥弥的安慰,老渔夫终于不再像先前一般紧张,不过还是有些拘束,端着鱼汤的手在不停颤抖。 芥弥打趣道:“大叔,拿稳点啊,不然就都要洒了喂鱼了,多浪费啊。我弟弟的手艺可好了,你快尝尝。” 说完,很是没有淑女形象地端起碗就喝,咕嘟咕嘟直响,几滴汤汁从嘴角流下,滴到了酥胸之上,她也毫不在意,引得秦萧一阵白眼。 “再来一碗,帮我添条鱼。” 呵,一不在家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是吧。当然了,他不敢讲出来,只能默默地给她再盛上一碗。 老渔夫小口细酌,鱼汤鲜美,很快喝完了,口中回味无穷。他很想再来一碗,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秦萧主动接过碗,给他又盛了一碗。 老渔夫很是感动,接过鱼汤,说道:“今天能遇到两位仙人,老头子我不枉活六十有四了。不瞒两位,你们和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完全不一样。” “哦?这么说,大叔你见过其他修士了?” “见过,不过都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走近了他们会生气的,到时候我们就倒霉了。” “在哪里啊?” 老渔夫手指着西边,说道:“沿着淮水逆流几里,有一个瀑布。瀑布上下有很多石头,经常有仙人在那些石头上切磋斗法。有一次啊,和我同村的李二,就亲眼看到,一位仙人施法把水面冰封了好大一片。” “原来如此,那最近有修士在那边吗?”芥弥又问道。 “有,那里常年都有仙人在,在那附近还有一个仙人的宗门,好像叫什么清水宗吧,据说他们的弟子会去瀑布下面修炼。” “多谢大叔。秦萧,下一站我们就去那边看看吧。找几个人给你练练手。” “好。” 吃完午饭,秦萧靠在船边,洗碗打扫,完事后便在船舱中静坐冥想。芥弥坐在船头,手里把玩着一个小葫芦,打发着时间。老渔夫继续架船,驶向淮水中央,看准一个地方,撒网捕鱼。 时间过得很快,在多次撒网后,终于有所收获。 这次的渔网很重,他险些被拽下去,幸好秦萧在一旁拉了一把。老渔夫这次收获颇丰,他在网里挑挑拣拣,取出十几条相当肥美的鱼,那就是芥弥心心念念的鲥鱼。 她很是兴奋,看着几条鲥鱼,又抬头看了一眼北方的天空,笑着说道:“太好了,今天晚上晚饭有着落了。两条鱼就够四个人吃了。” 其余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四个人?可我们只有三个啊,还有一个是谁? 这样想着,突然一道紫色的遁光沿江飞来,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江水断流。这道遁光飞来时动静不小,江面上被搅起波涛,远处有几艘船都被掀翻了。 莫秦萧以为大敌当前,从腰间拔出风残雪准备对敌。老渔夫被吓得躲进船舱,抱头蹲地。芥弥却满脸平静,轻轻跺脚,江面上重归平静,她对秦萧说:“把剑收起来,仔细看看谁来了。” 闻言,秦萧向那道遁光看去,一个紫色的、好像背着什么的身影迎面飞来。还未靠近,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芥弥姐,秦萧,我来了——”随后,紫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稳稳当当地降落在船头。 看见紫鸿的出现,秦萧很是惊奇,忙问:“紫鸿,你怎么来了?” “哼哼,我来给你一个惊喜啊。看不出来嘛秦萧,穿上新衣服很帅嘛。” “嘻嘻,多谢夸奖。你说惊喜?什么惊喜。你能来就是最大的惊喜了。” 紫鸿小脸微红,撅起嘴说道:“哼,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我可不能一直跟着你们,我答应常思姐,今天晚上要回家的。” “常思姐……她怎么样?” “她很好啊。就是看起来好像哭过的样子。你小子说实话,你是不是惹她不开心了?”紫鸿伸出粉拳摇了摇,以示威胁。 “我……” 秦萧刚要回答,便被芥弥打断。 “好了,先别问了。紫鸿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我们搞到几条鲥鱼,你就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等会再带点回去给常思。” “鲥鱼?!我要吃我要吃。” 就这样,芥弥抚慰了刚刚被吓坏的渔夫,告知他前因后果。四人围坐在船舱中,吃品味着这江中美味。 得承认的是,秦萧的手艺确实一绝。只是简单的料理,鲥鱼的美味就被充分发挥出来,其余三人吃得不亦乐乎。香气比先前更甚,弥漫在江面上。 远处,一个小脑袋探出水面,好奇地盯着秦萧几人所在的船,又很快潜了下去。 第11章 白秋练惠灵造劫难 吃饱喝足,太阳已经西斜,天空一片橙黄。老渔夫载着三人回到岸上,芥弥为表答谢,从先前的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极力劝说渔夫收下。终于,他道着千恩万谢收下了,捧着钱喜气洋洋地回家了。 和渔夫道了别,莫秦萧看向紫鸿,问道:“你今天就要赶回去吗?不如留下和我们住一晚,那么晚了。” 紫鸿摆摆手,说:“不了不了,如果我陪你们常思姐怎么办。她会寂寞的。我来就是给你送个东西的。” 说罢,紫鸿取下背后的包裹,解了开来。一瞬间,宝光亮起,光彩夺目,力压残阳。 待到宝光散去,秦萧才看清,紫鸿手中的是一个木质剑匣。 长约四尺,通体偏紫,和紫鸿的衣服颜色很相近,上面还依稀有着木头的纹理。剑匣正面雕刻着一头奇异的动物:龙首狼身,口衔宝剑,怒目而视。紫鸿说那是睚眦;左右两面则是蝙蝠和仙桃纹路,还有祥云纹点缀;上面则有一对鸟型浮雕,那是鸾鸟。 “喏,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和常思姐她们的一样,本来也是打算成人那天送你的,不过耽搁了。这个剑匣是我做的,原料是紫檀的,上面的纹路也是我亲手雕刻的哦,不许嫌丑!” “怎么会呢!谢谢你紫鸿,我很喜欢!” 看得出来,莫秦萧真的很喜欢紫鸿的礼物,接过剑匣后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笑容不绝。紫鸿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高兴,不过还是努力憋着,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萧将风残雪从腰间取下,小心翼翼地装在剑匣之中,横跨在腰间。匣内空间远比想象的大,还留有隔间,大约能放下四把剑的样子,风残雪也很喜欢这个剑匣,隐隐响起欢快的剑吟声。剑匣上留有法印,只要轻拍侧面,剑就会飞出,落入手中,很是方便。 紫鸿还是憋不住露出了笑容,乐呵呵地说道:“这个剑匣的用处可不止于此哦。我先卖个关子,你以后自己摸索吧,保证会给你一个大惊喜的。” “嗯!真的谢谢你,紫鸿。” “不客气。哎呀,时间也不早了,我要赶紧回去了,要在天黑前到家的。” “等一下。走之前把这个带上。”说完秦萧取出一个食盒,里面装的是之前的鲥鱼。 “带回去给常思姐尝尝,不用担心会凉。这是刚刚我向芥弥姐要的暖玉盒,有保温效果。” “嗯,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紫鸿向二人告了别,化作一道流光,向北飞去,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看着紫鸿离开的方向,秦萧向芥弥问道:“芥弥姐,今天我们晚上怎么办?这附近不像是有驿站或者客栈的地方?” “不着急,我向渔夫大叔借了一晚上他的船,今天就在船上过夜吧。你之后也要慢慢习惯了,游历可经常要风餐露宿的。” “嗯,那趁现在天色还没暗,我再练会儿剑。” “去吧,我先上船打个铺。” “好。” 另一边,紫鸿刚回家,便直接飞入内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三人居住的小楼也是一点烛光都没有。见常思不在,紫鸿展开神识搜寻了起来,发现常思正要进入后院。她是从后山回来的。 “常思姐姐,我回来了!”常思刚刚踏入内院,紫鸿便一蹦一跳地来到她面前。常思眼角挂珠,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怎么了常思姐姐?你又哭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话想和他说,说着说着就哭了。怎么样了,东西给秦萧了?他喜欢吗?” “他可喜欢了,爱不释手呢。我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就回来了。对了对了,这是秦萧让我带给你的,常思姐你还没吃饭吧,这可是鲥鱼哦。” 紫鸿将食盒递到她手中,又跑去餐厅取碗筷。常思坐在石凳上,打开了食盒,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嗯,是秦萧的手艺。这么想着,常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接过紫鸿拿来的碗筷,便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两行清泪又流了下来。这一幕把一边的紫鸿吓坏了。 “常思姐姐,你怎么哭了?是这鱼不好吃吗?还是被鱼刺哽到了?” 抹了抹眼泪,常思挤出一个笑容,回答道:“没事的,我只是想到,秦萧和芥弥走了,小宅冷清了不少,有段时间吃不到秦萧的菜了,有点寂寞罢了。” “这有什么呀。到时候我们去找他们不就好了。再说,他们把东西送到就回来,不会很久的。” “嗯,你说的对呀。到时候去找他们就行了。”说完,常思又夹了一口鱼,咸咸的,不好吃,但还是咽下去了。一旁的紫鸿,还在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秦萧收到礼物时的样子。 入夜,淮水边的码头,小船内。 秦萧和芥弥两人打了床铺,已经入睡。其实芥弥完全没有睡觉的必要,只是那么多年在小宅里的生活,让她们和普通人越来越像,习惯使然,到了晚上还是会睡会儿。 至于莫秦萧,他还没有到“神满不思睡”的地步,也不会冥想,每天的睡眠对他而言还是必要的。 小船在淮水的微波中轻轻摇摆,像摇篮一般,很是舒适。也许早上的两次顿悟耗费了不少心力,秦萧睡得很熟。一旁的芥弥的睡姿很差,睡着睡着一只脚便挂在了秦萧身上,双手还搭在他的胸膛上。 一道身影,突然从江中冒了出来。水中的月亮被这个不速之客搅乱,随着泛起的阵阵涟漪,撒向远方。 “嗯?位置不对呀,咱明明下了标记的,怎么到这儿就消失了?”那道身影四处寻找着,可江面上此时空无一物,他的身影显得十分突兀。 寻找无果,这道身影自言自语道:“嗯……要不去岸边看看吧,晚上船都会在那边的吧。” 随即,便潜入江中,向着岸边码头游去。到了岸边,大大小小的渔船停泊于此,一眼看去约有百余艘。码头以东,都是小型船只,以西则全是大船。 看着面前的渔船,他惊叹了一声:“天啊,怎么这么多啊!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又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道: “不行,小白,咱不能放弃,一艘小船而已,很快的。加油!” 给自己打了个气后,便开始了寻找。既然目标是一艘小船,名叫小白的身影直接向着码头东面搜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目标。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咱终于找到了。船上还有之前的味道,咱没找错。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在抹掉几滴心酸的泪水后,他径直游向小船,准备等到明天早上船的主人来,给他一个惊喜。当他靠近船边,才发现里面有两个人正在酣睡。 “咦?这不是白天的漂亮姐姐和那个做饭的小哥嘛,太好了!原来他们就住在船里,嘻嘻,咱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刚想上船叫醒两人,却突然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明明嘴巴能张开,明明能感觉声带在振动,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正当他惊慌失措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冷冷地说道:“三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他被吓了一跳,刚想回头看看,只听到一声: “不许回头。”他想要回答辩解些什么,可发不出声音,只能挥舞着双手来表达自己没有恶意。 “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不应该吵到我。你吵到我就罢了,万一你吵醒秦萧,哼哼……给你一个小教训,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说罢,女子摘下两根秀发,一根绑住了他的双手,一根把他绑在船上,就这么系在船边。完成这一切,便回到船舱里去了。 明明只是两根发丝,可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反而把双手勒得通红。他只能放弃挣扎,就这么伤心地哭了起来。可怜的是,他还是发不出声音。 呜呜呜……咱也太倒霉了。咱就是想吃一吃那个小哥做的菜,咱怎么这么惨啊,咱再也不嘴馋了,呜呜呜……刚刚那个姐姐怎么这么凶啊,呜呜呜…… 那个叫小白的人,就这么被绑在船上,无声哀嚎着,内心不断哭诉着。在一片悲伤中,默默等待天明的到来。 第二天,太阳初升。 莫秦萧照例早早地醒了过来,却发现睡在旁边的芥弥已经离开了原本的床铺,很没有睡相,两只手搂住了秦萧,一只脚还挂在了他的身上。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穿戴洗漱好,便来到船头练剑修炼。 刚出船舱,秦萧便发现了异样,仔细一看,有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半个身子泡在江里,双手被绑在了船头,随着波浪在沉浮。她的肩头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泣。 秦萧上前,蹲下问道:“姑娘?你没事吗?怎么了?” 听到有人说话,小白费力地转过头,只看到一个手持长剑的俊秀青年正一脸关切地盯着她。第一眼,秦萧就觉得他见过这个姑娘。但仔细回忆后,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再次看向她时才发现,这姑娘的相貌,真的是世间罕见。 太漂亮了!只看一眼,就会陷进去的那种。 秦萧不敢再看,下意识往下瞥去,看到那被浸透的白裙包裹凸显出的玲珑体态,老脸一红,赶紧把视线向上,假装看天。 她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向秦萧求助,可是一晚上的哭喊让她的嗓子沙哑了不少,秦萧一脸茫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白心中着急,呛了几口水,意外地润了润嗓子,这才让秦萧勉强听明白。 “做饭小哥,能不能帮咱解开,救命啊……” 秦萧会意,一剑斩断了绑住她的发丝,把她拉到船上。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又递给她一条毛巾,并对她说道: “姑娘,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还要去修炼。家姐在船舱里睡觉,等她醒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便纵身一跃,跳到岸上,找了个空地修炼了。 此时的小白,看着船舱里还在熟睡中的佳人,好奇地凑近看了看。 哇喔,这个姐姐真的好好看啊。近看感觉更漂亮了。咱好羡慕啊。 小白心中暗想,又凑近了想摸一摸芥弥的脸。突然,芥弥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面前逐渐贴近的少女,两人双目对视。芥弥冷冷地说道:“你要干什么?”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白愣在了原地,头上冷汗直冒,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泪水顿时充满眼眶,伸出的手不住地颤抖。 是…是昨天把咱绑起来的人!她就是那个漂亮姐姐?! 回过神来,小白刚想要逃跑,芥弥的声音便在身边响起:“不想再被绑在船上,就老老实实坐下,等秦萧回来。” 