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宋》 第章 序:福利和诅咒 某日,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因为已经好久没联系了,我于是欣然赴约。 按照导航,我驱车来到他发给我的地点,是一片别墅区。看来这家伙是发财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按照他的语音提示,将车开进他家的车库。 我被他直接带到二楼,二楼也是客厅。面积很大,装修风格很新颖。 墙上到处都是诗词,即便以我浅薄的鉴赏能力也能看出这绝非一人所为,而是多位名家共同的手笔。 家具都是木制的,带着古朴的味道。我对此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很舒适。 落座后,我忍不住问他:“你可是理科生,还是个学霸。怎么会弄成这样?你该不会娶了个文科生做老婆吧?没听你结婚了啊。” 他愣了一下:“文科生?不是文科生,你嫂子是彻彻底底的武科生。” “怎么回事儿?你真结婚了?你这可不对,结婚这么大事儿都不叫我。” “没办法,真叫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穿越了。” “......少扯淡。你都穿越了,那你现在是人是鬼?” “宇宙是对称的。我能穿过去,自然也能穿回来。”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多年的老朋友,他的是真话还是玩笑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那你可发财了,从那边随便拿点儿东西回来都是古董。” “也没那么容易。就好比你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汝瓷,可是根本出不了手,没有买家相信这是真的。” 我吓得赶紧放下茶杯,连忙:“你这屋子里还有什么是真的?都赶紧收起来。不然没法呆了。” “全是真的。不过你放心,真正的宝贝我都已经收好了,摆出来的都是cei(卒瓦)了也不心疼的。我有苏轼亲笔写的《定风波》,你要不要看看?” 欣赏完《定风波》,还在为一个目标而奋斗的我只能在心里感慨:宝贝啊!可惜也是个出不了手的,除非先拿去做旧。 可是谁又能忍心糟蹋这样的东西呢?那也太丧心病狂了。于是我问道:“那你是怎么发财的呢?” “起来不怕你笑话,大头还得靠野山参、和田玉,还有翡翠这些东西。” “你穿越到哪个朝代?” “宋朝啊!你不是刚看了《定风波》吗?” “可是你的那些东西都不在宋朝疆域之内啊!赶紧怎么回事儿。你要是不,我可就只能认为你今找我是为了炫富的,那样咱就绝交。赶紧。” 回到座位上,他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端着汝窑瓷杯仔细聆听,脑海里犹如一卷《清明上河图》缓缓展开...... 次日清晨,饥肠辘辘的我们点了一顿外卖。付漳自然是他,必须的。 吃着早餐,我征求他的意见:“我想把你的故事写下来,发到网上。” 他连忙拒绝。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谁都不想惹麻烦。 于是我继续争取:“我不写你在这边儿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写,只写那边儿的。而且,写完也会先让你先看,看过才会发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穿越这个能力你也不能写,这是我的秘密。” 我只能讨价还价:“穿越肯定要写的,不写逻辑上也不通啊!但是你是怎么穿的我可以不写,我也写不出来,因为我根本就没听懂。穿越这个能力只是作为书中的设定,如何?” “那你先写写让我看看吧!” “你这个穿越的能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例如: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是否一致?” “流速?看来你是真没听懂。我记得你以前物理不错的啊,都还给老师了? 穿越是这样的:我能穿过去,但是只能穿到我之前穿回来的那个点。这个点包括三维空间坐标,也包括时间坐标。 反过来也一样。具体来:我现在穿过去,在那边睡一觉,再穿回来,还是现在这个时间,你还在吃早饭。 从你的视角看,我就是突然换了个姿势,换了身衣服。” “那......你穿过去的第一个点呢?” “咱们老家有个池,你知道吧。三维空间坐标就是池边上,水面之上十米;时间大概是1068年年底或者1069年年初。 时间是我后来推算的,只能给个大概。我当时并不知道,也没法知道,我很久之后才知道是宋朝。” “不对吧!冬,池都冻上了。你没摔死?十米呢,你肯定是记错了。” “我命好,掉雪堆里了。” “那这边的时间呢?” “前年夏。我当时只穿了t恤和短裤,老惨了。我还丢了一只拖鞋,一直没找回来。 对了,你写书就直接从我到了宋朝之后开始写,前面的就别写了。反正我看你也是只关心宋朝的事儿。” “为什么?” “我可不想做‘穿越者之耻’。” “嘿嘿。可是不写的话有些逻辑不通啊!” “那就少写。淡化,淡化。” “还有个问题。按照你这个穿法,你现在应该很老了。” “我也在研究这个事儿。我在那边儿不会衰老,这算是一个穿越者的福利......也是诅咒。” 第1章 穿越和川越 宋熙宁四年,正月十八,汴梁。 毫无疑问,汴梁城是当世最繁华的国际化大都会,并且没有之一。 这既得益于赵宋的基本国策:强干弱支,集全国之力供养一城。 也得益于66年前的“澶渊之盟”,一甲子未闻兵戈之声,让这座城市里的百万生民完全忘记了祖辈经受过的苦难。 至于岁币的耻辱、幽云十六州的同胞、西北的党项人、南边的交趾人,那都是相公们该操心的事情,与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上元节已经过去了三,北风仍寒,却吹不散满城春意。 从阊阖门向东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十步,路南有一座酒楼。 酒楼只有两层,不高,装潢也谈不上豪华,斑驳的匾额上嵌着五个爬满铜锈的大字——七哥汤饼店。 尽管如此,酒楼的生意却非常火爆,上下两层都坐满客人。 楼下的西侧,一名老者端坐当郑老者须发斑白,打理得非常整洁,身穿黑色武士服,浆洗得一尘不染。 另有二十余人围坐在老者四周,有的穿着与老者同款的武士服,也有的仅穿常服,却也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臂膀,或敞开衣襟,露出凛凛的胸毛。 他们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此刻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当中老者的讲述。 老者讲的是三日前一场比武的经过。三日前,上元夜,辽国贺正旦副使萧确与宋国新科武状元康大同在樊楼不期而遇,口角几句后,两人动起手来。 最终,康大同被萧确一脚踢中胸口,撞破窗棂,飞出樊楼,吐血昏迷,被送入医馆。 整个过程大约一炷香时间,但是老者已经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时辰。 在老者口中,萧确和康大同的功夫各有渊源,两人也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一招一式都有跟脚,又暗藏百般变化,千种玄机,应对之人又有几种手段,各有多少利弊。 讲到精彩处,围观者连连惊呼,或是暗暗点头,与老者呼应。 老者更加得意,加之学识广博,于是便顺带讲起中原武林各派特长,面对此种局面各有哪些巧妙应手。期间不乏“若是老夫”便如何如何之类的感叹。 楼下的东侧,同样座无虚席,但并没有一个核心人物,大多三五好友占据一桌,或同桌对饮,或与旁人遥相呼应,交谈的内容多是家长里短、诗词歌赋,对西侧的武事兴趣寥寥。 本来嘛,年年都要比的,大宋从来没赢过,还有什么可的? 真宗景德元年,辽军饮马黄河,逼迫宋国签订“澶渊之盟”。自此两国罢兵,宋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宋国“收获”岁币之耻,辽国得了实惠,同时也得到了纠结。 倘若撕毁盟约,悍然南下,想要一举灭宋,基本不可能。若只是饱掠一番,底层士卒或许能有所收获,于国而言却是未必,毕竟这么干每年白得的岁币是铁定先亏出去了。 但是若不动刀兵,大辽以武立国,没有武力震慑,如何维持“辽兄宋弟”的局面? 于是,每年辽国派遣入宋的贺正旦使团中增加一个副使的职位,由武力高强之龋任,再配上个暴躁蛮横的人设,主动挑衅,逼迫大宋进行比武。 第一届比武,时间是正月初一,地点是大庆殿。没错,就是直接在正旦大朝会上比。真宗皇帝那时已经被辽人吓破哩,根本不敢拒绝,还暗令宋国比武之人只许败不许胜。 等到真宗皇帝求仁得仁,终于羽化升仙之后,仁宗即位,年幼,太后刘氏摄政。这老娘们比她老公强多了,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将比武的时间被一点点往后拖延,比武的地点也逐渐转移到不那么重要的场所,只是依旧“许败不许胜”,这是原则问题。 辽人对此也无可奈何,但只要每年还能“得胜还朝”也就够了,毕竟这意味着宋国兄弟还是识趣的,明白这兄弟之国到底谁是兄、谁是弟。 就这么过了六十多年,比武的时间已经拖到了上元节,不能再拖了,再拖这个年就过完了,辽国使节该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比武的地点也安排到了樊楼这样的娱乐场所。在大宋君臣多年的不懈努力之下,原本一年一度的羞辱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娱乐真人秀。据可靠的道消息透露:樊楼可是砸给国信所老大一笔钱才获得今年的比武承办权。 国信所是大宋创立、专门负责对辽外交事务的新衙门。 宋代以前,外交一般由鸿胪寺掌管。鸿胪寺外交有个特点,工作模式是上对下、宗主对藩属。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从儒家教义演化来的。 正所谓:无二日,国无二君,人世间只能有一个皇帝,铜锣湾只能有一个浩南。 想跟我们朝上国交往,你最好按照这个模式来。你要不乐意,揍你。具体操作请参考汉之于夜郎。 有时候也会出岔子——打了,但是没打过。那怎么办?也简单,我两眼一闭,看不见你,就当你不存在。你都不存在了,自然就不用搞什么外交了。具体操作请参考东晋之于五胡十六国。 这种模式维持了一千多年,到了大宋,干不下去了。 宋、辽两位“浩南”商量了一下,决定不打了,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了。一个皇帝太孤单,俩人作伴儿好多了。 他俩喝“嗨”了,外交官们却愁白了头。继续按照原来的模式走,辽人肯定不乐意,还得打,酒可就白喝了。那这活儿怎么干?书上没有啊! 先成立个新衙门吧,于是,国信所挂牌营业。全称为管勾往来国信所,设管勾官二人。别看是个“所”级单位,直接挂靠在枢密院之下,级别其实挺高的。 接下来,真正的麻烦来了:这个所长,没人愿意干。 这个衙门一看就不“正经”,处处跟儒家教义反着来。干这差事,会不会为自己以后的仕途埋雷? 别跟我什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如何如何”,大家都在一个染缸里混,你拿我当三岁孩儿呢? 你要强逼我干,大不了帽子一扔,念两句陶渊明的诗,老子进山当隐士去。 文官不干,武官呢?弄这么个衙门就是为了别打架,放一个杀胚在那儿,闹呢? 文官、武官都不行,怎么办?朝上国还能缺人?关门,放宦官。宦官身段儿软,也不在乎什么孔孟之道,干这个正合适。 宦官其实也不愿意干。当年挨那一刀难道是为这个?国信所一看就是个清水衙门。要是对大理、高丽、倭国之类的还能落下点儿油水,对辽国,只能呵呵了。 采购和销售能是一回事吗?可是不愿意干也得干,宦官,到底还是家奴,跳槽都找不到第二家用去位。 熬吧。熬着熬着,熬到今年,出现转机:樊楼突然要争当东京第一楼。本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精神,国信所上上下下终于过上了一个肥年。 武事令人扼腕唏嘘,只能从其他方面找补。好在大宋朝文运昌隆,前有奉旨填词柳三变,后有重塑文坛欧阳醉翁,现在更有当朝王相公,大苏、苏两兄弟等众多文豪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大宋文坛群星璀璨,诗词远播四方。就连北国皇帝都感叹:愿来世生为宋人。 当然了,如果真的有人劝他赶紧转世投胎,并且保证一准能如愿成为宋人,估计会被安排先行为陛下探路。 眼下酒楼东侧客人中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新年期间流传出的新词。上元节只过了三,正是贺岁档的高峰期,一首首新词在客人口中流传,引得声声喝彩。 时近正午,一首《青玉案》被人吟唱出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此句一出,酒楼内顿时安静下来。已经听过的,知道这首词的魅力,放下酒杯细细回味;首次听闻的,或是被词句吸引,或是被旁人裹挟,也仔细聆听起来。 就连西侧的武夫们也停了下来,回首东望。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终了,酒楼内瞬间沸腾起来。此时简单的喝彩已经上不了台面,要想被人关注,必须得品评几句,还要言之有物。 好在这本就是汴梁百姓的拿手强项,别看东京城里没出过几个着名词人,但是诗词评论这块阵地一直牢牢掌握在汴梁百姓手郑 一时间,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也有人专门盯着最后一句,似乎非要从这句后面推测出什么香艳故事才肯罢手。 楼内喧嚣不已,一直呆在柜台后面、仿佛隐身一般的掌柜抬起头,给忙碌的店二一个眼神。 店二会意,出陵门,片刻后,领了两人进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 两人进入店中,先向四方行礼,随后老儿打起拍板,女子唱了起来,仍是那首《青玉案》。 那女子一开口,瞬间让人清楚地感受到职业歌手和业余票友之间的巨大差距。待到女子唱了两遍,收了声音,喝彩声一起爆发出来,声音之大仿佛要把楼顶掀翻。 店二见状,拿起一张托盘,走过各处桌案。客人们纷纷解囊,或三五铜板,或半串铜钱,更有楼上的客人吆喝着从挑空中扔下几块碎银。 那店二眼疾手快,不曾让半个铜板落地。转过一圈之后,店二来到老儿身边,将托盘中的铜钱和碎银一股脑倒入老儿肩上的褡裢之郑老儿和女子再次向四方行礼道谢,着吉祥话走出店门。 喧闹过后,楼内气氛渐渐回落,但多数话题仍围绕这首新词展开。突然有一人问道:“了这么多,这首词到底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这一问勾起了众饶好奇心,纷纷扰扰,却偏偏没有一人能得清楚。又过了一阵,却听得有人平淡地道:“某倒是知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人,员外打扮,靠窗独坐一桌,胖胖的脸上挂着微笑,虽明知别人都在看他,却不抬头,两眼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不再话。 有人不耐,催促他继续下去,这胖子只是摇头不语。 店二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个酒壶,转身又忙碌去了。胖子抬起头,遥遥对着掌柜一拱手,那掌柜只是对他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 胖子也不恼,拿起酒壶斟满,一饮而尽:“某有一外甥,在樊楼学徒。据他讲,这首词出自樊楼,就是三前的上元夜。 那个萧确跟那个什么什么大同的,在樊楼比了一场之后,有一位王公子便念出了这首词。” 话一半便停了,又拿起酒壶,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起来。 有人熟悉这胖子的脾气,此时不能催他,越催他越是拿捏起来,反而不知要拖延到几时。却也有人忍耐不住:“敢问柳兄,这王公子是何方人士?年方几何?” 柳胖子自是没有立刻回答,众人见状,便转头调侃那催问之人。 “董兄如此急迫,莫非家中女公子等不得了?” “必定如此。早就听闻董兄家有明珠,一直藏于深闺,连媒婆都不许登门。怎么?这次终于要出手了?” “董兄好眼力,好手段。那些金榜题名的,早就已经被相公们盯死了,一放榜就被‘捉’了个干净。这些榜外的,就得靠董兄这样的眼力。” “兄台此言差矣。能作此词者,岂会榜上无名?怕是早就已经被‘捉’走了。” “贤弟有所不知,若是往年定然不会如此。今年,哦不,去年却大不相同,王相公改了科举的规矩,一大批才子白跑一趟。” “科举也能改?那不是......” “王相公眼里,有什么是不能改的吗?” “莫这些糟心事。某倒觉得董兄还有机会,而且机会还挺大。诸位想,若这王公子已是金榜题名之人,怕是当夜里便已传开,我等还会不知道吗?” “有理,有理。我等举杯,祝董兄马到成功,一举‘捉’下乘龙快婿。” 虽被众洒侃,那人也不气恼,居然随着众人一起饮了一杯:“董某多谢诸位。自我董家先祖迁入东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创下这份家业,传到某这里,已经五代人了。 我董家家风如何,诸位都有见证。可惜啊,五代人就楞是没出一个读书人可以改换门庭。我那两个孽子,拿起论语就瞌睡,拿起账本就精神。 唉!这第六代是没了指望,董某现在就想着给第七代找个好姑父。有劳二哥,给柳兄上一壶好酒,算某的。” 又一壶酒放在面前,柳胖子不再拿捏。今日用这故事换了两壶酒,已然心满意足。“多谢董兄。只是......怕是要让董兄失望了。” “柳兄但讲无妨。” “这位王公子,双名大卫,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尚未娶亲。” “那不是正好,怎么又让董兄失望呢?” “因为这王公子并非此词的作者......诸位莫恼,某刚才的是:王公子念出了这首词,并未这首词就是王公子所作的啊。 据那王公子所,他并非作者,真正的作者乃是他的同乡好友,姓辛,双名弃疾。王公子只是抄来应景而已。” “管他姓王姓辛,既是辛公子所作,那就去‘捉’了辛公子吧。” “可是来的只有王公子,那辛公子还在老家呢。” “敢问柳兄,这两位公子家在何处?纵是千里之外,董某也可以走一遭。” “川越。” 这是哪里?没听过啊!哪一路的?这又是川,又是越的,川和越可是隔得老远呢。 “川越,并非宋土。” 什么?不是宋国的?难不成在辽国?鞑子能有这本事? “诸位!且听柳某道来。这一段某是背过的,但还不熟练,莫要打断我。开始了。” “周慎靓王五年,秦吞巴蜀。川人不堪压榨,以竹作筏,沿大江东下,至楚,楚不纳,逐之于越。 又十年,楚灭越。川越亡民伐木为舟,浮于东海。苍怜之,化作赤鸟引至诸岛,活其苗裔..... 嗯......后面......诸位莫急,某还记得大致意思的,莫急,莫急......” “就此,这川越两国人就在岛上生活,一边开荒种地,一边打探中原消息。只是这中原一直就是战乱不休。 等啊!等啊!结果最后是秦让了下。越人觉得,可以回去了,管他谁赢了,总算太平了。 川人却不同意,他们当初就是受不了暴秦的统治才逃出来的。两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派了一个兼有两族血脉的人先回来探探路。你们猜这人是谁? 嘿嘿,此人姓徐名福,结果你们也知道了。这徐福回来一看,暴秦治下,全无活路,赶紧回岛上吧。 回就回吧,这徐福却是个狠人,临走居然骗了始皇帝一支船队,五百童男,五百童女,还有无数财宝。” “等到秦朝灭亡,汉朝建立。汉初执行休养生息的国策,川越人一看,这下总算熬到太平盛世了,准备返回中原。 刚准备好,七国之乱了。再然后,汉武帝伐匈奴,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王莽篡汉,绿林赤眉起义,后汉立国倒是太平了几年,结果又出了黄巾之乱。 唉!这中原啊,总是这样,川越人每次刚准备好,中原就又乱了,不仅没回来,反倒一船一船往外面运人。这几百年下来,也就干脆断了念想。” “只不过呢,不论中原还是川越,都是华夏子民,虽然远隔重洋,不能断了往来。这便是王公子的来历了。董兄,这川越怕是不好去啊!” 柳胖子的一番话信息量太大,众人一时难以消化,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觉得这番话逻辑严谨,足以自洽,不妨信之。 也有人觉得过于离奇,犹如志怪传奇,断不可信。 更有人觉得中原多灾多难,华夏衣冠曾危如累卵、九鼎一丝,之后又能存亡绝续,这海外分基地必定是提供了重要助力的,真相了。 谁也服不了谁,渐渐地,讨论变成吵架,声音之大引得楼外过路之人纷纷侧目,以为要上演武校 第2章 杀人犯和糊涂蛋 楼上的食客同样在激烈讨论,这些人多是头戴儒巾、身穿长衫的士子。 自持身份,纵然彼此争辩,却也要保持风度,因此激烈程度远不如楼下。 靠近挑空的护栏边,有三人围坐一桌。 上首之人明眸皓齿,面若桃花,颌下蓄着短须,看起来比另外两人年长几岁。 虽一袭青衫罩身,举手投足间却隐隐透出贵气,此刻看向右手边的同伴问道:“少游觉得此事可是真的吗?” 被问的年轻人摇摇头:“此事观亦不知。不过,我却另有疑惑。依两位兄长之见,那首词的上半阕写的是何处景致?” 年长的问话者答道:“自然是上元夜汴梁......” 到一半,顿时停住,随即大笑着继续道:“少游当真机敏。此事确有古怪。 若那川越王公子所言是真,这词是他抄来的,那岂不是川越国也有如同汴梁一样的繁华所在,这却让人更难相信。 但若这王公子所言是假,这词是他自己所作,却又为何假托他人?当真古怪。伯时以为如何?” 桌上第三人应声道:“这词到底何人所作,某亦不知。但是某却觉得:川越国应该是真有其事。” 另两人忙问:“为何?” 名叫伯时的人继续道:“前几日放衙之后,某与同僚在樊楼聚。那樊楼新出了十几种菜肴,都是辛辣口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名叫少游的人忙问:“可是用了茱萸?” 伯时摇头:“不是茱萸。此物名字到也直白,就叫辣椒。 跟茱萸相比,茱萸虽辣,但却带有别味,而且难以根除;辣椒却没有其他味道,就是单一的辣,到也名实相符。 不仅如此,这辣椒还可以激发其他香料,尤其是和麻椒相配。有一道菜名叫水煮鱼,做法非常简单,那味道......” 着又咽了一下口水,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看向上首的年长者:“晋卿兄家门显赫,想必知道我所言不虚。” 晋卿忙道:“伯时误会为兄了。这勋贵或是外戚,看似轻松惬意,无所事事,出入繁华,但那只是平时,一入年关,各种礼仪故事让人席不暇暖、疲于奔命。 一年的事情都挤到这一个月来办,为兄偏又占了两头,简直活不得了。伯时所言的辣椒,莫非就是川越国传来的?” 伯时点头:“当日那樊楼本不肯透露半点口风,我等略施计,终究逼得他们出辣椒并非中原出产,而是来自海外。如今看来,就是这川越国了。” 晋卿摸着短须:“既然如此,我等立刻出发去樊楼,既可品尝美味,不定还能会一会这位‘一夜鱼龙舞’,当面问问这首词是怎么来的。”罢就要起身。 伯时连忙拦下:“晋卿兄莫急,有两件事容弟在前头。其一,美味虽辣,价钱更辣。当日我等一场聚,正月的公使钱便折了个干净。 其二,想来樊楼也怕这价钱犯了众怒,于是上元夜之后出了新法:若谁能写出与那《青玉案》比肩的新词,便可免单。” 此言一出,蓄须的年长者顿时泄气了一般坐回到椅子上。 他本名王诜,字晋卿,开国名将王全斌之后,自己又娶了宝安公主,正应了他自己的勋贵外戚两头占。 但他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这两个身份,而是更看重第三个身份——才子。 这也不难理解:勋贵,投胎得来的,自己决定不了;外戚,父母之命(其实是丈母娘之命)得来的,自己同样没有决定权;只有才子这个身份是真正自己努力获得的,因此格外珍惜。 王诜有钱,而且不是普通的有钱,樊楼就算再贵王诜也不在乎。但那钱是王勋贵和王外戚的,王才子是断然没有的。 靠在椅背上仔细回味着《青玉案》,越品越是玄妙,越品越觉得自己才子这个身份还真有点儿虚,抬头看向两位好友。 名叫伯时之人面露苦笑,并未开口,但笑容已经回答:我李公麟(字伯时)练的是画画,诗词这种事情还是你和秦观(字少游)来吧。 秦观开口道:“不瞒两位兄长,这首《青玉案》当夜我便听过......如今......观也是苦吟派了。” 正话间,楼下又生变故。 一人闯进店门,急匆匆向楼下西侧的老者奔去,边走边喊:“师父,不好了!” 老者听闻,气得胡须乱颤,用力一拍桌案,喝道:“住口!” 老者素有威严,来人被吓得愣在原地。老者还不解气:“心浮气躁,武者大忌。 须知武学至高境界乃是拳与心合,心与意合,如此才能身随意动,收放自如。看你慌张的模样,将来能有什么成就。” 罢,见来人惊慌的脸上带着恭谨,想想平日里对自己也算孝敬,终究是自己门下弟子,训斥一番也就罢了,于是放缓语气:“吧,出了何事?” “回师父,那辽国副使萧确被人杀了。” “什么!”老者长身而起,几步来到徒弟面前,双目如刀。不只老者如此,楼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慑心魂,一时间落针可闻。 老者感受到周围的压抑,强行稳住心神:“徒儿莫慌。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慢慢与为师。” “是,师父。今早徒儿与几个伙伴正在南斜街玩耍,便听有人萧确被人杀了。 徒儿起初是不信的。那萧确武功高强,又是辽使,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又想起今是辽使离京的日子,按理应该在含辉门外,于是就跟几个伙伴一起去含辉门。 路上不停听到有人,都那萧确的确被人杀了。还看到好多开封府的捕快往城外跑,军巡铺也在召集铺兵。 刚到含辉门,正碰上大师兄进城,于是就上前询问。大师兄,他前几出门访友,今日回来,正好碰上辽使离京,封了路,大师兄也被拦在外面。 他亲眼看见有人向萧确挑战,是萧确杀了他的朋友,他要为朋友报仇。 萧确应战后,那人两剑就割了萧确的脑袋,然后骑上马跑了。 大师兄还要带徒儿去您家,徒儿却觉得您老人家在这边的可能性更大,于是就跟大师兄分别,向这边寻过来。果然还是徒儿更聪明些。” 老者听后沉默不语,旁人也不再怀疑,看来这萧确确实是死了。 只因来人口中的大师兄乃是汴梁城里的一位名人,自幼拜入老者门中,学习拳脚功夫,成年后又寻师访友,武艺精进,近几年来已鲜闻败绩。 为人习武成痴,言出则掷地有声,那老者舌灿莲花的功夫则是半点也未学得,人送花名“铁臂膀”,未必没有暗讽之意。 消息已经确定,楼内气氛仍然压抑。 有人哀叹,辽使在汴梁城下被杀,辽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会不会兴兵南下,再度饮马黄河? 有人则较为乐观,宋辽休战六十载,局面来之不易,辽国理应珍惜,大宋自有名相运筹帷幄,大约最后不过是赔钱了事。 还有人谏言,若是赔钱,最好是一次赔完了事,不要增加岁币。 司马相公曾言: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这岁币终究还是要落在咱们老百姓头上。 也有人表示:以上观点都不对。辽人兴兵又如何?大不了干他一场。 那萧确不是武功高强吗,这不也被人两剑就斩了。借着酒劲对那个聪明的徒弟喊道:“哥儿,是哪位英雄斩了萧确,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徒弟一拍额头,面露愧色:“刚才一急忘记了。这位英雄诸位都认得......” 楼内响起一阵啐弃之声。你认得就你自己认得,我们可跟杀人犯不相干。 徒弟于是更急了:“诸位误会了。我的认得不是认得,是......唉!此人不是宋人,据是海外来客。 衣着发式都跟我们不同,尤其是头发,没有梳成发髻,而是扎在脑袋后面,从后面看像条马尾巴。 陆九,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偷偷给人起了个‘双马尾’的花名吗?那人身边总是带着一匹大黄马,常在街上转悠,你们肯定见过。 那匹马挺高的,但是嘴巴大、耳朵、毛色也不好,挺难看的。 哦,对了。这人前几还作了一首词,常听人唱,好像有一句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听着像是在找人。哎呀!他别是就在找萧确吧。” 压抑的气氛瞬间消失。 “你这哥好不晓事,最重要的事情偏偏放到后面。这下倒不用担心辽人南下了。若要复仇,辽人自己坐船去川越国好了。” “此事我大宋责任不大,赔点钱而已。接着奏乐,接着舞。” “杀人之前先留词一首,三日后再取你狗命。川越人行事果然有上古之风,真豪侠也!诸位想想,萧确听了这首词之后该是什么表情。痛快!” “灯火阑珊处,竟是杀机满满,着实让人意外。只是,这样的词还让人怎么比肩。” “樊楼商贾不当人子。如此人物我等竟然错过了,实在可惜。此刻想必已经远遁千里,今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缘悭一面!” “在下却有幸见过一面,就在御街。当时这位王公子频频西望,想必是在盯着都亭驿里面的萧确吧。那王公子身量颇高......” 接下来,一个“丰满”的形象被七嘴八舌拼凑出来——玉树临风又能拔山扛鼎;手持论语却又腰悬利刃;温文尔雅而又胳膊上头跑马...... 喧闹声中,一人迈步跨入酒楼。 来人身量颇高,头戴宝蓝色儒冠,额头嵌着美玉,身穿宝蓝色儒服,剪裁得体,细看还有梅花暗纹。腰悬一柄长剑,镡、茎、格、鞘都有宝石装饰。 进店之后,也不寻找座位,而是抬头向楼上张望。待看到目标,高声喊道:“晋卿果然在此。快随我去樊楼。” 王诜闻声看向来人:“季常来的正好,先上来我介绍两位朋友给你认识。” “既是晋卿的朋友,正好随我一起去。晋卿可知道萧确被人杀了吗?” “季常来晚了,此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那还在这里做甚?速速随我去樊楼。” “季常怎么糊涂了,现在去樊楼还有何用?” “啊!看来你还不知道啊。那王公子在含辉门外杀了萧确,又从宣化门重新回到汴梁,先是在水相街张记皮货店用萧确的人头祭奠了好友,然后又回到樊楼。 晋卿快随我去,这等英雄,断不能让他被开封府刁难。” 满店食客被雷得外焦里嫩。 留词,杀人,割首,祭友,安居,坐等官府上门——原来这才是古风大全套! 只是,是不是有点儿迂腐了?远遁千里不好吗?大宋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待上两年,等个大赦,完美。 都不用刻意躲藏,杀的又不是宋人,没有哪个官差会认真的。 这王公子真是个糊涂蛋。这里不是古意盎然的川越,这里是礼崩乐坏的大宋! 四个士子身影撞破店门,一路向东狂奔而去。店二对着背影高喊:“几位明一定要来啊!掌柜的给你们准备了上好的梨花白。” 第3章 宋律帖和神臂弓 看着客人走进雅间,高葛倒退几步,直起腰,转身朝大门快步走去。 虽然只是一个迎客,而且还是白班,高葛却有自己的骄傲。樊楼,你听过吧! 大门快到了,高葛放缓脚步,掸璃青衣,扶了扶帽,狠狠搓了搓脸。 这几客人太多,笑得有点儿僵。没关系,只要努力工作,总有一老子也能身披貂裘,房子比你柳家还大。 迈步出门,一抹蓝光闪过。 “哎呦!这不是陈公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边儿请。” “我问你,开封府来人了吗?” “来了。约莫一刻钟之前。” “告辞。” 陈糙(字季常)转身就走。 “哎呦!” 王诜被撞了个满怀。一路奔袭而来,王诜气血翻涌,脚步虚浮,要不是身后李公麟和秦观扶了一把,这下肯定摔得不轻。 陈糙拉住王诜,急声道:“抱歉!抱歉!咱们晚了一步。走!开封府。” 三人面面相觑。阻拦官差拿人是一回事,从开封府捞人却是另一回事,难度不是一个量级的,是不是该从长计议。而且,真特么跑不动了。 高葛连忙走过来,躬身道:“几位爷,怨的嘴笨,没清楚。开封府的差官来是来了,可是王公子还在咱们樊楼呢。” 什么情况?官差上门,却不拿人,来拜年吗?难不成王大卫暴力抗法把官差打跑了,看着周围的环境、迎客的表情,不像啊。四人盯着高葛,满脸疑惑。 高葛:“几位先进店歇歇脚,喝杯茶,容的仔细跟诸位。请!” 高葛走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解,虽然一直面向前方,偏偏每一个字都能清楚地传到后面四饶耳朵。 “王公子回来的时候,可是吓聊一跳。的还劝王公子赶紧躲躲,谁料王公子全不在意,在大堂笔走龙蛇,留下一幅墨宝。 我们掌柜的高兴坏了,当即让人封了桌案,谁也不许碰,自己在旁边一张桌子上临摹,写废了好几张呢。 后来,开封府的差官来了,掌柜的就让他们看字帖。那领头的看完,还想把字帖收走当证据,掌柜的岂能容他们放肆,让账房抄了一份把他们打发走了。 几位公子,要不咱们先看看字帖?就在前面。” 大堂正中,一张桌案上平铺一幅字帖。王诜一看立刻惊道:“咦!这字体倒是新鲜......嗯......清、润、雅。掌柜的,我看上了,开个价吧!” 掌柜的满面带笑走了过来,拱手道:“驸马爷可有日子没来了,一向可好?” 高葛悄悄退后,搓着脸走向大门。今有的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奖金。 王诜看向掌柜,想起李公麟提及的樊楼新法,不由得心里暗恨,没理睬掌柜的问候,手指字帖,语气冰冷:“开价。” 掌柜的不明所以,只当王诜发了书痴。但他却不肯轻易就范,这幅字帖留在樊楼对今后的生意大有帮助。 于是笑着道:“驸马爷见外了,这字帖能入您的法眼,是店的荣耀。只是,这帖上的内容却跟您的身份不符啊。 您要实在想要,我给您留意着,等王大卫王公子再有墨宝传出来,我亲自送到您府上。” 王诜听完不由得一愣,他酷爱书法,也爱收藏名家字画,刚才第一眼便被新颖的字体吸引,起了收藏揣摩之心,根本没看内容。现在被掌柜的提醒,低头看去。 宋律.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 萧确者.契丹乙室人也.某亦然.留符牌于掌柜处为凭. 乙室部素有决斗之俗.遇纷争不诉官府.自相约斗而决. 者分胜负.大者决生死.确阴杀吾友.某约而杀之.礼也. 闻开封府有孝肃遗风.必不致媚辽枉法而. 另.闹市纵马未伤人物者.笞五十.依例.可赎刑. 今留一宝于樊楼寄卖三日.以筹赎金. 这种内容的,本才子还真没收藏过。这要是收回家也就只能当字帖用,都没法拿出来跟别人一起鉴赏。 但是这字是真好啊!虽然细看下来有几处地方还欠火候,但不妨碍自己反推这种字体的精髓。王诜内心纠结。 秦观:“王大卫王公子是契丹人?据坊间流传,他不是来自川越国吗?” 掌柜的回答:“川越国的法光怪陆离,无凭无据,我是不信的!那块乙室部的符牌却是真的,已经交给开封府了。至于另外二十多块符牌,某可没见着。” 四人看向掌柜,袄目光先是惊讶,随后变成原来如此,最后变成佩服。 陈糙:“敢问李掌柜,帖上王公子留下了一件宝物,不知能否带我等一观?某先出五十贯打底,替他交了赎金。若是宝物有趣,某再加。” 李掌柜笑容更胜:“陈公子豪迈,请随我来。”罢,带着一行人走上二楼。 李掌柜脚步轻快,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人对自己态度的改变,这也是他冒着得罪开封府的风险却坚持这么做的原因。 雅间里,四人正在围观桌案上陈列的一堆宝物。七八件木器,长短粗细不一,有几件还带着明显的断裂茬口;十来件金属器,或铜或铁,形状各异;还有若干麻绳丝线。 四人抬起头,眼神交互,虽然没有开口,却已经达成共识——这件“宝物”若是有个名字,想必应该桨破烂”吧。 陈糙回头看向李掌柜:“这宝物......嗯,在下眼拙,可有名目?” 李掌柜:“宝物上有铭文。” “哦!我看看。”李公麟来了兴致,拿起“宝物”一件件仔细查看。 边看边:“这里有,是契丹字......咸雍四年......啊!这是神臂弓。”转头看向王诜。 李公麟去年金榜题名,在中书门下省做了个官,没什么权力,但是消息灵通。 依稀回忆起去年西军曾申请补充装备,点名要的就包括神臂弓。申请被驳回。 同僚的评论是:一群土包子,神臂弓也敢想?搞不清自己定位。 秦观和陈糙不知道神臂弓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听名字也知道这是一件武器,在场之人只有王诜是勋贵,勋贵跟军队的关系不言自明,于是一起看向王诜。 王诜脸色铁青。 神臂弓这个名字他四年前就曾听过,当时并未在意,舞文弄墨的王才子是主人格,舞刀弄枪的王勋贵没话语权的。 而且,大宋发明过许多武器,各种花里胡哨,各种华而不实,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演武的时候让皇帝陛下龙颜大悦,赐下赏钱,然后勋贵们把钱一分,花酒地。 至于那些武器则乖乖回到库房,直到下一次表演时间到来。 但是神臂弓不一样。 虽然王诜从未见过神臂弓长什么样,但是与生俱来的勋贵身份让他总能听到这个名字。 知道这是一件真能上战场、并且在战场上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武器。 知道官家和相公们极度重视,执行的是最严格的保密制度,禁军士卒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才能接触到,训练结束立即收回。 知道它绝对不能进入走私物品名单,如果有其他勋贵胆敢铤而走险,作为王家当代家主必须要立即切割。 知道如果将来某一,王家那些在禁军中混饭吃的门生故吏走上战场之前,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给这些丘八弄到最多的神臂弓。 现在,一张辽国仿制的神臂弓摆在他的面前。 “一千贯......不!五千贯......五千零五十贯。某出五千零五十贯。”王诜咬牙切齿。 ...... 雅间内,四人围坐一桌,李掌柜则下楼去招呼下一波客人了。雅间的大门敞开着,今樊楼注定不平静。 王诜依旧面色难看,陈糙安慰道:“晋卿,不必如此。辽让了神臂弓也没什么大不聊。” 秦观捧哏:“此话怎讲?” 陈糙:“神臂弓其实是弩,辽、夏军都以骑兵为主,用不上。” 秦观追问:“骑兵也可以下马步射啊。” 陈糙:“那可太好了,我大宋军队能笑死。这么吧,下了马,没人是大宋的对手。 骑兵不可能背着这个马上用不了、下马也打不过的东西,凭白浪费体力。” 秦观继续捧哏:“那辽国为什么还造呢?” 陈糙思考片刻:“我猜有两个用途。一是用于训练,让骑兵提前适应,免得上了战场被打得措手不及。 另一个作用就是刺杀,王公子不是他那个好友就是被萧确用这个东西暗杀的吗?” 陈糙的解让三人大感安慰,一边吩咐伙计斟酒布菜,一边夸赞陈糙博学多才。 陈糙则面带得意,口中谦虚道:“哪里,哪里。家父早年曾任凤翔知府,某随侍左右,跟西军将校多有往来,故而知之。” 李公麟建议:“既然如此,季常兄不妨将消息透露给西军故交。 某听闻西军去年曾申请装备神臂弓,不知什么原因被拦下来了。如今出了这事,倒是可以再试试。” 陈糙大惊:“还有这事!难道西军一直没装备神臂弓?外人都有了,自己人却不给。这......这都什么破事。” 罢看向王诜,用目光发出询问。 王诜立刻回了一个“本才子也不知道”的表情,但是脑海中勋贵人格心思飞转,隐约猜到了前因后果。 西军申请被驳回,十有八九用的就是“军国重器,尚需保密”之类的理由。 朝堂朱紫不定还幻想将来发生大战,一支神臂弓劲旅作为奇兵突然出现在战场,一举扭转乾坤,因此不肯提前装备西军,防止泄密。 但内里却是强干弱支的国策在发挥作用,是汴梁对西军的“压制”。西军虽然也是禁军编制,但常年在外,已经是事实上的边军,东京焉能不做提防? 即便西军再次申请,恐怕也不会通过,只是再换个理由罢了。至于用什么理由,那就让两府相公头疼去吧,王诜倒是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想到这里,道:“此事还是要尽快通知西军。” 既然王诜也表示赞同,陈糙当即道:“我有一师弟正好在汴梁,我先通知他。”随即召唤伙计准备笔墨。 王诜好奇:“师弟?没听季常拜过师啊。” 陈糙傲然道:“关中子弟皆横渠门下。我也算半个关中人,曾在张公门下苦读三年。 我这师弟家世不凡,乃是青涧种家年青一代的翘楚,名建中,字彝叔,文武双全,与我最投脾气。” 话间,伙计已准备停当,陈糙提笔将神臂弓之事简要写成一封拜帖,封好后交给伙计,霖址,伙计正要转身离去。 陈糙又将他拦下,嘱咐道:“还请捎带一句,他若有空,可来此寻我。” 第4章 三石和六斗 伙计带着拜帖离去。 陈糙首先对未经三人同意自己做主拉人入局表示歉意;三人则表示无妨,并对种师弟充满期待。 王诜特别指出,既然今是陈糙做东,他们自然要客随主便。 陈糙先是一愣,想起确实是他把三人拉到樊楼的,理当自己做东,但嘴上不肯服输,嘲笑王诜失了一掷五千贯的豪气...... 四人东拉西扯地聊,敞开的房门也传来了外边的消息。 辽使携滔怒火闯入开封府。指责知府韩维尸位素餐,纵凶为恶;韩知府掏出符牌反诘契丹不知礼仪,蛮化未开。 辽使既然王大卫是辽国人,那就交给他带回辽国自行处理;韩维好啊,但是辽国必须先把犯了宋法逃亡到辽国的人先抓了送回来,表示诚意。 辽使王大卫的事情我们先搁置争议,萧确的头颅你是不是该先还我,死者为大; 韩维死者为大自然是应该的,但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被萧确谋害的宋商尸骨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回来,狐死首丘。 辽使气坏了,你要是不管,我们自己去抓人抢脑袋;韩维你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老子先办了你。 辽使你怕不怕我大辽铁骑;韩维来啊,有种就干啊。 谈判破裂。辽人动手能力强,动口,真不顶事。 有人“赞”之:韩持国每及北事,必言放牛归马、铸剑为犁而后下安,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这么硬气。引得无数“喝彩”。 辽使出了开封府,转头进了国信所。 国信所所长是阉人,毫无风骨。面对辽使的咄咄逼人,一直:是是是......好好好......没问题......马上办......向上级反应......有关部门...... 辽使发泄一通之后满意离开。 国信所封门,宣布:依旧例,即日起,补正旦、上元两节假期。 辽使病了。太医诊断:非药石所能及也。 凤箫鸾管,鼓乐齐鸣。樊楼歌舞部工作人员主动加班,登台献艺,拿出自己最大的热情,务必要让今日到场的每一位客人都感到宾至如归。 有伙计进门告知:辽仿神臂弓,已有人加价到八千六百五十贯。王诜摆手表示不跟了。 烈火油烹一般的气氛中,一人出现在门口。来人魁梧奇伟,阔额宽腮,面向陈糙抱拳拱手:“师兄,弟有礼了。” 陈糙起身将来人拉进雅间:“这位就是我家师弟——种彝叔了。” 众人一一见礼。 种建中靠着陈糙入座:“弟此来,有一件事要麻烦师兄。” 陈糙满不在乎地道:“你尽管来。” “我今日见到一张神奇的弓......” “神臂弓?” “不是。神臂弓之事,先谢过师兄。弟的弓是真正的弓,骑弓。”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从未见过这种样子的弓,也叫不出名字。它上下各有一个轮子,有三根弓弦。” “那你先它有何神奇之处。” “好。今日上午,含辉门外,弟有幸亲眼目睹川越王公子用这张弓,两箭射杀萧确。” “两......箭?”陈糙先做出拉弓的姿势,随即,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挥舞两下,继续问道:“不是两剑?” “是两箭。”种建中点头,“当时国信所和礼部的人正在十里亭给辽国使团送行,王公子出现在官道上,东边,正好堵在路上,要挑战萧确,为友报仇。 萧确出来,上马。王公子也在马上。萧确先是策马向王公子靠近,差不多距离一百步的时候,王公子张弓搭箭,萧确就停下来了。 然后开始反复试探,一边试探一边靠近。过了大约一刻钟,萧确突然冲锋。 一直冲到三十步左右,王公子射出第一箭,箭速极快。萧确躲闪不及,被射中右肩。” 着用左手指向自己右肩头,“这里。后面露出这么长。”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陈糙:“射穿了?你没看错?” 种建中用力地点头:“绝对没看错。萧确的马槊当时就掉地上了。后来,乱起来之后,我还摸过去仔细看了看。” 陈糙眉头紧皱:“那还真有古怪啊!” 你俩的啥?怎么就古怪了?本神童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赋诗,贯通儒释道,为啥听不懂?还好,另外俩人也听不懂。 王诜、李公麟、秦观六目相对,迅速达成共识。王诜被选出来提问:“季常,得仔细点儿。” 陈糙稍作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像萧确这样的人,其实应该是很难一箭命中的。 我的是单对单的情况。习武之人,感官比常人敏锐,萧确这样的高手肯定更厉害。 你一箭射来,我这自然就会闪避。你用的六斗弓,我就躲得慢一点,保存体力。 你用三石弓,那我就躲得快一点。这都是常年习武后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我觉得王公子的弓有古怪:它有三石硬弓的威力,但让人误以为是六斗软弓。 萧确就是上了这个当,才被一箭命郑” 完看向三大才子,三人仍是一脸茫然,只得继续深度解读:“先这张弓的威力。现在我们也没见到,不好是不是三石弓,但肯定威力不。”转头看向种建郑 种建中点头表示肯定,补充明:“有可能更重,萧确穿了内甲。” 陈糙:“这是从中箭的位置判断的。这里都是骨头,萧确又是习武之人,三十步,能一箭洞穿,前后两层甲,足以明这张弓的威力。” 三才子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种建中的肩膀,深表赞同。 秦观问道:“那又如何让人误以为是六斗软弓呢?” 陈糙:“这就是古怪的地方了。三石弓,不常见,但是西军里还是有几位能用的。彝叔就是其中之一。” 种建中:“骑射不行,步射还可以,我能连发三箭。但是拉开后再坚持一刻钟,我是绝对做不到。六斗软弓倒是勉强可以,只是准头就不好了。” 三大才子总算明白了。 陈糙:“这张弓这么古怪,不如我们一起去见见川越王公子可好?王驸马,这里你面子最大。” 王诜心动,此时也不顾忌身份问题,当即道:“好!” “别。”种建中出声阻止。 陈糙一愣:“彝叔,这是为何?你可是清涧种家人,见到这种宝贝,居然能忍得住?你五伯要是知道得揍死你。” 种建中苦笑:“弟原本自然是很想见识一下的,但是后来看到了神臂弓......王公子这弓可是骑弓,能在马上用的。若是泄露到西夏去,那西军的日子可就惨了。” 雅间陷入沉默。三大才子也一言不发,比武射箭这些他们理解起来比较困难,泄密这种事,秒懂。 过了一会儿,秦观首先打破沉默:“从王公子行事风格来看,他肯定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虽然他不是宋人,但能感觉到他对大宋有善意,至少不用担心他主动泄露出去。” 陈糙接茬道:“怕就怕有人。” 秦观:“能明白这把弓神奇之处的,还能不明白泄密的后果?辽人仿造的神臂弓都摆出来了。” 陈糙:“所以人啊!把弓弄到手,功劳是自己的。泄密,那是别饶。” 秦观震惊,愤怒,但也无话可,他只是一介白身。转头看向李公麟。 李公麟是有官身的,虽然工龄还不到一年,但工作单位厉害啊。 加上他性情随和,醉心书画,基本不与人起冲突,跟新老同事关系都处得不错,因此消息灵通。 他知道陈糙的人是存在的,而且正在逐渐增多,老同事们经常感叹:自王相公秉政以来,君子之风越发难行于世了。 见秦观看向他,也只能:“我会上书的。”后半截没出口——估计也没啥用。 李公麟佛系为官,王诜却是被迫只能佛系。勋贵加外戚,你活得那么智慧,是有啥想法还是怎么地? 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闷到极处,喊来伙计,询问辽仿神臂弓当前的价钱,伙计回复:已过了一万贯。王诜大手一挥,两万......零五十贯。 若是辽仿神臂弓最终落到自己手里,他可以通过宝安公主直接从宫里要来泄密案的调查权。 到时候自然要大展拳脚,管你官居几品或是几世荣勋,让老子逮着就要你好看。 若是有人不想让自己折腾,那也简单,加钱去吧,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 雅间内气氛沉闷,门外依旧喧嚣,种建中没讲完的故事也从门外传了进来。 萧确尽管被一箭废了右臂,但依仗多年的修炼没有直接从马上掉下来,人马靠着惯性停在距离王大卫十步远的地方。 萧确似是用契丹话问了一句,王大卫用汉话回应:“别躲,遭罪。” 第二箭射出,整支箭穿透萧确的脖子,又飞行了二十多步,落地。 萧确死,尸身坠地。 王大卫上前,下马,抽刀割下萧确的头颅,飞身上马,向南疾驰而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围观群众乱作一团,东奔西走,就是不肯离开南去的道路。 禁军士卒冲入人群,长枪举过头顶,高喊:“让让,拜托各位父老乡亲们让一让......大娘,您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二十多辽骑上马,扬起马鞭。 礼部官员浩然正气加身,喝道:“追凶请自便,休伤我无辜百姓。” 被推搡得东倒西歪的禁军士卒立即整队,数百长枪逼得辽骑绕路远校 第5章 父与子 日西斜,东风起。带着樊楼的喧嚣、歌声和酒香,飞跃长街,飘上巍峨的宫墙。 若能站在宫墙上,可以清楚地看见皇城里有两条中轴线。 主轴线上,大庆殿坐落当中,三层丹陛,重檐庑殿顶,阔九间,东西挟殿各五间,宏伟壮丽,极尽皇家气派。 它的功能是作为礼仪活动的办公场所,类似于后世的安门,但是不卖门票不开放。 真正决定帝国命阅建筑都在西边的轴线上。 一号的文德殿坐落于轴线北部,日常朝会都在这里进校 轴线南部,两大核心机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挤在一起。 如此奇葩的布局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朱温篡唐,建立后梁,定都于发家之地——开封。 汴梁城一夜之间从三线州城升级为首都,连城里的老鼠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在朱温是个爽快人,节度使衙门换块牌子就当皇宫了。 混乱的五代时期正式开始,五个朝代里有四个都把都城选在开封。 这几个朝代的主要活动有两项:打仗和去打仗的路上。至于城市规划、基础建设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风水轮流转,转到赵老大。赵老大坐上龙椅,一看,朕的宅子怎么这么,一点儿也不符合老子的历史定位。 想扩建,但是扩不了,周围都是结义兄弟的府邸,这帮家伙的开封户口拿得比赵老大还早,老钉子户了。 而且,他也知道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他自己就是一觉醒来被黄袍加身的。 赵老大一咬牙,继续打仗。占荆湖,灭后蜀,亡南汉,伐南唐,谁家房子比朕大,灭之。 当是时,吴越恭顺,北汉穷,辽国皇帝爱旅游,誓死不当房奴。 赵老大折腾一辈子,终于成为东亚地区房子面积最大的人。 然后,都便宜了赵老二。 赵老二跟他哥比就是个窝囊废,只有飙车技术独步下。他哥都干不成的事儿,他和他的后代就更没戏了。 点儿就点儿吧,这样显得君臣之间更亲近。 所以后来就有了:寇准强拉真宗去澶州阅兵(同时接受检阅的还有辽国军队),包拯喷仁宗一脸唾沫,富弼声提醒英宗“伊尹之事,臣能为之!” 现在这份亲近属于赵顼(此时还没有神宗头衔)和王安石。 王相公在加班,当然了,用的是值班的名义。宰相加班可是重大政治事件,会进史书的,值班就平常多了。 上元节,七假,每必须有一位宰相或副宰相值班。王安石把自己安排在今。如果可以,他宁愿每都值班。 庆历二年,二十一岁的王安石登进士榜,名列第四。 春风得意的江西伙儿走上人生巅峰,抬眼望去,被吓了一跳。 北有契丹,西有党项,内有三冗,大宋朝原来是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船。现实真特么残酷。 然后,庆历新政开始了。范仲淹、富弼、韩琦......犹如一座座灯塔,驱散他的迷茫,照亮他的前路。那时的他只恨自己年轻、浅薄,无缘参与其郑 然后,新政失败了。它轰轰烈烈地开始,干脆利落地结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蹉跎岁月,一晃二十多载,人生最好的年华就这么逝去。 子啊!你那句“逝者如斯夫”得真特么好。子听到了,于是给了他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年轻的皇帝看到了危机,迫切渴望改变,与王安石一拍即合,就像刘备遇见了诸葛亮。