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你的星空》 1. 01 重逢 3月的北京,天气还没转暖,干涩的空气中凉意阵阵。 梁焕从公司大楼走出来,被寒气裹了一圈脖子,忙将围巾围上。 他身着黑色长款风衣,竖着衣领,笔直立在平地上,身形显得尤为颀长。 明明才下午4点,天色却暗得几近黄昏。抬头,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得连一个角都不剩。 梁焕长呼出一口气,一团白雾在空气中飘散。 “大周末的还得来敲一天代码,再这么连续加班,要死人了!还好BUG改出来了!”一同出来的同事在抱怨。 大约是太过疲惫,梁焕的神色有些涣散,没做回应。 同事邀他一同打车回去,梁焕推辞:“我现在不回,得去盛兴买点东西。” 盛兴是这附近的一家商业综合体。 同事挥手离去,梁焕转头去往盛兴。 作为被世人称为IT技术宅的物种,梁焕是不常去盛兴的——今天去,是因为同人有约。 微信里已经收到对方发来的信息:【我在地下一层的星巴克。】 聊天框顶端的名称处写着:陈亦媛。 这个时节,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梁焕穿梭其中,脚步并不急。 他微低着头,似在沉思,轮廓分明的脸上面无表情。他的眼眶在微微凸起的颧骨衬托下,看上去有些内凹,此刻眼底再涂上一层疲惫的乌黑,眼神就越发幽深。 盛兴不远,十来分钟便到了。 找到陈亦媛时,她正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 即便是休息日,陈亦媛依旧一身干练的OL风。烫了微卷的披肩发顺从地从两鬓垂下,沿两腮勾出优雅的弧线,将她原本稍显大而扁平的脸修饰得恰到好处。露出的一侧耳垂上,挂着一只亮闪闪的大耳环,在刻板的工作装里,又增添了几分女人味。 周末的商场人山人海,星巴克里也座无虚席。陈亦媛刻意点了两杯咖啡,又将大衣挂到对面的椅背上,替梁焕占了个座。 梁焕走到空着的椅子旁,打了声招呼:“抱歉,久等了。” 陈亦媛嫣然一笑:“忙完了?” “嗯。”梁焕淡淡回,也不落座,一手挂着脱下来的大衣,一手撑着椅背,半个身子斜搭着。 陈亦媛依然微笑:“坐会儿吧,喝杯咖啡,歇会儿。” “不坐了。”梁焕却说,“时间不早了,人这么多,肯定还得排队,早点去选吧。” 陈亦媛不答话,垂眸思索片刻,刷得浓密的睫毛轻颤两下。 她不紧不慢道:“今天能不能选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俩之间不能有隔阂。” 语气温婉如水,投来的目光释放着诚意。 梁焕面部的紧绷松了些,视线落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上,迟疑了几秒,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昨天的事儿怪我。”陈亦媛率先开口,“我一直认为,买戒指之前,应该让双方父母见个面,他们说到了一块儿,咱俩的事才算真的定下来,才好让你花那钱。这没错吧?” 梁焕点头。 “可咱两家不是远么,买婚戒的事儿定得突然,就只能视频了。本来一直想找个好时机,陪同他们视频的,可你也知道,我公司那项目最近有多忙,我反复跟Boss说,我需要一天时间去买婚戒,才得了这么一天假,平时快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昨天真是万不得已才缺席的。” “我没怪你,这不怪你。”梁焕语气虽柔和,眉头却不由皱着。 又小声补充了句:“我要是怪你,今天就不来了。” 陈亦媛隐隐一笑:“那……你是怪我爸妈啰?” 梁焕半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真想直接回答一句“是”,但这话太硬,他憋了回去。 默然并不好多少,陈亦媛心中有数。但她毫不来气,温和地说:“梁焕,我家的情况你清楚,我爸妈在那个偏僻的村子里待了一辈子,没读过书,每天就面对那几亩地,是真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昨天我要是在场,肯定不会让他们说那些的。” “这我知道,我能理解,但是……”梁焕眉心深深刻出一个“川”字,不由抬手去揉,单薄的嘴唇紧紧一抿,就只剩一条细缝了。 昨晚那场临时安排的双方父母视频见面真是不堪回首。一回忆,那霸满整个视频,陈父陈母趾高气昂的神情,和那几乎要从屏幕里喷溅而出的话语,就会把梁焕全身的经脉都点着。 通话总共不足一小时,陈父陈母作为女方家长对这场婚事提出的种种要求,就噼里啪啦陈述了足足40分钟。什么彩礼价钱、婚礼规格、婚房婚车、以及婚后小两口要持续承担的赡养费,一条一条列出清单,谈条件似的冷冰冰砸向视频那头的梁父梁母。 梁家二老在小城市做着普通工作,仅仅有碗饭吃,和富裕不沾边。他们见过陈亦媛,知道陈家的家境,怕对方局促,特地放低了姿态,尽量显得谦和。哪想到,对方的姿态同预想的南辕北辙,一场期许满满的谈话迅速走向崩溃。 整整一天,梁焕脑中不断重复着摄像头下母亲的神情,一遍遍回想她是怎么从满脸堆笑,逐渐变得咧不开嘴,到最后连嘴角的皱纹都僵硬掉的。他更无法忘记后来同母亲单独通话时,猛然听到的那声啜泣。 那时,母亲正对他说:“儿啊,你要娶了他们家闺女,以后不知多辛苦……” 跟陈亦媛交往已有半年,两人岁数都不小了,都是认真对待,走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昨晚听到母亲的哀怨时,梁焕手中紧拽着的耳机线都快被扯断。 那是决定要和陈亦媛结婚以来,头一次想到“放弃”二字。 狭小的咖啡厅嘈杂不已,几声突兀的叫喊打断了梁焕的思绪,猛地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在陈亦媛疑问的目光中,长久地沉默了。 他低着头,单手握着咖啡杯,但就那么握着,也不端起来喝,无所适从。 “……这毕竟才是头一回见。”两片抿得张不开的薄唇之间,终于低低沉沉挤出一句话来。 “梁焕……”陈亦媛轻唤他一声,“当初,向你坦诚我家的情况,你和叔叔阿姨都没有嫌弃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动,我是真心实意觉得你很好,想和你过日子的。” “我爸妈吧……唉……我是老家那边方圆几百里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现在又在首都这样的地方扎了根,家里的弟弟妹妹也都不够出息,所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人。他们太自豪了,光想着把我风风光光嫁出去,挣足面子,说了很多……欠考虑的话,让你和叔叔阿姨不好受了。” “我昨晚知道后,内疚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尤其是叔叔阿姨,对我那么好。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立场,替我爸妈给你们道个歉。” 陈亦媛的话软软的,听得梁焕心头发痒,他虽依然没有抬头,蹙成一团的眉心却不知不觉平展了些。 “梁焕,我想请求你给我爸妈多一点谅解,他们真的很不容易。但你放心,是非对错我拎得清的。我会亲自跟叔叔阿姨道歉,也会跟我爸妈好好沟通,让他们改变看法。”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信我的吧?” 梁焕抬起眼,张口正想回答一句“我当然信你”,但在看到陈亦媛的一刻,喉头却卡住了——她眼中竟闪着泪光。 认识陈亦媛一年了,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 她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高考时不懂得填志愿,选了冷门专业,毕业只身来到北京转行打拼,投身进正开始疯狂爆炸的互联网行业。靠着小强精神,几年过去,她已在产品经理这个职位上做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绩,彻底从乡下丫头蜕变成了都市白领。 她身上有股很强的闯劲,坚强得像只不倒翁,什么困难到了她那里,都会被触底反弹的力道打到九霄云外。 所以此刻,闪着泪光,楚楚可怜的陈亦媛,让梁焕顿感惊讶。 他看她的眼神,也多了柔软。 “梁焕,我都过三十了,你也快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父母都是为子女好,只要咱俩之间没问题,他们怎么都能过去,咱们别被这点儿小问题绊住,你说是不是?” 梁焕在心中叹服: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陈亦媛是真的懂事。 她说得很对,她的父母如何,不该成为左右自己选择的关键,未来那么长,重要的不是她父母,而是她本人。 当初选择陈亦媛,就是看中了她的这份懂事,这叫他安心。 他太需要这份安心。 梁焕的嘴角轻轻朝一侧斜去——整整一天了,他脸上终于阴转晴,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5点多了,赶紧去选戒指吧。” * 整个盛兴,其实只有一家有品牌的钻石店,他们原本约的是别的地方,但由于梁焕临时要加班,不得不在这里委屈。果不出所料,把服务员推荐的款式全都试了一遍,还是没有满意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02 心乱 走出麦当劳的大门时,梁焕满背都是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一种状态下走出来的,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拥挤的人流裹挟着出了店门。 “这么热啊,瞧你脸上的汗。” 梁焕刚出来,陈亦媛便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梁焕没接,他脑中嗡嗡作响,都没反应过来陈亦媛在说什么。 刚才的一幕恍如白日里的一场梦,此刻亦不合适回去检查那梦是不是现实。 他机械地弯下腰,把摆在地上的塑料袋一股脑套到手上,拎上便朝一旁快步走。 “诶?”陈亦媛莫名其妙,愣了两秒后,忙跟上去。 那层楼的地板设计,有许多处方形镂空,镂空处嵌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给人以惊悚感。梁焕本不恐高,但此刻,每每踩上去,都觉得腿在发抖,耳中还生出玻璃破开条条裂缝的声音 ——有什么,好像要破碎…… “上楼吧,上面应该有空位。”路过扶梯时,梁焕突然停下来。 吃个汉堡也要找位置坐下来吗?陈亦媛心头打了个鼓,但还没回出话来,梁焕已经先她一步站上了扶梯。她只好也跟上去,和梁焕隔出几步,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到了上一层。 这一层的休息区果然有空座,梁焕一坐上去,行李一丢,几下撕开包装纸,就把汉堡满满实实塞进嘴里,一口咬下三分之一。 “有这么饿吗?”陈亦媛笑,坐到一旁。 梁焕还真不习惯狼吞虎咽,这一口太大,把口腔填满了,想回答一句都咬不出字来。他努力咀嚼一阵,又灌了一大口水,艰难吞下后,才缓过气来。 “早点吃完,早点去买。” 气息终于平稳如初,他脸上的笑意展开得不露痕迹。 “不急,看你差点儿噎着,慢慢吃。”陈亦媛跷起二郎腿,拿出手机来看。 她没把目光持续放在梁焕身上,这让梁焕感到轻松,脑子里腾出来空档,反复回放刚才在麦当劳里刻拓下来的画面。 若要半点不能去回想,他真会憋死。 他没急着很快把汉堡吃完,回放的画面中,竟充斥着麦当劳里油腻的气味,想着想着,就觉得口中的食物难以下咽。最后两口实在没胃口了,就攥在手里,不再往嘴里送。 这时,陈亦媛的手机响了。 “什么?又出问题了?”高放着的一条腿落了地,背直起来。 她面露暗色,语调上扬几分,“开发B组的几个人就这样,哪回测试组报错打回来,不把责任推到设计那边?这次的功能拓展涉及用户之间的资金流动,可靠性和稳定性当然是优先级最高的,这样的设计没问题。你跟他们说,务必严格按照设计书来做!” 对方还在说着什么,陈亦媛一边耳朵听着,脸色越来越焦灼。她不经意看了眼梁焕,而那时,梁焕并没有仔细听她说话,目光无神地游离到一边,手里的汉堡残余凉成了干面包。 “不好意思啊,我得去趟公司。”梁焕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直到陈亦媛把他唤回来。 这种突然袭击的电话见怪不怪,陈亦媛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所谓“经理”,就是不停在各个组之间打转,像个调和剂一样挨个儿哄,非得把每个组都哄高兴了,项目才转得起来。但凡出一点摩擦,所有人第一个就找她,她的手机总是24小时待命,不得安生的休息日是家常便饭。 梁焕曾想放弃技术职,尝试做做管理,但从陈亦媛身上真正体会到“管理”二字的含义后,就退避三舍了。比起看着高大上的“经理”,搞开发的工程师们往往才是大爷。 “现在吗?”梁焕问。 “哎,我也是没辙,这项目赶着Release,我要不去摆平,出了问题就麻烦了。”陈亦媛一脸歉意,“说好了要陪你去吃大餐的,又要食言了,别生气啊。” 昨晚,陈亦媛也是这样被一通电话叫走的,连早就约好的家长见面都鸽掉了。那时,梁焕还一万个不悦,这时,却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没事,你忙去吧,工作嘛。”他答得坦坦荡荡。 “那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回头我去你那里取。”陈亦媛指着满地的战利品。 “行。” 她起身:“回头我跟你咨询咨询技术细节,免得老被开发和测试踢皮球。还请不吝赐教哦,大工程师!” 她摆出一个侠女敬礼的手势,梁焕轻轻一笑:“行啊。” 陈亦媛没注意到,梁焕的嘴角比平常扬得开了些,多出的那几分,是刻意。 她刚走两步,又回头大声嘱咐:“哎呀,还没给我弟买东西呢!你帮我给他选双运动鞋吧,你能看中的就行,43码!” “行。” * 陈亦媛顺着扶梯一层一层往下走,梁焕靠在这一层的栏杆边,远远看着她下到一楼,穿过中庭,消失在通向盛兴大门的回廊处。 一刻没停留,陈亦媛消失的一瞬间,梁焕双腿飞一般跑起来,扒开人流,冲下扶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麦当劳旁边的茶社! 从偶然相遇的那一刻起,过去了才不过二十分钟。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梁焕已经无数遍地在告诫自己:时光已逝,一切已不可追,这不会、也不能成为一场动荡。 他如此告诫着自己,将心绪捋得平平整整,于是他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渴望再见。 他渴望再见,渴望能和冉苒再说上几句话,至少亲口问她一句:这四年,你去了哪里? 然而茶社里,二十分钟前还端坐在那里的女孩,不见了。同一个位置,现在坐着别人,旁边没有,再旁边也没有! 梁焕下意识在四周寻找,一一搜索,却再不见冉苒的踪影。 就像一缕烟,飘忽了一瞬,随即就散。 幻觉?看花眼了?梁焕忍不住问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呢。四年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除去,终于不会再想起她,不可能突生这样的幻觉。 一定不是,他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那就是冉苒,是她本人,她来过这里! 一定还没走远,梁焕冲出茶社,沿着周围的女装店一家一家地找。 商场打烊前的一个多小时里,梁焕跑遍了盛兴所有的店铺,所有的休息区,来回无数次穿过各条走廊,无数次朝中庭望去,甚至还跑到外面的小广场去 ——然而,他再也没能见到冉苒…… 盛兴就要关门了,梁焕回到之前吃汉堡的地方,垂头丧气。 一心寻人,他把陈亦媛给妹妹买的礼物都丢在了这里,此时,打扫卫生的阿姨正高喊着:“是哪位客人落的东西呀?” 人没找到,东西还差点丢了,也没帮陈亦媛的弟弟买好鞋,梁焕直觉得这一天都丧气透了。 他打车直径回到公寓,一进门就瘫软得整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03 研三 那年的秋季,梁焕刚步入研三。 他就读的电通大,是一所以信息技术类专业见长的名校。本科能考入这里的都是学霸,升入研究生后,又选到了很好的导师,前途可期。 进入研三,许多同学都一边准备硕士论文,一边开始找工作了,梁焕却从研二开始,整整一年都忙得昏天黑地,顾不上找工作。 实验室的大Boss张教授在校外脸很广,总能接到许多项目。整个实验室加上博士生总共才二十来人,项目却始终压着三五个,每人承担的分量便有些重。 梁焕的编程能力好过大多数同级生,他的代码继承了他本人简约清洁的风格,逻辑清晰,少冗余,注释也加得恰到好处,十分易读易维护。他还码得快,别人常常还在苦苦调试,他就早早跑出结果了。 张教授称赞他基本功扎实,许多项目都让他担任核心部分。只是,获得成绩的同时,他生生快要累趴下,仅仅这一周,就已经有两个晚上呆在实验室通宵未归了。 “你不是早上才回去睡觉的吗?这就来了?” 中午12点,同实验室的赵星见梁焕推门进来,目光涣散,薄片儿一样的身影幽灵似的飘忽到座位上,两根弯曲着的手指还挂着一袋盒饭,就不禁感叹起来。 赵星跟梁焕从本科起就同班,后来又进了同一个实验室,还一直是室友,交情已长达六年之久。赵星在这个实验室的牛人堆里,编程能力算后头的,可明明不是代码大神,却还在学生时代头顶就早早秃出了一片地中海。于是他总挤兑梁焕,说能力和头发,至少应该换一样给他才公平。 梁焕没答话,头昏脑涨地往椅子上一座,饭盒刚放下,一根手指就不假思索伸出去按下了电脑主机的开关。 他将沉得快要抬不起的脑袋搭到靠背上,手垂到身侧,连面前的饭盒都没力气去打开。 “我看你还是回去先把觉睡足吧,看你那黑眼圈儿,还以为你画了烟熏妆呢。”赵星调侃。 “去你的。”梁焕怼他一句,音量倒是不大。 赵星歪着嘴笑:“这么拼命,你怎么不去报GIT的实习?” 梁焕浑浊的大脑一时没理清赵星的话,呆呆地看着显示屏闪了几下,然后呈现出天蓝色的Windows背景。他习惯性地用键盘把光标移动到开发工具图标上,回车,等待启动。 “去那儿实习,怎么都比做这些杂项目有用。而且,你要去了那边,张老师肯定就不会给你安排这么多活儿了。”赵星还在咕哝。 梁焕脑筋一跳:“GIT?他们招实习了?” 赵星一噎,睁圆了眼:“啊?你不知道啊?不是每个人都发了张传单的吗?我都以为你报了,他们那魔鬼编程测试,咱实验室也就你能通过了吧。” 梁焕极力在脑中搜索:“什么传单?什么时候的事?” 赵星不可思议地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给梁焕看。 果真是GIT的实习招聘通知。 GIT是全球独领风骚的互联网大厂,名声赫赫,总部在美国硅谷,在北京设有分公司。GIT以高薪和巨大的发展空间吸引着业界精英们,竞争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北京分部招聘应届生,往往只在实习过的人中挑选,所以获得实习机会,几乎成了踏进去的门槛。而他们招实习生都是内招在先,没招满才会公招,往一些特定的实验室发传单,就是在内招。 GIT的实习,梁焕做梦都想去,可他怎么对这传单毫无印象? “上上周就发了,每个位置上都放了一张,怎么,你没看见?”赵星说。 “我的位置上没有啊,上上周哪天发的?” 赵星摸了摸头顶盖上的荒地,回忆道:“周二吧。” “周二……白天发的?” “嗯,中午吧。我记得我刚从食堂回来,发传单的前辈还没走呢。” 梁焕愕然:“那天跟今天一样,我前一个晚上熬了一夜,白天没来,傍晚才来的。” “不管你啥时候来,不都应该能看见吗?中午的时候,我明明记得你桌上也有一张的呀。”赵星很肯定。 梁焕拿起宣传单又仔细看了看,当看到报名截止日期时,气恼地把单子丢回桌上:“过期了……” 赵星失语,默默盯着他。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然后梁焕突然问赵星:“你怎么知道我没报?” 赵星正要说什么,又止住了,下意识站起来把整间屋子扫视一圈。时间正值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这会儿实验室里没别人。 赵星确认后,坐回椅子,双腿蹬地,连同座椅一起挪到梁焕旁边,压低了声音:“今天上午,张老师跟我们说,吴孟娇拿到了GIT的实习名额,要把她担任的项目分摊给我们。我一直以为这个名额会是你的呢。” “吴孟娇?”梁焕吃惊。 吴孟娇是实验室里唯一的女生,是以出奇优秀的考研成绩,从二本院校考上来的。能从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考到电通来,上进心之强可想而知。但实际开始做项目后,她基础的薄弱就渐渐凸显出来,理论成绩虽好,上机操作还是平庸。 “她通过编程测试了?”梁焕感到难以置信。 “肯定不能。”赵星露出鄙夷,“她的实习内容不是做开发,是做市场调研。” “哈?GIT还从咱们这收这种实习生?” “水吧!”赵星挤鼻子弄眼,“听说,是张老师帮她争取到的。” 梁焕哑然。 吴孟娇作为唯一一朵鲜花,长相也不错,却在整个实验室的绿叶丛里一点吃不开。大家虽对她客客气气,但这些从本校、或同等级别其他院校过来的高材生们,多少是小看她的。 吴孟娇不傻,看出来别人没拿她当根葱,于是她跟这群木讷的技术宅只限于表面交情,热情和交流全都投资到了真正的宝库——整个实验室,她走得最近的人,居然不是任何一个同窗,而是大Boss张教授。 