听闻这话,小白脚下又是一软,便没有了逃走的勇气,一边哭着,一边留在了船舱的角落里。 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煞是可怜。 第12章 芥子弥评说淮江仙 芥弥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小白,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板起脸来说道:“躲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过来帮我收拾一下床铺,我先去洗漱。” 小白心中害怕,但又不敢违抗芥弥,努力地想站起来,可双腿就是使不上劲,只能支撑着爬过去。刚想触碰床铺,便被芥弥阻止了。 “等一下,你身上湿漉漉的,弄湿了床铺可不好了。你先把自己弄干了。” 小白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咱只会、只会把自己甩干……可以吗?”说完又低下了头,不敢和芥弥对视。 “……你都能化形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术法都不会?你又不是我那个傻弟弟。你也太差劲了吧。” 这次震惊的是芥弥,她没想到面前的小家伙连最简单的烘干身体的法术都不会,原以为除了秦萧见不到第二个修士会这么差的了,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 岸上还在修炼的秦萧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没有在意。 小白想要反驳,但她不敢抬头看着芥弥,只能低头小声嘀咕: “哼!咱平日里生活在江里,也用不到这样的术法嘛,怎么能骂咱差劲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唉……算了算了,我帮你吧。”芥弥捂着额头,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走出船舱。也没见她有什么其余动作,小白身上便被烘干了。 “快点啊!我洗漱好前要完成哦。” 小白不敢耽搁,支撑着吓软了的身子,笨手笨脚地叠起了床铺。待到芥弥洗漱回来,看到船舱里一片狼藉的床铺,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抖了抖。 “你……就是这么整理床铺的?” 小白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自我感觉良好,有些自豪地说:“是啊是啊。咱厉害吧。” 当她抬头看到芥弥越发难看的脸色时,心感不妙,又把头低了下去。 芥弥捂着额头,很是伤脑筋的样子,无奈说道:“算了,我不该指望你的。还是我来吧。”接着一把提起小白,把她扔到船头。 “你也别待在这里了,碍事。” 小白很是不服气,但又害怕芥弥,只能悄咪咪地接近船舱,伸着个小脑袋,向里面看去。 也正在这时,莫秦萧练剑回来了。看着撅起屁股伸直脖子的小白,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是尴尬。 “姑娘,你为什么不进去呢?这样偷窥可不好。” 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小白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秦萧,又松了一口气。 “小哥,你别吓咱。现在听到有人在咱身后说话,咱都要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了!”说完,鼓起了脸颊以示抗议。 “不好意思。姑娘,你也别待在外面了,进来吧。” 秦萧带着小白进入船舱,此时,里面已经被芥弥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见秦萧进来,芥弥笑着给他递上一杯热茶。秦萧将这杯茶递给小白,自己又沏了一壶,给芥弥倒上,最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白是第一次喝茶,也不会品茶,如牛饮水一般一饮而尽,热茶下肚,小白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原本沙哑的嗓子也恢复了,煞是神奇,便腆着脸向秦萧再讨一杯。 秦萧给她又倒了一壶,含笑看着她,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咱叫白秋练,叫咱小白就行。” 白秋练? 听到这个名字,芥弥愣了一下,开始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很快,她找到了答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单手就开始掐算起来。 得出结果后,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装作不动声色,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那小白姑娘,你为何会被绑在船头?” 听到这话,小白心中的苦涩迸发出来,想向秦萧诉苦。可她瞥了一眼一旁低头饮茶的芥弥,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咱……咱是在修炼,对,就是修炼!” “修炼?那为什么你要喊救命?” “因为……因为……因为咱练出岔子了,没法自己解开了。” 看着小白努力圆谎的样子,芥弥一直在强忍着笑意。秦萧见她眼神飘忽,意识到了她在说谎,却没有戳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深究了。小白姑娘,之前你为何要称呼我为‘做饭小哥’?” “啊啊,对了,咱还不知道小哥的名字呢!” “姓莫,名秦萧。叫我秦萧就行。这位是家姐,芥弥。” “咱下午的时候在江上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就出来找,发现是小哥你在做饭,就……就跟过来找你了。秦萧小哥,你能做给咱吃吗……”说着说着,小白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脸变得通红,头也埋在了胸前。 结合小白的话语,再看她之前瞥向芥弥的动作,秦萧把前因后果也推演得差不多了。 估计就是小白闻到了自己做鲥鱼时的味道,一时嘴馋,晚上就过来找人,结果吵醒了芥弥姐,被绑在了船上。一直到现在,才被自己解救下来。 看着面前这位害羞的姑娘,秦萧心中很是无奈。 这姑娘也太蠢萌了点吧! 这样想着,秦萧对她说道:“额……小白姑娘,现在才卯时,吃鱼有点太早了……况且,过会儿我们就要走了。” “走?你们要离开了吗?如果你们走了,那咱不就再也吃不到那么香的鱼了吗?不要啊小哥,你们要去哪里啊?能不能捎咱一段啊?” “这……不合适吧。”秦萧皱起眉头,很想拒绝她。这时,一直在喝茶的芥弥突然发话了。 “我们要去清水宗,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跟着我们蹭饭。” “芥弥姐,这不好吧。她一个姑娘家的,不合适吧……” “合适!非常合适!咱会引路,咱就生活在这里,只要是淮水周边的,没有咱不知道的地方!” 听到芥弥的话,她心中欣喜,见秦萧要替自己回绝,赶忙阻止了他。 “小白姑娘你……你认真的?你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 秦萧被小白震惊了,她就那么单纯吗?稀里糊涂地就答应和我们走了?不担心我们图谋不轨吗? “咱不担心哟。咱可以察觉得出来,秦萧小哥和芥弥姐姐从始至终都对咱没有恶意,咱看出来了。” 秦萧还想说些什么,芥弥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打断了他,说道:“你也真是迟钝,你没察觉到吗?小白她可不是一般人,你难道不知道‘白秋练’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了什么?” “啥?咱的名字很特殊吗” 看着面前两人同时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芥弥一时语塞。 怎么现在修仙界的人一点常识都没有啊。秦萧也就算了,小白你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啊! 在心中吐槽完,芥弥还是耐心地解释到:“小白她啊,是白鱀呀。那是一种受到祝福的生灵,有着‘江中仙子’的美称。” “妖族一般要修出妖胎,等同于人修出元婴,才能化为人形。但白鱀不同。白鱀天生有灵智,无论天赋高低,修炼至成年都能修出妖丹,拥有金丹实力,更重要的是此时便有能力化形了,不用再等突破至元婴。此等天赋,可是得天独厚的。” “嘻嘻,咱没你说得那么好啦。”听到芥弥介绍小白他们这一种族时,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秦萧举手打断道:“那既然白鱀一族如此得天独厚,为何在妖族中并不出名呢?” “白鱀一族虽说成年就能结出妖丹,修炼至金丹很容易。但之后的修炼道路对于它们而言,可就难多了。绝大多数的白鱀穷其一生都只能止步于金丹,突破至元婴的少之又少。” “而且他们一族数量及其稀少,只在淮水和江水有分布,加上成年时年龄尚小,涉世不深,经常遭到迫害,自然不出名。” “也就是说,小白姑娘其实是一位金丹大能?” “不是哦,咱其实没成年哦,咱只有二十多岁,不过修为的话好像已经到达元婴了。” “什么?” 秦萧一脸不可置信,芥弥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小白没有解释,凑了过去,拉住秦萧的手放在自己的丹田上,想引导着他进行内视。秦萧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当他意识到小白想干什么时,他看向芥弥。 芥弥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得到许可后,秦萧便跟着小白的指引,窥探起她的丹田。果不其然,在丹田灵海之上,有个小婴儿漂浮空中。 那便是小白的元婴。 两人收回意识,秦萧先睁眼,感叹道:“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按照人的寿命来说,小白姑娘也才二十岁左右,居然已经突破到元婴了,此等天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芥弥姐,这和你刚刚说得不一样啊。” “这就要提到‘白秋练’这一个名字了。” 芥弥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白秋练是一位仙人的俗名,她便是由白鱀修炼而来。白秋练成仙后将洞府选在淮水中,庇护这一方水土,使得这里能够安居乐业。当时的人们尊她为淮水的守护神。” “仙人虽然寿与天齐,命中还是有劫数的。传说有一天,曾经被人皇镇压的原淮水之神——无支祁挣脱了封印,逃回了淮水。” “作为曾经淮水的主宰,他想重新夺回自己的领地,驱逐淮水周边的生灵,于是便和当时的白秋练产生了冲突,两人打了起来。这一战,两人打得是昏天黑地,山崩地裂。鏖战七天七夜,不分胜负。” “啊!那后来呢?白秋练赢了吗?”小白忍不住打断到。 “无支祁毕竟是古神,且性格凶残,虽然破封不久,实力不如从前,但也非同小可。加之两人争斗时,白秋练一直在分心保护淮水生灵,最终还是落入下风,被无支祁斩断一臂,鲜血横飞,仙人金身被毁。” “啊!” 听到这,小白吓出了声,不敢再听。 “但是现在的淮水依旧生灵繁茂,所以,无支祁还是败了,对吗?”秦萧这时提醒到,小白反应过来,盯着芥弥听她继续讲解。 “是,也不是。无支祁没有败。虽然他重创了白秋练,但他没有把握杀掉了她,也承担不了杀死一位仙人的因果,只能将她驱逐出淮水。” “白秋练被驱逐后,无支祁重新主宰了淮水,性格残暴的他,开始在淮水兴风作浪,那段时期的淮水流域风雷齐作,木石俱鸣,江流改道,使得下游生灵涂炭,万亩良田被毁。” “白秋练被驱逐后没有走远,见此情景,心有不忍。但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办法抗衡无支祁,便远行穷荒,在穷荒域北部找到当初镇压过无支祁的应龙,求他出手帮忙……” “等一下,芥弥姐姐!”突然,小白打断了芥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穷荒域在哪里啊?离淮水远吗?” 芥弥被这个文盲一样的问题给惊到了,盯着小白不言不语。小白被盯得发憷,关键时刻还是秦萧解了围。 “鸿蒙不是分为五域嘛,穷荒就是其中之一。在九州北边,横跨鸿蒙界西北两地,面积仅次于最大的四海域。” “哦,这样啊……” 看着小白恍然大悟的样子,芥弥努力憋着笑,继续说道:“应龙感动于白秋练的慈悲胸怀,便答应出手。无支祁再次被镇压,但人皇当初的封印被打破,无法将他封印,应龙对此也无可奈何。眼看无支祁又要挣脱,白秋练毅然决然地舍弃一身修为,修补人皇法器,重新封印了它,将它镇压在淮阴龟山下。” “所以,那位白秋练还是死了吗?”小白又忍不住打断了芥弥。芥弥喝了一口茶,顿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13章 白灵因缘寻自我 见芥弥停了下来,小白爬到她的身边,小手拉住她的衣袖,撒娇道:“芥弥姐姐,你别卖关子了,说啊,咱的胃口都被你吊起来了。” “你让我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说了那么多,我都累了。”芥弥又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继续说道: “白秋练舍弃一身修为后,变回了凡人,甚至连人形都不能维持,即将神形俱散。此时应龙再次出手,拔下了自己的龙骨,暂时保住了她。虽然不能彻底救回白秋练,但他还是有办法让她多活了几年的。” “可白秋练婉拒了应龙,并归还了龙骨,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临死前,她向应龙求助,希望他能暂时治理淮水,让这里重归原样,保佑一方平安,并许诺自己会转生,来世再报答应龙恩情。” “应龙最终还是答应了。在白秋练仙逝后,留下分身镇守淮水,一边看守无支祁,一边替她治理淮水流域。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年……” 说到这,芥弥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小白,眼中意味深远。 “也就是说,小白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白秋练前辈的转世?”莫秦萧说出了芥弥没有说出的话,转头看向了小白。 “结合她没有成年就突破元婴这件事,还有同样叫白秋练来看,八九不离十。” 此时的小白处在深深的震惊中,她不过就是一个生活在淮水中的小妖精,怎么突然就成了仙人的转生了呢? “不……不可能的吧。咱虽然是元婴修为,但咱一点都不擅长打架。连淮水里那金丹期的老龟都能欺负咱,怎么可能是仙人的转生呢?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没说白秋练擅长战斗啊。据传说,白秋练性格平和不喜争斗,修的道也是和战斗无关,据说和感知一类的有关。你不就能感知出人的恶意吗?” “可……可咱是凭直觉的呀,这不是什么能力啊。” “直觉可不会这么准确的哦。再说,你为什么叫白秋练?我猜猜看,是不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诶?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前世会逐渐引导你找回记忆,找回和过去有关的一切。所以,你懂了吗?” “……” 小白沉默了。 结合芥弥的说法,她开始怀疑,自己不会真的是白秋练的转世吧?她涉世不深,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一个两个可能是巧合,但那么多巧合摆在她面前,就只可能是事实了。 看着她绞尽脑汁、愁眉苦脸的样子,芥弥笑着提议道:“如果你还是不能相信,我有个方法可以证实一下。你要试试吗?” “什么方法?” 芥弥秀手一翻,取出一个玉瓶。在莫秦萧眼中,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瓶子而已,但在小白眼中,这个瓶子却很危险,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瓶子里,收纳着一丝仙力。