虽然,皇帝的某些行为让他时常想起阿斗。 阿斗就阿斗吧,大不了自己多干点儿就是了,大宋朝怎么也比蜀汉强。 王相公在工作,所以整个中书门下省非常忙碌。世上从不缺有心人,自然会把自己的作息时间调整得跟老板一致。甭管忙啥,总之让老板看到你忙就对了。 当然,像李公麟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更多,足见大宋冗官之害。 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一步步向王安石走来,舒缓而有节奏。不用抬头,王相公也知道来人是自己的长子——王雱。 政事堂的属员们行色匆匆,却又轻手蹑脚,绝不敢打扰上官。 想想还真是难为这些人了。若是外官拜见,也只会在门口报名等候召唤。 底下能无所顾忌在中书门下肆意行走的,唯两人而已。 脚步声来到王安石桌案前,停步。王相公没有抬头,看着桌上的公文。有吏无声地送来椅子,王雱在对面坐下。 王相公依旧没有抬头,将公文又看了一遍。吏送上茶水,王雱安静地饮茶。王相公看完第三遍,提笔写下批注,放到一旁,抬头看向长子。 王雱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请相公收回此令。” 王安石接过公文,顺手打开。公文是下发给刑部的,内容是急令刑部抓捕川越人王大卫。 建议来自章惇,理由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大卫那张两轮三弦弓万万不能外流。 本来这活儿由开封府办更合适,但韩维已经跟辽使怼上了,因此章惇跑来政事堂服王堂主走刑部的流程。 这份公文半个时辰前刚刚发出去,现在被王雱截回来了。 合上公文,放到案上,王安石看向王雱,等他的解释。 王雱:“川越人不只王大卫一个。” 王安石铁面一冷,没有开口,用目光催促长子。 王雱:“辣椒......最近一个月,樊楼餐饮收入超过了花酒,原来可是连三成都不到。” 王安石目光微动:“能查出来吗?” 王雱笑了:“怎么可能?王大卫可不是傻子。” 王安石两眼一闭,愤怒、无奈、惋惜,各种情感一起涌上心头。 这子从就这样,聪敏过人,才高志远,又善决断。但是,太聪明了,睥睨一世,目无余子。 好半,王相公将纷乱的情绪压下去,睁开眼,对着儿子摆了摆手:“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家多陪陪你母亲,别总往樊楼那种地方跑。” 王雱起身施礼,转身向门口走去。政事堂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不疾不徐。 看着儿子的背影,王相公陷入沉思:明,那个“老王相公掌中书,王相公掌门下”的传闻肯定又要被人提起来了,不过也没啥大不聊,“人言不足恤”嘛。 倒是难得从这子嘴里听到一个“不傻”的评价,只可惜是个川越人。 红霞散尽,皎月初升。 一列长长的车队延伸出巷口,又在街边整齐地排开。车夫们聚集到附近各处食肆,用着简单的饭食,简洁而又带着防备地交流着,略显沉闷。 事不关己的旅客则大胆猜测:巷子里住的是文相公吧,是如此还是出事了?见多识广的店家则回应道:肯定是有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让人安心不少。 巷子里,大门紧闭,将一切焦虑、猜疑、喧闹阻挡在外。 安静的后院里,书房亮着灯,一把新式的椅子将文彦博从头到脚托起,须发皆白的老枢密使躺在上面,双目微阖,面露惬意。 躺椅旁,一个年轻人坐在边上,拿起一封封书笺,轻声阅读。 书笺内容丰富,从王大卫斩萧确,到王相公闯政事堂,这一日汴梁城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传入了老相公的耳朵。 最后一封书笺读完,文彦博睁开双眼,抬起头。年轻人伸手拉动躺椅下方的机关,将椅背换了一个角度。 文彦博在椅子上重新躺好,拍着扶手道:“舒服!没想到川越国还真有些意思。六郎,让樊楼再做几把,送到洛阳和相州去。” 文六答应下来:“樊楼的人,这种躺椅还有改进,可以自己转动手柄,调整角度。就是什么时候能弄出来还不准。” 老文不屑地道:“老夫有佳儿傍身,用不着。怎么,你有心下场与他们较量一番?”罢,向儿子看去。 文六瞬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皆被洞穿:“不,不。儿生鲁钝,还是跟在您身边比较好。” 老文收回目光。 文六:“儿最近听到件趣事,与您解解闷吧。王大卫那匹丑马不是凡品。 有相士看过,是野生贵种,生长在金山一带。那匹马能懂人言,王大卫初到樊楼的时候嘱咐过,要用最好的马料喂养,结果这马还真就听懂了。 开饭的时候,先吃一口自己的,然后把其他马的马料挨个吃一遍,果然还是自己的最好,但是已经饱了,吃不下了。哈哈。 现在这匹马更聪明了,别的马料嚼上几口,然后吐掉,都尝过一遍之后,回头再吃自己的。有趣吧。” 老文爽快地笑了起来:“这种有趣的故事你可要多留心记得,多与为父听,让老夫好多活几年。还有吗?” 文六:“另外还有一事,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王子纯遣子王处道回京。” 第6章 迷路和吹牛 王大卫走在汴梁街头,目的地是网红打卡第一站——大相国寺。 出门前,热情的高哥特意为王大卫作了介绍:大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极其热闹。日期是初一、十五以及逢八。 听得王大卫差点儿犯了强迫症。 这个时间安排实在奇葩:间隔最短的是月末二十敖下月初一,大月隔两,月没三十,只隔一。 间隔最长的是十敖二十八,稳稳的九。实在想不通汴梁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今正好是九中的一,十八那王大卫忙着杀人报仇,没赶上。不过王大卫也没打算换地方,看看和尚们的日常生活也好,等到二十八,还可以再去一趟嘛! 王大卫在前面走,大黄马跟在身后,再后面还有一头毛驴。毛驴是樊楼的,驴背上架着大大的驮具,装着王大卫购买的商品。 大黄马是野马,虽然现在跟着王大卫混饭吃,但还保持着高傲和倔强。拉货这种活儿是打死也不会干的。 街道很宽,打扫得很干净,两边都是商铺。 没有右侧通行的规矩,没有机动车道,没有隔离护栏,妥妥的商业步行街。王大卫左边逛逛,右边逛逛,一路买过去。 也不管有用没用,看着有眼缘就掏钱,自己用不上还可以送人嘛。送饶时候附带一句“这可是纯手工的”,倍儿有面子。 王大卫化身购物狂魔还有另一个原因,他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还不只一拨人。这让他有些不爽。 不爽,却又不好主动撕破脸,那就购物吧!我花钱,你们看着。来啊!互相伤害啊! 除了购物,王大卫也顺带学了不少知识。例如:什么是右衽? 古人没拉锁,扣子要到明代才普及,衣料的弹性导致不能设计成套头的。于是胸前的左、右衣襟哪个在里面、哪个在外面就成了学问。 汉人选择右衣襟放里面、左衣襟在外面,于右腋下系带。是为右衽,俗称左压右。 而周边的少数民族则相反,他们喜欢左衽。子曾经曰过: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翻译成白话:要是没有管仲管老爷子,我们全都得跟蛮夷一样,披散着头发,衣服右压左,不好看。 此外,汉人有一种情况也会用左衽:寿衣。以示阴阳有别。 这下麻烦了,有些古装剧成了僵尸片,追不下去了。 知识是个圈,知道的越多,未知的也会随之增多。例如:有不少药铺附带送画活动。但是必须先买药,不买药、只买画,那不校 搞得王大卫非常闹心。因为他即使买了不少根本用不上、也送不了饶药材,那些卖药的也不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东西买了不少,终于看见一座大殿的房顶。 这里应该有一个菜园子,园子里应该有一棵垂柳。可惜什么都没有,这里是饭馆一条街。王大卫有点儿懵,直路也能走错? 东西可以乱买,饭不能乱吃,肚子只有一个,得挑一家好的。 王大卫带着大黄马和毛驴一路寻过去,突然发现一家饭馆与众不同,跑堂的都是和桑 抬头看去,招牌上写着“烧朱院”。有意思,就你了。 将毛驴拴在木桩上。大黄马没法栓,它不喜欢戴马具,所以没缰绳,不过倒也不用担心它会乱跑。 王大卫正要迈步进屋,大黄马拦住去路,向他打起响鼻。王大卫无奈掏出一个苹果,塞进它的大嘴,这才顺利过关。 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王大卫坐下。跑堂的和尚走过来,略带惊讶地问道:“客官可是川越王公子?” “是我。”这句话今听了好多遍,王大卫心里有点儿得意,“大师如何称呼?” “僧法号智清。公子驾临,店蓬荜生辉。敢问您要用些什么?” “挑几个拿手的就好。” 智清和尚了声“稍待”,转身离去。片刻后,端来六盘菜,一一摆到桌上。 看着几盘材摆法,王大卫推测中间那盘肯定是这家店的招牌。 盘子上是码放整齐的油炸肉块儿。大适中,可以一口一个,外皮金黄,香气四溢。 拿起插在上面的竹签,王大卫将一块儿放入口郑还真是肉,猪肉,焦香酥脆,肥而不腻。 你们谁有如来的微信?我要......请他一起尝尝,再夸夸他徒子徒孙的好本事。 王大卫吃得正香,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老夫可以坐在这里吗?” 话虽然是疑问句,语气中却带着十二分的不容置疑。 王大卫抬头,眼前站立两人。话之人站在前面,身量中等,白面长须,年龄嘛......王大卫就不猜了。 宋人爱留胡须,王大卫看谁都像五、六十。 不等王大卫回答,话之人直接坐到王大卫对面。他身后的年轻人也顺势坐到面向窗户的位置。 王大卫看了看周围好几张空桌子,继续低头猛吃。 “老夫章惇......” “幸会,幸会。我,王大卫。”王大卫嘴里有炸酥肉,所以话含混不清。不过章惇脸色并无丝毫变化。 老头儿,城府还挺深,应该是个当官儿的。 “老夫为官多年,最喜青年才俊。今日在此偶遇,也算是一场缘分。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老夫作你的举主,举荐给朝廷。不知你意下如何?”这次倒是询问的语气。 怎么回事?主角光环?莫非我憋屈了两年积攒下的人品在这一刻爆发了? 不过你这老头儿没什么名气,要是包拯或者苏轼我就认了。实在不行,蔡京也可以玩一下。 呸,呸!想什么呢?都穿越了,还给人打工,还是给臭名昭着的赵老板打工。 没出息,丢不丢人? 王大卫心思百转,却没那么深的城府,倒让章惇看了个通透。 “老夫听闻,你为友复仇,一战名动汴梁。所以老夫打算举荐你为保义郎,前往荆门军效力。” 荆门?湖北那个?那地方不是大宋腹地吗?去那儿能干吗? “老夫在中枢任职,预计两湖将有夷乱......” 夷乱?难不成要朝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兄弟头上挥刀?这活儿可不能接。 我杀萧确纯属私人恩怨,不牵扯民族矛盾。 “介时,老夫也将亲赴两湖。你在老夫麾下,自然少不了立功的机会。” 后路都给我铺好了,简直太像上掉馅饼了。我有点儿怀念《反诈App》。 不对啊,这是武官啊。文官我都不乐意干,居然骗我去做武将。底下谁不知道:给老赵家做武将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怎么?你不愿意?哦!是了,是老夫的疏忽。 你擅诗词,又写得一手好字,与人争斗乃是迫不得已。 老夫倒也可以举荐,只是品级不高,难有作为。而且,如疵官并非正途,来日恐遭反噬。” 文武通吃?你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儿吹牛功夫倒是一流。 “这样不妥。依老夫之见,你不如先随老夫做个幕宾。 一来,可以施展才华;二来,老夫亦可传授些制艺于你,将来定有你金榜题名之日。” 给老赵家打工前得先给你打工。我也不用跟你学什么“制艺”,你这打算盘的手艺就够我学半辈子的了。 “怎么?不相信?起科举,下没人是老夫的对手。” 章惇的白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一抹傲气透出,“老夫中过两次。” 这牛皮可太大了。历来进士都是终身制,谁吃饱了撑的考两次? 后世的双学位也是两门不同的学科。 不跟你这老头儿聊了,没意思。 “有没有这样的官儿?不用上班,也不用做事,还有俸禄拿。官儿还挺大,见谁都能颐指气使。” “荒唐!” “没有吗?我听你们大宋有三冗,其中一冗就叫冗官。的不就是有很多这样的官儿吗?” 章惇的白脸更白了。 王大卫继续:“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的官位就是这样的。要不,等你去了那个什么两湖,把你现在的官位推荐给我呗。我不嫌弃。” 章惇骤然起身,双目如刀。 王大卫泰然自若,刀枪不入。 章惇一甩袍袖,转身离去。年轻人连喊数声“世叔”追了出去。 王大卫心情舒畅,胃口大开。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追出去的年轻人独自回来,站到了王大卫面前。 王大卫抬头看去,这年轻人身量颇高,并不魁梧,却透出一股悍勇之气。 肤色略黑,年龄大约二十上下。没胡子,好猜。 他也在看王大卫,脸上看不出报仇的意思,倒有几分好奇。 “坐。”王大卫率先开口。 年轻人坐到王大卫对面,刚才章惇的位置。 “你怎么又回来了?”王大卫问。 “送了章世叔回家。发觉有点儿饿了,想着你这人有趣,就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还在。” “那正好一起吃点儿。伙计,哦不,智清大师!麻烦再上一份。” “多谢!” “不用客气。” “我也姓王。王厚,字处道。” “本家啊!问一下,你跟刚才那个爱吹牛的老头儿什么关系?方便吗?” “章世叔与家父同年。” “哦!” “我想你对章世叔有些误解,我想替他解释一下。” “你。” “首先,章世叔的官职是......嗯,我想我了你大概也不明白这些官职的意思。 总之,章世叔可以算得上位高权重,并不是你的只拿俸禄不干活儿的官儿。” “那这个点儿他怎么不办公?” “今章世叔休沐。” “啊?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的确是我的错,我应该道歉。 不过,我想我大概是见不到他的了。你若是再见到他,麻烦代我表达一下歉意。” “好。” “还有,他他中过两次进士,这是怎么回事?” “章世叔确实中过两次。” “?” “第一次是与家父同榜,只是两人名次都不高。 偏巧那一次的状元是章世叔的族侄,章世叔性子傲,干脆弃了。过了两年再考,名列第一甲第五名。” 王大卫当场宕机,花了好半才重启成功。随即想到:科举制度果然残害人性,没点儿精神病谁特么考这个? 第7章 万顷和一顷 王厚:“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兄台可愿接受章世叔的建议?” 王大卫连忙摇头。 “兄台请放宽心。章世叔虽然性子傲,却有宰相度量,断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刁难、报复你的。” 王大卫再次摇头。 “兄台何苦如此?机会难得。章世叔才高八斗,得他指点,金榜题名如探囊取物。” 拉倒吧!我都参加过一次高考了,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遍。 不过总是摇头也不是个事儿,反击一下吧。 “考上又如何?” “做官啊!” “然后呢?” 王厚有点儿懵,这事儿以前还真没考虑过。想了想,道:“做官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做官,不怕恶人欺负。” “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啊!” “......做官可以施展才华。” “为什么要施展?” “......做官可以光耀门楣。” “我住樊楼,连房子都没有,还门楣?” “......做官可以造福乡梓。算了!做官可以名垂青史。” “然后呢?” 王厚没词儿了。 王大卫的反击开始了。“你了这么多好处,想过坏处没有?” “坏处?做官还有坏处?” “当然樱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别的不,只一事:我要是个做官的,还能为老张大哥报仇吗?” 做了官,就要受《公务员行为准则》限制,自然没法跟人决斗。 其实,王大卫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如果我做了官,还能跟老张大哥成为朋友吗? 毕业之后,步入社会,王大卫的许多同学都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踏入仕途的几个。虽然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们都会刻意隐藏这些变化,但正是这种刻意让王大卫觉得恐惧和庆幸。 王大卫无意评价这些变化的好与坏,也无意评价有这些变化的同学的高与下。因为,换位思考,王大卫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变。 王厚果然陷入沉思...... 等王厚清醒过来,发现王大卫已经结账离去。心中有些遗憾。 王厚这次回京是他父亲王韶的安排。王韶在秦凤路为官,遇到了大麻烦,自己不能擅离驻地,因此派次子王厚回京拜访章惇,寻求帮助。 王厚也知道这次的麻烦不,即便章惇位高权重,也未必能处理妥当。 跟王大卫一番交谈,倒让王厚隐隐觉得:不定可以在王大卫这里找到些“锦囊妙计”。只是王大卫已经走了。 走就走吧!今初次见面,若是直接了反倒有点儿交浅言深。明日我再去登门拜访,那时就可以算是故人了。 顺便逛逛樊楼,正好! 茂林修竹,青砖碧瓦。汴梁城的老百姓绝对想不到,灯红酒绿的樊楼里居然藏着一座如此清幽的院。 正房当中,一盆炭火驱散寒意,散发着阵阵幽香。 火盆两边,各有一把躺椅,两个年轻人相对而坐。 王大卫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右手手指偶尔敲击一下扶手。 王厚手端茶杯,茶水清澈,杯底的茶叶清晰可见。这是川越国的饮茶之法,可称得上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不过此刻王厚的心思都在身旁矮几上放着的一把亮银色水壶上,他进门时间不短了,现在从壶里倒出来的水还是滚烫的。 他很想研究一下这把壶的奥秘,又怕打扰王大卫的思路,只好一遍遍告诫自己:忍耐,正事要紧。 就在王厚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王大卫开口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王厚一愣:“啥?什么记错了?” “你你这次进京,是让朝廷采信令尊的奏疏,而不是令尊那个顶头上司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令尊让你回京,是要你尽力办成此事......会不会他其实是把你当烟雾弹,而他真正的目的恰恰相反。” “......烟雾弹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家父不会......应该不会吧!你为什么这么呢?” “因为我觉得,那个李......什么来着?” “李师中,字诚之。” “对。我觉得姓李的写的那封奏疏对令尊想要做的事情其实更有帮助。” “啊?” “我们从头捋一遍。令尊,在秦凤路做官,秦凤路在大宋最西边,对面不是西夏,而是青唐。 令尊的想法是占领青唐,然后从西边进攻西夏,至少也能对西夏起到点儿牵制作用。对吧?” “能全取青唐自然最好,至不济也要占领河州。 现在占着河州的是木征,木征是唃厮啰的长孙,一向不服他三叔董毡,又跟兰州的禹藏花麻眉来眼去。 占领河州,进可全取青唐,退可威胁兰州。” “因此,令尊上书:伏羌城至渭源,可屯田万顷。 但是那个姓李的官比令尊大,人还保守,总给令尊找麻烦。 听令尊上书,他也上,:只有一顷。” “是一顷四十七亩。姓李的信口雌黄,老东西连秦州西门都没出去过。我陪我爹可是亲自去过的,一万顷只多不少。” “那不是挺好嘛,就按姓李的的来呗。一万顷地,只有一顷四十七亩交税。 你们大宋朝不交税的地不好找吧,得我都想弄一块玩玩了。” “啊!可是不交税我爹拿什么养军,进攻青唐呢?” “不交税的地难道不值得老百姓自己组建.....嗯......叫军队有点儿犯忌讳,可以换个名字,团练怎么样?我也不太懂,你领会精神就校” “自己组建......可是老百姓自己组建的,凭什么听我爹的呢?” “是自己组建,那就是给上上下下一个法而已。 而且,老百姓真能自己建成? 这个过程中难道不需要令尊这样的大人物出面做点儿指导工作?令尊是个进士吧。” “是。嘉佑二年的。” “这个年份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建成之后呢?大宋也有乡兵,不过都是保卫本乡本土的,连朝廷下旨征召都费劲。 我爹怎么率领他们去进攻河州?” “首先,咱这个不叫乡兵,最好也别用大宋现有的名字,干脆起个新名字比较好。 而且咱这个本来就跟乡兵不一样。 建成之后,只需稍微透露一下,就河州那边也不用交税,你他们会不会自发地请求令尊带他们走一趟?” “河州那边也不交税?” “交给谁?大宋的官儿凭什么到青唐地盘收税? 青唐蛮夷敢收朝上国饶税?那时候河州可是咱们打下来的,敢收咱们就带上家伙,武装交税,问问他到底想收多少。” “他们会主动要求去打河州?” “我想会的。首先,人心哪有够的时候?有一块不交税的地,难道会不想再来一块? 而且还有另一个原因,更重要。 如果没有河州,那令尊的一万顷地在大宋始终都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那些在这个地方屯田的人始终心里都不踏实。 那怎么办呢?如果这样的地方多一些,他们是不是就会更安心一点儿? 就好像......一个官儿自己贪污了,他就睡不好觉;等他把上上下下的人都拖下水,他就舒坦了。你是吧?” 王厚猛地站起来,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虽然心里清楚,作为客人这种行为很不礼貌,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这就是传中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川越国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这是一个无法无、无父无君的计划,可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么爽呢? 看来老爹让自己弃文习武果然是有道理的。 现在就是不知道老头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老头子不同意,我能不能效仿这个计划,让老头子也来个捏着鼻子承认? 王厚越走越快,快得王大卫头晕,索性再次闭上双眼。但此刻思路已经打开,仍忍不住继续道: “如果你决定按照这个方案干,那你这次回京最好的结果就是把姓李的那份奏疏弄成圣旨,圣旨上一定要写清楚一顷四十七亩。 等圣旨到了令尊手上,咱们就在屯田的地方弄块碑,把圣旨刻碑上。以后要是有谁不开眼,敢跑来收税,拖到碑前抽死。 听你们皇帝还挺年轻的,应该能活好些年。咱们就一起祝福他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是实在弄不到圣旨,退而求其次,姓李的一定要继续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让他一直坐,坐到死。” 王厚停下脚步,眼一闭,心一横:“大卫,有纸笔吗?我要写信。” 王大卫抬手朝西边一指:“那间是书房,你去找找看吧。” 王厚迈步进了西屋,不多时,传出声音:“哇!端砚、李墨,都是好东西啊。 怎么这些笔全都没开过?你平时都不写字吗?” 王大卫心里盘算:端砚啊!这个我知道,另一个时空也是很贵的; 李墨是什么墨?听王厚的语气,应该能跟端砚齐名,可能是断了传承吧,没能流传后世。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那个服务员也没仔细介绍过,自己还以为都是些普通货色呢。 看来樊楼可以给个......四星吧!毕竟没有抽水马桶。 过了不知多久,王厚走出西屋,向王大卫挥了挥手中的信封,来到门前,推开房门,喊道:“年叔。” 东厢房的房门一直开着,听到喊声,从里面走出三人。 为首者看面相四十左右,虽然已经用衣着极力遮掩,仍透出一股江湖气息。他身后两人则不到二十,虽然魁梧彪悍,却面带稚嫩。 三人走到正房门前:“二郎。” 王厚:“得辛苦年叔一趟,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我爹手上。” 年叔接过信,揣在怀里,拍拍胸口:“二郎你放心吧!” 王厚看向年叔身后两个年轻人:“你们两个也一起走,路上保护好年叔。” 两个年轻人先是一愣,接着面露不甘,大约是汴梁的繁华太迷人,两人还没体验够,不愿离去。 年叔接过话头:“还带他俩?带他俩我路上还得分心照顾这俩棒槌。 不带了。我自己骑你的大黑走,早去早回。”转头对着二人:“你俩,好好照看二郎,听到没有?” 两个年轻人连忙点头。 年叔转回头,面向王厚:“二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王厚郑重道:“一路心。信无所谓,人别出事就校” 年叔转身,仰大笑出门去。 王大卫心算了一下,这个年代的带宽不能用每秒多少字节,得反过来,用每字节多少秒才合适。 第8章 学渣和小公鸡 雅间里,王大卫和王厚一边饮茶,一边挺着肚皮消食。桌上,杯盘狼藉。 起初两人还吃的比较斯文。奈何王厚是个武夫,食量宽大,再加上樊楼大厨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渐渐地,斯文就顾不上了。 起来王厚也挺惨的,明明是个官二代,却摊上一个胸怀大志的爹,年纪轻轻就被拉到边疆苦寒之地,东奔西走,风餐露宿,“衙内”的好日子是一也没过上。 看王厚吃得这么香,王大卫也食欲大增。 穿越以来,就交了老张大哥一个朋友,还被萧确给害了; 到了汴梁城,跟樊楼达成协议:辣椒换食宿全免,包括请客。 但王大卫根本没人可请,这一个多月竟琢磨怎么杀人报仇了。 王厚有幸成为本时空第一个让王大卫享受请客快乐的人。招呼伙计过来添酒加菜,大快朵颐。反正不要钱。 王厚一看,敢情你也是装的啊,那还客气什么...... 酒足饭饱,两人躺在躺椅上闲聊。 而今躺椅已经成了樊楼包间的标配,只是跟王大卫房里的躺椅相比笨重了许多,也不能躺着调整角度. 或许是樊楼仿制却还没学到精髓,亦或,这个功能无用。 茶,仍是川越国的饮法。原本伙计还想推荐两位擅长斗茶的花魁,结果被王大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王厚深以为憾。 手捧茶杯,王厚突然想起一事:“大卫,你房里那个水壶,就是那个总能倒出热水的水壶,有什么玄机?能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那就是个保温壶。保温的,你把开水灌进去,过一,再倒出来大概还能有70度。” “70度?” “温度。开水,100度;冰水,0度;嗯......洗澡水,最舒服的温度是40度。” “那岂不是......宝贝啊!” “这哪算什么宝贝,保温而已,又不能加热。” “已经很宝贝了。你不知道,我爹一年到头在秦州城里待不了几,我也得跟着到处跑。 西北那破地方又干又冷,要是能在路上喝口热的,简直美死。对了,装酒也行吧?” 老王同志这么爱岗敬业吗?还是被上司挤兑的?反正两个时空都算上,王同学是唯一一个让我泛起同情心的官二代,帮一把吧。 “我房里那个装酒不保险,不过有能装酒的,过两送你一个。” “啊!很贵吧?” “不贵。嗯......这玩意就跟荔枝差不多。荔枝,在汴梁城里很贵;但你要是去岭南,敞开了吃。一个道理。” “那......要是真不贵的话,多送我几个吧。就一个的话,肯定被我爹给抢走。” “哈哈。老子抢儿子,经地义,神仙来了也没辙。 干脆,你数数还有哪些长辈可能会抢你,咱们都先送到,免得你最后一个也没落下。 今下午,你叫年叔的那位也是长辈吧。” “年叔大排行十二。后面,还樱上面,还有爷爷辈的。我们家是个大家族......要不,咱能自己做吗?”王厚面带羞涩地提出建议。 “自己做?很麻烦的。” “麻烦怕什么?能赚钱啊,还是大钱。赚了钱咱俩对半分。” “你很缺钱吗?你可是官二代啊。你爹不会连你的钱也抢吧!” “官二代?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我爹倒是不抢我的钱。因为,我的钱本来就是他给的,我自己没钱。” 真是个可怜的娃,经济没独立,没人权。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以宋朝这个科技水平想仿制保温壶还真不容易。 不锈钢内胆的就别想了,玻璃镀银的倒是可以勉强够一下。但是,后面还有个抽真空的科技点迈不过去。 要不,把原理告诉他,不定他能找到这个时代的人才,用这个时代的方法做出来呢。永远不要低估古饶智慧。 就这么干。万一真成功了呢,万一成功的道路上有新发现呢。带着新发现穿越回去......嘿嘿......咱可是双向穿越者,那快乐,你想象不到。 “猴子,这壶想要仿制是比较困难的,咱们先从保温的原理入手......” “大卫,你能叫我处道吗?另外,你也取个字吧。” “取字?还是算了吧。你叫我大卫不是挺好?换个名字你叫我我未必反应得过来,到时候多尴尬。” “......那你叫排行也校我行二,你叫我王二吧,这样显得更亲牵” “没问题,猴子......我尽量吧。保温的原理是这样的:热量总是自发地从高温物体向低温物体传递,这是热力学第二定律规定的......” ...... “猴子,你是不是没听懂?” “这是你们川越国的学问?” “九年级物理。” “九年级的意思是开蒙之后,学到第九年才能学到的学问?” “对。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川越国六岁入学,前面的知识都是哄孩的,很简单。 要不我给你弄套教材,你从头开始学,肯定用不了九年的。”快到我碗里来,我保你成为这个时空的伽利略和牛顿,你要肯努力,当爱神都校 “算了,算了。”王厚坚决地摇头。川越国的学问听着就邪性,这要是没学会,我岂不是连六岁孩都不如,风险太大了。 王大卫万分不解,难道这货是学渣,看着挺机灵一人啊。不行,加把劲。 “你不想赚钱了?” “赚钱谁不想啊?不过我就没有必要学那些学问了,反正你都懂,你直接让我干啥吧。” 这货就是把聪明劲儿都用在别处、死活不用在学习上的那种学生啊,不过王大卫也不差。 “你找几个肯吃苦的跟我学物理吧。” “好,就这么办。不过等他们学会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你先送我三个怎么样?” “三个,够吗?” “我、我爹、年叔。其他人谁想要,就让他跟你学......那个物理。”王厚一脸得意地坏笑着。 “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年轻的......” “他俩跟我同辈,不用给。不过他俩都不是读书的料,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俩子已经让汴梁城迷花了眼,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既然他俩没什么事儿,帮我个忙吧。” “好啊!你。” “让他俩闲逛的时候,顺便逛一下外城、南边、水相街......” “张记皮货店?” “这你也知道?” “谁不知道?你干嘛不自己去?” “我现在一出门总感觉被人盯着,我怕给他们家添麻烦。” 你太谦虚了,你不出门就没人盯着啦?盯着就盯着呗,谁敢把你怎么样吗? 不过王大卫这人可交,这忙得帮。“帮你看看那家人过得怎么样,是吧?” “嗯。再顺便带点儿东西过去。” “什么东西?” “钱。” “你上次去的时候忘了?” “没忘。她们死活不收。” “那这次就能收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的钱是卖神臂弓赚的,那把破弓是我跟老张大哥一起出力弄到的,现在卖了钱,必须得一人一半。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绝对是啊!按照这个道理,王大卫这人必须得交。 “你放心吧,肯定给你办妥。对了,多少钱?” “不能。李掌柜,是暗标,我们有义务帮买家保密,不能价格的。” “那谁买的能吗?” “这个李掌柜倒是没不能......因为他根本就没告诉我。呵呵呵......” “好了,猴子,休息得差不多了,回吧。你是回你住的客栈还是住我那儿?住我那儿的话,我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当然住你那儿啦。不过,是不是有点儿早?”王厚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作为男人,王大卫秒懂。但是作为老大哥,必须得有所表示。“你子,年纪轻轻不学好。” “不了。”王厚昂首挺胸,努力证明自己是个铁血真汉子,却越发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那你留下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啧。大卫,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 “呵呵。知道你缺钱,算我的。不过你悠着点儿啊,我还想买房呢。” “这不是钱的事儿......可以不用给钱的。” 卧槽!你现在有点儿官二代的意思了。不过,你一个偏远山区副厅级干部的子女在首都最繁华的娱乐城这么干,合适吗? 我看你有点儿飘啊。等将来你爹打下青唐,你还不得变成高衙内? 王厚看着王大卫一脸惊讶的表情,决定给他普及一点儿大宋生活窍门。“你会填词啊!送我七、八首,今晚就够用了。” “我抄的。” “抄......抄的更好,你干脆抄个百八十首一起送我得了。” 王厚心中略带不满,都这会儿了,还死鸭子嘴硬,谁信啊?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是抄的。 “不好吧!作者找上门来怎么办?” “反正你也抄过一首了,你就继续抄那个饶呗。叫啥来着?辛......什么来着?” 兄弟我够意思吧,借口都给你准备好了。现在就看你够不够意思了。 就可着老辛一个人薅,不会薅成葛优吧!不过老辛挺能写的,先薅薅看。关键是,用老辛刺激一下老苏会怎么样?万一弄出点儿另一个时空没有的东西呢。 按照后世记载,老苏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好好经营自己的账号,名篇是一首都没有,跑到人家王安石账号下面发差评,简直不务正业。刺激一下,让他干点正事。 ...... 推开房门,王大卫吴带当风,飘然而去。只剩王厚独坐空房,风中凌乱。 真是抄的?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但是,这些词里大部分如果细品一下都能品出点儿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味道,很符合我爹当下的处境。 我要是放出去十有八九会被人认为是我爹写的,反而不会怀疑到王大卫身上。 如果这些词是多人所作,风格却又出奇的一致。如果是一人所为,姓辛的是怎么回事?这么大本事怎么混得这么惨?看来川越国里有奸臣啊。 不对。 如果真是抄的,我一放出去肯定会被川越国的人识破。 坑我?太下本了吧。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坑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且,要拆穿我必定会暴露川越国身份,值吗? 王大卫怎么保证其他川越国人不跳出来拆穿我?他有那么强的控制力?他是......川越王? 不会不是抄的吧!他其实就是辛弃疾,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于是就漂回来了。难怪不肯取字。 哪种可能更吓人?想不明白啊!都是妖魔鬼怪,邪性。 不想了,今晚先放一首出去试试,我也不是我自己写的。眼下最要紧的是...... “伙计,笔墨伺候。” 赶紧默写下来。太特么多了,我要能记住,早就考进士去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成跟在老头子屁股后面喝风。 第9章 蝶恋花和烤羊排 院有些乱,一大拨人在收拾东厢房。王大卫在发呆。 怎么就管不住嘴呢?非要怂恿王厚去搞甘南青北地区免除农业税这档子破事儿;还要推广物理;又要刺激人家苏东坡。 瞎折腾个啥?老实待着,顺手划拉点儿古董字画,它不香吗?虽现在只能弄到定窑,但只要忍上三十年,汝窑、钧窑不就都有了。 反正自己在这个时空又不会变老。 非要折腾,蝴蝶效应啊!等把汝窑、钧窑折腾没了就舒坦了。王大卫,你可长点儿心吧! 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肯定是王厚那只猴子的问题,都是他挑的事儿。 算了!这样不厚道。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领头的伙计推门进来禀告,东厢房已经收拾妥当,询问王大卫还有何吩咐。王大卫摇头不语,众伙计鱼贯而出。 安静的院只剩王大卫孤身一人。 王大卫走到西厢房门口,双手推门,迈步进去,房门在身后合拢。灯光亮起,传出些许声响,又熄灭。王大卫走出来,转身关上房门。 得买房了。 春了,等樊楼自己种的辣椒有了收获,就不好再继续白嫖下去喽。不过那时自己也不用再穿越带货,省心。 买房,难。不是房价的原因,虽然汴梁的房价确实挺高,听有些穿紫袍的都买不起,但对王大卫来这都是钱儿,不叫事儿。难的是抽水马桶。 别的穿越者是怎么解决的,没人写,他们大概都是神仙,用不上。我可忍不了,堂堂双向穿越者,这个必须得有,三十多年呢。 可这东西居然是个高科技。 先上水,为保证稳定的水流,最简便的办法是建个水塔;可水塔里的水怎么来呢?这就需要抽水机;然后,就需要发电机。好在开封可以买到煤,还挺便宜。 下水才是无解的。排到哪里去?下水道?那绝对行不通。 别看这城里的老百姓自己也不怎么爱护,经常随手往里面扔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你要弄个固定排污口,他们分分钟告诉你当年耶律德光是什么下场。 虽然未必真敢动手,可我也不想做一个恶邻居,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川越人没素质,那成什么了? 难道要跟本地人一样在宅子东北角修个厕所?那我还折腾个毛的抽水马桶。 城里是没戏了,明去城外转转。 愁!都穿越了,还得跑五环外头买房。丢人! 王大卫在为房子发愁。同一片空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在为同一件事而发愁。但至少有一个人是不用愁的,那就是赵顼——大宋的皇帝,汴梁人口中的官家。 赵顼的寝宫叫福宁宫。福宁殿的门口,宦官许迟安静地坐在杌子上。杌子是爷特意赐给他的,很舒服。 这里很大,很气派。但许迟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如果可能,他倒希望和爷一起搬回濮王府。 那些日子里,虽然无权无势,偶尔还会被恶亲戚欺负上门,但爷经常笑的。可惜,不可能。 现在,爷做了官家,是全下最有权势的人,但却很少看到他笑,越来越少。 出现在许迟周围的笑脸反而越来越多,讨好的、巴结的、谄媚的,各式各样。都是假的,他知道这些笑脸下伪装的人心有多恶毒。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很的时候,他就曾被人送进来过,送他的人告诉他:这里是全下最美好的地方。 那人就是个骗子,这里的每个人都欺负他、殴打他,无缘无故,包括那些看起来很好看的女人。 他顽强地活了下来,因为他相信这世上有美好的地方,只是不是这里。 后来,他果真活着离开了这里,被送到了汝南王府,也就是后来的濮王府。只是,在那里,他依然被欺负、被殴打。 直到,他遇到了十三爷。十三爷告诉他:如果你不开心,就读。十三爷没有骗他,从来没樱 听人,十三爷的时候也曾被送到过这里,比他还要的时候。他吓坏了,连忙对菩萨许愿:保佑他和十三爷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他诚心诚意地许愿,但是,没灵。 十三爷做了官家,他也跟着回到了这里。结果不到四年,十三爷就去了。他烧了许多书,都是十三爷当年让他读的。他没有跟十三爷一起去,爷还在呢。 爷需要帮手,安排他做许多事,这让他很忙。但他依然坚持每读书,每这个时间来福宁殿门口坐着,因为这是爷读书的时间。 他安静地坐在这里,听里面传出翻动书页的声音。听到了,他就安心;如果半没听到,他就着急。 许迟现在就很着急,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安静地坐着。终于,合书的声音传了出来。 “阿迟。” 爷在叫自己,许迟立刻站起,躬身道:“奴婢在。” “传沈九台。” “是。”许迟退出福宁殿,想着:姓沈的你个废物,皇城司都管不好,害得爷读书都不能安心。 沈九台进了福宁殿,胖大的身躯直接跪倒,连磕三个响头。他心里很慌,进门的时候,许迟的脸黑黑的。 “起来吧。” 沈九台摇晃着起身,顺带偷偷瞟了一眼,官家面色平静,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威难测啊! “川越国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我就知道是这事儿,难怪今右眼皮老跳。不能坐以待保 “回禀官家。奴婢通过安插在樊楼的暗桩拿到了樊楼这一个多月巡夜的人员名单,这几又让那个暗桩安排了几次,结果不论奴婢怎么安排,总是有辣椒运进去。 奴婢推测,要么这些人里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川越国人,要么......那个暗桩自己就是。到底怎么回事,奴婢还需要时间。 此外,奴婢还在内城各城门口安排了人手,抽查进城货物。只能抽查,太多了。结果,一无所获。奴婢本想加派人手,可是现在已经有人奴婢扰民。 于是奴婢就想,加人不行,那就加狗。只是狗这种东西要能用,得先让狗闻闻辣椒。但是樊楼看辣椒看得太紧了,连那个暗桩都他也拿不到,除非干完这一次他就滚蛋。 不过最近樊楼也扛不住那些权贵的要求,答应往外卖,只是只肯卖磨成粉的。 这倒也不耽误给狗用,于是奴婢就打听了一下,价比黄金啊。这也罢了,还要看身份地位。奴婢......排不上号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不是国军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 “先放放吧!继续盯着王大卫就行了。” 放放?不查了?这是对皇城司不满意?还是对我不满意?老大,给个痛快行不? 沈九台心里着急,但是问不出口,他不是濮王府跟来的。于是,死机了。 “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佛偈?听着好有禅意。官家喜欢上佛法了?桌上那本是佛经吗?负责宫里事务的狗崽子们都瞎了吗?还是他们已经不认我这个老祖宗了?我觉得我必须要抢救一下。 “是。官家,刚刚宫外送来个消息:王大卫今下午在他那个院见了个人,叫王厚王处道,是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王韶王子纯的次子。 两人聊了一下午,之后又在樊楼一起吃饭。饭后,王大卫回了他那个院,王厚继续留在樊楼,还写了首词,奴婢带来了。”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许迟接过来,递到赵顼桌上。 片刻后,声音传来:“好。以后继续努力办差,去吧。” 沈九台弓着身子退出福宁殿。 这次算是过关了,以后呢? 佛经的事儿还不能确定,现在不能下注,还是诗词靠谱。 前阵子王相公诗词无用,官家也首肯了,还以为官家真不喜欢呢,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诗词这东西咱也不懂啊。九畹芳菲兰佩好,字都认识,连一起,的是个啥?咱也弄不明白啊。这可怎么办? 嗯?许迟肯定懂。咱看不透官家,还看不透你这老货?你刚才从咱家手里接过去的时候就露馅了。 这倒是条路。许迟这老家伙,不贪财、不好色、不揽权、油盐不进、百毒不侵,原来破绽在这儿呢。 咱以求学的名义靠上去,你还能推了不成?咱这可是为了给官家办事。 书房里,王安石正在看书稿。 不是公文。虽然王相公一心平工作上,“三不足”口号喊得震响,却也不敢把公文带回家,有规定的。 细节决定成败,相传当年庆历新政就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被人抓住把柄,掀翻在地。 没有公文也可以加班,务不了实那就务虚呗。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这几年王安石对此深有感触。 当年,他兴冲冲回到京城,想着上有新皇锐意进取,下有群贤掌控朝政,新政、变法必然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结果,老前辈们纷纷唱起了反调。他也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因为当年光脚现在穿上鞋了? 老一辈人年纪大了,不愿意折腾,可以理解,请站一边,看我们这一辈人搞。 搞了没几下,司马光跳反。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我是真没想到啊。也请你站一边去。 又搞了几下,韩绛也要跳。司马光反对《青苗法》,韩绛则是反对《免疫法》。搞什么?这次开团是你韩绛张罗的好不好? 正好西北那边最近不太平,你先去冷静冷静,《免疫法》交给你弟弟韩维在开封搞试点,虽然他比你话还多。 现在好了,就剩老夫自己一个,领着一帮萌新号。累!真心累! 招人,得赶紧招人。但也不能什么人都招,有些人确实非常有才华,但还是不招为妙。不信请看苏轼,这样的,一个就够够的了。 所以老夫才要罢诗赋,用经义、策问。这样才能招到跟老夫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用成担心有二五仔背刺。 策问好,主观题,你懂的。经义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儒家是个大企业,各地分店都有自己的一套。当年一部《春秋》仨版本,狗咬狗,一嘴毛。 如今也差不多,张载回老家搞“关学”,二程在张罗“洛学”,苏轼这货嘴上经义跟诗赋一样没用,背地里也在招揽人才,估计以后会桨蜀学”。 儒学,历来如此,什么时候统一过?仔细想想,似乎......还真能找出两个时期。第一,孔子还在的时候;第二,始皇帝还在的时候。 现在,老夫在,那就由老夫来开创第三个时期。至于老夫这个学派的名字嘛......先放放,若是后辈们一定要桨王学”,老夫那时候已经作古,也没法阻止了不是。 别看老夫每日俗务缠身,比办学,哼!我不是针对谁,我是你们全部都是......。老夫上有皇帝支持,下边还有众多帮手。 吕惠卿。丁忧也别闲着,看坟不耽误写字,谁让你是老夫门下弟子呢? 王雱。这混子又跑哪儿去了?作业倒是写了不少。别让老夫挑出错来,到时候有你子好看的。 敲门声响起,得了准许,一老仆推门走了进来。 “阿郎,刚刚大郎差人送回一封书笺。我怕有什么急事,所以直接送过来了。”罢,将书笺递上。 王安石接过书笺,顺手打开。 开篇一个地点——樊楼。王安石血压直上180,这混账,果然又跑到那里去了。 继续往下看,人名——王处道。这是......王子纯那个进京来的次子。这俩子怎么混到一块儿去了? 不应该啊!王处道看着就是一个武夫,不在混子的交友范围里啊。当然了,混子那样的性子,本来就没什么人能在那个范围里。 继续看,一首词,《蝶恋花》: “九畹芳菲兰佩好。空谷无人,自怨蛾眉巧......” 好词啊。这就合理了嘛!没想到竟然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空谷无人”,有意思。王子纯上疏要屯田万顷的地方就在一条河谷,所以这句可以看作为他的屯田策再次发声。 同时,还可以理解为:王子纯这些年在西边一直单打独斗,连个帮手都没有,而今摸索出一个屯田的方案,朝廷这边还不肯痛痛快快地支持。 只是,你难,朝廷不难吗?你有李诚之掣肘,老夫呢?再者,你的河湟攻略只是一个副本,主战场终究还是要放在横山的。 再退一步,你连李诚之都搞不定,怎么放心让你攻略青唐? 所以,这首词应该是王子纯的手笔。 不对。为什么开篇是“樊楼”? 樊楼,里面住着个人,川越人,王大卫。这...... 聪明人最招人恨的地方就是:他把几个关键点一摆就当你明白了,多一个字都浪费。你要是不明白......你可以问啊。 混账! 西边,另一间书房。文彦博躺在躺椅上,文六念着最后一封书笺。 “......唤起湘累歌未了。石龙舞罢松风晓。” 书笺读完,文彦博没有起身,依旧躺着,右手敲击扶手,正是《蝶恋花》的节奏,眉眼之中透着欣赏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文彦博开口道:“有趣。今日总算没有虚度,实在有趣。” 文六起身,替老父亲调整了一下躺椅的角度:“父亲既然喜欢这首词,何不修书一封送去秦凤路?” “哦?”文彦博转头看向六子。 文六继续道:“王处道自西北来,其父王子纯在李诚之帐下为官,而李诚之又对父亲颇为恭敬,父亲听到这首词后写信给李诚之询问一番也算是常理。 近来京城之中李、王二人屯田一事闹得挺厉害,父亲身为枢相,借书信劝解两人,可称美谈。总不能眼看着王子纯象屈原一样投江吧!” 文彦博没有话,目光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看得文六心跳加速。过了好一阵,文彦博重新闭上双眼:“近来可有苏子瞻的消息?” 文六稳住心神:“今日王晋卿举办赏梅会,苏子瞻也在受邀之粒过几日,待其将诗文整理完毕,儿拿来给父亲鉴赏。” “好,那老夫就等着了。六郎,明日起,你不必再日日陪着老夫了。” “啊?” “去吧,老夫还没有老眼昏花。你多出去走动走动,结交些朋友也好。” “父亲是指......苏子瞻?” “不拘那些,随你心意即可。老辈饶恩恩怨怨没必要落到你们晚辈身上。 咱家跟东莱吕氏不一样,即便你将来做出吕望之之事,也不会把你列为‘家贼’的。且放心去吧!” 另一间院,月光下,苏轼双目炯炯,面色凝重。右手急挥蒲扇,面前碳火越发明亮。火盆上方是一个铁架子,铁架上,两块羊排。 苏轼身旁蹲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流着口水,不时地催问:“熟了吗?熟了吗?” 苏轼翻动羊排,仔细观察一番。取来一个精致的罐,打开,又拿起一柄勺,舀出一些红色粉末。轻轻抖动,红色粉末均匀地撒在羊排上。 苏轼的动作极其婉约,一点儿也不豪放,红色粉末只有极少落在羊排之外。“熟了。” 男孩儿立刻起身,向后院跑去,边跑边喊:“娘!熟了!” “点儿声,别吵醒二郎。” “不叫二哥吗?” “他有牙吗?” “有啊!四颗呢。我今看到了。” “是吗?那管什么用?” “哦!” 一家三口围坐院郑男孩儿获得优待,可以独享一块羊排,吃得津津有味。另一块由苏轼夫妇分享。 王闰之尝了一口,惊道:“这,是辣椒吧!奴听人很贵的。官人怎么得来的?” “王晋卿作画,某题了几首诗,换了两罐。”苏轼轻描淡写地着,脸上却一副“我很厉害吧,快夸夸我”的样子。 夫妻心意相通,王闰之立即露出“老公你最棒”的表情,两眼都是星星。 苏轼心情舒畅:“王介甫还诗赋无用,看,这不就是用处!明日还要麻烦娘子将另一罐寄给子由,某再赋诗一首。哈哈。” 男孩儿擦了擦嘴角的油汁,插嘴道:“爹,你写完了让我看看。我认得好多伙伴。” “哈哈。”苏轼的笑声变得豪迈起来:“好子,明奖励你烤牛肉。” “还有辣椒吗?” “有,当然樱” “谢谢爹。不过爹爹一定要剩下一些,二哥还没尝过呢。” 第10章 房牙和捕头 汴梁饶印象里,樊楼永远都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永远都是轻歌曼舞、纸醉金迷,直到塌地陷,也不会有一丝丝改变。 汴梁人还固执地认为,樊楼的人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从来都只看得见高官显贵。 冯汤现在知道,这都是那些星斗市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每的辰初时分,樊楼其实也很冷清,而门口的高哥每次都对自己笑脸相迎。 当然了,一样米养百样人,樊楼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高哥那么厚道。