想到这里,梁焕无言了,半垂着头。 赵星:“我今天听说的时候,眼镜差点儿没掉下来。谁都知道,咱实验室只有一个名额,要是有人直接通过了测试,张老师肯定不会帮她开这个口。我当时还问张老师是不是梁焕没发挥好,这才听说,你压根儿没报名。奇了怪了,你怎么就偏偏没看到传单呢?” 梁焕猛地抬头,凹陷的双目炯炯发光:“你刚才说,那天中午看到过我桌上有传单,那后来呢?傍晚之前,你最后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 “那天下午我不是踢球去了吗,走的时候应该还在,后来就不知道了。” “那天下午实验室里都有哪些人?” 梁焕突然这么问,赵星顿住:“你……你在想什么?” “有哪些人?”梁焕再问。 “……这……这么久了我哪儿记得清楚。” “有吴孟娇吗?” 话题突然尖锐起来,赵星慌忙扶了把眼镜,又转头瞧了眼实验室的门,见毫无动弹,才压低声音道:“你该不会怀疑……吴孟娇她?” 语气即刻转为规劝,“你可别冲动啊,过去这么久了,这种事儿证实不了,没法儿说清的。还得处一年同学呢,没必要。” 梁焕将目光移回自己的屏幕,眼瞳中却空空荡荡,仿佛对摆在眼前的一行行代码全都视若无物。 他双唇紧抿,不再说话,腮帮子往内收着,似在克制。 见他这副神情,赵星叹了口气:“要不,你去问问张老师吧,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 张教授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快傍晚了。梁焕等了他整整一下午,心情烦躁,没心思赶项目,也没胃口吃饭,带来的那盒饭都放凉了也没吃几口,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也不理会。 后来实验室的人陆续多起来,吴孟娇也来了。吴孟娇的位置在梁焕的斜对面,他们平时来往就不多,这一下午更是一句话没说,梁焕甚至连一眼都没瞧过她。 发现张教授来了,梁焕立刻去了他的办公室。 张教授快50了,满头花白,面对梁焕的直抒胸臆,露出犯难之色:“这次,我已经举荐了吴孟娇。” 他口气中带着深深的遗憾,梁焕听出婉拒之意,不甘地咕哝了一声:“我不知道,要不然肯定报的。” 不能直说,但梁焕心头是有埋怨的:给你出力最多的人是我,这么重要的实习机会,你发现我没报名,竟然问都不来问一句。 他没把情绪写在脸上,五年前的他,脸盘更加棱角分明,配上耷拉着睫毛的狭长眼尾,和几乎不会变形的薄唇,无论怎么表情,总透着一股冷冷清清。 张教授喝了口热茶,思索片刻,忽然转了话题:“梁焕啊,你真的不打算再深造了?” 梁焕微低着头,不看张教授,也不答话。 张教授字里行间都是语重心长:“你的能力,我最清楚,我还是那个看法,你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去国内最尖端的地方,或者直接去美国,去学习和研究当今世界上最前沿的技术。将来无论是对你自身的发展,还是为整个社会做贡献,都是有帮助的。” “你要明白,这个行业,变化很快,技术的更迭层出不穷。你有这个能力走到最前面,不往那处走,可惜了。” 梁焕抬起头来,投向张教授的目光满是尊敬,但回答他的话却支离破碎:“……张老师……我……我确实……” “我知道,你说过了,你想早点就业。”张教授无奈叹了口气,“哎,这个行业呀,来钱快,浮躁,做研究当然是比不上的。” 梁焕沉默不语,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04 初遇 掌声在梁焕回头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门口的洋娃娃女孩双手保持着要拍的姿势,却定在胸前,不动了。 浓妆艳抹也遮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惊惶,她像一只偷栗子被抓包的小松鼠。 梁焕整个人定死在钢琴凳上,侧着身,一只手肘搭琴键上,目光倾斜着投过去。 他天生一张扑克脸,不笑时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暗示,此刻的惊讶又将他脸上的棱角磨得更加锋利,于是表情看起来越发僵硬。 那姿势,那眼神,恍若在审视,谁看也得认为,这是一个被不速之客坏了兴致的高傲琴手。 洋娃娃女孩缩起肩,大气不敢喘。 钢琴和门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中间胡乱堆着些旧乐器,两双眼睛隔着乱糟糟的半间屋对望。 安静,尴尬,空气沉得快能拨响地上的吉他。 然后,“吧嗒”一声,什么东西从洋娃娃女孩的双臂间滑走,滚落到了地上。 是一个书包。 “呀……” 她轻呼一声,赶忙蹲下身去捡。 她那一身粉红上下统一,却有一处违和,就是她抱着的书包,竟然只是个普通到烂大街的牛仔包,和那一身奇装异服半点不搭调。 洋娃娃女孩蹲地捡书包,也不管那粉嫩裙边扫了地,抓起书包背带站起来就是一阵拍。连隔着老远的梁焕都能看到,拍下来的灰尘落了不少在她粉白的裙子上。 她两下拍干净,又把书包抱回胸前,瞄都不敢瞄梁焕一眼,脚底抹油转身就开溜。 脚步匆匆,是远离音乐室的方向,匆忙得连门都没给带上。 没礼貌。 梁焕在心头落下一句评语。 一个小插曲,弹琴的兴致并未被扰乱,他收敛心神想下一个曲子。 门没关,外头有人来去,梁焕嫌吵,起身要去关门。 然而他刚挪两步,那个匆匆离去的脚步又响了起来,方向还掉转了,这回是匆匆而来。 …… 梁焕停步,下一秒,那个通体粉嫩的女生就又出现在了门口,依然抱着不搭调的牛仔书包,还“呼……呼……”地喘起气来。 从她那表情能看出,不是因为走得急,而是因为紧张。 “对、对不起。” 她战战兢兢开口,看似鼓了很大的勇气,仍不敢直视他。 她的嗓音挺有特点,是那种特别软绵绵,特别轻飘飘的调调,听着像在耳膜上挠痒痒,还容易让人想到棉花糖。 “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但是……” “你弹得真的好好听!” 那双被浓妆撑大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粉丝见到偶像时blingbling的光,忐忑和不安也没能盖住。 说完,她不经意笑了下,还长呼出一口气,那副解脱样仿佛在说:啊,终于说出来了,憋死我了。 梁焕在心头轻嗤一声:所以特意折回来,就是为了发表一句夸奖? 大可不必。 他就那么站着,扑克脸纹丝不动,就看她还要做什么。 然而这女孩就说了句赞美,便没下文了。她朝梁焕行了个点头礼,转身再度要溜走,不过这次稍微留了点意,腾出一只手抓住门把,似要还弹琴者一个私密空间。 “Cosplay?” 女孩的脚步在听到询问时骤停,猛然回身。 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牛仔包给了梁焕提示,显然,那个包才是她的东西。 进文化楼时是看到过一张宣传Cosplay的海报,他没在意。 “嗯嗯!” 女孩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低头看看自己膨胀的粉裙子,有些难为情,“我们刚搞完活动,我本来是要去换衣服的,碰巧路过,听到了很喜欢的曲子,居然有人弹这个,一激动,就……” “……不好意思啊……” 抱歉的口气下,她的嗓音越发像棉花糖,梁焕有一瞬间甚至想掏耳朵。 这个解释让他抹除了第一眼的震惊,Cosplay嘛,打扮成啥样都不奇怪。 行,还是个正常人。 “没事。”于是他给与了“宽恕”。 听到这两个字,女孩狠狠松了一口气,本要开溜的,这下不急了。 “这个曲子不出名的,你居然知道,还会弹,你在哪里学的呀?” 她开始尝试问问题,手抓在门框上。 梁焕思索他是怎么想起这个曲子来的。 这一阵子,码代码码累了就会去网上随便找些钢琴曲来听,有名的耳朵都能听出茧了,就尽量找些偏门的。偶然听到这个曲子,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抚慰,每每能让他烦闷的心平静下来。今天烦闷到了极点,这旋律就自己冒了出来。 “就网上听到过。”他答得言简意赅。 “啊?”女孩很惊讶,试探着朝门里挪了一步,歪着身子,越过梁焕去看他身后的钢琴,视线聚焦在谱架上——那里空空如也。 “真的……没有谱耶!” 她惊得张大口,梁焕却对此不痛不痒,退了两步,坐回到钢琴凳上。 “没有谱你怎么弹的?”她问。 “记住了旋律就能弹,不需要谱,和弦是即兴的,不一定一样。” 女孩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吗?听会了就能弹?你也太厉害了吧!” 大概是听过太多夸奖,这位琴手无动于衷。 “不过……是有一点不一样,不是和弦。”女孩又说。 不是和弦? 梁焕来了兴致:“哪里不一样?” 他少有记得不准的。 “就……一点点。” 说着,女孩哼起曲来。 她哼调时声音比说话还软,还飘,弱如蚊蝇,恰逢外面有人经过,噪音干扰,梁焕完全没听清。 “进来哼,把门关上。”梁焕说。 * 洋娃娃女孩迟疑了一会儿,问了两次“没、没关系吗?”,均得到梁焕点头致意,才终于放开胆子,小心翼翼走进了音乐室。 她绕过地上的乐器,挪到钢琴边上,拘束地站在离梁焕一米开外的地方。 离得近了,那一片直逼眼底的粉色就更叫人触目惊心,尤其是那粉色的眼瞳,梁焕尽量避免同她对视。 简朴的音乐室,陈旧的钢琴旁,女孩哼起调来。 她气息浅浅,一听就没练过,但音感很好,哼出来的音都在调上,且准确。哼完后,她还明确指出是哪几个音和梁焕弹的不一样。 梁焕唇角轻咧,发出一声浅浅的低笑,修长的手指放到琴键上,找到其中一个键,点了两下。 钢琴发出一种似乎缺失稳定感的半吊子音。 “是这个音吧。不是不一样,是这台钢琴太久没调音,这个键跑调了。” “……啊!”女孩恍然。 又找到了剩下几个,果然如他所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弹的和我听的是一样的!” 女孩笑了起来,十分开心。 梁焕看到她右侧露出了一颗小虎牙,右脸上还嵌着一个酒窝,虎牙酒窝同侧,搭衬得相得益彰,透出一种别样的可爱。 雷人的粉色衣装好像不再那么刺眼。 “难怪你听过就能弹。”她又夸起来,“你什么音都能听出来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05 冉苒 “我叫冉苒。” “第一个冉是太阳冉冉升起的冉,你刚才弹的曲子就叫《日出》呢,很好记。” “第二个苒,要再加一个草字头。” 哪怕过去好几年,梁焕始终记得,冉苒是这样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的。 那个他无意间在网上听到,谙熟于心的曲子名叫《日出》,也是冉苒告诉他的。 他当时回应了第二个字:“光阴荏苒的苒。” 冉苒就笑得特别甜,嘴边的酒窝深深凹陷。 离开音乐室,冉苒跑了趟洗手间,让梁焕在文化楼大门口等她。 梁焕站在入口处,又瞄了眼那张Cosplay的海报,上面好几个身着奇怪公主装的女孩形象,还一人一个色不重样。 冉苒出来时,除了脸上的妆还没卸,衣着已恢复正常。 换下“戏服”,她的着装就同那个把她暴露了的书包一样,平平无奇。一件白T,一条牛仔裤,一双平板鞋,平淡得像没有肉松的面包。 她个子小,站直也不及梁焕下巴,和他说话得仰着头。人瘦,脸也小,额前一排刘海,两边只留到下巴,还剪得整整齐齐。 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瞬间变成了邻家小妹。 “那你叫什么呀?” 一定要他等着别走,可能就是要补上这个。 “梁焕。栋梁的梁,焕然一新的焕。” “哦,焕然一新。”她重复一遍。 “你们这Cosplay是哪个院办的?”梁焕指着那海报问。 冉苒愣了下,然后摇头:“我们不是电通的。” 她朝北边指,“隔壁,北华的。” “北华的?”梁焕有些吃惊。 北华位于电通北面,两个学校间只有一街之隔。北华不像电通这样专攻某个领域,是所文理工俱全的综合性大学,高考调档线和电通旗鼓相当,综合排名更在电通之上。总而言之,考入北华的也是学霸。 “那你们来电通玩Cosplay?” “嗯,我闺蜜组织的,我来凑数。” “那你闺蜜呢?” “她有事着急回去,我就留下来收拾了,最后走。” “北华的活动不是很多吗,为什么到电通来?” “那个……我闺蜜是个超级日漫迷,这个短剧在北华都演好几遍了,现在开始搞校外演出了。” 说着,冉苒腼腆起来:“那你看出来我扮的是谁了吗?” 这不显而易见?梁焕指指海报:“粉的那个。” 冉苒眨眨眼:“你不知道粉的那个是谁?” “……” 梁焕哑然。 他对动漫那个圈子向来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今天能想起Cosplay这个词儿来已是超常发挥。本科时宿舍里也有一个发烧友,但整整四年,只要是关于动漫的话题,他就一句没和人搭过腔。 “……不知道。” 出于礼貌,梁焕回答了三个字。 “啊?”冉苒一脸不可思议,“小圆,小圆呀!《魔法少女小圆》,今年最火的日漫,论坛上全是讨论!” 棉花糖声音都快变成实心的了。 梁焕这才注意到,海报标题上写着“魔法少女小圆”几个大字,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了。 “……哦。” 眉毛拧起:听听这名字,什么低龄卡通片啊…… “你们电通的动漫社团人可多了,今天是最热闹的一次,你没去看?”冉苒锲而不舍。 “没。” IT宅男宅女里漫友的比例可真不低,只可惜,梁焕不是。 恰逢管理员来锁大门,把两人往外面赶,梁焕干脆抬腿朝主干道的方向走。 他腿长步子大,冉苒得快步跟。 “你都不看动漫的吗?”冉苒在后边问。 “不看,浪费时间。” 两秒后,梁焕发觉,身后跟来的步子停住了。 他一顿,猛然意识到,刚才心不在焉的,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这有点失礼,毕竟人家喜欢。 梁焕回头,发现冉苒正从塞得满满的书包里掏东西。 她掏出手机来,攥在手里,再背好书包跟上来。 看来这才是停下的原因,外面人多挺吵,没听见的吧。 那就算了,梁焕扭头要继续走,却听冉苒说:“其实我也不是漫迷。” “……” “要不是我闺蜜天天给我灌输,我也不知道小圆是谁。” 梁焕停步,看她。 有几分出乎意料,他面前似乎被搭了一步台阶,这个小小的女生在试着把他们划为同类。 可她的样子看上去没有半分勉强,并不像是有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恰恰好,似乎说的也是心里话。 梁焕多瞄了她两眼,轻应一声:“嗯。” 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直接往主干道上走。 上了主干道,便是分岔路口,冉苒回校要往北去,梁焕回宿舍是另一边。 “北华有一架特别牛的钢琴,大三角的那种。” 路灯下,冉苒说,“是定期调音的,绝对没有键音不准。” 这梁焕信,这类设施,北华能把电通秒成渣渣。 “是开放的,能预约,你弹的话肯定超级好听!” 冉苒满眼都是期待,仿佛此刻就已经听到了无与伦比的琴声。 “你想不想弹?” 很突然,梁焕愣住。 “我还想听你弹《日出》,我好喜欢,没有人会弹。” 梁焕本无此意,今天来弹琴纯属偶然,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他很忙,他的计划里,并没有下次。 “有多牛?”他满不在乎。 “……啊?” 冉苒不知该怎么描述,张开胳膊画着圆圈,“就……很大的,能把舞台一个角给占上,他们说很贵。” 见梁焕无动于衷,她有些不知所措,“真的,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没骗你。” 又晃晃手机,“你留个电话给我吧,我预约上了就告诉你。” 这个联系方式要得……表面上看顺理成章,但她掏出手机来明明已经有一阵了,就打的这主意吧? 梁焕耷拉着眼皮瞅她,不说话。 路灯昏黄,她矮他一大截,稍微一低头,就完全看不见脸了。 但她手在书包肩带上拧来拧去的局促样儿,梁焕看得见。 脸皮这么薄,应该不是惯犯。 须臾,梁焕把掌心摊给她。 “手机拿来。” * 《日出》,这首曲子只有三分钟时长,梁焕翻来覆去循环了许多遍,才终于不再弹了。 余音中,他沉寂了许久,五年前同冉苒初识的那段回忆,渐渐落下帷幕。 久违的曲调,久违的记忆,梁焕心中隐隐生疼。 他离开钢琴,来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面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望去。 茫茫人海,茫茫北京城,今天真的和她在同一个地点汇合过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06 重升 “手绘世界奇观”画展从本周就已经开始了,总共持续两周时间。梁焕在看到传单的下一刻就迅速离开盛兴,去了展会现场。 那地方就在盛兴附近,难怪传单会发到这里,难怪冉苒会出现在盛兴。 终于通了,他终于肯定,那天看到的人,如假包换就是她! 胸中忽然压抑不下忐忑,那传单上除了有“冉苒”两个字,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忍不住展开联想。 都能参加画展了,她这些年都在画画吗? 她会在现场吗? 会见到她吗? …… 这并不是规格很高的画展,只占用了附近一座写字楼的部分区域,即便是周末,来访者也不多。 进门处有个咨询台,梁焕过去问:“请问参加展出的作者会亲自到场吗?” 咨询台的小姐回答:“主展者在首展日来过,之后就不固定了。” “加盟者呢?” “加盟者的话,作品不多,一般就不来了。” “一个也没来吗?” “抱歉,没有。” 人不在。 有些失落。 梁焕道了声谢,走进展区。 展区有好几个厅,前面都是主展者的作品,每一面墙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画作。那些都是油画,从介绍来看,画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名山大川。 梁焕并不细看,大致扫一眼就匆匆往后走,一直走到最后一个展厅,入口处终于有了几个大字:特邀加盟画作者作品展区。 这个展厅几乎没人,安静得落针可闻,叫人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 这里的画来自多个作者,风格迥异,梁焕依然不细看,目光略过每一幅画下方的作者简介,搜寻那个名字。 终于,在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落,他的脚步停下了。 墙上挂着一幅约一米宽的画作,画的下方写着: -- 作品:《重升》 作者:冉苒 简介:无 -- 冉苒…… 梁焕的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他好像找到了一点微小的欣慰,却又被名字下方那一大片空白冲散成了泡沫。 还是什么信息都没有,就只有一幅画。 四年了,再次得到她的消息,也不过又是一幅画…… 梁焕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胸中翻腾的情绪。 他默读了一遍画名,重升,开始看画。 那是一幅衡向展开来的画,不是油画,而是水粉画。 画中的风景构图十分简单,近处是一片倾斜的山坡,在右下方,远处遥遥相望是若影若现的群山。近远两处看上去相距甚远,中间留出巨大的空间,却什么也没有,像是空洞,只涂着一些不均匀的灰白色,恍若云层。 整幅画的基调十分灰暗,中央的空洞,远处的群山,以及天空,都以又淡又虚的青灰色为主,虚得边界难辨,一片冷色调叫人看着不禁胳膊发凉。 然而,冰冷的背景色虽占据了画面2/3以上的面积,却并不是整幅画的重心。只要扫过这幅画,视线一定会被右下方那片近处倾斜的山坡吸引。 那片山坡上,错落有致地列着一排帐篷,五颜六色,每一种颜色都明艳鲜亮得刺眼!朱红、柠檬黄、紫罗兰、翠绿、湖蓝……仿佛要把这世间所有的亮色都用尽,同背景的清冷反差到极致! 帐篷和周遭格格不入,仿佛它们来自不同的时空。 这么诡异的画风,她想表达什么? 梁焕思索着,视线不由自主停在那些奇怪的帐篷上。而就在几秒钟后,他惊然发现,更加诡异的事发生了! 冰冷的背景色里埋着些不易察觉的暗线条,当视点聚焦于右下角的五彩帐篷,那些落入余光的暗线条就蠕虫般微微动起来,那一瞬间的感觉是:画中的风景不是静止的,是动的,并且,画里的世界正狂风肆虐! 随即,近处山坡的动态也显现出来,唯有的几棵树木朝着悬崖的方向极度弯曲,空中还有翻飞着的树叶。而所有的帐篷也像灌入了风,开始狠狠鼓胀,且全部朝着悬崖的方向! 狂风狠烈,树木几乎折断,帐篷鼓胀的程度直让人觉得它们就快失去固定,要飞起来了!你甚至能想象出它们飘向空中变成一张张乱舞的布单,一通纷飞后又被卷入那深不见底的云层! 仿佛,这世界里的一切,终将被那片虚无吞没! 梁焕手指尖发颤,视线被紧紧勾在那些快要失控的帐篷上无法挪开,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稳定到极致的构图让他觉得自己身处的现实世界也都在倾斜! 这幅画是活的,平淡的风景只是表象,它内里藏着一股强烈的意念波动,叫人在与之对视时内心爆发出巨大的不安和恐惧! 梁焕感受到了那种不安和恐惧,仿佛作画之人就在他耳边吐露衷肠。 他坚持了几秒后猛地侧过头去,硬生生把视线挪开,来逃避那种震慑,否则他真觉得自己会陷进去,陷到画里失控的世界里去。 这画太有魔力,这画有鬼! 他深深呼吸,感觉到耳鬓一丝凉意,一摸,竟渗出了汗。 这真是冉苒画的吗?她的画怎么成这样了? 他见过的,冉苒的画,曾经,并不是这样。 他极力回想,回想第一次看到冉苒的画时,是怎样截然不同的感受…… * 那是同冉苒在电通音乐室偶遇的一个月之后。 当时已要入冬,北京的天气骤然变凉,梁焕裹着一件厚风衣,在北华南门口等待。 冉苒说要去预约北华的大钢琴,梁焕没当回事,没想到她还真预约到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传来,梁焕寻声望去,一个女生正朝这边小跑而来。 