对于修士而言,灵力是身体的一部分,储存在灵海之中。仙人也是如此,不过拥有的是更高层次的力量——仙力。” 小白对此一脸茫然,不知道芥弥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对于没有成仙的人而言,仙力极具诱惑力,却无法吸收,反而会因为过高的层次,引起身体的不适,灵力也会被压制,严重的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它可以说是最迷人的毒药。” “哇。好可怕啊,可这和确定咱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呢?” “我刚刚也说了,是没有成仙的人。对于成仙的人而言,仙力是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不会有什么排斥反应。就算转生以后也是一样的,肉体虽然得到新生,但骨子里还是会保留对于仙力的适应力。这点是莫凡曾经提出的,他称这种现象为‘传承记忆’。当今仙人圈子里也会用这种方式来判断对方是否真的到达了仙人境界。” “你的意思是,让小白姑娘吸收这一丝仙力?” 芥弥微笑默认。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白,看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咱、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咱怕……”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可以担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丝仙力的量很少,对于金丹以下的可能有些危险,但你已经元婴了,可以让你的元婴试着操控灵力裹挟住仙力,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其次,我会在一旁为你护法,万一出了问题,我也会帮你逼出来的。” 小白还是一脸犹豫,芥弥见状也不急,说道:“我也不逼你,这个瓶子你收好,就当我给你的赔礼了。等你想通了,再试也不迟,怎么样?” “那……好吧。谢谢芥弥姐姐。” 小白接过芥弥递来的玉瓶,将它收了起来。小白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太梦幻了,身上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仙人的身份。她需要时间来缓一缓。 看着小白迷茫的样子,莫秦萧突然想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一时间也是很难接受莫凡去世的事实,也对未来十分茫然,但他还是挺过去了,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他还是成长了。 此时的小白,和当时的自已一样,都需要有一个方向。当初自己只能独自摸索,但现在,他想帮她一把。 于是乎秦萧走到小白身边,此时她还在盯着玉瓶发呆。秦萧轻声说道: “小白姑娘,我觉得你没必要纠结于此。虽然芥弥姐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但选择的权力始终在你手里,没有人逼你做出选择,你可以慢慢来的。 “咱……咱也不知道。咱现在心里很乱,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小白姑娘就不要多想了。既然姑娘问了能不能与我们同行,不如我们结个伴,一同游历。说不定路上还可以找到契机,找到姑娘你的身世呢。更重要的是你现在不必纠结于你是谁,你不就是你自己吗?你不是那个白秋练。” “可以吗?秦萧小哥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啊。但如果拘泥于好奇,影响到了自己,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说的也是……那秦萧小哥,咱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必尽心竭力。” “嘻嘻,没有那么夸张啦。这个给你保管了。”说着,小白将玉瓶交给了秦萧。 “咱虽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咱相信秦萧小哥。如果这一路上小哥发现了合适的契机,你就帮咱吧;如果没有,就把这个还给芥弥姐姐吧,就当物归原主了。行不行?” “这样好吗?这种事让我来决定。” “咱不知道。但咱的直觉告诉咱,可以试着这么做。如果最后没有合适的契机,咱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安心当个小妖精,快活地活着。所以秦萧小哥,咱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小白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是诚恳地看着秦萧。 “我以道心立誓,我会的。”两人对视,秦萧很是郑重地许下诺言。 “嘻嘻。秦萧小哥你也太严肃了,笑一笑。”小白看他板着脸,很是严肃地许下诺言,有些不顺眼,便伸出手指,帮他摆出一个微笑。 “这样才对嘛。小哥你那么好看,老是愁眉苦脸的可不行啊!” 秦萧没有抗拒,红着脸任由小白摆弄,听完她的话语,不敢和她对视。芥弥在后面看着,努力憋笑,悄悄地掏出一个法器,那是用留影石制成的专门用来记录影像的法器,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那咱就和小哥你们一起结伴游历一段时间吧。咱先回去准备点东西,秦萧小哥咱们一会见。” “嗯,路上小心。” 小白扑通一声跳入江中,打算做点出行的准备。秦萧和芥弥也离开了小船,留下了一吊铜钱作为答谢,前往江边等候小白。 “话说芥弥姐,你为什么对白秋练的传说这么了解?” 芥弥玉葱般的手指点在秦萧额头,很是无奈地说道:“是你太孤陋寡闻了。整个鸿蒙界才多少仙人?每一位仙人的闲闻轶事都是修士们津津乐道的事,我当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啦。” “哦。那你仙人死后的事,比如转生的,是真的吗?” “……” 芥弥突然沉默了,看着江面不言不语。 “芥弥姐?” “可能是真的吧。毕竟到了仙人境界,转生的手段对他们而言也不是难事。毕竟仙人,可是很难死的……” 秦萧不知道的是,芥弥四人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满鸿蒙界寻找过有没有新生或者突然出现的孩子,那个玉瓶也是那时候准备的,可惜…… 芥弥没有再说下去,秦萧也没有多问。两人就这么看着江面,看着初升的朝阳将江水染黄,看着渔船将镜面扰乱。 “久等了!咱来了。” 等了有段时间,小白终于从江中探出头来,只见: 青黛挽长尾,单垂抚于背。乌江星罗布,文贝绞濂珠。窗笼不足寸,两点银星存。目含千秋水,峨眉江上升。绛唇覆朱赤,两腮氲红脂。小山微起伏,柳腰不足盈。白衣掩玉体,长裙凭风起。玉足藏银履,点江无涟漪。 她抬头向江边看去,很是兴奋地冲着二人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显露,脚下速度不由得加快起来。又好似嫌还不够快,竟是一跃而起,上岸还未站稳,脚尖轻点,轻盈地转了一圈。白裙及膝,如荷花般倏忽绽开,在泠泠的琳琅碰撞声中笑着问: “秦萧小哥,咱这身怎么样?”眼中满是希冀与期待。 “小白姑娘,这一身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行动?要不要换成劲装?” “?!” 小白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精心打扮那么久,就换来这么一句评价。 “秦萧小哥,你认真的?” “确实不方便行动,小白姑娘如果没有其他衣服的话,可以去就近的城镇买点。” “!?” “噗!” 芥弥终于忍不住了,捂住小腹蹲了下来,很是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够了,抹去眼角的眼泪,拍了拍有些失落的小白,“小白,你别管他,他就是一木头,你就这样吧。我们出发吧。要去清水宗就麻烦你引路了。” “嗯芥弥姐姐,咱出发吧!不理这块木头!” 说完小白冲着秦萧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秦萧感到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第14章 水貐承业离师门 泗水郡,泗阳县,青石城,清水宗。 宗门大殿内,有两位女子在此等候着。一人坐在客座上,闭眼冥想;一人则在大殿内四处乱逛,东摸西看,静不下来。 坐着的女孩看向另一人,很是无奈地说道:“师姐,你就不能坐会儿吗?你已经在大殿里转了快十几圈了,我头都昏了。” “我就到处看看。不过有一说一,咱们这个师姐的品味有待提高啊。你看看,这个大殿里连点装饰都没有,太朴素了。你说,我要不要在这个柱子上刻条龙?画个凤也好啊。” “别!好歹是别人家,师姐你这样做容易挨打。” “我就说说,不会干的。” “真的吗?那你手里的刻刀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见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她打了个哈哈,默默地把刻刀收了起来。然后四仰八叉地坐在自己师妹边,一脸无趣。 没一会,她又抱怨起来,“啊,咱这师姐也太慢了。不行,我要找点事做。”说罢,从纳戒中取出一幅画像。 这幅画像是前几日她从青叶城那里找城主要来的,画上的人正是莫秦萧。而在此等候的两人,正是何慕瑶和她的师妹。 一起取出的还有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何慕瑶随手翻开一页,便开始盘算起来:“嗯……先用化土术困住他的脚,再用土牢限制住他的行动。他的剑……就用土铠包裹住,这样他就用不了了……” “嘻嘻,完美!让我再想想啊,该怎么揍他比较爽……” “要不直接在土牢里爆炸吧?确实是个好主意!” 师妹无语地看着她。自从在那个莫秦萧手上吃瘪后,自己的师姐就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报仇,像刚刚的那些伎俩一路上她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条了。 想到自己陪着师姐打听了一天的消息后结果一无所获后,师姐脸上阴沉的表情,她就为那位莫秦萧感到悲哀。 这样想着,一个小道童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大殿中,“两位前辈,宗主来了。” 何慕瑶闻言,赶忙把画像和小册子收起来,老老实实地坐到了自己师妹的身边,端坐等待。 一位穿着浅蓝宫装的美妇快步小跑,叮叮作响的发簪比声音更快一步进入人的耳朵,还没踏进大门,便听见她的声音: “两位同门不好意思了。宗门有些事要处理,让你们等候多时了。” 女子踏进大殿时,后面还跟着几人,皆是清水宗内长老管事。 原本坐着的师妹站了起来,主动向前,向美妇施礼道:“九天宫下玄冥泽,北玄天仙亲传弟子女蝠道君再传弟子慕容筱见过张柔清师叔。” 张柔清同样回礼,“九天宫下玄冥泽,北玄天仙亲传弟子张柔清见过师侄。” 两人双双起身。慕容筱抬头看了眼这位师叔张柔清,俨然一位气质绝尘,沉稳大气的美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五六的样子,一颦一笑尽显优雅。 施了礼后便不再拘束,张柔清拉着她的手,坐到主座。其余的几位长老也跟着入座两旁。此时张柔清看到了在一旁坐着的何慕瑶,向慕容筱问道:“这位同门是?” “啊。忘了介绍了。张师姐好,我是何慕瑶,叫我慕瑶就行。” “慕瑶师妹好,你也快入座吧,别站着了。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别太拘束了。” “那就谢谢师姐了。” 听到张柔清这么说,何慕瑶随意地瘫坐在了慕容筱的右边,虽说不像先前一般放纵,但还是很不雅观。右排的一位长老见状,皱起眉头,有些许不满,但看见宗主笑眯眯的,便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位是我宗大长老,这位是执法长老,这位是……” 张柔清向两人介绍着宗门内的长老管事们,被叫到的纷纷起身施礼,脸上讨好的笑容不断,就为了在两人面前讨个眼熟。除了那位面露不满的长老。 他是清水宗的客卿,仅仅三百多岁便有元婴修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免有些心高气傲。他起身后,向着两人一抱拳。 “客卿吴彤,见过两位道友。” 慕容筱起身一一回礼,何慕瑶见她回了礼,便没有起身,只是点头示意。这让吴彤更为不爽。 待慕容筱坐下后,张柔清拉住她的手,问道:“师侄,刚刚你说,师从女蝠道君?” “回师叔,家师正是女蝠道君。前些年以突破至合体” 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牌,一面刻着九天二字,另一面则刻着一只玄武,玄武背上还有一个星宿纹路。 “啊,那恭喜三师姐了!师姐她还好吗?大师兄和三师姐结成道侣了吗?” “大师伯和师尊已经结亲三十年,当初是在北玄师公的见证下举办的。结亲当天师公还念叨着师叔你呢,师伯师叔他们可想你了。” “现在他们两人在为了孩子而努力呢。师公为了早点抱上徒孙没少帮忙,可老是被大师伯嫌弃。” “唉,我也没有办法,那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不过师尊还是老样子啊,为老不尊的……我那时也是,他为了撮合那两人,还怂恿我们给他们俩下药,这差事最后就落到了最小的我头上。结果最后被他们俩发现了,师尊还想让我背黑锅来着。” 说到这,张柔清忍俊不禁了起来,慕容筱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座的其余人都在努力憋笑,毕竟是仙人,妄加非议说不定会沾染上因果。 只有一人除外。 何慕瑶很放肆地嘲笑着,“不愧是北玄老头,这种事也就他干得出来。笑死我了,下次去偷他的鱼,就拿这件事要挟他。” 见到她直呼北玄天仙为老头,张柔清惊讶之请溢于言表,其余几人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此时,慕容筱打圆场道:“忘了跟师叔介绍了。慕瑶师姐身份比较特殊,她是宫主的弟子,所以……” “宫主的弟子?何慕瑶、何慕瑶……莫非慕瑶师妹就是传言里最有希望继承‘九天’道号的那一位?” 何慕瑶没有否认,反而对着张柔清说道:“打住啊,柔清师姐。不要用那个道号称呼我,难听死了。我打死也不会继承那个道号的!” “额……原来如此。” 张柔清恍然大悟,虽说有点无语,但也没再计较,继续和两人聊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座下的长老们此刻都快被吓傻了。 何慕瑶这个名字或许他们很陌生,但一提到她是那个道号的继承人,都纷纷回忆起来,此时和他们宗主谈笑风生的这位,可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啊! 在九州域里,最早由一群说书人以及一些好事之徒,为了在喝酒闲聊时增加谈资,便设立了各式各样的榜单,想给一些天骄、神兵、美女等等排位。久而久之,这份榜单逐渐正式了起来,吸引了各大修仙势力参与评选。由官方背书,使得这份榜单极具权威。 而何慕瑶,则在两个榜单中占有一席之地。 一个是百岁以下的麟儿榜,何慕瑶名列榜首,是当之无愧的年轻一代执牛耳者。 另一个则是百花榜。此榜变动较大,分天地两榜,但她几乎次次位居天榜,是不少修士的梦中情人。正是因为长相出众,每次外出都会引发骚动,所以她才会用一张面皮掩盖住真实相貌,以免节外生枝。 可就是这样一位天骄,在修仙界的名声却不算太好,是大家公认的“魔女”。像什么夜闯皇宫偷华表、山水书院涂鸦圣人像、拔毛九尾狐织围脖、大乘寺门前作杀诗等等……不胜枚举。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修士对她敬而远之。不过近几年,她却收敛了不少,传闻说她修炼出了些问题,只是没人证实罢了。 此刻,座下的几位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有仰慕、有惊恐、有好奇、有……吴彤更是战意昂扬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一较高低。 