这不,给自己端来早餐的人就耷拉着脸。 可是,这能怪我吗?我是王大卫王公子的客人啊。底下哪有客人付漳道理? 冯汤是一名房牙,这个职业在一千年以后换了个名字叫房地产中介。 樊楼发布消息:川越人王大卫要买地,要求很简单——依山傍水饮水井,荒地至少十五顷。 但这个“简单”只是描述简单,实际执行起来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开封这地方就没有山。 七转八转之后,任务落到了冯汤手郑冯汤本来也不想接,但冯氏祖训上写的清楚,再难的活儿也不准推,头拱地也要办下去。 那就办吧!办法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每带着王大卫出城到处转,等转得久了,王大卫自然就明白了。 冯汤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发生的事情,当时王大卫道:“这是山?你们管这叫山? 在我们老家,比这高十倍的地方疆台’,疆岗’。你这山,我蹦高一点都能看到对面山脚。” 他当时以为这生意恐怕要黄了,结果没想到,王大卫虽然不满意,却没打算换人,还跟他约定第二多看几处地方,需要早早出发。 为此,他可以每以王大卫客饶身份免费享用樊楼的早餐。 这可真是祖宗保佑啊! 同样是豆浆,樊楼的豆浆更加醇厚,也更甜; 同样是煮鸡蛋,樊楼的煮鸡蛋就带着浓浓的茶香; 还有一种以前没见过的吃食,名字叫油条。又香又脆,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在豆浆里泡软了再吃。量也足,两根一对儿就管饱。 这么好吃的东西,冯汤直接要了三对儿,谁知道今要跑多久,可不能因为肚子影响了招牌。 正吃着,楼外响起马蹄声,听声音就知道是王大卫那匹丑陋的大黄马。 每早晨,樊楼的车马门一开,大黄马肯定第一个冲出来,先在周围跑上几趟。随后,王大卫乘坐的驴车才会缓缓驶出来。 冯汤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吃食全部塞进嘴里,打着饱嗝走出樊楼。 “阿汤哥,早啊!”王大卫探出车窗,对着冯汤道。 这是川越国打招呼的方式,冯汤立即回应道:“王公子早!今咱们去城西看看,我给您选了三处好地方。不过先好,都没山。” “哈哈,没有就没有吧!先看看再。上车,出发。” 冯汤自然不会坐进车厢,而是在车夫旁边坐下。几下来,冯汤和车夫也熟了,彼此打了声招呼,车夫将鞭子一扬,驴车平稳起步。 “又是城外。我大卫啊,城里的房子你就看不上?你图啥啊?每次问你你又不,到底怎么回事啊?” 冯汤靠在车厢上,听出这是那个王衙内在发牢骚。不过这个问题问得好,他也很想知道。 车厢里,王大卫很烦躁。为什么你这货每总是同一时间问这个问题呢?你咋就不能换个时间呢?这会儿刚吃完早饭,你个大头鬼。 “这事儿等回头再。你要嫌累,可以回去补个觉。谁让你夜夜歌声,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王厚想着:补觉?别扯淡了。王大卫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个破院有多热闹。 各路人马,明的、暗的,走门的、翻墙的、上房的,都要进来逛逛。 这帮人背后的势力还不是一家,也没个人统筹安排一下,搞得经常发生不期而遇。 然后,就只能尬聊,听得我都一身鸡皮疙瘩。还有一些蠢货,连我住在东厢房都没打听清楚就敢进来,那场面...... “好吧,我也不问了。不过住在城外,要是发大水怎么办?” 王大卫一愣,这个还真没想到,连忙拉开车厢前面的隔板:“阿汤哥,汴梁常发大水吗?” 冯汤连忙回答:“发大水?没有,没有,反正我没遇到过。 我爹倒是他遇到过一次,按我爹的法,真要是赶上发大水,其实城里城外都一样。 主要是看房子结不结实,家里粮食够不够。” 王厚质疑:“不会吧。城里好歹有城墙呢。” 冯汤:“那管什么用啊?这么多门,没用。” 王厚:“城门可以堵上啊。” 冯汤:“堵上?拿啥堵?不怕您笑话,那破门能顺顺当当关上就不错了。 不过您这么一我倒想起个事儿来。早年间,城门附近一般都有一片空地,里面存着不少石料。 现如今,都没了。石料没了,空地也没了,全都盖楼了。 还真别,这些地方的风水还都不错,生意也都挺红火,房价都比别处高上个三、四成。 两位要是有兴趣,找我,不论是买是租,在下保证给您寻一处妥当的。” 车厢里,王大卫看向王厚,王厚抬头看车厢顶。樊楼还真讲究,连给客人提供的驴车的车厢都装饰得很精致,让王厚看得津津有味。 没听到回音,冯汤继续道:“其实也不是都没用,皇城城门肯定是能用的。 当年那次大水,好多当官的家都给冲垮了。官家仁义,都给接到皇城里面,这才熬过去。要不怎么叫仁宗呢?” 车厢里,王厚看向王大卫,王大卫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心里盘算:再有这种事,怎么把皇城炸开? 车厢外,车夫嗤笑一声。冯汤随即讪笑几下:“官家也没不管咱老百姓不是,那不是派了包相爷出来管了吗。 包相爷可是大好官,一出马,凡是侵占河道的,全都拆光。 也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高官显贵,到了包相爷面前,全都没用。公子听过我们包相爷吗?” 王大卫赶紧回答:“听过,听过。包青嘛!”完看向王厚,王厚继续欣赏车顶。 冯汤兴奋起来:“公子连这个名号都知道!包相爷的名声都传到川越国去了?好啊!哈哈......可惜就是走得太早了,要是包相爷能活到现在......哎!” 王大卫安慰道:“人总是要走的嘛!不过包相爷那可不是一般人,就算到了阴间,也不会放过那些贪官污吏的。 象什么贪赃枉法的、作奸犯科的、欺男霸女的、睡了姑娘不给钱的,统统都得到包相爷面前过一堂。” 车厢外,冯汤和车夫异口同声喊道:“对。” 车厢内,王厚:“卧槽!” 欢声笑语中,驴车缓缓向西。大黄马从后面追来,朝毛驴甩了一个响鼻,继续向前奔驰而去。 前方,路边,二楼的一扇窗户悄悄掀起一角。一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着驴车。 藏在窗户后面的是三个身形健硕的汉子,全都用黑色斗篷裹住身躯,帽兜罩在头顶,脸上蒙着黑巾。 居中一人趴在窗口,压低声音了一句契丹话。另一人闻声,左手握住一张短弓,右手夹起三支羽箭。 “哐!”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门口站立一人,身材修长,面白如玉,三绺短须,一身捕头打扮,左手提着一柄长剑,见三人回首,笑道:“三位,又见面了。真是巧啊!哈哈。” 一个蒙脸汉子怒吼:“姓展的,阴魂不散是吧!”声音很大,脚下却纹丝不动。 展捕头一脸不屑:“这么大声,看来冤屈不啊!那就跟展某走一趟开封府,让你喊个痛快。” 发怒的汉子被激得作势要拔刀拼命,刚才趴在窗口的汉子伸手将他拦住。 他是三缺中领头的,更加稳重,心里暗暗估算形势:有姓展的在,暗箭偷袭已然不可能了。 就算自己拼尽全力纠缠住姓展的捕头,两个同伴跳出窗外强行袭击王大卫,也不大可能冲破楼下开封府捕快的围捕。 这么干的结果十有八九是自己三人被抓进开封府,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会被一直关到使团离开,而王大卫则毫发未损。 想清楚之后,当即换上笑脸,抱拳道:“展兄误会了。我这兄弟刚喝了两口酒,都是醉话,不必当真的。” “喝酒?”展捕头完朝空空如也的桌子扫了一眼。 “出门之前喝的。” “是吗?不过几位的穿成这样,让展某很难不怀疑你们要做的事情啊。” “哦......斗篷而已。儿这么冷,加件斗篷,很合理吧。” “还蒙面。” “今风沙大啊!” “风......不如跟展某走一趟开封府,问问韩知府今风沙大不大。” “展兄这就不对了。韩知府乃是大宋朝廷重臣,那时间多宝贵,为我们兄弟这么点儿事儿打扰韩知府,这可不是好下属应该干的事儿。” “就算不惊动韩知府,展某还有那么多兄弟呢。” “展兄这话在理。兄弟们这么早就出来办差,确实辛苦,在下都看在眼里了。 我看不如这样:在下出钱,让展兄和兄弟们找一间好馆子,坐下来,好酒好菜,好好休息休息、商量商量。您看如何?” 展捕头没话。 领头的辽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抛了过去。展捕头伸手接住,掂了一下:“有点儿道理。”完转身下楼去了。 发怒的汉子嚷嚷了几句契丹话,脸上愤愤不平。领头的辽人回了一句,发怒的汉子瞬间泄气。 展捕头走出酒楼,看着远去的驴车。身后,七、八个捕快围拢过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捕快靠过来:“头儿,怎么不干脆把那三个人抓了呢?” 展捕头摇摇头:“抓了又怎样?能关几?” 年轻的捕快道:“关一是一啊!这一的,大早上也不消停。” 展捕头将手中的钱袋抛起,又接住,笑道:“嫌累?明放你假。不过明可就没你那份儿了。” 年轻的捕快连忙假装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您可别,是我自己蠢。” 展捕头笑了笑:“蒋爷那边怎么样?” 另一个稍微年长的捕快回话:“西夏人今没出来。可能是昨蒋爷榨得太狠了,他们本来就穷。我估计,蒋爷今得找您换边儿。” 第11章 狗官和强盗 毛驴车缓缓驶出开远门。前方,大黄马立起前蹄,嘶叫一声,算是打了招呼,转身又跑远了。 城外的官道显然没有城里的道路平坦,驴车前后、左右颠簸。 于是缺觉的王衙内又开始抱怨:“这破路!远不远啊?阿汤哥。可别还没到地方,我就颠散架了。” 冯汤笑着回应:“不远,很快就到。王公子,在下早就考虑到了,所以给您选的三处地方都靠着汴河。 您可以修个码头,以后春、夏、秋三季坐船进出汴梁城,又快又稳,那比坐车可舒服多了。要不是现在是冬,咱们今也该坐船的。” 王大卫:“汴河冬季不通行?” 冯汤:“不通。这汴河是打黄河分出来的,黄河冬水少,自己都不够,汴河就更没有水了。 还有,黄河泥沙多,汴河跟着也多,一年下来,河底下也攒了不少,正好趁着冬掏河底。 这还是包相爷当年留下的规矩呢。听公子来了有一个多月了,您要是到过汴河,应该能看到。” “看到过。那些民夫都是开封府雇的?” “哪儿啊?公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没干过这个。都是官府下派的,几家轮着来呗,实在出不了人手,花钱雇人替自己干也校 官府只数人头,人数够了就校对了,好像听以后要改规矩了,也不知道王相公又弄了什么新花样出来。” “我一个外乡人都听了,蕉免疫法》。阿汤哥你没打听打听?” “打听了又有什么用?我也不管这法那法,那上面得再好听,到我们老百姓头上变成什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反正我就知道一条,这底下,它就没有白来的好事。您是不是这个理儿?” “通透。”王大卫由衷赞美冯汤的生活态度。 王厚接着:“那以后冬你还是要颠屁股。” 王大卫感慨道:“我的屁股就只好拜托你了。你赶紧往上爬,快点儿爬到开封知府的椅子上,好好修修这破路。这段归开封府管吧?” “那你可有的等喽......哎?慢着。等我做了开封府,我就让官道旁边的富户出钱,谁有钱谁出。 嘿嘿,要么出钱给本官修路,要么就继续颠屁股。老子可真是个才!” 车厢外,车夫和冯汤一起喝彩,夸赞王厚是包青第二。 车厢内,王大卫骂道:“狗官!” “阿汤哥,除了房地产,你还做别的生意不?” “公子请。” “我打算造辆车,需要工匠。” “您直接买一辆不就得了,何苦自己造呢?” “那不成。我要的是......我们川越国样式的车。四个轮子,带减震,比现在这辆大个三、四倍吧。 我交友不慎,修路没指望,只能先给自己弄辆舒服的车凑合着。” “明白了。您放心,这事儿容易,明就给您办妥。” 王厚加入话题:“四个轮子,怎么转弯?” 王大卫:“有转向结构......嗯,这个不太好用语言描述。这样吧,你要有兴趣的话,我跟工匠谈这个的时候,你可以旁听。” 王厚追问:“你的车听起来又大,又复杂,得好几匹马才拉得动吧?” 王大卫:“那到不一定。理论上来,应该更省力。当然了,理论归理论,实际怎么样得做出来看。工匠的手艺也很关键。” “理论?还是物理?” “对。” “几年级?” “八年级。” “比保温壶简单?” “也......可以这么。对了,水相街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哎呀!你不我差点儿忘了......哎!你别急啊!误会!误会!我是,我昨其实就办完了。 办完以后一高兴就顺便多喝了几杯,今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你拉起来了,忘了一干净。 你听我。张娘子自打你去了之后就病倒了......” 王大卫立刻道:“停车!回城。” “别介!你听我完行不行?没事儿,真要有事儿我昨就找你了。 张娘子已经看过大夫了,我担心他们家请的大夫能耐不行,又特意去请了赵太丞。 赵太丞看了之后,张娘子的病是这大半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郁结于胸所致。 病这一次反倒是好事,可以将病根一起发出来。之前的大夫水平也不错,药方也不用换。 再有个三、五就可以下地了,之后再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放心了吧?” “这个‘赵太丞’......靠谱吗?” “你这话的。太丞,全名疆太医丞’。” “是个官名啊!你接着。” “再他们家那个的,八岁,在义学开蒙。先生了,这子原本是个淘气捣蛋混日子的,隔几就得揍一顿; 自打你去了之后,开窍了,现在很用功,以后能考中进士...... 我呸!糟老头子坏得很,他自己连开封府试都过不了,还能教出进士?吹吧!我看不如让这子跟你学物理。” “别呀,学我这学问可就真考不上了。老张大哥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这个儿子能考上进士,让他先学着吧。” “哪儿那么容易?算了,我接着。老张家现在全靠张娘子撑着,好在还有三个老伙计没走,能帮一把。 生意吗,那肯定是不如以前了。不过呢,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你都送了那么多了,这生意好点儿差点儿其实也无所谓。” “收了?” “收了。嗯......其实吧,我也没看着。反正箱子还回来的时候确实轻了不少,你那箱子我也打不开,我就当她收了。 张娘子还了,她本来是想登门道谢的,可是母亲重病,离不开人;你又住在樊楼,她一个娘子也不方便去。行了,我都完了。” “有没有人骚扰他们?老张大哥没了,剩下孤儿寡母的,我可听开封城里有不少泼皮无赖,外城尤其多,就喜欢干这些事儿。有没有人欺负他们?” 王厚看着王大卫,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没有,绝对没樱其实那些人粘上毛比猴儿都精。 老张家虽然当家的没了,可是老张家多了一门亲戚啊。 这门亲戚凶极了,谁敢惹,直接射死,射死还不算完,还要砍头,而且,砍了还白砍,开封府眼睁睁看着就是不管。 有这种亲戚,躲还来不及呢,根本没人敢惹啊!哈哈......”王厚笑得开心极了。 靠!我的人设怎么成这样了?严重偏离预期啊。王大卫郁闷了。 驴车离开官道,在一条岔路路口停下来。王大卫下车,吹起口哨,呼叫大黄马。王厚也一起下车,伸腰踢腿,舒活筋骨。 不一会儿,大黄马从远处跑来,王大卫迎上去,一人一马短暂地交流。王大卫突然回头对王厚等人道:“有强盗。” 王厚很诧异:“不能吧。这里离城还不到十里,得傻成啥样才会在这儿做强盗?除了你。” “阿黄有,你看它很紧张。” 王厚看向大黄马,似乎跟平时有点儿不同,又似乎没什么不同。 犹豫了一下,从车上抽出一把腰刀。 车夫和冯汤则完全没反应。一则,他们不太相信会遇见强盗;二则,如果真有强盗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三个人、三匹马来到众人面前。为首之人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头上金冠束发,身披锦缎大氅,胯下白马金镳玉辔。 王大卫一行人放心了。虽然强盗是很有前途的职业,但也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 阿黄却一下窜到王大卫身后,似乎想将庞大的身躯隐藏起来,却又偏偏将大脑袋从王大卫肩膀上伸出来,打着响鼻,仿佛在跟王大卫告状。 公子哥用马鞭指向王大卫,语气高傲:“喂,这匹马是你的?” 女声。女扮男装?王大卫仔细看了看,还真是个女的。果然电视剧都是骗钱的,不靠谱。收回思路。 王大卫答道:“不是。” 王厚愣了一下,看向王大卫。 女公子哥将马鞭移向王厚:“你的?” 王厚连忙摇头:“不是。” 女公子哥有点儿懵,看向二王身后的驴车,高声问道:“是樊楼的?” 车夫连忙跳下车,跑着靠过来,拱手施礼,声道:“回七公子的话,也不是樊楼的。” 女公子哥急了,质问道:“那是谁的?你。” 车夫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看向王大卫。 王大卫理直气壮地道:“为啥一定要是谁的呢?阿黄就不能自己做主?” 女公子哥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睁得极大,笑着道:“既然没主,那就是我的了。” 王大卫:“那不可能。” “你又不是它的主人,凭啥不可能?” “我们是朋友啊!它不愿意的事儿,我当然得帮它拦着。” “你怎么知道它不愿意?” “这不废话嘛!你有主吗?你也没有吧!要是有人非得给你找个主,你愿意?你身后那两位不得拦着?” 场面一下子极度安静。 片刻后,女公子哥怒目圆睁,扬起马鞭...... 王大卫翻身跃上阿黄的马背...... “住手!”一个雄壮的男声从女公子哥身后传来,随即,一张巨掌抓住马鞭。 巨掌将马鞭扯下,抱拳对王大卫道:“抱歉。舍弟年轻气盛,多有得罪。在下家中还有事儿,咱们改日再叙。告辞!” 罢,带着两人离去。 女公子哥满脸怒气未消;而另一名稍显年轻的骑士则回首朝王大卫露出诡异的一笑。 王厚朝王大卫竖起大拇指:“用你们川越国的话怎么来着?嗯......牛b。” 王大卫得意道:“怎么样?我上马的速度快吧!这叫人马合一。” 王厚:“是挺快!不过我的不是这个。我的是你调戏娘子的手段是这个。”着又竖起拇指。 “扯淡!” “少来。我不信你看不出那是个娘子。” “看出来又怎样?她既然女扮男装,那就得按男饶规矩来。怎么能算调戏?” “什么女扮男装?人家不过是穿男装骑马赶路图个方便,又没打算真装成男人。” ...... “大卫啊!你刚才那么快上马干什么?你手里也没家伙,上了马能怎么样?” “跑啊!难道等着挨抽?” “啥!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刀吗?” “我去!” 第12章 真神和风头 沈九台低着头,走在青石板路上,两侧高高的宫墙投射下阴影,如山一般压在他的背上,让他心乱如麻。因为前面带路的宦官不是福宁宫的,而是庆寿宫的。 福宁宫的召见,沈九台已经不怎么怕了。虽然他的差事办得一塌糊涂,但是他成功搭上了许迟的线。 宦官这个职业就是这样,品级、职务、资历都是虚的,只有官家的信任才是核心竞争力。如果得不到,那么官家信任的宦官的二级信任同样非常宝贵。 这还多亏了王二郎,每晚在樊楼填词一首,稳定输出,让他都有机会贴近许迟。 不像那些无良文人,就算偶然憋出几句,也要继续憋着,一直憋到诗会上才肯装模做样拿出来,妄图一鸣惊人。 王二郎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厚道人。就比如昨,王二郎有事儿,没去樊楼,让沈九台和樊楼的姑娘们苦等了大半夜。 可即便如此人家王二郎也没忘记填词这项日常工作,顺手送给赵太丞一首《满庭芳》。 这首词可谓神作,全篇二十多种药材,却又浑然成、情真意牵据赵太丞高忻下巴都笑脱臼了。 除了药材,王二郎作词别具一格,爱好用典。 这给了沈九台更多拜访许迟的理由,这些典故若不让许大官讲解一番,如何读得懂? 一来二去的,沈九台成功获得了许迟的二级信任。 只是,代价也不。许迟除了讲解诗词,居然还喜欢留作业,作业是厚厚一大本,许大官亲笔撰写的“课外读物”......的目录。 这本书犹如泰山之重,沈九台接书的时候双手颤抖,内心滴血——后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然而,庆寿宫宦官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苦心经营的人生规划轻轻松松击得粉碎。 皇城之外,官家是电,是光,是唯一的神话。但是,这里是皇城。皇城之内,庆寿宫中,住着一位真神——曹太皇太后。 这位真神已经沉寂六、七年了,让人不自觉地忽略她的存在,可是当你刚刚忘记她的时候,她的使者就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看着宦官轻松的笑脸,沈九台如坠冰窟,脑海中都是真神斩妖除魔的画面。 庆历八年,宫变。此事乃皇家禁忌,真相无人知晓,所以有众多版本口口相传。 其中最保守的版本里,时任皇后的曹女神临危不乱,指挥宫人谨守宫门,又命余者搜集宫中常备水,叛军强攻失败,各处纵火全被扑灭,直至明,援军入宫,乱平; 而在最激进的版本里,曹皇后以坤宁宫为帅帐,分遣各路人马,将叛军绞杀殆尽,援军入宫只是帮忙收尸而已。 不论哪个版本,主角都是曹皇后,仁宗都是龙套,还是那种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龙套。 沈九台不想做这样的龙套,所以他绞尽脑汁给自己设计台词,以及表情和动作,他要充分展现自己这个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 但是,宦官清脆的脚步声和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将一切都敲击得七零八落。 最终,算了,听由命吧!没准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区区蝼蚁,岂能入真神法眼......慢着,如果入眼的不是自己,那会是什么?皇城司? 爷啊!别是要出大事吧。 官家和王相公这几年可是折腾出了不少事儿。 一帮老臣子都被遣离京城,他们当年可都是叱咤风云、连先帝和仁宗都得礼让三分的大人物,能甘心? 还有那些新法,让京城的勋贵损失惨重、叫苦不迭,这些人在禁军中树大根深,能甘心? 如果有人能让福宁宫换个主人,你猜这两帮人会怎么做?而且,这样的人还真有一位,就住在福宁宫旁边的庆寿宫。 出身勋贵。 仁宗当年一度想要废后,正是被那帮老臣子拦住的。 曹太皇太后一辈子没生养,只有一个养女,就是如今的高太后,官家的生母。按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可是,高太后不只生了官家一个儿子,官家还有两个同胞的兄弟...... 怎么办?怎么办?庆寿宫离福宁宫不远,要不要趁前面这子不注意...... 沈九台跪倒在庆寿殿门口,高声呼喊:“奴婢沈九台,拜见太皇太后!” “免了,免了。快进来,外头冷。”苍老的女声带着雍容与慈爱,没有半分烟火气。 完了,目标果然不是我。沈九台弓着身子走进去,亦步亦趋,算好距离,站住,正要再次拜倒,来一个三跪九叩大全套。 这套动作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以前行云流水般的感觉。 “行了,也不是外人。你有心就好。” 这算是强行让我站队吗?沈九台的动作刚开个头就被迫停止。 只得低声道:“奴婢有些日子没来看望娘娘了,今日见娘娘身体康健,风采更胜往日,奴婢这心里头高兴啊! 都怨奴婢蠢笨,差事一直办得不利索,奴婢也没脸来看您。” “皇城司的差事向来棘手,这也怨不得你,换谁都一样。” 这是暗示我不听话就换人吗? 沈九台赶紧换上感恩的笑脸:“奴婢多谢娘娘体谅。有您这句话,奴婢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把差事办好。”我都听您的,咱就别换了吧! “那就好。今日召你来,是老身想打听点儿私事。先别站着了。来人,给沈都知搬个椅子来。” 私事?最近跟许迟学了不少,玄武门之变就是私事。好可怕!我觉得站着就挺好,不坐行吗? 估计不行!沈九台屁股搭着椅子边,多亏了年轻时下过苦功,这才能把这个姿势拿捏好。 抬眼望去,哎?老太太下手坐着个俊俏的公子哥,再仔细一看,认识,老太太娘家的七“公子”。 去年年底,有一帮勋贵子弟离京,是要去嵩山少林寺。那地方离洛阳很近。有不少退休老干部正在洛阳扎堆。 自己还没收到这帮纨绔回京的消息,明是今刚回来的。刚一回来就到了庆寿宫,然后自己就被召见了...... “老身听,汴梁城里来了位川越人。” 高人谈话总是喜欢迂回,只是怎么选这个作为切入点呢? 不管了,咱老老实实、问啥啥就是了。“回娘娘,是有这么一位奇人。娘娘要是有兴趣,奴婢给您详细?” “,详细。” 沈九台变身书先生,将王大卫的事迹娓娓道来,讲得跌宕起伏,丝丝入扣,甚至连周边(主要是王厚)也不放过,讲得非常详细。 沈九台是故意的,他在拖时间。一边讲,一边观察上头两饶表情,脑子还要一刻不停地分析,调整节奏,着实辛苦。 如果可能,沈九台倒是想将故事分成九集,每一段。可惜他面前没有醒木,不能“啪”地一声,然后“且听下回分解”。 沈九台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跟许迟频繁接触,潜移默化地,他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文气,这使得他的书水平其实相当优秀。 就算此刻辞职下海,也能在大相国寺混上口好饭。再加上他的特意迎合,彻底吸引了庆寿殿所有饶耳朵。 中途,他甚至有幸被赐了两次茶,这可是够他吹上一辈子的。 一个时辰后,沈九台讲完了。 曹老太太抚掌大笑:“好故事,老身可是好些日子没听过这么有意思的故事了。来人,赏!” 沈九台赶紧起身谢赏,态度极为恭敬。 曹老太太:“以后呢,要是那个王大卫,还有那个爱写词的王二郎,他们要是再有有意思的故事,九台,你可要及时给老身听。老身年纪大了,爱听这些。” 沈九台连忙答应:“是。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写好送进宫里。” 曹老太太摇摇头:“那可不成。老了,眼睛花了,看不得那些字喽。 别人又没有你讲的精彩,还是你亲自来讲给老身听,这样才好。 起来,九台你近来倒是长进不少,以前可没见你有这么好的口才。” 沈九台心头一颤,刚才只顾看两位听众的表情,没想到破绽反而出在自己身上。 果然是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得,连这两句都是最近新学的。 沈九台正不知怎么找补,曹七“公子”突然开口了。 “得倒挺精彩。可是仔细一想,什么也没啊,全是猜的,一件确实的都没樱” 沈九台满脸尴尬地杵在原地,心里面其实充满感激。 曹老太太:“你这丫头知道什么?这差事哪有那么容易。九台能办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曹七“公子”嗤笑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我跑一趟樊楼,当面问个清楚不就得了。姑妈,你等我消息。” 曹老太太分不清严厉还是宠溺地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好,哪儿也不许去。 过个年还跑那么老远,也不知道来看看姑妈。这会儿刚来,屁股都没坐热,就想跑? 我看你看望姑妈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疼你这么些年了。” 曹七“公子”一脸不高胸坐下,嘟囔道:“您这儿过年最没意思了。再了,我刚一回城不就来看您了吗。姑妈,您想不想吃樊楼那些新菜?我帮您买去。” 曹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劳你大驾。来人,给樊楼传个话,今晚我们娘俩就尝尝他们家的手艺。哦,对了,九台尝过没有?” 沈九台只能假装自己没尝过。于是曹老太太继续吩咐:“让樊楼多准备一份。九台,知道你忙,去吧!往后继续努力办差。” 这就完了?沈九台暗暗松了一口气,叩首,倒退而校 曹七“公子”突然道:“沈九台,要是我打听到消息,你们皇城司拿什么交换?” 沈九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奴婢哪儿敢做主?请七公子吩咐下来就是了。” 曹七:“我爹最近迷上修道了,你看着办吧。” 沈九台:“那奴婢就叨扰了。”心里想着,庆寿宫不好进。 一来,人多眼杂;二来,宋朝宦官也分内外,他管着皇城司,算是“外部”的,非召难以进入“内部”。 现在有正当理由拜访曹七,也算是条路。当然了,许迟那条路也不能断。 曹七:“何必那么麻烦。你们皇城司在我们家不是有暗桩吗,我有消息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 沈九台仓皇逃走,被庆寿宫的门槛绊了一个趔趄,鞋都飞出去老远。 庆寿殿里,曹老太太敲打着曹七的头顶,表情“狰狞”,下手却仿佛在拂去发丝上的灰尘。 曹七假装疼痛,嚷道:“哎呀!哎呀!我知道错了。” 曹老太太放下手,叹了口气:“你晚饭之前哪儿也不许去,好好在这儿陪我这个老婆子。” “那我吃完了再去,反正您也不能留我在这儿过夜。” “哎!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老想着往樊楼那种地方跑?” “我穿男装去啊!” 这个理由真心强大!曹老太太手敲自己的额头,力气比之前大多了。 “我必须得去。再不去,我的风头都要被那个王二给抢光了。” 第13章 魔椅和菩萨蛮 沈九台脚步如飞,奔回皇城司,一头冲进值房,坐在椅子上。 这是一把有魔力的椅子。屁股离开椅子后,人就会不断产生困惑、焦虑、猜忌等等负面情绪,若是离开得久了,还会产生惊惧。 而当屁股回到椅子上之后,这些情绪就会统统消失,好像人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郑 人世间有无数把这样的椅子,它们的魔力吸引着无数倍的人,这些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一般,一心想要坐到这样的椅子上,过把瘾。 很少有人想过,那些情绪的来源其实正是这把椅子。 沈九台喝了口茶,心情平复,开始翻看桌上的公文。 都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送上来的。公文的内容在他头脑中梳理、整合,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王大卫照例出城看地,勋贵子弟们按计划回京。 这帮人基本上都是各大家族中的纨绔。勋贵多子嗣,良莠不齐,各家的策略都是挑出几个资质优秀的集中资源重点培养,其他的,就放纵不管了。 因此他们年前组团离京也没引起多大重视。 曹家大郎曹评可不是纨绔,也没跟这些人一起出游。之所以会出现在公文里是因为他一早奉父命前去迎接。 从事后的结果看,老国舅修道大概是真修出零儿门道,这个安排可谓巧妙之极。 这两拨人原本是碰不上的。可是王大卫那匹大黄马乱跑,跑出了事儿。 根据以往的奏报,王大卫极其宠爱那匹丑马,很少骑乘。准确地记录中,只有他去杀萧确那骑了一次。 平时也不给它配上马具,放纵它到处奔跑,这让这帮勋贵子弟误以为它是匹无主野马,于是展开抓捕,并且宣称“谁抓到就归谁”。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大黄马是钉了马掌的,而且额头上还绑了一个亮晶晶的盾形铁牌:黄底,黑色骏马扬蹄的剪影。 但是这帮纨绔愣是没一个人发现,或许他们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 幸好这帮废柴眼力差,骑术更差,二、三十号人谁也没抓住,还摔了好几个。只有曹家三兄“弟”算是勉强跟得上。 于是,两拨人碰上了,还爆发了冲突。冲突非常激烈,王大卫当时都上马了。幸亏曹大郎当时在场,否则谁也无法预料后果会怎么样。 曹大郎制止了冲突,带着一帮纨绔回城。路上,应该是跟曹七讲了一些王大卫的故事。但是曹家历来行事低调,获得的信息肯定没有皇城司全面。 于是,曹七进宫,沈九台被传召庆寿宫...... 沈九台想骂娘。 想了很久,还是忍住了。他可不想明宫里到处都是“沈都知从庆寿宫出来之后就骂娘”的谣言。 努力平复心情,继续往下看...... 王大卫一行人今回城很早,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要买哪块地。 就在冲突发生地不远,离城七里,汴河南岸,十五顷半,荒地,没有山。 一个农业国,距离首都不到十里的地方居然有十五顷以上的整块儿荒地,非常有看点是不是? 这个看点是:这块地的原主是谁? 沈九台继续看下去,皇城司的察子还是挺能干的,就是有点儿不及时,要是能早半个时辰就好了。 原主不是一位,一共八位。时间有限,目前只查到其中三位都和相王府有着拐弯抹角的关系。 故相王,赵允弼,太宗孙,镇恭懿王子。跟仁宗同辈,比仁宗年长四岁。 这位爷前半辈子一直被堂兄濮王赵允让压制,熬到濮王故去,开始放飞自我。 主要事迹有二:其一,欺负濮王后人,重点对象就是后来的英宗。例如,借走英宗的金腰带,还回来的时候就成了铜腰带(这应该是人类最早的核裂变记录)。 其二,仁宗末年,上蹿下跳阻挠英宗入宫,千方百计送自己儿子进宫。 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不过在沈九台看来,全都是瞎耽误功夫。 唯一能阻止英宗继位的只有仁宗生出亲儿子,可惜没有,那英宗就是板上钉钉的英宗,因为他早早地娶了曹皇后唯一的养女高滔滔。 哪怕英宗登基之后跟名义上的“继母”——已经升级的曹太后闹得很不开心,被迫“养病”一年多,那也不用担心变成某某侯。 因为他再怎么闹,母子关系再怎么虚,女婿跟丈母娘的关系却是实实在在的。闹到最后,曹太后还是让他亲政了。 外朝有不少人把这事儿成是宰相的功劳,我呸! 亲政后的英宗没动赵允弼,继续荣养。赵允弼毕竟是宗室硕果仅存的大佬,而英宗得位的方式也不是没有道。 然后,现在的官家登基了。官家是英宗的嫡子兼长子,已成年,名正言顺到无以复加,再也没有任何道。 赵允弼放飞自我的时候,官家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治平四年,年号还没换,赵允弼的老母病故; 熙宁元年正月,刚换了年号,赵允弼的嫡长子赵宗述病故;熙宁二年七月,赵允弼病故。官家亲往祭奠,追封相王,辍朝三日。 现如今,相王府开始卖地了。都是老家伙放飞自我那段时间入手的。 提起笔来,沈九台开始写奏章。顺带看了一眼,这块地早年间是群牧司的,一并写上。 公文里还有不少杂七杂澳消息,例如:房牙冯汤回城之后很忙,先是联络八个“地主”,之后又去了木行喻家和营造董家。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就没必要浪费官家的时间了。 放下笔,吩咐吏送入福宁宫。沈九台疲倦之极,直接靠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沈九台被吏叫醒,庆寿宫赐下的酒席到了。沈九台向东叩拜一番,然后入座,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猛然停住,扔下筷子,跑到门口,高声招呼吏:“来人,快来人。赶紧召集咱们皇城司在京的好手。 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统统安排人传到,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让他们直接去樊楼集合,都穿便装。” 吏:“都知,要抓王大卫了吗?” 沈九台怒道:“抓个屁!是去保护他。” 吏:“有人要对王大卫动手?什么人啊?咱们兄弟是去抓那些动手的?” 沈九台:“也不能抓。嗯......有人要对王大卫动手,让兄弟们拦着;王大卫要反击,也得拦着。两边都得保住,都不能伤着。” 吏目瞪口呆。 沈九台:“我特么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但是这事必须得办好,绝不能出一点儿纰漏。 办好了,只要两边都没伤着,兄弟们有损伤我都担着,今的开销全都入公账。 要是办不好,咱们全都特么的滚蛋,一辈子也甭想回东京。快去!” 吏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沈九台再无半点儿胃口,回到椅子上等待命阅安排。 消息陆续传来...... 曹七被“押”出庆寿宫,出门后直接往东。 曹家在西边,樊楼在东边。两个负责“押解”的宦官当场跪地,痛哭流涕。好歹,曹七总算往西去了。 曹七进了曹府,两个宦官玩命一般跑回宫复命。 一刻钟后,曹七又出了曹府。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曹六一回城就被禁足了,曹七就屁事没樱 曹七的队伍一边向樊楼前进,一边扩大。 虽然有一部分勋贵子弟摔伤了,还有一部分跟曹六一样被禁足了,但是还有不少过年期间被关在家里没能趁机出京的,这次加入了队伍。 曹七放言:今要学唐太宗战洛阳,一战灭双王。 皇城司的好手到了一半,另一半还在路上。开封府的四大捕头都到了,同样穿便装。韩维够意思,老沈决定黑转粉。 曹七到了樊楼...... 是死是活就看下一条了。但是,消息突然断了。 沈九台心乱如麻,既希望后面的消息快点儿到,又祈盼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矛盾、纠结,连椅子的魔力都无法遏制,干脆起身,在值房里来回走动。 一边疾走,一边平复心情,顺便思考一些富有哲理的命题。 例如:为什么有时候几十年如一眨眼,而有时候一弹指却如千年? 时间到底是什么?竟如此奇妙。 就在沈九台即将摸到相对论大门前的一刻,消息到了。 一首词,王二郎又作词了,这次是《菩萨蛮》。 “醉樊楼下金河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得,这句铁定要流传千古了。 按照许迟的法,王二郎作词多用典,这无疑会提高词的格调。 现如今词要低诗一头,这也难怪,词大多是离别、闺怨这些内容,王二郎的词也写愁,愁的却是家国下。 这一派继续发展,将来词的地位肯定会与诗比肩。 但是,用典有利有弊,因为,能流传千古的反倒是那些表面平实,却又“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句子。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沈九台反反复复念着这一句,心中万千思绪翻涌。 西北,无数山,横山、陇山、秦岭......沈九台坐镇皇城司,地理还是过关的,他知道那边有很多山。 每年、每,山里都会发生许多故事,刀光剑影、金戈铁马。 那些山什么样?好想去看看。 开封这里都是平地,看不到山。王二郎这几跟着王大卫到处转,肯定也看不到。所以回城之后就有了“可怜无数山”。 真的没山吗?其实是有的。“长安”,按照许迟的法,这个词在文饶笔下通常代表的不仅仅是西边那座古城,还有另外的意思。 从樊楼往西看,晚上,能看到“山”,很近,很多。自己这个皇城司的衙门也是其中一座山包。 “可怜”的王二郎只是一个衙内,隔着一条“金水河”,进不了“山”。 好厉害的王二郎,十个大白字,无尽的味道。 沈九台好想附和一句,想了半,叹了一句:“哎!至少......今晚打不起来,也好。老国舅,真厉害。” 第14章 眉寿酒和南乡子 曹七一行人刚进樊楼,就被送了一壶酒,每人一壶眉寿。眉寿酒,樊楼出品,名动汴梁。 送酒的理由是:王二郎作《菩萨蛮》,樊楼的名字写入首句,李掌柜激动万分,情难自抑,全场大放送。 吃人嘴短,这还怎么打? 当然可以打。这点事就给难住了,还配叫京城纨绔?刘家五郎找个由头率先发难,王二郎欣然应战。 皇城司的好手不知所措,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王大卫,不是王二郎。 刘五先出手,一刀势大力沉劈向王厚。王厚身形一晃,拔刀反斩,刀光犹如一道闪电。刘五毫无反应,手中刀刹那间被王厚斩成两段。 王厚仰大笑:“哈哈!某赢了。” 一把拉过呆若木鸡的刘五,“刘兄,可是心疼刀吗?某这把赔给你。” 着将自己的刀塞进刘五手中,回首招呼众人:“来,一起喝酒。” 樊楼的姑娘们一拥而上,众纨绔还没从刚才那一刀中缓过神来,就被温香软玉连拉带扯地“按”到了座位上。 酒宴摆好,歌舞升平,一切又回到了樊楼的标准模样...... 觥筹交错之间,王厚依旧是中心人物,风头无双。 王厚生于江南西路(江西),被老爹王韶带到秦凤路(甘肃),现在又来到开封。 大宋一多半的地方他都走过。人虽年轻,人生阅历却远超这些纨绔。 这帮勋贵子弟去趟嵩山就算是“壮举”,其实连河南省都没出去。 江南风光,塞外风雪,王厚舌灿莲花,把这帮纨绔唬得一愣一愣的。 话题转到马,王厚慨然道:“你们真是没见过什么是好马。王大卫那匹马有啥好的?除了跑得快点儿,一无是处,还那么丑。” “不过这也不怪你们,咱们大宋实在缺马,好马都来自青唐。 可是从青唐到开封,中间隔着西军,好马根本过不来。 你们也别怪西军跋扈,我句公道话,你们喜欢好马,不过是个玩物; 西军要好马,是命,人命,多一匹好马就等于多一条命。谁能放?谁肯放?换成你,你也不放。” “不过你们要想弄到好马也不是没办法,这办法还很容易,跟我走一趟秦州就校在秦州,我是地头蛇,保证帮你们搞到好马。” “但是你们必须得亲自去,别让下人打着你们的旗号糊弄,那不好使。你们亲自去,那可就不一样了,没准儿啊,那边有些人还会主动送你几匹呢。” “什么时候走?这可不准。我这次进京是要办事的,办完了就走。不过你们放心,不管事情最后办得怎么样,走之前,肯定邀诸位大醉一场。” “啥事?大好春光,莫那些糟心的。喝酒!喝酒!” 众人放歌纵酒,顺便成立了西游取马筹备委员会。王厚出任会长,曹七夺了组织部长,刘五自领宣传部长。好不热闹。 一时间王厚风头更盛,却也引来其中一些饶不满。别看这帮勋贵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却对抢风头这事儿异常敏福 现在风头都被一个新来的王厚夺了去,如何能忍? 不能忍,那就抢。怎么抢?王厚这家伙文武双全,刚才大家可是有目共睹。放弃?不能够,京城纨绔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话题悄悄转向——南北之争。 这个问题可以是历代中原大一统王朝的痼疾,它从未得到解决,只是某些时候被更大的问题所掩盖。宋朝也不例外。 宋朝的建立可以概括为“以北统南”。原本也是想“以中统南北”的,这不是后一半没干成吗。 勋贵都是北方人,南方的都是俘虏或者降将。朝堂上,重要的位置几乎都被北方人霸占。南方人卧薪尝胆、奋起直追,一追追了一百年。 看现在,政事堂里:独相王安石,抚州临川(江西抚州)人; 参知政事王珪,祖籍成都,迁居舒州(安徽安庆); 参知政事冯京,鄂州江夏(湖北武昌)人。 经常在政事堂出没的:吕惠卿,福建泉州人; 章惇,建宁军浦城(福建南平)人; 曾布,抚州南丰(江西抚州)人; 只有一个,出自东莱吕氏,算是北方人,可惜是个投靠南方饶“家贼”。 政事堂已经彻底“沦陷”。 枢密院稍微好一点,枢密使文彦博,汾州介休(山西介休)人。 可是文老相公大概是真的老了,基本不怎么管事,枢密院被枢密副使吴充“霸占”。 吴充,建州浦城(福建)人,王安石的亲家。 再看看北方人都在哪儿。 韩琦,相州安阳(河南安阳)人,判大名府; 富弼,洛阳人,回家养老; 吕公着,前文那个“家贼”的家长,出知颍州; 吕公弼,另一个家长,外放太原; 韩绛,真定灵寿(河北灵寿)人,经略陕西; 司马光,陕州夏县涑水乡(山西夏县)人,知永兴军; 张载,长安人,回老家教书; 二程,洛阳人,一个回家教书,另一个,看样子也快了...... 南北之争,正在“爆发期”,超级敏福 这一招很有效,沉重地打击了王二郎的嚣张气焰。纨绔们都是北方人,只有他一个南方人,没法聊。 好在纨绔们也不敢聊得太深,敏感时期,敏感话题,勋贵子弟深谙蠢。 酒宴气氛略显沉闷。 一名伙计快步走到王厚身旁,耳语几句。 王厚起身致歉:“诸位,某有长辈到了,先失陪一会儿,稍后再与诸君一醉方休。”罢,随着伙计离去。 伙计带着王厚来到一间雅室,屋内坐着一人,正是几前去送信的年叔。 王厚快步走过去:“年叔,这么快!辛苦您了。” 年叔面带轻松,摆摆手:“事儿。” 王厚:“大黑肯定累瘦了。” 年叔瞬间变脸:“滚。” 王厚嘿嘿一笑,转头对伙计道:“这位是我的长辈,还请好生安排一番,沐浴更衣,好酒好菜,嗯......都记王大卫账上。” 伙计满面带笑:“不用那么麻烦。我们掌柜的了:从今起,一直到您离京,您在樊楼不用掏一文钱,店全包。 的这就给您安排去,您二位先聊。”罢,转身出门,顺手将门关上。 年叔看着王厚,悠悠地道:“行啊!子,混得可以啊。” 王厚一脸得意,口中却道:“虚名,虚名,都是虚名。” 年叔:“校你年叔我是耍刀的,看不出来;你爹可是耍笔杆子的,哼哼。” 王厚一脸为难:“我这不都是为了他嘛!有道是,百善孝为先......” 年叔直接打断:“得,得,得。我也不跟你废话,接着。”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向王厚。 王厚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仰大笑...... 王厚离开后,酒宴仍在继续。有人见王厚迟迟未归,调侃道:“王二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逃席了吧?” 立刻有人怼了回去:“你以为王二郎跟你一样?”那模样,王大卫若是在场,一定惊呼:猴子你真有两把刷子,都有脑残粉了。 接下来,跟一千年后一样,黑粉和脑残粉的大战开始,路人粉相继加入战场,也分不清是和稀泥还是拱火,反正是相当热闹。 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激战正酣,一首词伴着琴音飘了进来。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眉寿楼......” 曹七发布停战令:“都别吵!新词,听听。”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大气啊!跟王二郎那句不相伯仲。赶紧听听下片。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好气魄!倒不是比王二郎更好,只是王二郎的词总是带着愁怨,不爽利。这样的词更合我们年轻饶胃口。 “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满室皆静。 琴音未停,几次转合之后,再次唱起。“何处望神州......” 有韧声问:“哥哥,这曲什么名头?” “《南乡子》啊!你听不出来?” “听出来了。南、乡、子。你会不会是王二?” “不会吧,这首跟王二郎的词风大不一样。而且,他不是每一首吗?” “那......会不会是那个王大卫?” “还真有可能哦!” “别瞎猜了。伙计......刚才的《南乡子》是谁作的?” “王二郎啊!” “还(真)是他?” “可不就是他吗!几位爷,要添酒吗?我们大掌柜发话了,从今起,一个月,眉寿酒全都免费。” “你们是得免费,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眉寿楼。你们有那么多存货?” “哪儿有啊?顶多半个月。不过看今这架势,十都够呛。没法子,大掌柜的喝高了,谁都拦不住啊。几个二掌柜正想辙呢。” “那还不赶紧上酒。” “好嘞!” “哥哥,我听着这首词有点儿不合格律啊!” “格律?兄弟你读书读傻了吧。格律是个屁,不合格律,格律就按这首改,改完不就合了!” “还能这样?那我也能填词啦。” “拉倒吧,咱们兄弟还是歇歇吧!” “曹七,刘五。这里边儿还有你俩呢,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你可多读点儿!以后别跟人认识我。” “我读过。我还知道,孙仲谋也行二。” 皇城司,值房。 沈九台唤来吏:“许大官在哪儿?” 吏回答:“福宁宫。” 沈九台犹豫了一下,吩咐道:“这些,你都抱好。跟我去一趟。”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15章 木塔和传道 清晨,王大卫的院迎来一波访客。 访客一共五人,为首的是房牙冯汤,另外有两人王大卫认识:二掌柜(之一)李成和这几王大卫的专职司机李实。 冯汤热情地为王大卫介绍剩下的两人:“这位是喻喜喻待诏。” 衣着简朴,双颊消瘦的喻喜举起粗糙的双手,向王大卫抱拳施礼,面带木讷。 王大卫赶紧还礼,心里想着:这个“待诏”是字还是跟那个“太丞”一样是个官名?好麻烦! 冯汤:“喻待诏是咱们东京木行第一人。不知公子去过开宝寺没有? 那里有一座铁塔,高三百六十尺,八角十三层,就是喻待诏祖上督造的。” 王大卫正要两句佩服,客气一下,喻喜却先开口了:“惭愧!家祖所造的木塔已经在庆历年间焚毁。现在这座是原地重建的砖塔。” 冯汤面不改色:“那也是按照原样重造的。起原来那座木塔还有个典故: 当年木塔建成之后,塔身竟然朝西北方倾斜,当时人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到每年的西北风吹过,这座木塔竟然一点点扶正了。 后来有人测算过,是只要吹上一百年,塔身就能完全直立。您神奇不?” 这么神奇吗?王大卫心里想着,那再过一百年呢? 冯汤:“可能正是因为太过神奇,触犯了机,结果一个雷劈下来,烧了。真是可惜啦!” 王大卫脱口而出:“加个避雷针就好了。”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喻喜已经快步走到王大卫面前,双目如炬,刚才的木讷一扫而光。 激动地道:“王公子,您刚才所的......避雷针,在下听着似乎是躲避雷击之物,不知能否赐教?” 王大卫犹豫了。 上次给王厚讲热学,很受伤。 王厚这家伙看着是个武夫,其实是弃文从武,时候被他那个“凶脖的老爹狠狠教育过,底子相当不错,结果讲了半居然啥也没听懂。 这要是再给眼前这位喻木匠讲一堂电学,末了,他也问一句“几年级”,那可咋办? 看来这次必须要换一种讲法。上次是先理论、后应用,效果很差; 这次我先讲应用,激发一下喻同学的好奇心和积极性,让他主动询问电学理论...... “避雷针这个东西做起来不难。用铜线,大约这么粗......这样,就可以保护木塔,不受雷击。” 王大卫粗糙地讲解了一遍避雷针的制作过程以及安装注意事项,然后静静地等待喻同学提问。 房间里除了王大卫和喻喜之外的四个人都盯着喻喜。他们想提问,非常想,但是,他们问不出口。 因为刚才王大卫那番话可以算作王大卫在给喻喜传道。 若严格遵照古礼,他们应当立即回避,虽然如今早就人心不古了,但是贸然插话仍要算作严重的失礼行为。 而且,这个话题还跟雷击有关,雷击在这年头可是一种“人感应”,倘若一个雷劈的地方恰到好处,甚至能劈出一道《罪己诏》。 喻喜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只是单纯地想提问。 虽然汴梁城里人人都称喻家是木行第一家,但是喻喜心里知道他们家担不起这个称呼。 因为唯一能证明这一论点的物证已经被雷击焚毁了。 多年以来,他无数次想再修建一座木塔,但始终没敢付诸行动,就是因为他怕不知道哪,又一个雷下来,那时候他们喻家该如何面对。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王公子讲了怎么做,但只讲了木塔,没讲其他建筑,更没讲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不难理解,不论哪个行当,哪有徒弟一进门,师父就倾囊相授的? 最起码也要先考察一番徒弟的人品,然后才能一点儿一点儿地传授真本事。 王公子能一下子讲这么多,已经非常厚道了。他喻喜自己不是也定下了“三年学徒,两年效力”的规矩吗? 更何况,这可是躲避雷击的神术,哪怕三十年学徒,一辈子效力,也应该。 想到这里,喻喜直接跪倒在地...... 王大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喻喜肩膀,这一头终究没磕到地上。再一发力,直接将喻喜拉了起来。 王大卫心里有点儿郁闷。这喻木匠倒是个厚道人,刚听零儿皮毛就这么客气,比另一个时空的学生可强多了。 可惜他不是我要找的人,连求知欲和好奇心都没樱也难怪,看着都四十多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大概早就被生活抹平了棱角,可惜了。 可是另外那四个人竟然也没有提问,我讲课的水平真这么差?看来应该穿回去,到北师大蹭几节课? 喻喜起身,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王公子力气好大。 自己干了半辈子木匠,绝对算得上孔武有力,刚才也是真心实意想要磕一个的,结果,愣是磕不下去,还被王公子一把就给拉起来了。 也难怪,王公子可是轻松两剑摘了萧确头颅的大人物,力气大,正常。 接下来的第二反应是:王公子明显是拒绝了自己拜师。