梁焕愣了,第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这女生就是一个月前偶遇过的Cosplay女孩。 她的衣着风格同上次一样,只把牛仔裤换成了牛仔裙,但今天完全不带妆的素颜,却同上次浓妆艳抹后判若两人。 她整张脸都小,五官也小,一对月牙眼笑起来像新月,跟上次那粉瞳大圆眼半点不相干。而最大的不同是,这回,她小小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给她原本灵巧的长相盖上了一重厚重的傻气。 “……冉……苒?”梁焕不由得确认了一遍姓名,怕真认错了人。 冉苒停到他跟前,仰起脸来咧嘴一笑,那对配套的虎牙加酒窝,就原滋原味露了出来。 梁焕顿时不再怀疑。 “钢琴在小礼堂,离南门有点远,要走十分钟。”冉苒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变化给对方带来的不适感。 “……哦。”梁焕只好顺着说,“那去吧。” 北华的学生数量比电通的两倍还多,校园面积也大不少,冉苒带梁焕抄近道。 斜穿绿地时,梁焕问:“我记得你上次没戴眼镜。” “哦,我上次戴的隐形。”冉苒回答,“你忘了,那个隐形眼镜是带粉红色美瞳效果的。” 那敢情不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07 共振 风衣规整地搭在一旁,梁焕一身清爽静坐在琴键前。 小礼堂,静若寒蝉。 手指启动,绝妙的琴声流淌而出。 顶级的琴,高音通透明亮,中音稳健有力,连低音都个个清晰悦耳,任何一个键的音色都完美得毫无瑕疵。 每触上一个键,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反弹力,像是在同一位绝世高手推拉,共同演绎出一场最高水准的较量。 而音乐,便在这较量中孕育而生,化作一缕附着魔力的丝线,从耳膜穿入脑海,化入血液,同全身融为一体! 这感受太超然,超过从小到大的任何一次弹奏,梁焕沉浸在极致的听感中,已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 而冉苒自第一个音响起就闭上了眼,专心致志地聆听。随着旋律迭起,她渐渐咧开的嘴角边,凹出一个酒窝来。 直到落完最后一个音,两人都无法自拔。 回音绕梁,余味无穷,小礼堂的空间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空气中萦绕着一种可以听到的芳香。 谁都不舍得出声,不舍得去打搅。 良久,梁焕长而舒缓地呼出一口气,手指意犹未尽地在琴键上轻抚。 转眸,冉苒正双臂叠放在琴架上。她半边脸枕上去,眼镜被胳膊肘顶歪,一只眼睛刚好被中梁挡住,就剩下露出的虎牙和酒窝能让人看出,她在笑。 “谢了。” 很轻声地,梁焕说。 冉苒有点懵,支起脑袋来。 “这琴绝了,能弹一次三生有幸,所以谢谢你。” 冉苒腼腆着摇头:“是我要谢谢你,你弹得太好听了,真的,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是琴好。” “不,是你弹得好!” 她努力睁着一双月牙眼,非常笃定,“我们班里也有会弹琴的人,弹过这琴,我听过。但你弹的,不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梁焕不由当起真来:“怎么个不一样?” “我上次就感觉到了,现在更确定。” 冉苒说得特别认真,“别人弹的时候,弹的就是实实在在的琴,可你弹的时候,我却觉得,你弹的是我心里的琴。” “……” 梁焕一下愣住,从未听人如此形容过,这是什么说法,耳朵里塞满浓浓的矫情味。 他盯着冉苒没出声。 这反应让冉苒一下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妥,白净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 “别、你别想多……” 她慌忙解释,“我想说的是,就是……同一个曲子,每个人弹出来都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嗯。”梁焕很给面子地点头回应。 “你弹的,和原版,也是不一样的。” “啊不是说你弹错了……”又马上纠正,越说越着急,皱着的眉头满是窘迫,“就是……每一个音弹多重,保持多长时间,弹出什么感觉,这些,不一样的。” “嗯。”梁焕再度给与肯定,“各人有各人的习惯和喜好,不可能一模一样。” “嗯嗯。” 对方没取笑自己,反倒很帮忙撑场,冉苒终于从容了些,想好了慢慢说,“就是,我心里对《日出》这个曲子,也是有一个弹法的,我不会弹啊,只是在心里头yy。” “可是呢,我yy的那个,就是我自己觉得最好听的那个,其实和原版是不一样的。我总在心里按照自己想的那个来,就好像是在弹自己心里的琴一样。” 总算把“心里的琴”是个什么东西解释清楚了,冉苒鼓起腮帮子,长呼出一口气来。 梁焕有些惊讶。若非自己弹琴,少有人会产生这种想法,就像听歌,几乎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认为原唱是无法超越的。 “原版是专业琴手弹的,没有瑕疵,你怎么会觉得不好,还自己想出来一个弹法?” 从上一次的接触来看,她明显没有专门学习过任何音乐相关的技能。 “也不是不好……” 冉苒抿着唇,“是我先入为主了。” “……?” 逻辑反了过来,梁焕绕了一下,想到,“在原版之前,你还听过别的版本?” “也不是,是……” 冉苒面露难色,似乎不知该从何开口。 这更大地勾起了梁焕的兴趣,更加好奇地看着她。 冉苒曲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磨来磨去,她自己起的头,说半截开溜不地道,于是她努力思考要怎么说。 “其实,《日出》是一幅画。” 琢磨了一会儿,她如此开口。 “我没有先听过其他的版本,但是我先看过那幅画。” 画?梁焕不甚理解。 “我很喜欢那幅画,就去查有关它的资料,发现有一位作曲家也很喜欢那幅画,有感而发,为它创作了一首曲子,就是《日出》。” 梁焕不觉坐直了腰,一个新鲜、古怪、又震撼人心的逻辑在胸中生成: 冉苒先看到画,她是根据对画的感觉来构想琴曲该怎么弹的,这是她所谓的先入为主。 这个逻辑叫他错愕,而同时,冉苒说出了一句更叫他震惊的话: “梁焕,你也看过那幅画吗?为什么你弹的,和我心里yy的一模一样?” * 梁焕失语了半晌。 他当然没看过那幅叫《日出》的画,他连这曲子叫《日出》都不知道。 他只是弹了,他心中所想…… “物理上有个词叫共振,听你弹琴,我觉得在共振。” 棉花糖一样的声音说着硬邦邦的词,“不知道这样形容贴不贴切。” 梁焕看她的眼里投射出一道深邃的光。 弹了这么些年的琴,听他琴声者无数,夸什么的都有,但如此反馈的,唯有冉苒。 共振吗?这个形容当然贴切,高山流水遇知音,不过如此。 “我有没有描述清楚啊?” 冉苒还在纠结自己的表达能不能让人听懂,梁焕却咧开嘴角,对她笑了。 罕见的,扑克脸开花,冉苒愣了神。 “你之前是不是提到了梵高?” 忽然,梁焕问她。 “……啊?” 悄悄话被人听去了,她很窘迫,咬着舌头,双手合掌插到并拢的双腿里,磨来磨去。 “你很懂画吧,梵高是你偶像?” 她低头,十分难为情地:“嗯。”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莫不成…… “你也画画?” 冉苒拿指头卷着耳边的碎发,点点头。 “画什么?我能看看吗?” “……” “我都弹琴给你听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 冉苒只得答应。 她让梁焕在小礼堂等她,她回宿舍拿。 十五分钟后,她带着一个厚纸筒回来。 厚纸筒大约半米长,冉苒站到离梁焕三米远的距离,打开纸筒盖,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来。她将卷纸展开,正面对着梁焕,尽量举高,把自己整张脸都遮住了。 一幅色彩斑斓的水粉画,就展现在了梁焕眼前。 那是一面被竖直切开的山壁,裸露出一层一层的岩石。周围的环境里有阳光和树木,画风写实,但这面山壁却十分不同寻常。 本该是山石那样的土灰色,画者却彻底摈弃写实,用极为华丽的色彩和行云流水的曲线来描绘这些岩层,把它涂成了一片“五彩涂鸦”。能看出那是岩层,却又觉得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08 穿越 “地……质……” 梁焕复述这两个字复述得特别生硬。 好一个刚硬的词语,却由一个那么软绵绵的嗓音说出来,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冉苒在他脑海中留下的深刻形象,还停留于那一身粉嫩的“魔法小花仙”——哦不对,是“魔法少女”——萌萌的长相,又会画画,还以为是艺术生呢,至少也该是学文的。这……什么样的联想能力,才能把她和“地质学”这个粗犷豪放的学科搓揉到一起? 梁焕一时失神,冉苒以为他不懂,解释道:“地质学就是地球科学,一门研究地球如何演化的自然科学。” “嗯。” 懂是懂,但这不是关键。 他又看向面前的画:“你接着解释吧,但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语言?” “哦,不好意思啊。”她抓抓头发,“那我还是先讲一讲这画是怎么来的吧,这样能好懂一点。” “在北京的西北面,从平原到山区有一处断层。如果你用卫星地图看的话,就会看到一条非常明显的直线。那一带有个叫虎峪的景区,有很多很适合地质观察的地方,我们专业所有学生都要去那里野外实习一次。因为有断层,在那里能看到一片一片的山壁,是很壮观的沉积岩景观。我画的这幅画,除了岩层是想象的,其他都是那里的实景。” “虫子也是实景?” “呃……”冉苒思索一下,“不算。” “不算?” “当时,我在那片山壁上发现了一处奇怪的东西。是个小小的椭圆形,嵌在一层岩石里,椭圆形上还有些纹路,一条一条的,排列得挺整齐。我想到了资料上见过的三叶虫化石,真的,可像了!” “但是实习老师把我痛批了一顿,说,之前明明讲过,那里的沉积岩形成于中元古代……哦,中元古代嘛,就是元古代的中期,总之,是非常非常古老的时代,大概距今15亿年前。” “15亿年!”梁焕虽对此没有概念,但凭直觉也知道,这个数字是惊人的。 “是啊,那个时期的生物还只有菌类和藻类,根本没有多细胞动物,不可能有三叶虫化石的。” “那三叶虫是什么时候?” “三叶虫是寒武纪才出现的,就是物种大爆发的那个时期,已经属于节肢动物了。寒武纪距今只有5亿年左右,当时的山壁里,确实不可能有三叶虫化石。我看到的,只是别的什么原因偶然生成的形状,有点像而已。” “那你画的这只,是三叶虫吗?” “是,是三叶虫中的齿虫类,它们身上长着密密的长刺,就是看上去像足,或者触须的这些。” “你当时看到的,是这个样子的?” “也不是,那个形状,只是普通三叶虫的样子。但是……” 冉苒的目光移向画中那只虫子,视线里忽地闪过一道光。 “那里不可能有三叶虫化石,但它太像了,像得让我觉得它真的就在那里,真的在那个古老久远的时代里存在过。可是,真实的元古代,地壳运动剧烈,物种稀少又原始,对它来说,必定是个孤独的年代。” “所以,它得是只腿长的三叶虫,它得能爬,就像这样,朝着上面的地层,一直爬、一直爬,冲出元古代,去往生命大爆发的寒武纪!” * 空荡荡的小礼堂里,回荡着那个棉花糖一样的声音。 梁焕感到耳膜持续发痒,但那声音说出的话,又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使之变得厚实而脚踏实地。 他的视线被彻底锁在了画里,恍然理解画中之意的一刻,巨大的震撼在胸中腾起! 他目不转睛盯着画里那只正奋力向上的三叶虫,甚至在某一刻,觉得它是活的。那一条条在岩石里艰难推动身体的虫足,尽管纤细如丝,却好像拥有无穷的能量,能让它穿过坚硬的岩层,越过几亿年的距离! “在你的画里,这只三叶虫不是化石,而是活物。”沉默许久,梁焕说。 冉苒以为这是个问句,点头答了声:“嗯。” “它上半身所到达的,那层橄榄绿的岩层,就是寒武纪?” “嗯,那就是寒武纪。” “所以……”梁焕侧过头来,对着冉苒,眼中盈起一重温热的笑意,“它看起来是在向上爬,但其实,它要去的,是未来。” 所以,这幅画叫穿越! 冉苒正要接话,但梁焕的神情让她愣住了——那张冷峻的脸,竟笑得那般舒畅。 从未被什么东西如此强烈地冲撞过,梁焕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感受会来自于一幅画。他本不懂画,但这幅奇怪的画,他看懂了。 世间规律是座严谨的牢笼,一颗谙熟科学的大脑,却指挥一支画笔去越狱,这是何等极致的浪漫! 这个女孩,是真的与众不同。 梁焕探究似的看着冉苒,冉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把画拿回去:“你看好啦?够你弹琴给我听的回礼吗?” 她把画重新卷起来。 梁焕笑了一声,两片眉毛柔顺地朝两侧一斜。他举着一张心满意足的脸,嘴里却答:“不够。” “……” 冉苒正卷画的手一顿。 “《穿越》借我看几天吧。” “啊?” “就一周。”他神秘兮兮的,“还你的时候,会有回礼。” * 走出展厅,梁焕心情复杂。 五年前的《穿越》是热烈的,积极的,充满幻想的。 五年后的《重升》却一片冰冷,充斥着悲伤、彷徨、挣扎与呐喊。 没有任何文字说明,“重升”二字,他无法解读。 “请问,你们有参展作者的联系方式吗?”梁焕回到入口处的咨询台。 “先生,我们卖的画册里有作者的微博,感兴趣的话,欢迎您关注。” 梁焕这才注意到摆在一旁架子上的画册,有厚有薄,但都被塑封着,不能翻开。 “里面是展出的作品?” “是的先生。” “哪一种有特邀画作者的作品?要全的。” 咨询台小姐找出一本最厚的来:“这款是豪华装,所有的展出作品都有。” 梁焕接过来,厚实的一大本册子,封面都是硬壳的,挺沉。 “要一本。”他说。 回到公寓已是晚上10点,梁焕坐到写字台前,将买来的画册打开。 和展出顺序一样,全本最后一幅画才是《重升》。《重升》印在翻开来的左页,而右页,也是全书的最后一页,印着一长串参展作者的微博名称。最后一排写着——冉苒:“笔尖荏苒”。 笔尖荏苒…… 梁焕默念了一遍。 他没见过这名字,冉苒从前的网名是取的姓名谐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09 亦媛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调整了一下断章点,尾巴的部分挪来这章开头啦~宝宝们,因为收藏还没到入V的要求,本周只能按照榜单要求字数更新,本周更一万五千字,所以不得不隔日更,下一章12月2号更哈~V后就可以保持日更啦,宝宝们帮忙点点收藏吧,助文文早日入V呀,感激不尽双手合十.jpg感谢在2023-11-2812:17:49~2023-11-3018: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薬9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梁焕登时一懵,浑身一滞。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新的微博号已注册通过。 “嘿,我给你买宵夜了。” 有人推门进来,外屋传来陈亦媛的声音。 梁焕强行收回注意力,飞快关掉打开的网页,站起身走到客厅,也跟陈亦媛打了声招呼:“嘿。” 陈亦媛一脸春风,两下蹬掉高跟鞋,套上拖鞋踏进屋来,把夜宵往桌上一扔,就猫咪似的靠进梁焕怀里:“一周没见上了,想我不?” 梁焕没有准备,被陈亦媛的重量一冲撞,向后蹬了半步。他的腰被陈亦媛双臂环绕着,双手在片刻的无处放置后,慢慢圈到她背上。 “嗯?想我没?”没听到回答,陈亦媛又问,她的脸几乎和梁焕贴到一起,声音也越发缠绵。 “想啊。”梁焕答。 陈亦媛就“噗嗤”一声笑,一口热气吐到梁焕脖颈上,痒呼呼的。 梁焕:“今天怎么有空来?” “原本是没空的,但我今天完成了一项大任务,项目进度往前跳了一大步!所以就能来找你啦。”她得意着。 “还是你厉害。”梁焕的佩服是真心的。 陈亦媛嬉笑着,把梁焕抱得更紧:“我们都厉害,以后越来越厉害!” 梁焕应和着笑了下,又想起什么来:“对了,你弟弟的鞋我买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他把自己从陈亦媛的双臂里脱开来,转身去角落里拿鞋。 “你买的怎么会不行?大挑剔鬼。”陈亦媛碎了一口,接过鞋盒来打开,大声一叹,“这么酷!我那傻弟弟肯定乐死了!” 说着,她扬起下颚,在梁焕脸上亲了一口:“谢谢。” 梁焕左脸上多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口红印,他看不见,但感觉到了些许湿润。他没有伸手去擦,也没有反亲回去。 这不奇怪,不过这二人的日常。梁焕总是冷冷清清,陈亦媛早不在意他那放不下来的绅士架子了,反正女汉子能屈能伸,敌守我攻就是。 “哎,我好渴,你的水给我喝一口呗。”陈亦媛一个转身,向卧室里的写字台走去。梁焕通常会泡杯茶放到写字台上,什么时候都能在那里找到水喝。 陈亦媛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眼神就瞟到了摆在电脑旁,打开着的画册上。 “这什么呀?”她吞完茶后,问。 梁焕没反应过来,跟进卧室一看,才发现自己忘了把画册收起来。 他心头“咯噔”一下,站在卧室门口迟疑了一刻。 陈亦媛的眼睛盯在翻开着的《重升》上,脸上一片不知所云。 梁焕看了她两眼,镇定下来,退了几步,远远坐到床沿上。 “画册。”他简简单单答了两个字。 陈亦媛放下水杯,将整个画册翻过来,露出封面瞧了瞧:“诶?画展?你去看画展啦?” “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爱好?”她转过脸来,戏谑地看着梁焕。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放在写字台上的台灯,只能照亮梁焕半边脸。他面部肌肉松弛,只有那反着光的口红印,做着唯一的表情。 “被同事拉去的。”他声音淡淡。 “李俊?” “不是,别人,你不认识。” 陈亦媛撇撇嘴,侧身半靠在写字台边缘,低头俯视画册。她念了一遍封面上的大字,单手从头往后一页一页地翻。 她翻得很快,那速度连走马观花都赶不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厚厚一本册子翻过了一大半。完了她总结一句:“挺好看啊。”便合上了书壳。 梁焕静坐着,没答话。 陈亦媛好奇完,便朝梁焕走过来。但她才走两步就停下了,诧异地指着窗户边的角落:“诶?那不是你的琴吗?上面怎么不放东西啦?” 梁焕愣了,一下子答不出话。那天弹了以后,他都没碰过琴了,但确实没把移开的东西搬回去,连原本盖着的那层布都没盖回去。 这两日,他偶尔也会看见那处同从前不一样的摆设,每每看到,都会冷不丁地愣上几秒。但他从没产生过要把那些东西恢复原样的心思,他觉得,他更愿意看到一架表面没有任何遮盖物的,裸露着的钢琴。 陈亦媛走到钢琴边,纳闷儿着看了看:“你弹琴了?你不是说不爱弹了吗?” 梁焕不咸不淡地:“最近压力有点大,前两天很烦躁,弹两下能解压。” 陈亦媛没有立刻回应,挨了半分钟才说:“我是觉得你有点低落,那你感觉顺点儿了?” 梁焕下意识扭头去看她,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没,我挺好。” 陈亦媛盯了他一会儿,确认他神色无恙,才又露起笑意,双臂一横抱:“你不要担心太多,以咱俩的能力,还能过不好吗?” 梁焕顿了下,跟上她的思路:“嗯,我知道。” 陈亦媛满意地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瞧了瞧这钢琴,放开一只胳膊将琴盖抬起来,翘起一根手指点了几下,却没声音。 “电源没开。”梁焕说。 “哦。”她找了找,按下开关,然后又用手指零零星星点了几个键。 几个干巴巴的钢琴声响,像不会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几下,便栽了跟头。 梁焕坐在床沿边,一字不语。 “梁焕,我还没听过你弹琴呢。”陈亦媛忽然说。 梁焕头也不转,木然地答:“你听过。” “哪有?” “上回李俊来做客,非要我弹一曲,你忘了?” 陈亦媛顿了半晌,恍然大悟:“哦——对,是有那么一回。”她回忆了一下,似乎印象的确不太深,“那你再弹一回给我听呗。” 陈亦媛突然如此要求,梁焕倒没想到。在梁焕的记忆中,陈亦媛听说他会弹琴,却见他的琴上堆满了东西,就只问过一回为什么。梁焕当时回答说,小时候练琴太苦,长大后就不感兴趣了,于是关于琴的话题,他们就再没聊过。 不过弹个琴而已,小事一桩,梁焕答了声“行啊”,便站起来,走了过去。 他没有打开吊灯,琴这种东西,闭着眼睛都能弹。然而,此刻端坐在钢琴前,十根手指在陈亦媛的注目下,却僵硬难移 ——他不知道,该弹什么…… 从未见过陈亦媛听音乐,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想听什么?”梁焕问。 陈亦媛将肩膀靠到一边的书架上,换了个舒适的站姿:“随便啊。” 梁焕想了下,没听她谈论过音乐,冷门的曲子多半是不知道的,还是弹个耳熟能详的吧。 他的手指舞动起来。 欢快的琴声响起,陈亦媛惊喜道:“啊——下课铃声!高中的时候老听这个,一听就高兴。” 这是个名曲,在很多地方都被用过,但曲子很短,两下就弹完了。 收音后,陈亦媛鼓起掌来:“哇,没想到你这么牛,弹这么好!” “好吗?很久不练,都生疏了。” “没有啊,听不出来。”她挪步到梁焕背后,双手放到他肩上,在他肩胛骨处按摩起来,“嗯——弹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10 调音 梁焕第一次看到《穿越》后,就把它借走了一个星期。 