这时,慕容筱想到了什么,给何慕瑶使了个颜色。她心领神会,玉指一伸便张开了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感知,长老客卿见状只能在外面面面相觑。 “师叔,此番前来除了拜访外,其实还有些事。在我出发前,北玄师公特地来找我,嘱托了我两件事。” “师侄不用卖关子,直说便是。” “第一件事,师公特地嘱托我,让我来拜访师叔你,看看师叔过得如何。并让你有空回去看看,师公和师伯师叔们想你了,他们给你留了你最爱喝的美人娇,就等你回来。” 张柔清的眼角也红了,有些哽咽:“难为师尊挂念了。也怪我,当年尘缘未了,父母仙逝后留下遗嘱让我继承这清水宗宗主之位。我原本想着先行代管,等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后再返回九天宫的,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十年。唉,也多亏宗门宽松,才会允许我在外那么多年……” “那师叔,这继承人一事可有着落?” “唉!自从我接手以来,宗门遭遇大变,内忧外患具备。外有泗阳县大族石家对我们虎视眈眈,内却青黄不接。所幸现在情况总算有些好转了,不过可能还要几年才行。” “师叔,不知这石家最强者是何修为?” “仅有化神罢了。除了石家老祖是化神外,还有两三位元婴前期和一位中后期的。” “咦?师叔早已步入分神,应该有六层的实力了吧?为何这石家还会威胁到清水宗呢?” “这就和石家的祖先有些渊源了。传说中数十万年前的石家先祖,实力强大,庇护着这片土地。但在三代人皇立国之战期间,为了拯救泗阳百姓而不幸陨落,此后石家也没落了。” “不过这份情义尚在,石家受祖先余荫,周边势力曾立誓会保石家香火延续。只不过,如今这石家野心太大了,竟然趁清水宗交接之际妄图蚕食我宗底蕴,幸好当年我及时归来。但碍于那誓言,我也不能轻易动他。” “还有,关于我分神一事请向诸位长老保密,他们并不知晓。我毕竟只是代管,不能让他们过于依赖我。” “原来如此。情况我已经知晓了,回去后我会回报师尊,让师尊定夺。” “唉,麻烦三师姐费心了,也怪我无用……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啊,是这样的。师公听闻泗阳县背靠淮水支流澧水,当地有一种鱼及其稀有,想向师叔要两条来回去养养。” “啊,是珠蟞鱼啊,小事儿,一会儿我就去安排。” “劳烦师叔费心了。” “我这个做弟子的这几年不能在师尊身边尽孝,这力所能及之事定当用心。” 交代完北玄天仙嘱托的事,何慕瑶撤下了结界,此时诸位长老客卿一脸好奇地盯着三人,却又不敢发问,气氛有些许尴尬。 “报——” 突然一个弟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打破了殿内的气氛。 第15章 帝王之法,慎于人言 “报——” 一名弟子急急忙忙地跑入殿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着他跪在大殿中间,气喘吁吁的样子,执法长老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看见这里有贵客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这名弟子闻言,抬头环视一圈,见到大大小小的长老、客卿齐聚一堂,上座坐着宗主以及两位女子,此刻全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不免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报、报、报告宗主,门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奇怪,我记得今天没有人会来拜访啊?你可知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回禀宗主,来者一共三人,两女一男。为首的男子说他叫莫秦萧,是一位散修游侠,此番拜访是为切磋求道。” 一位长老闻言,很是不耐烦,“切磋求道?那不就是来踢馆的?赶走赶走,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清水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挑战的。” 这种事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有些散修想通过挑战宗门氏族来壮大自己的名声,放在往日也许还会安排弟子切磋磨砺一下,但今日实在没有这个闲情。 弟子得到示意后,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等一下!你说那个人叫什么?” 有些百无聊赖的何慕瑶正在盘算着该如何找点乐子,听到有人想来切磋后,便想怂恿张柔清答应。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后,她便愣住了,心中惊喜。此时坐在位子上的她闪身来到那名弟子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很是兴奋地问道。 和一个女子如此和自己亲近,这名弟子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说他叫莫、莫、莫秦萧。” “是不是一个长发剑修,还穿白衣的?” “确实佩剑,也是长发,不过穿着一身深绿劲装,不是白衣。” 此时,慕容筱也反应过来,很是不确定地对着何慕瑶说:“师姐,不会这么巧吧……他不应该是在青叶城吗?” “不管了,要见到人才知道。”她转身看向一脸困惑的张柔清,请求道:“张师姐,希望您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以答应这位莫秦萧的请求吗?” “自然可以。不过这是为何?他是慕瑶师妹的相识吗?” “多谢师姐成全。相识?呵呵呵,倒也算,我和他有点私人恩怨要解决一下。” “私人恩怨?”张柔清对此很感兴趣,长老们也是,都好奇地看着她,不过此时何慕瑶正沉浸于该如何痛打莫秦萧的幻想之中,无暇顾及。 慕容筱悄悄传音给张柔清,告诉她何慕瑶曾经在莫秦萧手上吃了大亏,一直想报复回来。 感叹于这世上竟然有人能让何慕瑶吃亏,张柔清也对他有了兴趣,便让那名弟子去将人带来,同时着手安排起来。 没有听到慕容筱传音的诸位长老,此刻正一脸懵地盯着这三人,对这位莫秦萧也好奇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何慕瑶这样的天骄如此在意呢? 此时在清水宗门外,秦萧三人正在耐心等候着。三人从淮水边出发,一路逆流而上,一路上走走玩玩,花了近三天才到青石城。 莫秦萧是第一次见到修仙宗门,对这里十分好奇,盯着门口匾额思索着,像乡下人进城一般,没见过世面。 小白之前远远地看过清水宗,也见过宗门弟子在淮水边修炼,对它这儿有一定了解,但她也是第一次进入人族的都市,怀里抱着一袋吃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芥弥跟在两人后面,相当无奈,趁着小白不注意,从她怀里抽出一根糖葫芦,惹得她一阵抗议。 “话说芥弥姐,我还是第一次去宗门挑战,万一人家不答应怎么办?” “硬闯呗。只要能让人打你就行,过程不重要。大不了打完后给点赔礼。” “哦,懂了。” 小白听到两人对话,满头黑线,然后看到秦萧居然很认真地记了下来,被惊得噎住了,“咳咳咳!秦萧小哥,你别听芥弥姐姐的。这样做你的名声会变坏的。” “真的吗?” “当然了!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啊?连咱都不如!” “呵呵呵,小白,这就是你浅薄了。”此时,芥弥反驳道,“名声这种东西,是自己挣的,还是别人评价出来的?我问你,假如你是一个为人处事都十分正直的人,但总有人在背地里坏你名声,说你道貌岸然,这时候你要怎么做?” “那咱会坚持自己的作风,不去管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呵呵。你坚持自己的正直,了解你的人自然相信你,但这个世上是了解你的多还是不了解你的人多呢?” “应该是不了解咱的人多吧。” “那问题就来了,不了解你的人那么多,可坏你名声的人要让他们相信你是一个伪君子却是相当容易的。当他们先入为主地认定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你要怎么办?” 小白开始有些不确定了,试探性地回答道:“用行动让他们改观?” “小白啊,所以你还是太天真了。人的观念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变了。无论你做出什么,他们都会认为你是伪善,你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时间久了,了解你的人已经比讨厌你的人少了,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你是一个伪君子了,你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的,你又要怎么办呢?” “嗯……咱不知道。” “要么,你就堕落,彻彻底底地堕落,做他们口中的伪君子,这是最简单的;要么就防范于未然……”说着,芥弥笑着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所以说,名声这种东西都是出于人口的,而人言最不可信,但偏偏这最不可信的东西,总容易让人相信。与其苦苦维持自己的名声,不如控制住人言。只要控制住人言,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又怕什么名声差呢?” “可是,人那么多,咱怎么可能控制住他们说话呢?” “其实没必要完全控制住,只要让他们不知道就行。毕竟连圣人都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人啊,少数几个的时候可能还是理智的,人一多,就会变得愚昧起来,不愿意思考。利用这愚民的方式,提早一步让你想让他们知道的东西散布开来,掐断渠道不让他们知道不想让他们知道的,这样你就控制住人言了。懂了吗?” 刚开始还能理解的小白,此刻已经完全跟不上芥弥的逻辑了,一脸困惑,努力消化着她的话。 芥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用理解,这就是一些帝王学罢了,是人族总结出来的。你就安安心心当个小妖精好了,我就随口讲讲。”说着,还瞥了一眼一旁的秦萧,这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也许他以后会用到。 至于秦萧,他压根就没在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一旁,很是认真地看着屋檐下的一个燕巢,看着里面的乳燕叫唤,“芥弥姐,小白,你们看,这是燕子吧?好可爱啊!” “……” “燕子?咱也看看!” 小白一蹦一跳地跑到秦萧身边,也去看那一窝燕子,只留下芥弥一人在原地无语。 是啊,我怎么忘了,秦萧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 这么想着,她也走了过去,“哪里呢?给我看看。” 清水宗的大门打开了,来的正是先前去通报的守门弟子,“三位请吧,宗主以及长老同意了这位道友的请求,请随我来吧。” 秦萧施礼回道:“有劳道友了,莫某叨扰了。” 小白在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也施了一礼。三人跟着那位弟子,踏入了清水宗的大门。一路上,那位弟子也在向三人介绍着清水宗。 “我们清水宗依山而建,独占泗阳的周围的一片山头,背靠淮水的支流澧水,在周边的影响力是很大的。论规模的话,虽然只是小型宗门,但我们的底蕴却一点也不差,传承至今已经近五千年了。现任宗主实力更是非同小可,已经是元婴巅峰境界。除了宗主外,还有数位长老到达元婴境界了,弟子当中也有几个金丹的……” 此时,秦萧小声问道:“芥弥姐,宗门的等级是按什么划分的?” “这个划分标准只在九州域通行啦。比较普遍的划分法是按照宗门最强战力来算的。一般到达元婴境界就有资格开宗立派,当宗门具有一位元婴数位金丹的固定战力时,就可称之为宗门了,因为不入流,所以统称丁等。以此类推,一位分神三位元婴为丙等,一位返虚两分神算乙等,只要有一位合体的宗门就算甲等了。” “那有仙人的宗门应该算什么呢?” “很多仙人都是上古大能,孤家寡人的居多,不会选择开宗立派,所以传承极少。而更多的也消失在了历史中。现如今世上有仙人的宗门势力屈指可数,最出名的莫过于‘六宗’。或许一些古老势力也会隐藏实力,但想来也还是无法和六宗相比。” “六宗?是哪六宗?” “道友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听到这儿那位弟子满脸惊讶,忍不住插话到:“六宗之名天下皆知,分别是太一门、掌剑山、大乘寺、山水书院、地金宗以及九天宫呀。” 听到这里,芥弥神色微变,又重复了一遍九天宫的名字,“九天宫……唉。” “芥弥姐,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就感叹一下。秦萧,这个九天宫你最好记住,以后遇到九天宫的弟子,有能力最好照拂一下,至少也不能和她们为敌,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她也是九天宫的。懂了吗?” “原来如此,那就算半个同门了,我会的。” 走了一刻钟,翻过了两个山头,四人才来到演武场。 场地很大,大约有十四五顷的样子,周围还贴下了符箓,场上还有阵法纹路。有一群人高坐在演武场正前方高台的席位上,想来便是清水宗的长老客卿一类的了。周围坐了不少年轻的弟子,此刻看着莫秦萧的眼神都不算友善。 将秦萧三人带到高台前,“回禀宗主,各位长老、客卿,莫秦萧道友带到了。” 听到引路的弟子这么说,秦萧向前一步道:“散修莫秦萧,今日多加叨扰,厚颜前来问剑,谢诸位成全。” 看着台下的绿衣少年,坐在台上的何慕瑶完全笃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激动之下,椅子的扶手在悄无声息中被她握碎,她却浑然不知,死死盯着莫秦萧,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莫秦萧,我们又见面了。呵呵呵呵……” 第16章 逍遥之行,始于清水 看着何慕瑶咬牙切齿的模样,张柔清觉得好笑,私下问道:“慕瑶师妹,就是这个人了吗?” “千真万确。” 一旁的慕容筱感叹道:“这也太巧了,明明前几天才在青叶城见过,居然又在泗阳见到了。” “这只能说明,老天爷都在帮我报仇啊。” 何慕瑶转头看向一边的张柔清,道了声谢:“多谢师姐迁就我这个任性的请求。我也没什么能报答师姐你的。要不这样吧,师姐既然担心宗门青黄不接,那我就越俎代庖,替师姐物色一下好的苗子,送他一次机缘,如何?” 张柔清婉拒了她的提议,“师妹,这话生分了,我们都是出自同门,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不,这是应该的。师姐也说了,你我同门,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何况走之前北玄老头便特地嘱托我要打听一下师姐你的近况,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既然师姐这里有所困扰,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北玄老头欠我一个小人情。” “是啊师叔,这样师公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也能顺利完成,师叔也可解决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你不知道,要从慕瑶师姐手里拿点东西,可比登天还难呢!”慕容筱在一旁给何慕瑶助攻。两人轮番劝说,张柔清才勉强接受了两人的好意。 “那我就在这里谢过北玄师尊,也谢过慕瑶师妹和师侄了。我安排几个弟子先和那莫秦萧切磋一下,师妹你就帮我看看那个算可塑之才吧,也当替师妹探探路了。” “多谢师姐了。那师姐你有看中的弟子吗?” “那必然是宗门第一天才李缥缈了。” 张柔清指向最前排中央的一位弟子。那人长相出众,给人一种相当温润的感觉,此时正与周边人谈笑风生。 “他是我宗三个金丹弟子中最强的一个,得大长老青睐,收为弟子。为人随和,待人友善,处事老练,是个可塑之才。” “看起来是不错。” 与此同时,台下长老向莫秦萧问道:“秦萧道友,不知你是何修为?” “莫某不才,仅有练气。” “练气?慕瑶师妹,你没搞错吗?”