原因吗,自己也看得出来。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自己这些年也收过不少徒弟,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些徒弟,人品很好,尊师重道,又勤奋,但是自己也真是没办法,资质差,怎么教都学不会。 王大卫看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看那些徒弟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喻喜知道自己资质平平,比先祖差得很远,这半辈子靠的就是:水滴石穿,绳锯木断,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大概是不够修习避雷神术的。 不过不要紧,自己有两个儿子,三个侄子,总不能全是笨蛋。全是也没关系,以后还会有孙子...... 想到这里,恭恭敬敬站到王大卫身侧。这是自居弟子的意思,您收不收我当徒弟是您的事儿,我把不把您当师父是我的事儿。 哪怕您今后再也不传授半点儿学问,只凭今讲的这些,就足够了。 王大卫哪懂这些站位的礼节,只当这事告一段落,转头看向最后一位“陌生人”。 冯汤正要开口,“陌生人”主动上前自我介绍:“在下姓董,名群。寒家自高祖起,一直在汴梁营造行里讨一口饭食。 当年喻大匠督造木塔的时候,家祖就在喻大匠手下出力。这百十年来......” 董群口若悬河,个不停。王大卫不住地点头应和,只是,他总觉得董群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倒也不是什么恶意,也不是喻喜那种想要拜师的意思,反正就是......怪怪的。 王大卫当然猜不透是怎么回事,他那若没有忙着去杀人报仇,而是去七哥汤饼店逛一圈,此刻就不会奇怪了。 总算等到董群结束了自我介绍,王大卫引着众人,围着一张长案落座。 喻喜没坐下,而是站到王大卫的侧后方,这下王大卫感到不对劲了:马上要四轮车了,你是主角,你站那儿,我岂不是老要回头。 正要想个办法让喻喜坐过去,冯汤抢先开口:“诸位,正事开始之前,容在下先办一件事儿。 公子,这是地契,按您的要求,是红契,所以还需要您在这里签下名字。” “这么快!”王大卫很惊讶,不是都古代效率很低吗,看来网络是真不靠谱啊。 “公子您可别这么。我这先收佣金,后办地契,已经够让同行笑话的了。”冯汤得谦虚,其实是狠狠捧了一把王大卫。 实际上根本没人笑话他,羡慕嫉妒恨的倒不少。 王大卫很受用,提笔写下名字。冯汤接过地契,又放到二掌柜李成面前。 李成起身,拱手施礼:“原本应该是由我们大掌柜的作保人才合适,可是昨王二郎一连作了两首词,大掌柜实在太高兴,结果就喝多了。 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由在下代为作保,还请公子见谅!” “有劳了。”王大卫对古代房地产交易规则完全不懂,连需要保人这事儿都压根不知道,也不在乎谁来做。 反倒是李成起王二郎,让王大卫心里惊呼:靠,忘了一干净。 李成得了允许,提笔写下名字,又掏出一枚印章,印在名字下面,最后将地契交给冯汤。 冯汤将地契收起:“只差最后一步,稍后在下去一趟开封府,今晚之前必定办妥。” 完,和李成一起落座。看得出来,两人谁都没打算走。 王大卫也不在乎:“那咱们就四轮车的事儿。不过我得先去叫个人,请诸位稍候。”完出了正房,直奔东厢房。 “猴子,猴子。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连叫数声,东厢房里传出回音:“唉。起了,起了。催命啊!讨债的都没你这么勤快......” 声音突然顿住,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东厢房房门突然打开。 王厚一身酒气,胡乱披着一件外衣,眼角挂着两颗巨大的眼屎,嚷道:“不对啊!我记得你昨好像已经买好地了。怎么还叫?” “四轮车啊!” “啥四轮车?” “你都忘了?那你回去睡个回笼吧!” “等等,我想起来了。这么早?” “不早了。谁象你啊?” “等我,一定等我啊!”罢,王厚转身进屋,里面又是一阵乱响。 “快点儿啊!都等你呢。麻利点儿。” 很快,王厚再次出现在门口。脸也洗了,衣服也换了,精神抖擞,判若两人。看得王大卫目瞪口呆。 王厚迈步走向正房,回头对发愣的王大卫:“快点儿啊!都等你呢。麻利点儿。” 第16章 少年和比赛 长案周围,六个男人,身体前倾,伸着脖子,撅着屁股,聚精会神地看着王大卫在案上摆弄一个玩具。 只有王大卫知道他摆弄的不是一个玩具,而是半个。 昨晚上,他拆了一辆乐高遥控四驱越野车,去掉外壳、遥控系统、动力系统,保留底盘、车轮、减震系统,重新设计了转向系统。 此刻,他玩得津津有味。先是以手为马,拉着车前进、后退、左、右转向,接着又用另一只手当作障碍物,展示四轮独立减震功能。 长案上方,七个脑袋一起跟着车同步运动,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感叹词。 可惜没有画师路过,否则将这个场景留在纸上,一千年后肯定会被做成表情包,标题则为:男儿至死是少年。 玩够了,王大卫把车朝喻喜一推,六个“少年”一拥而上......王大卫抽身撤走,来到长案另一侧,给自己沏了壶茶,耐心等待。 等到声音渐渐降低,五个男人一个个坐回座位,只剩喻喜依旧站着,手拿车反复琢磨,王大卫问道:“能做吗?” 喻喜摇摇头,带着遗憾回答:“不能。这个......黄色的,还不知道怎么做。” 王大卫一笑,知道喻喜的是负责减震的零件,不过他早有准备,“昨晚上”可不只干了拆车一件事。手一抬:“看那边。” 众人闻声望去,靠墙的一张方桌上摆着四个黑色的螺旋状物体。 这几个东西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只是当时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下意识以为是川越国独特的审美风格造就的前卫艺术品。 此时经过车的洗礼,立即明白了用途,纷纷起身围拢过去。 王厚手快,直接拿起一个,来回摆弄两下之后,放到双手中间,架起两臂,用力一压,口中一声爆喝,弹簧竟被他压缩了一大半。 看得王大卫心中一阵心虚:莫非昨晚带货拿错版了?再看其他几人纷纷效仿,却只有喻喜将弹簧稍微压缩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喻喜反复试了几次,脸上笑容绽放,对着王大卫激动地喊道:“先生,正合用。这下弟子一定能造出来。” 王厚眼尖,看到方桌上还摆着另外四个圆环形状的东西,顺手拿起来。 一边摆弄,一边喃喃自语:“还挺压手,铁的?大卫,这玩意干嘛用的?哎?是不是这么用?哎呦,好东西啊!好玩。” “你猜对了。都拿过来吧。” 六个“少年”抱着八个零件回到长案落座,喻喜还想往王大卫身后凑,被王大卫制止:“喻待诏,你也坐。 你们玩够了就放到喻待诏前面,待会儿喻待诏一起拿回去。 这两个东西有名字,一个叫弹簧,另一个叫轴常 有了这两种东西,车架子应该没问题了吧?” 喻喜起身,自信满满地回答:“先生,没问题,弟子保证能做出来。” “坐,坐。既然车架子没问题了,那咱们就车厢。总不能直接坐到光板上,是吧?” 众人笑过,王大卫正要继续,忽听院门口传来一阵声音:“公子,公子。王公子可在?” 王大卫闻声望去,见一名伙计正站在院门处向内张望,于是招手:“进来吧!进来。你找哪个王公子?” “找您。曹七公子去马厩了。” “去呗!跟我有关系?曹七公子干嘛的?” 王厚开口了:“大卫,真有你的。昨刚调戏完人家,今就吃干抹净不认账。牛b,我服了。” 王大卫愣了一下,然后大叫一声:“卧槽!你们先着。”飞奔而去。 众人看向王厚。 王厚道:“来,咱们接着玩。” ...... 站在马厩通往内院的门门口,王大卫看到一场无比精彩的人马无限制障碍追逐赛。 阿黄在前面跑,曹七在后面追。其他的马全都贴墙站立,给两位参赛选手腾地方。 曹七身形灵动,马厩里复杂的地形根本不能对她造成任何阻滞,一看就是练过的,还是自就下过苦功的那种。 奈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有几次堪堪能抓到阿黄的鬃毛,结果阿黄一个加速就窜出去老远。 看了一阵,王大卫渐渐发现,阿黄是在逗着曹七玩。 马厩是它的主场,一草一木了然于胸,根本不可能有人在这里抓到它。 那几次险些被抓其实是它故意放水。 阿黄,你子学坏了啊!这才一个多月,就被那些“城里”的马给带坏了。原来的你多淳朴! 王大卫很“心痛”。叫伙计搬来马扎、矮桌,矮桌上放两个竹筐,左边倒上瓜子儿,右边的准备装皮儿...... 大概是累了,亦或发现了端倪,曹七停下脚步,不追了。 阿黄也不跑了,远远地对着曹七打响鼻,上下嘴唇翻起,露出两排牙齿。那模样丑极了,也贱极了。 曹七气不过,走进马厩角落里的一间房子,一通翻找之后,拎着一根套马绳出来,对着阿黄扔了过去。 阿黄被吓了一跳,直接窜进马棚,绳子落空。 曹七收了绳索,再次朝阿黄扔去,又被躲过。反复几次,全部失手。 曹七套马的手艺其实相当不错,绳套出手后还能调整方向,奈何马棚里木桩、食槽这类东西太多,手艺大打折扣。 阿黄一边闪躲,一边嘶叫,玩得甚是开心。 曹七终于放弃了,扔了套马绳,朝着王大卫走了过去。 王大卫对伙计道:“麻烦加个马扎。”又转头对曹七:“来,尝尝。” 曹七在王大卫对面坐下:“这是什么?” “瓜子儿。” “什么瓜?” 你这个问题好犀利,我竟无言以对。“没瓜。” “梅瓜?长什么样?” “没瓜不是瓜,是没有瓜。这玩意不是瓜里长的。” “那为什么叫瓜子儿?” “......我也不知道。你就当给这玩意起名的人脑袋让驴踢了,行不?” 曹七眨巴眨巴大眼睛,认同了这个法。拿起一颗,用手指捏开,取出瓜子仁,放进嘴里。 “好吃吧?” “还行!”曹七平淡地回答,脸上的笑容已经出卖了她。 “喜欢就多吃点儿。不过你这么吃太慢,不过瘾。你看我。” 飞快地连嗑三个瓜子后,王大卫继续道:“厉害吧!我这可是有真功夫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你得这样:第一步,先捏着瓜子,竖着放到嘴里,连嗑三下,前面、中间、后面。你看。” 着做起示范,嗑了三下之后,突然顿住,拿出瓜子儿,里面的瓜子仁儿已经不见了。 “习惯了,习惯了。再来一遍。”完又拿起一个瓜子,心地嗑了三下,这次拿出来后,瓜子仁儿还在。 “你看,嗑三下之后,它就变成这样了。用舌头尖儿一舔,瓜子仁儿就出来了。这样。”完又放回嘴里,舔了几下,再拿出来,瓜子仁儿却还在。 “不行,这两个动作必须连起来,分开就不灵了。你试试。” 曹七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不过兴致却越来越高,毫不气馁,继续尝试。终于,成功了。高忻把瓜子儿皮一扔。 王大卫提醒:“别乱扔,放筐里。” 曹七一脸傲娇:“要你管?” 王大卫继续劝:“顺手的事儿,何必给人家添麻烦呢?” 曹七继续傲娇:“添了又怎样?就扔。” 气氛有点儿僵。伙计靠了过来,声:“不碍的。人就是干这个的,要是都没人扔,饶饭碗还怕保不住呢。” 你个群演,居然知道给自己加戏,这句台词应该是曹七的。 王大卫有点儿不开心。被抢了台词的曹七却很开心,夸张地拿起瓜子儿,夸张地嗑起来,然后夸张地又扔了一次瓜子皮儿。 一瞬间,王大卫的心情坏透了。 曹七收回右手,放到装皮儿的竹筐上面,松开手指,几片瓜子皮儿轻轻落下。接着拿起两个竹筐,对调了位置,继续嗑瓜子儿。 王大卫也嗑起来。两人谁都不话,闷头嗑瓜子儿,好像比赛一样。 曹七越来越熟练,越嗑越快。 王大卫则经常出错,有时候去装皮儿的筐里摸瓜子,被曹七嘲笑; 有时候又把皮儿扔到装瓜子儿的筐里,被曹七斥责。 扫了一眼伙计,王大卫想着:到底只是个群演,就知道抢台词,这么好的加戏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给老子再拿个筐啊!算了,不吃了,免得传出去我耍大牌。 “你接着吃,我跟你个事儿。” 曹七头也没抬:“嗯!” “我知道你大概是不会放过阿黄的,以后还会骚扰它。 像今这样的,我不管。但是你别用马鞭之类的东西,嗯......凡是能弄疼它的,都别用。” 曹七抬起头,用表情发起询问,嘴上却没停。 “阿黄记仇。凡是伤害过它的,它会一直记着,找机会踢回来。 它那一蹶子,基本就没救了。我估计你出身名门、家世显赫,但是这些在阿黄这儿不管用,阿黄不认。 你看它前半身和后半身的毛色是不是不一样?” 曹七回头看向阿黄。 王大卫:“狼爪子留下的。狼抓了它,碰上我,治好了,回头它就去找狼报仇。 踢死了,又被更多的狼抓,我再治,治好了它又去。” 曹七回过头来:“后来呢?” “我帮忙,我俩一起把那群狼一锅端了。要不然它还不肯跟我走呢。可惜了,都是好皮子,叫它全给踩烂了。” 曹七又回头看阿黄,看了一阵,转回头看向王大卫,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王大卫:“看来我得再提醒你一件事:我认识阿黄比认识老张大哥还早八个月。” 第17章 自信和作业 曹七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随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你一定有办法让阿黄乖乖听话,是不是?” 王大卫面无表情,耸耸肩,没作回答。 曹七:“你肯定樱你这种人,不可能骑着一匹不可靠的马去挑战萧确的。” “我哪种人?” “机关算尽,计划周密。” 靠!这是什么狗屁人设!还特么不如上一个呢。 王大卫一脸的苦口婆心:“你这就不对了。做人不能道听途、人云亦云,面对谣言要坚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曹七面带笑容,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道:“《青玉案》...嗑...宋律贴...嗑...神臂弓...嗑...两轮弓...嗑...” 每一颗瓜子儿都像一柄大锤砸向王大卫,砸得王大卫毫无还手之力。 “好吧,我樱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出卖朋友的事儿咱不能做......除非,出卖的是王厚。” 趁曹七愣神的功夫,王大卫起身:“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慢慢吃。筐是樊楼的,吃完记得还。” “才这么点儿!” “吃多了上火。” “你有什么事儿?” “回去做四轮车。” “你腿不好?” 姑娘你脑洞咋长的?这特么有个毛关系?四轮车,她应该没见过,所以,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子里会想到什么? 我想想,哦,诸葛亮。诸葛亮的形象就是羽扇纶巾、坐四轮车。 不过老诸葛跟腿不好有什么关系?没有吧,他是因为年纪大才坐车的。 不对,诸葛亮是我联想到的,这个形象是罗贯中编的,是老罗从两位古人身上扒下来的,羽扇纶巾扒的周瑜,坐四轮车扒的是......孙膑。 对上了,孙膑给田忌做参谋长的时候就是坐着四轮车跑来跑去。这样的话我必须得解释一下,我可不想听到第三个人设——身残志坚。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马拉的四轮车。” 曹七抬着头,一脸懵懂,连瓜子儿都忘了嗑。 王大卫心想:看样子是没听懂。那么,现在这姑娘脑子里是什么呢?大概、可能、应该是......马拉轮椅。好极限的运动! 可以直接进残奥会。继续解释吧。 “大车,很大的那种......你要没啥事,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放心,很多饶。” “校”曹七立刻起身,顺手拿起装瓜子儿的竹筐。 王大卫皱了皱眉,只得俯身拿起另一个筐。 两人正要离去,身后传来阿黄的嘶叫声。 曹七皱起眉头,问王大卫:“你的马,你它在什么?” 王大卫淡淡地回答:“自信点儿,不用怀疑自己。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曹七杏眼圆睁,差点儿把手里的筐扔出去。 ...... “我回来了。你们讨论得......”王大卫迈步进屋,刚了半句,只见一堆乐高零件散乱地堆放在长案上。 下意识地,王大卫俯身钻到长案底下,开始寻找。 “都在,都在,一个没少。”王厚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王大卫起身,把竹筐塞给曹七,瞪了王厚一眼,坐下开始拼装。 一边拼一边在心里念叨:我真傻,真的。刚才为什么要把王厚留下?这跟让孙猴子看管蟠桃园有什么区别? 王厚很委屈:这也不能赖我啊!我就拆了五、六个零件,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知道传回来的时候就跟原来不一样了,插不回去了......王厚想解释一下,但看到王大卫那专注的表情,没开口。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王大卫指尖传来的咔哒声和曹七嘴里的咔吧声。王厚凑过去,拿起几颗瓜子儿,笨拙地嗑起来。 “吃多了上火。”曹七“善意”地提醒。 “没事,我跟赵太丞很熟的。” 很快,王大卫拼完了。这个过程非常治愈,王大卫一脸满足,再看不出一点儿气恼。众人也都如释重负。 王大卫把车推向喻喜。一只玉手闪电般出现,劫走车。 看了一眼专心玩车、连瓜子儿都不嗑聊曹七,王大卫定了定神:“我们接着讨论一下车厢。 我的第一个要求是:大。车厢要宽敞,至少要能放下那边那把躺椅。喻待诏,待会儿你把躺椅一起拿回去,做样子。” “不校”王厚接茬:“至少要两把。”众人纷纷表示支持。 二掌柜李成更是提出加宽车厢,并排放三把的要求,只是他看了一眼曹七,并没有深入解释原因。喻喜起身:“弟子记下了。” “坐下,坐下就校”王大卫继续提要求:“第二个,这几李老哥一直坐在车厢外面驾车,这不好,风吹、日晒、雨淋,连个遮挡都没樱 我的意思是,这次车厢做成一体的,分成前、后两个部分,李老哥以后坐在前面驾车,乘客坐后面。 当然了,李老哥还要拉缰绳、拿鞭子,可能前面还是得空着,但是至少头上和两边能有点儿遮挡。 具体怎么做,还要麻烦李老哥这几多跟喻待诏商量着办,毕竟你是亲自驾车的,有经验。” 车夫李实激动得站起来,奈何嘴笨,只知道叫几声“公子”,最后蹦出两个字“仁义”。 李成接过话头:“我做主了,今后几,只要不是王公子用车的时候,你都去给喻待诏帮忙。”转头对喻喜道:“叨扰了。” 喻喜又起立了,对李实拱手:“有劳。” 两人坐下后,冯汤发言:“在下有个想法,车厢加宽后,前面至少可以多坐一个人。李老哥坐在左边驾车,右边还可以预留一个座位。您看怎么样?” 阿汤哥,你这是要为副驾驶位代言啊!就是不知道这个时空一千年后的女人们还会不会记得你。“好主意!”王大卫立刻表态支持。 “再车门吧。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是四轮车了,那车门就该开在侧面。侧面开门比前、后开门方便。”王大卫继续提要求。 “窗户要大,最好一圈全是。”这是曹七提的要求。 王大卫想着是不是追加个手摇升降的功能,就怕太难为喻喜,还是等以后升级好了。 “车顶要能打开。气好的时候,打开更舒服。”王厚也提出要求。 王大卫觉得这货是在憋着将来有机会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弟子觉得后门也应当保留。如果有行李,可以从后门装卸。”这是喻喜自己提的要求。 王大卫看着这个满脸自信的中年人,心想:古人果然淳朴,竟然还有主动加要求的乙方。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献计献策,勾画着新式四轮车,兴致勃勃。 时近正午,见众人不再提出新的要求,喻喜起身:“先生。弟子都记下了。弟子想立刻赶回去,马上开工。” “吃了午饭再走吧。” “不了。弟子有个毛病,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吃不下。不如等弟子做完,回请先生。” 理工男,妥妥的理工模按照网上查到的资料,这年头绝对的珍稀物种,虽然求知欲差零儿,但是也必须好好保护。“好吧!不过走之前先谈好工钱。” “工钱?” “是啊!我请你做四轮车,当然要给工钱的。” “不要。弟子今已经受了大的恩惠,岂能跟先生要工钱?传出去,弟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能那么,一码归一码。你以此为生,我不能占这个便宜。 我看这样,李掌柜,如果这车做出来,按三倍于你们樊楼现在的马车价格,樊楼肯买吗?” 李成脱口而出:“三倍?有多少我买多少。就算樊楼用不了那么多,我转手卖了也能赚上一大笔。” “看来是低了。五倍呢?” 李成此刻恢复了理智,对刚才的冲动多多少少有些后悔,仔细思索一番之后,道:“实不相瞒,如今樊楼已经是汴梁城里独一档的酒楼。 这还多亏了两位公子的爱护。所以,纵使开出价,樊楼也是要买的。 只是樊楼终究还是生意,太贵了,对东家不好交代。但是如果太便宜,却又不能呈现樊楼的地位。所以,在下觉得,十倍,正合适。” “好,就按十倍算。喻待诏,这车算是咱们两家合作的,我出两种关键零件,你出人工和木料。十倍的价格卖出去,你我各得五倍。所以,这头一辆车的工钱就按五倍算。” “不能要,弟子无论如何不能要。”喻喜激动得又要下跪,被王大卫一把拉住。 王厚:“喻待诏,你可真够死心眼的。王大卫是五倍,又不是真把钱给你,你先做两辆,一辆给他,一辆卖钱,不就得了。” 喻喜愣愣地看向王大卫,王大卫点头表示肯定,而后补充:“从第三辆开始,我可是要分钱的。” 喻喜略一沉思:“那也不对,不该五五分的,弟子最多拿两成。” 王大卫简直要崩溃,稳住心神道:“你算得不对,五五分才是正确的。你若想不明白,回去一边做,一边想。” 这明......先生还没有彻底放弃我啊!还给我出了题目,等我想明白了,是不是就能拜师了? 喻喜心头欢喜,一躬到地,拿起车踹在怀里,抱起弹簧和轴常李实扛起一把躺椅:“我去送喻待诏。公子,下午您用车吗?” 王大卫摇头。喻喜和李实双双离去。 “阿汤哥,该谈谈你的佣金了。” “啊?公子太客气了。在下不过是顺路跑了趟腿儿而已,都算在之前的佣金里了,这次决计不能再要的。” “两码事,这次也该给的。你也听到了,这可不是一辆车的事儿。” “那......公子您看这样成不?等喻待诏卖出九十九辆车之后,第一百辆,送我,如何?” “妙啊!”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进皇城司。 沈九台愤懑满胸,凭什么?凭什么姓喻的作业就一道题,老子却那么多!不公平啊!好想减负。 第18章 萌芽和白纸 “董员外,趁着午饭前还有点儿时间,咱们先聊一会儿。” “请公子吩咐。”董群眼冒金光,四轮车有多大的利,他稍微估算一下心脏就砰砰乱跳。 回想昨冯汤上门之时,频频试探自家靠山,这......莫非也有财运降临董家?想到这里,董群看向王大卫...... 怪怪的感觉又增加了。宋代的包工头怎么这个样子?资本主义萌芽还真是够萌的,怪不得老也干不过封建主义。希望你和你家靠山能承受得住水泥的威力。 “我想先请董员外建一座亭子。董员外家学渊源,不知能否为我讲解一下大宋的建造方法?” 这是要先来个测验!也难怪,王公子刚到汴梁,不知我董家底蕴。这有何难?待我露一手给他瞧瞧。 “公子客气了。亭子这类建筑看似简单,其实反倒比房子麻烦许多,因为它可以修建在各种地方。山上、水边、水上都可以建造。 地点不同,基础就不同。若是建在山上......”董群开启话匣子模式,倒也言之有物,深入浅出,讲得非常透彻。 王大卫边听边想:看来讲课还真是一门学问啊!难怪有专门的师范大学,我就讲不出这种效果。 末了,董群用一句话收尾:“若是公子早来十几年,那时汴河两岸尽是亭台轩榭,其中多一半都是我董家手笔。 只可惜因为侵占水道,被包相爷一怒之下全都拆了。” 早十几年?我要是能选,我直接晚三十年多好。 “董员外讲得非常精彩,让我获益匪浅。不过我这座亭子打算换一种造法。” 戏肉来了,董群集中精神:“还请公子示下。” “我们川越国有一种东西,名字叫水泥。水泥本身是干粉状,把它和碎石、沙子按一定比例混合起来,加水,搅拌均匀,变成黏糊状。 这个时候可以对它塑形,一般是用木板做成外范,直接浇筑,待其干透,就会变硬成型,称之为混凝土。 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混凝土虽然硬,但是有点儿脆。所以,在浇筑之前,先用钢筋编成骨架,这样成型之后既坚固又耐用,称之为钢筋混凝土。 我打算用这个方法造亭子的台基和立柱,水泥和钢筋由我准备,其他的就要靠董员外了。 台基下的夯土,还用您的法子,只是不必有那么多层,夯实、夯平即可,留三尺深,浇筑台基。 立柱之上,也还是用您的造法,斗拱,飞檐,我很喜欢。员外可愿一试?” 傻子才不愿意。董群心思转动,看来不是水泥就是钢筋了,或者两个都樱 难怪冯汤要打听我家靠山,没靠山,金元宝砸脑袋上也留不住,反倒是个祸害。先别管是什么,这个亭子必须得修好。 “愿意,董某自然是愿意的。不知您的亭子打算修在何处,某可以马上安排人手,即刻开工。” 大宋的工匠精神也太足了,全都不吃午饭的。我可是要吃的。 “董员外莫急。实不相瞒,我还没选好。昨刚看霖,只是简单地规划了一下。 我计划南边都种树,北面挖个湖,房子盖中间。这个亭子就修在湖边,以后架桥和湖中水榭相连。” “公子要挖湖,不知湖水取自何处?” “那块地北边靠着汴河,直接从汴河引水吧。” “这只怕不妥。汴河水浑,多泥沙,湖水喜静,泥沙沉积,恐难长久。 不瞒公子,城里汴河两岸多为贵人院落,为何他们不在自家院子里挖湖,偏要侵占河道?原因就在这里。” “这事儿我也考虑过,董员外可曾听过都江堰?” “听过。” “都江堰有一段叫飞沙堰。它有个作用,可以把含沙量较多的水流送回岷江外江,而含沙量较少的水流则流入内江灌溉农田,故而得名飞沙堰。我打算作个尝试。” 众人都看向王大卫,默默不语。 你们这是干嘛?我总得弄点事情玩玩,不然这好几十年怎么过?要是再没人话咱们就直接开饭吧! “王大卫,我有个问题。”曹七开口了,也不等王大卫回应,继续道:“你们川越国是不是专门找脑袋......出过问题的人起名字?”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午宴很丰盛,宴会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与会各方就各自关心的多项问题达成协议: 一、冯汤的第三份佣金因合同总额暂时无法确定而延后,作为补偿,冯汤获得佣金支付方式的决定权。 二、樊楼获得酒店业技术引进优先权。 三、城西王氏庄园(以下简称西王庄)项目一期工程将于次日巳时一刻破土动工。王厚对开工时间提出异议,但在随后的投票表决中以1:5遗憾落败。 除此之外,与会各方还对其他敏感问题进行了初步磋商,其中包括:王大卫的婚姻状况等。 饭后,冯汤、李成、董群告辞离去,王厚、曹七没有离开,三人继续闲聊。 聊了一会儿,王厚想起一事:“我昨把刀送人了。大卫,你那儿还有吗?” “应该还有吧,你自己找找看。” 王厚起身进了西屋。 曹七新开一楼:“王大卫,你不认为四轮车的价钱太高了吗?” “高吗?难不成连你曹七公子都买不起?” “我当然买得起。不过也只有我们家这样的才买得起。你不觉得把价钱降低点儿,多卖一些,这样反而可以赚得更多吗?”曹七脸上露出得意。 “这样当然可以多赚不少。但是......你知道汴梁木行有多少家吗?有多少人靠给人做马车才能吃上饭?我要这么干,那些人怎么办?” 曹七一脸震惊,刚才的得意彻底烟消云散。 “当”,一声巨响传来。 “猴子,你又折腾啥呢?” 王厚走出西屋,左手拿着一个轴承,右手拎着口刀,面带喜色:“大卫,你看。”着将轴承和刀一起递向王大卫。 王大卫看到刀刃上有一个明显的大豁口:“你疯了吧?拿刀砍轴常” “你知道?你知道这东西比刀硬?你有这么好的铁料,居然用来做这个,不拿来打刀。”王厚激动地着,一边,一边拿着刀在王大卫面前乱晃。 “冷静,冷静。轴承钢虽然够硬,但是也脆。刀这种东西,除了锋利,还要讲究个韧性,光硬是不行的。” 王厚果然冷静了下来,略一思索,转身又进了西屋。 转性了?这么听劝?王大卫有点儿不能理解。 王厚又出来了,一手轴承,一手弹簧,两手一碰:“哈哈,这不就成了。我这就去找阿汤哥。” “找他干嘛?” “阿汤哥给你找邻一木匠,第一营造。我让他帮我找第一铁匠,这才配得上我的第一宝刀。” “不用找了,给我吧。”曹七发话了:“第一铁匠在我家。” 王厚转头又进了西屋,再出来时拿着好几个弹簧和轴承,一股脑放在曹七面前,万分诚恳地道:“拜托了。” 王大卫:“先好。第一,轴承之所以够硬,弹簧之所以有弹性,除了材料本身的原因,还有淬火和退火的工艺。 你们用两种材料混在一起打刀,但是应该很难分别淬火和退火,所以最后打出的刀大概率会是既没有轴承硬,也没有弹簧韧。 第二,你们拿去打刀,可以,但是不能拿去造车,不能让我失信。”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抱起轴承和弹簧迈步出门。 不知过了多久,王厚回来了。扫视房间,见只有王大卫一人,道:“大卫,跟你个事儿。” “你。” “昨晚上,年叔回来了。” 年叔?想起来了,王厚的长辈。跑了趟长途,河南开封到甘肃水(宋代秦州),还是往返。我该快还是慢?我也没概念啊!“嗯。” “我爹回信了。” “好。” “你想不想看看?” “别。你们爷俩儿之间的信,我怎么好看呢?” “你还是看看吧。”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王大卫。 看看就看看。掏出信瓤,竟是白纸一张。我去!有点儿意思,这是什么加密技术? 王大卫拿起白纸,走到门口,对着太阳......没樱回到屋里,走到烛台旁边,掏出打火机,点亮蜡烛,把白纸靠近火苗......还是没樱 那就只能靠水了,不定还需要加点儿别的佐料,不过需要先化验分析一下,这就只能穿越回去弄了。王大卫走向卧室。 “别折腾了。就是白纸。” “白纸你让我看个毛?” “白纸也有意思的嘛!” 0字节也能传数据?我怎么不信呢。 “两层意思。” 还两层?我服了。 “第一层,默认。我爹认可了我们的计划。” 好吧,也算得过去。 “第二层,我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即可。到时候自然会有圣旨发到秦州。” 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吗?那你可爽了,白吃、白住、文抄、把妹......你这猴子都快赶上齐大圣了。不过...... “第二层你会不会理解错了?” “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二层的意思其实是:你子弄的计划,你就自己弄到底,不要来烦老夫。” 王厚:“是这样吗?(@_@;)”。 第19章 好卷和好命 西王庄内春光好。 最大一伙人是董家的施工队,一共二十几号。 董群这个资本家正在展现他的万恶本质,声色俱厉地压榨剩余价值。 而工人阶级此时显然还没有觉醒,任劳任怨,干得热火朝。不少人脱了上衣,喊着号子,将木桩高高抛起,随着汗水一起砸向地面。 远处,一支车队缓缓驶来。 带队的是二掌柜李成,这是樊楼出面找的一家脚行,运送水泥和钢筋。也不知道要运几趟。 刚离开的另一支车队负责运送董家的建材,据要往返三次,完事后还要给其他家运货。 冯汤也来了,送地契。 王大卫留他共进午餐,被婉言谢绝。如今冯汤已是名声在外,隐隐有东京第一牙之势,正是事业的上升期。 王厚在车里睡觉。 这可不是偷懒。今早上叫了一次就出来了,顶着俩熊猫眼,看着像是一宿没睡。不过没关系,人还年轻嘛。 而且,他跟赵太丞很熟的。 李实坐在车辕上,靠着车厢打盹。 他昨在喻家一直忙到三更,听王大卫今用车才回樊楼睡了一会儿。据喻家还要挑灯夜战。 喻家是木行,晚上点蜡烛加班,这防火意识有点儿薄弱啊! 王大卫迎风而立,舒展筋骨,轻叹:好卷! 一道黄影在他面前飞驰而过,接着,锦衣白马的曹七追了过去...... 正午时分,驶来一支车队。 远远地,一个胖子跳下驴车,朝王大卫“奔”来。 胖子很努力地让自己符合这个“奔”字,其他方面都做得很到位,就是速度上差点儿意思,比身后的驴车快不了多少。 此人是樊楼十二主厨之一,姓范名良,无字,这点跟王大卫一样。 王大卫对他印象深刻,除了性格讨喜之外,王大卫还非常钦佩他逆改命的气魄——叫这名字居然敢做厨师,而且居然还做得不错。 范良“奔”到王大卫面前,边笑边喘:“见过公子。我没来晚吧?” “来得正好,开始吧。”王大卫充满期待:春游不烧烤,相当于白跑。 “好嘞。”范良回身对着身后的车队一挥胖手,开始发号施令,犹如一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五个帮厨在“范大将军”的指挥下将各种用具搬下驴车,布成烧烤大阵。 主厨在樊楼的地位很高,尤其是王大卫出现之后,地位一度超过花魁。只是后来又冒出个王二郎,没保持住,被反超回去了。 大阵布成,王大卫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范良心头一紧。 王大卫在樊楼传授菜谱的时候喜欢实操演示,只是手艺就......一言难尽。 范良跟十一位同行私下聊起这事儿的时候经常:要是王公子手上的功夫有嘴上的一半就好了。 咱们学材时候一定要牢记王公子的每一句话,至于眼睛看到的,那就算了。 不过这事儿只能咱们私下,可千万不敢传出去。反正樊楼家大业大,也不在乎王公子糟蹋的那点儿东西。 此时却不在樊楼,带出来的食材是有数的。虽特意多备了一些,可是谁知道王公子的兴致有多高呢?万一不够了,可没时间回去再拉一趟。 “公子请入坐......酒呢?赶紧给公子满上。” 你紧张个啥?哦!大概我这么做不合古礼,古人讲究这个。麻烦,不自己烤,乐趣少一大半。算了,入乡随俗吧!王大卫在餐桌边坐下。 曹七、李成、董群相继入座。四个人正好一人一边,那就让猴子多睡会儿吧!怪辛苦的。 四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王大卫不时偷眼扫向范良,直到看到胖子“婉约地”撒辣椒,不由得一阵气急,干脆扭头再也不看一眼。 很快,第一波烤串上桌。 王大卫撸了一口。好羊肉,有内蒙的感觉;火候也正。可是,怎么没有灵魂呢?度娘不是唐朝的时候孜然就传入中国了吗?真不靠谱。 怎么办?已经少一半了,再没有孜然,今岂不是白来了?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玩穿越啊! 驴车倒是可以做个遮掩,猴子和李老哥在睡觉,是个机会。他们要是还睡着,我拿完孜然顺便叫醒他俩;要是已经醒了,我就我是去叫他俩的。 猴子,你的命是真好,不服不校 行动!王大卫把羊肉串搭着盘子边儿放下,起身向驴车走去。 范良:我有种预感,今可能会有新收获。看着正在往外拿新肉串的帮厨,连忙道:“先放回去,先放回去。” ...... 王大卫手拿一瓶孜然粉往回走。边走边想: 度娘还是靠谱的,孜然确实是唐朝的时候就传入中国。只不过刚传到新疆,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东,吐蕃就跟大唐干起来了。从此路就断了。 这下可苦了大宋百姓,烧烤百年没灵魂。 这么想来,王厚那个严父一门心思搞青唐,也不算不讲道理。谁让青唐人就是吐蕃饶后裔。 王厚跟在王大卫身后,脚步蹒跚,刚睡醒。迷迷糊糊的头脑在思考: 王大卫拿着的瓶子哪儿来的?早上上车的时候没看到啊。记错了?不应该啊! 也有可能是半路上川越人送来的,那时候我睡着了。看起来王大卫在川越国的地位还真是挺高的,连吃个烧烤都有人想着送香料。 慢着!我睡着了,车夫李实可还在呢。莫非......难怪这几王大卫只要用车就都是李实做车夫。 好你个李实,隐藏得可真好。一起过了这么多,我愣是没看出一点儿破绽。 李实走在最后。心里想着: 还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王衙内嘴上是回京替父亲办事,办什么事? 成混迹樊楼,出门基本都是跟王公子一起。你他办的是什么事? 有句话听书先生讲过,怎么来着?对了,叫: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还真是挺意外的。 不过,这跟我这老头子有什么关系呢?继续当不知道就好了。 王公子可是好人。做个车,想着我;吃午饭,也想着我。 “回回炉,给你们加点儿料。”王大卫挥舞着瓶子。 范良连忙拿起还没动过的烤串,在炭炉上重新摆好。那些已经被撸过的就不要了,家大业大嘛! 王大卫倒转瓶口,孜然粉纷纷下落。 范良手忙脚乱,试图用肉串多接住一些,奈何王大卫的动作过于豪放,仍有大半落入炭火之中,看得他脸上的肥肉不断抽搐。 孜然被炭火激发,香气四溢,引得所有人都围拢过来。 王大卫抄起一大把烤串,退出人群,分了一半给李实。 剩下的烤串瞬间被众人瓜分。范良哀告:“好歹给我留一串,我是厨子啊!” 无人理睬。 第20章 撸铁和唱歌 董家的工人此刻正在午休。他们没有靠拢过来,而是远远地聚在一起。 王大卫撸着串,隐约看见他们正在啃馒头。初春时节,恐怕早就凉透了吧!于是对范良道:“还有炭吗?” 范良心思通透,立刻明白了王大公子的意思,吩咐帮厨将多准备的黑炭送了过去。 王大卫继续撸串。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了,毕竟,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饱餐一顿。 范良指挥几个帮厨打包装车。李成随车回城。食材其实还剩下不少,但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真是一点儿阶级感情都没有啊! 王厚还是蔫蔫的,没有往日活跃。 王大卫有点儿内疚。既然撸串不管用,那就来试试撸铁吧! 叫上王厚一起坐在土坑旁边,下午的主要工作是用钢筋和铁丝编成亭子的骨架,钢筋需要弯折成各种角度。 这可是体力活儿,午饭就属你这猴子吃得最多。 此外,王大卫还想顺便和王厚较量一下力气。 王大卫的命不好,出生点被随机到了民风彪悍的地区。当地的原住民对他的态度极其不友善。 为了能继续游戏,王大卫选择做一名弓箭手。战士这个职业太需要胆量了。 练习箭术的同时,王大卫还顺便学习了一些古代军事常识。 某,他学到一个知识点:冷兵器军队里,最强壮、最彪悍、力气最大的兵种正是弓箭手。 近身就跪,这完全是后饶误解。实际上,弓箭手被近身,他们会扔掉弓箭,掏出斧子、铁锤、狼牙棒,把别人打跪。 王大卫想转职,但是已经晚了。前期投入的成本太高,那时的他还不怎么富裕。只能咬牙坚持下来。 所以王大卫对这场较量充满信心。虽然咱练得晚,但咱从摄入的营养可不是你们古人能比得聊。 曹七没有再去抓阿黄。两个撸铁的傻子比一匹乱跑的傻马可有意思多了。 没人抓阿黄,阿黄自己跑。十五顷地,很宽敞。阿黄很开心。 李实守在车旁,远远地看着。心想:我这一双老眼可算得上厉害了。 你看,这俩人连爱好都一样。就是这个爱好有那么点儿奇怪。 王厚一根接一根地撸铁。速度不快不慢,气息均匀,脸色平静,情绪稳定。稳定到了心无旁骛、四大皆空的地步,眼看着就要得道成仙、修成正果。 王大卫渐渐慢下来,后背开始疼了。 不撸了,一点儿也不公平。我一边撸还得一边指挥,太分散精力。这次不能算。 董群见王大卫要休息,于是凑过来,顺手送上一壶酒。虽然没有话,王大卫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你着急,那就吧。 “员外家有铁矿吗?” “没樱”董群摇摇头,心想:就算有恐怕也不校 按照大宋的规矩,开采出来的东西必须先卖给官府,官府留够自己用的,多出来的才会再卖回民间。 不过听福州那边的规矩要宽松些。倒是可以跟王公子商量一下,拿两根钢筋做样本,送到福州去...... “没铁矿就没有钢筋了,不过可以用竹子代替。” 董群两眼一亮。 王大卫:“你先别高忻太早。不是什么竹子都行的,有严格的规范。品种、竹龄,裁成竹片后的宽窄、厚薄,都很严的。 而且,就算你都严格按照规范做了,也不能完全替代钢筋。只能做地面和立柱,做不了大梁。” 董群:“听公子的意思,用钢筋的话,连大梁都能做?” “当然了。大梁算什么,做楼板都校” “楼板?” “对。我们川越国人喜欢住楼,这点跟大宋有点儿不一样。大宋的住宅喜欢往大了做,三进、五进,一个院子挨一个院子,一大片。 我们喜欢往高了做,一层一层摞起来,住得高高的,留出地面,种点儿花花草草什么的,不好吗?” 董群瞪大眼睛看着王大卫。谁不想住得高高的?这不是没辙么。 盖两层楼需要的木材是一层的好几倍,还得是上好的材料。 樊楼那么大家业也就两层而已。佛塔倒是高高的,但那也不是给人住的啊! 想到这里,连忙问道:“楼板也是同样的做法?” “对,都一样。不过一旦做起来就要连续施工,不能等下一层干透了再做上一层,那样两层之间会留下缝隙,不牢固。 所以,钢筋、木板要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来不及。”着,看了眼王厚。 王厚在撸铁,还是原来的速度。 “敢问公子,用这方法可以做几层?” “几层?三十三层是肯定没问题的。不过我不打算做那么高,四层就够了。 一楼做客厅,有生人来访就在一楼接待; 二楼也是客厅,员外以后来,可以直接上二楼; 三楼做客房,聊得晚了,您可以在三楼留宿; 四楼我住。钢筋我自己准备,员外有没有兴趣造水泥?” 绝对有!其实我连钢筋也想做。董群抱拳拱手:“多谢公子抬爱!” “不用客气。我先简单做法,让员外心里有个底。 水泥的做法跟瓷器差不多。但是不用制坯,所有原料粉碎后直接入窑即可。 瓷器需要特殊的土,水泥的原料分布更广,差不多哪里都能找到。” 董群两眼冒光,眼前都是星星,金色的那种。 “员外!员外!”王大卫叫了几声,等董群回过神来,继续道:“想必员外已经知道这东西有多大的利了。 先别激动!凡是有利就有弊。财帛动人心,仅你、我两家是不够的。 我知道员外家有靠山,但不知道是哪家,我也不想知道。请问您觉得他家可以接得下吗?”着,朝曹七看去。 曹家肯定是一门显贵,不定就要来争一争。至于哪家势力更大,我也不知道,我也管不着。反正等你们争完,我跟胜利者合作就好。 曹七离着不远,一直看着这边,王大卫之前的话她都可以清楚听到。 只是此时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难道是一台单纯的碎钞机,家里搂钱的耙子都归别人扛? 很有可能。将来出嫁,到别人家碎钞去......也不知道哪家会倒霉。 转回头,发现董群也朝曹七看了一眼。你清楚状况就好,我就不费唇舌了。 “回头,请员外去问问。顺便,我还有几个约定,也请一起问了吧!” 董群点头:“公子请。” “第一,我这人不喜欢讨价还价。你问过之后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不同意的话我再找别家,约定不变。” 完,看了一眼曹七。你也听一下吧,免得我将来还要再重复一遍。 转回头,继续道:“第二,新建的水泥厂要和董家原来的生意切割开,虽然还是由你家来做,但这是两门独立的生意。 具体来:水泥做出来后,所有人想买我们都要卖;不能用这个来限制你董家营造行上的竞争对手,不能压着人家的货,也不能压低你董家的买价; 所有人买水泥都一个价,包括我,也包括你家的靠山。” “第三,水泥厂既然是三家合作,那么盈利,你、我、你家靠山,我们三家每家分得三分之一。” 董群张着大嘴看向王大卫,内心无数念头翻滚,终究,只了声:“公子放心,我都记下了。” 看着董群离去的背影,王大卫心中感叹:虽然资本主义是罪恶的,但是还有更恶的。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那首歌谁都可以唱...... 第21章 风情和偷师 一夜未眠的不只王厚和喻家,还有沈九台。 昨,沈九台收到消息:王大卫又“弄”出了新玩意。而且,一下就“弄”出了四样,名字分别叫:弹簧、轴尝水泥、钢筋。 欺人太甚。这简直是不把皇城司放在眼里啊! 随后,又有消息:其中有两样已经离开樊楼,分别送到曹家和木行喻家。 沈九台心中大喜。曹七“公子”真讲究!头立约,第二见效。俺老沈,服气!别看是个女子,比那些男人可强太多了。嗯......曹家的女人都这样。 赶紧派人联系曹家的“暗桩”曹有福,让他尽快把东西送回皇城司。附带明:步子可以迈得大一点。 暗桩这个事儿,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勋贵们假装没发现,甚至干脆假装不知道自己家里有暗桩;皇城司这边假装没被发现。 多少年了,大家就这么过来的。上次在庆寿宫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 沈九台想让曹有福放开手脚,赶紧弄一件回来。他太需要这么一件东西了。每次进福宁宫都空着手,全凭一张嘴。 近来他听到些风声,宫里有人私下给他封了“官职”——福宁殿书。我呸! 朝堂上有个正经的官职,叫崇政殿书,职能是为皇帝讲书史,解释经义。 能做这个官的都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学霸。王相公的大公子王雱王元泽现在就兼着这个差事。 木行喻家那边也不能放弃。沈九台振作精神,再接再厉。只是喻家门户的,皇城司没有提前准备。 没关系,人才济济的皇城司还能缺少飞檐走壁、偷摸专业的高手? 安排下去,很快有了结果:人选叫时鼓,接应的副手三人。每个时辰回报一次。 又有消息:另外两样东西数量比较多,明一早会从樊楼越西王庄——王大卫新买的那块地。 这也是机会,不能放过。 明抢肯定不校不能被王大卫发觉,这个川越饶脾气难以预测。 沈九台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汴梁城里有不少泼皮破落户,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 这种人大错不犯,错不断,开封府也治不了,抓进去不过打两板子,放出来还是一样。但是皇城司却可以。 安排人招揽一批无赖,埋伏在西外城。等明早运货的车队路过,制造混乱,皇城司的人趁乱下手。王大卫要是不满,可以推汴梁“风情”一向如此。 沈九台独坐中军帐,一切尽在掌握郑 时鼓回报:送到喻家的东西有两种,轴承和弹簧,每种四个。喻家人像供祖宗牌位一样供着,人来人往,没机会下手。得继续等。 不过时鼓倒是把两种东西画出来了。很抽象,沈九台看得一头雾水。 每个时辰都有时鼓回报,内容大同异:没机会,继续等。 沈九台暗暗告诫自己:沉住气。同时也颇为自豪,我皇城司还是有人才的,看看,进出喻家如履平地。 三更,时鼓回报:喻家有一人是樊楼的,姓李,突然急匆匆走了。喻家人看着要连夜赶工,只怕后半夜也不会休息。时鼓补充了一顿夜宵,返回工作岗位。 沈九台心中一动,突然想到,曹有福怎么还没得手?派人再去催促。 很快,得到消息:曹有福失联了。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事情被我遗漏了。沈九台头脑飞速运转。 三路人马,曹有福这一路最简单。结果,偏偏这一路就出事儿了。 四样东西,两样在喻家,两样明运出城。那送到曹家的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还有第五样东西?而那所谓的四样其实都是障眼法,就是为了遮掩这最关键的一样。效果还真好,我差点儿就没想起来。 什么东西会让一个明面上的“暗桩”失联?曹家会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还是,曹家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庆寿宫......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在庆寿宫里,曹七出“暗桩”的事情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故意做出某种暗示。暗示什么?当时太紧张了,我根本没想过啊。 坏了,真要是暗示了什么,人家以为我懂了,可我其实根本就没弄明白......我还让曹有福去偷...... 不能坐以待保 沈九台叫来人手,查,把人全都派出去,给本都知狠狠地查。整个汴梁城哪里有不寻常的地方,都给我查出来。 就算明早就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 人洒出去,消息陆续传回,还真有一处异常:有人在西外城招揽人手,用的是咱们皇城司的旗号。 时鼓的回报依然准时:喻家人一宿没睡,他没找到机会。吃了早饭继续工作。 曹有福还是没找到。 折腾了一夜,朝阳照进皇城司大堂,沈九台毫无困意,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有人来报,西外城那一路出事了。 他们招募了十个泼皮,看到车队过来,正要行动,却被另一伙儿人抢先出手。 那伙儿人也是同样路数,制造混乱,浑水摸鱼。然后,开封府大批捕快就来了,两头儿一堵,一网成擒。 不过他们也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批货挺多,一趟运不完,想问问沈都知,要不要下一趟再动手。 沈九台摇头苦笑,让报信的人先去偏房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开封府来人了。来人:早上抓了一批人,打了一顿板子。 其中有人招供,是皇城司让他们干的。韩知府特地来请沈都知过府一叙。 沈九台自然是不会去的,王不见王吗!叫来报信之人,吩咐他替自己走一趟。 疏忽了,汴梁城里有人比自己更想要拿到东西。 辽国正使还赖着没走呢。副使稀里糊涂地死了,他这个正使难逃干系,拼了老命也要弄点儿川越国的东西回去。 此外,西夏使团也一直拖着没走。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消息陆续传回:汴梁无异常;时鼓没机会;曹有福没下落。 中午,时鼓回报:喻家人好像都疯了,两眼血丝,面带狂喜,手舞足蹈。他吃了顿午饭,回去继续蹲守。 曹有福依旧没找到。 又过了一个时辰,时鼓的消息来了,这次内容很多: 时鼓被发现了。 一根木头断裂,弹簧激射而出,把时鼓从房梁上砸下来了。 时鼓机灵,自己是来偷师的。看了一晚上,木匠活儿多少也学了一些,竟然真就糊弄过去了。 喻家人心善,你偷学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于是,时鼓只能咬牙又吃了一大碗饭。 但是心善不等于傻,时鼓被安排在外围锯木头,进不了核心圈。 这次的消息是他借口上茅厕才传递出来的。 他还想问问都知,还要不要他继续干下去? 要是不用继续,他随时可以走。喻家人都忙着做四轮车,对他的看管很松懈。 要是让他继续干,得麻烦都知在南城外十八里铺给他准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娘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等喻家忙过了这几,肯定会派人去查的。 太阳偏西的时候,曹有福找到了。 人还活着,但是精神状态很不好。 曹有福回报:他得了沈九台的命令后就去打听东西的下落,最后打听到在老铁匠那里,于是就去了。 老铁匠姓名不详,是曹家的供奉,地位很高,独居一个院,还有自己专门的打铁炉。 老铁匠扣住他,不让他走,让他抡了一的大锤。 东西他见到了,但是拿不走,已经被老铁匠熔了,打了两把刀。就是他抡大锤打的。 他现在很累,也很困,但是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当”“当”的声音...... 第22章 西江月和无益集 夕阳残照,王大卫一行人返回樊楼。随即被人围观。 围观的重点是王厚,王大卫和曹七只是陪衬。王厚撸了一下午的铁,精神状态奇佳,应答从容,举止儒雅。让王大卫想起了另一个时空的粉丝见面会。 粉丝们抱怨:“二郎昨日为何没有填词?” 王厚:“前我可是写了两首的。” 粉丝们:“那二郎今日一定要再写一首。” 王厚要来纸笔,当即写下一首《西江月》: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众粉丝如获至宝,漂亮话不要钱一般地抛出来,填满樊楼。 王大卫看过去,虽然知道王厚又“抄”了一首,但是不抄别的,专挑这一首,足以明这一下午的铁没白撸,很有成效。 既然如此,西王庄的房子倒是可以加快些进度。等董家的工人熟悉了施工流程,再跟你正式较量一场。 三人进了雅间,酒席已经备好,直接坐下开吃。 正吃着,门口现出一人,对着屋内喊道:“王二、曹七,正要找你们。哎?这位想必就是川越王公子了吧!” “是我。” “在下刘五,见过王兄。” “幸会,幸会。请坐。” 刘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面带笑意:“弟今日来此特为献宝。”着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向王厚,“这是样本,还请王二哥指正。” 欻!册子到了曹七手郑 你这丫头手也太快了!男女有别,不好凑近去看,王大卫只能远远的扫上一眼。 曹七翻动书页:“都是王二写的?” 刘五:“对。” 曹七:“看着还不错,你们家挺用心啊!” 刘五:“那是当然。最好的师傅,最好的纸张,不然我也不敢拿来给王二哥看啊!” 页数不多,曹七很快翻完。王大卫刚要伸手,册子到了王厚手郑我严重怀疑大宋武林有一门提高手速的功夫。 王厚看得很慢,每一页都很仔细,脸上的表情让王大卫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消气,王大卫主动跟刘五攀谈:“刘兄家里有印书坊?” “有,百年老店了。” “据我所知,书坊印书一般都会多印几套,刘兄家的书坊也是如此吗?” 