为什么要借走?因为当他理解了画中之意的一刻,那些柔软多变的线条,和那些明艳鲜亮的色彩,就在他脑中横冲直撞,构建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音符。他无法一下子把它们清晰地辨认出来,但他十分确信,画中那一条条带着颜色的线,分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旋律。 琴曲《日出》就是这样来的吧,他更加确信冉苒说的。他要把那些旋律记下来,把它们落到琴键上,再送回画者的耳朵里。 冉苒,一定会很愿意,成为第一个听者。 * 另一边,错过GIT的内招后,梁焕渐渐不再把所有时间都花到张教授交给他的项目上了。他把做项目的速度压慢了些,空出些时间来自行寻找实习去处。 他没想到,关注公招的实习信息,竟收获了意外惊喜——GIT在结束内招后,还有两个开发职位空缺,并已经开始公招。 公招的竞争异常激烈,几百人报名,最终只能留下两个。筛选共分三次:第一次是基础能力测试,主要考些速算和逻辑推理能力;第二次是上机编程测试,考察实战能力;第三次则是面试,看看团队协作和沟通能力。 每一关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梁焕当然要去试一试,报名后,第一次筛选很快就来了。那天正好是他跟冉苒去了一趟北华的两天之后,是个周一。 每个周一,实验室都要开会,非特殊情况不能缺席。经过上次的谈话,梁焕觉得张教授是不支持他去GIT实习的,于是参加招募这件事,就没告知张教授。反正不容易选上,若真有那运气,到时候再考虑怎么说也来得及。于是只好托赵星帮忙撒个了谎,谎称自己发高烧要去医院看病,连同赵星这个“陪同”一起,躲过了周一的例会。 基础能力测试的结果当周就出来了,那天梁焕正好约了冉苒要把画还给她。一大早就收到捷报,得知可以参加两天后的第二轮筛选,他心情十分愉悦。 北华的高大上斯坦威一时半会儿约不上,二人就约在电通那个简陋的音乐室。 梁焕这一周,其实每天晚上都会去那个音乐室,而且每次去,都会带着《穿越》。 他总把《穿越》平整地展开,像乐谱一样架到谱架上,然后对着它静静冥想。渐渐地,脑中的那些音符慢慢从虚变实,串联起来,汇出了些什么东西,跃跃欲试。 每次,他的手指都是不由自主地攀上琴键,自由行动,而他的眼睛,要么注视画中情景,要么闭合,什么也不看。 连续几天,梁焕沉浸在某种半虚半实的状态里,倾尽全力,对那些蹦出来的音符精雕细琢。第五天,音符终于汇成了流畅的乐曲。 梁焕对冉苒说过,还她画时,会给她回礼,所以这回礼,必得叫她满意才行。然而电通这台旧钢琴实在走音走得厉害,无法将他脑中的琴曲表达完整。 于是,他决定亲自给这台钢琴调音。 那天,因为手头的项目,梁焕在实验室多耽搁了一小时,到达音乐室时,都快傍晚7点了。文化楼只开放到9点,他怕来不及,连晚饭都没吃,买了袋干面包就急匆匆赶去。 进到音乐室后,他火速卸下立式钢琴的上下两块板,开始调试。他知道这琴哪些音不准,只调那些音的话,一小时应该就能搞定。 做了一番准备工作,试调了第一个走音键后,梁焕挨不住饿了。他拿出一片面包叼在嘴里,一边嚼味,一边反复确认刚刚调过的那个音。 “吱嘎”的开门声就在这时传来,冉苒踩着约定的时间点到达。 她刚进来就愣住了,本以为自己能受到琴声的迎接,却不料那台预想中的钢琴此刻正呈开肠破肚之相。 而那位“高贵”的琴手正侧身站在钢琴前,两手都拿着奇怪的工具,嘴里还衔着块四四方方的面包。琴手微眯着眼角,似乎在对她表示欢迎,但那造型却让她恍然以为,某个二次元动漫里的“废柴”角色,来到了现实世界。 “你在做什么?”冉苒满脸惊疑,眼镜都滑下来一截。 梁焕放下手上的调音扳手,接过被咬掉一半的面包片,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后,姗姗回道:“调音。” 这个词对冉冉来说有点陌生,她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这琴不是音不准么?”他解释。 “啊——”冉苒明白过来,急忙小跑到钢琴边,欠着身子,朝这大开着的钢琴内部看。 然后又看看梁焕,张大嘴巴惊叹:“这你也会啊!” 梁焕又咬了一口面包含在嘴里,含糊着说:“以前看人调过,照猫画虎。” 冉苒就更惊讶了,忙把眼镜扶正:“上次是听过就会弹,这次是看过就会修,你也太神了!是不是关于钢琴,你什么都懂啊?” 冉苒似乎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他人的崇拜,眼中闪着的那种光,活脱脱脑残粉看到偶像。还有她那从不拐弯赤|裸裸的赞美之词,夸得梁焕犯怵,连自谦都不会了。 冉苒也不等他回答,兴致勃勃地观摩起钢琴的“内脏”:“原来钢琴里面是这样的呀!好神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她惊叹的神情似乎在说,这也可算是一处小小的奇观。 外部琴键的后方,排列着好几层复杂的结构,向上延展开来。每一个琴键都对应着一套相同的结构,那些结构以机械传导的方式,将琴键被按下的信息传递至最上层的小木槌,小木槌可以向里击打,敲响竖绷着的弦。 冉苒从左往右扫了一遍那一大排弦,叹道:“哇,好多线!这构造,有点像竖琴呢。” “那些都是钢丝,是钢琴的发声部位。”梁焕按下一个键,向冉苒展示钢琴发声的机械过程。 一声清脆的乐音在眼皮底下传了出来,冉苒兴奋地一拍手:“原来是钢丝,所以钢琴叫‘钢琴’啊!” “嗯,所以严格地说,钢琴也属于弦乐。” 冉苒仔细观察那些钢丝,小声念叨:“从左向右,越来越短,所以音调越来越高啊。”她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疑问,“咦?这些弦的组成……好像是每个琴键对应着一组,可为什么左边的都是一组一根弦,但中间的就是两根,而右边的却是三根呢?” “有原因的。”梁焕答,“我跟你讲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吧。你不是懂振动吗,钢丝越短,振频越高,但振幅就越小。振频高意味着音调高,但振幅小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振幅……”冉苒眼珠子一转,马上有了答案,“啊——振幅小不就是能量少吗?所以就是音量小啰?” 梁焕欣然:“没错,弦越短响度越小。为了让音量尽可能保持一致,越到高音区,弦的数量就越多。就好比,三个小嗓门顶一个大嗓门。” “真有意思。”冉苒回味起刚刚得到的知识,随即又猛然悟出了什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交响乐团的配备也是这个道理?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它们的音调是越来越低的,音量却越来越大,所以交响乐团里总是有很多的小提琴,和很少的大提琴。” 梁焕没支声,忙着啃面包,心里却在默默说:这小丫头看着不是个机灵鬼,但脑子是真聪明,是个学自然科学的。 一问一答之间,梁焕已经啃完了三片面包,暂且稳住了抗议的胃,可以继续干活了。他重新拿起工具,对冉苒说:“好了,我得快点了,要不来不及。” “哦。”冉苒往旁边挪了两步,把位置让出来,又兴冲冲地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梁焕眼皮慢悠悠地眨一下,不适时宜地换了一张扑克脸,干巴巴吐出四个字:“保持安静。” “……” 冉苒瞬间被堵住,两手紧张地拉住肩上的书包带,一脸尴尬的表情仿佛在自责:我果然是太聒噪了,问这问那,惹人烦了。 梁焕手上的动作已经开始,心头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莫名其妙逗了人家一下?而且眼看着不识逗的她窘迫不已,一点儿帮忙解围的心都没有。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冉苒,她在一旁呆站着,呵,还真是呆。 梁焕想着,嘴角不经意勾出一个十分微小的角度,浅得似有还无,冉苒睁大着眼睛,也没看见。 梁焕把低音区大致调了调,开始重点调中音区和高音区。他从工具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三角块插进了两组弦之间。 这个动作让冉苒疑惑,一边听音调一边转动旋钮来改变弦的张弛她懂,可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不觉,她又靠了过来,瞪着眼睛仔细观察那个奇怪的三角块。但她两颗门牙紧咬着嘴唇,铭记着“调音师”的忠告,不敢开口问。 梁焕感觉到了这只快贴到自己身上的好奇猫,停了下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11 畅聊 悠扬的旋律在音乐室里荡漾。 冉苒起初困惑,本想问,梁焕却没给她空隙,话音一落,琴声就立刻响了起来。 她只好静声听,听着听着,渐渐懂了。 琴声一层层叠起,像是营造出了一个无形的壁障,将这方圆几米的小角落同外界隔离开,将一琴、一画、和两个人,圈在其中。 对冉苒而言,这曲子是头一回听,理应觉得陌生,可当音符一个接一个灌入耳朵,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陌生 ——她发现,只要视线停留在《穿越》上,旋律就立刻变得熟悉,像是听过许多遍!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那薄薄的画纸里跳跃出来的,下一个会在哪,她总能有预期。而画里的一切,也随着音符的孕育,开始变得不一样。 厚厚的彩色颜料,似乎恢复了刚从颜料管中挤出来时的浓稠液态,在画纸上,沿着描绘岩层的曲线缓缓流动起来。三叶虫也在动,它的长刺不停地向下蹬,拼命往上爬,越来越快! 色彩的流动紧随曲调的高低,三叶虫的运动紧跟节奏的快慢。刹那间,音乐成了一句咒语,为画面上所有静止的死物赋予生命! 画就是乐谱;乐谱就是画。 所以这不是新曲,它早就存在! 悟到的一瞬间,冉苒听到岩层破裂的声音,看到三叶虫的前刺将岩层的壁垒拨开,虫身穿过缝隙向上奔去,终于到达了它想去的几亿年之后! 时间,再不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 琴声在淋漓尽致的激荡中终止,停在穿越达成的那一刻。 余韵悠长。 这也是梁焕第一次完整听到想象中的曲子,不枉费这番修琴的功夫。 他感到满意,收回手,平稳了下情绪。正想说点什么,一侧头,却看到一旁的冉苒表情呆滞,两眼通红,左脸上还挂着一粒晶莹。 “……”梁焕想说的话憋了回去,无言地看着冉苒。 他预想过冉苒会很高兴,但没想到会高兴成这样。 这是太激动了吧,他想,她一定听得懂我在弹什么。 冉苒抽了两下鼻子,反应过来,忙摘下眼镜来抹眼睛。但刚抹掉,眼底又湿了一圈,就像有个泉眼一样根本止不住。 “……哎呀……” 她急,不停抹着,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梁焕很知趣地转过脸去不看她,眼尾眯起一丝浅笑。 过了一会儿,他问她:“这首曲子也跟着叫《穿越》,合适吗?” 跟泉眼掰手腕输掉,冉苒放弃,把眼镜戴回去,对着梁焕狠狠点头。 梁焕转眸,瞥见她眼镜框里那双兔子眼,嘴角微微一勾:“当回礼,够吗?” 冉苒把头点得更夸张,一下一下,恨不得把脑袋摔下来。 这时,忒没眼力见儿的文化楼管理员又不适时宜地出现,把门敲得邦邦响:“同学,要闭馆了,赶紧……” 话没说完顿住,管理员好奇地看进来。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看到一男一女在音乐室里独处,女的还在哭,眼神就变得怪怪的。 “好的老师,我们马上就走。” 梁焕起身做收拾状,姑且先表现得像个三好学生。 老大爷挑剔地瞅他两眼,把催促之词补了个完整,转身看别的教室去了。 管理员没影儿后,梁焕耷拉着眼皮对冉苒说:“你这么哭,那大爷肯定以为我欺负女生,以后都不借钥匙给我了。” “噗——”冉苒一下子破涕为笑,两只眼睛眯成红红的月牙。 梁焕把《穿越》卷起来,收进纸筒,正准备盖上琴盖,冉苒却阻止:“你再弹一遍!” 梁焕:“?” 冉苒卸下书包,飞快从里面掏出一个老款随身听:“还好今天带了,我想录下来。” 梁焕一愣,下意识又看了眼表:“没时间了,那大爷会来赶人的,明天我录了发你。” “可我今晚就想听!” 她满眼期待,忙把磁带调好,放到琴上,又指着门,“你录,我去门口拦住他!” * 两人硬是在音乐室里录完了《穿越》,然后在管理员的斥责声中从文化楼落荒而逃。 “以后我是真借不到钥匙了。”走到主干道的分岔路口,梁焕叹气道。 冉苒没回话,一个胳膊肘夹着装画的纸筒,腾出手来迫不及待地给随身听插上耳机,确认是不是录音成功。 此时的校园还人来人往,梁焕将背靠到分岔口的路牌上,默默看冉苒戴上耳机听音乐,看她脸上渐渐泛起欣喜。 “你怎么会想到给画谱曲?太神奇了!”冉苒摘下耳机,仰脸对他笑。 “一半是《日出》给的勇气,一半是……”他眼尾眯着,“你的画太特别,看着看着,音乐就出来了。那些旋律本来就在画里,我只是恰好读出来了而已。” “真的?” “真的。” 冉苒埋着头,默默把耳机线一圈一圈绕到随身听上,绕完后,又一下一下搓揉着耳机头。 “哪有那么神,我又不懂音乐。”她小声咕哝。 她一低头,梁焕就只能看到她头顶,但他猜,她正红着脸偷笑。 那时已是11月下旬,夜风十足有些凉,但两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在分岔路口傻站了好半天,谁也不说散。 梁焕看得出来,冉苒的那股激动劲儿还没过,不想在得到如此大礼后匆匆告别。 而他也一样,说不清缘由,也不想就这么散了。 “你怕冷吗?”于是他问冉苒。 “啊?” “南门外有片绿地,不怕的话,去走走?” 冉苒抓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小小的肩膀缩起来。 梁焕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点了头。 * 电通南门外的绿地是跟随立交桥的走向铺出来的,有些狭长,但面积不算很小,姑且算个小公园。也不远,出了南门口后,过一个天桥就能到。 梁焕本科时,偶尔图清净,背个笔记本来这里编程,但读研后做的项目都得在实验室的高配置台式机上才能跑,就几乎不来了。 这时节天气已经转凉,公园到了晚上人就不多了,路灯倒是照得挺亮,道路、树木、桌凳什么的,都看得清楚。 “这里离北华很远,你应该没来过吧。”走在石板路上,梁焕说。 “来过的。”冉苒却答,“大三的时候,班里来这里搞过野餐,就在前面那片草坪。” 他们是从公园的长边进入的,很快就走到了中央的草坪处。 梁焕顺着冉苒的思路望了一眼那草坪,心头却顿觉哪里不对。 “大三?”他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冉苒,“你……你大几?” 这个问题从未问过,因为第一次见后,他脑子里就自动划分出了一块存储空间,用只读格式写上了四个字:大一新生。 “大四。” 冉苒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这犯凉的天气里,又镀上了一层寒凉的气质。 梁焕更觉得冷了,甚至打了个喷嚏。他打量着停下来回望他的冉苒,越打量越觉得不可思议。 即便是现在,他还是觉得冉苒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身材娇小,还从头到脚一身学生气打扮,怎么都无法相信,她已经快要大学毕业了! 梁焕张口就想回“不会吧”,“看不出来”之类的话,但他忍住了。这样说,多少有几分瞧不起人的味道,冉苒看着也不像被夸年轻会高兴的类型。于是他憋了半天,才想出一句问话来解释自己的过度吃惊: “大四……不该忙着找工作或者考研吗?你怎么这么有闲,到处玩Cosplay?” 冉苒轻轻晃了晃身子,小声说:“我不找工作,也不考研。” “……?”梁焕疑惑。 “我……”她又低下头去,似乎十分难以开口,音调低低的,“我保研了。” “……!” “不是……不是不是……”她又慌张摆起手来,“还没有确定的。我只是成绩够了,还要看有没有导师要的。” 真是个连半块牛皮都不敢吹的丫头。 梁焕向前走两步,站到她跟前:“你们专业多少个保研名额?” “emm……8,9个吧。” “你排多少名?” “……第2。” “咳……” 梁焕轻咳一声,他已经料到了,这是个学霸中的学霸。 尽管他认为冉苒会落选的概率为0,但冲着她这严谨的态度,还是煞有介事地问了句:“什么时候确定?” “很快的,昨天刚面完试,下周就能出结果吧。” 梁焕“呵呵”两声笑,双手插进风衣衣兜里,探头盯着她,调侃道:“我看出来了,你面试挺顺利的,你刚才的第一反应明明就是保研成功了。” 公园里的路灯虽亮,却还是不如白天,否则梁焕一定能看到此刻冉苒那张猴子屁股一样的脸。 她别扭地斜着身子,将怀中的纸筒抱得紧紧的,两眼无所适从地朝一边瞟去,不说话。 “什么方向?”梁焕继续问,一大半是在替她解围。 “构造地质学。” “呃……不太懂。” “主要就是研究地球表层的物质结构,怎么形成的,怎么演化的这些。” “就像你上次说过的沉积岩?” “嗯,算的。不过那只是大一的基础。” “研究这些有什么实际用处?” “构造地质的话……”冉苒转过身去,向草坪里踏出几步,“这个方向是最偏理论的,不是矿物开采,也不是地质工程那种工程应用,尤其是我最想跟的导师,是搞纯理论研究的。” “所以你不太关心怎么应用,喜欢研究理论?”梁焕跟着她慢慢朝前走。 此时草坪上只有他们两人,显得有些空旷,没有了嘈杂的声音,脚踩到草地上的“啧啧”声就相对扩大,每一下都听得清楚。 “嗯,确实是,比起能怎么用,我觉得弄清楚怎么来的更有意思。” “你刚面完的就是你最想跟的导师?” “嗯,他可厉害了,是中科院的院士,将来要是我国的航天器能登上月球带回月壤,他是有资格申请到一点拿来分析的。” “登月?”梁焕一愣。 这话题一下开阔得出人意料。 “是啊,我国的探月工程一直在进行,已经实现环月了,未来10年内很有希望登月成功的。” 冉苒抬头望了下天,遥远幽深的夜空,一轮明月静静挂在那里。 “地质……不是研究地球的么?怎么还研究月球?” “这个嘛……” 想是说来话长,冉苒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个起头,“地质纪年的考察是需要找到岩石作为证据的,但地球因为长期板块运动的改造,35亿年前的岩石非常非常难找,导致很难搞明白地球在形成最初的10亿年里是怎么演化的。” “但是,一些掉落地球的陨石的成分被发现和地壳类似,时间却可以追溯到45亿年前,地球形成初期的时候!于是,大家就把希望放到了地外星球的岩石上,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12 梦想 沉静的夜晚,吹起一点小风,后面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问题问得庄重,冉苒迟疑了。 她似乎很想承认,又缺乏底气,还有点不好意思,想了半天,咬咬嘴唇,才小声回答:“只能说,我想搞科研。但科学家……太遥远了……” 她蹙着眉头看向梁焕,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自信:“我没有那么聪明。我们专业第一的那个同学就很有潜质,他比较像那块料,是我的偶像。” 一板一眼的回答,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斟酌过的。 这话题往谨慎的方向一讨论,就变得有些重了。梁焕想起了张教授对他的期许,和他斩钉截铁说要就业时,张教授神色里的惋惜。 可自从踏进大学校门,他就从没想过“科研”二字…… 心头莫名有点堵,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闷的话题,他拐了个弯,笑道:“你的偶像不是梵高么?” “啊?”冉苒愣了下,才“嗯”一声。 “为什么喜欢梵高?” 冉苒思索起来,似乎这个问题,她更不想仓促回答。 她把梁焕放在膝盖上的纸筒拿了回去,高高竖立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放到顶端,轻轻地拍:“要说理想的话,我倒真有一个。有点奇怪,你别笑话啊。” “不会。” 她抿抿唇,仰起头去,柔软的短发向后耷拉而去,露出一段漂亮的下颚线。 “我想去看看这个地球上很多很多的地质奇观,然后,把它们画下来!” 梁焕初听这话,不大理解:“你想要记录地质奇观,那不是拍照更简单吗?为什么一定要画?” “不一样的!”冉苒转过脸来,眼睛闪闪发光,“你知道梵高最有名的那副画,《星空》吧?”。 “嗯,中学美术课本上有,后印象派,不写实。” “对,不写实,他画的是他心里的星空。” 冉苒又抬起头去,目光投向头顶上那片遥远的浩瀚星海,仿佛此刻印在她眼里的,就是梵高画里那奇幻的风景。 “我说的地质奇观,不是指好看的风景,而是能震撼人心的真正的奇观!它不一定好看,但一定记录了发生在自然界的故事,有秘密,有情感,就像有生命一样。” “照片拍不下来的,因为内容不在表面,只有能看懂它的人,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就像我在虎峪看到的那处很像化石的石头,它根本不是寻常意义的‘景观’,却让我联想到了神奇的场景。那样的场景只在我心里有,只有画出来,才能表达。” “我想去看很多很多的地方,把每一个震撼过我的角落,都画出来!” 冉苒遥望着夜空,而梁焕望着她,片刻失神。 此刻的冉苒在发光,而在她的光芒之下,梁焕觉得,自己是那么黯淡。 小时候,他狂热地喜欢弹琴,父母省吃俭用送他去学,他当时就想,长大一定要当钢琴家,在最大的舞台上弹琴给全世界的人听。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学琴中断了,但他成绩优异,被老师和家长夸奖时,他又想,以后当个科学家吧,研究人类最前沿的科技。 