听到秦萧的回答,张柔清很是惊讶,向何慕瑶询问道。 周围坐着观战的弟子,脸上也有了一丝鄙夷。区区炼气,在这里可是最低一等的,居然还大言不惭敢来挑战,不知天高地厚。 “哼,师姐,你可别相信他。他确实只有练气,但要我说,他的真实实力应该在金丹左右,甚至更高。你不要跟他客气,直接让金丹的弟子和他切磋一下。” “这……不好吧。” 张柔清向问话的长老传音吩咐了几句,他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向秦萧说道:“秦萧道友,这切磋的规矩,由我们定,可以吗?” “悉听尊便。” “道友敞亮。规则很简单,擂台。道友担任擂主,我方攻擂。谁胜便继续担任擂主,直到无人应战。中间可以休息调整。” “弟子们,这也是对你们的一次试炼,出类拔萃者,可以得到一份大机缘!反之,如果秦萧道友能坚持到最后,这份机缘就会是他的了。这次擂台点到为止,不要伤及性命。” “哦!!!” 周边的弟子们此刻都沸腾起来。他们看到了先前宗主吩咐了这位长老几句,这机缘很有可能是宗主发放的。一个元婴巅峰大能的机缘,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看向秦萧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火热。 “芥弥姐姐,这个规则对秦萧小哥不是很不公平吗?他怎么也不抗议一下啊?” “我觉得挺好的呀,不逼他一下,怎么能得到锻炼呢。” 芥弥招招手唤秦萧过来,叮嘱道:“秦萧,这种形式对你而言挺好的,你只管打。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这里有人,不比你弱,知道吗?” 说完,瞥了一眼在高台上坐着的何慕瑶和慕容筱两人,在她眼中,也只有这两人对秦萧有点威胁。随后就带着小白坐到了一边观战。 “好的,芥弥姐,我会的。” 秦萧平静地走上擂台中央,解下剑匣,取出风残雪,等待攻擂者的到来。 先前弟子们都情绪激昂,但真到了攻擂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不少。机缘是很诱人,但没人了解擂主莫秦萧。虽然能感知出来他只有练气,但没有人能保证他有没有隐藏实力。 他们在等,等一个出头鸟。 秦萧也不着急,见一时没人攻擂,便盘坐冥想起来。 “我来!”一人从观战席上飞出,跳到擂台上,向着秦萧一抱拳,“李云,前来攻擂。” “请。” 秦萧起身,一手持剑负后,一手向前,示意李云先攻。李云没有客气,双手呈爪,灵力凝聚,蓄势冲出。和秦萧一样,李云也是练气,法术会的少。 只是还未接触到秦萧的身体,他便感到手腕处一股巨力。 趁他近身,秦萧单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借力直接把他甩出擂台,力道控制得很好,李云平稳落地,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第一回,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不过这个结果也在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中,如果连个练气都打不过,秦萧不可能有勇气来守擂的。 “我来。” 又一人冲上擂台,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同样是练气。没有像李云一样鲁莽,他手持一柄流星锤,舞动着向秦萧砸去,铁链叮叮作响,如同一条巨蟒一般袭来。 秦萧没有什么动作,等流星锤到达自己面前,抬腿便踢飞了它,好似踢飞一颗小石子一般。接着又出一脚,缠在铁链上,再度借力,连人带锤甩出擂台,干净利落。 第二回合,胜。 之后接连上了三人,都被秦萧一招制敌,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五连胜。见练气境完全奈何不了他,人群中的筑基修士开始蠢蠢欲动。 “我来。” 一声娇呵,一个女弟子冲到擂台,筑基修士开始攻擂。女子双手结印,三道水刃射出,速度极快。 清水宗以水系法术为主,这招是其中最基础的飞水刃,聚水成飞刃,杀人千里外。 秦萧也不闪躲,甚至一脸好奇地伸出手臂,想要试试水刃的威力。对面的女子看到他的举动,吃惊之余,想要改变水刃方向,却已是来不及了。 三道水刃结结实实的打到了秦萧身上,激起一阵水雾,隐匿了他的身影。正当女子为无心伤人而懊恼,众人都以为秦萧败了时,水雾中传来了他的声音。 “嗯……没什么感觉啊。道友,要不再打我几下试试?” 对面的女子仿佛见了鬼一般,水雾散去,秦萧毫发无伤,甚至衣服都没有湿。被他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又是结印射出水刃,可打在他身上依旧没有效果,甚至他还顶着水刃的攻击,闲庭信步般向前逼近。 当秦萧走到女子面前时,她反应迅速,在身体周围结下水盾。不曾想秦萧直接蛮横地撕开水盾的防御,抓住她的肩头就将她丢出擂台,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第六场,胜。 那位女弟子掉下台后,看着擂台上的那个人,委屈地哭了起来。见此情景,清水宗的弟子们又一次沸腾了,纷纷叫嚣着要弄死他。 台上的何慕瑶感叹道:“呵,果然是他,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怎么说,师妹。上次他和你交手的时候也这样?” “呵呵呵,比这还很,他直接朝着我肚子来了一脚。” “……” 张柔清无语了。什么样的人居然会对着何慕瑶这样的绝色美人下那么重的手?也难怪她对这个人的怨念会怎么深了。 紧接着,秦萧又击败一个来替那位女弟子打抱不平的,完成七连胜。不少脑子一热的弟子开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战胜这个人。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观战席前排响起。 “下一个,我来。” 众弟子寻声看去,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此时正盯着莫秦萧,战意昂然,甚至激动得在微微发抖。 “你们看,唐禄仁师兄要出手了!” “太好了,这下那个莫秦萧要输了。唐师兄可是百年就到达金丹的天才,在众弟子里实力能排进前三的。” “而且我还听说,唐师兄得到了吴彤长老的真传,被收为关门弟子,实力非同小可呢。” 听着周围弟子七嘴八舌的讨论,唐禄仁很是兴奋,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议论,被人注目的感觉。在弟子们的注视下,他不急不慢地向擂台走去。清水宗那浅蓝色的道袍在他刻意控制下,无风摇摆,看起来相当帅气。 高台上,吴彤看着自己的弟子登台了,满脸笑意:“诸位,且看我这徒儿挫挫那莫秦萧的威风。” “哦,这么说吴长老对自己的弟子很自信喽?” “不怕慕瑶姑娘笑话,我徒儿刚过百岁,便已经有了金丹修为。再给他几年时间,在那麟儿榜前百,也有把握占据一席之地。” “那我就拭目以待……” 噗—— 何慕瑶话音未落,便看见莫秦萧保持着飞踢的动作,而那唐禄仁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擂台外。 “灵力虚浮,运气不稳。还有别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太多破绽了!” 周围的弟子赶紧将其扶起。听着他的凭借,唐禄仁颤抖着指向回到原位的秦萧,一口气没接上来,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见打脸来得如此快,吴彤脸上挂不住,红一块白一块的,借口要查看徒弟伤势,赶忙离开了。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众人也是一阵偷笑。 见莫秦萧居然如此强势,连金丹期都不是他的对手,不少弟子开始退缩了。没有人再像先前一般情绪激昂,甚至不少都缩起了脑袋,不敢再看。 就连被张柔清给予众望的李缥缈都犹犹豫豫,不敢出面应战。原本他想借那唐禄仁探一探莫秦萧的底,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强横,连剑都没用就连胜至此。李缥缈不想冒险,他丢不起这个人。 长久的寂静,莫秦萧也不着急,就在擂台上耐心等候着。终于,一位女弟子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低着头走向擂台。何慕瑶定神看了一眼,只觉得她竟然和张柔清有些许相似。 “秦萧道友,在下张茹雅,特来问道。” “请。” 见到她攻擂,观战席上下一片哗然。 张柔清惊讶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茹雅这丫头居然主动请战了?真稀奇。” “师姐何出此言?” “茹雅也是我宗三位金丹弟子中的一位,但她自打修炼以来就一直被唐、李二人压了一头,性格有些怯懦,且每次与那两人切磋都屡战屡败。更何况她的脾气也软,甚至不少筑基的弟子都敢取笑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敢上。” 看着台上的运功起势的张茹雅,何慕瑶眼中精光闪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师姐啊,看来这位茹雅道友,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啊,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我有预感,一定能超乎你的预料。” 第17章 银剑断水龙 和先前几位上台的弟子不同,张茹雅挽起宽大的道袍袖子,露出双手,向着莫秦萧抱拳施礼: “清水宗张茹雅,求教。” 看着她的那双手,秦萧发现了什么,愣了一下,郑重地回礼道:“散修莫秦萧,求教,请。” 张茹雅没有客气,掐了个指诀,口中轻吟:“清水柔柔,化土为浆!” 原本坚硬石料砌成的擂台,开始像水面一般泛起波纹,秦萧脚下出现一个漩涡,脚下的石头化作了石浆,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但秦萧没有在意,试着抬了抬脚,虽然有些吃力,但影响不大。他依旧持剑看着张茹雅,没有动作。 此时,张茹雅双手合十,再度施法,一条水龙凭空出现,气势汹汹地向着秦萧冲去。 “这是,水龙吟?茹雅那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看到这招,张柔清有些惊讶。这招是清水宗的秘技之一,练至极致,九龙齐出,威力巨大,不过学习门槛极高,至少要到金丹才可以。连李、唐二人都才堪堪入门,没想到张茹雅居然已经可以化出龙形了。 面对势不可挡的水龙,秦萧向一旁闪躲。谁知脚边突然出现一双泥手,牢牢抓住他的双脚,无奈只能用身体接下了这招。 在水龙即将攻到他时,却突然扭转了方向,缠绕在他周围,首尾相衔,结成一个水牢,将他困住的同时,也把风残雪隔绝在外。 “灌!” 一声令下,龙身消散,只留下一个茧形水牢,内部灌入大量水流,试图要让牢内之人窒息。 秦萧没有没有龟息的本事,此时见水已经漫过双腿,双手化刃,当机立断地插入水牢之上,强势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任你万法精妙,我自一力破之。 可张茹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沸!” 无论是水牢还是内部的水流都开始沸腾起来,秦萧双手受热,下意识地收回。张茹雅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又重新补好了水牢。 更要命的是水沸腾后产生的水蒸气,不仅阻挡了视野,还有持续不断的高温在全方位地灼烧,比那不断漫上来的沸水还要折磨。 此时的莫秦萧满脸通红,汗如雨下,在水牢中不停地喘气,像只被煮熟的虾一般。 趁着他视野受阻,张茹雅从手腕上取下手镯,那是她的本命法器,名叫水华环,有着强化她控水能力的功效。只见镯子上蓝光闪烁,空气中的水汽以她为中心开始聚集,化作一根根的水针,从四面八方瞄准水牢。 “道友,你输了。请投降吧,这招你挡不住的。” “张道友,你小看人了。如果你再不出手,就换莫某来吧。” 此时牢内的水已经漫到秦萧的脖子了,他呼吸已经开始有些困难,即便如此,他的回答依旧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都这样了还在嘴硬,张师姐别留情!” “就是,张师姐好好教训这个自大的家伙!” “干他丫的!” 弟子们明显对秦萧这淡然的态度极为愤慨,叫嚣着要弄死他。张茹雅没有在意,叹了一口气:“道友,何必呢。既然如此,得罪了。” 单手一挥,千针落下,浩荡荡如四海巨浪;急匆匆如夏日骤雨。水牢内没有了动静,只在表面泛起一阵波纹。 静,死一般的寂静,此时连观战席都屏住了呼吸,关注着水牢内的情况。张茹雅眉头一皱,略感不妙,向后撤去。 蹦—— 一道寒光闪过,拦腰斩开水牢,水花四溅,空中激出一道彩虹。秦萧持剑从水牢中走了出来,身上还有水汽飘散。此刻的他除了脸色有点红外,并无大碍。 在水针刺入水牢时,他借着表面泛起的波纹掩盖住视野,趁水针捅破水牢的一瞬间,成功将风残雪唤来。一剑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又接一剑破开水牢。 张茹雅反应不可谓不快,水牢异动的一瞬间,她就依旧再次施展水龙吟,直攻秦萧。 可此时持剑在手,秦萧气势大变,看都没有看那袭来的水龙,随手一斩,断龙首;再斩,开龙脊;三斩,割龙尾。随手三斩,水龙不复存在。 此时,他也走到了张茹雅的面前。 张茹雅面色凝重,死死地盯紧莫秦萧。与剑修对战,被近身是大忌。但她还是有所准备,水华环闪耀,一手被流水包裹,一手有寒气萦绕,三条水带环绕四周,防御堪称滴水不漏。 有了这些,她才有资本准备与秦萧近身搏斗。 与李缥缈与唐禄仁两人不同,张茹雅擅长法术,但体术较差,每次切磋都因被两人近身而完败。结合多次失败的原因,在此之后她一直在暗中钻研,结合控水之法,终于补足了自己的短板。 水华法身,就是她为了应对近战而创出的战技,这一次,是它的初秀。先前秦萧会在意她的手,就是因为她手上有不寻常的冻伤。 水带由急速流动的水流组成,可用来卸掉身体承受的攻击,双手相互交错,交替攻击,可强攻、可牵制、可防御,堪称全面。 如果面对被其他同境界的修士的近身,张茹雅这法身完全可以让她有一战之力,但她面对的人是莫秦萧,她的落败毫无悬念。 手起,剑落,仅仅一剑便斩开了她护身的水流,剑指咽喉。 双拳还未打出,剑便横在两人中间,秦萧盯着张茹雅,神情严肃冷厉。法身被破,张茹雅再无应对之法,而对手明显未出全力,只能很是不甘地说出了一句,我投降。 秦萧收剑,重新回到擂台中央,休养生息。张茹雅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身上冷汗不断,察觉到时,内衫都已经浸湿了。 刚刚一瞬间,她在秦萧身上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但一直在死撑着。此刻压力骤散,她也长吁一口气,不禁坐了下来。 此时,莫秦萧九连胜。 稍稍恢复了些状态,张茹雅没有急着下台,勉强站起身,向着秦萧抱拳问道:“道友,不,先生,茹雅有一事不明,可否解惑?” “张茹雅!输了就赶紧下台,别再丢人了!要懂知耻!不是谁都能称之为先生的。” 某位长老对她的举动很是不满,张口就骂。台下有些失望的弟子也附和道,催促着她赶紧下台。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况且达者为师,秦萧道友比我强,自然称得上一声先生。” “你!” 此时,张柔清发话了,“四长老,让她问吧。不耻下问,才能有所精进。这也是切磋的目的。” “是……”四长老闻言,也不再多语。 “敢问先生,先前徒手撕开水盾,以及破开水牢,是如何做到的?水无形,先生为何能撕开?” 莫秦萧听到这一声称呼,吓得连连摆手:“茹雅道友言重了,莫某担不起这一声先生。” “看似徒手,事实上破开流水的是附着在我手上的剑气。”说着,秦萧张开双手,隐隐有银光闪烁,掌心有一股剑气在流动。 “流水无形,的确撕不开,但足够凌厉的剑气可以阻断水流。”秦萧很是平淡地说出了破盾之法,可听者无不震撼。 一个不过炼气的修士,居然拥有如此高深的剑气造诣?这完全称得上一声天才! 张茹雅细细揣摩着莫秦萧的解释,一时间陷入沉思。秦萧以为自己讲得过于简单,难以理解,二话没说直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张茹雅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脸颊涨得通红。 “茹雅道友,请放松,我渡一丝剑气给你,你下台细细感受吧。”话音未落,她手上便出现了两个剑气漩涡,安静地在她掌心旋转。 