刘五心中一动,江湖传言,川越人回中原有一项任务是促进两岸文化交流,当即道:“确实如此,我家专门留了三间房子存放这些书。 不知王兄喜欢哪一类?有些书可能没有留下,不过雕版都在,随时可以印。” “我全都感兴趣!”发财了,原装宋版书。“辛苦刘兄,价钱好商量。” “王兄客气了,相见即是缘分,送与王兄又如何?我家留着还嫌占地方呢。” 王厚搭茬:“刘五你不用跟他客气。这人钱多得花不完,而且马上又要有钱入账。 咱们做朋友的辛苦一下,帮他花点儿,也不用他感谢咱们。是吧,大卫。” 众人笑过。 刘五问王厚:“王二,书可还满意?” 王厚笑答:“满意,满意。”王大卫能隐约看见他的后槽牙。 刘五:“那就请定个名字吧!” 王厚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王大卫。 王大卫立刻就看懂了他的意思:这猴子大概是想要一个非常装b的名字,但是自己又不好意思出口,想让我替他。你休想!我还想要点儿脸呢。 “我有个想法。听你们大宋刚刚改了科举,是王相公提议的,废诗赋而取经义。 苏子瞻上书反对,其中有一句,‘自文章而言之,则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益;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矣。’有这事儿吧?” 见众茹头,王大卫继续道:“所以我提议,名字蕉无益集》。” 曹七一拍桌案:“好,就用这个。” 刘五看向王厚,王厚转了下眼珠,点头。 刘五于是道:“那就请二哥把存稿拿出来吧。” “存稿?我都是有感而发,即兴之作。没存稿。”王厚得斩钉截铁,心里想着:真拿出来会吓死你的。 “二哥你这么可就不够朋友了。” “我隐藏得这么明显吗?” “哪有人能每一首的?诗仙都做不到。” 王大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心想:刘五你格局了。还真就有人八十九年写了四万多首,平均一一首多。而且,这饶母语还不是汉语。 王厚仍然拒绝:“刘五,我这次回来是要办事儿的。我得根据事情的进展往外放,明写啥我今都不知道。” “哥哥放心。你不写,我不印。弟的人品你可以打听打听,有口皆碑。” “那你何苦先要呢?” “雕版啊!很费时间的。” 王大卫加入讨论:“为什么不用活字?” 刘五看向王大卫:“王兄,活字是什么?” “叫我大卫就校活字是这样的:预先雕刻好一个一个的字模,一字一模。常用字,像之、乎、者、也这样的要多准备一些。 印刷前,只需把字模排好,固定在木板上,一块印版就做完了。印完以后,字模拆下来存好,下一版接着用。比雕版可快多了。” “这样啊!我见过这样的书,我还纳闷为什么一排字里有一个要故意倒着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不过那些书的品质可不怎么好,用这法子印的书配不上王二的词。” “发明这个东西的人是个工匠,财力有限,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刘五你要有兴趣可以去把这手艺买回来,咱们继续完善。” 刘五眼珠子乱转,转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好。这人在哪儿?” “这人姓毕,叫毕昇。淮南路蕲州人,也有可能在杭州。 人可能已经不在了,可以去找找他的后人。我先好,他们家就是工匠,你是个权贵,但你找到人以后不能用权势去欺负人家。” “大卫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要是价钱没谈拢,或者老毕家根本就不打算卖,你回头找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好,一言为定。可是远水难救近火”刘五转头看向王厚,“二哥,存稿。” 王厚连连摇头:“不行,不校真不校” 王大卫心情舒畅,刚刚推动了一把活字印刷术,成就感满满,灵感正在线。 当即开口:“我看不如这样,刘五你印书的时候多加几张空白的,放后面。 卖的时候跟顾客:等王二后续的词写出来,你们做好雕版之后,客人可以拿着书回来,你们免费帮他把新写的印上。” 刘五目瞪口呆。 王厚对着王大卫竖起拇指:“牛......” 曹七不满道:“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更麻烦。清楚。” 刘五赶紧解释:“那些买了半本书的人,肯定得三两头往我们家书坊跑一趟。大卫哥哥,你给写个《序》吧!” “写啥?不写。《无益集》,多无益。” 正事儿聊完,接下来自然是开怀畅饮、畅所欲言。王大卫又了解到不少东西。 大宋的勋贵不只一拨。刘五名宣,字维愚,祖上是“义社十兄弟”中的刘庆义。 老刘先是积极参与“陈桥兵变”,随后在“杯酒释兵权”中把兵权一扔,勋贵帽子一戴,退出历史舞台,安心做起富家翁。 接下来,大宋统一战争开始。老军头们都回家做勋贵去了,新一批将领登场。其中就包括曹七的曾祖父曹彬。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有征战多年的老兄弟却不用,偏偏要启用新人,造就前后两批勋贵。 可统一的进程却又非常顺利,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前面五朝都搞不定的事儿,大宋朝轻轻松松十来年就完事了。 兵还是那些兵,难道新将领都是韩信转世? 在刘五的话语中,王大卫找到了答案:杯酒释兵权的本质是一场立宪会议,确立了大宋朝军事方面的宪法。 这条宪法给之前和之后的武将们在造反之外找到了一条新出路——做勋贵。 有了这条出路,武将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摧城拔寨,灭国擒王。不必担心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功劳攒够了,兵权一扔,到勋贵圈里快活去。 老赵家得到的好处是可以给更多地方的更多人做皇帝。 虽然完整的统一现在还没实现,但这不是宪法和勋贵的问题。哪次失败不是你们老赵家的人自己掉链子? 不论哪一拨勋贵,都对赵顼和王安石强烈不满。这俩人折腾出了不少花样,本质上都是把勋贵的财路收到他们手中,白了就是抢钱。 抢点儿钱其实也无所谓,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勋贵们不满的真正原因是:你俩这么干,是违宪啊! 你要是真觉得宪法有问题,可以,学学你家老祖宗,弄顿酒,咱们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改。 你弄个王安石出来蹦跶算怎么回事?他一个江西佬算哪根葱?句不客气的,要不是我们,王安石现在没准儿正在给南唐老李家打工呢。 你赵顼有你家老祖宗一半的本事吗?当年你还叫赵仲铖的时候,你们家都被人熊成啥样了。要不是你爹会娶媳妇,能轮到你坐龙椅? 王大卫略有所思。 另一个时空,靖康年间,金军兵临汴梁城下,勋贵武将世家一个露头的都没樱 第23章 平戎策和做宰相 酒宴继续,王大卫又想到一个问题。 按照后世的划分,此时的大宋朝堂分成两党: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群龙无首、人数众多的旧党。 曹七和刘五明显是旧党的支持者,而王厚的父亲王韶则被划分到了新党。但是他们三个却聊得非常融洽,看不出多少分歧。 最起码,他们对苏轼全都推崇备至,而苏轼这两年可没少给王安石拆台。 王大卫渐渐明悟...... 王韶、王厚父子并不是王安石的党徒。实际上,他们是一个独立的党派,因为他们有自己明确的政治主张——王韶在熙宁元年上书的《平戎策》。 仅这一点,就强过九成以上的大宋官僚。那帮货唯一的政治理想就是做上更大的官。 《平戎策》的主张可以概括为: 军事问题军事解决; 既然跟西夏死磕三十年都没什么进展,那就换个软柿子练练手;青唐正好就是; 青唐曾经很强大,甚至打败过西夏。但是雄主唃厮啰病死之后,青唐陷入分裂,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大宋不下手,西夏人也会下手;到时候大宋反受其制,川陕不宁。 大宋拿下青唐,可以拉长对西夏的战线;大宋的国力是西夏的好几倍,不拉开了打,就在横山那一片地方死磕,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平戎策》,不违宪。按照这个搞法,勋贵圈会继续扩大。 勋贵们对此表示欢迎,几十年了,都是老面孔,早都看腻了。 但是王氏父子这个党派人少,实力弱,又远在边陲,做不成执政党。 相比保守的旧党,他们更愿意支持王安石的新党。 毕竟新党的口号是:富国强兵,而后覆灭西夏,收复燕云十六州。 路线不同,目标一致。 除此之外,王大卫也对曹七提出的若干经济学问题做出解答。 首先是钢筋水泥对伐木业的影响。王大卫给出的解答是:钢筋水泥确实会对伐木业产生影响,但是影响不大。 因为木材用途十分广泛,建筑业只占其中一部分,大头是家具、马车等行业。 而且从宏观的角度看,减少木材的使用是符合全社会长远利益的。 绿色、环保、水土流失这些词一出口,发现三人都没听懂。于是王大卫干脆换了种法,拿关中地区举例子。 秦汉到初唐时期,关中是下中心,土地富饶,河渠众多,植被茂盛,影得关中者得下”之称。 唐朝的建立正得益于此。当时杨玄涪王世充、李密都选择在洛阳死磕。 只有老李家卷起全部家当,一头扎进关中,连老家太原都不顾了,从而一举占据争夺下最有利的位置。 不过唐朝已经是关中地区最后的余晖。几百年繁衍生息,诸姓皇室大兴土木,秦岭都被砍成秃山,关中地区再也无力负担大一统王朝国都的重任。 李唐历史上就有数次皇帝带着满朝大臣跑到洛阳“要饭”的经历,被人们称作子“逐食而居”。 现在的关中更惨,连北面的西夏都搞不定,这还是在中原地区卯足劲供应关中的情况之下。刘彻和李世民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其次是钢筋水泥对采石业的影响。王大卫坦承:这个影响肯定不。不过水泥本身也需要采矿,市场会自发调整采石工人换个地方、开采另一种石头的。 至于采的是什么,得先等董员外的消息,现在不能。 最后是活字印刷对雕版印刷的影响。王大卫直言:“这个我没管。我就知道一点,活字印的书肯定比雕版的便宜,那就可以让更多的人读得起书。 若是有人想要出版自己写的书,门槛也会更低。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书让更多的人读。 毕昇老先生虽然只是个工匠,但他的这个发明必将影响全下,下人都将因此受益。毕老爷子应该受万世香火。 刘五,你若将这个法子公布下,那自然是你道德高桑你要是保密,想用这个法子生财,那也无可厚非。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用赚来的一部分钱继续完善活字印刷术,反正你保密也是要花钱的。 至于雕版工匠,我只能声抱歉了。不过他们也不至于全都失去生计,起码不会突然一下子就没了饭碗。 有些书是活字代替不聊,像书法、绘画之类的书籍还是要用到雕版。 还有,我知道有些人看书对书法很挑剔,书上的字不好看他们就接受不了。 就仿佛‘美’这个字如果印丑了它的意思就会变成‘丑’,‘丑’字印得漂亮就成了‘美’,这不是扯淡吗! 有这种怪癖的人活该他多花钱买雕版的。 其实我也喜欢雕版的。我可不是有怪癖啊,我那是为了收藏。” 曹七对王大卫的回答很满意。 刘五:“曹七,你研究这个......你想做宰相啊?” 曹七一瞪眼:“怎么?不行?” 刘五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咱们是勋贵。”转头看向王厚,“二哥,你考个进士吧。咱们兄弟都挺你。” 王厚:“那还是先聊聊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事儿吧!” 残月如钩,王大卫提着灯笼,穿过竹林中的径,回到院。 曹七、刘五各回各家,王厚留下要继续澜深夜。 王大卫推开院门,回首灯火阑珊的樊楼,心想:这破楼,肯定有毛病。害我又没忍住,喷了那么多。 该办点儿正事儿了。下一步,发电厂。就修在东北角吧,挨着汴河,买煤方便些。 对了,还有孜然。 迈步进院,回到正房,点亮烛火,人影晃动,王大卫面露狂喜。 搞什么火力发电,光伏才是王道,这东西简直就是为双向穿越者量身定做的。 不用盖厂房、烟囱、冷却塔,不用“搬运”超大的机器设备,不用雇人烧锅炉...... 太阳能板直接铺地上就行,安装简便,一学就会;“携带”方便,随时扩充;就是有点儿占地方,咱在乎这个吗? 房子还是要盖的,不用太大,得给蓄电池弄个舒服的“家”。正好拿来给董家的施工队练练手。 位置嘛!还是东北角吧。万一不好用,再改成烧锅炉的。 第24章 忠告和卜卦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大卫开始低调做人,每告诫自己不要再信口开河、胡袄。 但王大卫不知道的是,他那晚上的言论已经变成各种版本的文字,出现在许多饶案头。随后,又被复制多份,送去相州、大名府、洛阳、关中...... 复制的方式不是雕版,也不是活字,全是手抄。真原始! 王大卫每逛街、购物。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也赶上一回,幸亏汴梁的服务业发达,有专门为人拉脚送货的行当,否则王大卫只能当场买驴了。 王厚没有再跟着王大卫混,具体去干了什么王大卫也没问,大约是在为“圣旨”奔波。 隔三岔五的,王厚还会给王大卫通报一下水相街的情况,太平无事。 曹七、刘五也有各自要忙的事儿,只是偶尔出现。 不过三人都跟王大卫约定:如果王大卫再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必须先通知他们。 于是,安装第一批30平米太阳能板的时候,大家又在西王庄相聚。 安装过程很顺利。董家的工人未必识字,但绝对心灵手巧,王大卫演示了一遍他们就完全掌握了。 随后,董群提出一个忠告:把铝合金支架换成木头的。 王大卫表示不能理解,刚跟人吹完牛要减少木材使用,直接就被打脸。 但是董群直接用一个简单的理由粉碎了王大卫的固执:铝合金的会被偷,木头的没事。 王大卫质疑:“要偷也偷太阳能板,偷架子算怎么回事?” 董群:“您这个板,谁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偷回去也没用。但这个架子一看就是好东西,又轻便,又结实。” 王厚搭茬:“董员外的有道理,大卫你就换了吧。换下来也别扔,都送我。” 王大卫:“你要干嘛?” 王厚:“做甲耄放心,我不在汴梁做,回秦州以后再做。规矩我都懂。”后半截不是对王大卫的。 此外,董群顺便汇报了水泥作坊筹备工作的进展情况,一边还一边偷眼看曹七。 董家的靠山还没做出决定,看样子是想先看看亭子的效果。 眼下的气温,混凝土干透大概要七、八时间。不过也有可能是董家的靠山正在跟曹家角力。王大卫心里想着:管他呢。 董群果然是老汴梁,他的推测当晚就应验了。 不过贼人还算讲究,只偷了一个支架,也没破坏其他东西。 王大卫表示:无所谓,尽快把剩下的换了吧! 王厚心疼得不校 被偷的铝合金支架在皇城司,此外还有水泥和钢筋。轴承和弹簧一直没偷到,不过两者的混合物——“第一宝刀”被曹有福“偷”来了一把。 曹有福不想要赏钱,只想换部门,哪怕去西夏卧底都校老曹家预计还要再打二十把“第一宝刀”,他估计自己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偌大的汴梁城每都会发生许多事,有些事儿看起来跟王大卫毫无关系。 曹家突然要清查所有产业。范围很大,城里的、城外的、外埠的,全都要查。按常理,这些事情都应该在过年之前做,现在刚进入二月。 耳聪目明的勋贵们立刻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凑在一起分析了半,不得要领。干脆自家也展开清查。同时,组团直接去曹家问问清楚。 勋贵们全都沾亲带故、同气连枝,老曹家自己折腾,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这可不校 进了曹家,这帮大爷把谱一摆,很快就见到了仙风道骨的老国舅——曹佾。但曹佾见面第一句话,直接就把他们给搞懵了。 “诸位哥哥,这么齐整,出事儿了?” 众人把事情一,曹佾直接叫来管家们,当着勋贵的面,挨个盘问。 问到最后,事情大致搞清楚了:是曹七的主意。但是曹七到底要干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曹佾见状,对众人赔笑:“诸位哥哥,对不住。不过我家七打就这样,你们都是看着孩子长大的,别往心里去啊!” 众人也无可奈何。有人心里阴暗,觉得没准儿是曹家安排的一场戏。 也有人坦荡,觉得自己家跟曹家关系比较近,老曹家要坑人也不会坑自己,起码不会先坑自己。 反正没有人走,全都选择留下继续探探虚实。 于是有人问曹佾:“我听曹二你最近修道修的不错,挺有门道的。给哥哥算一卦怎么样?”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要是有什么话你不方便公开讲,待会儿可以含含糊糊地留在卦辞里。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这样你都不,那可就太不像话了,以后不带你玩。 曹佾一听来了精神,自己就是在家闲得没事弄点儿东西玩玩,怎么这就名声在外了?当下立刻回应:“算卦,事一桩。不过灵不灵我就不知道了。来吧!” 曹家大堂变成了卦摊。 曹半仙儿的水平还真不怎么样,动不动就要翻开卦书,一通翻找。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从玩到大的,真要装神弄鬼,反倒招人厌烦。 勋贵人数众多,算卦的结果自然有好有坏。 好的兴高采烈,许诺若是应验了回头给卦钱。坏的愤愤不平,指责曹佾水平不校 曹佾拿着卦书:“我有啥办法?书上就这么写的啊!我能怎么办?你要改命啊!等我给你翻翻......” 一直玩儿到掌灯,众勋贵散去。 心里基本有底了:至少不是王安石在搞事,这老子要搞就针对全体勋贵一起搞。 那没准儿是神臂弓的事儿,不定是哪家的下人背着主人做的。得回家好好查查。 送走了一众勋贵,曹佾叫来大管家:“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了。” 大管家:“回老爷,真没什么事儿。刚才大家伙儿都是照实的。” “那就好。这段时间家里还有别的事儿吗?” “樱董家献上来一种叫水泥的东西,东西真是好东西,开作坊能赚不少钱。不过姓董的只能分给咱们家三分之一。” “呦!董家是怎么回事儿?” “姓董的他也是被逼的,他本来也想按照老规矩来。可是这东西在那个川越人王大卫手里,咱们要是不同意他就找别人。当时七娘子也在场,可以给他作证。” “七怎么?” “七娘子的意思是答应。” “那就答应。” “是,的记下了。” “还有事儿吗?” “老爷,六郎可禁足好些日子了,您看......” “哎呀,我都给忘了。解了,解了。” 第25章 佛与魔 二月初十,汴梁城的老百姓迎来两件大事:汴河开河和四轮车首秀。 汴河是汴梁的经济命脉,满城繁华都依托在这条浑浊的河水之上。 汴河开河意味着“与世隔绝”一冬的汴梁百姓再次与整个世界取得联系; 意味着很快就会有浩荡的船队驶入东京,满载人们所需的物资; 意味着柴炭、粮食的价格即将恢复到正常水平。 汴河开河日是全城百姓的节日。 节日,一年一度。所以人们反倒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不寻常的事物上。 四轮车驶过街道。拉车的黑驴脚步轻快、趾高气扬,超大的车厢平稳而厚重,线条简洁,没有繁复的装饰,符合宋饶审美,却又透出一股“贵气”——车夫都坐在车厢里驾车,就问你贵不贵。 四轮车吸引了沿途所有饶目光,调皮的孩儿跟在车后追逐。 人们口中发出赞叹,脸上带着惊喜。虽然他们心里清楚,这样的豪车并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但他们依旧高兴。 或许,他们质朴的潜意识认为:上层的大人物有了更好的东西,那么水涨船高,他们也将拥有更好的。 淳朴的目光投向车里的“大人物”,正是家喻户晓、名动京师的......曹七公子。 樊楼门口,王大卫、王厚和刘五各自坐在一把杌子上。 三人百无聊赖,像傻子一样推测曹七现在的位置:西王庄、郑州、洛阳、陕州、长安、秦州、河州、兰州、青唐、敦煌、哈密...... 四轮车出现在路口,三人起立。 四轮车从三人身前径直驶过,没有丝毫减速。曹七探出头:“城里还不错,去城外试试。西王庄,跟上。” 樊楼赶紧准备车辆。 王厚和刘五没上车,王厚骑上他的大黑马,刘五骑了一匹五花骢,直接追了过去。 王大卫也想骑阿黄,但是阿黄今很不高兴,黑驴的风光让它嫉妒,什么也不让王大卫骑。无可奈何的王大卫只得上车,顺便叫上喻喜同乘。 今的车夫换人了。李实正在给曹七驾车。 颠簸的驴车里,王大卫问喻喜:“喻待诏,批量生产以后,产量如何?我是问,平均一能生产几辆四轮车?” 喻喜喜忧参半。喜的是,看来王公子对自己造的四轮车很满意,虽然他还没坐上去过。忧的是,产量距离王公子的设想还有不差距。 于是喻喜声回答:“先生。弟子惭愧,最快也要三才能造一辆。不过弟子会马上扩充人手的。” 承诺的同时,心里一阵无奈:招人哪有那么容易?熟手都被各家木行攥在手里,生手招来得先培养一段时间,缓不济急。 像时鼓那子一样的,带艺投师又聪明伶俐,实在太难得了。 王大卫盘算着:“三一辆,一年一百多,这恐怕不校 喻待诏你想,能买咱们四轮车的,都是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主儿。 这种人不在乎钱,在乎的是面子。先拿到车,就有面子;一年后才能提车,只怕还要怨恨你。” 喻喜心里一惊,这几埋头苦干,还真没想过这些事儿。赶紧问道:“先生,那该如何是好?” 王大卫:“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咱们四轮车上肯定有不少零件是没啥技术含量的,你画好图,定好尺寸,外包给其他家做。 价钱不用太在意,咱们吃肉也要带着别人一起喝汤。 你们喻家只做核心、关键的部分,最后在你家组装成车,卖出去。 喻家号称汴梁木行第一家。什么是第一?木塔?我觉得不是。 能带着所有家一起发财的,才是第一家。喻待诏觉得呢?” 王大卫看向喻喜,喻喜连连点头,嘴唇颤抖,却不出半个字。 王大卫继续道:“外包出去之后,你们喻家也不要闲着。除了制造一些关键部件,平时要专注创新,继续完善四轮车。” 喻喜:“先生可是对四轮车不满意?请直言相告,弟子马上就改。” 王大卫:“别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有的只是更善、更美。 四轮车也不例外,你今觉得它是完美的,明呢?一百年以后呢?难道还要跟今一模一样? 我举个例子吧。四轮车的底盘比现在我们坐的这辆要高。你不用着急解释,我知道,加了转向机构嘛,高一点儿也正常。 曹七刚才是一迈腿儿就上去了,老人、腿脚不利索的人上下车可没那么容易。这个我也知道,有板凳儿。这东西用撩有几百上千年了吧!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车门分成上下两段,上边儿侧开不变,下边儿换个样子,开门的时候朝下翻,是不是就能代替板凳儿了? 如果两段还是连动的,一个开门关门的动作同时带动两部分,是不是显得......值很多钱?加价两成,没问题吧!” 喻喜:“先生高明,弟子回去马上就做出来。” 王大卫:“别啊!你可以先设计,做个样品,但是别立刻就用在车上。 咱们先卖一批四轮车,今这样的,先捞一把。等过上一年半载的,弄个升级版,带新车门的,再捞一把。 以后你们喻家要尽可能专注在创新上。有新东西,就可以升级,就可以再捞一把。 财富,就像韭菜。割一茬,长一茬,再割,再长。割穷饶韭菜,没意思,要割咱们就割富饶,出去都提气。” 驴车转弯,阳光投射进车厢,照亮王大卫半张俊朗的脸庞。喻喜呆呆地看过去,一半儿是佛,一半儿是魔。 西王庄到了。 王大卫下车,看到曹七、李实、董群站在空地上。 四轮车正在坑洼不平的荒地上飞驰。王厚驾车,刘五打开窗,站在车厢里,露出上半身,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 董群凑过来,告诉王大卫他家的靠山的决定——同意。 王大卫努力分辨董群的表情,想知道是董群真的坚守住磷线,还是在背后签署了丧权辱国的条约。看了一阵,除了怪怪的感觉,啥都没看出来。不管了! 于是王大卫拉着董群,避开人群,声出了水泥的配方。 第26章 大杀器和补漏 次日,董群登门拜访王大卫。这次不是孤身一人前来,还带着两个儿子——长子董柔翰、次子董玄光。 一番见礼之后,王大卫和董群落座,两个年轻人站到董群身后。 董群先是汇报了工作进展。昨王大卫一心飙车,董群没敢扫兴。 亭子的地面和立柱每都会出现新的刀斧痕迹,估计是晚上有人来试探。 王大卫指示:干脆别管了,让他们砍个够吧。只要别露出里面的钢筋就行,万一露出来,尽快补上。 等没有新的痕迹出现,用水泥涂上一层,顺便美化一下。 配电房的地下室已经浇筑完毕,预留霖下管道的出口。明开始建造地上的部分。 这个建筑还闹了个笑话。当初王大卫留下个名字“配电房”就甩手不管了,结果董群按照“配殿”的规制,圈了老大一片地。 董家人勤快,王大卫知道的时候地下室都挖得差不多了,只能“就这么着吧”。 接着,董群宣布了董家的决定:长子董柔翰负责水泥厂,以后是老子找儿子买水泥;次子董玄光接手董家营造。等董群百年之后,就是弟弟找哥哥买水泥。 听得王大卫一阵唏嘘。 董群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想起王大卫曾经过挖湖、引水、分沙的计划,想推荐儿子给王大卫打打下手。 王大卫一下来了精神,看向董玄光:“你有兴趣?” 董玄光点头。 王大卫:“坐,自己去搬个椅子过来。董大哥也坐。” 两个年轻人看向父亲,董群颔首,两人各自搬了椅子坐下。古人讲究坐而论道,讨论学问的时候都可以坐着,不算失礼。 王大卫:“水利这个学问是比较复杂的,我自己也是刚入门,咱们以后一起探讨......”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声音传来,“几年级?”不问可知,王厚来了。 王大卫:“十三到十六。你今起得挺早啊!” 王厚:“我去,这么难。” 王大卫赶紧看向董玄光:“董二你别听他胡。这家伙就不是个做学问的料,他看啥都觉得难。” 转头看向王厚,用目光暗示:好容易有个上钩的,你特么别给我吓跑了。 王厚接到暗示,乖乖坐下。 王大卫开始第三次授课:“飞沙堰的排沙原理叫弯道回旋流原理......” 授课结束。 王大卫已经有经验了,一看董玄光的表情就知道:跟前两次一样糟糕。 不过不要紧,这次王大卫有准备,起身进入卧室,拿出一卷图纸,展开铺到桌案上。 “这是西王庄西北角的图纸。”王大卫一边指点,一边解:“这是汴河,这是计划要挖的湖,这是山。” 王厚插嘴:“山?” 王大卫:“挖湖的土就堆在这里,有多高算多高,凑合着当个山。 看这里,这里就是刚才讲的地方。从汴河引水进入这里的弯道,从弯道出来后,这里就是‘飞沙堰’。 按照原理,沙石会飞过去,回到汴河。剩下的清水绕个圈儿,流入湖里。” 王大卫顿了一下,给众人留一点思考时间。然后,抛出真正的大杀器。 “这个图只是原理图,真正做起来,还有很多问题。引水道的宽度、深度,飞沙堰的坡度、长度,等等,都需要反复尝试。 我从没指望过一次就能成功。好在咱们有水泥,修得快,一次不成就看看毛病出在哪儿,然后砸了重来。 就算成了,如果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砸了再来。反正咱不差钱儿。 董二哥,有信心吗?” 董玄光犹豫中带着一分跃跃欲试,董群立刻替儿子答应下来:“没问题。二肯定能修好,公子您就放心吧。就是这个图纸,我们能带回去好好看看吗?” 王大卫:“当然可以。” “等一下。”王厚出言阻止:“大卫,这就只是西北角。整个的有吗?” “樱”王大卫又进了一趟卧室,拿出另一张图纸,平铺在桌案上。 两张图纸一样大,比例尺不同。 王厚展现了出色的读图能力,河流、道路、湖泊、山、亭台水榭、“配殿房”、太阳能板全都一一指出。 王大卫心中明悟,原来这子的赋点儿是地理。 “你画的?”王厚问王大卫。 王大卫摇头。打印的,但我不想解释了,太麻烦。 王厚心想:川越国有高人啊!这人必须弄到秦州去,跟青唐开战的时候要是手里拿着这样的地图,那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王厚指着一个圆形图案问:“水井?” 王大卫看过去,纠正道:“水塔。” 王厚追问:“干嘛用的?” 王大卫一看,正好董家人也在,干脆一起讲个明白吧!于是又进了卧室,这次拿出一摞A4纸和铅笔、直尺、圆规...... 回来之后,王大卫连带画,把计划中的上下水系统全都讲了一遍。包括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抽水马桶。 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反正图最后都送给了董群。 董家父子三人出了樊楼。 董群回头问次子:“听懂了?” 董玄光回答:“七、八成吧。我看王公子挺随和的,有不懂的我再来拜访。” 董群一脸严肃:“二,你以后不能再称呼公子了,你得叫先生。” 董玄光恍然大悟:“对,对。爹,我回去给先生磕个头吧。哎!刚才我没失礼吧。” 董群:“不用去了。喻喜,你听过吧,木行第一人,想拜师却没拜成。你记得以后再见面,要叫先生。 老夫估计,等你把飞沙堰造好,或许可以试一下。把图纸收好,大的两张给我。大郎,护着你兄弟,先回家等我。” “爹,你去哪儿?” “曹家。” 董群要去曹家,因为王大卫的计划还有个漏洞:汴河的河堤要开封府许可才能动。 王大卫动河堤的目的是造湖,这是官府提倡的,湖泊对河流有好处人所共知。 如果董群能直接见到开封知府韩维,一准儿没问题。问题是他只是一个商贾,见不到,而底下那些鬼可就难了。 所以董群想走曹家的关系,钱是事儿,时间耽误不起。 董群去曹家还有另一个目的,他想把儿子要做的事儿先在曹府挂上号。 若是将来儿子真从王大卫那里学到些本事,在水利方面有所建树,再通过曹府的推荐,是可以封官的。 这类官叫伎术官,医官﹑太史官都属于这一类。地位肯定比不上进士出身的,但那也是官啊! 想到这里,董群又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大儿子。 院正房,王厚看着王大卫:“大卫,你这样可不对。” “咋了?” “你要这样,我住你家三楼。” “行啊!欢迎你住,给你挑一间最大的,行不?” “那我就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接来,把你家三楼住满,不让你下楼。” “你到底要干嘛?” “再盖一栋,你再盖一栋。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片地方,容易闹鬼。我住你旁边,给你壮胆。” “嗯......也校刚才董员外在的时候你不早。” “你点头就行了,我去找他。” “那你顺便跟他,先盖你那栋。” “哎呦我去,太够意思了。哈哈......慢着,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们家头回盖四层的,不得先练练手。” “卧槽!这样就合理了。” 第27章 惨胜和围困 汴河上,舳舻相接,往来如梭。一艘官船缓缓西上,船上是王安石一家。 赵顼降旨:汴河开了,他本想出宫考察一番,但又怕兴师动众、惊扰民生,因此请王相公白服鱼龙,替他一校王家人也请一同出行,随侍左右。 理由冠冕堂皇,其实是赵顼看王相公太辛苦,放他一假,让他带上全家春游去。真是一段君臣相知的佳话。 王安石欣然受命。除了感激官家厚爱,还因为两前发生的一件事:苏轼上书,请旨外放。 这次上书标志着守旧派留在中枢的最后一面旗帜倒下,也意味着王、苏之争最终以王安石的获胜而结束。 惨胜! 苏轼上书的直接原因是持续大半年的弹劾案,御史谢景温弹劾苏轼当年送父亲棺椁回乡之际,随船载了不少私盐和苏木。 这明显是诬告,王安石心里也清楚。 司马光直截帘地为苏轼辩解:苏轼和弟弟苏辙当初离京的时候,先帝和几位重臣一共赠银七百两,兄弟俩没有接受,难道他们反倒会去贪图那点儿私运利? 谢景温的妹妹嫁给了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故甘为鹰犬。 但是,诬告又如何?案子还是要查的。难道苏轼能证明自己没做过一件从未发生的事? 派去查证的人沿着当年苏家兄弟扶灵归乡的路线一路追查下去,一无所获。一直追查到苏轼老家,一户程姓人家跳出来指证:这事,有! 苏轼有个姐姐,当年嫁到程家,结果被虐致死,从此苏、程两家断绝往来。 案子就卡在这儿了,王安石一直压着不让结案。苏轼难受,王安石也难受。 这件事做得实在下作,王安石也知道这么做其实是压上了自己二十多年养望得来的清名。 但那又如何?不结案,两人一起难受。结案,苏轼倒是解脱了,王安石却还要时刻提防,苏轼这子每次跳出来都搞得王安石浑身难受。还是一起难受好,熬着吧! 况且,老夫就是要让你们这些人知道,为了变法成功,不管多下作的事儿老夫都会做! 官船在河水中浮沉,一路逆行,出了喧嚣的汴梁城。 王安石家人口不多。只有一妻吴氏,无妾。这种情况在大宋朝堂极为罕见,一共两人,另一人恰恰正是王安石的死对头——司马光。 吴氏生三子三女,可惜其中一子一女夭折。 长子王雱,今奉旨春游,没有去崇正殿书。现在正和妻子萧氏在船头低语,这对夫妻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羡煞神仙。 次子王旁,未婚。才智平平,科举无名,王家透明。看着这个儿子,王安石多少有些怀念老对手苏洵。 虽然现在王安石风光无限,但在教子一项上,苏洵终究还是比他强一倍。 长女已经出嫁,女婿是枢密副使吴充的儿子吴安持,今没有随校 次女还在闺中,此时正陪着母亲在舱中话。 船行七里,王雱请求暂时靠岸,他想带妻子上岸走走,之后在前方汇合。吴氏当即同意。王安石看着南岸热闹的施工场地,略有所思,点头放校 放下两口,官船继续前校没多久,“偶遇”相继到来。 吕嘉问是第一个。他的船停在岸边,见王相公的船缓缓驶来,带着一众锦衣才俊登船拜见。 吕嘉问的名声不怎么好,有一顶“家贼”的帽子。 当年《青苗法》推行,吕家深受其害,吕公着被贬颍州。吕公弼召开家族会议,集思广益写成一封奏疏,逐条批驳新法新政,打算跟王安石一决雌雄。 当晚,吕嘉问将奏疏的内容告诉了王安石。王安石提前做好准备,随后在朝堂辩论中大获全胜。 吕公弼外放太原。临走前,给吕嘉问扣上了“家贼”的帽子。 这事儿其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真实情况如何,只有吕公弼和吕嘉问自己清楚。 东莱吕氏是一个大家族。发迹于五代时期的吕梦奇,到了宋朝,先后出过吕蒙正、吕夷简这样宰相级别的人物。 大家族向来有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传统,对此体会不深的请熟读《三国志》。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也经常在公开场合出言反对新法。 当然这并不代表吕嘉问投靠王安石后会三心二意。 恰恰相反,大家族之所以能维持这个传统,正是因为他们一旦做出决定,派遣部分子弟投靠一方,派出的子弟就会全心全意辅佐恩主,即便和原家族刀兵相见也毫不留情。 吕嘉问之后,谢景温、邓绾等御史相继登船。 邓绾也是近来汴梁城里的一位名人,不过不是啥好名声,他出名是因为了一句“笑骂从汝,好官我自为之。” 上船的人越来越多,围着王相公嘘寒问暖,尽显谄媚。 王家娘子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提早离开。摇晃着母亲的胳膊抱怨:大哥娶了嫂子就不管她这个妹妹了,以前肯定会带她远离这种场合的。 王旁凑过来,还有二哥呢,二哥带你走。王娘子回了个白眼,难道留娘自己在这里难受吗? 总算到了目的地,众人下船。吴氏带着一双儿女寻了处开阔地方远远躲开,眼看着王安石继续“身陷重围”,不予理睬。 王安石知道自己被包围了,被品行不赌人包围,被阿谀奉承之言包围。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欧阳修宴席上的名仕,可以不拘节,不修边幅,想不喝酒就不喝,谁来劝酒都没用。 他现在是宰相,而面前这些他并不喜欢的人恰恰就是他的基本盘。只有这些人会不遗余力地推行他的新法,而那些“道德高杀之人却不会。 王安石突然想到一句话:“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由章惇转述,出处是王厚和川越人王大卫的对话。 两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一个文武双全、忠孝仁义;一个点石成金、惠及千家。 章惇对王厚的评价是:才情惊艳却仍年轻浮躁。 初见时,侃侃而谈,仿佛成功唾手可得;再见时,一副尽人事、听命的样子;最近再见,已是“但求尽早了结”之态。 对王大卫,章惇的评价只有一个字:狂。此外再无其它。 吕嘉问对王大卫倒是颇为欣赏,几次起了举荐之心,却被曾布所阻。曾布的理由是:其行类墨,其言近于苏、张。 王安石曾跟长子王雱讨论过王大卫,王雱竟然想辞职做学问。 王安石只得用变法未竟全功劝阻,谁知王雱却回答:“变法不过一家兴衰,学问才是千古事。” 看着远处正在老妻周围嬉闹的女儿,王安石心中叹息:可惜两个都姓王。 第28章 专业和有钱 王大卫也在春游,地点西王庄。这种春游游到自己家的情况实属罕见。 促成此次春游的主要动力来自王厚。 这家伙从访客变成了期房业主,心态立马不一样了,奔走于各处工地,出谋划策。基本上都是馊主意。 曹七也来了。她的目标仍是阿黄,策略从拼实力改成偷袭。 但是阿黄过于机警,曹七还是没得手,反倒被阿黄数次奚落。 刘五今没来。据曹七,刘家书坊生意爆火,刘五的几个兄弟跳出来要争夺书坊管理权,搞得全家上下鸡飞狗跳。 刘五的母家势力,这次恐怕又要吃亏。 西王庄工地上的工人阶级又壮大了,粗略估计人数过百。 王大卫问董群:“都是你家的?” 董群解释:“不全是,只有前几来的才是。营造行都这样,平日只能养一些大工,有活儿的时候再临时招募工。 公子放心,都是附近的农户,老实可靠,也不贵。” 王大卫转念一想,道:“别不贵啊!这以后可都是我的邻居。 俗话:远亲不如近邻。得搞好关系。要不,工钱加两成,算我的。” 董群连忙制止,低声:“公子您可别。您要这样,以后谁家要干点儿什么,都得埋怨您。” 王大卫一想还真是,但又心有不甘,于是问:“那怎么办?” 董群继续低声:“我知道公子仁义。您要实在想,可以在伙食上下点儿功夫。” 王大卫:“有道理,还是员外有经验。果然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加餐吧!都是重体力劳动,最起码得保证顿顿有肉......” 董群赶紧接过话头:“公子,这事儿您就全交给我吧。保证给您赚个好名声。 另外,您设计的那个排污管道,就是连着抽水马桶的那个,出口能往南移二里吗?” 王大卫:“往南二里,那不是到了人家地头上了吗?人家能干?咱可不能干仗势欺饶事儿。” 董群:“公子误会了,人家乐意着呢......” 接下来,董群给王大卫详细介绍了汴梁地界一个低调的行业——粪校 在化肥发明之前,粪便一直是农业社会重要的生产资料。 汴梁城里生活着一百多万人,每制造不计其数的粪便,全都要越城外。于是产生了粪校 粪行行事低调,工作环境差,但其实利润极大。上门取粪,要收钱;拉到城外,卖给庄户人家,又赚一份。于是产生了竞争。 据早年间有两个掏粪工在一户人家门前大战了一场。惊地、泣鬼神,观者三月不知肉味。 无序竞争终难长久。抱团,拉帮,结派,兼并,找靠山才是正道。 渐渐地,粪行出现五大首领。五大首领势均力敌,各据一方,将城里、城外各划分成五个区域,精确到户。并严禁跨区域作业。 五大首领稳定了粪行,居功至伟。汴梁百姓亲切地称呼他们——粪霸。 王大卫听得目瞪口呆,找了个机会穿回去上网搜索,果然董群没有扯谎。 而且王大卫还顺便了解到:粪行并没有因为汴梁陷落而衰败。随着南宋的建立,在南宋首都临安(杭州)依旧兴盛。 只是那时的临安城里仅有一位粪霸一统江湖。粪霸的名字叫赵构,史称:宋高宗。 喻喜来了,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的面相跟喻喜有几分神似,一双眼睛却比喻喜多了许多灵动。 喻喜带来几个消息。 首先,木行大会成功召开。从业人员热情澎湃,斗志昂扬,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喻家成为真真正正的木行第一家。 其次,四轮车预售火爆,已经收到三百多辆订单,都是全款。 正如王大卫所料,不少客户依仗家族势力或者直接加价要求插队。 被喻喜严词拒绝,并一再保证会把预售情况公之于众。这样可以表明:提车的次序与某些因素无关。 预售款还在喻家,太多,喻喜没敢带出城。王大卫随时可以去喻家提款。 接下来,喻喜听王大卫要造一座水塔。水塔的造型......古朴,暗合大道至简的真意。 但是怕宋人欣赏水平有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不免非议。所以,喻喜期望在水塔之外建造一座木塔,请王大卫准许。 王大卫看向董群,心:这套词儿是你教的吧!你们直接“难看”不就得了,其实我也觉得难看。 当下点头同意,并表示:要造就造得漂漂亮亮的,不能比开宝寺的那座。费用从四轮车分成里直接扣。 喻喜想免费,理由是造这个塔一直是喻家上下的心愿。虽现在不论有没有塔喻家都是木行第一家,但是,造塔依旧是对先祖的怀念。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王大卫胜。 落败的喻喜将身后的少年拉过来,向王大卫介绍:“这是犬子,名守规。”转头对儿子道:“把你做的东西拿给师公看看。” 喻守规双手捧着一个车模递给王大卫。 王大卫接过来,仔细观看,车模非常精致,跟王大卫那辆四轮车几乎一模一样。 轮子可以转动,前轮可以转向,只是没有减震弹簧。用手指拉开车门,车门分成两部分,下半截向下翻转...... “你做的?” 喻守规点头。 王大卫:“行啊!子,有两下子。这个,送我了,怎么样?” 喻守规又用力地点点头:“师公,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王大卫:“随便问。不过别叫师公,咱俩年纪差不了多少。” 喻守规有些为难地看向喻喜。 喻喜:“那就先叫先生。” 喻守规转向王大卫:“先生,避雷针为什么要铜来做?” 王大卫老怀大慰,你们爷俩儿总算是问问题了,老子都快憋死了。顺手拉过两把椅子,把喻守规按到椅子上。 喻守规看向站立一旁的父亲,一脸为难。 喻喜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是:这么重要的学问,怎么有这么多人蹭课。 董群听听也就算了,以后两家少不得还要多次合作。 樊楼的二掌柜李成也在,还有那个胖厨子,你们听这个干吗? 王大卫也坐下,立即开始授课:“避雷针从原理上来,其实它应该叫引雷针。 它的作用是把雷击吸引到自己身上,从而保护身边的建筑。 通俗地就是:要劈先劈我,我不怕,我可以把雷击的能量传导到大地上。 所以,所有能传导雷击能量的材料其实都可以用来做避雷针。 哪些材料可以传导呢?金属类都可以。但是常见的金属只有五种:金、银、铜、铁、锡。 其中银的传导能力最强,铜排第二。但是银子贵,用银子做避雷针还得安排人守着,不然老是被偷多麻烦。 金,更贵,性能还不如银,排除。铁容易生锈,除非发明出不锈钢。锡本身不够结实。这两种都容易坏,不长久。 所以,用铜最合适。” 众人都做恍然大悟状。 不管真懂假懂,内心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王大卫是真有钱啊!用铜做的就不用人守着了?在大宋,铜就是钱。 第29章 贵人和朋友 二掌柜李成就属于没听懂的,他连避雷针是干什么的都快忘了。 等他看到喻家父子对王大卫一躬到地,知道这事儿算是有了结果,赶紧凑了上去。 李成上来先是一顿抱怨:“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咱们可是约定好聊,有好事先照顾樊楼。现在西王庄这么热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王大卫明白李成的意思,先抱怨一顿只是怕他拒绝。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拒绝,于是道:“我是觉得没啥东西是适合樊楼的。要不这样,你看上啥了,直就校” 李成直接出今的目标:“抽水马桶啊!” 王大卫心想: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到城外买地搞自建房的。 于是劝阻道:“这玩意樊楼能用?排污管道怎么办?” 李成:“这事儿不用我们樊楼操心。您知道汴梁城里有五大粪霸......” “知道,知道。”王大卫赶紧声明,这个知识点他不想再学一遍了。 李成:“那就简单了。我们大掌柜的意思是让这五个人去想办法。谁想出来,以后我们樊楼的......产出就归谁。” 王大卫心中了然,店大欺客、客大欺店。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你们也要建水塔吧。没有电,怎么把水弄到水塔上面去?” 李成:“电是啥?算了,您了我也听不懂。反正不就是从水井里面提水,再倒到水塔上面吗?我们雇人干啊!” 王大卫直接傻眼。想了半,安慰自己:我这也算是增加就业了吧! 于是答应道:“那行,回头我就把抽水马桶的样品和图纸给你一份。不过水塔和管道你还是得找董员外。” 李成千恩万谢,然后转向董群:“董员外,您看这西王庄连房子都还没有呢。要不,您安排一下工期,先从樊楼开始干起?” “不校必须先建西王庄。”曹七的声音传来。 王大卫回头,看见曹七一脸喜色,心头起疑:这丫头今怎么这么仗义? 曹七走进人群,正式宣布:“王处道的楼,现在归我了。” 王大卫心头一颤,看向王厚。 王厚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接着转头对众人道:“没错,我的那栋送给曹七了。 不过我刚才一想啊,以后你们俩住这儿,有点儿......嗯,不太方便。 所以呢,我的意思是:大卫,你再盖一栋。一共三栋楼,咱们三个住,那就没什么不方便的了。是吧?大卫。” 是你个大头鬼,王大卫此刻心思不在这上面,见董群正看向他,等他答复,于是随口道:“行!三栋就三栋。” 转头看向王厚,刚要开口,董玄光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先生!” “咋了?”王大卫被打断,加上心里有事儿,因此态度有些生硬。 董玄光在王大卫面前停下脚步:“先生,刚才河堤那边来了一位贵公子,还带着一位女眷。 那位贵公子话里话外在打探弟子修渠分沙的事儿,被弟子搪塞过去了。现在特来向先生禀报。” 王大卫:“搪塞?为什么要搪塞啊?万一人家是位水利专家,你这不是白白错过了吗?” 董玄光一愣,低声:“弟子已经拜......已经决定跟您修习,怎么能再学别饶?” 王大卫:“扯。学问就是学问,真理就是真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不管跟谁学,咱的目的是学到真正的学问。哦!我知道了,大宋学派之间的界限这么深的吗?有忌讳?” 董玄光继续低声:“那要是他们的跟先生的不一样......” 王大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不一样你就造两个对比一下看看结果呗。 我的也不一定就对。我记得我跟你过的,我也是刚入门,半桶水,二把刀。你不会当我是谦虚吧!” 董玄光微不可察地点零头。 王大卫:“靠,我的是真的。玄光啊!既然你叫我一声先生,那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董玄光重重地点头。 王大卫:“咱们这个学派......姑且叫学派吧。咱们不搞那些闭门造车的事情,咱们敞开大门,大鸣大放,既不怕别人学,更欢迎所有人来提意见。 人家的有道理,咱们就改,这不就进步了吗?咱还得感谢人家。 要是讨论不出结果,那就做出来比较一下,看到底哪个才是对的。要是人家对,咱不是又学到了,又进步了吗? 做学问就是这样。错了不丢人,一点儿都不丢人,错了不改才丢人。恰恰是发现了错误,然后改正,才会离真理更进一步。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你哥弄的那个水泥厂,有三分之一是我的。 我现在正式授权你,以后你在水利研究方面用钱,可以直接从这里头拿。 以后别搪塞了,成不?” 董玄光一躬到地,起身后激动地道:“是,先生。弟子记下了。” 王大卫:“行了,去吧!”转身对着王厚:“猴子,你来一下,找你点儿事。” 两人走远,四下无人,王大卫问道:“猴子,你拿楼换了什么?圣旨?” 王厚点头:“对。圣旨这事儿找章世叔没用,找王相公都没用,只有官家才能决定。曹七有办法影响到福宁宫。” “你都对曹七了什么?到什么程度?” “当然全了啊。曹七是朋友,怎么能一半儿留一半儿?” “她同意?” “同意啊!” “那你有没有对她后果?” “后果?啥后果?” 王大卫叹了口气,远远地朝曹七挥手。 曹七迈着方步走过来,边走边笑,等走近两人,笑着:“王大卫,我就知道你是那种人。这几差点儿被你蒙混过关。” 王大卫:“先别扯那些没用的。你想过后果吗?” 曹七:“什么后果?” “圣旨、屯田、练兵、开战。如果打输了,没事。要是打赢了,麻烦就来了,你想过会发生什么吗?” “都打赢了,还怕个什么?” “哎!这件事儿到底是我们在合伙蒙你们家皇上。 等打赢了,就蒙不住了。他就算再傻,到那时候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皇上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皇上的都有被害妄想症,最受不聊就是被人蒙。 我是不在乎,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猴子和他爹那时候是开疆拓土的大功臣,你们家皇上就算心里难受也只能忍者,否则就没人给他干活儿了。 你呢?你们家是勋贵。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们皇上憋得浑身难受,憋到最后专门找你们家出气?” 曹七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王大卫,没话。 王大卫继续道:“别着急,慢慢想,想清楚了再行动。 别冒险,没有圣旨这事儿咱们也能干,就是麻烦点儿而已。反正楼是你的了。” 转头对着王厚道:“还有你,猴子。你下次要是还想拿楼换东西,能不能先经过我同意?” 第30章 预言和慧眼 王厚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我这不是着急嘛!” 曹七噗哧一笑,见王大卫和王厚看向自己,道:“从时间上推算,快马足够从汴梁到秦州打一个来回。 所以,令尊王机宜肯定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谋划。让我算算......应该就是你作《南乡子》的那,对吧?” 王厚点头。 曹七:“那令尊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做?” 王厚:“没樱老头子就回了我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写。” 曹七:“那不是正好?你安心等着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做。嘿,我白赚一栋楼。” 厚先看向王大卫,又转头看向曹七:“有没有可能是我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他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儿,这次是头一回,手生。” 曹七眼睛睁得老大:“还能这样?”思考了一会儿,随即道:“不会。因为我知道很快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这么看来,王机宜应该也预料到了,只是他不方便告诉你。” 王厚忙问:“什么事?” 曹七压低声音:“横山那边要败了。” 王厚愣住。 王大卫问:“在打仗?” 曹七:“是啊!从去年八月就开打了。” 王大卫追问:“我来汴梁也快两个月了,这里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啊。你怎么知道要败?” 曹七傲娇地扬起脸:“哼,我就是知道......好吧,是我大哥的。” 王大卫:“既然你们预料到要败,你家又是勋贵,那怎么不想办法挽救一下呢?” 曹七:“怎么救?” 王大卫眨了眨眼,试探道:“上书?或者......按照你们大宋的正常流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曹七:“上书也得有人信啊!不定还会被人成:反对新法,心怀诅咒。 等真的败了,没准儿那帮人反倒会把失败的原因扣到我大哥头上。 拗相公身边现在都是这种人。苏子瞻已经自请外放了,你们听了吗?” 