可是,走到今日,转眼就要离开校园踏进社会了,那些缥缈的理想,却早在这漫漫长途中走失,他只想找个来钱快的工作…… 真羡慕冉苒。 梁焕胸中涌起千层浪,他又有了一瞬间的冲动,忽然很想再伸手去握住她。 但他怯弱了,怀疑了: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吗,抓得住这个梦想一样巨大的女孩吗? 冉苒发现梁焕看着她不说话,目光朦胧又深邃,疑惑道:“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梁焕嗓音低沉而认真,僵硬的唇角舒缓了些,挂上一丝似是而非的微笑,“我在想,究竟是科学耽误了一个‘画家’,还是绘画耽误了一个‘科学家’。” 半开玩笑,冉苒却又当了真,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行的,我这样是当不了画家的。” “我画的只是水粉,入门级别而已,要想画出顶级的画,还是得学油画。但我没打算在技法上雕琢太多,只想随心而画。所以,走不远的。” 真是缺乏幽默细胞,不过梁焕接得上:“水粉画不好吗?” “技法上不如油画丰富,也不好保存。” “梵高画的是油画?” “嗯,那些著名的欧洲画家,都是画油画的。” 梁焕思索了下:“梵高……我不太了解。印象中,他好像生前过得很潦倒,一直怀才不遇,死后才广为人知。” “是的,他生前很苦,大概因为他是个画痴吧。” “他最后是疯了吗?我记得美术老师讲过,他是自杀身亡。” “……我也不知道,他那样的状态,医学上算不算疯。他早年……” 冉苒正要兴致勃勃打开话题,却忽觉头顶被一滴水砸中。 “咦?”她伸出手去,手心向上,静待了一会儿,“啊,下雨啦!” 梁焕也感觉到了,有些惊诧,这个时节的北京很少下雨,更别说这大晚上的突然袭击。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潮湿阴冷,草坪上发出雨点淅淅沥沥的声音。 这雨来得出乎意料的快,一分钟之内就从散落的几滴变得哗哗啦啦。两人都没带伞,冰凉的雨点直直打落到他们身上。 “你脚能走了吗?”梁焕站起来。 “能。”冉苒也站了起来,看起来已无大碍。 她的外衣有个帽子,能遮一遮头。她佝偻着背,埋着头,把纸筒护在胸前,尽力用身体挡着。 梁焕正要迈开的腿停住,他果断脱下风衣,一把从正面将冉苒连同纸筒包裹起来。 “你会淋湿的。”冉苒推辞。 “人淋了洗个澡就好,画可别弄湿了。”他口气不容拒绝,一招手,便要冉苒跟着他赶紧走。 两人一前一后沿来时的石板路小跑,一直跑到公园入口处。那里有面树立着的广告牌,牌上有块像屋檐一样的遮挡板,能顶些用处,两人便躲到下面。 梁焕除去外衣,就剩一件毛衣了,完全阻挡不了雨水。气温骤然降下,风也开始呼呼地刮,从毛衣缝隙直往里钻。他体格清瘦,受不住这恶狠狠的寒气,禁不住打起寒颤,抱紧双臂。 “你把衣服穿上吧,太冷了。” 冉苒要把风衣还给他,他却固执地抓着风衣领口,护在冉苒脖颈上,不让她脱掉。 “你那衣服是棉的,挡不住雨,我这风衣暂时不会透水。” 他在雨中大声道,声音因寒冷微微发着颤。 实际上,他的头发已经全湿了,有几根并到一起贴在耳鬓旁,一滴滴往下滴水。他的状况比冉苒惨多了。 雨越下越大,落到地上弹起水珠,将裤腿打湿。风再将雨水一吹,窄小的遮挡板就不大顶用了。 不能再等了,梁焕想。 他嘴上逞着能,实则已快冻得受不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忙对冉苒说:“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这里离北华很远,就这样你回不去。我宿舍近些,你在这等我,我冲回去拿伞。” 梁焕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的,但当他带着伞回到公园门口时,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为了早些把伞送到,他连衣服都没换,湿透了的毛衣粘着皮肤,真真是透心凉! 两人各撑一把伞,顶着雨跑回电通校园,找到一块屋檐歇脚。 “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冉苒说。 要不是这状况,梁焕真想把她送回去。但他真快不行了,代替晚饭的几片面包本就不顶事,早就觉得饿了,现在又淋了雨,怎一个饥寒交迫。 他张开两片被冻得惨白的薄唇,沙哑着声音说:“伞遮不严实,风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13 回信 下午,梁焕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凹形铺开,包围着自己的三块显示屏,勤勤恳恳敲着代码。但他始终不能完全专心,总是时不时掏出手机来看一眼。 整整一下午,都没收到回复。 李俊的座位就在梁焕旁边,虽然因为办公桌的宽大而隔出了一些距离,却完全挡不住这个“千里眼顺风耳”。 “怎么了?媳妇儿找你有事儿啊?”李俊端着杯热咖啡,站到梁焕旁边,“咕噜噜”地吸了一口。 梁焕刚看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微博,把手机放回兜里,压低声音:“别瞎说,都跟你说了,还不是。” 李俊瞅瞅四周,其他同事都在专心做事,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干脆把杯子放到梁焕桌上,小声问:“看你神经兮兮的,中午也不去吃饭,不是吵架了吧?” “……”梁焕侧头看他,表情语言:你无聊不? 李俊也是个技术大牛,做事风格跟梁焕十分一致,两人颇为谈得来,就调到了一个组。但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一个话少一个话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却宛如狗仔。 “你媳妇儿性格挺好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要是吵架了,肯定是你的锅。” 梁焕不耐烦地白他一眼:“操心你自个儿的事吧。” “嗨!我还巴不得有人能跟我吵呢。”李俊不爽,砸吧下嘴。 李俊这人有个极大的特点,就是特别爱跟女生交朋友,他的女性朋友数量比大多数女生都多得多。 他本身就长得书生气,又很会跟女生聊天,几乎所有女生感兴趣的话题他都能聊。什么名牌包包,韩国欧巴,娱乐圈八卦,他样样精通。女生们都很喜欢他,从不拿他当外人,大大小小的聚会都邀请他,连逛街这种活动也能叫到他头上。 但“聊”,跟“撩”,十足两回事,梁焕告诫过他,当“妇女之友”没有前途,他不信,总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事实却是,他成功义结金兰了一大堆姐妹,并全都歃血为盟,个个不可欺。 “‘闺蜜’之间,也是会吵架的。”梁焕吐了口不温不火的毒舌。 “卧槽!”李俊立马骂街,捡起自己的咖啡,转身便走,走前还不忘回敬一句,“‘闷骚’果然有毒!” 李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还没落座,又想起什么来,折了回来:“不是……看你怼得我把事儿都给忘了。诶,你俩的婚礼,啥时候能出来日程啊?” 梁焕愣了一下:“你问这干嘛?” “你上回不是说要我当伴郎吗?这不,得把日程给你俩空出来嘛。” “哦。”梁焕反应过来,却停顿了好一会儿,还问了句没头没脑的,“什么日程你安排得出来?” 这问题十足让李俊绕了好半天都没绕明白:“啥意思?敢情,还能按我的日程来?” “……”梁焕发现自己思路乱了套,说了句胡话,赶忙纠正,“不是,我是问,你希望什么时候知道日程?” “哎,小慧她们几个想去西藏旅行,但光是女生不安全,想叫我一起。我挺想去,但总不能误了答应你的事儿吧。” “什么时候?” “没定。可能五一吧。” “五一肯定来不及,去吧。” “那是十一?” 梁焕沉默了。 他和陈亦媛的确打算过十一办婚礼,但那只是打算,所有的事还得一步一步来。 “呃……意思是,我先把十一空出来?”李俊又问。 梁焕目光闪躲:“暂时……还定不了……” 李俊瞅他几眼,弹了下舌头:“那领证儿的日程呢?定了吗?只要证儿领了,婚礼就好定了。” 一阵子不操作,三块大屏幕齐刷刷黑了屏,一下子变得极有存在感。梁焕习惯性地伸手晃晃鼠标,让它们又亮回来,看到满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码显示得清清楚楚,他才觉得安心了些。 “还没抽出时间去买戒指呢。”他回答,“抱歉,再等等吧。” * 博主笔尖荏苒一直没有回信。 梁焕已经跟陈亦媛通完话,洗漱好,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了。 他关了灯,侧躺着,拿出手机来,最后一遍确认微博:还是没有。 她认出我是谁了,又把我打入黑名单了吗?梁焕思忖着,手指忐忑地翻动冉苒微博的动态。 今天之内,也有别人给她留言,下午看时,她的确一个都没回。但此时再看,其中有几个,她已经回了。是几个简短的留言,她都回了“谢谢”两个字。但梁焕的留言一样简短,却连声谢谢都没有。 他把手机扔到枕头一边,翻了个身朝向另一边,一口憋在胸口的长气,慢慢呼出来。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不再动弹,任由困意渐渐将自己席卷。 然而,就在即将进入梦乡的一刻,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梁焕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拿过来一看:微博收到回复了! 他一下子清醒,急忙把留言处刷出来。 自己的留言下方,多了一条博主的回复:【非常感谢您的关注,您的联想很精准,是个懂画的人。有您这样的观者,我很荣幸。】 原来,尽管梁焕的留言也简短,但因提到了梵高,冉苒就没把它和其他混为一谈。没有统一回复“谢谢”,所以慢了一些。 而同时,这客气的态度,梁焕也明白了,冉苒并没认出来,他是谁。 梁焕双手捧着手机,手指轻触着屏幕,把冉苒的回复又多看了几遍。 几年了,这是头一次和她对上话。他想,当个陌生人也好,趁她还愿意搭理我,赶快多说几句。 思索片刻后,梁焕回复:【感谢您的回复。我只是个外行,之所以会想到梵高,是因为《重升》虽然取自实景,却处理得很不写实,颇有梵高的风范。我可否问一个问题?《重升》这幅画,让我感觉到了很强烈的不安感,这种感觉一定来源于作者内心。请问,这与您的经历有关吗?】 梁焕发出去这段文字后,忐忑了好一会儿:这样问会不会太直接?可是反正她也不知道我是谁,不会多想吧。 十来分钟后,博主回答了:【任何艺术作品的呈现,肯定都会跟创作者本人的状态有关。而创作者的状态,取决于TA的三观和经历。能让人感受到相似的情感,作品就算是成功的。所以谢谢您的用心体会,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太好了,冉苒没有反感这个话题,梁焕心中燃起一股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马上又回:【我知道很冒昧,但看了《重升》之后,我真的特别想了解了解作者的经历。我很想知道,您的心里,为什么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这一次,博主的回复,迟迟不来了。 梁焕知道,这个问题,她如果不愿敷衍,就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组织好回答。 有了前两次的回复,他相信冉苒不会怠慢他这个“忠实粉丝”,所以他并不着急,放下手机,在默默的等待中,进入了睡眠。 翌日清晨,梁焕一觉醒来后,看到了博主笔尖荏苒的回复。 回复只有短短一句话:【很抱歉,涉及个人隐私,不便公开,请谅解。】 这回复是后半夜才发出来的。 梁焕疑惑:明明决定拒绝回答,为何回复一句拒绝,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难道她纠结了?她其实愿意分享,只是不愿公开? 梁焕改变了途径,不再继续公开留言,而是给笔尖荏苒发了条私信:【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给您带来困扰了。我不是行家,但对您的画很有兴趣。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用私信聊。】 冉苒似乎白天都没空,回应微博全都在晚上。但这一天,她回得稍早,梁焕上完班刚回去不久,便收到了回信。 这回,回信也是在私信里的,笔尖荏苒问:【请问您是画作经营人士吗?】 这问题,梁焕迟疑了一下才决定如实回答:【我不是经营者,我想,我无法为您带来任何经济效益。您介意?】 笔尖荏苒:【您别误会,我不介意。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对此这么感兴趣。】 换然一新4:【看画如见人,能画出如此情感强烈的画,画者本人的故事一定更加引人入胜。】 笔尖荏苒的回复延迟了些,直到梁焕睡前才发来: 【您了解梵高的故事吗?】 梵高的故事…… 梁焕刚披上睡衣,还没系上扣子,这信息就来了。他看完后,将手机放到一边,端着写字台上泡好的茶,挪步到窗边。 北京的统一供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14 不甘 梁焕没动,也没说话,就像没听见一样。 两人平时就没什么交情,连招呼都打得少,但好歹一个实验室,不至于当人不存在,吴孟娇有些尴尬。 她扎着个高马尾,头发却不长,一低头,马尾尖儿就扫到后颈上。 赵星一顿窒息,探出半截身子搓了下吴孟娇的手臂,把她招过去,悄声道:“他心情不好,你改天再来找。” “他怎么了?”吴孟娇却追根究底。 赵星鼻子眼睛都挤到一处:“你别问了。” “啊?”吴孟娇好奇心被点燃,越发想搞个明白。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什么问题?” 吴孟娇和赵星不约而同朝梁焕看去。 梁焕微微转过脸来,面部僵硬得跟打了蜡似的。 “哦,我不是一直在弄那个把JAVA移植成C++的项目吗?” 吴孟娇立刻开始解释,“我全部按照原来的程序做的,所有的算法都没改动过,类的定义、变量声明、函数接口什么的,全都是照搬过来的,而且每个函数也都能单独测试过关。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整个工程一跑起来,坚持不过5分钟,电脑就会卡住,就跟死机了一样,连报错信息都没有。” “每回这样,我都只能重启,但什么信息都不会留下,下一次还是一样,哪儿有问题都没法查。原来的JAVA就跑得好好的,真是奇了怪。” “是啊。”斜对面的小徐也跟着说,“整个工程我都给她Debug过了,BUG应该是没有的,但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你要有空给看看呗,我也挺纳闷儿。” 梁焕眼皮微微上抬,冷冰冰的目光投向站在他跟前的吴孟娇:“你是不懂JAVA,还是不懂C++?” “……” 吴孟娇被他问懵,更被他一身上下透出来的寒意给震住,颤巍巍地说,“我……都懂的……整个工程都是我编的。” 梁焕冷漠垂下眼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朝吴孟娇的座位上走。 吴孟娇立马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身后,临到座位,又加快两步赶到他前面,替他挪开座椅,供他入座。 大师级的待遇并没让梁焕一脸的冰块融化哪怕一丁点儿,从吴孟娇自上而下的角度来看,他前额的刘海遮住了微凹的眼眶,一张脸,就能看到一个鼻梁。 梁焕刚坐下,吴孟娇就急忙操作起鼠标,把界面打开给他看:“这个eclipse的就是原来的JAVA工程,这边的visualstudio就是……” “知道。”语调沉沉,打断得干脆。 吴孟娇“哦”了一声,放开手,把鼠标交给他。 梁焕先扫了一遍JAVA工程,那是客户发来的东西,注释都写得很规整,再加上JAVA代码本身的易读性,很快就搞明白了整个工程的意图。然后他开始看吴孟娇照猫画虎的C++代码。这个过程略长,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指时不时滚一下鼠标滚轮。 吴孟娇安静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她发现梁焕读程序就像浏览网页一样,不记录,不画图,不跳跃,不调试,光是一行一行地瞪眼儿看,十足吃惊。 她知道自己同他之间差距很大,但究竟有多大,她还没丈量过。 沉默的阅读持续了十五分钟,梁焕开口了:“这块的排序算法,你改用了链表结构?” 吴孟娇弯下腰,凑到屏幕前确认:“对的,这里用链表的话,能比用数组省下很多空间。JAVA里没有指针,不能这么操作,换成C++,就肯定得换了。” “用链表可以,但是……”梁焕目光一斜,一根无形的刺从眉锋上穿出来,直落到吴孟娇身上。 “你省空间了吗?” “啊?”吴孟娇有些愣,“省啊,用链表不就省了吗?” “你这个程序不断地在用malloc申请节点,而且每个节点都很大。结构体的定义里,本身就带了一个很大的二维数组,节点再一申请多,内存压力就会很大,必然会死机。” 听到这里,小徐也凑了过来:“跟这链表有关系?” “不会的,原来的JAVA还用数组呢,只会比这更大,明明跑得好好的。”吴孟娇直摇头。 梁焕微扬起下巴,露出那张寡淡的薄唇,斜视着吴孟娇的眼神更加犀利:“数组再大,却是有限的。但你的链表,是无限的。” 吴孟娇不明就里,看了一眼旁边一样没头没脑的小徐,硬着头皮描述起自己的思路来:“原来的数组,直接申请了1024个空间,但完成这个算法,并不需要同时占用这么多。我那样改了以后,同一时间,最多才用不到100个空间。” “你确定?”梁焕的声音越发深幽。 “确定啊。”吴孟娇虽然肯定了自己的说法,肯定完后却不自信起来,“你看啊,虽然不断地在申请,但也不断地在……在……” 她的话刹时卡住,猛地瞪大眼,像中了一道闪电。 “……释……放……”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在勉强自己把话说完,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 梁焕的视线离开了吴孟娇,但没回到屏幕上,覆在鼠标上的手也收了回去,不再碰吴孟娇的程序。 这个忙,看来已经帮完了。 “吴孟娇?”小徐还没明白过来,喊了她一声。 此时吴孟娇的脸已经红得发烫,埋着头不好意思看小徐,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忘了把用完的节点Free掉了……” “啊……?”小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脑门上无数根黑线,“你居然没释放内存?哎呦我去,我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吴孟娇万分尴尬地搓起手背,答不出话来。 梁焕一声不吭站起来,看都不看他俩一眼,转身就走开了。 “……谢谢啊。”吴孟娇对着他的背影道了声谢,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比起高冷的梁焕,小徐就活泛多了,他看吴孟娇脸都快埋到胸口,哈哈大笑起来:“吴孟娇,以你这个速度申请内存,还能撑5分钟,咱实验室的计算机配置真够可以啊!哈哈哈哈……” 吴孟娇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懒得理他,坐到位置上,埋头默默加代码。 小徐笑一阵就回去了,梁焕却没回到位置上。他离开后,走到实验室后方的大书架处,拿来一本书,放到吴孟娇桌上。 书的封面写着“C语言入门”几个大字,梁焕两根手指往封面上一敲,丢出一句冷冷的话: “这是大一新生的课程。” * “你不是说去食堂么?” 实验室楼下的小道上,梁焕问走错了方向的赵星。 赵星已经走出去几步远了,停下来,转回身看梁焕。 梁焕几乎是被赵星硬拉出来的,赵星说饿了,要梁焕跟他一起去食堂吃晚饭。梁焕其实不甚有胃口,但赵星要把他拉出实验室,明显是刻意的,便随了他。谁知赵星一下楼,竟直径朝着北门的方向走。 赵星纠结着的五官原本写满了不满,站了一会儿,放平和了些,向梁焕招了把手:“走,我请你喝酒。” 梁焕没动弹,双手插进兜里,在不温顺的西北风里干吹了一会儿。 “去不去?”赵星催促。 梁焕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很快越过他,头也不回:“我来请。” 电通北门外,也就是北华南门外,有条卖各种美食的小巷子。那里有全国各地的特色菜和小吃,守着两所高校,生意一年四季都红火。 天热时,许多店家会在店外摆上桌椅,巷子就会变得又窄又挤。但现在已到年底,气温低不说,还老刮风,外面就没了桌椅。但尽管看着萧条些,这里一到晚上还是人头攒动,家家座无虚席。 “新疆大盘儿鸡?”赵星是个西北汉子,好几次说喝酒,其实都顺带来吃了大盘鸡。 “行啊。”梁焕不介意进哪家,反正他就喝点儿啤酒,哪家都一样。 他们来得早,店里人还不多,菜很快就上来了。垫了几口鸡肉后,两人开始喝啤酒。 赵星从不把啤酒倒到杯子里喝,梁焕虽远没他的酒量,也跟着学得豪放起来,虎口往酒瓶脖子一把,仰头便是咕噜咕噜一大口。 “今朝有酒今朝醉,赶明儿又是一好汉!没啥好怕的。”赵星提起瓶子就要来碰杯。 梁焕跟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15 串串 北风卷起路边的枯叶,在空中来来回回打转,装点着北方深秋的夜晚。一辆辆车从面前的马路驶过,留下呼啸后的余音。 梁焕听着落叶的沙沙声,看着行进中车辆模糊的影子,发起了呆。 