在台上看着这一幕,芥弥捂着额头一脸似笑非笑:“看来,下次要教教他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了,这块木头,怎么能乱摸人家姑娘的手呢。” 张茹雅呆呆地走下台去,还在体会着手掌心的剑气,脸上羞红未散。毕竟那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肌肤之亲,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属实有些不好意思。 秦萧依旧站在擂台上,说道:“继续吧,诸位,请。”此刻,鸦雀无声,台下无人应答。 台上的长老们此刻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万万没想到整个清水宗的弟子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只有练气的修士,三大金丹弟子一人怯战,两人惨败,这让他们很是难堪。 唯有张柔清很是淡定,出身九天宫的她明白,这样的打击对于他们而言很有必要,虽然确实大了一点,但只要有弟子能跨过去,未来必定有所作为。况且她还有些窃喜,多亏莫秦萧,她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 看着台下琢磨手中剑气的张茹雅,她脸上有笑容显露。 另一边,何慕瑶也目睹了全过程,“怎么之前打我的时候就这么狠,对那位张茹雅就这么悉心了。好气啊!慕容师妹,你上,揍他丫的。” 师姐,你在意的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但吐槽归吐槽,经过刚才的观战,慕容筱对于莫秦萧也是相当好奇,此刻也有些技痒难耐。 “师姐,我去了。” “多加小心。” 慕容筱从台上一跃而下,稳稳降在擂台上。她的出现,引来台下一阵骚动,猜疑与探讨交织不断。 “这位同门是谁啊,没见过啊?” “看不出修为啊,她能打得过吗?” “喂!别丢脸了,下来吧!” 慕容筱没有在意,双手握拳,拳眼相合,再缓缓拉开,一根长棍出现在手中。她单手持棍,向着秦萧抱拳行礼,“九……清水宗,慕容筱,求教。” 随后棍指秦萧,战意盎然。 “慕容筱?我们宗门有这么一位弟子吗?” 听到她自报家门,台下又是一阵骚动。此时,张柔清发声了,压过了众弟子的交谈,“勿多言,好好看,好好学。”这才安静了下来。 “莫秦萧,求教。”感知到面前女子的气势远非先前几人能比,秦萧开始认真了起来。尚未交锋,已经左手持剑,摆出架势,蓄势待发,爆发出一阵战天斗地的非凡战意,与她平分秋色。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出手,空气中火药味愈浓,擂台上下的气氛极为凝重。众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台上的对局。擂台上的两人都在推演对方会如何出手,没有轻举妄动。 台上的何慕瑶和芥弥也没有闲着。当芥弥看到慕容筱上场时,便传音告知秦萧,慕容筱虽然只是金丹三层的修士,但实力非同小可,让他全力以赴,不要留手。 何慕瑶则通过两人对峙,加上之前的战况,在不断分析着莫秦萧的战斗风格,如果慕容筱败了,她就打算亲自出手,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秦萧\/师妹,动手!”两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判断,指挥着台上的两人发动进攻。 两人也是同时行动,快如疾风,不见踪迹。只见两道流光,在擂台上穿梭,伴随着棍剑相接的声响,如泉水叮咚,夹杂着破风声与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煞是刺耳。 台下的观众看得眼花缭乱,只有三位步入金丹的弟子才勉强看清两人身影。三人表情各异:李缥缈脸上写满恐惧,隐藏在道袍下的手不住颤抖;唐禄仁捂着胸口,咬牙切齿,仇恨之火在眼中熊熊燃烧;张茹雅若有所思,看得最为认真。 锵—— 第18章 金日破玄武 一声巨响,两人踉跄着落到擂台两边,这才重新显现身影。莫秦萧一改先前风轻云淡的样子,持剑撑地,左手微微颤抖,手臂上有多处淤青,单膝下跪,喘着粗气,显得十分狼狈。 在他对面的慕容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仙裙破裂,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头发凌乱,脸上蒙灰,同样喘着粗气,但气息还算平稳。 刚才的交锋虽然短暂,对于两人来说消耗极大。原本都想速战速决,却不料演变成现在僵持的局面。 此刻,两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整,谁能更快地恢复状态,才能在接下来的对局中占据上风。 先动的人是慕容筱。在和先前交手过程中,她有意识地在保留力量。虽然体力消耗很大,但她还有灵力,而秦萧毕竟只有练气,真气的恢复速度与质量远不及灵力。 此时慕容筱调动全身灵力,体内金丹疯狂转动着,隐隐有破开的迹象。 “岩崩!” 伴随着她的一声怒喝,大地震颤,岩石从地下冲出,两人之间的擂台不堪重负开始崩塌。岩石精准地从秦萧脚下冲出,他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向上闪躲。 可是在慕容筱的控制下,无论他躲到哪里,隆起的石块如影而至,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石块砸去,绝大多数是向着手臂攻去的。 为了保护持剑的手,秦萧只能不断击碎袭来的石块,无论大小,都被斩成碎石。这一下看似风光,却再度被消耗了大量体力,秦萧开始略显颓势。 见莫秦萧陷入下风,慕容筱单手张合,喝道:“岩封!” 先前被秦萧击碎的石块此刻都悬浮在空中,锁定住他的位置后,疯狂地飞去,有规律地排列在他身边,封住了四周的空间,让他无处躲闪。 碎石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他的周围,严重影响了他挥剑,正当他打算强行冲破束缚时,碎石开始依附在他身体和风残雪上,瞬间就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岩球。 风残雪的剑柄由于被岩石包裹变得难以握住,同时左手处传来一股巨力,手臂上的碎石在不断挤压着。秦萧吃痛,风残雪在碎石的裹挟下强行脱手,在慕容筱的精妙控制下被单独封印在一边。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岩球就这么悬浮在空中。 若非之前他将这些石块全部击碎,只凭借那些大块的岩石的话,慕容筱也没有办法封住他的行动,最多只能限制住他。 所以她才会先消耗秦萧的体力,让他无余力闪躲,再诱导他击碎那些岩石,让他作茧自缚。 之前何慕瑶编纂的对付莫秦萧的各种方法以及他和张茹雅的对局给了她灵感,和他的近身试探也让她发现,风残雪是他最主要的进攻手段,只要夺去他的剑,他就没有办法脱困了。 此时虽然困住了莫秦萧,但她没有掉以轻心。吸取了先前张茹雅的教训,慕容筱十指交叉,再度施法,困住莫秦萧的岩球开始上升。 而封住风残雪的则摇摇晃晃地飞到她身边,似乎驮了什么重物,慕容筱没有在意,想来应该是他的剑太重了。 “磐岩为牢,地火为引。岩爆!” 封印住秦萧的岩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恐怖的高温将周围灼烧得扭曲起来,沉闷的爆破声从内部传来,如爆竹一般接连不断。 “芥弥姐姐,秦萧小哥挨了这一下肯定受不住的。你快出手救他呀!” 虽然慕容筱的对策和先前张茹雅如出一辙,但显然她的岩球比水牢更加危险。小白从那岩球里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胁,加上秦萧的状态也不及先前,因而十分担忧。她拉住芥弥的衣袖,恳求她出手救人。 芥弥只是笑笑,没有出手的意愿。见她无动于衷,小白忍不住了,站起身准备救人。元婴的气势暴涨开来,坐在周边的几人被强大的气场压得直不起腰,严重的甚至口吐白沫。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她吸引,擂台上的慕容筱也向小白的位置瞥了一眼。正当她打算向擂台冲去时,芥弥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回位子上。 “别着急。那小姑娘没有杀人的意愿。那招只是看起来危险,但事实上爆炸的只有中间的夹层。你仔细感知一下,她没有引爆最里面的那层岩石,反而让它化作铠甲护住了秦萧。” “而且你也太小看秦萧了,他真正手段还没使出来呢。你就老老实实坐着,有事我会出手的。” 这一句话就像强心剂一样稳住了小白,虽然心里还有些担忧,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只是依旧很不安地盯着那已经完全变红的岩球,在心中为秦萧默默祈祷。 爆炸声持续了大约半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承受如此长时间的爆炸,莫秦萧怎么说也应该失去了反抗能力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慕容筱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操控着岩球向内挤压,打算给他最后一击。 岩球越来越小,最后只有一人大小,内部受热融化的岩浆也不堪挤压,从夹缝中涌出。 慕容筱终于松开控制,岩球开始分崩离析,并伴随着大量浓烟升腾和岩浆滴落。她神色严肃,目光不移地盯着上方,生怕节外生枝。 当岩球表面完全脱落,里面的人形岩铠展示在众人面前时,在场多数人都震惊了。作为始作俑者,慕容筱没有在意他人对她那精妙的控制力的赞叹,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按照过去和同门对战的经验,此时他应该主动挣脱岩铠出现了才对,可岩铠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因为他修为太低经受不住刚刚的攻击出事了? 慕容筱忐忑地控制着岩铠,有些担忧,万一真把人家重伤了她也不好向人家的同伴交代。 如果真的出事了只能拜托师叔和慕瑶师姐救治了,大不了自己多给点补偿吧。 这样想着,她打开了岩铠,却仿佛见了鬼一般,双目圆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岩铠内只有一缕烧焦的头发,此外空无一物。就算他死了被烧焦了也好歹会留下点灰才对,可岩铠里只有那一缕头发缓缓落下,隐隐有烧焦的痕迹。 连台上的何慕瑶都震惊了,她明明亲眼看着莫秦萧被封印在里面的,自己还担心会出事一直在提防着,没想到居然只有头发。同样震惊的还有所有观战的长老弟子们,这发展着实是超乎所有人想象。 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芥弥。 此时高台之上张柔清的表情应该说是不可思议。以她分神七层的境界,都没有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明明看到莫秦萧被困在了岩球中,可却解释不了为何此时他会毫发无损。 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师尊北玄天仙曾经教导她的一种遁术,他门下几乎每个弟子都会这招,是他们师门的独门绝技,也是保命神技。在她还很弱小时,这个遁术曾经在危难时刻救过她很多次。 莫秦萧的状况,和那遁术太像了。 不应该啊。也没见他有什么准备啊,即使是遁术也都有灵力要求,他不应该能施展才对。奇了怪了,这小家伙不简单啊…… 张柔清重新将目光投向擂台,她有一个猜想,需要证实。 擂台上,慕容筱脸色大变,如临大敌,素手一挥,招来一套岩铠附着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警惕地看着周边。 四周满目疮痍,空无一物,那莫秦萧只有可能在天上了。这样想着,她抬起头寻找他的踪迹。万里无云,金日高悬,恰巧有几只飞鸟路过,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难道说……在下面?她低下头,仔细感知脚下的范围,依旧一无所获。 “道友别向下看了,我又不会龟息,怎么会躲到地下呢。不用找了,我一直在你身边。” 慕容筱耳边传来了一声叫唤。声音很近,就在她的背后。 慕容筱如听鬼音,向前飞跃,迅速远离身后的位置。回头看去,此时秦萧正坐在先前封印住剑的小岩球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抱歉了,道友。” 莫秦萧一手探入岩球内,打碎封印将风残雪拔出,用远超先前的速度,闪身到慕容筱身后。在她始料未及时,将剑架在了脖子上,震碎了她身上的岩铠,以此逼她认输。 可慕容筱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她迅速做出了反应,“缩!”手中长棍飞出,首尾相连,化作一个金圈护住玉颈,也挣开了风残雪的剑刃。 一股巨大的斥力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迸发,逼得秦萧不得不后退。再度看向她时,外貌与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扎成辫子的长发披散开来,被外溢的灵力染成金黄色;白色仙裙也被染成了黄褐色,隐隐有玄武虚影包裹身躯。 这是慕容筱压箱底的绝技之一——玄武护体。借用大地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土灵力,模拟四圣之一玄武的能力。玄武本就可以操纵天下水土,在这种状态下她甚至可以借用玄武的部分威能。 “小筱连这招都被逼出来了啊,不简单啊。不过,现在看来比赛要结束了。” 话虽如此,何慕瑶依旧惊叹于莫秦萧实力的强大。要知道,宗门里一些元婴弟子都不一定能让她使出这招,没想到居然被他逼出来了。 “秦萧道友,认输吧。接下来的战斗我收不了手了,如今我实力无限接近于元婴,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秦萧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强敌,而且还是他的同龄人,战意高涨,面对她的劝降不为所动。同时,心中也感激常思让自己出游的决定,仅仅几日他就受益匪浅。 “慕容道友,接下来这招,你可准备好了?” 慕容筱眉头一挑,不再多说些什么,准备战斗到底。 但秦萧又发话了:“慕容道友,接下来我只出一招,并非不尊重你,我也只能出一招了。接下来,我输,接不下,我赢。如何?” “我敬佩秦萧道友的实力,也佩服你的勇气。既然如此,来吧。” “道友敞亮,那就得罪了。” “贰式·金日!” 剑招名出,全场寂静。 《仲平纪事·逍遥三圣合传》平仲公批:逸仙重出世间,逍遥崭露头角。 第19章 慕容失手箭弩张 看着莫秦萧恢弘的气势,张柔清和何慕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满目惊讶。 咻—— 身后椅子跌落,周围人被她们吓了一跳。两人大惊失色,落到台下,站在擂台边,不可思议地盯着擂台上那个持剑高举的青年。 慕容筱如临大敌,玄武虚影凝实,更有重重岩盾护在四周。当她听到“逸仙”两字时,她就已经后悔了,如果是真的逸仙剑法,那这一招她可没有把握接下。即使对面仅仅只有炼气! “也不知道会不会太早了,他可能还没意识到逸仙剑法四个字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吧,这下恐怕以后都难安宁了。” 芥弥此刻有些苦恼,她也没有想到秦萧居然毫不掩饰地就用出了逸仙剑法,也怪自己没有提前提醒他。她环顾擂台,发现对此有反应的只有张、何、慕容三人,而其他人不过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罢了。 和她们三个交涉一下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没想到啊,这三个小家伙也算见多识广,有点意思……这么想着,芥弥开始打起了算盘,想办法为莫秦萧善后。 和先前挑战常思时不同,秦萧已无余力施展侠客行为剑招蓄势,这导致金日的威力大大降低,不过用来终结一场擂台赛,倒也足够了。如果威力太大反而不好控制,他没有把握能不伤人性命。 风残雪高举,金光汇聚在剑身,光彩夺目,难以直视。待到光芒收敛,金光聚拢,剑身发白。莫秦萧一剑刺出,长虹贯日,白芒破九天。 明明这一剑只是笔直地向前,速度也不快,慕容筱完全可以向两边躲闪。可看着逐渐逼近的剑锋,她的腿仿佛陷在地中一般,僵直在原地,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情急之下,慕容筱汇聚所有岩盾,挡在身前,玄武咆哮,向前冲锋。