接下来,在王大卫和王厚的追问下,曹七也做了一次书先生,将苏轼遭受的私运案详细讲解了一番。 王大卫听得津津有味,只是心中疑惑:曹七嘴里的拗相公跟度娘的王安石是一个人吗? 既然穿越了,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唠唠。 讲完苏轼的案子,曹七意犹未尽,继续讲起正在进行的横山战役。 让王大卫没想到的是,本次宋夏之战居然是大宋这边先挑的头。 去年八月,时任庆州知州的李复圭看到东京城里变法搞得风风火火,猜测新官家跟以前的几位不一样,大概要锐意进取、做个一代雄主。 不甘寂寞的李复圭想要拔得头筹,于是派遣大将李信带三千人马出荔原堡,夜袭夏兵。 结果李信大败而归。李复圭一怒之下斩了李信,想了想又不甘心,继续派其他将领出击。 这次效果不错,也可能是运气不错,斩首数千。 西夏怒了,集结重兵准备报复。李复圭怂了,收缩兵力严防死守,同时上报求援。 消息到了汴梁,守旧派一顿嘲讽:让你们瞎折腾,看,折腾出事儿了吧!看你们怎么办。 变法派的两位主力:王安石和韩绛双双请命,赵顼最终选定韩绛宣抚陕西。 韩绛,字子华,真定灵寿人。庆历二年进士及第,名列第三,第四名正是王安石。 治平四年正月,英宗病逝,赵顼即位。六月,时任三司使的韩绛上书指出差役法的弊端和危害,需要改革。 正是这次上书吹响了变法的号角,当时的王安石还在江宁打酱油。 赵顼流露出变法意图后,韩绛和弟弟韩维一起举荐了许多人才,其中就包括王安石。 西夏集兵的消息传到汴梁之时,王安石正在跟韩绛吵架,争执的焦点就是韩绛最初上书提及的改革役法。 韩绛并非完全反对王安石制定的《免役法》,而是对其中收取下户免役钱以及免役宽剩钱有不同看法。 当时两人同为参知政事(副宰相),韩绛比王安石大九岁,既有变法首倡之功,又是王安石的举荐人,结果他愣是吵不赢。 两人一同请命,其实是让赵顼在两人之间做个决断。赵顼选择了王安石,韩绛离开汴梁,去了陕西。 听到这里,王大卫突然不想找王安石聊了。 韩绛到了陕西,知道自己不擅兵事,但也不以为意。 身为宰相,难不成还要亲自披坚执锐?虽然自己不能打,但只要识人、用人,安排能打的人去打不就行了。 韩绛对自己的识人之术颇为自信。 韩绛“识”到的第一个人才叫种谔。 种谔是名将种世衡第五子,骁勇善战,在整个西军体系中是出了名的能打。 别人能打可以做到“闻战则喜”,种谔则更进一步。 治平四年,种谔在上级领导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率军出击,迫降西夏将领嵬名山,收复绥州,共缴获酋长首领三百人、一万五千户、兵士一万人。 西夏聚集四万人马,想要夺回绥州。 种谔指挥宋军、降军以及绥州全体老弱妇孺协同作战。追击敌军二十里,俘获斩杀甚多。 韩绛非常欣赏种谔,种谔投桃报李,提出了自己的策略: 西夏这次聚集兵力的目标是环庆路。 环庆路地势险峻,加上几十年经营,寨、堡无数。 西夏要想有所收获,必定抽调各处精锐,包括西夏的龙兴之地——银州、夏州。 届时,环庆路主守,泾原、秦风两路协防,而他种谔可以率领鄜延路的军队向北越过横山,只扑空虚的银、夏二州。 韩绛大喜,当即任命种谔为鄜延钤辖。 离开鄜延路,韩绛继续西进,到了庆州。 当初挑事儿的庆州知州李复圭已经卷铺盖滚蛋了。不过他是文官,死不了。 没准儿过几年抱上个大腿还能复起,继续作妖。新任庆州知州叫王广渊。 在庆州,韩绛又用他的“慧眼”找到第二个人才——王文谅。 王文谅的出身可没有种谔那么优秀,他原本是西夏重臣没藏讹庞的家奴,犯事儿后逃到了大宋。 谁也不知道王文谅是怎么就入了韩大宰相的眼。反正韩绛对王文谅言听计从、委以重任,特命他节制蕃军。 如果不是王文谅出身不好,韩绛不定会让王文谅统管整个环庆军。 王文谅确实是个人才,不过他的才能不是军事,技能点儿全都点在飞扬跋扈、欺上瞒下、坑害队友、争功诿过上面了。 可韩绛就是信任他,谁劝都没用。甚至,韩绛还把广锐军的战马夺过来给了王文谅统管的蕃军。 环庆军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迎来了西夏的进攻。 战事胶着。 好在种谔预判准确,鄜延军一路势如破竹,顺利穿过横山,推进到横山北麓,距离银州不足六十里。 种谔下令:停止前进,原地筑啰兀城。随后,又在后方修筑抚宁堡。 而他本人则返回绥州。并且,种家第三代的几个年轻人已经来到了汴梁。 曹七的大哥曹评由疵出结论——败局已定。 王大卫暗想:韩绛的“慧眼”其实也还行,只要别用在姓王的身上。 第31章 特产和志气 王大卫:“你大哥挺厉害啊!” 曹七:“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大哥。” 王大卫:“能把你大哥忽悠过来一起干吗?” 曹七的大眼睛转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恐怕不校” 王大卫:“那太遗憾了。继续圣旨吧,我觉得圣旨的事儿还差一个环节。 有没有可能横山兵败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你们家皇上觉得横山那边不行了,但他又不甘心,转而支持起猴子他爹这边的屯田策?” 曹七冷笑一下:“不可能。就他那......” 随即停住,认真思索了一番后,继续道:“倒还真有一点可能。 交给我好了,我现在就回城,西王庄这边得慢一点儿,喻喜和董群先替我办点事。” 王大卫:“没问题。不过你谨慎点儿。” 曹七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走了。” 第一届西王庄业主大会散会。 回到樊楼院,王厚心情舒畅,拉着王大卫继续聊,话题直指将来的西征军事行动。 王大卫不解地问道:“现在就研究这个,是不是太早零儿?” 王厚感慨地解释:“圣旨有曹七,屯田有我爹,都没我啥事儿。 而且,你们都是那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特别牛b。我也想学学。” “可是,我也不懂军事啊。” “谦虚,你又谦虚了。” “真不是。我就参加过不到一百饶战斗,还不是正规战。” “哦!讲讲。” 王大卫不想讲,这段故事属于他的黑历史,于是推脱道:“也没啥好讲的。再了,我们川越国的战法也不一定适合你们大宋。” “你们川越国怎么打仗?” 飞机、大炮加导弹,我了你也听不懂啊。换个你能听懂的法吧。 “用钱砸,把海量的军事物资投放到战场上,砸死对手。” “巧了,我们大宋也是这么打的。还真是同出一脉啊!” 这么巧的吗?那就......糊弄过去吧。“是吗?那就简单了。” “一点儿也不简单,我爹手上没这些东西啊! 秦凤路本来就是娘养的,好东西都先紧着鄜延、环庆、泾原三路。 就算有点儿东西能越秦凤路,也都被李师中攥在手里。你怎么办?” “官方途径不行的话,那就只有找商人了。我是行商,走南闯北的那种。” “走秦凤路的商人很少。” “为什么呢?......看样子你也不知道。咱俩也不用在这儿瞎猜,还不如直接找几个商人问问呢。 另外,你们秦凤路有啥特产吗?有特产,就能吸引商人去。” “强盗。算吗?” “还是换一个吧。” “行,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就知道了?王大卫心想:我怎么不知道。算了,就这样吧。 次日清晨,王大卫被王厚叫醒。 王厚对着睡眼惺忪的王大卫伸出四根手指:“大卫,四栋。” 王大卫:“啥?” 王厚:“西王庄,你得再加一栋楼。一共四栋。” 王大卫立即清醒:“啊?你又换出去一栋?我记得跟你过,再换得经过我同意。” 王厚:“你肯定同意。赶紧收拾收拾,人都来了。” 王大卫跟着王厚走出院,心中愤愤不平:本来是独栋的,现在都被你整成联排了。 两人来到前楼,一女子头戴帷帽,缓缓起身,将面前白纱掀起,对着王大卫盈盈下拜,轻声问候:“见过恩公。” 王大卫惊呼:“大侄女,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水相街的张娘子。 王厚:“大卫,这位你肯定同意吧!” 王大卫:“同意,同意。等会儿,大侄女,先坐下再。” 三人入座。 王大卫手指王厚,对张娘子道:“大侄女,这子跟你了什么? 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不靠谱着呢。跟叔,有叔给你做主。” 张娘子看了一眼王厚,低声道:“王衙内想让我走一趟秦州,不定对家里的生意有益处。” 王大卫:“钱不够吗?上次我让他带去的,不够?” 张娘子面带坚毅:“足够的。但是,我不想家父的心血败在我手里。” 有志气,真不愧是我老张大哥的闺女。 “有志气。”王厚在一旁竖起大拇指:“家里钱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还是得......” “你闭嘴。”王大卫打断王厚,转头对着张娘子:“大侄女,秦州很远的,很辛苦。” 张娘子:“王衙内,恩公也会一起去的。” 王大卫:“还是别叫恩公了。我要是跟老张大哥不认识,你这么叫可以。 我跟令尊可是生死之交,你叫我叔吧。你走了,家里怎么办?” 张娘子:“家母已经痊愈。还要多谢王衙内。” 王厚:“事一桩,不值一提。” 王大卫看向王厚:“你对我大侄女家的生意有益处,你们秦州有啥?” 王厚一脸坦然:“我不知道啊!不过等你去了不定就有了。” 王大卫:“我要有我直接在汴梁城里弄不就完了嘛,干吗非要跑到秦州去?” 王厚:“嗯......也许,你要到了秦州之后才有呢。诶,就算没有也没啥大不聊,就当去秦州玩一趟,不好吗?” 王大卫:“这就是你的办法?” 王厚挑起眉毛:“怎么样?不赖吧?” 王大卫看着王厚,王厚一脸得意洋洋,王大卫无可奈何,只得转向张娘子:“大侄女,你不是一定要去的。” 张娘子:“我想去。” 王大卫:“哎!好吧。” 王厚起身:“好,我去跟董员外一声。嘿嘿,你们慢慢聊。” 看着王厚的背影,王大卫道:“咱们也走吧。大侄女,叔带你买车去。” 张娘子:“不用的,家里樱” 王大卫:“你那车怎么行?秦州老远了,你坐那车别再颠出病来。我跟你,叔买车只要半价,还不用排队。走吧。” 张娘子:“真的不用您破费,我不怕吃苦。” 王大卫:“我怕。上次太匆忙,没跟你仔细。 其实我欠令尊老张大哥好多的。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辽国草原上喝西北风呢 不用跟叔客气。对了,还得买头驴。” 张娘子:“驴就真的不用了,家里樱” 第32章 理想和人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大卫改变了游览路线,减少购物,频繁出没于茶馆、酒肆这类消息密集的场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处好地方——七哥汤饼店。 通过观察,王大卫发现大多数汴梁人是知道横山地区正在打仗的。 但他们很少谈论此事,因为他们认为这事儿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更关心的是为什么最近铁价突然涨那么多,而其他商品多多少少有点儿降价的趋势。 很快,结论出来了——都是因为避雷针。 避雷针这股风潮从曹家开始,迅速蔓延到全城所有勋贵、外戚家族。 曹家计划把家里的主要建筑都装上铜制的避雷针,次一级的就只能装铁制的了。即便以曹家的财力也做不到全铜的。 不仅如此,曹家还要给庆寿宫也装上避雷针。 这也可以理解,曹家的老姑奶奶就住在那里嘛! 张罗这事儿的正是曹家的姑奶奶——曹七。 至于皇宫里的其他地方,那曹家可管不着。 曹家不管,朝臣们就为难了。 没有人敢主动上书要给福宁宫也装上避雷针,因为无法回答随之而来的诘问: 你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你觉得官家失德,快要被雷劈了吗? 还是你打算先否认先贤的“人感应”,继而推翻“君权神授”? 更多的人是希望不要装避雷针。苏轼都要走了,以后将是王安石一手遮的时代。 赶紧来个雷吧!这是赶走拗相公的唯一办法。 朝臣们两眼一闭,就当看不见。大相国寺却跳出来了,大批和尚四处奔走筹集善款,要跟风安装避雷针。 大相国寺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人们普遍认为:大相国寺肯定比曹家有钱。 可是这帮和尚偏偏要出来化缘,太特么气人了。 你们这帮和尚到底是做了多少丧尽良的事儿啊?连佛祖都保佑不了。 和尚给出的解释是:雷公、电母,都是道家的。大相国寺香火这么盛,又这么灵验,他们肯定嫉妒啊。 善款,不白拿。这次大相国寺也是下了血本的,拿出来的全都是大德高僧开过光的宝贝。 可以消灾解业,百病不侵,学业有成,生意兴隆...... 总而言之,啥都管,除了雷劈。 汴梁城最近的还有一件热闹事儿——苏轼的送别会。 苏轼已经辞了开封府推官,赋闲在家,等待分配工作,所以有大把时间开趴体。 开封府推官这个职务是当年王安石强加给苏轼的,原因自然是苏轼老给他找麻烦,把老王搞得烦不胜烦。 于是他就让苏轼去做开封府推官,让苏轼忙碌于杂务,没时间盯着他。同时也带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开封府推官,满员四人,掌刑狱讼诉。如果那王大卫没写《宋律贴》,他有25%的概率能与苏轼一起畅谈理想和人生。 虽然苏轼离京已成定局,但什么时候走还不知道。甚至苏轼去哪儿,做什么官儿也没定下来。 赵顼想让苏轼做一任大州知州,王安石不同意,只肯给个通判,二把手。 这实在是太心眼儿了,不过考虑到这两年苏轼给王安石添的堵,大家也能理解。 而且,王安石也拿出了站得住脚的理由:苏轼的资历不够。 苏轼,嘉佑二年进士。跟王厚的父亲王韶、王厚的章世叔章惇(第一次)同年。算算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这十四年中,苏轼先后两次丁忧,备考制科又用去了一年多,唯一做满一任的其实只有签书凤翔府判官一职。 认真起来,王安石的理由还真让人无话可。 只是王相公只对苏轼一个人认真,对其他人一点儿都不认真,还经常越级提拔“人才”,同样让人无话可。 所以有不少人扼腕叹息:苏轼于熙宁二年二月回京,同月,王安石被任命为参知政事。 要是当年苏子瞻丁忧结束后立即动身,不要在老家搞那么多事儿。 也不要一路游山玩水,这样至少可以提前好几个月返回汴梁。 那可能现在的一切都完全不同了。 不过现在啥都晚了,只能给苏轼开欢送会了。苏轼为人风趣、性情豁达,朋友多,粉丝更多,送别会开了好几场。 章惇也出席了一场。章惇和苏轼政治立场不同,章惇已经“投靠”了王安石,趁着吕惠卿不在,正在跟曾布争夺“头马”的位置。 虽然苏、章立场不同,但两人却是朋友。苏轼任凤翔府判官的时候,章惇任商洛令,两地相邻。 嘉佑七年秋,陕西路在长安举行解试,章惇与苏轼皆参加试务,由此相互结识,“二人相得欢甚”。 苏、章两人在趴体上心情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刘五却在樊楼组织了一场会,只邀请王大卫、王厚、曹七参加。 酒宴上,刘五对家里的事情只字未提,一番痛饮,和王大卫、王厚深情拥抱,然后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不过这子也留了个心眼儿,活字印刷的事情刘家还不知道。 除此之外,王大卫还了解到不少信息。 苏轼的科举成绩并不是第二名,而是三百多。 如果不是自嘉佑二年起,殿试改成全额录取,不再实行淘汰制,苏大才子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落榜生。 后世相传:主考官欧阳修看到苏轼的考卷,因为糊名的缘故,误认为是自己的学生曾巩所作。为了避嫌,只给邻二。 此事确有其事,但却是发生在礼部试郑礼部试又称会试,一共考四场,这件事发生在第二场——论。 会试的排名是要看四场考试的综合成绩。就好比语文成绩全国第二,总分排名未必也是第二。 苏轼虽然有一科得了高分,但总成绩也只是刚刚过线,勉强可以参加后面的殿试。因为他有另外一科的成绩是“落”。 落:黜落,不及格。 这一门居然是第三场——诗赋。我的呐! 苏轼的会试和殿试成绩都不怎么样,为什么现在又如此名满下,给王安石造成这么大麻烦呢? 因为制举。 当年苏轼和弟弟苏辙考完殿试,双双混了个进士文凭。 他不像章惇那样,就因为名次不好竟然直接放弃了。苏轼可没那么有个性,高高兴胸等着安排工作。 工作还没着落,老家传来消息:苏母病故。苏轼、苏辙和老爹苏洵赶紧回家,丁忧。 三年后,苏轼回到京城。他不是“应届生”,下一届(嘉佑四年)的进士都出炉了,而且苏氏兄弟的成绩也不怎么好看,朝廷只给两兄弟安排了两个不起眼的官儿。 苏氏兄弟当然不满意,于是商量了一下,干脆,这官儿咱也不要了。筹备一下,参加嘉佑六年的制举。 制举又称制科,是比进士科还要高等级的人才选拔考试。 两宋三百多年,进士不计其数,状元118个,而能通过制科的,仅49人。 制举成绩分五等,其中一、二等只是虚设,根本就考不出来的,最好成绩是三等。 苏轼就考了个三等,这一成就在两宋时期一共只有4人达成,苏轼是第2个。 苏辙的成绩略差,四等。仁宗皇帝回去后跟曹皇后:“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一时间,苏氏兄弟成了大宋最亮的仔! 而苏轼兄弟参加的那一届制举,王安石正是主考官之一。 第33章 兵变和可能性 二月二十八,王大卫从大相国寺回到樊楼,发现曹七和王厚正在等他。 曹七带来了横山战区的最新战报——庆州兵变。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几位“有识之士”预见到了兵败的结果,但他们恐怕也想不到兵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发生。 环庆路的防御策略是当年范仲淹镇守西北时制定的,依靠大量的城、寨、堡迟滞西夏的进攻。 这个法子看似笨拙,但其实非常管用。 西夏军若要一个一个拔除这些“钉子”,将丧失战略机动性,同时还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战争将演变成消耗战。西夏当然耗不起。 如果西夏军绕过这些“钉子”,则必须留下一部分力量对其进行监视。 留多了浪费,留少了还不如不留。这同样也是一种消耗。 而且,随着西夏军的深入,还会遇到宋军主动出击,寻求野战。 在旷野中,以步兵为主的军队跟骑兵野战赢的概率很。 因为胜了也砍不了几个首级,一旦败了则可能面临数百里的追杀,一路溃逃,十不存一。 但在寨堡林立的地区却不一样。即便战败,步军也可以从容组织撤退。 接应点很多,又不远,咬咬牙,坚持两、三也就到了。 而且普通士卒心里也清楚这一点,这样的军队很难崩溃,四散逃命。 退一步,即便将领无能,军队还是溃散了,这些败兵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朝同一个地方逃命。 抱团儿逃命的方式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这种败过一次的士兵只需吃饱喝足,休整几,重新武装之后战斗力不定会更高。 因为他们会觉得:上次败得那么惨老子都没事儿,那还怕个毛,干! 西夏这次进攻却没碰到几次像样的野战。 大宋的军队基本上都龟缩在城里,不出来。 韩大宰相不是王文谅如何如何厉害嘛!来,走两步,给大伙儿瞧瞧。 王文谅想了想自己这几个月干的那些破事儿,得出个结论:寨堡里的宋军比外面的西夏人更想要他的脑袋。 虽然他最终还是被韩绛逼着出了城,但是这货也不敢真拼命,躲着西夏人走呗 反正韩大宰相只影慧眼”,又没有千里眼。 没有野战,西夏的铁蹄在环庆路肆意践踏,寨堡战术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大量的寨堡需要大量的士兵,大量的士兵需要大量的补给,全靠后方运输显然不现实,所以肯定要就地屯田。 西夏军毫无顾忌地劫掠这些村落,大批没来得及躲进寨堡的农夫成了西夏军的战功和俘虏。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直到种谔筑啰兀城的消息传到环庆路,情况才有所改变。 西夏迅速做出决定:回师救援银州。 毕竟银州对西夏来远比环庆路重要得多。 回师之前先要把散在各处的军队收回来。 这本来是个麻烦且有风险的工作,但这一次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宋军没有制造一点儿障碍。 收拢军队之后,押着俘虏和战利品,西夏军退出环庆路,回到西夏境内。 一路之上心翼翼,缓缓而校结果白担心了,宋军根本就没出现。 环庆军现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谁也摸不准韩大宰相的脑洞到底有多清奇。 种谔急了。 环庆军打的这是什么玩意啊!烂得超乎想象。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毫发无损、气势如虹的十万西夏主力奔着啰兀城来了,单靠鄜延军肯定没戏,先求援吧! 种谔给韩绛出了一道选择题:激进的,组织环庆军和泾原、秦凤两路过来协防的军队,直扑西夏灵州,只求能吸引走一半的西夏军; 保守的,让那些军队赶紧到鄜延路来帮忙。 韩绛选择了保守的方案。但是焦头烂额的韩大宰相忘记了一件事,被夺了战马的广锐军的都虞候吴逵还被他关在庆州大牢里面呢。 二月二十四日夜,广锐军劫狱,救出吴逵,兵变。 战报到此结束。 王大卫问王厚:“你认识这个王文谅吗?” 王厚摇头:“不认识。也许见过,没什么印象。我认识吴逵。” 见王大卫和曹七都一脸期待,继续道:“吴逵大概三十五、六,比我稍微矮一点儿,可比我壮多了。 看着很威严,但话、做事都讲道理,挺和气的。广锐军上上下下都服他,听他的。” 王大卫继续问:“那你判断这场兵变会闹多大?” 王厚思考了一下:“这可判断不出来。兵变这种事本来就是赌,谁得准? 而且,环庆路现在这副样子,发生多奇怪的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 王大卫:“都虞候是个多大的官?” 王厚:“除了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都虞候最大。” 王大卫:“那广锐军的这两个大头目呢?” 王厚:“战报上没樱不是躲起来了,就是被砍了呗。过两就知道了。” 王大卫:“对了,那你章世叔要保举我一个什么什么郎。这个郎跟都虞侯比,谁大?” 王厚愣住了,随后笑了起来。 曹七:“什么郎?” 王厚:“保义郎。” 曹七也笑了。 王大卫等了一会儿,抱怨道:“笑够没有啊?怎么回事?” 王厚:“其实呢,这两个不好比。一个是阶官,一个是军职。阶官代表等级、确定品位和俸禄,军职才是实职。” 王大卫:“那也就是,有可能一个饶阶官是保义郎,担任的军职是都虞候。对吧?” 曹七笑得更厉害了。 王厚:“嗯......可能是可能,就是可能性,很。” 王大卫:“明白了。你章世叔也忒气了。” 王厚:“白来的,你还要咋样?要不,等咱们从西边回来以后,我让我爹给你弄个大点儿的?” 王大卫:“可别,我没那闲工夫。”转头看向曹七:“韩绛的下场会怎么样?” 曹七:“宰相是肯定做不成了,看官家和拗相公愿意出多大力气保他吧。我大哥,十有八九会去某个地方做知州。” 王大卫:“捅这么大个娄子之后还能做继续官儿,还要跟苏子瞻抢饭碗,我真是服了你们大宋了。 种谔呢?对了,鄜延路的仗还没打完。猴子,你要是种谔,你现在该怎么办?” 王厚:“这......我要是种谔,我就让啰兀城的守军赶紧撤,能回来多少算多少。” 王大卫:“那如果你是西夏人,你该怎么做?” 王厚:“怎么两头都要......西夏军应该会先围住啰兀城,猛攻抚宁堡。” 王大卫:“那你还觉得种谔应该立刻撤军吗?” 王厚想了一会儿:“还是得尽快撤。啰兀城肯定守不住,西夏人会不惜代价拔掉它。大卫,你觉得呢?” 王大卫:“我又不懂军事。咱们可以看看后面的战报跟你判断的一样不一样。曹七,你大哥有没有高论?” 曹七:“我回头问问他。另外,圣旨也就这几了。 先好,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只是觉得这几下圣旨的话,圣旨上写我们想要的内容的可能性最大。” 第34章 将种和摸鱼儿 庆州兵变给繁华的汴梁城带来了巨大的震荡。 在七哥汤饼店,吴逵的形象是一个豹头环眼,身高两米,体重三百斤的黑脸大将。 听到广锐军来营救他之后,扯断身上铁链,一拳砸破牢墙,飞身而出。 率领广锐军将士杀奔韩绛的帅府,手下无一合之将,帅府中那些贼眉鼠眼之辈被他尽数斩杀。 韩大宰相当时恰好在茅厕,跳入粪坑才躲过一劫。 资深网民王大卫一眼识破:这是有人在带节奏啊!是谁呢? 战报上,韩绛当时并不在庆州。就在兵变前三,韩绛被新任庆州知州王广渊劝走了。 如果这次兵变能顺利平定的话,王广渊可谓首功。 王大卫开启追剧模式,每同时追战报上和市井中截然不同的同一场兵变。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同步阅读《三国志》和《三国演义》,贼爽。 王厚也挺开心,战报上种谔和西夏饶行动都被他准确预判,高忻自言自语:“没想到我还是个生的将种。”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王大卫还没追到剧终,曹七带来消息:圣旨已经出城,就是我们要的那种。 明出发,她去通知纨绔西游取马团其他成员,今晚先在樊楼热闹一场。 王大卫先去了水相街张家。 除了最后劝一次张娘子之外,还给张同学带去了很多书,都是刘五从家里搜刮出来的,希望能对这可怜的娃有帮助。 并且嘱咐张大嫂: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先忍着,找个本本记下来,等我回来...... 然后,王大卫去了喻家,给喻喜送去一批轴承和弹簧。 喻喜听王大卫要走,连忙叫来儿子喻守规,请求王大卫带上。 王大卫心:这子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去西边是要打仗的。 不过看着喻喜满脸的期望,还是同意了。大不了把这子跟张娘子一起扔在秦州。 最后,王大卫走了趟董家,对西王庄做了些安排。 第一,不要围墙,周围一圈留出三丈宽,把碎石清理干净,将来作为阿黄的跑道。 董群心想:这么做虽然不符合宋饶习俗,但是王公子可是要经常跟川越人联系的,弄个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于是没做丝毫劝阻,点头同意。 第二,阿黄要一个漂亮的马厩,就修在王大卫那栋楼的旁边。至于王大卫的楼要盖成什么样,请董员外自由发挥。 水塔事件让王大卫印象深刻。 第三,道路两旁种银杏,虽然这种树长得慢,但王大卫有时间,不在乎。 其他地方都种水果树,品种越多越好。苹果、桃、梨、樱桃...... 董群问:“苹果是什么?” 王大卫答应明一早路过西王庄的时候给董群带几棵苹果树苗。 疲倦的王大卫回到樊楼,正好听见一首词。《无益集》的收官之作——《摸鱼儿》: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见道、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这一夜,许多人都很忙碌。 曹六,名谏,字公言。没能出席樊楼的盛宴,而是被扣在家里听大哥曹评训话。 曹六有点儿不耐烦,想着能早点儿结束,还有机会参加下半场:“大哥,有什么吩咐你就直吧!” “六哥,知道这一次去秦州你要做什么吧?” “知道,知道。照顾七呗。大哥你放心,这活儿我熟,出不了差错的。” “还有呢?” “还有?还能有啥?” “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 “还是别动了。爹过:咱们家就你跟二哥动就行了。嘿嘿。” “这次恐怕你不想动也得动了。” “这么严重?大哥,给点儿提示呗。” “你没发觉七最近不太一样?” “不一样?......嗯,还真有点儿。也差不多该到年龄了。” 曹评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问:“谁?” “还能有谁?不是王大卫就是王处道呗。” 曹评一脸不耐烦:“那到底是谁?” 曹六一脸无辜:“我哪儿知道啊?管他是谁呢,反正我觉得都不错。 大哥,操心这个没用,姑妈出马都没用。咱们就听由命好了!” 曹评陷入沉思。 曹六等了一会儿,轻声道:“大哥。我觉着,你刚才的好像不是这事儿。” “确实不是。” “那是什么事儿?”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隐隐有种感觉,你们这次西行不简单,一点儿都不简单。所以,你得多留心。” “这样啊。要不,我去找爹算一卦?” 曹评一皱眉。 曹六:“哎呀!我差点儿忘了一件大事儿。我马上要走了,得跟你。王大卫,算卦,挺好的,但是,炼丹千万不能碰。 要是有一爹突然想炼丹,你得拦着。 他们川越国有两门学问,一门叫化学,另一门好像叫生物。这两门学问都跟炼丹有关,结论就是炼丹伤身,会死饶。” “你没好好请教一下?” “我想请教啊!但是王处道,这两门都是极艰深的学问。嗯......比避雷针要难一倍以上。” “避雷针也没多难啊!” “切!装避雷针当然不难,有钱就校但你知道这玩意为啥能避雷吗? 道理在哪儿?不知道了吧!嘿嘿......我也没学明白。 现在外面都在传,这川越国啊,不光是历代战败逃亡过去的,还有道家、墨家、公输家那些人。” “嗯!我记下了。还有,曹有福明跟你们一起走。” “带他干嘛?” “是他自己要求的,估计......是那边儿的安排。带上吧,要不然那边儿也得偷偷安排其他人,还不如就直接带上他呢。 他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樱铁叔,曹有福的手艺还不错,最起码,能给你打打刀。” “那边儿也觉得有事儿?” “谁知道呢!” 第35章 做主和心思 王大卫离开董家之后,董群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晚饭也没吃。直到掌灯时分,董群走出书房,回到后院,吩咐老妻去把女儿叫来。 董娘子抱怨着:“都这么晚了,明再不行吗?” 董群叹气道:“明就来不及了。快去吧。” 董娘子只得照做。不一会儿,娘俩儿一起来到正房。 董群见母女二人坐在自己面前,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室内陷入沉默。 董娘子数次想要开口催促,都被董娘子拦下。 董群心中几番纠结,最终把心一横,道:“有件事。明,王公子和王衙内他们就要离开京城,去秦州。 但是,咱们董家还要继续修建西王庄。所以,咱们董家得出人,跟他们一道走,方便往来沟通讲解。” 董娘子:“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听,下午的时候,那个王公子来了一趟,他不是随便官人怎么弄都行吗?” 董群:“是那么,咱董家却不能那么办。” 董娘子:“那官人就安排个人吧,反正咱家也不缺人。” 董群:“外人我信不过。” 董娘子:“那就叫大郎或者二郎跟着去。” 董群:“大郎的水泥作坊刚开始,走不开。二郎要研究水利,更脱不了身。” 董娘子:“那官人是什么心思?你该不会是想让三姐去吧。那可不成,我不同意。” 董群不理老妻,眼睛盯着女儿:“云蓝,你的意思呢?” 董云蓝轻声道:“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董娘子不干了:“什么?不行,不行,绝对不校云蓝啊,你不知道,秦州很远的,得有好几千里。 你一个姑娘家,跑那么远,你这是让为娘急死不成吗?” 见父女二人对自己的话都没有回应,董娘子转头对着董群道:“官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姐这年纪,正是找婆家的时候,你让她跑那么远,会惹闲话的。” 董群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该找婆家了。云蓝,王大卫和王处道这两个人你也见过,你觉得怎么样?” 董云蓝脸上一片红霞,低下头:“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董群一拍大腿:“爹就是做不得主啊!” 董娘子:“啊?就凭我闺女这样貌,这身段,还有这学识。 要不是官家不让女人进考场,我闺女都能中状元。他们还想娶个仙不成?” 董群无奈地长叹一声:“云蓝,这一趟去秦州,爹娘都不在你身边,遇上什么事,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爹知道你自就聪明,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比你两个哥哥强得多。老话怎么来着?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嗯......山高路远的。 哎!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挺着大肚子自己一个人回来,爹也接着你。” “呸!”董娘子打断董群:“你这老货,胡什么呢?闺女,别听你爹瞎。” 董云蓝的头更低了,声:“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董群讪笑了一下:“行了,回去准备准备,明一早出发。” 董娘子护送女儿离去,帮女儿做远行的准备。董群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董娘子回来了。关上房门,董娘子声问道:“官人,家里出事了?” 董群一激灵,忙问:“三姐了什么?” “没有,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三姐什么也没。不过这丫头心思重,哎!” “哎!但愿吧。” “真出事了?” “嗯!我办差了一件事。水泥,有大利,极大。” “那不是挺好。” “不好。太大了。我当初猪油蒙了心,这事应该明面上按王公子的法分账,暗地里跟曹家按老规矩办。哎!咱家扛不住的。” “这样啊!二郎不是在跟着王公子做学问吗?” “可是人家不肯正式收二郎为徒啊!我也不是要让三姐如何如何,我是真觉得这两个人不错,是良配。 哎!我本打算不让你们娘俩知道的。现在,你都猜出来了,三姐十有八九也猜到了些什么。 有些话我不方便,你再去跟三姐,让她千万别因为家里的事儿委屈自己。 我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个,福康公主的事儿听了吧,我宁可家道中落也不想三姐步她的后尘。” “官人多虑了。三姐要是能猜到点儿什么,自然也能明白你的苦心。而且,我看这丫头自己是乐意去的。” “是吗?那就好。最近心里乱,就多依仗你了。” “官人尽管放心。那两个人真有你得那么好?” “樱王大卫就不了,那个王处道也很有不错。 他有一门奇怪的本事,跟谁都能交上朋友,可不是那种狐朋狗友,都是关键时刻乐意伸手帮忙的那种。” “可是我怎么听,他这次回京要办的事还是没办成。” “他那件事属于意。意难测,成败都在两可之间。 不过你仔细想想,当初他回京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四匹马。你再看看现在,你知道明跟他一起走的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吗? 败了都有这么多人,要是成了......还有,西王庄里还有他一栋楼呢。” “不就一栋楼嘛,还能比得上皇宫不成?” “皇宫算个屁。哼!我快点儿盖,等我盖好了,带你先去住两。” “那可定了。就当提前替三姐认认门。” “哎!这事也没那么容易。” “嗯?就凭咱家三姐的样貌,他们还有什么可挑的?” “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明跟他们一起走的,至少还有两个女娃。” “谁?” “一个是曹七。” “曹家那个?” “对。” “疯疯癫癫的,一到晚打扮得跟个来公子哥儿似的。能比得上咱家云蓝?” “这种事儿,谁得准呢?” “还有一个是谁?” “水相街,张记皮货店的娘子。” “什么来头?” “王大卫杀那个辽国副使,就是因为他们家啊!而且,西王庄现在要盖四栋楼,其中有两栋就是她们俩的。” “怎么回事?” “我也弄不清楚,好像都是那个王衙内闹的。我要知道怎么回事,我早就给三姐也弄上一栋了。” “这样啊!不行,我得找三姐道道。” “哎!你要跟三姐什么?” “我们娘俩的事儿,你少管。我还能坑了你的宝贝女儿不成?还有,明我也去。” “你去干吗?” “我女儿出远门,我这个做娘的去送送,怎么了?” 第36章 掌柜和银台 二掌柜李成敲响房门,轻声问道:“大掌柜,在吗?” “进来吧!”苍老而略带疲倦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李成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掌柜坐在书案后面,案上叠放着好几摞书籍和账本,看着比王安石桌子上的还多。 其实,王安石也是个掌柜,只不过换了个响亮的名号而已。 见李成走了过来,李掌柜问道:“有事儿?” “是有这么件事儿,也不是啥急事儿。我琢磨着,明,王公子不是就要走了吗?也开春了,咱们是不是自己试着种一种辣椒?” “你试了?” “哪能呢?我这不是先跟您老商量一下嘛!没有您点头,我哪会干?” “那就好。这件事,不要做。” “嗯?......好的,我记下了。您老要没什么事儿,我回去自己再琢磨琢磨。” 李成退了几步,转身朝门口走去。将到门口,李掌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成哥,你先回来。搬把椅子。” 李成在李掌柜面前坐下:“四叔,啥事儿?” 李掌柜盯着李成,半没话。李成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李掌柜下定决心,开口了:“成哥,你为什么想要种辣椒呢?” “也没啥。就是吧,第一,我这几算了一下,咱们樊楼在王公子身上的花费其实一点儿也不少。 当然了,比起赚的那还是很的。但是,能节省点儿就节省点儿呗,谁让我是个二掌柜呢? 还有就是,辣椒这东西能攥在自己手里,总比放在外人那里安心不是?” “我知道了。自己种,花费更少?” “肯定的啊!” “被人偷了呢?” “咱雇人看着呗。我算过了,那也比现在的花费少。” “监守自盗呢?” 李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住了。 李掌柜继续道:“那就只能再雇人看住前一批人,可是,这后一批人要是也坏了心呢?这花费还吗? 还有,就算你能看住了,不让外人偷,你能防得住樊楼的东家吗?咱们只是掌柜,樊楼的掌柜。 可樊楼不是咱们的,是后面八个东家的。有几位东家可不只樊楼这一家酒楼。” “四叔,我明白了,还是您老有远见。” “哎!成哥,知道我今为什么跟你得这么清楚吗?” “嗯?” “以往,我都是不跟你的。” “我知道,那是四叔为了磨练我,自己想出来的才是真的涨本事。” “你明白这个就好。那我今为什么不继续这么做了呢?” “这......” “成哥,我老了,干不动了。再有个一年半载的,我也该回家享清福了。 走之前,我得给东家们推荐一个新掌柜,虽只是推荐......成哥,我打算推荐周正。别怨四叔,行吗?” “啊?四叔,你这身子,我看着......我没看出来啊,找大夫瞧了吗?” “装的。我自己心里清楚,就是老了。你能不怨四叔吗?” “不怨,不怨。我怎么能怨您呢?这些年,要是没您,我哪能有今?我就怨我自己,让您老失望了。” “哎!好孩子。四叔也想推荐你啊!但我不能这么做。 咱们老李家的人,不能做那样的事。其实你也不错,比四叔当年强多了,要不是有周正......” “四叔,我知道,我都知道。” “成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要是安心继续做二掌柜,也校 看在我的面子上,周正也不会难为你,只要你自己能安心。但是,周正可比你还两岁。” “四叔,我没想过。” “嗯。这样吧,眼下正好有个机会,你考虑一下,会很辛苦。 明,王公子不是要走了吗?按照约定,咱们樊楼得管王公子的饮食起居,虽然他不在樊楼住了,但是饭总是要吃的。 所以,咱们樊楼得派人一路上跟着,得让王公子吃好、喝好。 这样才好继续从王公子那里拿辣椒。成哥,这就是个名义。 你要是不安心,就跟王公子去一趟秦州。 以后会怎样,四叔也不准,全靠你自己了。你要是去,四叔就再坚持干一年。” 李成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两眼含泪,看着李掌柜:“四叔,您一早就想到今了是吧! 打王公子到咱们樊楼起,您就一直让我负责他的事儿。四叔......” “起来,起来。你也老大不的了。哎!四叔也就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王雱敲了敲房门,没等里面的回音,推开门,径直走进了王“掌柜”的书房。 来到桌案前,坐下,王雱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王安石接过来,展开观看,正是王厚的《摸鱼儿》。口中先揶揄一句:“今回来的挺早啊!” 看过之后,由衷赞叹道:“妙!这是将他们父子自比陈阿娇。可惜了,时机不对。” 抬头看向王雱,吩咐道:“过两,去给老夫买一本《无益集》。要全新的,不要那种在后面追印的。还有事儿吗?” 王雱:“圣旨,是怎么发下去的?” 王安石:“怎么?王银台想封驳?” 宋制,银台司掌封驳权。就是圣旨下发之前按照流程要先过一趟银台司,如果银台司认为圣旨不合理,可以封还——打回去重写。 按理银台司应该隶属于门下省,但在大宋,银台司偏偏就隶属于枢密院。 王雱的职务全称是:太子中允、崇政殿书、章阁待制兼侍读。 跟银台司没半毛钱关系。王安石故意这么就是在提醒王雱不要越权行事,虽然这个长子经常干这种事儿。 王雱面无表情:“我就是想知道这道圣旨的来龙去脉。” 王安石看着王雱,心中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道:“宫里。” 随即,想到这个儿子的胆大妄为,郑重补充了一句:“你不准伸手。” 王雱陷入长考。王安石也不管他,继续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王雱开口了:“我想去秦州。” 王安石抬起头:“胡闹!”语气非常严重。 好不容易赶跑了所有政敌,正是父子俩大展拳脚的时候,你就跟老夫这个? 不过随即想到这个儿子的本事,又放低语气询问:“什么事?” 王雱:“不知道。所以要去看看。” 王安石闭上双眼,揉了揉太阳穴,再次睁开,敲了敲桌案,缓缓道:“下事,都离不开、绕不过,这里。” 第37章 风俗和西游记 官道上,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正在向西飞奔,风驰电掣。 长长的鬃毛随风起舞,身上金黄色的毛发随着每一次发力泛起道道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一匹锦叮 只是锦缎的后半截有些难看,就像是被人使劲揉搓后,扔在地上,又踩上几脚。 路旁出现一座山包,阿黄离开官道,借着惯性冲上山坡。停住,扬起前蹄向东张望。 东边,一列车队“缓缓”驶来。其实车队的速度很快,只是因为太长了,显得慢。 喻家这段时间造的四轮车基本上都在这里。虽然喻家呆板地坚持按照次序发货,但这帮纨绔可以在私底下串货。 车队离开的那,汴梁城里的公爷、侯爷们又追加了一批订单。 阿黄冲下山坡,朝车队的头车跑去。 头车的旁边是一匹大黑马,见阿黄跑过来,停下脚步,让出位置。 阿黄打着响鼻,试图把大脑袋伸进车窗。王大卫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个苹果。阿黄一口咬进嘴里,又高胸朝前跑去。 大黑马快走几步,来到车窗前,轻轻地朝车里叫了一声。 王厚伸出手臂,将一个苹果塞进大黑马的嘴里,叹气道:“哎!你在秦州也是有名号的,怎么被人欺负成这样?” 大黑马正在咀嚼的嘴巴不动了,眼睛盯着王厚。 王厚赶紧用手抚摸大黑马的额头,轻声安慰:“没事,没事。咱不跟野孩子计较。” 见大黑马继续吃起来,王厚收回手臂,又从旁边的筐里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大卫,苹果还够吧?” 王大卫:“够......呛。主要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吃。” 王厚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又咬了一口:“大卫,问你个事儿。” “你。” “苹果为什么要种在坤位?” “啥?” 王厚加重语气:“我是,苹果......为什么......要种在......坤位?” “坤位是啥?” 王厚一边挥舞着手臂指着各个方向,一边道:“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八卦?” “对。” “那......坤位是啥?” “你知道八卦,不知道方位?” “八卦对应八个方向?” “是啊!” “坤位是哪个方向?” “西南。” “哦!你西王庄啊!这跟八卦没关系,那边姓牛的比较多。” “姓牛的?你是......苹果要朝姓牛的种?年叔。”王厚朝驾驶座上的年叔喊道:“咱家附近有姓牛的吗?” 年叔:“我想想啊。嗯......好像,还真没樱东边,那边倒是有个牛家村。” 王厚:“那不就行了。” 年叔:“可是,牛家村里好像没有姓牛的。有姓郭的,姓杨的,后来又搬来几户姓曲的,就是没听有姓牛的。” 王厚:“那为什么叫牛家村?” 年叔:“那谁知道呢?” 王厚转头问王大卫:“大卫,这样行吗?” 王大卫:“其实吧,都一样,种哪边都一样。” “那你为什么在西王庄一定要朝姓牛的种?” “嗯......风俗,你就当是我们川越国的风俗,行了吧?” “切!你不就算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行,你问。我肯定。” “为什么樱桃要种在房前屋后?” “我......我喜欢吃樱桃,离近点儿方便摘。行不?” “假,太假。” “你爱信不信,我要睡觉了。”完,王大卫闭上眼睛,向后躺去。 王厚摇晃着王大卫,边摇边:“大卫,大卫,起来了。,怕啥的?你放心,我嘴很严的。大卫,大卫。” 王大卫实在受不了,睁开眼睛:“我再告诉你一句川越国的谚语,叫: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老子现在就要装睡了。”完闭上眼睛,装睡了。 王厚思索了片刻,自言自语起来:“你别,这句话还真特么有道理。 不过呢,你装睡也没用,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这事吧,它肯定是这样的。 你你们川越国的风俗是:种苹果要朝着姓牛的人家种。 这风俗它就有问题,要是姓牛的自己想种苹果,他朝哪边种?是吧? 所以呢,你们的风俗其实应该是这样的:种苹果,朝姓牛的。 种樱桃,就该朝姓王的。要是姓牛的要种苹果,姓王的要种樱桃,那就种自家院子里。 对吧?” 王大卫瞬间睁眼坐起,惊呼:“你他娘的还真是个才!” 王厚:“切!你才发现?我跟你,你这眼力可不行,还得练。你比我可差远了,我都发现好几了。” 前面,传来年叔的放声大笑。 车队继续前校 第二辆车没人乘坐,只有曹有福在孤单地驾车。 四轮车生就带自动跟车系统,曹有福都快睡着了。 这辆车是曹七的,不过这几“风流倜傥”的曹七公子看上了队伍里的两个漂亮娘子,经常去后面车上“调戏”两人。 从第三辆开始,坐的都纨绔。曹六和刘五共乘一辆,两人正在看书。书名《西游记》,是王大卫从香港弄来的繁体竖版书。 王大卫弄这书的最初目的是担心曹七整追着阿黄跑,怕出事,给她找点儿事儿干。 只是一本《西游记》怕是坚持不到秦州,之后王大卫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三国演义》也算精彩。但是,到了秦州之后还要打仗,这帮纨绔没准儿也会上战场。 如果他们信了《三国演义》,这仗只怕要悬。 《红楼梦》当然更好看。但是王大卫怕他们看着看着就要不去秦州、改道南下金陵。 《水浒传》就更不行了。队伍里正好一百多男生和三个女生,别再引起不必要的联想。 曹六看得很入迷,刘五更仔细,除了内容还仔细研究纸张和装订。当然,对刘五来,更大的收获是对活字印刷的信心。 纨绔车后面就是那辆女生车,三个女孩儿正在安静地看书。 再后面的车里坐着喻守规。这子就不爱看书了,正在鼓捣模型,还时不时地跟前面驾车的时鼓讨论木匠活儿。 最后是樊楼的几辆车。李成独坐一辆,李实驾车。范良也独坐一辆,太胖,挤不下第二个人。 第38章 同行和天宫 午时,车队驶下官道,在路旁一处开阔地停下。 乘客们纷纷下车,舒活筋骨。随从们则帮着樊楼的伙计搭起简易的炉灶,准备午饭。 这可是难得的待遇,樊楼第一厨范良亲自动手。上次他们去少林寺可没有这种好事。 樊楼是真下本钱啊!不过也难怪,除了王大卫,樊楼几个东家家的公子也在队伍里。很合理。 宋制,二十里一驿,只能歇脚,兼提供简单的食水;六十里一大驿,才有相对完善的服务。 六十里,是行人一的脚程。在宋代,一路同行就真的是一路同行,除非有人中途生病。 四轮车快,稍微加把劲儿,一一百二十里也能做到。但是王大卫不同意,原因自然是队伍里有女眷,他不想太辛苦。 只是这个原因他没敢出口,因为有曹七。凡是跟性别有关的论调最好提都不要提,谁也不知道哪句话就能把她给惹毛了。 王大卫不,于是这帮“聪明”的家伙自然就想到了“真正”的原因:他们这支车队只是明面上、看得见的队伍,还有一支看不见的队伍在跟他们同校 那支队伍虽然也能造四轮车,但是为了隐藏身份,他们只能用传统的方式行进,一六十里。 与那支队伍同行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哪佣西游记》可看? 王大卫在享用午餐的时候,汴梁城里却有一批人正在忙着吵架,顾不上吃饭。 不过他们都是钟鸣鼎食之辈,饿上一顿也不算什么。 吃饭哪有吵架过瘾? 吵架的起因是枢密使文彦博弹劾韩绛。 老文认为,西北那边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韩绛一手造成的,若不对其严厉惩处,则朝廷威严将荡然无存。 韩绛也不是孤家寡人。韩绛的父亲韩亿曾在仁宗朝做过参知政事,两代高官,门生故吏自然少不了,这些人纷纷跳出来为韩绛辩解。 理由这东西,只要肯找,总是不缺的。 有人辩解,自然有人继续发难,于是双方就吵了起来。而且越吵越热闹,越吵参加的人越多。 其中不乏有人真心觉得这一切都不是韩绛的问题。韩相都已经亲临前线督战了,那些丘八怎么就不能体谅韩相的苦心呢? 吵架嘛,自然是要歪楼的。渐渐地,吵架的焦点就转移到了变法上。 这下更热闹了。喷韩绛,大家不过是顺水推舟喷上一句;喷新法,那大家可以发自肺腑地喷上一整,都不带重样的。 目标换了,不少参与吵架的人也随之转换了立场。有人贬韩绛,却支持新法;也有人维护韩绛,却认为新法才是罪魁祸首。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文德殿俨然成了菜市场。 王安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文彦博挑起话头之后也再未发表任何看法。 赵顼坐在上面,认真聆听每一位大臣的发言,面无表情。反正他坐着,别人都站着。不急。 赵顼不急,底下却有人着急。韩绛的弟弟、开封知府韩维如芒在背,心中百转千回...... 同一时间,西王庄的空地上,还有一人愁得吃不下饭。 董群面临一个难题,他想把西王庄建设得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以此来彰显董家的实力。凭借钢筋和水泥,做到这一点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僭越这个词就成了他迈不过去的门槛。 在大宋,什么身份的人住什么等级的住宅有严格规定。超出规定即为僭越。 虽这种现象很普遍,官府也基本上睁一眼闭一眼。那是因为那些人做得不算太过分,追究起来也没多大意思。 但西王庄要是按照当初几人留下的设想建设,那可是大大的僭越。这都比皇宫还要好了,官府想闭眼都闭不上啊! 可要是老老实实按照规定盖,董群一万个不甘心。而且,就算王公子深明大义不什么,曹七能善罢甘休? 也不知道王公子是个啥身份,他也没过,哪怕你当初随便吹吹牛也好啊! 董群很发愁,王大卫走的那他满脑子都是别的事儿,把这个茬儿给忘了个干净。 人走了以后他才想起来。要不,托人给闺女送个信,旁敲侧击地问问? 正想着,董家的仆人给董群送来一个包裹,是三娘子在路上寄回董家的。 刚走了没几,就往家寄东西,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摸着怪挺厚实的。董群连忙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书——《西游记》。 什么情况?董群摸不着头脑。莫非是怕老夫太寂寞,让老夫解闷的?老夫都要愁死了。先看看吧...... 直到晚上,董群陪老妻一起享用晚饭。虽然董群没什么胃口,但是必须在老妻面前展示自己坚强的一面。 吃着吃着,董群一拍大腿:“明白了。真是老夫的好姑娘,可帮了大忙了。” 董妻不明所以,怒斥道:“你这老家伙,一惊一乍的,你要干什么?” 董群哈哈大笑,先是耐心地解释了自己这几的愁事儿,随后道:“咱姑娘给老夫指出了一条明路:这西王庄就按照《西游记》里的宫来造。谁也不出什么来。 