红绿灯又变绿了,但冉苒没有过来,而是向梁焕招手,喊道:“你过来呀,我请你吃东西!” 赵星这下乐了,支起胳膊肘拐他,嬉皮笑脸:“哟,新认识的妹子呀?” 梁焕没应声,也没动。 这看起来不大情愿啊,赵星压着声音:“被缠上了?” 认识梁焕这些年,没少见女生缠他,但他偏端着“高冷男神”的架子不下场,这一端就端了6年。 “需要过去打发两句不?我在这儿等你?” 赵星按套路出牌,却没想到,梁焕给的回答是:“你先回去吧。” “……嗯?”赵星着实惊到,不由多看了马路对面那女生几眼。 小小的个子,干巴干巴的,没看出什么特别。 梁焕已经转身,站到了斑马线边上。 赵星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眼力见儿,他马上收敛了好奇心,只问了梁焕一句:“你确定没喝醉?” “没有。” 赵星便扭头就回。 * 啤酒的后劲不长,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早过去了。只是酒劲一过,那缠绕了梁焕一整天的郁闷,就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他又等了一波红绿灯,才过到对面去。 冉苒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着迎过来,一脸喜气洋洋:“今天刚得到的通知,我最想跟的那个导师要我啦!我以后真的有机会研究月球上的岩石了!我太高兴啦!” 她笑得合不拢嘴,牙都比平常多露出两颗,嘴边的酒窝拼了命地往里凹,都快凹得合上缝了。 同一天,几家欢喜几家愁。 “恭喜。”淡淡地,梁焕回了两个字。 他很想回她一个笑容,但嘴角似乎被缝上了,咧不开。 好在晚上看不清楚,神经大条的冉苒一点没注意到梁焕情绪上的异样。 “哦对了,你的衣服,原物奉还。”她把挂在手臂上的风衣拿下来,抖了抖,递给梁焕,“我拿去干洗过的,谢谢啦。” 梁焕惊讶:“你怎么会刚好带着我的衣服?” “嘻嘻,我早看见你啦,回去拿的。”她有些得意,“你们之前在那个新疆大盘鸡里对不对?我跟闺蜜在隔壁店里吃呢,还好我跑得快,你差点就走掉啦。” 原来是这样,梁焕接过风衣,塔到手臂上:“不用这么着急。” “天气越来越冷了,万一你需要呢。” 梁焕垂眸瞅了眼风衣,很隐蔽地,眸色又沉了一些。 “那天后来,你没感冒吧?” 他问出一句突兀的话来。 冉苒一愣:“没有啊。” 梁焕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是在盼着她回问一声“你呢”吗?然后,他又想答什么呢? 但冉苒完全没有领悟到,思路一下就跳开了:“你喜不喜欢吃麻辣烫啊?我请你呀。” ……麻辣烫…… 梁焕眉心皱成浅丘:“我吃过了。” “我也吃过啦。”冉苒却说,“又不是正餐,小吃啦。” 她指向巷子口不远处一家在外面支着串串架子的店:“就是那家,可好吃了!可惜我闺蜜一点辣都不能吃,每次都只能我一个人来,今天明明是为我庆祝,也不肯陪我来。” 她抱怨着,嘴噘得都快顶到鼻子。 梁焕远远望向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架子,顿觉脚步都迈不开。那是他从来都没有光顾过的地方。 “我超想吃,走呀,我请你。”冉苒满脸都是期待。 迟疑了几秒后,梁焕答得很勉强:“……行……” 串串架子四周的空气都飘着辛辣味,暖和是暖和,但多闻几下,梁焕就忍不住打起喷嚏来。 冉苒拿着个套了保鲜袋的盘子,围着架子转了两圈,一张盘子就摞得满满实实。 而梁焕,提溜着盘子的一个边儿,垂在身侧,光站在一旁看她跑来跑去,对架子上的串串全无兴趣。 “你怎么不拿啊?”冉苒转回来,盯着他手里的空盘子问。 “我吃不下了。没事,你吃。” 冉苒眨巴着眼,满盘子串串的热气升腾上来,把她的眼镜都糊花了。 店里只剩最后一张小桌,刚好挤下两个人。这家店小,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全能听见,闹哄哄的。梁焕不自觉皱眉,尽量不去看四周。这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此时此刻在他那里,却是徒增烦躁。 “怎么啦?”冉苒见他皱眉,关切地问。 梁焕意识到不良情绪已写到脸上,努力舒开眉头:“没什么。” 可他还是笑不起来,伪装,他不擅长,到不了掩人耳目的程度。 冉苒多看了他两眼,没再问,开始往盘子里加作料。开吃前,她从自己盘里挑出一串金针菇,放到梁焕的空盘子里:“这个不占肚子,你吃这个。” 梁焕原本呆呆坐着,完成任务似的打算等着她吃完,这下腰身都坐直了:“不用,我真不用。” 冉苒却笑:“今天时机不好,这次不算,下回你没吃饭的时候,我再重新请你。” “……”梁焕不知如何作答,看着自己盘里流动着暗红色油辣水的金针菇,发呆。 要不还是吃一串吧,他想,一串不吃,太不给人面子了。 他迟疑着,用两跟手指拎起竹签一头。可他光平平拎着,盯着瀑布一样垂下来的一排金针菇,无从下嘴。 冉苒已经吃了一口在嘴里了,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一脸满溢的幸福。她嘴角沾了点油渍,也不去擦,整张嘴红扑扑的。 她一边嚼,一边看梁焕,见他对着一串金针菇犹豫不决,甚是不解。 “这个……是不是很辣?”好半天,梁焕总算磨出一句话来。 冉苒咀嚼的动作放慢,月牙眼都瞪圆了。她把口中食物咽下后,不可置信道:“原来你也不吃辣啊!你说行,我以为你能吃呢。” “emm……我应该比你闺蜜强一点。” 死鸭子嘴硬。 虽然不是一点不能沾,但连大盘鸡里那几颗零星的干辣椒都能给他呛着,这浸满辣油水的麻辣烫,怕是会要命。 “那我给你换个不辣的。”冉苒把他手里的金针菇拿回去,换了一串肉丸子过来,“这个你应该行。” 梁焕接过来,把肉丸子面上的油尽量滴干净,看着没有红色汤水了,才尝试着放了一个到嘴里。 他还是低估了麻辣烫的威力,口腔里瞬间爆炸,面部神经一下跳起来,强烈的灼烧感一冲上脑门,他差点当场一口吐出来! “还是辣啊?”冉苒吃惊。 梁焕强忍着把肉丸继续含在嘴里,但不敢多嚼,囫囵两下就硬生生给吞了下去。但这还没完,刚吞下,喉咙里的后劲就上来了,那刺激感可远超啤酒,他捂着嘴大声咳起来。 “你呛着了?”冉苒马上跑去厨房要了一碗水来。 梁焕一连灌了好几口水,喉咙才缓过来,停住了咳。但舌头还在发疼,他就一口口地吸气,要不是觉得不雅观,真想把舌尖伸出来歇凉。 “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吃不了。”冉苒一根手指在耳鬓的头发上缠来缠去,一脸抱歉。 一阵折腾,梁焕倒觉得,今天喝酒没找够的爽虐感,在这里找到了,胸中紧凝成一团的苦闷,好似有了点松散的迹象。倒也不算白受罪。 他用手掌在嘴前扇着风:“我也没想到有这么辣,看你吃得挺爽。” 冉苒撇撇嘴,低头盯着自己盘子里的串串,很小声很小声地咕哝:“……这家其实不辣的……” “……”梁焕差点噎住,急忙又喝了口水,才问,“冉苒,你是哪里人啊?” “啊——!”原来重点在这里,冉苒两手一抱拳,“对哦,我是四川的,所以才觉得不辣。” “……” “嘻……”她暗自笑,“我家在四川宜宾,宜宾你知道吗?” 梁焕摇头。 “万里长江第一城!” “……长江源头?” “不是啦,长江源头在青海啦,呵呵呵……”她笑出声来,毫不掩饰地笑话一个没地理常识的工科生,还主动科普,“长江在宜宾之前不叫长江,叫金沙江,在宜宾和岷江汇合后,才叫长江,所以有了这个称号。金沙江你知道吧?” “嗯。” “从我家走路十分钟以内就能看到金沙江呢!” 梁焕表现出了一点惊讶,但就十分敷衍的一点,本是个有趣的话题,但他实在不在状态。 对方没把话题继续往下延伸,通常就是不感兴趣,冉苒就打住了。她想了想,反过来问梁焕:“那你呢,你家是哪里的?” 尽量找他感兴趣的话题。 梁焕言简意赅两个字:“承德。” “那好近啊,你回家比我方便多了。” “嗯。” “那你可以常常回去呀。”她笑起来,还有几分羡慕。 喜事当头,冉苒今天每一次笑都特别开心,但梁焕,却从头到尾都没笑过。 他只点点头,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冉苒不是个话痨,梁焕不问了,她也就不再没完没了地说,埋头默默吃起串串。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空气里只有周围嘈杂的背景音,有人进进出出走来走去,有人挪动塑料椅子和地面擦出刺耳的怪声,有人大声说话,大声笑。 冉苒快要把一盘东西都吃完了,梁焕盘里那两个孤零零的肉丸子还留着,一动不动。 “对了,我有个办法。” 冉苒忽然说,“在我老家,也是有人不吃辣的,但我们那里很多东西都是辣的,他们就会用水涮了再吃。你也试试?” 梁焕正想说不必,冉苒却先他一步又跑去了厨房。 回来后,冉苒把一碗清水放到梁焕面前,又把他剩下的两个肉丸子泡到清水里。许多颗油珠子就从肉丸子里冒出来,一颗颗地浮到水面,结成了一张油膜。 冉苒捏着签子在水里晃了好多下,才拿出来递给梁焕:“你试试,要是还辣就算啦。” 梁焕本没想执着于此,但冉苒如此热情,便接了过来。 虐爽感,他此刻,也没有那么排斥。 他仔细看了看丸子表面,的确找不到辣油水的影子了,道谢似的对冉苒轻点下头,小心翼翼咬下一口。 这回,虽多嚼几下还是会觉得割舌,但灼烧感已经降到很低,他已经可以忍受了。 冉苒撑着半张脸盯着他吃肉丸子,见他不再一脸“狰狞”,笑得特别满足。 这是梁焕有生以来第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16 母亲 暴走族威武了整整一分钟才终于远去。 梁焕放开捂着耳朵的手,问:“你刚才说什么?” 但冉苒埋下头去,没把那话重复一遍。 她咬着唇,低声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想说这个呀?” “嗯。” 冉苒不说话了。 狭小的空间内,气压忽地有些低。 是有些仓促,但无论怎么铺垫,话,总得说。 “你生气了?”梁焕把音调放柔。 “没有啊。”冉苒摇头,“我知道的,我周围找工作的同学都是很忙的。不过……” “我听说你们电通很好就业的,你还是学计算机的,毕业生平均薪水很高,你怎么这么大压力啊?” 梁焕没答。 呵,平均薪水……那算什么,远不是他的目标。 冉苒不知道他的目标有多远,自然就不知道,这场为期不定的告别,背后有多重。 “等我工作定下来,我请你吃饭。”他不解释,直接交代打算。 “……诶?” 他轻抿着笑:“你要再想吃麻辣烫,我也请。” 虽然不知会是多久,但这是一纸约定。 冉苒腼腆低下头去,两手背到身后,扣在一起。 “好啊。” 梁焕垂眸看着她黑黝黝的头顶,那里是一个漩涡,有一瞬间想伸手去拍。 但他忍住了,只低低说:“到时候,我再听你讲梵高的故事。” * 微寒的夜风将梁焕从回忆中带出,他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将睡衣裹紧。 喝光了一杯茶,他关上窗,躺到床上,卷在被窝里划手机。 他又看了一遍笔尖荏苒发来的问题:【您了解梵高的故事吗?】 “怎么可能了解?都没听你讲过呢……”恍然间,他自言自语出了声。 听到自己的声音,梁焕吓了一跳,他从没这样自言自语过。 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昏黄的光晕,一圈圈地向外扩散。梁焕有些失神,盯着那灯发了许久的呆。 时间已是深夜,早过了他平常的睡点。他思考着要怎么回答冉苒的问题,一直到困意沉沉。 睡去之前,他终于下了决心,发了一条回复:【看了您的画,我对这位伟大的画家也产生了兴趣。但我不太了解他的故事,如果您不嫌麻烦,能请您跟我讲一讲吗?】 * 笔尖荏苒的回信依然来自半夜。梁焕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去后才空出时间来细读。 笔尖荏苒发来了一条链接,是个介绍梵高的网页。但内容并不是全面介绍,只讲述了梵高短暂的一生中,三段以失败告终的爱情故事。 第一次,他爱上了一个天真少女,但全然不会表达,把爱情演绎成了一场深藏内心的独角戏。戏终幕落,少女已是他人之妻。 第二次,他爱上刚亡夫的表姐,这一次勇敢表达,近乎疯狂地示爱,却被人看成笑话,拒于千里之外。 第三次,他终于遇到愿与他相濡以沫之人,但始终未能功成名就的他,终因无力承担,选择了终结。 在对爱情彻底失望后,梵高的情感步入了灰暗颓唐的深渊。 链接下面,笔尖荏苒写了一句话:【其实许多艺术家的爱情都是残缺的,也可能,正是这份残缺,成就了他们。】 梁焕读完那三段心酸故事后,回复道:【感谢您的介绍。我想,这就是他精神出现问题的原因吧?】 笔尖荏苒很快就回复了:【也不能这么说,这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导致他走向那样一个结果,有很多原因,他生活中的残缺,也远不止爱情,还有来自原生家庭和绘画本身。我想,偏执在当时还很小众的后印象派风格里,得不到世人的认可,才是最大的原因吧。当然,对爱情的绝望,很可能加重了他的偏执。】 既然并不是主要原因,冉苒为什么偏偏挑出这一段来介绍呢?梁焕思索起来。 如果是当初的冉苒给他讲梵高,又会从哪里讲起呢?成长经历,绘画经历,都有可能,但肯定不会先从恋爱讲起。 犹豫再三,梁焕还是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首先想讲述的是他的爱情故事吗?难道,这样的故事,同您的经历有相似度?】 冉苒的回信花了些时间。那时梁焕正坐在写字台前看书,等了很久后,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笔尖荏苒:【您真是个心思很细的人,跟您聊天,有种被窥探了的感觉。您猜得没错,我曾经有过一段很失败的恋爱。《重升》是在那之后画的,多少受了些影响吧。给您带来了消极情绪,我很抱歉。】 失败的恋爱……她是指,我吗? 书本的一页正夹在梁焕的手指之间,他没有将那一页翻过去,而是不自觉使了些力气,把那一页纸张折皱了。 也许根本不是呢?四年了,她有过什么境遇,不得而知。 梁焕决定试探,再多问一步。 换然一新4:【能否冒昧地问一下,您说的失败的恋爱是什么样的?跟梵高的某一段经历很相似吗?】 笔尖荏苒:【不相似,不是因为相似才会产生联想。只是因为,初恋,总是让人终生难忘。】 初恋…… 梁焕心脏一颤。 毫无疑问,那是自己! 原来《重升》,还同自己相关! 他的手有些无力,捧着手机,点了好几下才点开回复框,笨拙地输入了几个字:【为什么说很失败?】 问题发出去后,他迟迟没有关上手机,手掌就那么托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微博界面,眼睛都快花了,却一直盯着,等着。 终于,屏幕上,一句回复跳了出来: 【我一度以为,那是最好的安排,他是最契合的人,最后才明白,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要的是什么,那是一场错误。】 两排字在屏幕上闪着,它们闪着,却好像一根根针扎在梁焕胸口。他一时间喘不过气,丢开手机,紧闭上眼,将食指关节咬在了两排牙齿之间。 很疼,骨头破碎般疼,但下颌就像痉挛了一样松不开。 为何要说是一场错误?如果你没有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哪来的错误? 就算结局一塌糊涂,可在结局之前明明那么好,为何如此残忍地全盘否定? * 几年后,终于联系上那个消失的人,可话题不过刚开始,梁焕就已经感到了疲惫。 原来在她那里,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她如此说,又该怎么回答?时至今日,他还能说什么…… 陈亦媛的语音聊天邀请就是在这时发来的,已经锁屏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蹦跶着的绿色话筒。 梁焕盯着那图标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齿间放开手指。他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声清好嗓子,才接通语音。 “干嘛呢?这么慢。”陈亦媛还在路上行走,话音中混杂着街道上的噪音,和“噔噔噔”的高跟鞋响。 “还没到家?”梁焕直接把话题转走。 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两排齿痕,还冒着血丝。他抽出一张纸巾来,包住了手指。 “快到了。”陈亦媛说,“不过回去以后我还得弄点儿东西,只能抓紧路上的时间跟你说话了。” “别太辛苦。”梁焕说。 她就笑了:“没事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们那项目进展挺顺利吗?可能再过两周,我就能再请一天假了。这回你把时间空出来,咱们去选戒指呀。” 梁焕晃了下神,理了理思绪才确认道:“是吗?两周以后?” “嗯,就是下下个周末,周六或者周日,我应该能请一天。” “……行啊。”梁焕应着,闲着的另一只手,将书又往后翻了一页。 “等这个项目完了,我就跟Boss多请几天假,我也该轻松一阵儿了。” “你是该轻松一阵儿了。”他有一句答一句。 “哎,没那么容易,还得先讨好Boss呢。”陈亦媛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周末可就有得忙了,两天都得加班儿。” 梁焕没接话,视线扫到了书页上。陈亦媛说要加班,就跟家常便饭一样,他听着早没反应了。 “你都不同情我一下?”她倒调笑起来。 梁焕没头没脑答了句:“我可能也要加班。” “啊?我还说要不这周你来我这儿呢。要是你也加班儿,那还是我去找你吧。” 梁焕正迟疑着怎么答,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留言:【焕儿,在吗?】 是母亲,杨承芳。 梁焕点开来,回道:【在,妈。】 “怎么不说话?”听不到回话,陈亦媛问。 “哦,我妈找我。” “阿姨找你啊,那你快去跟阿姨聊吧。”她立刻说。 “嗯,我跟她说完再来找你。” “不用,我没什么事儿,也快到家了,没功夫理你。” “行,那你别睡太晚。” “知道,那我先挂了,带我跟阿姨问声好。” 陈亦媛说完就果断挂掉了。 停下来片刻,梁焕双手并拢捂了把脸,长吐了一口气,才觉神经松弛了些。 他闷了一会儿,给母亲发了视频邀请。 杨承芳向来嫌打字麻烦,跟儿子聊天基本都是视频,陈亦媛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速速退了。 视频接通,母亲的脸卡卡顿顿地出现在屏幕上。 杨承芳不像大多数中年妇女那样烫一头小卷儿,她头发生得浓密,几十年了都没见少,又长又直,顺滑地披及后背。梁焕不论长相还是体质,都像极了杨承芳,所以杨承芳也是个不发福的,脸盘和身形都很清瘦。尽管映衬年龄的褶皱已经毫不含糊地爬在了脸上,但当她把长长的直发往后一束,还是能显出几分年轻时略带异域风情的美貌。 “在干啥呢?”看到儿子,杨承芳一脸春风。 梁焕把手机支到写字台的小架子上,摆了摆角度,让镜头对准自己。视频中的画面安定下来,不再卡顿,他咧开嘴笑:“妈,我看书呢。” 杨承芳的眉毛却朝两边一斜:“焕儿,你手怎么了?” 梁焕这才意识到,刚才调镜头时,包着纸巾的手指被母亲看到了。母亲是个细心又多愁善感的人,一点小异样都能发现。 他立刻把纸巾取下来,见纸巾上沾着一点浅浅的血迹,就迅速揉成团扔掉,没让母亲看见。但手指上还是能看出一道痕迹,他便谎称:“不小心磕了一下,不要紧。” “我看看。”杨承芳一下子把脸凑得极近,好像自己离镜头近了,就能把儿子看得更清楚。 镜头中的脸盘子完全变了形,还装不下,就照出一个鼻梁。梁焕老老实实把手指摆到镜头前,让母亲细看。 其实,就凭这视频的清晰度,根本看不出那是牙印。杨承芳看了一会儿,咕哝道:“看着没什么。你呀,做事小心点,别莽莽撞撞。” “知道了。”梁焕收回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妈,你找我有事?” 杨承芳把脸收回到合适的距离,坐正身子,一脸故作的平淡:“嗯,是有个事儿。”她好像揣着个大消息不愿轻易透露似的,音量都小了几分,“以前的老邻居家儿子,你的老发小,孙启阳,结婚了。” “启阳哥结婚了?”梁焕吃惊,“什么时候?” “前不久。”杨承芳别扭地撇嘴,“反正,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孙启阳,一个只比梁焕大五个月的邻家小哥哥,童年时代最要好的玩伴。两人小学同班6年,初中同校3年,到了高中才因成绩悬殊而分道扬镳。后来孙家搬走,两人便好多年都不得一见。 “婚礼在老家办?”听到这个消息,梁焕还是欣喜的。 “可不?咱那片儿最上乘的酒店,听说里头豪华得不得了。”杨承芳的口气怎么听都有点酸酸的,但她眉梢和嘴角却都不动,看着就像没做任何表情。 母亲心头那点疙瘩,梁焕心知肚明,但他只是笑笑,问:“是孙叔叔和杜阿姨来请的你们?” “人家哪会亲自来请咱们!”杨承芳的嘴角终于撇出一点表情,“是你爸从厂里拿回来的请帖,还是别人帮传的。” “传的就传的,请帖里总是写了名字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17 房子 研三那年的春节来得早,刚入一月没几天就开始放寒假。 梁焕跟冉苒告别后的一个多月来,没有再相约。但他们保持着联系,梁焕知道,冉苒已经坐着长途火车,回四川去了。 离除夕夜还有两天,家里已是要过年的气氛,母亲杨承芳准备了一大堆做年夜饭的食材,父亲梁正渊则坐在茶几旁,猫着个背剪福字。 那时候,梁焕家还住在那个小小的老房子里。 那栋住宅楼是早年沿街而建的老式平板房,不是小区,没有电梯,一层两户的结构,家家都是客厅朝街,卧室背街。 这楼是父亲厂里为职工盖的集资房,分房时按资历排辈,父亲和同事孙建诚是辈分最小的两个,只能最后选。一楼都是临街门面,于是梁孙两家就在仅剩的二楼里,做了邻居。 外面的街道上张灯结彩,沿街挂着一长串灯笼,还牵了两条小彩旗勾到这座住宅楼上。