那厚重的玄武虚影在接触到白色剑芒的一刹那,便仰天长啸,爆发出痛苦的悲鸣。下一刻便灰飞烟灭,不甘地消散在了白色剑芒下。 看到那玄武如此“不堪一击”,小白疑惑了起来,不解地问:“咦?芥弥姐姐,那个大乌龟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咱明明感觉得出来那个可强了,要是咱出手的话都不一定打得破呢。” “唉,那姑娘太天真了。金日至刚至阳,是天下阴邪的克星。那玄武本就属阴,又是投影虚幻,怎么可能挡得住呢?况且玄武还是四方星神之一,星辰之光如何敢与烈阳争辉?面对这一招,这个小姑娘有点慌不择路了。” 两人谈话间,秦萧已经突破了所有岩盾的防御,直逼对手。 见到自己竭尽全力凝聚的防御居然如此脆弱,慕容筱彻底慌了神。在以往的战斗中,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同门切磋总是点到为止,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战的她,在这一剑的威慑下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双脚发软,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呆地面对这袭来的一剑。 对方的防御如此不堪一击,而且她本人也突然坐到地上,毫无反应,莫秦萧大惊失色,此时此刻她的头正中剑尖,那风残雪距离慕容筱也只有一丈左右。 他原本预想对方的防御应该会多少抵挡一下,这样金日的威力被削减个七七八八,恐怕也破不了她自身的防御。但如今这局面超乎他的想象,他的剑已经收不回去了。 须臾间秦萧便做出对策,毅然决然地用右手重击左手手肘,力道之大让左手瞬间骨折,一阵剧痛传来。手肘受击让前臂下意识上抬,加上骨折脱力,风残雪成功偏离了原有的轨道,避开了慕容筱的要害,向上偏去。 与此同时,慕容筱身上有佛光乍现,隐约有一尊忿怒相佛陀护住了她,以防被余威波及。 虽然成功避开了要害,没有伤及性命,但左手已经无法控制风残雪,携带着金日,脱手向着长老所在高台飞去。秦萧向观众席大喊,让芥弥出手拦截,防止悲剧发生。 “芥弥姐!快!” 高台上的长老们,见到飞剑袭来,也纷纷施法拦截。只是螳臂当车,未能撼动风残雪丝毫。面对那气势汹汹袭来的一剑,更有甚者吓得从椅子上跌落,抱头求饶。 “散!” “水囿。” “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含!不动明王!” 有三人接连出手。 芥弥口吐敕令,一言定天地,仅凭一字便消去了剑上磅礴能量,风残雪借着惯性向前飞去,再无先前的威能。 张柔清面对这一剑素手一挥,水袖扬起,便有涛涛水流从袖中涌出,又变化为涓涓细流缠绕在风残雪剑身,将它定在半空中。 何慕瑶飞速结印,双手内缚,拇指置于掌内,作不动十四根本印之宝山印,口中默念真言,唤出明王宝相,包裹住风残雪散溢的能量,以防伤及无辜。 “呼——” 见到三人出手,秦萧松了口气。在场所有人都被他先前那一剑吓呆了,此时危机解除,众人才反应过来,身上已是冷汗满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那先前和秦萧叫板的唐禄仁,此刻更是后怕不已,那淡蓝色长裤上,隐隐有黄色水渍漫开,弄得他尴尬不已。 正当回过神,准备宣布莫秦萧的第十场胜利,场上却传来一声尖叫。 “啊——” 慕容筱回过神来,突然就感觉头顶有一丝凉意,还隐隐有烧焦的气味。颤抖地向头上摸去,果不其然,那三千青丝中很突兀地存在一片“空地”。 秦萧虽然避开了要害,金日的余威也被何慕瑶挡下,但那恐怖的高温还是波及到了她,好巧不巧,烧掉了她一片头发。 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热意,看着那几根烧焦弯曲的头发,慕容筱发出了骇人的惊叫。声音之大,差点震碎秦萧的耳膜。 他很是歉意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连连道歉,可她却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头顶。 突然,慕容筱动了,速度之快秦萧根本反应不过来。在怒火与悲愤的加持下,她一拳打在秦萧胸口。半步元婴的可怕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加上玄武护体的加持,这一拳的威力直逼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秦萧!” “秦萧小哥!” 突如其来的事端让芥弥和小白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秦萧飞出擂台,倒地不醒,两人才惊呼着奔向他。 没有剑在手,莫秦萧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练气修士,甚至还要比一般的练气期弱不少。这一拳直接打碎了他的肋骨,胸膛凹陷,鲜血四溅,真气逆转,丹田震颤,直接飞出擂台。最要命的是有几根肋骨断裂后刺入了他的肺中,导致他倒地后呼吸困难,昏死过去。 关键时刻,脖子上的玉佩发出淡淡荧光,护住了他的心脉,吊住了他一口气。 慕容筱没有追击,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方头巾,盖住了整个脑袋,哭哭啼啼地跑回了何慕瑶身边,埋在她的怀中放声痛哭。没有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外貌,更何况慕容筱这种本就姿色不凡的女修。 她不过二十多岁,心思尚未通达,平日就对自己的外貌极为在意,梳妆打扮、仙裙首饰更是一样不少,而九天宫又是女子居多,如今她变成这幅模样,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同门师姐妹呢? 见到慕容筱变成这幅样子,慕瑶也是怒不可赦。九天宫出来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何慕瑶一边安慰她,一边施法想让头发重新长回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有效果。 张柔清从袖中掏出一瓶灵药,浇在她头顶,谁知发丝刚刚冒出头,就被焚烧殆尽。慕容筱哭得更厉害了。 两人一时毫无办法,何慕瑶将她抱给张柔清,撸起袖子就打算找莫秦萧算账。她刚落到秦萧身边,就被芥弥挡住了。 “你要干什么?” “向这位道友要个说法。为何把我师妹伤成这般模样,这头发无论如何也长不回来了,你让她以后如何见人?” “呵,可笑!你竟然如此不分是非。若非我的弟弟以断臂为代价避开你师妹的要害,她如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还在意什么头发?而你师妹却趁他不备将他重伤,我还要向你们讨个说法呢!” 芥弥本就因为秦萧重伤而含怒,现在见何慕瑶居然还敢来兴师问罪,怒火中烧,很是不友善地反驳道。 目光越过芥弥,她看到了此时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莫秦萧。一旁的小白不敢碰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迹。此前芥弥已经给他服用了疗伤的丹药,小白感觉得出来那丹药品阶不低。在那丹药的作用下,秦萧的伤势在迅速愈合,气息也逐渐平稳。 见到秦萧的惨状,何慕瑶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伤得如此之重,一时理亏,但为了给师妹撑腰,还是嘴硬辩驳道: “秦萧道友的伤是我师妹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的。但他自断左臂却是自作多情。就算那一剑真的命中,我师妹也会毫发无伤。待他醒后,我希望他向我师妹道歉!” “呵呵。小丫头,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凭什么能拦下那一剑?凭你那尚未圆满的不动明王法身?还是那悄悄藏在你师妹身上的玄武龟甲?呵,土鸡瓦狗。” “哼!秦萧绝不会道歉的!” “我能给他赔礼道歉,但他也要向我师妹道歉,要治好她的头发。” “那我也替他回答,不可能。道歉!赔礼!那秃头就是一个教训,留着吧!” 看着芥弥态度如此强硬,何慕瑶也面露不善。可一想到自己师妹将人家伤成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嘴硬道: “我会承担所有的后果的,等秦萧道友醒来后自然也会向他道歉。不过我要提醒前辈,不要托大了。我这小师妹的师承也是极为护短的,若秦萧道友不能给个交代,他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还请前辈给个面子。” 说着,掏出了一面令牌,上书“北玄”二字,还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玄武浮雕。 那是临行前北玄天仙特地给她的,是他身份的象征。 见到此物,芥弥无动于衷,很不屑地说道:“呵呵。不就是北玄那家伙嘛,就算是澹台且歌亲自出面,这个面子我也不会给的。这世上能让我服软的,不超过五个。小家伙,我现在不和你争辩,等我弟弟醒了,一切由他定夺。” 不仅丝毫不畏惧北玄的威名,甚至还能知晓师父的俗名?不对劲…… 何慕瑶起了戒心。也不争辩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很是警戒地盯着芥弥,暗中向张柔清传音,时刻准备出手。 两方现在僵持着,都在等待莫秦萧的醒来。 第20章 秦萧因祸入筑基 说回慕容筱那一拳。 那一拳伤及了莫秦萧的经脉骨骼,重创了肺部,使得他昏厥过去。若非那玉佩护住了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但也因祸得福,金丹期激昂的灵力冲击着他的经脉,原本充盈的真气瞬间溃不成军,被灵力驱逐到丹田中。丹田受到如此激烈的冲击,急剧收缩,被动地压缩其中的真气,开始向灵力转变。 此时芥弥的丹药起了作用,正在极为高效地治疗着他的伤势。残存的药力也在芥弥的控制下,作用在丹田之中。 她要趁着这次机会,帮助秦萧一举突破炼气,开辟气海。 此时两方还在对峙着。张柔清站在何慕瑶身边,查看秦萧的伤势。见他内伤已经痊愈,于是为他准备了一盆药浴,用来治疗外伤。 慕容筱此刻止住了眼泪。布包裹着整个脑袋,躲在何慕瑶身后,很是不安地看着昏迷的莫秦萧。 刚刚是她急火攻心,一时失手重伤了他。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若非此人断臂相救,恐怕自己早已是一具香尸了。即使他失误烧掉了自己的头发,那也是无心之举。 “慕瑶师姐,他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我还要他向你赔礼道歉呢。怎么会让他那么容易死呢。” “别了,师姐。这件事错在我,我太鲁莽了,失手伤人本就是我的不对,怎么还要人家赔呢。” “一码归一码!师姐给你撑腰,你怕啥?” “这不好吧……”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藏着掖着,芥弥听到后忍不住讥讽道:“小姑娘,你的师妹比你懂事理多了,你那么强势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不劳前辈费心了。本姑娘天生丽质,追求者能从九州域排到森罗域。我挑都挑不过来,其中比莫秦萧优秀的不要太多。” “呵,大言不惭的小丫头。” “哼,多管闲事的老太婆。” 两人莫名地看彼此不顺眼,针锋相对,四目相对,言语间火药味十足。 就在两女又准备开展新一轮争论攻势时,突然传来了小白的惊呼,“秦萧小哥,你怎么了?芥弥姐姐,秦萧小哥有点不对劲!” 芥弥顿时没了和何慕瑶争吵的心情,赶忙来到秦萧身边。原本莫秦萧赤裸着泡在张柔清准备的药浴中,刚刚突然动了起来,盘腿而坐,双手置于丹田前,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种质的转变。 “没事,他要开始筑基了。小白,现在开始要看好他,秦萧的筑基可能有点特殊。张宗主,劳烦立刻疏散演武场周围的弟子,等会儿可能有危险。” 周围几人对此很不解。 不就是突破筑基吗,有什么危险的?他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至于如此谨慎吗? 不过看到芥弥满脸严肃,甚至有些不安地盯着上空,张柔清几人还是照做了。 效率很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清场了。只有芥弥五人和莫秦萧还留在原地。 天地间的灵力开始聚集,以秦萧为中心,汇聚成漩涡状,疯狂地向他体内涌去。星空被乌云遮盖,隐隐有雷光闪过。 见状,慕容筱忍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仅仅是炼气突破筑基而已,怎么会有雷劫?而且这股灵力也太可怕了。” 张柔清同样惊讶,还是不忘解释道:“我辈修士经历天劫,是因为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自元婴开始就要夺天地之造化成就己身。所以天道自然要给予考验,看看你担不担得起。” “对于一些天赋异禀的修士,老天对于他们的考验则更加严峻一些,要么是天劫比其他人更加频繁,要么就是更加困难。天劫实际上种类繁多,其中以雷劫最为常见。毕竟天妒英才。” 在她还在九天宫时,同样遇到过这样的天才。那人在筑基突破金丹时遭遇天劫,足足十二道天雷。 他便是北玄天下门下真传大弟子,她的大师兄斗獬陆仙,北落涤尘。 只是她也没想到,莫秦萧居然在突破练气时便有天劫。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比自己的师兄还要未来可期呢? “慕瑶师姐,你当初炼气突破时也有天劫吗?” “有啊,不过挺轻松的。就十八道雷劫,不痛不痒的,我没在意。” 鸦雀无声! 周围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陷入了震惊,就连芥弥都带着一丝赞许看向了她。 突破金丹才只有三十六道雷劫,何慕瑶在第一次突破就承受了一半的量,可想而知她究竟是怎样的天才。 不!这已经不是天才了,是怪物。 没有在意周围的寂静,何慕瑶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我记得后来突破筑基时有三十六道,突破金丹就直接飙升到了四十九道,都不难。” 说着突然又叹了一口气,不满地埋怨道:“要不是某个不靠谱的女人说现在的我不能进阶分神,还说什么贸然突破必将陨落于天劫,我才不会憋这么久呢!” “结果憋不住了,还被她直接打回金丹重修。你们说我容易吗?” 妖孽! 几人心领神会地做出了相同的评价。突然张柔清想到了什么,向她问到: “慕瑶师妹,我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比小筱小一点,二十二了。” 几人彻底沉默了。 二十二岁的元婴巅峰?甚至可能已经完成了化神,离分神只有一步之遥。纵览鸿蒙界古往今来的历史,像她这样的天才绝对不超过三个。 相比较其他人,小白倒极为淡定。不就是二十多岁的元婴嘛,她也是啊。 眼珠子咕噜一转,有点窃喜,指着自己对着芥弥说道:“芥弥姐姐,咱只有二十五,也有元婴了!是不是很厉害啊?” “哦。对了,把你忘了。你这属于仙人转生,情况特殊,不算。” “切!芥弥姐姐偏心。”小白有些不开心,撅起嘴巴抗议道。 另外两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一个妖孽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还让不让她们这些普通修士活了!你们这是赤裸裸的炫耀行为,要坚决抵制。 当然了,这些话没有说出口。 听着小白的话,何慕瑶突然看向她,“真要说的话,我知道的,现在整个鸿蒙界除了我以外,或许还有一个可以算得上‘妖孽’哦。” “我有耳闻,你说的难道是麟儿榜第二的那位……” “不是,是掌剑山当代剑子——陈惊鸿。不过我也没见过他,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听传言说,他仅凭金丹后期的修为,就独自斩杀了元婴后期的大妖,还在妖族的追杀中全身而退。想来也是一个妖孽般的人物。” “那他为什么只排到第三?第一是慕瑶师姐你,那第二呢?” “是大乘寺的佛子——慧空法师。虽然单论战力可能不及陈惊鸿,但他对于佛法的理解十分深刻,为了散播佛法徒步从穷荒域走到九州域,期间辩法三百余场,未尝一败。” “前年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是元婴初期了,这几年就不好说了。