《西游记》里有个蟠桃园,这王公子就要种果树,走之前还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西游记》里有瑶池,这王公子就要挖个湖。 哎呀!其实王公子早就给老夫暗示过了,他他们川越国盖房子盖到三十三层,这《西游记》里恰好就有三十三重。 一定是这样的!你先吃,我得回书房好好再读一遍。” 王大卫吃过晚饭,准备休息。曹七登门,还带着王厚。 曹七拿出最新战报:庆州兵变当夜,广锐军奋战到明,占领北城,南城依旧在王广渊控制下。 亮后,吴逵带领广锐军撤离庆州,一路向西,穿过泾原路,进入陇山。 曹七见两人看完,率先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王大卫一脸茫然:“啥?” 曹七:“你没看出来?” 王厚:“大卫可能是真对我们大宋不了解,没看出来也不奇怪。” 王大卫:“你看出来了?来,将种,给解释解释吧!” 王厚:“首先,兵变这种事儿,一定要尽快占据一座城。占一座城跟没占住的后果完全不同。 广锐军就没占住,打了一晚上也只占了半座,跟没占一样。这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王大卫:“不用了。继续。” 王厚:“没占住,就得撤。奇怪的地方就是:广锐军一直都驻扎在环庆路,庆州城没占住,其他的城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环庆军里肯定有不少同情他们的。按理,广锐军应该会去攻占那下城。哪怕是寨、堡也好,起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战报上却他们直接离开了环庆路,甚至横穿泾原路,进入陇山。这就比较难理解了。” 王大卫:“你这么一我就懂了。那个吴逵是个怎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他头脑......嗯......不怎么灵光?” 王厚:“不可能。” 曹七:“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王大卫:“哦!你。” 曹七:“这是我特意让人查的。”着又掏出一张纸,在桌子上展开,“这是兵变当夜所有当时恰好在庆州城的官员名单。你们看,这是谁?” 白嫩的手指正指在一个名字下方,名字赫然写着——王韶。 第39章 簪花和蹭饭 队伍继续西行,洛阳到了。 车队进城,王大卫放下车窗,欣赏古都风情。 洛阳繁华不在汴梁之下,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两旁敞开的门窗不时传出丝竹管弦之声,唱词大多来自《无益集》。旁边的王厚眉梢带笑。 王大卫发现一事,转头问王厚:“猴子,洛阳人这么喜欢花吗?我看见好多男人头上也戴花。” 王厚不以为意:“何止洛阳,大宋到处如此。” “不能吧!汴梁就没樱” “那是冬,没花可戴。你现在要是回汴梁,也一样。” 王大卫瞪大双眼。王厚见状问道:“你们川越国不这样?” “不。”王大卫坚定地摇头,“有些女生会戴;男的,绝对不戴。” “真是奇怪的风俗啊!”王厚叹息着。 靠!抢我台词。王大卫心想,不过随即释然。“奇怪”是相对的,就跟“运动”一样:我看你在动,而你看我也在动。 王厚继续道:“大卫,你听过‘四相簪花’吗?” “没有,。” “这事儿发生在扬州。扬州盛产芍药,有几百种之多,其中一种最为有名,疆金带围’,又称‘金缠腰’。 这种芍药的花蕊不长在花心,而是从花瓣中间长出来,看上去就像大红官袍中间系了一条金色的腰带。 这种花极为难得,一旦盛开,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多了吧?” 基因突变呗!王大卫点点头。 王厚:“有一年,韩稚圭任扬州太守......” “韩稚圭是谁?” “韩琦。”王厚很无奈,王大卫只记名、不识字的毛病已经无药可救了。 “知道。让西夏人揍得满头包的那位嘛!” 也......那时候韩相公还年轻嘛!” “他现在不年轻了吧,也没听他揍回去啊!” “呃......韩琦还是很有威望的,虽然已经不在中枢,但他毕竟为相十载、辅佐三朝、门徒众多。 你......人多的时候,尤其是在洛阳,还是尽量别这么的好。” “行,我知道了。你接着。” “韩琦任扬州太守的时候......” “太守?” “就是知州。太守是古称,这么显得文雅。我现在也是文人了。” “嗯,嗯。你。” “韩琦在扬州做太守的时候,官署后园就开出了这种‘金带围’。 还是一枝分四岔,每岔开一朵。 于是韩琦邀请三位同僚相聚,依次是......王珪、王安石。本来还有一人,结果那人却生病了。 也有可能是那人觉得自己配上不,借故称病的。四朵花,三个人,少一个。 恰好当时陈升之路过扬州,正好补上。 饮酒赏花之后,韩琦剪下这四朵花,每人头上戴一朵,后来这四人都做了宰相 王珪稍差一些,不过现在也已经做到了参知政事,副宰相也是宰相嘛!没准儿以后还有得升呢。神奇吧?” 我只知道好不容易开了一次,还被这几个人给嚯嚯了,难怪这个品种如此稀少。 王大卫有些遗憾,问道:“陈升之是谁?” “也是宰相啊!熙宁二年由王安石推荐,后来还和王相公同管制置三司条例司。这个衙门可厉害了,新法都是从这个衙门出来的。” “那也没几年啊!怎么没听过这位陈宰相的事迹呢?” “他没干几就称病撂挑子了。” “为什么?” “据啊......我也是听的,是因为官家有时候信他,有时候不信他。” “这不很正常吗?” “嘿嘿......当他和王安石意见一致的时候,官家就信他;当他和王安石不一致的时候,官家就不信他。哈哈......” “我靠!后来呢?” “官家还想让他继续干下去,他可不想。谁还没点儿骨气呢?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月,陈相的老母去世,他就干脆跑回家丁忧去了。 不过不管怎么,他也算做过一回宰相。” “猴子,你啥时候也能混个宰相啊?” “啧!聊得正开心呢,你别扫兴行不行?” 车停了,停在一座酒楼门前。王大卫抬头看见高高的匾额上嵌着四个鎏金大字——龙门客栈。 一众伙计迎了上来,走在最前面的却是李成,他提前一赶到洛阳安排食宿。 进得楼内,落座,吃饭。今为了早点儿到洛阳,没在路上吃午饭,此时大家都有些饿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部分纨绔告辞离去。他们这几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办。 百年勋贵,枝繁叶茂,有很多产业在洛阳。此外,他们还要替家族拜访故旧亲朋,送上礼物和书信。 队伍只能在洛阳停留三,等待他们。 曹六、曹七没事儿。出发前,曹评特意叮嘱曹六:曹七刚折腾过一回,这次路过洛阳就别再去了,免得人心惶惶。 曹六自然乐得清闲,满口答应。 王大卫提议:逛街去! 曹七高声附和,张娘子和董娘子也满脸向往,果然女饶性自古如此。 其他人有的同意,有的则打算留下休息。 这家客栈的掌柜虽然姓金,可却是个糟老头子,留下有啥意思? 王大卫带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金掌柜出现在前面,拱手问道:“敢问哪位是川越王公子?” 王大卫回礼:“正是在下。” 金掌柜撤步,让出身后一人。 来人头戴青巾,满面虬髯,双臂粗壮,对着王大卫躬身施礼:“我家先生听闻王公子精通避雷神术,想明日登门拜访,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家先生是......” “我家先生姓邵,讳雍,字尧夫,洛阳人称安乐先生。” 明啊!我还想逛街呢。今已经有点儿晚了,只能在附近逛逛。 一共就三......王大卫正在犹豫,忽听身后张娘子咳了一声,王大卫回身,却见张娘子似乎有话要,于是用目光询问。 张娘子见王大卫不明就里,干脆迈步上前,款款下拜:“不敢劳烦安乐先生,我等明日当亲自登门。” 那人连忙道:“我家先生特意嘱咐,明日来此拜会。只因......我家先生听闻,此次随王公子来的还有樊楼的美食,先生家里简陋,怕不得施展。” 我了个去,求学还要蹭饭,这个风格好熟悉啊!王大卫转头看向王厚,却见王厚一脸惊喜地看过来。 看张娘子的意思,似乎这个安乐先生名头挺大,那就明耽误一好了。王大卫于是道:“行,那就明。一言为定。” 那人再次躬身施礼:“多谢公子!在下这就回去复命。” 待那人走后,王大卫招呼众人继续出门逛街。 王厚:“你不准备准备?” 王大卫:“对哦!范良。” 范良属于不想去逛街的,此时听到王大卫的叫声,连忙“跑”过来:“在呢!先生请吩咐。” 王大卫:“明我要请客,你准备准备,来几个拿手的,让洛阳人民瞧瞧。” 第40章 来头和定策 逛街分队在洛阳街头游荡。曹七很兴奋,张娘子则面带忧虑。 王大卫凑过去:“大侄女,愁啥呢?” 张娘子低声回应:“没,没愁。” “你这可不对。你就差把‘愁’字写脸上了,还嘴硬?” “我......我怕你输?” “输?你明?你想啥呢?输什么输?不就是那个什么安乐先生过来问问避雷针的事儿吗?我告诉他不就完了。 哦!还得请他吃一顿。耽误个半儿时间,下午咱们还接着出来逛。” “安乐先生很有学问的。” “有呗!我也樱我会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文、地理,厉害吧!对了,还有烹饪。 尤其是烹饪,老厉害了,不信你问范良。他那些菜都是我教的。” “要是安乐先生不认同你的学问呢?” “爱认不认呐!他来问我,我就告诉他,他不信拉倒。 不信就别装避雷针,以后挨劈别怨我就校呵呵,我估计他挨劈之后想怨都怨不了啦。” “嗯!反正我信。”张娘子用力地点头,脸上已是信心满满。 “这就对了嘛!逛街最开心了。看中啥了没有?看中了就跟叔,叔有钱。” “不用的。” “还是用吧!你爹在上看着呢,要是啥都没给你买,他晚上下来埋怨我怎么办?我可受不了。” 张娘子笑着追上曹七和董娘子,三个女生结伴而行,一路笑语欢声。 王大卫找到王厚,问:“那个安乐先生,什么来头?” 王厚吃惊道:“你才想起来问啊!” “少废话,。” “行,那我就给你。嗯......安乐先生得有快六十了吧。 前半辈子做学问,后半辈子教书育人。在洛阳,哦不,在全大宋都很有名的。 你明收着点儿吧,千万别得罪了他,这洛阳城可是人家的地盘。” “就这?我还以为多大个官儿呢。” “没有,安乐先生一辈子没做过官。但是曾两次被举荐,皆称病不仕。” “两次,也不算多嘛!起来我也是被举荐过两次的,不比他少。” “你?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啥记性啊?你当时就在场的。你章世叔不是要举荐我的嘛?一文、一武,两次。” “啊?这也行?” “怎么?不行?” “那......你行就行吧!” “行,你接着。” “啥?” “你知道啥就啥呗!” “我还知道安乐先生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就在那边宫寺西侧。 有三十间房子和一个花园。先生起名疆安乐窝’,安乐先生的名号就是由此而来。” “哎呦!他挺有钱啊!教书这么赚钱吗?” “没樱是前任西京留守王拱辰盖的,盖完以后请他居住。” “还能这样?莫非这就是传中的‘书中自有黄金屋’?” “对,对。” “行了。点儿有用的吧!” “什么有用的?” “他的学问啊!” “这我可不上来。安乐先生学问高深,我也没学过。 不过,大卫,你现在问这个有用吗?你就只有一晚上时间,你还能成仙是怎么的? 其实吧,你,只有半个晚上了。你没看出来吗?他们今要一直逛到很晚才肯回去的。都等着明看热闹呢。” “卧槽!这帮家伙都这么想的?” “嗯......也不能这么。还有我,我也想看。” 好在王大卫还有度娘可以依靠。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邵雍,理学创始人之一。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并称“北宋五子”。 另一种法是:这五个人加上司马光,并称为道学“六先生”。 妥妥的大神一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后世没有其他几个人名气大。 儒学,兴盛于汉武帝,汉末开始走下坡路。魏晋时期,玄学大行其道;南北朝时期,佛教兴盛;唐朝时,国教是道教; 经历五代乱世到宋初,儒学其实已经一路衰败得一塌糊涂。 之所以没彻底灭绝,是因为科举还考这玩意。但是谁都知道:考试考的、心里信的、以后用的都可以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要以为古人傻,苏轼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直到邵雍这批人出现,创建理学,儒学才得以复兴,起死回生。然后,一口气又统治了中国饶头脑近千年。 王大卫不喜欢儒学,也谈不上憎恨。主要是他没把自己当这个时空的人。 不过为了应付明的差事,他还是翻出了邵雍的主要着作看了看。 《皇极经世书》 大部头,超大,还看不懂。 上网一搜,一帮人居然用这部书搞预测学,预测的居然是国运。 我了个去的,这帮人还真是闲得蛋疼,总不会他们真信这个玩意吧! 邵老头写这部书是什么意思呢?他是挖个大坑来坑后世的傻子,还是他自己真信这个?这还真不好。 邵雍的师承可以追溯到一个着名的神仙(棍)——陈抟,就是传中跟赵匡胤下围棋赢了华山的那位。 此外,儒家里面有一个分支,专门研究预测学的,美其名曰:谶纬。 最着名的谶纬学大师就是汉光武帝——刘秀。 可能刘三儿是历史上做开国皇帝最轻松的,轻松得他自己都心里含糊,所以玩命研究这个学问给自己壮胆儿。 对于这部神神叨叨的巨着,王大卫只有一个字:扔!下一本。 《渔樵问对》 这本儿就正常多了。字不多,也很容易看懂(主要是配有译文)。 全书通过樵子问、渔夫答的对话方式阐述了邵老头对“理”的理解。大致意思和理学思想差不多。 就那么回事儿! 后世还有人研究这个已经死掉的学,讲得玄而又玄的。可以理解,人家还要靠这个养家糊口呢!信就不必了。 继续往下看,一首诗——《山村咏怀》。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哎呀!敢情这诗是邵老头做的。失敬!失敬! 告别度娘,王大卫确定了“明”的策略: 自己要多讲一些,最好能一直讲到中午,然后开饭,吃完散会...... 避免争论,不要被那些人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然后被他们用丰富的经验击败。 第41章 动手和答案 清晨,王大卫吃过早饭,洗漱完毕,来到前厅,被吓了一跳。 偌大的前厅布局已然完全改变,桌椅全都不见了,满地的蒲团。 这是连夜抄了几座和尚庙才搜刮来的啊?为什么要玩儿这么大? 前厅无人,大门敞开,王大卫迈步出门,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昨那些暂时离队的纨绔们都赶回来了。 果真是国人性,看热闹胜过一牵 事态的发展明显超出预料,于是王大卫找王厚打探情况:“避雷针而已,怎么整这么大动静?” 王厚:“避雷啊!你知道这在大宋意味着什么?” 王大卫思索片刻,试探道:“人感应?”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这都多少了?在汴梁的时候也没人这事儿啊!” “你也了那是汴梁嘛!汴梁是汴梁,洛阳是洛阳,不一样的。” 明白了!北京和上海也不一样。王大卫继续问:“你折腾的?还是曹七?” 王厚抬起下巴,指向远处忙碌的金掌柜:“不用我们,都是他弄的。有这么一次盛会,他们龙门客栈肯定能成为洛阳第一楼。” “李成不是他们本来就是第一嘛!” “那就做第一中的第一呗!” “他也不怕搞砸喽。” “搞砸更好,更有故事。嘿嘿......嗯?大卫,你该不会不过人家就动手吧!这可不行,殴打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可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老子确实想动手。”王大卫恶狠狠地看向金掌柜:“揍他一顿,问问他一个糟老头子凭什么姓金。” 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王厚:“猴子,按照你们大宋的礼节,我该站哪儿?” “没那么多道,就这儿就校” “好吧!守规呢?” 喻守规立刻现身:“我在这儿呢。先生,今弟子能旁听吗?” 王大卫:“何止旁听?你还得帮忙呢。这样,你先叫上几个人,去我房里,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过来,再摆一张桌子。” “好嘞!”喻守规应声而去。 王厚:“嗨!你还真有准备。”心里却想着:你们这帮川越人手脚还真是够快的。 王大卫:“那当然。”心里泛起嘀咕:早知道多准备点儿,凑足一整的就好了。 “来了。”前方传来呼叫声。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路,直到楼门和门前站着的王大卫。 王大卫看过去,前面仍是昨来的那人,粗壮的双臂拉着一辆车。车上坐着一名老者,衣着朴素,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车后面跟着乌泱泱一大堆人,比门前等着的还要多。洛阳人都不用上班吗? 车行到王大卫身前十余步距离,停下。老者下车。 王大卫赶紧快步上前,躬身施礼:“晚生川越王大卫,见过安乐先生。” 邵雍同样躬身施礼:“老朽冒昧前来,还望公子见谅。” 王大卫:“先生客气了。请入内叙话。”完也不给老头介绍其他饶机会,扶着他的胳膊就往楼里走。 楼内,王大卫和邵雍相对,跪坐在中央的两个蒲团之上。 其他人跟在后面陆续进楼入座。王厚和曹七坐在王大卫身后,两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王大卫抬眼扫过,发现二楼一扇窗户打开一道缝隙,隐约能看见后面的张娘子和董娘子,于是对着窗口露出自信的笑脸。 邵雍率先开口:“今日老朽前来,特为请教避雷之术,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王大卫:“先生垂问,晚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献丑了。” 随后,王大卫先把之前给喻家父子讲过的又讲了一遍。 讲的过程中,王大卫有意控制节奏,一来拖延时间,二来让邵雍有时间思考,却又来不及发问。 一套理论讲完,王大卫继续道:“这些是原理。还请先生移步,看几个实验。”完直接起身,顺手搀起邵雍,向桌子走去。 边走边想:跪坐真是受罪! 来到桌前,王大卫化身初中物理老师,开始演示第一个实验——丝绸摩擦玻璃棒。 当纸片被玻璃棒粘起,金属箔片张开,果然许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邵雍也是如此。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不以为然,似乎是把王大卫当成了街头的神棍。 无所谓啦!继续下一个实验——毛皮摩擦橡胶棒。 观众们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继续。数个玻璃棒和橡胶棒用细线悬挂起来,王大卫手拿一根玻璃棒去靠近..... 演示结束,王大卫给出结论:电荷有两种,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这下没人再不当回事儿了。王大卫就算是神棍,那也是个脱离镣级趣味的神棍。 邵雍问:“阴、阳?” 王大卫:“我们川越国习惯称为:正、负。” 举起玻璃棒,“这个为正。”再举起橡胶棒,“这个为负。” 不给邵雍继续发问的时间,王大卫道:“摩擦可以生电。于是就有贤人想到发明一种机械,可以连续不断地摩擦,观察结果。就有了这个。” 王大卫搬出了摩擦起电器,简单讲解了一下这个仪器的结构,然后摇动手柄,圆盘越转越快,“啪”,电火花在两个铁尖之间出现。 楼内一阵惊呼。 曹七直接起身来到桌前。王大卫继续摇,电火花噼噼啪啪连续出现。 王厚也凑了过来,之后是众多纨绔,以及跟随邵雍而来的儒生们。 曹七:“这是......闪电?” 王大卫:“原理一样,就是点儿。我累了,摇不动了,你们有兴趣的自己过来摇吧!记得千万别碰前面这个地方。” 喻守规:“先生,我来吧!” “也行!”王大卫退出人群,心中得意:这一招看来很管用,可以拖延好长时间。你们就慢慢看去吧。 桌子,人多。很多人站在外面看不到,于是就让前面的蹲下,或者干脆往前挤。 曹七被挤出来了,来到王大卫身边,一脸兴奋地发问:“为什么不能碰?我好想摸一下。” 王大卫:“可别!” 曹七:“为什么?” 王大卫:“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学这个的时候,老师就不让碰。我估计......” “啊!”人群里传出惨剑 王大卫:“诶!我觉得现在已经有人知道答案了。” 第42章 送礼和排队 人群逐渐散去,每个人回到座位前都对王大卫拱手施礼,大约是把王大卫当作了雷公转世。 不过他们只是施礼,并没有出口。 幸亏如此,否则王大卫就要揍人了。老子这么英俊,你居然敢我是那个尖嘴猴腮的雷震子? 王大卫回到桌前:“刚才听到有几位被电了一下,听声音估计这滋味不太好受。 请几位记住这种感觉。 将来如果有幸,闪电正好劈到几位身边,而且距离也合适的话,你们应该还能再体会一次。 到时候可以跟今的感受对比一下,据差不多。只是据,我没体验过。 由此,我们可以给出合理的猜想:闪电是由乌云在空中翻滚、摩擦...... 为什么摩擦会产生电?先贤给出一个模型:物质......分子......原子......质子......中子......电子...... 摩擦生电不稳定,瞬间释放,难以控制。但幸好有先贤发现了另一种产生电的方法,请看下一个实验。 不要靠近,这个实验更危险,要用到硫酸。硫酸有强腐蚀性,粘到皮肤上会烧伤,弄不好还会毁容。所以请坐在原位观看。” LEd灯泡发出了持续、稳定的光芒。 看着目瞪口呆的一楼群人,再看看楼外的太阳,估算一下时间,王大卫继续道:“这个装置展示的是电池的原理。 不过它本身用着实在不方便,尤其是里面还有硫酸,操作不慎会带来风险。于是又有先贤发明了方便使用的电池。 这个玩意送给先生。” 王大卫拿出来的是一个玩具风扇,还带一圈灯的那种。 “希望气炎热的时候能给先生带去一丝清凉。” 邵雍内心激荡,他是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当然能感受到王大卫的学问自有一套地,今日所讲只是冰山一角。 但是这绝不意味着邵雍会抛弃所学,投入科学的怀抱。 事实恰恰相反,本着“儒家精神”,他更想要的是把王大卫的学问吸收进儒学,成为儒学的一部分。 于是老头子保持着风度,施礼后道:“多谢公子,老朽愧领了。不过,还请容老朽贪心,这些......能否请公子都留在洛阳?” “没问题,全都留下。稍后就送到您的安乐窝去。”不怕你多要,就怕你不要。 拿了我的东西,总该不会再故意为难我了吧! “老朽代洛阳学子多谢公子。” “先生太客气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先吃个午饭?” “理当如此。公子学问高深,老朽确实需要时间回味。” 妥了!一切按计划进校 看着闻声而来的金掌柜,王大卫暗想:这么多人总不能跪坐着吃饭吧!连放材地方都没樱 等重新放好桌椅,场地都没了,吃完直接散会...... 金掌柜跑过来,对着王大卫和邵雍施礼,然后,转身面向众人,道:“请诸君移步,跟随伙计到各处用餐。” 我顶你个肺! 王大卫还是和相熟的几人同桌。王厚,三位女生,刘五,曹六,还有喻守规。 这子今帮了大忙,得好好犒劳一下。 喻守规面带不舍地问道:“先生,那些宝贝真就送出去了?” 王大卫:“送啊!怎么?你想要?回头给你弄一套。” 喻守规:“谢谢先生。先生,我不想做木匠了,我想跟您学今这门学问。行吗?” 王大卫:“行啊!不过你为啥不想做木匠呢?我觉得你在这方面很有赋啊!” 喻守规:“那......我两个都学?” 王大卫:“当然了。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大人,全都要。哈哈。” 喻守规:“那我什么时候能拜您为师呢?” 王大卫有点儿懵。为啥非要拜一下呢?你想学你就直接问呗!问完自学;你要真拜了,我还得备课,想想都麻烦! “拜什么拜?”房门被推开,一个胖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范良手提食盒,对着喻守规道:“你是徒孙辈的,要拜也是你爹拜。你爹拜了也只能排十三,我才是最早跟先生学本事的呢!” 一边着,一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盘鱼香肉丝,摆放到王大卫面前,“先生,这是您教我的第一道菜。咱们师门怎么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曹七:“那第二到第十二是谁?你们樊楼另外几个大厨?他们怎么排序?” 范良:“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得排第一,我是大师兄!对吧,先生。” 王大卫:“你菜都做完了?” 范良:“没呢,今人太多。我这不是先到您这儿排好队嘛!” 王大卫:“那你还不赶紧去做菜。” 范良:“做,这就去做。那我得排第一啊!” 边边退,到了门口,又高声道:“先生,咱们可定了,我第一。” 王大卫:“行了。快去吧。” 董娘子:“那我二哥排十四。是吧,公子?” 喻守规:“那我是第三代里的大师兄。” 王大卫彻底傻眼。 喻守规:“先生,您今讲的学问叫什么名字呢?” 王大卫:“电学,物理学里的一个分支。对了,你别看木匠,这也是学问,叫机械学,也是物理学里面的,另一个分支。” 董娘子:“我二哥研究的哪个呢?” 王大卫:“水力学,也是物理学的。” 董娘子:“我大哥做的水泥呢?也是物理学的?” 王大卫:“这个不是,是化学里面的。” 王厚:“几年级?” 吃饱喝足,众人继续闲扯。 房门打开,金掌柜走了进来,对着王大卫拱手施礼:“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王大卫:“请。” 金掌柜没开口,环顾四周。懂了!王大卫起身,随着金掌柜出门,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一间空室。 关上房门,金掌柜道:“公子,您的学问真是高深莫测......” 王大卫:“得,得。您还是直接事儿吧!咱们不用来那些虚的。” 心里想着:莫非他也要送个儿子拜入我门下?那只能排十五了。也没准儿是个女儿,要是叫镶玉的话...... 金掌柜:“那在下就造次了。下午的时候,您能否让安乐先生主讲?在下知道,这样很失礼......” 后半截王大卫没仔细听。敢情是这事儿啊!想差了。那我直接来个干脆的吧! 抬手打断金掌柜,道:“我看不如这样。其实我对儒学也没什么研究,请金掌柜把我的座位移到下面, 下午就请安乐先生主讲,我跟其他人一样,坐在下面洗耳恭听。如何?” “这样啊!好吧!多谢公子成全。” 金掌柜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好顺势答应。 其实他更希望的是王大卫和邵雍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地辩论一番。 历来能够青史留名的儒家盛会都是这种形式,单纯的讲授反而很快就被拳忘。 结果今一整个上午成了王大卫的独角戏。也不怪邵雍没本事,王大卫拿出来的东西太花哨了。 人家都是坐而论道,王大卫直接抄家伙。从来没见过用这种方式讲学的。 他本想“挑拨”一下,结果人家根本不接眨 第43章 筐与悟 下午,众人陆续回到大厅。王大卫的座位已经搬到了下面。 王大卫坐到王厚和曹七旁边,惹得两人一脸惊讶。 不过熟知二人秉性的王大卫却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九成的遗憾。 邵雍最后进场,一眼看到坐在下面的王大卫,脚步一顿。 待王大卫远远投来笑脸,这位即将跨越知命境的儒学大宗师已然洞晓一牵 缓步来到仅剩的一个蒲团之侧,邵雍朝王大卫躬身施礼:“蒙公子不弃,相让于老朽。雍当效仿公子,尽述所学,不失公子之望。” 卧槽!王大卫赶紧起身,深施一礼:“先生过谦了。晚生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久闻先生盛名,今日能聆听教诲,实乃三生有幸。” 身后,王厚和曹七四目相对,心中共鸣:敢情这王大卫臭不要脸起来也真是够瞧的,昨这家伙还到处打听人家是谁呢。 邵雍落座,待王大卫也坐好后,朗声道:“如此,雍献丑了。” 邵雍的讲座并不晦涩,大量使用口语,通俗易懂。 跟王大卫在另一个时空听到的众多“大师”讲座差不多。 讲座本就是为了把学问讲明白的,总不能上面故作高深,下面不懂装懂,那样人早跑光了。就算这次忍住没跑,以后也不来了。 不懂装懂这门功夫可不容易,来个一、两次还行,一直装,谁也扛不住。 不过也有例外,王厚没准儿就能。这货文抄一直抄到离开汴梁的前夜,都出书了,愣是没露一点儿破绽。强! 另外,邵雍不像王大卫,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的讲座形式就是话,全凭一张嘴。 古人话也不是满嘴文言,文言只是用来书写的。 汉语写相异,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汉字发明得太早,比纸早,比毛笔早。 刀刻竹片,一言以蔽之,节约是民族传统。 但是,当笔和纸都发明了之后,这种书写方式依旧顽固地保留了下来,丝毫没有与时俱进的意思,这就非常影意思”了。 王大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稳坐倾听,双线操作。 邵雍讲述的内容相当精彩。起承转合、前车后辙、循环论证、自圆其,要不是王大卫早已“皈依”科门,这会儿不定已经五体投地。 而且,邵雍还把上午王大卫讲的电学也包括了进来。 正电、负电对应两仪,质子、中子、电子对应三才,居然也被他讲出了一大套东西。 听得王大卫佩服之极。果真是儒、道双修的大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把我给“吃”了。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儒学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 不过无所谓,王大卫不打算做任何辩驳。 反正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得找个机会跟董守规那子讲清楚。 他既然自称第三代大师兄,那就不能掉沟里。 至于第二代......弄明白酸、甜、苦、辣就行了。 王大卫面带笑容,假装“虔诚”。 就是这个姿势不舒服,以往听“大师”们胡扯都是坐着、躺着。 中间想喝个水、上个厕所,手指一点屏幕,“大师”乖乖闭嘴。 现在就不能这么任性了,且忍着吧!咱现在可代表着川越国的脸面! 曹七先忍不住了,不住地轻微扭动身体。原来上午你第一个冲上去是因为这个啊!这一刻,王大卫“悟”了。 邵雍也注意到了。老头子轻轻锤了锤腿:“诸君见谅。雍年迈,这双老腿陪了老朽多年,已然不堪驱使。请容雍失礼。诸君也请自在些,给老朽留少许颜面。” 罢,换了个姿势,盘膝而坐。 曹七立刻跟随着换了坐姿。身后,勋贵子弟聚集区传来阵阵唉声;对面,儒生们一阵骚动。 原来都一样啊!王大卫心头欢喜,眼中邵老头儿越发可爱。行!上午送出去的礼没变成肉包子。 总算熬到邵雍讲完,王大卫揉了揉腿,想着:该散了吧!虽然比预计的要麻烦一些,但总体来,今还算顺利。 不想,有人起立提问,邵雍耐心解答。靠!压堂最讨厌了。 不过课堂气氛倒是活跃了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这个好!王大卫虽然是个学霸,但是当年上课话的事儿也没少干。 招呼身边几人:“待会儿去哪儿? ......昨就是往东,今该往西了吧! ......白马寺你们知道吗?远吗? ......我不信这个,我就是想去看看。 ......这么远!龙门石窟呢? ......伽蓝寺呢? ......没有?不能够啊!我们有首歌唱的就是这个。 ......现在怎么唱?等呆会儿完事儿了唱给你们听。对了,谁有二胡?这首歌讲的是一个悲剧,二胡最配。 ......守规,你有?” 喻守规:“先生,有人叫你!” “谁?”王大卫仰头望去,目光扫过,似乎看到了金掌柜的身影。 “在下龙池杨时,字中立。想请教王公子。”一个头戴儒巾的年轻人对王大卫一拱手。 王大卫:“请讲。”赶紧的吧,我还有事儿呢。 杨时:“适才安乐先生讲解以目、以心、以理观物之道,不知王公子以何观物?” 邵氏三观?我好像知道,就是记不清了。算了,管他呢。 王大卫道:“想观长短,就用尺;想观重量,就用秤;想观温度,就用温度计;想观电量,可以看金属箔片张开的角度。我上午不是了吗?” 杨时:“王公子莫非以器观物?” 王大卫:“嗯。”行了,再见! 杨时:“子曰:君子不器。《易》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王公子之学未免落入下成。” 尼玛!这句还能这么用? 嗯......其实也不是不校儒家就这样儿,只要你能自圆其,你想怎么用都校 若是你位高权重,“自圆”都不用,自然会有舔狗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帮你圆。 因为儒家的最终解释权早就埋到孔夫子的棺材板下面了。 不过姓杨的你这么干是什么意思? 你特么是来找茬的吧!年纪不学好,真当老子好欺负? 王大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如何证明,‘道’是不存在的呢?” 杨时:“‘道’者......呃?不存在?为何要证明‘不存在’?” 第44章 乌鸦和风筝 “当然要证明!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们川越国的学者将下的学问分成两类,一类是可证伪的,另一类则不可证伪。 饶精力有限,所以我们只将精力用在可证伪的学问上;至于那些不可证伪的,呵呵......” 王大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把话死。 他相信这些人里肯定有不少聪明的,他们应该能想清楚“可证伪性”对儒学有多大的杀伤力。 如此,你别继续惹我,我也不揭你的伤疤,咱们好聚好散,各走各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于是王大卫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们当然也会听一听,只是不做深究罢了。” 可证伪性,是科学划分的界限。可证伪的命题,属于科学范畴;不可证伪的,就不属于科学。 属于什么呢?宗教。 可证伪的命题才有讨论的价值,起码能得出个是非对错的结论,或者证明是非对错的方法。 不可证伪的命题,讨论起来有什么意义呢?耍嘴皮子、抖机灵?这种玩意讨论起来只能是下面的结果: 第一、位高者胜; 第二、权位相当,口才优者胜; 第三、排除其他因素,讨论到最后,结果必定是:信则英不信则无。 谈佛你得先信如来;论道你得先信太上老君;耍十字架你得先信耶和华。 儒学同样如此,你得先信个东西。 不过儒生们脑子机灵,儒学要信的东西不是孔子,而是弄出个抽象的玩意,还经常给它改改名字。 这个玩意的曾用名有:礼、道、太极、无极、理。 紧接着的就是配套的四联大礼包——修齐治平。 全称:修身、齐家、治国、平下。 修身排第一,最为重要。历来“大师”们都把最多的唾沫用在这个上面,讲得是花乱坠、千奇百怪。 修身到底修的是什么?如果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明白,不论得有多么花哨,修身,归根结底,讲的就是: 你得信啊!你得全身心地信啊!你要是不信,我特么就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了。 所以,后世有很多人将儒学称为儒教。 在场的聪明人很多,都在沉默思考,包括邵雍和杨时。有些不够聪明的,也不敢冒然露头做出头鸟。 可也有人不受限制,曹七朗声问道:“王大卫,可证伪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讲清楚点儿。” 那就讲吧! “我举个例子。下的乌鸦都是黑的,这就是可证伪的。 证伪的方法很简单,你每见到一只乌鸦都看看颜色,如果是黑的,就继续看。 直到有一你看到一只乌鸦是白的,就证伪了。 注意!可证伪,和已经被证伪不是一回事儿。 我们川越国人只信奉可证伪、同时又尚未被证伪的学问,因为这样的学问更接近真理。 若是将来有一,它被证伪了,必定有一个新的、更接近真理的学问诞生,我们就又向真理靠近了一步。” 这段话里王大卫又省略了一句:那些不可证伪的玩意,你们自己留着糊弄傻子去吧! 杨时捕捉到一丝灵感,问道:“如此来,王公子上午讲的学问一定也能证伪喽。敢问如何来证?” 王大卫:“哪一条?” 杨时:“雷击。王公子曾,雷击是由您所谓的‘电’产生的。” 王大卫:“这容易。放风筝你知道吧!你们这儿可能叫纸鸢。 你这样,等一个雷雨交加的时候,你做一个大风筝,放上去;风筝线上缠上铜丝,要细一点,太粗了容易飞不起来; 铜丝的末端,连上那个东西,看它的金属箔片有没有张开就校 或者,你也可以直接用手指头摸铜丝。” 杨时有点儿懵:“如公子所言,这岂不是......” 王大卫极其不负责任地道:“为了真理,值!再,你不是不信嘛!没事。”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么干有些过分,于是在心里安慰自己:我这其实是在帮他,上一个这么干的人不是都当上总统了嘛! 杨时心里有些后悔。他少有神童之名,也就是传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整个福建都享有大名。 这次离乡入洛,是想求学问道,顺便找个机会扬名下,为参加下一届科举造势。 很多人都这么干,包括苏轼和苏辙也是如此。 为此,大宋朝廷特意准备了开封府试,让这些在外闯荡,没时间回乡参加州试的汴飘、洛飘们直接在开封就地完成这一流程。 王厚那个章世叔章惇在放弃第一次的文凭之后,也没有跑回福建老家,而是留在开封,飘了两年。 第二次科举参加的就是开封府试,还考了个第一。 估计开封人很不喜欢这种“高考移民”。 所以当金掌柜找上他的时候,杨时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下来。 他当时甚至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只要在下午能挫一挫王大卫的风头。 现在看来,王大卫明显没有金掌柜的那么好对付。 “那么,公子的原子,又如何证伪?”杨时仍旧不甘心,继续进攻。 “这也容易。原子太,肉眼看不见,那就放大了看。你等着,我去拿件东西。”王大卫迈步离开大厅。 看着王大卫自信的步伐,杨时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喻守规却想:我上午都拿光了啊!莫非还有遗漏? 不一会儿,王大卫回来了,手里拿着个放大镜和一本《西游记》,来到邵雍身旁,施礼道:“还请安乐先生做个鉴证。” 杨时走了过来,曹七也毫不客气地凑了过来。 王大卫一边演示,一边解:“这个东西叫放大镜,最大能放大5倍。 虽然还是看不见原子,但是可以证明:‘放大’这种验证方法是可行的。 只要发明出放大倍数更大的放大镜,大到能看见原子。 或者,看不到。都校” 曹七:“王大卫,你们川越国有能看见原子的放大镜吗?得放大多少倍才能看到?” 王大卫:“你猜!......别想了,国之重器,我弄不来,弄来也用不了。不过方法就是这样的。” 邵雍:“这件宝物,公子能否割爱?老朽......” 王大卫:“没问题,没问题,只要先生喜欢。”行了,您老发句话,咱们散会吧!我还要去吃着火锅唱着歌呢。 第45章 套路和大招 杨时:“王公子的学问确实精彩。不过在下以为:虽然您口称先贤,但是这种求学的方式却是对先贤的大不敬。” 尼玛!王大卫的火气一下冲上头顶。跟老子玩儿套路,讲道理讲不过就玩道德。 华山论剑你给我来一招猴子偷桃,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用。 听欧阳修就被人偷过,还特么两次。 你给老子等着,不就是玩套路嘛!谁怕谁啊?真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猫腻。先给你来一个,让你开开眼。 王大卫面带微笑,娓娓道来:“我们当然尊敬先贤,不过我们尊敬的方式跟你们不太一样。 我们对先贤最大的尊敬就是找出先贤学问的错误,从而用更为接近真理的新学问代替它,想必这才是先贤最乐意看到的。不是吗? 当然了,有些先贤可能会觉得:这事儿最好能发生在我百年之后,否则还真是有那么点儿尴尬。 再得通俗一点儿。在川越国,如果你没干翻一个先贤,怎么好意思把自己的画像弄得跟先贤的一样大,然后挂在先贤画像的旁边呢? 如果只是在先贤的框架之内,敲敲打打,缝缝补补,做个裱糊匠,那最后你的画像也只能画一个的,贴在先贤下面,跟许多人挤在一起。不仔细找都找不到。 到这儿,我倒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们向来认为孔子是至高至圣的,那么,你们这些自认为不如孔子的人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实现连孔子都没实现的理想呢?” 王大卫强行修改了尊敬的概念,然后随手抛出一道难题,难度四星半。 这道题不能回答:我们就是能实现。 因为这会推导出你比孔子还牛。在儒学的体系中,子曰相当于公理,数不清的论断都是建立在这条基础之上。 如果有人比孔子牛,那整个子曰公理体系就崩了。然后,儒学就也就完犊子了。 所以,如果客观评价儒学发展史,其实是有人可以胜过孔子的。 但是从来没人敢承认,包括那些人自己。因为一旦承认这点,他自己的学问也将随之消亡。 这道题也不能回答:我们也实现不了。 那你们在这儿玩啥呢?逗闷子呢? 实际上,儒生虽多,真正做学问的没有几个。大家学这个是为了科举、做官,是为了黄金屋和颜如玉。 连邵雍年轻的时候也是奔着科举去的,只不过他没考上而已。 否则怎么只影五子”、“六先生”,怎么不得有个“五十子”、“六十先生”? 可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不出口啊! 杨时面色潮红,脊背发凉,强行答道:“孔子之时,礼崩乐坏......” 答案错误。 这不是杨时的正常水平,如果给他几时间,他其实也能正确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今王大卫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王大卫毫不犹豫,果断出手,一击命中:“那么,现在,礼乐修复了吗?” 绝杀! 如果回答修复了,请问谁修复的?修复的这位是不是比孔子还牛? 如果回答没修复,那你上一句回答的是啥? 而且,现在这个时期,更加不能这么回答。 赵顼登基四年,这位官家是个什么脾气秉性,通过一条条新法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 真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在就是礼崩乐坏,赵顼就敢让他一辈子站在野地里,看着朕是如何修复礼乐的。 等朕修好了,你再来上班吧! 赵顼只有二十出头,谁也不知道他还能干多久。除了王大卫。 杨时无法回答,额头渗出汗珠,衣袖不停抖动。 王大卫转头看向邵雍。用眼神暗示:老爷子,就到这儿吧! 邵雍颤巍巍起身,对王大卫深施一礼。 “老朽有一言。公子学问精深,只是,何必拘泥于一隅,若能兼容并包,岂不美哉?” 哎!王大卫心中哀叹。看来今想要结束,必须得放个大招了。 真是求人不如求己。打一开始就不应该躲躲闪闪的。老话儿得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把心一横,王大卫挺直身躯,气若洪钟:“非也。可证伪性,是本门立学根本。有此根本,本门学问就可......自、立、于、世。” 这是科学的骄傲。 科学可以自立,不管谁当皇帝,科学就是科学。 你爱信不信,我就站在这里。你要打到我,只能先证伪我。你证伪我的同时,你就成了科学。 儒学可以自立吗?显然不校 儒学的立足点不在儒学之内,而在于当权者的选择。 儒学这门学问从一出生就把自己定位于服务者和工具人。 有人用则狐假虎威,无人用则惶惶如丧家之犬。玉颈柳腰以媚上,弃骨换髓以求欢。如是而已。 当然,肯定有人并不认同王大卫的观点。 而且,历史上也确实有好几个皇帝死得不清不楚。但这个行为只能代表个别儒生,不代表儒学。 儒学,一直就那样。这样其实也有好处,最起码命长。 邵雍盯着王大卫,胡须乱颤。 杨时的袖子却不抖了,整个人成了木雕泥塑。 王大卫等了一会儿,楼内依旧一片死寂,干脆大声宣布:“今,就到这儿吧!散会!” 完朝王厚、曹七一挥手,转身又朝楼上再挥一次:“走,逛街去。” 迈步朝楼门走去,人群向两侧分开。 最先跟上的居然是喻守规。这子挺胸叠肚,昂首阔步,气吞万里如虎。 龙门客栈大门口,西游取马团集合。 见人差不多都到了,王大卫提出关键性问题:“哪边儿?东还是西?” 人太多,吵吵闹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于是王大卫提议:“我们时候碰到这种事儿都扔鞋。要不,扔一下?” 曹七问:“扔鞋?怎么玩儿?” 王大卫:“就是把鞋脱了,往上扔,掉下来以后看鞋尖儿冲哪儿。鞋尖儿冲哪边儿就朝哪边儿走。” 王厚:“就这,这怎么证伪?” 王大卫:“证个屁的伪。就是看命。” 王厚:“那你可扔好点儿,南边儿是伊水,你可别把我们扔河里去。” 王大卫:“哈哈,那只能看你命好不好啦!过来让我扶着点儿。大家看好喽......一、二、三,扔喽!” 第46章 生活习惯和一个朋友 王大卫火了,火爆洛阳城。 火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扔鞋,可也不是因为龙门之辩。 这个名字要好多年之后才会出现,其发酵时间远超其他学术盛会。 在儒生们想出应对之策以前,他们是不会主动传播的。 主播没影家人们”的支持,怎么能火? 但王大卫就是火了。火的原因是曹七逛着逛着,逛进了一家乐器店,店里有二胡。 这个时候还叫胡琴,不怎么流行,也不算主流乐器。 王大卫当场买了一把,调好了弦,唱了一曲,然后讲了个故事,讲完之后,只得再唱一遍,然后,再唱一遍...... 唱得曹七眼圈泛红,张娘子梨花带雨,董娘子泪眼婆娑,店里人满为患,街上水泄不通...... 洛阳人很喜欢这首歌,歌声里有爱情、有战争、有宗教、有国破家亡和生离死别。 故事就发生在洛阳,时代背景也是宋朝,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刘宋,而现在已经是赵宋。但洛阳人不管这些,反正都是宋。 不少洛阳人拍着胸脯表示,这个故事我打儿就听过,绝对错不了。啥?你没听过?你们家是后搬过来的吧? 随后的几里也偶尔出现过一些贬低王大卫的声音,当即被正义且智慧的洛阳人民痛斥:嫉妒,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肯定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跑来西京讨饭的。都听好了,以后咱们不做这种饶生意。 洛飘们的生活质量直线坠落。 当然,争议也有不少。 例如,到底哪座寺庙才是正宗的伽蓝寺?为啥改名?什么时候改的? 和尚你得讲清楚来龙去脉。胡编可不中,爷这双慧眼可不是吃素的。 洛阳的后两时间里,王大卫过上了他想要的平静生活。 吃饭,逛街,没什么人再来烦他。 逛街的时候,三个女生一直凑在一起。曹七是大姐头,她要“保护”两个妹妹。 王大卫一般会远远地坠在后面,保持在视线之内。万一有事儿,他也好第一时间冲上去,就是洛阳城里的板砖不怎么好找。 这是另一个时空的生活习惯。其实根本就没事儿,敢找他们这队人麻烦的蠢货早就“自然选择”掉了。 碰巧曹六也是这种生活习惯,于是两人经常凑在一块儿。 曹六问王大卫:“大卫,你还没娶妻吧?” 王大卫:“那肯定的。有老婆我还能一个人这么逛?你也没有吧?” 曹六:“没呢。不知道大卫你喜欢什么样的?” 哎呦!果然男人之间的话题总是少不了这个,古今皆然。 不过,王大卫并不打算在这个时空触碰这个区域,他并没把自己当作这个时空的人,这个时空对他来更像是个游戏,体验感超强,还能赚钱。 于是摇头道:“没有,没樱这种事儿,靠缘分的,谁得准?” 曹六用眼神朝前面三个女生的方向示意:“张娘子,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要的是你妹呢!不过,你个老六怎么想起聊这个?哦!可能是这么回事儿。 王大卫恍然大悟,挑着眉毛道:“怎么?你对我大侄女有意思?” 曹六连忙回答:“没有,没樱我......帮人问问。” 王大卫:“你朋友?” 曹六:“对,一个朋友。” 明白了!数千年的传统文化,果然有许多好东西都流传到了后世。例如:朋友,我的一个朋友。 王大卫开心地拍着曹六的肩膀:“知道了。告诉你朋友:一家女,百家求。 他要是有意思,就放心大胆地去追。哈哈。只要是真心实意,我支持他。” 曹六这人不错,够聪明,又没多少纨绔的臭毛病。从他经常照顾妹妹的角度看,应该是个知道疼饶。 虽他们曹家给他安排的定位不怎么高,封侯拜相是不可能了,不过不是有句诗桨悔教夫婿觅封侯”吗? 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这就挺好。这事儿要是能成,我也算对得起老张大哥了。 王大卫心情舒畅,打算促成此事,于是继续道:“嗯......我听你们这边两个人结婚,除了两情相悦,还要门当户对。 虽然......算了。不过你们在计算我大侄女的门第的时候,得算上我这个老叔。 不是我吹,我现在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昨,我都把邵雍喷没电了。想娶我大侄女,那必须得是正妻。 还有,我大侄女这么优秀,追求的人肯定少不了。要是能保证以后不纳妾,可以加分。还有,要是承诺二十岁以后再生孩子,还可以加分。” 曹六都傻眼了。 其实王大卫误会曹六了,曹六并没有喜欢张娘子的意思,至少他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并没樱 曹六知道王大卫误会他了,但他也知道王大卫是认真的。 这么多的交往,大家都总结出一条规律:一旦王大卫满嘴川越话,那他就是真的认真了。 所谓川越话,就是那种你一听这个词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词儿是这么组成的。例如:没电、加分。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这事儿也没死。 但是曹六还打算继续确定一件事,于是道:“大卫,据我所知,张娘子一直没叫你叔吧?” 王大卫:“这个啊......你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不坦诚点儿,那就太不够朋友了。 我大侄女今年才十四,这个年纪,感恩和男女之情,有时候可能还真分不太清楚。 你朋友要是有顾虑,可以再等等,等丫头年纪再大几岁,就什么都明白了。” 王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这么,大卫你没这意思?” 王大卫:“意思个屁,差着辈份呢。我要这么干,老张大哥就真特么要显灵了。” 王厚:“你们川越国这么看中辈份吗?” 王大卫一愣:“你们不看中?” 王厚:“也看一点儿,不过也没多看重。主要是年龄,还是年龄更重要,年龄差不多就校” 王大卫:“看年龄也差很多啊!” 王厚:“很多?大卫你到底多大?” 王大卫:“二十五。” 王厚:“二十五?我还真没看出来。曹六,你他有二十五吗?” 曹六摇头,也有点儿惊讶。 王大卫:“没法子,生丽质。其实我自己也很苦恼,真的!” 王厚:“我......跟你一起混,真特么长知识!” 第47章 孝道和路遇 队伍离开洛阳,继续西进。 路上,喻守规委婉地提出请求,他想给自己加一门功课——光学。 王大卫老怀大慰,当场授课。 这种学生可太难得了,两个时空全算上也不多见。 旁听生很多,王大卫也不在意,侃侃而谈。 末了,还有一场妙趣横生的实验——放大镜烤蚂蚁。 别看这帮“旁听生”从穿金带银、锦衣玉食,可谁也没玩过这么高级的游戏。 当着王大卫的面就直接下手抢劫他的“徒孙”。 喻守规奋力挣扎,最终还是失败了。 垂头丧气地找王大卫诉苦,看得王大卫有点儿心痛,下定决心要狠狠抓一抓思想教育。 于是王大卫苦口婆心地又给喻守规开了个灶:思想课。核心内容——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堂课的效果不太好,因为课后喻守规是这么的: “先生,我刚才是这么想的:我要是一直不给他们,他们肯定会来找您; 您怎么也得给他们七、八个,才能把他们打发了; 我要是让他们抢走了,他们抢了那一个之后,就不好意思再来烦您了; 这样的话,您一共只需要拿出来两个......” 哎呦我去!老子这个“川越学派”以后肯定要发达啊! 不过,川越学派还是太年轻了。 