客厅的窗户朝向街面,一眼就能看到一排旗子从街边的树枝上延伸过来,弯去楼上。 梁正渊是个手巧的人,年年都要亲自剪福字贴到门上,今年自家楼房被街道选中挂上了彩旗,他就更来了兴致,说要多剪几张,把家里能贴的地方都贴上。 杨承芳不爱鼓捣这些手工玩意儿,每次便都是梁焕来帮忙。梁焕不会剪,就负责打杂,和贴。他坐在梁正渊边上,梁正渊剪出来一张,他就把边边角角修理一番,在一旁摆好。 梁正渊个头本不低,但年纪稍长后,就总爱佝偻着背,话也不多,人就显得没精神。杨承芳总唠叨他,他也不应声,倒是在儿子偶尔回来时,才多有几句话说。 “开始写毕业论文了吗?”梁正渊一边剪一边问。 “在准备了。”梁焕答。 “哦,毕业论文要好好写。” 每回问到学业上的事,梁正渊的嘱咐都是同一个模式:好好学;好好考;好好准备……梁焕都听成条件反射了,答得一如既往:“嗯。” 话题就此终止,梁正渊多有的那几句话,也就这两句了。 直到剪好两张后,他才又说:“这两张剪得小,拿去贴到卧室的窗户上吧。” “……”梁焕吃惊地看着父亲。 梁正渊长相不显老,但缺乏变化的表情,滤走了不少生气。 “今年咱这儿挂旗子了,昨天就有人来管了一下,清理走了不少。”他拍拍梁焕的肩膀,轻声细语,“大过年的,开回窗吧,就开个缝儿,不冷。” 梁焕找了瓶胶水,拿着两张福字,先去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不大,挤着放下了一架电钢琴,通向窗户的过道就很窄了。梁焕这么清瘦的身材,都要侧着身,直着腰,才能挤过去。 布置房间时,本就没考虑要常常去往窗边,因为那扇窗户,常年都不会被开启。 梁焕站在窗户前一处狭小的缝隙里,拉开紧紧合着的遮光窗帘。冬日柔和的阳光透进玻璃,顿时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一缕缕像水波一样浮动的光柱里,漂浮着点点微尘,带来一种陌生又亲切的味道。 梁焕摸到窗户中梁上的锁,掰了一下,没掰动。大概是生锈了吧,他加了些力道。锁扣开始慢慢移出,几粒细碎的小渣落下来,同时发出一声高频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丝——” 他受不了这声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皱起眉。 他擦了擦落下来的小渣,双手扶在窗户底框上,隔着玻璃,向外望了出去。 窗户外,离得最近的东西,是一个竖立着的老式电线杆。这电线杆不高,也就够到二三楼之间,但密密麻麻黑黝黝的电线,却张牙舞爪地横略而过,占据了上方近一半的视框。视框下半部分没被挡住,能往下看到住宅楼背后的一小片平地。 这片平地很小,只有右边这户的两个卧室才能看到。但平地上却不空,有个用铁丝网搭建而成的小棚子,上面支着块简易遮雨板。穿过铁丝网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堆着一大摞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那些塑料袋歪七倒八堆在一起,破烂不堪,从中跌落出一地形形色色的东西:废纸巾、易拉罐、空酒瓶、烂菜叶、残羹剩饭…… 全都是垃圾,长年累月如此。 今天堆出的小山丘,已是很小了。 梁焕本能地不想打开这窗户,光看着都能闻到恶臭。 其实他已经好些年没看过家背后的样子了。每年也就几个节假日回来,从不开窗,不视不闻。 但,即便过去多年,只要一看到,那些刻在童年的记忆,就会浮现而出。 * 分房子那年,梁焕刚6岁,还在上学前班。父亲刚好排上集资房最后两个名额,一家人终于可以从厂里拥挤的宿舍搬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 那时楼房刚盖好,还只是个空架子,没装修,周围要么是还没开发的荒地,要么是建筑工地,都没人住。但出于施工需要,背面的电线杆已经立了起来,刚好立在二楼右侧那户小卧室的窗户外。 孙建诚比父亲更晚一年参加工作,所以父亲并不是最后一个选,自然就选了二楼左边那套。但选房申请书交上去的前一天,孙建诚的妻子杜清,却找来了梁家。 杜清是个时尚的女人,早在那些年就开始烫头。她来时,手头拎着一大袋水果,脸上堆满了笑:“梁大哥,承芳姐,小妹来看你们啦。” 孙家三口并不住在厂里的宿舍,杨承芳跟杜清就没见过几回。但出于一些隐秘的原因,她对杜清特别留意过。 杨承芳和孙建诚原是初中同学,关系不错。孙建诚从少时起就胖乎乎的,个头也矮,不是个能招异性的。但他脑子灵活,左右逢源,还特别嘴甜,凭着这些本事,也交了几个女生朋友,包括长发飘飘的杨承芳。 不过当年孙建诚向杨承芳示好,杨承芳却一口拒绝了。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后来嫁的老公竟和他在同一个厂上班。于是当孙建诚向他们介绍妻儿时,杨承芳就多瞧了杜清几眼,好奇当年的胖小子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小杜你太客气啦。”杨承芳把杜清迎进屋,吩咐梁正渊去倒茶,又叫梁焕过来打招呼,“焕儿,这是杜阿姨。” “杜阿姨好。”小梁焕十分乖巧。 杜清就对他笑,夸他真乖。 一番寒暄后,杜清的神色急转而下,哭丧着脸说明了来意:“梁大哥,承芳姐,咱们两家马上要做邻居了,我不该多事的,但我真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求你们了。” “建诚他爸去年走了,他妈,就是我婆婆,一直一个人住在乡下。这下我们终于有房了,合计着要把她老人家接过来一起住。现在就剩二楼那两套,我听建诚说了,你们要选左边那套。本来左边右边都没关系,但右边那套的卧室外头,有跟电线杆你们知道吧?” “不瞒你说,我婆婆有冠心病,身上装着心脏起搏器,离不了。医生说,她的情况,可不能住在电线杆旁边。我真是不要脸了才来跟你们开这个口,咱们能不能……能不能换一换?” 杨承芳愣住了,一时回不出话来,她的手被杜清死死握着,人也被她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着,脑子里就短了路。 梁正渊参完一杯茶,推到杜清跟前,倒是不紧不慢说了句:“只有小的那间卧室外头有,大的那间没有。” “对,对!”杨承芳反应上来,马上接话,“你们让老人家住大的那间不就行啦。” “哎呀大哥大姐,那不是看不看得见的问题呀。”杜清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们特地把医生请去看过,说隔得太近了,两间都不行的。” “我家建诚是个孝子,要是婆婆将来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怎么活?我就是看他整天愁眉苦脸,才豁出去跑来求你们的呀。要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开得出这种口,叫你们家委屈?求你们帮帮我们,以后,但凡有帮得上的地方,我们一个磕巴都不会打!” 梁正渊和杨承芳双双沉默。这不是件小事,虽说看起来不过一根电线杆,可这房子是要住几十年的呀。几十年的委屈,可不是一声“谢谢”就能补偿。 但孙家的难处,梁家夫妇也无法无视,就是不想同意,也不知道要从何表述起。杨承芳甚至对孙建诚的母亲都还能找到那么一点儿印象,有一年和几个同学去他家吃过饭,他母亲还拿出自家存的唯一一点猪肉招待过他们。这些,都让“拒绝”二字难以出口。 杜清见他们始终没松口,就真的哭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求:“梁大哥,承芳姐,你们就看在我们的一片孝心上,帮帮我们吧。” 这时,在一旁玩耍的小梁焕跑了过来,跑到杨承芳面前,用稚嫩的童音对她说:“妈妈,我们跟杜阿姨换吧,老师说要敬爱老人,我住小的那间,我不怕有电线杆。” 梁焕至今都记得,当时杜清一下从沙发上起来,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激动地摸着他的头,大声夸道:“焕儿真懂事!真懂事!” 她马上从买来的一大袋水果里拿出一个苹果,“来,阿姨给你弄个苹果吃。” 那天杜清穿着一件白净的衬衫,用袖口把苹果上上下下擦了个遍,递给梁焕时,原本干净的袖口,已明显发灰了一块。 连6岁的儿子都这么说了,当大人的还怎么掰得过来?杨承芳只感到心头一沉,夸奖也不是,责备也不是,只好万般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梁正渊。而梁正渊只是静坐着,一声不吭地看着正啃着苹果的儿子。 房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杨承芳不悦了好多天后,渐渐也就想通了。算了,撑死不过一根电线杆,视线差点而已,孙建诚也没为当年的事跟她计较过,这回,还他个情好了。 然而,搬进去住了几个月后,他们才知道,右边那套房就是个火坑! 别说电线杆上的电线越来越多,连主卧室都能看见了,外面那片空地竟然还变成了垃圾堆放处,成天堆满周围几十户人家的垃圾,臭气熏天! 他们找厂里,找街道办事处,找卫生部门,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只得到一个统一的官方答案——这只是暂时的,等这片街道规划好了,就能解决。可那一大片区域到处都在施工,等规划好要等到猴年马月? 找不到办法,他们只好先把卧室窗户都关起来,从早到晚都不打开,整个家,就靠着客厅的一扇窗通风。 而仅仅一墙相隔的孙家,就没有这个问题,不仅看不到电线杆,卧室外头还建了别的东西,跟空地不相连,又挡了一下,几乎不受影响。 梁正渊和杨承芳直觉得是哑巴吃了黄连,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杨承芳还为此到孙家诉苦过,可孙家人除了赔不是,也无法从实际上补偿什么。做邻居的头两年,孙家两口子对梁家人都客气有加,逢年过节送点小东西,有好吃的也要把梁焕叫去尝尝,给足了面子,这委屈,梁家也就硬吞了下去。 有什么办法呢,气归气,可这邻居毕竟还要处很多年,左右也换不回来了,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两年后,杨承芳突然听说了一件事。这住宅楼后面会暂时用来堆放垃圾,是早就定了的事,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而杜清的姐姐就在街道办事处上班,她一定早知道这个消息! 原来她是知道才故意要换的,杨承芳立马炸开了锅。她跑去找孙家人理论,但孙建诚和杜清都一口咬定不知情。杨承芳也拿不出证据来,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梁焕还记得,那天母亲无处撒气,回家后狠狠骂过他一顿,还差点下了巴掌。梁焕虽小,也明白房子这事自己有责任,但母亲一直没有责怪过他,这是头一回。 那天是梁正渊把杨承芳劝住的,然后他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梁焕抱到卧室,叫他弹琴给母亲听。梁焕就努力地弹啊弹,把学会的练习曲挨个儿弹,翻来覆去地弹,直到母亲抹着眼泪走进来,抱住他。 后来,他们又弄明白了两件事。一,高压电线可能会对心脏起搏器产生影响,但普通电线杆根本就没有危害;二,孙家老太太并不是长期在孙建诚家住,而是由孙建诚的姊妹几人共同赡养,几家轮流着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18 除夕 阳光柔软地撒在梁焕身上,他感到一丝闷热。 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开始贴福字,贴完,又照父亲的意思,把窗户开了个缝隙。 两间卧室都贴完时,他听到有人在敲门,母亲正去应门。 “承芳姐,过年好!”一个女人的声音弯弯绕绕地飘进来。 梁焕一听就知道,那是杜清。可他们不住这里,她怎么来了? “哟,小杜来了?来帮忙搬家啊?”杨承芳回应。 “可不是?这些小孩儿哪整得明白?” 梁焕想起来,之前听母亲说过,隔壁又要搬走了,原来是今天搬。 那年孙家搬走后,这房子也没卖,留给杜清刚工作的侄儿住了。现在,她侄儿也要搬去好地方了。 “这些日用品,油盐酱醋什么的,他们懒得带走,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留着用吧。”杜清说着,将两大袋东西放到门口。 “小杜有心啦,用得着,用得着。”杨承芳点着头,弯下腰去把东西放顺,让开路,“进来坐坐。” 其实孙建诚早不是梁正渊的领导了,他搬走后不久就辞了厂里的工作,直接下海经商去了。现在两家人也离得远,风马牛不相及。但杨承芳一直对早年那些事心有余悸,又总听人说孙建诚怎么怎么厉害,她是不敢再招惹他们了。 “坐就不坐啦。”杜清没挪步,倒是问,“承芳姐过年去哪儿玩啊?” “不去哪儿,就在家。” “我们明儿飞三亚,去那边儿过除夕。”杜清不问自答,“哎,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抗冻了。建诚心疼我,这两年都陪我去暖和的地方过冬。” 谁都听得懂杜清话里有话,但杨承芳早习惯,只是笑笑。当年她把那件陈年旧事传播得人尽皆知,杜清在她面前就怎么都理不顺那层别扭。找了无数次的爽快,却还是怎么都不爽快,这憋屈,杨承芳懂。 “那你还有空过来帮忙?不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她和和气气地。 “有什么办法,我不来操心,看他们搞得一团乱?还有这破楼,连个电梯也没有,搬个家多麻烦。” 杜清扫了一圈满是各种传单残骸的旧楼道,嫌弃地弹了下舌头,“我说承芳姐,你们也早点儿搬吧,难不成要在这破地方住上一辈子?” 杨承芳捋了捋头发,不言语。 “哎哟,什么味儿?”杜清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你家有东西发霉啦?” 是窗户外飘进来的气味。只开了条小缝,气味不大,但还是能闻着一点儿。 杨承芳想解释,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承芳姐,不是我说你,女人这个岁数了,要对自己好点儿。你看你,都不好好打扮打扮。”杜清满嘴苦口婆心,“最重要的是,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就得靠环境养,可不能这么凑合下去。” “诶,你说的是。”杨承芳只得应声,一边肩膀乏力地靠到门框上。 梁焕本没心思跟杜清打招呼,一直待在卧室听着。但见杜清没完没了,母亲已疲于应对,便几步走到客厅大门口,叫了一声:“杜阿姨。” “哟,高材生回来啦!”杜清看到梁焕,音调都高了一档。 这么多年了,杜清就是再看不顺眼杨承芳,也一直会给梁焕好脸色看。不过几年没见,她的嘴角因皮肤松弛,比梁焕印象中的样子又下垂了些,好脸色也没那么好看了。 “过奖了。”梁焕站到母亲前面,隔在她们之间,对着杜清的脸也是笑盈盈的。 “听说你都上研究生啦?”杜清热情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胳膊。 “上了,快毕业了。” “真是有出息!”她竖起大拇指,夸得情真意切。 “杜阿姨,您家亲戚从这儿搬走,是要把房子腾出来给启阳哥住吗?”梁焕忽然问,面不改色。 杜清懵了一下,继而“呵呵呵”地笑起来:“怎么会呢,阳阳怎么会来住这儿?” 这孩子莫不是在讲笑话。 “那启阳哥住哪儿啊?”梁焕一脸无知的样子。 “瞧你问的,当然是住家里啰。” 梁焕便露出一脸疑惑:“咦?富丽之家那边是住宅区呀,住那里的话,上班很远吧?” 说着,他微微弯了点腰,逼近杜清,清清楚楚地问,“启阳哥在哪儿高就呢?” 杜清的脸刹时青了一块,她终于听懂了梁焕的话。 她家孙启阳读书时就常年班里倒数,高中都没念完就出去鬼混去了,如今游手好闲在家啃老是众所周知,梁焕明显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孩子,已经是大人了啊,杜清心想。 杨承芳躲在梁焕身后,憋了一肚子笑。 正愁回不上话,后面正好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杜清回头去瞧。 “哎呀阳阳,你帮他们收拾就好了,别搬这么重的东西!”杜清急忙过去帮忙。 梁焕心头“咯噔”一下。就在他说话时,是有个人抱着一个大纸箱从门里出来,他的背影看着有些发胖,埋头搬着重物,还戴着个鸭舌帽,梁焕没看清他的脸。 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孙启阳…… 就算是两家断绝关系的那几年,小学时代的梁焕跟孙启阳,始终都是伙伴。两家大人再怎么敌对,却彼此都很默契地,从未插手过两个孩子的友谊。 但他们还是日渐疏远了。日渐疏远,是因为日渐懂事。 孙启阳是没什么出息,但他这个人一点都不讨厌,梁焕一点都不讨厌他。 “……启阳哥……” 梁焕的嗓音卡在喉咙,差点没发出来。 如果知道孙启阳也在这里,他不会说那些话。 孙启阳背对着梁焕整理掉到地上的东西,他把那些东西又装回纸箱后,才直起腰。他回了下头,看了梁焕一眼,表情很僵,且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躲躲闪闪地移开了。 他半低着头,抬手转了转帽沿,问了声:“回来过年啊?” “对呀。”梁焕答得很快,答完又补充道,“你来北京玩啊,我招待你。” 孙启阳就笑了一下,虎背熊腰的样子,看着有点憨。 “好啊。”他回答。 但其实,直到几年后传出结婚的消息,孙启阳都没去北京找过梁焕,一次都没有。 * 孙家母子走后,杨承芳关起门来,终于能大口喘气:“瞧那杜清的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说着,直径走到沙发上坐下,理都不理门口那两袋东西。 梁焕木然地跟着母亲回到客厅,脑中始终回闪着孙启阳那尴尬的笑,心头堵得慌。 杨承芳却很高兴,埋怨梁正渊的语调都轻飘飘的:“你还真坐得住,见我被人洗涮都不来帮个腔。” 梁正渊的第一反应是护着刚剪出来的福字,怕遭了池鱼之灾,见老婆不是真的在气,才松了口气,笑颜道:“你跟她吵什么?” “我哪儿吵了!”杨承芳不服,把话堵回去,又转向梁焕,“多亏焕儿帮我,咱家焕儿就是比那孙启阳强上一百倍!” 梁焕没答话,呆站在客厅里。 杨承芳骄傲了一阵儿,吸了两下鼻子,眉毛一拧:“确实有点味儿,也通了会儿风了,焕儿,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梁焕没反应。 “焕儿?” “啊?”他这才听见。 “去把窗户关上吧。” “哦。” 梁焕依次去两个卧室关了窗,又找出空气清新剂来喷了喷。 他心头憋着股气,有些气愤,又有些不知所措,再回到客厅时,忽然就压制不住,开口对梁父梁母说了一句话:“爸,妈,我很快就工作了,等我工作几年,一定给你们换个房子。” 二老都有些愣,互相看了看,然后梁正渊说:“现在房子都贵了,几年可买不了。” “我工资高,买得了。”梁焕固执道,“以后,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的。” * 那年的除夕夜,一家三口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春晚一边吃饺子,其乐融融。 梁焕并不是突然做下这个决定的,他已经想了很久了,甚至是,很多年了。只是在说出来后,这件事就从仅仅是一个心愿,变成了必须履行的计划。压力来临的同时,也有了更大的动力。 从11点开始,三人的手机就频频响起,各自应对着亲朋好友的过年问候。 花样百出的过年祝福,梁焕都只是扫一眼就过,反正都是复制来的,他懒得细看,扫完后也复制一条类似的发回去。但快到12点时,一条简单的短信勾起了他的注意。 是冉苒发来的,没有花哨的打油诗,只有一句问话:【过年好呀^_^,你们家怎么过除夕呀?】 看到冉苒的名字,梁焕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捧着手机回复:【吃饺子呢。你吃了吗?】 冉苒回:【我们这边不吃饺子,吃汤圆。看□□呀。】 □□?梁焕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捞过来,打开,□□弹出名叫“染染”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有一张图:一个碗里,装着几个圆滚滚的大汤圆,其中一个破了皮儿,芝麻馅儿一涌而出,染黑了半碗汤。 梁焕不经意对着屏幕笑了一声。 杨承芳听闻,凑过来问:“啥事儿这么高兴?” 梁焕下意识把屏幕往旁边挪,收起笑:“同学发来的笑话。” 冉苒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像素不高,看不清模样,但那标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19 承诺 一直等到周五晚上,两天过去了,梁焕还是没有收到笔尖荏苒的回信。 她的微博在更新,每天都会回答几个粉丝的问题,所以她人是在的。只是,她没有回答自己。 ——那你现在,走出来了吗? 这问题,很难答吗? * 周五下班后,梁焕如约去了陈亦媛那里,在屋子里等她。 陈亦媛回来得很晚,进屋时,身上带着酒气,脸色也差。她一进门就直跑洗手间,出来后疲惫地靠在门框上,皱着眉,单手解着勒人的上衣扣子。 “又去应酬了?”梁焕坐在小桌边,抬眼看她。 “嗯。”陈亦媛答得有气无力。 她把脸上的妆洗掉了,嘴唇失去红润,泛着点灰,看上去有些憔悴。 “被灌酒了?” 陈亦媛脱下外衣,又把衬衣领口解开,才觉得松快些。她用手掌揉在小腹上,声音发着虚:“陪酒倒没什么,但我今天,肚子疼。” “是……那个?” 她眨了下眼,表示回答。 梁焕离开小桌,走过去,接过陈亦媛脱下的外衣,放柔了嗓音对她说:“这种日子,就别去应酬了。” 