据说他是活佛转世,和这位道友的情况很像,也许是前世修为的反哺,他才会突破得如此迅速吧。” 说着,她还特地指向了小白。 “事实上麟儿榜并不单纯看战力或者修为,是比较综合的考量。更加看中天赋和年龄,但是世人对陈惊鸿了解较少,所以他才会略逊于慧空。” 众人听何慕瑶讲述着修仙界的一些逸事,听得津津有味。 这也难怪,芥弥隐居在青叶城,自然不知晓这些事;张柔清忙于宗门的事,虽知晓一些但并不了解。 小白和慕容筱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久居淮水不谙世事,一个久居宗门远离尘世,能指望她们知道些什么呢? 只有何慕瑶,因为地位特殊,经常四处游历,所以才会知晓那么多事。 长久的停顿,何慕瑶意味深长地看向端坐冥想的莫秦萧,神秘一笑,“不过现在看来,这麟儿榜又要多一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了……” “那你就错了。秦萧他不是什么天才。但凡他有一点修炼的天赋,他都不会只有炼气。” “我说的不是修为,是战力,战力啊!” “你见过哪个练气修士能跨两阶打败金丹修士的?我估计他的真实战力甚至还在金丹七层左右。他难道不是天才吗?” “不。秦萧真的很特殊。他的实力和修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连最简单的真气出体都很难做到。当初甚至还犹豫过要不要让他修炼。只是后来……” 轰隆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了芥弥的讲述,此时秦萧头顶的乌云已经积蓄完成,方圆五里都被其覆盖,有白色电光在云中翻滚涌动,雷声不断。 几人见状,很快远离了秦萧,退至劫云范围之外,等待雷劫落下。 轰隆—— 第一道雷很快就降下了,但此时,眼前发生的一幕正在颠覆几人的常识。 那率先落下的雷劫,在即将靠近莫秦萧的时候,居然转向了,正好劈到了他的面前。刚开始她们以为是巧合,没想到之后接连两道都是如此,都没有劈到他身上。 要知道,雷劫是有必中的特性的。如果渡劫者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躲过了雷劫,只会激怒它,让之后的威力陡增。她们下意识地以为秦萧身上有法宝在保护他规避雷劫,都不免有些担忧。 小白最为紧张,她向芥弥问道:“芥弥姐姐,秦萧小哥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渡劫啊?这样不行的,你快帮他取出来,不然之后的雷劫他会有危险的。” 何慕瑶也附和道:“是啊前辈。他不过练气,躲过了最开始的雷劫,必将激怒它,这之后的威力可能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我理解你心疼自己的弟弟,但你这么做是在害他!” 她还指望和莫秦萧好好打一场呢,自然不能让他现在就出事。 芥弥却显得极为淡定,不慌不忙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做,他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宝。我之前说了,秦萧有点特殊。放心,继续看就行。他不会有事的。” 果然,在连续五道天雷都没有命中后,天劫的威力陡增。那蠢蠢欲动的第六道雷,比前面五道加起来都粗,一旦落下,这雷云范围内无人能避。 几人心想完蛋了,不由得为秦萧感到默哀。小白和何慕瑶都已经打算出手强行打散雷云了,关键时刻却被芥弥挡了下来。 “别动,继续看就行。” “可是……” 话音未落,那天雷轰然落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先前的擂台,台上一片焦黑,中央部分还深凹下去,出现一个大坑。这一切都在彰显着,那道天雷的威力巨大。 莫秦萧呢?几人开始焦急寻找他的身影。 在擂台外三丈处,他缓缓站起身来,安然无恙。是的,那道雷和先前一样,又劈歪了。 莫秦萧睁开了双眼,从此刻起,正式成为筑基期修士,踏出了修炼之路的第一步! 第21章 有仙抚顶,有女呈威 睁开双眼的莫秦萧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走过来。劫云逐渐消散,重新露出了漆黑的天空。 夜已经深了。 渡劫时的惊雷吵醒了不少弟子,很多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态向演武场奔来。刚刚靠近演武场便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那是芥弥随手布下的结界,为的就是防止外人随意靠近,毕竟秦萧渡劫的场景着实是有些魔幻了,她不想太多人知晓。 结界阻绝了外人的视野,围聚而来的人只能悻悻而散,只有少数人耐心地留了下来。这其中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张茹雅。 秦萧感知着身体的变化,有些不适应。 首先就是丹田。筑基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不断扩张丹田内气海大小的过程,直到稳定下来后,用灵力充盈它,将它转化为灵海。 内视丹田,果然有个干涸的海床,长宽约十丈,并且不断有丝丝灵力填充进来。这一切都表明他筑基成功了,灵海正在正常运转着。 看着自己的灵海,秦萧却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太小了? 他听莫凡说过,筑基是有高低之分的,主要就是看灵海的大小,基本上是越大越好。普通的筑基修士的气海大约长宽十几丈到几十丈不等,一些天才甚至能有千丈、万丈之巨。 与之对比,这确实太小了。不过他也没多在意,对于自己的天赋他还是很有数的。 反正自己不是什么修炼的料子,修炼为辅,练剑为主,何必在意气海大小呢?而且气海越小,之后凝聚金丹不是越方便吗? 他这样安慰自己。 试着吸收了四周的灵力,秦萧能明显感觉到修炼速度的增快。恐怕自己过去吸收真气修炼一天的成果,也没有刚刚一瞬间的收获大。 他不知道的是,这也多亏了清水宗内设置了辅助修炼的聚灵阵,由张柔清亲手调试布置的,自然效果不一般,而且清水宗本身就靠近澧水,地下有着灵脉,修炼起来更加事半功倍。 看着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芥弥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自己这弟弟从出门开始,怎么就老是喜欢发呆呢?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她一开口,便把秦萧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嘿!别愣着了,过来。我们这里一伙人等着你呢。” 秦萧赶紧走过去,略带歉意地挠了挠脑袋,“让各位久等了。刚刚在体会自己的变化,没有在意各位。” 小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白色花环,笑盈盈地套在了秦萧的头上,祝贺道:“恭喜秦萧小哥进阶筑基!这可是修炼路上的第一步哦,咱衷心地祝福小哥你前程似锦!道运亨通!” 秦萧取下花环,仔细嗅了嗅,淡淡清香迎面而来,神清气爽。 “谢谢小白。这花好漂亮。不过为什么你说这才是第一步啊?我从三岁就开始修炼了,那不算吗?” 没有等小白回答,何慕瑶就插嘴道:“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吧。区区真气,普通人学习凡间武学也能掌握,气海也不需要开拓,人天生就有。但灵力不同,没有功法打底,就无法开拓灵海,没有灵海就无法储存灵力,自然也就无法修炼,算不得修士。” “所以修仙界才会将筑基视为修炼的开端呀,掌握灵力才是正式成为修士的标志呀。” 说完还带着一丝不屑与鄙夷打量了他一眼,仿佛城里人看乡下人一般。 见何慕瑶抢了自己的话,小白很是不开心。好不容易有自己知道的东西了刚,想向秦萧显摆一下,结果还被人抢了先,这让她很不开心。 但直觉又告诉她,她可能打不过何慕瑶,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不满地躲在了芥弥的身后。 “多谢道友解答,秦萧受教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何可人。我是慕容筱的师姐。” “原来如此,多谢可人道友。” “先别急着道谢,这里有件事还要你处理一下。”说着,原本畏手畏脚、躲躲闪闪的慕容筱被她一把拉出来,推到了莫秦萧面前。 秦萧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她那有些破损的白色仙裙,他才恍然大悟:“慕容道友?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裹成这个样子?” 还没等慕容筱回答,何慕瑶抢先说道:“这就要问某人了。一剑把我家小师妹的头发烧得精光,还伤到了头皮。若非我和张师姐奋力补救,恐怕我师妹就要拜入佛门了。” 张柔清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不是……” “不仅如此。你知道我们为了就师妹的头发用了多少灵丹妙药吗?结果还有一小块修复不了。你知不知道没有头发会对相貌造成多大的破坏?你知不知道外貌对于女修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秃顶对我师妹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 何慕瑶喋喋不休地说着,慕容筱在一旁也插不上嘴。对面的秦萧,也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表情从一开始的不解,变成惊讶,再变得极为愧疚。 他低着头,很是诚恳地接受着何慕瑶的批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所以,你必须给我师妹补偿!至少要治好她的头发!唉呀妈呀,渴死我了!” 说了这么多,何慕瑶也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喝了口水,看向莫秦萧作何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当她看向秦萧时,他已经泪流满面。他一个箭步冲到慕容筱面前,拉住她的手,带着悲腔,很是愧疚地说道: “慕容道友。莫某人犯下了弥天大错啊!对您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我难辞其咎。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在此之前,请先受我一拜。” 说着屈身拜了下去,深深地鞠了一躬。 慕容筱被他搞得手足无措,见他鞠了一躬还不够,还有想要跪下负罪的意思,赶紧拦住了他,“秦萧道友,言重了。这并非你的本意,再说若非你最后断臂,恐怕我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不怪你的。” 何慕瑶也被他吓了一跳,被呛了一口,一口水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满脸诚恳的莫秦萧,内心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坑了一个傻子。不然他咋这么伤心呢? “不不不。慕容道友,这都是我做事不考虑后果导致,如果我当时能再谨慎些,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慕容筱还想说些什么,背后的何慕瑶突然拉住了她,“你光说不行,要看你怎么做。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再多漂亮话也挽回不了我师妹的秀发了。你打算怎么补偿?” 此时,小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很是气愤地说道:“你也太过分了,不能得寸进尺啊!秦萧小哥都已经答应治好她了,你怎么还这么恬不知耻地要补偿呢?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的……” “小白!别说了。她们要补偿是天经地义的。这件事本就错在我,我甘愿弥补慕容道友的损失。” 小白犹豫了,看着无比认真的莫秦萧,她没有再多言。虽然在心里还是为他打抱不平,但没有再多加干预。 仔细想想,如果换做自己的话,被毁容了肯定比她还激动,说不定还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这么想着,她很是同情地看了慕容筱一眼,还悄悄地对她做出了打气的动作。这一举动让本就慌张的慕容筱更加慌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萧转向芥弥,请求道:“芥弥姐,能不能帮我一把。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可以补偿人家,风残雪和你们送的东西也不能作为赔礼。你能不能帮我治一下她,补偿的事情也……” “一家人不谈什么代不代、还不还的,我知道了。不过你就不担心人家故意讹你吗?” “这件事本就错在我。人家要些赔偿也是应该的。况且她们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补偿是我自愿给的,谈不上什么讹不讹的。” 芥弥笑了笑。她清楚,自己的弟弟是个怎么样的人。 虽然有点憨,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老好人,而且还执拗得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我知道了。” 芥弥一挥手,慕容筱便被牵引到她面前。右手从她头顶拂过,一缕白烟从头顶冒出,温度之高裹住脑袋的头巾瞬间燃烧起来。 “闭眼。” 正在担心头顶火焰的慕容筱,听到这话乖乖闭上双眼。火焰刚刚燃起,便连同那白烟一起汇聚到了芥弥手中,凝聚成一个火球,宛如一颗小太阳一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此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白烟,是一团白色的烟状火焰。 整个演武场都被照亮了,亮如白昼,周围几人都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 “你们没有把金日余威中附带的太阳之火剔除,自然没有办法复原她的头发。小姑娘,别睁开眼。你们也是,这个不是你们受得起的。” “啊啊啊啊!咱的眼睛!秦萧小哥,咱瞎了,咱看不见了!”话音未落,便听到小白的惨叫。她因为好奇没有及时闭上双眼,结果被这强光致盲了。 “……” 芥弥无语。随手一挥,甩出个眼罩盖在了小白双眼上,“别叫了。带上眼罩,过一会就没事了。” “呜呜呜!咱也太惨了。咱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小白就这么哭了起来,两行清泪从眼罩下落下。一旁的秦萧也只能摸摸她的头来安慰一下她受伤想心。 “咳。发生了点小插曲,别在意,继续。” 芥弥轻咳一声,将这个汇聚的太阳之火的火球封印起来。接着另一只手从慕容筱的头顶拂过,烧伤处有点点绿光亮起。眨眼间,便有青丝如雨后春笋般长出,转瞬间慕容筱便恢复如初。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啊……小姑娘,睁开吧,好了。” 看着重新长出头发的慕容筱,芥弥似乎小声嘟哝了一句,旋即让各位睁开了双眼。 没有感到头顶传来的凉意与灼烧感,慕容筱小心翼翼地摸向灼伤处,入手三千青丝,柔滑飘逸,她很是激动,眼含热泪,语气颤抖着向芥弥道谢: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没齿难忘。” 芥弥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然后阔气地说道:“先别说客套话了。你先想想,要什么补偿吧。” “这……真不用了。晚辈能恢复原样已经很满足了,怎么敢贪求什么补偿呢?” “既然我这弟弟答应你了,我就不会食言。好好想想吧,要想从我手里拿东西,这世上可没几人能做到哦。够你吹嘘很久了。” 说完,芥弥看向了一旁的秦萧,向他微笑示意,换来了他赞许与感激的笑容。两人看向慕容筱,等她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