陈亦媛单手搭到他肩上,翘起指尖,在他耳廓上轻滑一下,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刚好,我买的夜宵里有粥,我给你热热。” 梁焕便去热夜宵。 陈亦媛挪到小桌旁坐下,拿皮筋儿挽着头发,不忘提醒在微波炉旁忙碌的梁焕:“我只喝粥,东西不吃,你别热多了。” “吃点吧,累着了。”梁焕说。 “不行,衣服都紧了,不能再胖了。” 梁焕正要点加热键的手停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陈亦媛,发现她倦意的神色中,还带着些无奈。 他嘴角一抿,安慰道:“你不胖。” 陈亦媛不以为然:“本来没觉得自己胖,但跟你一块儿后,就越来越嫌弃自己了。” 她的话似乎说得愤懑,但故作的口气却盖不住隐隐含笑的面庞下偷偷泄出的愉悦。 这种微妙的表达梁焕能听懂,他索性点下加热按钮,正经八百地回:“没事,我不嫌你。” 喝着热粥的陈亦媛,嘴边一直挂着笑,发灰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但不知怎地,她感叹热粥可口的同时,倒提起了儿时往事。 “小时候,我爸妈天天被农活儿压得晕头转向,不仅没有功夫顾上我,还指望我能顾好弟弟妹妹。刚开始来大姨妈的时候,没人教我,第一张卫生巾都是同学给的。嫌贵舍不得换,放学后去接我弟时,漏到裤子外面,被那帮小屁孩儿好一顿嘲笑,还被我弟嫌弃了呢!” “哎,不丢人就不错啦,想都不敢想还有人能给碗热粥喝。” 陈亦媛偶尔会谈起旧事,但她的口吻从来都轻快,好像那些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再无关紧要。此刻也一样,她乘着兴致说了几句,便放下勺子直接捧起碗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舒舒服服吞下后,她弯起眼角来,直直盯着梁焕:“现在,真好。” 头一次听陈亦媛讲述童年往事时,梁焕曾感叹:吃过苦和没吃过苦,果真隔着一道鸿沟。 但他从来不对陈亦媛的讲述作任何评论,陈亦媛问,他便只答两个字:“我懂。” 陈亦媛喝完粥,又挑了根烤串来吃,一边自我批评一边吃得挺香。但吃着吃着,她又忽地蹦出一句话来:“梁焕,你说我要是不这么拼命,能行吗?” 梁焕坐在小桌对面,嘴里嚼着食物,没有细听她的问话,随口回问道:“什么是能行?” 她认真起来:“就是……行不行啊?” 梁焕收敛起心神,多看了她一眼。陈亦媛没有问过这话,但尽管是第一次听到,梁焕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这话不必当真。 陈亦媛这个人,他太知道了,这只眼里只有遥远终点的千里马,哪怕是一路荆棘,也只会披荆斩棘往前跑,不会停下。然而尽管答案不问自知,她却偏要多此一问,梁焕只好拐个弯,暂时把她看作是个“女人”,才找到重点。 他再次正经八百地回答:“行啊,不还有我么?” 陈亦媛便一声笑,似乎很满意,但说出来的话又自己绕了回去:“不能全指着你,你吃不消的。你家里还还着房贷呢,我家里更是一家子都指望着我。以后咱自己还得在北京扎根,买房、养孩子,都是无底洞。不拼命,怎么行?” 她果然迅速恢复了金刚不坏之身,之前的满身疲惫和不适也不知消散去了哪里。 梁焕丝毫不惊奇,慢吞吞衔了一块烤牛肉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心不在焉地顺出一句话来: “那就平淡点,也不坏。” 这本是句平平无奇的安慰之词,但出乎意料地,在把它说出口的一刹那,梁焕竟感到胸口猛地一抽。 这感觉很是意外,却实实在在生疼。一句话仿佛一根针,扎中了他的命脉,全身的肢体都在瞬间僵住。 他嘴里的咀嚼半途而废,喉咙也开始发涩,再尝不出味道,再发不出声音。 ……那就平淡点,也不坏…… ——原来,自己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这句话来,如此轻易! 可四年前,为什么不能? * “不好吃吗?梁焕?” 直到陈亦媛伸手过来拉他,梁焕才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了。 “……哦,有点夹生。” 他实在无法接着嚼那块没了滋味的肉,哪怕只是囫囵吞下,都难。他干脆把肉吐了出来,包在纸里丢进垃圾桶,剩下的半串也扔回了盒子里。 除了罕见地没把夜宵吃完,梁焕并没表现出其他异样,陈亦媛吐槽了几句卖肉串的店后,也没多说什么。 洗漱完后,陈亦媛侧卧到窄窄的单人床上,朝沙发上的梁焕招招手:“你也来趟会儿。” “你不嫌挤?”梁焕懒懒不想动。 “就一会儿。” 一张宽度还不足一米的单人床,两个人都得直挺挺地侧着身子才够刚刚挤下,连膝盖都没法弯,躺不了多久就会累得慌。 梁焕一上去,陈亦媛就拿来一个平板电脑,半举起来给他看:“你看,我查了一些钻戒的样式。咱们只有一天时间,定下几个店来有针对性地选,才够用。” 陈亦媛选的大都是些普通的戒指,钻石的重量和材质都不过平民化水准。梁焕说过贵一点也没关系,陈亦媛却说,走形式的东西,没什么实际用处,有就行。于是在样式上,梁焕都不参言,全让她做了主。反正陈亦媛又不爱追求新奇,选个简洁大方的没人能挑得出刺儿。 定了几个要去看的样式后,梁焕一直撑着的胳膊发麻了,便想下床去。 陈亦媛却坐起来,把地方让给他:“你躺着,我给你揉一会儿。” “不用,我起来撑两下就好,你今天怪累的,早点休息。” “我乐意。”她一脸笑意,不容分说,把梁焕的双肩平按到枕头上,顺着他的胳膊到手肘,按摩起来,“我按得不好,以后慢慢精进。” 梁焕默默躺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轻唤了她一声:“亦媛……” “嗯?” 他半张开口,看着俯视着自己目光温柔的陈亦媛,准备了片刻,一字一句对她说:“亦媛,我会对得起你的。” 陈亦媛诧异,愣了半天才问:“你怎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20 突发 研三下期,过完春节,梁焕一回学校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求职中。 一段时间以来,他参加了好些企业的宣讲会,了解各家公司的情况。从前他太过清高,非GIT不去,旁人聊别家公司时,他听都懒得听,都不知道其他那些公司是怎么分三六九等的。 听宣讲会,他大多和赵星一起,但有一天赵星面试去了,他便一人前往。宣讲会的地点离电通不远,穿过南门外的那片绿地,再往前走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宣讲会的时间是在下午,他吃过午饭便匆匆赶去。 那天的宣讲会很长,持续了整整一下午,梁焕没有听到最后,也没有参加会后的大型聚餐活动。刚吃完午饭时,他就觉得右下腹不大舒服,按一下还硬生生地疼。他以为是吃坏肚子了,没太在意,就这么扛着去了会场。 然而,右下腹的疼痛竟随着时间缓缓加剧,从隐痛变成了绞痛,不碰也痛。他尝试把注意力放到听讲座上,直到终于无法忍受,提前离开了会场。 顺着会场外的小街,梁焕手摁着痛处,半猫着腰,狼狈地朝回走。 从前也有过发肠胃炎的情况,也难受过,是不是这两天吃了什么坏东西?他琢磨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这段时间老往外跑,吃饭不如从前规律,肠胃受不了了,才会抗议。 那,喝点粥暖暖? 这附近有家粥店,他以前来过,便找了去。 进了店,梁焕有气无力地蜷坐在一个角落,要了碗最清淡的菠菜粥。热粥下肚后,肚子里有了热乎乎的感觉,难受感缓和了些,腰也能撑直了。 他打算再休息一会儿,等再好些再出去。 没坐一会儿,手机震了,拿出来一看,竟是冉苒发来了短信。 两人不再相约已有四个月之久,除夕那晚之后,更是连问候都少有,渐渐快要相忘于江湖。 这个过程,梁焕摸出了一层冉苒的个性。她看着活泼,还似乎有点神经大条,实则正相反,她是个十分敏感且被动的人。 梁焕说要专心找工作,她就再不提出任何邀约,偶尔聊两句也都不会拖拉,绝不占用他太多时间。除夕夜给他发烟火的录像就是最任性妄为的一次,但梁焕回应寥寥,她就好像明白了什么,几乎再不来找他了。 只要嗅到哪怕一丝拒绝的气味,她小心探出的脚丫子就会立刻收回去。 所以,突然收到冉苒的信息,梁焕是意外的。 【梁焕,我要去云南参加地质勘探了,要去一阵子,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工作搞定了呀,祝你顺利!】 原是一次小小的告别。 她是不是纠结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来告知的呀?梁焕想。 他回得很快:【什么时候?】 想必冉苒很吃惊,因为他总是很忙,回信从来没这么及时过。 于是冉苒活跃起来:【明天,东西都收拾好啦!对了,我们主要去大理,听说那里的鲜花饼很好吃,不辣的,你喜不喜欢呀?或者你有没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呀?】 梁焕脑中一下浮现出那张挂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露出虎牙和酒窝的脸。挺长时间没见了,甚至总共就没见过几次,但那个模样,那么清晰而鲜活。 他没回答,反是问:【大理?不是旅游的地方吗?】 冉苒:【是旅游的地方没错,但苍山你知道吧?苍山是个很大的地质公园,有大量的变质岩可以考察,还是大理石的命名之地呢。】 梁焕想回一句“原来如此”,但他坐得不太舒服,腹痛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便小心调整了下姿势,输入得慢了些。 结果,他还没回复,冉苒就又发了过来:【还有洱海你肯定也知道吧,是很漂亮的水文地理景观。山水相映,肯定是绝景,还有大片大片飞过去过冬的红嘴鸥呢!】 梁焕嘴角不自觉勾起,删掉了没发出去的“原来如此”,改成:【我看你是去玩的吧。】 冉苒便发来一长串点点点,然后又单独蹦出两个字:【流汗】,最后才打出正文:【呀,被拆穿了……】 “噗……”梁焕不由笑出声,眼睛都眯了起来。 但这气息一震,腹部竟忽地抽筋了一下,疼! 他放下手机,揉按了一会儿,才缓过这口气来。 这回的发炎,好像没那么容易对付啊,他多了几分焦虑。 梁焕再看手机时,冉苒又有了新回复:【其实,我这回的目标是要再画一幅画。我现在也想象不出它会是什么样,可能是山,可能是水,也可能是别的。】 梁焕左胳膊撑着身子,右手单托手机,困难地输入了几个字:【画好了给我看。】 这时,服务员过来收碗,拿走餐具擦干净桌子的同时,有意多瞅了梁焕两眼——并不是同情,而是赶客。 梁焕这才注意到,此时店里已是座无虚席。他来得早,来时还有空位,现在到饭点了,吃客很多,门口排起了队。 他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试着站起来,好像还行,便把粥钱留在桌上,硬撑着腰走了出去。 在室内还没感觉,出到大街上冷风一吹,梁焕直觉透心凉,才走几步就浑身发虚。 他下意识摸了把额头,发现不仅滚烫,还满头是汗! 这么严重?他惊住。这样不行,得赶紧回去吃点药,好生休息。 他想着,加快了脚步。 马路这边和南门外的绿地隔着条快速路,车辆都是呼啸而过,没有人行横道,只有一座天桥,梁焕手扶着栏杆一步步艰难往上爬。 从未觉得这天桥有那么高过,他爬到一半就体力不支,在台阶上坐下来,紧按着右下腹喘气。 他本想休息一下,但还没坐上半分钟,腹腔就忽然一阵钻心的绞痛! “唔……” 他不由哼出声来,肩背深深弓下去。 那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21 告白 梁焕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意识模糊,恍然记得自己被放到一个推车上,进了一个房间,上方投来白晃晃的强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四周已是病房里的一片雪白,一切都很陌生,天花板、钢架床、高架子,竟是些往常生活中没有的东西。 唯一熟悉的,只有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女孩——冉苒。 梁焕感到很虚弱,浑身都没力气,左手背上扎着点滴,冰冰凉凉的。好消息是,那要命的剧痛终于消失了。右下腹虽还有疼痛感,但已同之前截然不同,不来自腹腔,只是皮肉,且不剧烈。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看来已是过了一夜,可这一夜经历了什么,梁焕却回想不起来。 冉苒一定知道吧,但见她睡得那么香,梁焕不想叫醒她。于是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睡。 冉苒叠着双臂枕着脑袋,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剩一头乌黑的短发在头顶上打个转儿,各自垂下。她的呼吸很平稳,很踏实,肩背轻轻上下起伏,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做着什么梦。 一定是熬夜了吧,梁焕想,这回可真不是一般小病,多亏了她。 梁焕的目光顺着冉苒顺滑垂下的头发游走,在几缕反射着光线亮盈盈的发丝上停驻了一刻,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想去触摸的冲动。 她就趴在他右手边,右手没有扎针,伸出被子就能碰到。 不知不觉,他的手真的伸了出去,动作很慢,很小心,一点一点从被褥下探出,尽可能不发出声音。 但是,当指尖刚刚触到她的发梢时,他却又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床单发出“擦”的一声,他心头也“咯噔”一下。幸好冉苒睡得熟,对这暗地里的小动作毫无察觉。 梁焕感到吃惊,吃惊于自己这股没来由的冲动。他真想就那样把五根手指都插进她的头发里,每一处指腹都贴住她的脑袋。 那感觉,会是什么样呢? 他觉得痒,手痒,心更痒。 他靠理智压抑住了这股冲动,在心头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别吵她。 时间缓缓过去,梁焕保持不变的姿势躺着,有些乏,却坚持着没动。后来一个护士进来查房,叽叽喳喳说了些话,冉苒到底是被吵醒了。 她被说话声生生从睡梦中拉出来,抬起脑袋,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发呆。 她还没清醒过来,就挨了护士一顿训:“看护的负点儿责任啊,点滴都快空了还不报告!别什么都指望我们,病人这么多,难免有疏漏,出了问题还不是患者受罪!” 冉苒手撑在床沿上直起腰来,一脸茫然地看向那护士。她似乎看不清,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至于对方说了什么,就更没听清了。 “点滴,空了!”护士指着吊瓶强调一遍,一边给梁焕拔针头一边絮叨,“下回好好盯着啊。” 冉苒便又朝点滴的方向看去,但这回更看不清了,她皱起眉来,噘起嘴,慌慌张张前后左右到处找眼镜。 “这。”梁焕的声音沙沙地飘过来。 冉苒转过头来,看到一只手掌伸到自己面前,掌心里端放着她的黑框眼镜。 “啊!”她急忙抓起来戴好,这才跟世界接上了轨。 护士收拾完点滴一扭身就出去了,冉苒愣愣盯着被关上的门,自言自语了几个字:“下回……哦……” 好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朝梁焕看去 ——梁焕尽管还躺着,但睁着眼,正同她对视,面无表情。 “啊——?你醒了啊?”冉苒手指竖到鼻梁上把眼镜框朝上一顶,仿佛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这口气,敢情不该醒这么早? 梁焕不吭声,瘫痪着一张病状脸,两片薄唇合出来的缝隙像画好的一条线,纹丝不动。 那样子天然就像在生气,冉苒本来是要笑的,看到梁焕醒了她很欣喜,可这下一慌,护士的训话就马上在耳边回响起来。 她脸上顿时一阵发烫:“对……对不起啊……我太困了……” 梁焕唇间的那条缝微微拉长了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快得根本没让冉苒发现。 “你……你感觉怎么样了?”她问得结结巴巴。 梁焕还是不答,稳若泰山,只是两束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冉苒这下真不知所措了。 他真生气了啊…… 她憋了一会儿,脑子里“叮咚”一声,亮起一个小灯泡来:“啊,梁焕,你还不知道吧,你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医生说你的炎症发展得可快了,都穿孔了,穿孔你懂吧?就是阑尾里的东西外泄到腹腔里,有肠道里的消化液,还有发炎后的脓水,再不手术切除会感染的,那样就危险了!” 梁焕:“……” 冉苒以为梁焕一定会大吃一惊,却发现他依然面不改色,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好像这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新闻。 其实,刚才护士告诉他这些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阑尾炎?! 当真没想过自己能碰上这病,还这么凶险,二话不说就上手术台,一闭眼一睁眼,身体里就少了个物件。 但前后不过几分钟的过渡,冉苒一醒,他就把这震惊的消息消化在了肚子里。或者说,不是消化,只是囫囵吞下,让自己看起来刀枪不入。 “医生还说,你暂时不能吃东西,一定要等到通气了才行,而且只能吃流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冉苒的语调说着说着降到很低,床沿上的两只手还互相搓揉起来,好像即将要说出的话会让病人多么难以承受似的。 梁焕脸上没动作,心却被她吊了起来,又好奇又担忧地竖起耳朵。 冉苒满脸认认真真的同情,小心翼翼地说:“这回你可能得……得挨饿了……” “……” 只差一点,梁焕就没崩住笑出声来。 这什么脑回路啊?自己什么时候成饭桶形象了? “通气?什么意思?”为了掩饰嘴角的不自然,他终是开口问了句话。 终于出声了,冉苒一下子放松下来,紧蹙的五官平铺开,语调也调回正常水平,顺滑地吐出来两个字: “放屁——” “……” “嗤……呵呵……” 装相者瞬间破功,紧绷的弹簧溃不成军。 这一笑本不要紧,却连经带骨扯着了刀口,梁焕不由倒吸一口气。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冉苒见状忙问。她全然没意识到梁焕在笑什么,只当自己是在解释严谨的医学用词。 梁焕哭笑不得,缓过劲来后,对她摇了个头,示意不要紧。 “昨晚,我几点做完手术的?”他问。 “大约……两点吧。” “那你两点才睡?” “我……医生要我多盯一会儿,我一开始是盯着的,后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直睡在这里?” 冉苒努着嘴:“……嗯。” “那你现在困吗?”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柔和。 “我睡着了,不困。” 冉苒摇头,还坐得更直了些,显得自己很精神。 见梁焕能说能笑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显得轻松,大功告成似的伸了个懒腰。 “冉苒,这次多谢你了。” 不知是否病容的影响,梁焕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有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好像在这短暂的一刻,他身上每一寸拒人于外的硬壳都消失了。 他整个人,都是软的。 冉苒多看了他两眼,微笑里莫名多了一丝腼腆。她又摇摇头,把脸埋了下去,眼镜往下一垂,刚好反光,梁焕就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梁焕本想再说两句感谢之词,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什么,倏地一惊。 “你不是今天去云南么?”他语调都一沉。 冉苒一点没有惊讶,撇着嘴,不说话。 “怎么去?飞?” “……嗯……”她答得有些遮掩。 “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 梁焕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来看时间:“现在11点,马上去机场,来得及。” “……” 冉苒却又不说话了。 “你不都收拾好了吗?还有人一起的吧,他们呢?” “他们已经出发了。” “那你赶快。” 冉苒咬着唇,低低道:“我跟他们说了……我不去了。” “……” 梁焕失语了一刻。 昨天她短信的口气,这场考察兼旅行,她那么期待的。 心中荡起一种异样的波澜,他问得轻柔:“为什么?” 明知故问。 冉苒避开他直视的眼神,半偏着头,尽量让回答听起来理所当然:“你这边得有人呀,这时候丢下病号,不仗义。” “我可以叫我同学来。” 想把天聊死,只需要一句钢铁直男语录。 还好赵星不在,否则他才不管梁焕是不是病号,准一巴掌拍过来:装什么不懂风情,这纯纯没安好心。 冉苒被这没安好心堵死了退路,一下吭不出声来了。她埋下头去,两只手耗子似的抓在床沿上,指甲摩挲着床单,不知所措。 理由没了,但她就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