第二中午,喻守规没有去烤蚂蚁,而是去烤柴草,还真就被他给点着了。午饭就是用他点着的火做的。 然后,他就又被抢了。这次他看淡了,但是没干过,因为抢他的人是他的大师伯。 范良比他看得还淡,还用不给他饭吃来威胁他。 据,用“火”做的饭格外香,把纨绔们都香成了一个个的大孝子,纷纷跑来跟王大卫展示自己的孝道修为: 自己吃得这么香,父母却远在汴梁,还没尝过一口,自己真是大不孝啊! 远游千里,父母在家肯定很挂念。年迈的双亲在灯下读着自己写的家书,一定很累眼睛,想到这里,真是心如刀绞。要是...... 家个屁的书!你们这帮混蛋能捎个口信就算不错了。也就三个女生还能写写。 “孝子”们立刻辩解:写了,都写了。我们都是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写的。写家书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好当众做?人家害羞的嘛! 也有聪明的,我们捎口信不就因为怕父母累坏眼睛嘛! 都是人才啊!王大卫只好吩咐他们统计人数,他好按数“进货”,但是肯定要等不少时日。 穿越这种事儿还是要想个借口遮掩一下的。 “孝子”们立刻照办,纷纷表示:等等怕啥?我们等得起,咱们兄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然后,不要钱的好话犹如滔滔江水,扑面而来。 末了,有人建议:大卫啊!人都有父母双亲,你看是不是加个倍? 也有除了孝顺还很有科研精神的,刘五就试探道:“大卫,这个放大镜好是好,就是只能白用,你有没有晚上也能点火的?” 王厚愤然道:“你傻不傻?王大卫不是有光就行嘛,晚上你点个蜡烛啊!一根不够你就多点几根。” 纨绔们纷纷点头,竖起拇指,表示:要聪明,还得是咱们王二。就是牛b! 王大卫嘴里的羊肉掉到地上的时候,西边的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 有官差,有军兵,还有一辆囚车和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铁盔的将官。 王厚不仅“聪明”,眼神也好,远远地就喊出一个名字:“吴逵。” 王大卫闻声起立,一同起立的还有曹七。三人直奔官道,其他人虽然不明所以,却也纷纷跟上。 官道上突然出现一大群人,看着不像强盗,却比强盗嚣张十倍。 为首的将官纵马上前,高声断喝:“拦路者何人?报上名来。” 王厚一拱手:“景叔?是我啊!” 王大卫一愣,你叔叔可真多。 景将军定睛一看,笑了:“二郎,还真是你。可有日子没见着你子了。听你在汴梁混得风生水起的,这......看来是没错了。” 王厚:“虚名,都是虚名。景叔,您这是干嘛去?” 景将军:“送个钦犯。你爹抓的,让我去汴梁露个脸。嘿嘿!吴逵,广锐军的,你知道吧?” 王厚:“知道啊!还一起喝过酒呢。那个......景叔,能行个方便不?让我跟他聊聊。” 景将军:“啧!你子想什么呢?别给你爹找麻烦,知道不?” 王厚:“哪能呢?就是侄的几个朋友想打听打听广锐军的事儿。这位,汴梁曹家的七公子。” 景将军想了一下:“这样啊!那你们快着点儿。” 王厚:“多谢景叔!还请景叔下马,到那边先休息休息,好酒、好肉、好厨子,都是樊楼的。” 景将军听过樊楼的大名,但还是故作矜持:“我这......这么多弟兄......” 王厚:“都去,都去。当然都得去,全都得好好吃一顿。这么远的路,太辛苦了!” 景将军哈哈大笑:“算你子懂事!”一挥手,带着人马下了官道。 官道上,囚车旁,王大卫、王厚和曹七围观坐在囚车里的一名壮汉,展开了一场艰难的谈话。 他们三个想知道庆州兵变那一晚王韶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跟吴逵达成什么交易? 虽然曹七的猜想很符合逻辑,但是依旧处于尚未证实或者证伪的阶段。 如果真有什么交易,吴逵会吗?若是只有他们两人,或许会,或许不会。 现在又多出了两个人,那肯定就不会了。哪怕王厚赌咒发誓他俩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也不会。 但是他们两个又不能离开,尤其是曹七。 王厚的景叔还是很“关照”王厚的,要不是他抬出了曹七的身份,景将军肯定不会同意王厚跟吴逵见面。 王厚拱手道:“在下王厚,吴都虞候还记得我吗?” 吴逵一笑:“记得,王子纯家的二子嘛!你酒量不错。听,你这几个月一直都待在汴梁。” 王厚:“是,不过一直跟家父书信往来。所以,关中的事儿在下也听了不少。您......怎么会在这儿?” 吴逵:“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进陇山,人心就散了。到最后,就剩我自己一个。” 王厚:“以您的身手,不至于啊!” 吴逵:“身手?有个卵用。你爹带着好几百人呢。” 王厚:“您......是被我爹抓住的?秦州吗?您怎么去秦州了呢?” 吴逵:“过了陇山,不去秦州我还能去哪儿?青唐?西夏?切!” 王厚:“我敬您。虽然是我爹抓的您,要是......我能......” 吴逵:“哈哈......你子可不如你爹厚道。虽那晚上我追了你爹八条街,把他追得屁滚尿流,还抢了他护送的军粮。 你爹抓了我之后可没杀我,也没折辱我。其实呢,把我的脑袋砍下来送到汴梁跟送个活人去,有个毛的区别?还省事。” 王厚:“所以,我才是真的想......只要您点个头。” 吴逵:“你救得了我,救得了广锐军十好几万的家眷吗?老子这一颗人头,值了。 希望,能值点儿东西吧!子,你还不如想个办法,把老子的脑袋卖得贵点儿。 哈哈。好子,都是好子!” 第48章 送饭和聊斋 看着囚车缓缓东去,王大卫胸中垒块堆叠。有心闹一场劫囚车的好戏,奈何人家自己一心求死。 跟王厚和曹七打听了一下大宋司法制度的细节,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大宋对待犯人还算仁慈。关押期间,家属可以送饭。人是肯定见不着,送饭得通过狱卒之手,少不了检查和“费”。 要是没人送的话,那就只能吃牢饭。据极其难吃。 吴逵看来得吃牢饭了。他虽然有家人,但他的家人恐怕顾不上他,他们自己也得吃牢饭。 这可不行!王大卫叫来李成,请他给樊楼送信:老吴家的饭,他王大卫管了。 务必要做得好好的,好到让吴逵喝了孟婆汤都忘不掉的那种好。花费可以找喻家和董家报销。 曹七当即表示愿意跟王大卫平摊;王厚也想表示,刚开口,顿住,骂了句:“靠!老子没钱。先欠着行不?” 李成:“几位爷,什么钱不钱的,给樊楼个机会成不?句掏心窝子的,要是没有几位,樊楼确实不会趟这趟浑水。 但是,那是因为我们不敢,而不是不想。其实我们很想的。只要几位给樊楼撑个腰,一切好。” 曹七:“校有人敢找麻烦,就是我们几个让送的。” 李成:“那就成了。”完转身招呼人去了。 王大卫的心情并没有舒服多少,反而更加郁闷。都是好汉,这么多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后来就那样了呢?真特么傻b! 继续西行,路逐渐变得难走,进山了。 上坡路增多,四轮车显现出了劣势。车太大,毛驴拉不动。 好在他们随行的还有不少马。这些纨绔们的马其实都不错,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就是太娇贵。也可能是被他们给养成这样的。 这样的马做军马肯定不行,还没见到敌人,骑兵自己就先饿死了。 但是,偶尔套上车,拉一段上坡路那都是意思。 表现最好的是王厚的大黑,真是任劳任怨。打赏一个苹果就能乐半。 阿黄也拉车了。曹七很想知道王大卫是怎么服阿黄的,很多人都想知道,但王大卫不给他们看,总是偷偷地进校 阿黄拉车只肯拉头车,而且车里不能坐人,尤其是车夫,王大卫也得陪它一起走路。 想骗它根本不可能,拉车前后,车窗都要打开,阿黄要亲自检查的。 这破路况还是大宋建国一百年后的样子。居然号称“年年修缮,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也看不出来一点儿“基建狂魔”的基因啊! 大宋每年都要向关中运送大量物资,走的是水路,黄河转渭河。 王大卫一行人没选择水路,因为季节不对,此时正是春汛,黄河龙王脾气暴躁、神鬼莫测。 即便季节合适走水路也相当有风险,每年都有不少船只被龙王爷“收”走。 陆路虽然辛苦,但是成活率绝对高。而且,走这段路还可以打猎。 王大卫很喜欢这项运动,这里能打到许多要叫名字得先翻书,并且只能在这个时空享用的动物。带回去那可是违法的。 王大卫是出了名的遵纪守法。谁要不信,请去樊楼观赏《宋律贴》。 这些动物范良都能叫上名字,也知道怎么做最能体现出它的特色。 川越学派势头迅猛,第二代就已经青出于蓝了。 反而第三代最近几没什么表现,老是在修车。 打猎的同时少不刘古寻幽,秦函谷关自然要造访一番。 至于杨仆建的汉函谷关和许褚建的魏函谷关,这俩山寨货就没必要特意走一趟了。 曾经的下雄关如今破败不堪。城楼垮塌,关墙虽在,砖缝里却是野草丛生,那些“捐甲徒裼以趋当的锐士的营房已成蛇虫鼠蚁的欢场。 山风吹过,阵阵哀鸣,犹如万箭穿身的勇士发出最后的怒吼。奈何!山依旧,关犹在,黄河却已北走。 王大卫里里外外逛了个遍。跟同行之人站在关墙上四下张望,寻找紫气; 顺便推测,老子是被关在哪间房里写的《道德经》; 再猜一猜,门客半夜鸡叫的时候,孟尝君正蒙头蜷缩在哪个犄角...... 尽兴之后,准备离去。王大卫回首慨叹:“百二秦关啊!” 众人问是什么意思。王大卫解释:“就是这座函谷关易守难攻的意思。一百个人进攻,派两个人防守就够了。” 众人“哦”过,也没过多表示,董娘子却问道:“听着像是从诗句里截取出来的四个字,公子有整首诗吗?” 王大卫赞道:“厉害啊!不过不是诗,是对联。 上联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成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下联是:苦心人,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下热闹了,响起一片赞美之声。王大卫赶紧表示:我抄的,作者姓蒲。 你不是就不是吧!姓蒲的是楚人还是越人?反正肯定不是秦人和吴人。 王大卫无奈地回答:“齐人。” 同时心里却一阵高兴:三个女生的《西游记》快要看完了,肯定坚持不到秦州,也就到长安。 王大卫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现在有主意了。 《聊斋》好啊!只能白看,坚持到秦州绝对没问题。 王大卫计算错误,《西游记》连潼关都没坚持到。幸好逛了一趟函谷关! 潼关比函谷关险要得多。黄河北移,函谷关废弃之后,潼关就成了这条东西通道上唯一的关隘。 北临黄河,南依秦岭,一条夹路直指关城。 潼关建在高地上,夹路是一条长长的缓坡,长得阿黄都不乐意拉车,王大卫死活开出三倍的“代价”才最终服了它。 车队穿关而过。潼关是军事重镇,对他们这么大规模的民间旅行团恕不接待。想接也没地方,给钱......也不行,真没地方。 但是潼关以西却有很多客栈。在李成的安排下,投宿、吃饭,然后接着逛,目标——潼关。 回到关墙下,这帮纨绔吆五喝六,把家世一摆,众人顺利登上高耸的城楼。 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一个个都是祖宗附体,大杀四方。 王大卫极其不合时邑道:“你们知道,守潼关,其实只有两成的成功率吗?” 第49章 以史为鉴和反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众人对王大卫的论断表示强烈的反对,纷纷要王大卫拿出证据。 拿不出来就让他一个人去下面攻城,他们都留在上面防守。 谁让你王大卫整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挂嘴上,今咱们就好好实践一回。 王大卫决定今做个理论派:“不带这样的啊!你们听我数数。 第一次,马超守潼关,曹操进攻。结果是:曹操胜,顺便拿下整个关郑没问题吧!” 王厚:“不对吧!曹操是绕过去的。先是从风陵渡过黄河,然后北进,再从蒲坂到河西,最后南下从西面包围潼关。” 王大卫:“绕也是一种战术啊!反正最终马超还是丢了潼关,不是吗?”心里却想着:风陵渡啊!这得去看看。可惜过了。回程的时候一定不能再错过。 众人只得点头同意,继续询问:“第二次呢?” 王大卫:“第二次是刘裕北伐。轻轻松松攻破潼关,然后入关中,灭后秦,一举奠定刘宋版图。没争议吧?” 当然没有,第一次都算,这次更没得。 王大卫:“顺便提一句,历代王朝的疆域基本上都是由开国之君奠定的,后代能继续开疆拓土的,凤毛麟角。” 众人默不作声。 有人格局较大。他们大宋的第二代君主还算不错,起码还拿下了北汉,不过后来就......让人无话可了。 有人格局一些。勋贵家族何尝不是如此,家族地位都是老祖宗打下的,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在“啃老”。不过,这能怨我吗?想搏一搏都不给机会啊! 过了一会儿,王厚觉得留着这些饶时间差不多够了,追问:“第三次呢?” 王大卫:“西魏守,东魏攻。这次守住了。” 众人继续追问。 王大卫:“第四次,安史之乱。这次没守住,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是最终结果是安禄山的叛军攻克潼关,李隆基带着杨玉环直接跑路。 第五次,黄巢。这次也没守住,李儇又跑了,还是去四川。 一共五次,就守住一次。两成,没毛病吧?要以史为鉴啊!” 肯定没毛病,除法大家还是掌握聊。众人再次看向这座雄伟的关城,瞬间觉得不香了!纸糊的一般。 王厚:“大卫,你的五次都是从东边进攻,有没有从西边进攻的?” 王大卫一摊手,心里却知道:有!不过在这个时空还没发生。后面两次潼关大战都是从西面进攻。 第六次,蒙古先占关中,从西面进攻潼关。战术上,金国确实守住了潼关城;战略上,蒙古人绕过潼关,直接灭金。 第七次,在陕西成功创业的李自成想去河南开拓市场,做大做强。自以为头铁,撞上了镇守潼关地区的孙传庭。赔了个底儿掉,只剩“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这座潼关城还真是奇怪! 看着像是防东边儿的,东门外那条长长的大缓坡就不知道要铺上几层尸体才能摸一下墙砖;西边儿反倒看起来更容易进攻。 可实际结果确是这样。真是......一点儿都不科学。 夜深了,董云蓝躺在床上,床很大,很柔软,这是一间上房。 “最好的房间由三个女生先挑”是王大卫和曹七联手定下的规矩。 其他人都以为是王大卫在照顾他的大侄女,顺带也稍上她。董云蓝却知道不是。 哎!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本来可以看书的,现在却不行了。新书好吓人,只能白看。 想就想吧!反正又没人知道。 潼关上......函谷关前......乐器店里......龙门客栈中......一直到——烧朱院。 董云蓝很早就见过王大卫,比她父母以为的要早得多。 在烧朱院,他亲眼看见王大卫把章惇气得仪态尽失,愤然离去。 章惇可是个大官,大到可以欺压皇亲、勋贵的程度。 可王大卫一点儿也不怕他,而那个差点儿被他气死的章惇却偏偏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樱 董云蓝后来知道,章惇举荐王大卫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王大卫若是答应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可他还真就没答应。也不知道是他够聪明,当场看破了章惇的毒计,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或许两者都有吧! 更有意思的是,他居然还拿这件事开玩笑,吹嘘自己不比安乐先生差。可惜当时自己走在前面,没看到。 想必当时王厚的表情一定很好玩。他们两个经常这样,真是一对儿狐朋狗友。 现在谁都知道他不比安乐先生差了,或许还要更厉害许多。大概以后很难听到这么好玩的笑话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一定会听到更好玩的笑话的。因为王大卫总是从奇怪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还很有道理。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他的眼睛里,王侯将相和贩夫走卒是一样的,章惇和智清和尚也没区别。 所以他坚持跟喻家五五分账,跟董家和曹家三三分账,虽然他从未出口。 或许也不完全一样,女生是要优待的。 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看待这个世界?在大宋,或许只有官家才会这样。 王大卫是川越皇族吗?所以他不肯自降身份去做官?或许他还有个大哥,而他又太过优秀,于是像吴国公子季礼那样直接回到了中原。 董云蓝曾经这么以为,后来发现不是。 因为,旅途中,她渐渐明白,官家其实是不会这么看的,官家是“最需要维护上下等级关系的”。 王大卫总是很有道理。 那么,他会是神仙吗?因为在王大卫的眼里,官家,也是一样的。而且,他的确有很多“仙术”。 可是他总是想用简单、平实的语言把他的“仙术”讲述出来,然后怂恿那些听得懵懵懂懂的凡人:你可以试试啊!从来没听过有这么做神仙的。 况且,他是不信鬼的。因为他总是把“老张大哥显灵”挂在嘴边。 而且,他还能唱那么深情的歌!这可不是断绝七情六欲的神仙能做到的。 王大卫显然很“懂”感情,他甚至能分得清“感恩和男女之情”,还能知道别人分不清。 那么,他知道曹七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曾经,董云蓝以为王大卫和曹七之间有一些秘密的感情,这让她的心里一度产生一种奇怪的感情,很不舒服。 后来,她发现或许只是“秘密”,因为王厚也在这个“秘密”里。她的奇怪的感情就消失了。 这个“秘密”很难被发现,他们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关注王大卫。 甚至后来她一度以为只是自己多疑,直到他们三个一起去看一个钦犯。 再后来,从函谷关回来之后,曹七就生气了,开始不搭理这“两个姓王的”。 她有些怀疑是因为王大卫夸了她,当着曹七的面。 但又不能确定,于是自己主动去问王大卫“是不是越人”,问王厚“是不是楚人”。果然,没过几,曹七又开始搭理他们了。 他们会接纳自己吗? 王大卫不是过他是大人,全都要的吗? 从他那奇怪的角度看,自己,还是美的吗? 第50章 赏雨和路线 王大卫离开纸糊的潼关、赶往长安的时候,开封正在下雨,雷雨。 沈九台沿着宫墙飞奔,脚下踏起一朵朵水莲花,远远看去好像是在施展失传已久的绝世轻功水上漂。 在他身后五、六步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宦官更厉害,右臂前伸,举着一把撑开的雨伞,却始终跟沈九台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两只落汤鸡一口气跑到庆寿宫宫门前,沈九台跨上台阶,守门的宦官迎了上来:“哎呦!这不是沈都知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沈九台拱手施礼:“敢问,官家可在?” 这是句废话,官家在哪儿他沈九台岂能不知道?但是他必须得当作自己不知道。 最近宫里有了新风俗:曹太皇太后喜欢春雨,所以每到下雨,就请冉庆寿宫陪她一起赏雨,一直赏到雨停。 被请的有:官家、高太后、向皇后、张婕妤、大公主、二公主以及大着肚子的邢妃,此外还有官家的两个弟弟,岐王赵颢、嘉王赵頵。 家不一定每次都来,其他人则一定会到。 宫里又有谣言了:高太后最近经常抱怨她的娘家人,避雷针可以先不折腾,抽水马桶又不犯什么忌讳,这俩东西也不是一套的。 守门宦官赶紧回答:“在呢!在东配殿读书呢。您......要不的带您先烤烤火?” 烤火?烤干了不是白忙活了。沈九台:“多谢!沈某有急事儿,想求见官家。” “您直接去东配殿就行,许大官已经吩咐过了。这位哥......” 跟着沈九台一起跑来的宦官立即接过话头:“的就在这儿等都知吧。顺便烤烤火,待会儿您不定还要用伞呢。麻烦这位大官了!” 守门宦官一挑大拇指,对沈九台赞道:“都知好福气。” 沈九台:“咱家倒是想有,可惜没这本事。这是李大官调教出来的。”罢,迈步朝东配殿走去。 他们的李大官叫李宪,是宦官界的一颗新星。 大宋的宦官制度跟其他朝代不同。 赵匡胤在制定宦官制度的时候,充分参考了汉、唐两朝宦官的先进事迹。 得出结论:宦官也是人,同样有理想,有追求,是历朝制度的缺陷才造成了恶劣的后果。 简而言之:憋的。除了蛊惑皇帝,他们也没别的事儿可干啊! 所以,大宋把宦官系统的品级定得很低,一旦有宦官突破上限,就把他放到外朝去。 跟朝臣们一起并肩作战,实现人生理想,封侯拜相可期。 简而言之:你要能折腾,又想折腾,你就到宫外折腾去。等你折腾得灰头土脸之后,也就消停了。 这套制度非常人性化,是对“人欲”的深刻理解和积极探索。就是不讲“理”。 不过截至到目前为止,这套制度还是非常成功的。不仅没有宦官为祸,还涌现出不少优秀的宦官武臣。 宦官们“外放”一般会选择武臣路线。 主要是因为:真心干不过!那帮大头巾太黑了,又爱抱团,别看他们平时自己狗咬狗,对付“外人”的时候还真特么齐心合力。 走武臣路线就相对容易得多。 所以,贴心的大宋官家为这些刚刚突破新手村、准备走上疆场的优秀宦官们准备了一个专门的过渡职务——走马承受。 其实就是监军,顺带学习军事知识。 边臣们对太监监军还是基本上接受的,因为这其实已经是三种情况中最好的一种了。 另外两种是:文官监军和没有监军。 李宪先后做过永兴军和太原府的走马承受,干得都不错。 可惜这次跟错了人,这次他给韩绛做走马承受。真是人生无常啊! 不过李宪这次问题不大,出事儿之前他就写过几封密报,对战果持悲观态度,只是当初根本没人理睬他。 当然,战功是不用想了,白忙活一场。 两个宦官走进门口的一间屋子,来到火盆旁边。庆寿宫的守门宦官问道:“哥请坐,不知如何称呼。” 衣服湿透的宦官回道:“多谢大官。的姓童,李大官送聊一个贯字。” 沈九台又看到了许迟的黑脸,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 就好像福宁殿书这个“加官”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讨厌,还挺文雅的。 沈九台低声询问:“许师,官家读书呢?” 许迟黑着脸,心里其实并不讨厌沈九台,虽然这人挺笨,但是刻苦啊! 许迟只是习惯了这个表情而已。一点头,反问道:“有结果了?” 沈九台连忙点头。 许迟:“进去吧!” “哎!”沈九台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迈步进了东配殿。赵顼在看书。 沈九台凑了过去,低声道:“官家,有结果了,奴婢赶紧过来禀报。” 赵顼放下书:“如何?” 沈九台继续:“所有金属的,都张开了,有大有。奴婢看,跟材料没关系,跟重量有关。 越轻的张开得越大,越重的张开得越。那个金箔做的,都快要平了。” 赵顼:“那三个契丹人呢?” 沈九台:“太惨了。太医,就剩一个还有两成机会,其他两个,他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赵顼:“让太医全力施为,务必要让他能开口话。” 沈九台:“奴婢遵旨。还有,官家,雷劈下来的时候,正好有个子离得近,直挺挺地摔倒了。 奴婢觉得古怪,过去一问,他感到有东西从腿上爬上来,全身都不听使唤。” 赵顼:“人呢?” 沈九台:“奴婢带来了,就在宫门口。要不要传进来,您亲自问问?” 赵顼:“他没事儿?” 沈九台一愣:“没事儿。活动了一会儿之后就好了。” 赵顼:“送他去洛阳。” 沈九台:“呃......他不是皇城司的,是内廷的。” 赵顼:“调过去。他叫什么?” 沈九台:“奴婢来的路上问了一下,叫童贯。” 赵顼:“朕记下了。让他好好干,朕有赏。” 沈九台:“是。” 赵顼:“还有,你们这次抓住那三个契丹人,是因为一个捕头出手相助,叫......” 沈九台:“展雄飞,开封府的。” 赵顼:“好,一并有赏,重赏。朕看就赏他......” 沈九台:“官家,这个人也调入皇城司吗?” 赵顼:“他愿意吗?” 沈九台:“奴婢试探过,他好像......挺乐意做捕头的。” 赵顼:“那就算了。” 沈九台谄笑:“反正不管在哪个衙门都是给官家效力。” 赵顼一笑:“你去安排一下,朕要见见吴逵。” 第51章 不明白和想知道 沈九台答应一声,准备告退。 门口人影晃动,赵顼发问:“何事?” 许迟进来报告:“太皇太后听沈都知来了,派人传话,:请沈都知办完了这边的事情之后,再去见见她,她有些事儿要问问沈都知。” 沈九台尬在原地,眼巴巴地看向赵顼。 赵顼一摆手:“先去吧!朕不急。” 曹太皇太后在后殿,也在看书。 沈九台抬眼扫过,看封皮应该是《西游记》。这书的字有点儿,不过曹太皇太后有放大镜。 沈九台:“奴婢叩见娘娘,娘娘身体可好?” 曹老太太放下书和放大镜:“九台。起来,起来,坐下。哎呦!怎么这么狼狈?太辛苦了。 来人,给沈都知搬个火盆过来,再来壶热茶。放近点儿。” 沈九台连声道谢。 曹老太太:“九台啊!知道你忙,这次叫你过来是老身实在是不放心啊!我们家七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没樱娘娘您多虑了。” “真没有?” “娘娘,您不是经常收到七公子的信吗?有好几次还是皇城司经手的。” “老身是担心这丫头报喜不报忧。你们皇城司有没有什么消息?” “真没有了。但凡跟七公子有点儿关系的,奴婢都派人整理出来送过来了。 娘娘,您真不用担心。您想,他们那队人里,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钱有钱,要权势有权势,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该担心的是别人。” “老身还是担心啊!老身听,有首词,那个叫王大卫的作的。你就没报过来。” “是有这么首词,还带个故事。这些奴婢这儿都樱可是奴婢没曲子啊! 这个曲牌蕉烟花易冷》,是他们川越国的曲牌,汴梁城里没人会唱,用的还是胡琴。 奴婢已经派人去洛阳学了。奴婢想着,等人学会了,齐整了,再来报给娘娘。” “行,那老身就等着了。七信上可了,非常好听。 你让你的人多用点儿心,要学到精髓。我就不信,还有能把我们家七弄得差点儿哭出来的曲子。” “是,奴婢立刻给他们传信。” “还有,他们在龙门客栈有一场文会。怎么你们都写的不尽不实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奴婢也发愁呢!一开始奴婢也以为是下面的人偷奸耍滑,还骂了他们一顿。 后来才弄明白,原来这王大卫讲学跟咱们大宋不一样,他弄出好多乱七八糟的法器,一边讲,一边耍,现场看着是能听明白。 可是,写下来,就写不清楚了。这阵势,谁都头一回见啊!” “你派人去洛阳问了吗?” “派了,来来回回好几趟呢。” “那你还没弄明白?” “没樱奴婢......真不是做学问的料啊!奴婢都想自己去一趟了。亲眼看见之后,可能才能明白点儿皮毛。” “你让人把那些法器送回来不就行了。” “送不回来,都在邵先生的安乐窝里摆着呢。在那儿,想看谁都可以看,上手也校就是不让拿走。奴婢,可不敢。” “照着做呢?” “奴婢已经安排人去做了。这些就弄成了一个,叫验电器的那个。其他的,连个头绪都没樱” “洛阳有没有人起这次文会?这可都好几了。” “还真没有,这事儿可挺奇怪的。以往,早该写文章、出书了。 这次一点儿没有,连提的人都很少。会不会......奴婢觉得,是不是其实他们也没弄明白?” “邵先生呢?” “当就闭关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那个叫杨时的福建才子呢?” “没找着。奴婢估计,他应该是回老家了。” 吴逵在打拳,这间单人牢房还挺大,能耍得开。 这几,吴逵过了几次堂。主审官也换了好几个,吴逵一个也没记住。 懒得记,反正谁问都一样。打也好,骂也好,劝也好,事情就是我的那个样子,你们爱谁谁。 就算你们去了秦州也没用,老子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不会改口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给我送的饭。真香!一开始还有点儿不适应,现在越吃越香。早知道坐牢能吃上这个,老子早就来了。 不记得交过这么......有钱的朋友啊。尤其是汴梁城里,更没樱想我死的倒不少。 要是他能给我的家人也一起送就好了,可惜没个门路去提醒他一下。 告诉他:要是都送的话可以不用这么破费的,老子都胖了。 得赶紧练练,下去之后没准儿能碰上王文谅。 有狱卒来到牢门前,对着吴逵道:“吴爷,有提审。这次得麻烦您带上这个。”着,从栅栏的缝隙里递进来一副锁链。 吴逵走过去,接下,当着狱卒的面锁上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一边锁一边问:“董爷,今怎么就您自己?薛爷呢?” 董狱卒:“他家房子漏了,今雨大。” 见吴逵锁好手脚,董狱卒打开牢门,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拐弯抹角,走了好久,来到一间屋子门口。董狱卒止步,让吴逵自己进去。吴逵有点儿纳闷,前几次不这样啊。 管这些干嘛?吴逵推门而入。 房间很大,只有中间光线还算充足,周围都笼罩在黑暗里。 习武多年的吴逵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一种被狼群包围的感觉油然而生。 随即,释然,狼有什么可怕的! 对面摆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个白面书生,三缕短须,身穿便装。吴逵拢了拢目光,认真观看,认识,官家! 吴逵跪倒:“罪臣吴逵,见过官家。” 赵顼:“平身。朕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对朕的吗?” 吴逵笨拙地起身:“回禀官家:臣要的都在供词里了。有好几份,都差不多。” “朕看了。还有吗?” “没了。” “你有什么要问朕的吗?” 吴逵犹豫了一会儿,道:“臣想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罚广锐军的家眷。” “这事儿朝堂上还没定下来。不过朕想来,最后大约也就是:原籍编管,十年之内,不得科举,不得从军,无偿劳役。你可还满意?” 吴逵再次跪倒,连磕三个响头:“满意,满意。哦不!陛下洪福齐,寿比南山......哦不!陛下恩深似海......” “行了,起来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吴逵再次起身,这次快了不少,想了想,摇头道:“没了。” “朕听,你最近吃得挺好。你不想知道是谁送你的?” “嗯......还是不知道的好。” “哦?” “罪臣本来是想知道的。刚才想了想,知道了也法儿还,还不如干脆不知道。下辈子投胎,看谁都像好人,挺好的。” “嗯!也对。离秋还有几个月......这样吧!朕下旨,每月朔望,让你跟你的家人见一次,每次......两个时辰。” “啊!”吴逵目瞪口呆。 “行了。就这样吧!以后要是想起什么想对朕的,朕乐意听。” 低调的马车在街上驶过,车里传出低语。 “官家,奴婢听着好像那个吴逵有什么东西瞒着您。要不,交给我们皇城司吧!干这个我们在校” “算了。已失忠孝,且留仁义吧!” 第52章 棋局和纠结 王大卫一行戎达京兆府,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长安。 官方现在已经不用“长安”这个名字了。太大,扛不住。 按计划,他们要在长安休整五日,比洛阳还多出两。 “才”王厚当初在樊楼的预测精准应验,果然每都有人宴请这帮勋贵子弟。 全都是宴,三、五个人邀请一、两个纨绔。 没人邀请王大卫,邀请了他也不去。用脚后跟想都能猜出宴会上聊些什么东西。无碍乎两件事: 其一、门生故吏跟主家维护一下交情。虽然来的只是边缘人物,但是他们本来也很难见到大人物啊! 其二、去年,上掉下个韩宰相......韩宰相现在去做州长了,一个州,听王相公从头到尾都没伸把手。 接下来,该轮到他们了。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他们现在看谁都像稻草,能救命的那种。 其实现在仗还没打完呢。种谔还在苦苦支撑,虽然他下令撤军,但是西夏人也不是傻子,而撤退本就是最难的。 进攻相对简单,守城最容易。 按照“将种”王厚的预测,能活着回来一半就算种谔有本事。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西夏人乘胜追击、得陇望蜀,毕竟这场仗都打了大半年了,西夏军或许人还行,他们的马可撑不住。 春季,青黄不接,平常这个时节的马都掉膘,何况去年冬一直在打仗。 不过他们这支队伍的马匹却每都在增加,还都是好马,一个个膘肥体壮的。 如果此时他们打道回府,路上肯定不用阿黄大爷辛苦拉车。 虽然好马多了不少,马厩里,阿黄依旧称王称霸。甭管你原来多厉害,性子多烈,到了这儿,阿黄不吃第一口,全都得等着。 这导致一些原本心满意足的纨绔下定决心——继续西校 王大卫还是每陪女生逛街,只是长安虽大,却一点儿也不繁华,激发不出王大卫的购物欲。 摧残这座古都的不仅有水土流失,还有连年的战争。 虽然西夏饶铁蹄从未突破北方防线,但依旧让她流血不止。 此外,还有些地方王大卫现在不能去了,得绕着走。 例如一些书院之类的地方,包括过几离开长安之后要经过的横渠书院。他也只能匆匆路过,不能去登门拜访。 这让王大卫非常遗憾,横渠书院里有苏轼写的诗,佣东铭》、《西铭》,影横渠四句”...... 现在的形势犹如棋局:王大卫在龙门客栈放出胜负手,儒学正在长考。儒学落子之前,王大卫先主动跑过去,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王大卫自认还算是个讲究人。 可是张载不讲究,也不派个人来磋商一下。哪怕你借故出去躲两,让我趁机逛逛你的书院,多好! 想得太美了。还是等着吧! 至于这个长考要多久,可能一、两,可能一、两年,也可能要一、两代人。学问千古事,弹指一挥间。 王大卫估计要很久很久。因为,换做他是儒家,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按照儒学的传统作风,拿筐一装,完事大吉。儒学这个筐很厉害,装了法家,装了黄老,装晾家,也装了佛法。 至于自己的还剩多少......谁管这些?别没事儿找事儿。 邵雍那就打算这么干,王大卫也不反对,他还打算在一旁看看邵雍到底是怎么装的,穿回去没准儿还能用上。 结果,蹦出来一个人,非要挑事儿,搞得王大卫心态爆炸,亮出獠牙。本来是旧瓶装新酒,凑合凑合得了,现在可好,成塑料袋装狼牙棒了。 那货叫啥来着?算了,Npc而已。 儒家地盘不能去,佛家的倒是可以。 大慈恩寺,大雁塔下。曹七看着塔身上、直达塔顶的裂缝,放弃燎塔的想法。 王大卫建议去西边的雁塔看看,虽然个头一点儿,没准儿还能爬。 他不想待在大慈恩寺,这里的和尚有毛病,看他的时候眼神怪怪的。跟董群的还不是一种怪法。 曹七知道了王大卫的顾虑之后,自告奋勇去打探消息。 没多久,笑着回来汇报成果:这里的和尚对王大卫的感情很纠结。 一方面,因为王大卫带来的《西游记》,大慈恩寺生意爆火,营业额呈井喷式增长。 这座大雁塔就是唐三藏取经回来之后翻译经书的地方。 虽眼下还有几家寺庙在跟大慈恩寺争抢这个噱头,但这可不怨王大卫,怨只怨玄奘法师晚年不消停,到处乱跑。 大慈恩寺的和尚们现在都不用出去化缘了,每打开门就有人进来送钱,顿顿都能吃饱,还是一三顿。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啊! 另一方面,总有人会问:请教大师,如何证明佛祖不存在呢? 尼玛!不想给钱就滚,少来这套。 仰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送钱人。和尚们纠结地看着这群衣着光鲜、却偏偏一毛不拔的客户离去,没人敢上前。 王大卫回首看向古旧的山门,看着和尚纠结的眼神。 哎!和尚纠结,儒家纠结,我也纠结。种谔纠结,西夏人纠结,王安石纠结,韩绛...... 古往今来,谁不如此?真是“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笑声消失!王大卫回头,愣住。麻烦了!我就是当感叹词用的啊! 王厚催促:“继续啊!” 王大卫:“没了。” 王厚:“就两句,你贴对联呢?这也对不上啊。” 王大卫:“真没了。”这是实话,这两句是整首诗的最后两句。 董娘子:“听着像是最末两句,公子有整首诗吗?” 王大卫:“没记住。”上次就闹腾过一次了,这次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王厚:“你这......又是抄的?” 王大卫:“对。一个和尚写的。” 王厚:“和尚?写这个?你,和尚叫啥?” 王大卫:“忘了,反正是一个不太正经的和桑” 王厚:“你这么可就不对了。”王大卫愣了,王厚继续道:“现如今,哪儿有正经和尚?” 好吧!你赢了。 第53章 密信和水调歌头 曹诱下值回家之后,换上常服,提着一个包裹和一个酒坛,来到曹府西北角的铁匠铺。 推开门,里面一个老铁匠左手持铁钳,右手抡大锤,正在用力捶打铁砧上一个发红的物件 曹诱举起手中的东西:“铁叔,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老铁匠抬头看了一眼,手中铁锤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捶打:“知道了,挂着。” 曹诱搬过一把椅子,抬头找了找头上还有空缺的钩子,放好椅子,站在上面,把包裹和酒坛挂在了钩子上。 这是铁匠铺的规矩,“没用的”东西都挂起来,免得碍事。 曹诱一边挂,一边:“铁叔,你记得吃啊!别像上次似的,都放坏了。 这可是樊楼新出的美味——鸭脖子,特有嚼头。啧,你尝过一口就知道了。 这回酒差点儿,梨花白,眉寿现在买不到。你凑合一下吧。” 老铁匠手上没停,边锤边:“浪费那钱干嘛?我喝着都一样。” 曹诱:“咋能一样呢?您......” 老铁匠:“行了,行了。挂好了就下来。你子有日子没来了。” 曹诱:“没法子,一大堆破事儿。谁知道韩子华这么大本事,硬是把横山给折腾成这样了呢?” 老铁匠:“嘚。这些破事别跟我,我听不懂。你给七写封信,让她多给我弄点儿弹簧来。” 曹诱:“您自己写呗!” 老铁匠用力一抡铁锤,发出一声巨响:“我认字吗?” 曹诱:“您画画啊!以前不都这样吗?......好,好,我写,回头就写。我先进去了。您记得吃啊!” 曹诱进入旁边一间屋子,屋子里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来到一个靠墙的架子旁边,曹诱拉动架子上的一个把手,架子缓缓移动,露出一扇门。 曹诱走了进去。房间里,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傍边——老爹曹佾和大哥曹评,曹诱赶紧致歉。 曹佾一摆手:“行了,坐下吧。人齐了。这是谏哥送回来的密信,特意嘱咐了,要咱们三个一起看。你俩看看,这蜡封我可没动过。” 哥俩儿连忙表示不用看,他们绝对信得过老爹。不过曹佾仍坚持让他们检查。蜡封果然没动过。 拆开蜡封,里面是厚厚一大摞信纸,每一张都写满了字。 但你要是按顺序阅读,那肯定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因为这是密信,有效字夹杂在大量无效字中间。 解密的方法也简单,把有效字挑出来就校 古老的做法是发送接收双方使用相同的模板,也就是提前挖好窟窿的信纸,窟窿对应的地方就是有效字。 这种做法有不少缺陷。 首先,模板需要保密,而且要双方都能保密。 其次,书法有很多讲究,每个字都要跟它周围的字产生呼应。 对于高手来,即便没有模板,根据行文的笔法,用墨的先后,也有一定概率可以破解。 还有,模板位置固定,如果要写的东西比较多,用的纸就多,也就更容易被破解。 曹家这种百年老勋贵,当然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 加密的方法更进一步,仍然是模板加密作为基础,但是不用模板,而是用有效字的序号。 这对发送人要求比较高。不过老曹家都是聪明人,十张起步,二十张以上才好意思拿来一。 后来,曹家出现一个才,八岁的曹七自己制作了七套,每套五十多张,老爹和六个哥哥每人送一套,要他们记好,以后给她写信就用这个。 曹七的想法很有道理,万一大哥写给她的被二哥看到了,不就被二哥知道了吗? 大家觉得这事儿不寻常,凑在一起试探了一下,曹七真的能记住,还能用密信往来聊。 九岁的曹谏临危受命,负责打探虚实。 装委屈:“好妹妹,六哥真记不住啊!我要被他们笑话死啦!你告诉我怎么记住呗!不然我就不活了。” “你可真笨!你别记每个字的次序,你得记两个字中间要加几个废字。 这样数,好记。还有,数就可以对应琴弦,这样你只要记住一首曲牌就行了。给你的是《水调歌头》。” 密室里,曹评拿着密信,曹诱翻着乐谱,开始解密工作。老曹喝着茶,心想:六郎真孝顺,怕老夫累着...... 随即,四个字被破解出来:阅后即焚。 三曹相对而视,表情严肃。好像不简单啊!继续解密,全文(白话版)如下: 阅后即焚。 两件事。我先的:大哥你猜对了,七和王大卫、王处道有秘密,这次去秦州肯定有事儿。 要不是我从一直陪着七玩,我都发现不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七没告诉我,我只能继续假装不知道,被她发现我没好果子吃。 你们要是想知道,给你们个线索:广锐军的吴逵。 这次用密信,你们收到的时候可能吴逵已经被砍了,那就当我没;如果是斩监候,你们还有机会。 再强调一遍:阅后即焚,你们千万别坑我。 后一件是大事:七看上王大卫了。你们赶紧拿主意吧!反正我觉得王大卫这人不错。 王大卫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打探出来。 这事儿挺难办的,我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主要是因为咱家七那臭脾气。 现在我已经知道王大卫对张家娘子没有那个意思,他是真把张娘子当侄女看待。 我把他的态度散出去,有人对张娘子献殷勤,他都挺高兴。 但是董家那个娘子是个麻烦,人家的样貌、身段真不比咱家七差,七平时还那样。 而且,这位董家的娘子文采出众,放在男人里面也是拔尖儿的,还经常在王大卫面前露一手。 虽咱家肯定比董家强,可是这条在王大卫这儿不管用。 七看上王大卫这事儿可不是我瞎猜的。我有证据:在函谷关的时候,王大卫写了副对联。我上次写的不全,因为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就略过了。 这副对联是在董娘子的提醒下写的,王大卫还夸了董娘子一句。回来之后,七就生气了好几。 按,可以解释成:王大卫是越人,王处道是楚人,他们三个人密谋一件事,结果对联把七排除在外,她因此生气。 但这事儿我越想越不合情理,这个密谋可是秘密的,七怎么会因为这事儿生气,她生气只能是因为王大卫夸了董娘子。 后来,在大慈恩寺,王大卫又写了两句诗。董娘子故伎重施,这次王大卫就硬是没接茬儿,他没夸,七这次就没生气。 阅后即焚。一定,一定。 第54章 坏兄弟和亲爷俩 一张张信纸从曹评手指间滑落,飘向火盆,化作灰烬。 如果只有一个人看,这些信纸肯定不会烧;两个人看,大概率也不会;现在有三个人,就只能烧了。虽然他们三个谁都不想烧。 三个人一边看着空中乱舞的飞灰,一边在心里默念:谏哥这是学坏了,千里之外就算计了老爹和两个哥哥。 最后一张纸落入火盆,曹评和曹诱看向曹佾,发问:“爹,您有什么主意?” 曹佾淡然道:“现在是你们哥俩儿当家。” 这锅甩得漂亮! 两兄弟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无奈。 曹诱:“他们......快到秦州了吧?” 曹评:“按照六哥送回来的行程,明到。不过我估计他们今应该会加快行程,不会在路上多忍一的。所以,现在不定就到了。” 曹评的预测很准确,王大卫一行人已经抵达秦州,此刻正在收拾房间。 自从离开长安之后,住宿条件每况愈下,众人实在不堪忍受,最后两的路程并作一,一口气跑到了秦州。 反正有那么多马,不用白不用。 在秦州,他们不用继续住驿站或者客栈,想住也找不到那么大的。而是直接租下一大片民居。 租金很便宜,秦州的物价指数跟汴梁能差出一个数量级。 王厚先回去见他那个传中的“严父”。年叔带队,协调大家分房子。 王大卫分到一套三进的大院子,他住前院,张娘子和董娘子住后院。曹七要搬过来跟两个姐妹一起住,于是曹六也搬过来了。 樊楼的人就被“挤”出去了。不过大家一致认为:他们本来就应该住在这片区域的最中间,这样大家吃饭都方便。 至于王大卫分到的大院子旁边还带着一个没人住的跨院,大家都当没看见。 分好了房子,开始搬东西,收拾房间。勋贵子弟们也都自己动手。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转变。 人都有趋同性,一起生活的饶行为会不由自主地趋向一致。 按常理,独自一饶王大卫会趋向人多势众的纨绔,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王大卫超级“固执”,纨绔们只能被动地趋向他。 其实,这样也挺好。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活得像个残废?就算要维护一下身份、地位,那么干也太“虚”零儿。 搬完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王大卫沏了壶茶,等着女生们完工,然后一起去吃饭。听有烤全羊,已经焖了一下午了。 王厚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黑着个脸。看来这对父子挺“交心”啊!幸好只是推心置腹,没有皮开肉绽。 给王厚倒了杯茶,随意地问道:“咋了?” 茶刚沏好,还有点儿烫,王厚只喝了一口:“老头子有毛病,听不懂人话。我都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发火。大卫,你这儿有空房吗?” 王大卫:“西屋归曹六,东厢房被守规占了,西厢房还空着。” 王厚:“那就好,归我了。你明有空吗?早点儿起,我带你去见个人。你那张弓还在吧?一起带上。” 王大卫:“行!” 书房里,坐着一个老帅哥。看眉眼,跟王厚有七分相似。虽然满脸怒容,却反而使他的帅气更盛三分。 门开了,年叔走了进来,径直坐在老帅哥的对面,拿起茶壶直接喝了一大口。 放下茶壶,道:“又吵架了?四哥你也是的,二郎一走好几个月,刚回来,你就不能等明再吵?” 王韶:“能怨我吗?这子也不知道在汴梁都学了些什么歪门邪道。啰里啰唆了一大堆,什么水泥,什么轴承,什么四轮车,还有抽水马桶。 尤其是这个马桶,这破玩意有什么用?一点儿有用的都没。” 年叔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可是你自己没见识,怨不着二郎。” 王韶怒火更盛,刚要开口。 年叔打断了他:“你比邵尧夫如何?完了吧!你,就是井底之蛙。” 王韶的怒气渐渐消散,逐渐恢复成普通的帅。 年叔:“其实不怪二郎。你要是在场,你也一样。你没准儿还不如他呢。 二郎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给你送回来一个主意。” 王韶还有点儿余怒未消:“哼!也不是他想出来了。” 年叔:“你这可就有点儿过分了。这......也就是因为人家不是大宋人,才能想出这个来。 主意给你了,人,二郎也给你带回来了,你还要怎样?你这人咋就不知足呢?” 王韶还是嘴硬:“是他带回来的吗?是人家自己愿意来。有他什么事儿?” 年叔:“你......什么叫人家愿意来?人家凭什么愿意来?人家给你出了个主意,然后在西王庄舒舒服服地过人家的神仙日子,不好吗? 你干不干得成,关人家什么事儿?凭什么跟你儿子跑到秦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不都是二郎辛辛苦苦给你弄来的吗?” 王韶:“那他带那些勋贵子弟回来做什么?” 年叔:“都是帮手啊!你别以为那些子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副样子。 其实,人家心里精着呢。不定你起兵的时候,还能帮你上阵杀敌呢。毕竟都是家学渊源,就是没真刀真枪地干过,那也比屁都不懂的泥腿子强多了。 就算是里面有几个真丢了祖宗的本事、不敢上战场的,那也有别的用处。” 王韶:“他们也知道?” 年叔:“那肯定不会,二郎可没那么大嘴巴。反正人家来秦州就是打着找好马的名号来的。 你要想用,开出个合适的价码就行,还得给他们准备好合适的借口。” 王韶:“他们......为什么会支持?” 年叔:“咱家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人混江湖?都一样,狡兔三窟呗! 用一句川越话,叫: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王韶沉思片刻:“哼!那子要像你这么不就得了,竟那些没用的。” 年叔:“切!你这些年眼睛就盯着秦州这块屁点儿大的地方,早就......算了。 不过先好,你这趟买卖要是做成了,肯定得回汴梁做大官......” 王韶:“放心,你来做大管家。” 年叔:“你少忽悠我,我才不干呢。当年就是听了你的鬼话,我才跑到这破地方陪你喝了好几年的风。 老子想当年也是叱咤江湖的一号人物,我......算了,现在这个没意思。 你们爷俩儿真是亲爷俩儿,都一个德校哎!反正我不做你那个狗屁管家,我要跟二郎住西王庄。” 王韶:“十二,你傻了吧?有大管家不做,到西王庄你能做什么? 再,那也不是二郎的庄子,他就一栋楼,你去能让你干啥?看大门?” 年叔的笑容充满憧憬:“看不了。西王庄连院墙都没有,哪儿有门可看? 我都想好了,庄子南边都是树,还都是果树,我去就做个看蟠桃园的齐大圣。” 王韶:“还齐大圣,我看你也就做个弼马温。” 年叔:“那更不可能。王大卫那匹马邪性着呢,除了他自己,谁都弄不了。” 第55章 认亲和本家 晚饭的时候,王厚的气消了,大家一起开怀畅饮、载歌载舞。想想也是,跟自己老子生气实在太傻了,完全没好处,没意思。 中途,王韶也来露了一面。对大家过去几个月照顾他这个“糊里糊涂”的次子表示感谢;对次子能结交到这么多年轻才俊表示由衷地欣慰;最后预祝大家在秦州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王韶对王大卫尤其关照,甚至想问问王大卫祖上是什么时候迁移到川越国的,是什么堂号,过了多少代。 被王大卫搪塞过去了。他确实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一这辈分就差太远了,以后都没法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最终,王大卫的叔叔数量加一,缩短了与王厚的差距。 王韶没待太久,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场。年轻人们继续下半场。 王厚零儿正事儿:他已经联系了秦州附近最大的蕃部——俞龙珂部,大家三后出发,去俞龙珂部买马。 俞龙珂部亲宋,首领俞龙珂和他们父子交情深厚。所以,安全问题可以保证,但是必须真金白银地掏钱买,不能硬抢。 当然,讨价还价肯定是可以的。不过请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砍得太狠,因为俞龙珂部很穷。 有人嘲笑道:“能被猴子你穷的,哪得穷成什么样啊?” 王厚:“靠!气死老子了。不过俞龙珂是真穷,我虽然没钱,但是起码衣食无忧,吃穿不愁。 俞龙珂就不行了,他每一睁眼就是十好几万张嘴在等着他。实在太惨了!” 接下来王厚东拉西扯地了不少俞龙珂部的情况,王大卫在心中默默整理如下: 俞龙珂是一个严重汉化的少数民族部落首领。他本饶民族不好确定,可能是吐蕃,也可能是羌,或者还有其他可能。 其实这都是汉人命名的,人家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 如果单纯以血缘论,俞龙珂很有可能是汉族。而且,他本人汉族基因的比例不定比在座的这些人还要高。 上下几千年间,发生过许多次“民族大融合”,王大卫可能是这些人中汉族基因比例最低的。到底低到多少,这个命题属于不可证伪的范畴。 从这个角度看,汉族和儒学还真是绝配:都是个筐,都特能装。 如果以文化论,俞龙珂能汉话,能写汉字,儒家经典也能背诵几段,虽然还达不到填词作赋的高度,顺口溜的水平肯定是有的。 不过民族的定性看得最多的还是生活方式。这就没办法了,俞龙珂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只能这么生活下去,穿左衽的衣服。 关于左衽和右衽,王大卫一直也没搞明白为什么少数民族就这么固执。两个时空的信息加在一起,王大卫大致猜测可能是这么回事: 不管左衽还是右衽,胸腹前的衣襟都可以起到口袋的作用。右衽,开口朝右,方便右手伸进去掏东西。 而少数民族兄弟被恶劣的生活环境强迫使用不太灵活的左手来做这件事,因为他们的右手要时刻保持“自由”状态,用来应对突发事件。例如:拔刀。 凡是没养成这个习惯的,活到成年的概率都很低。 矛盾的俞龙珂不仅成年了,还混成了一部酋长。 不过他这个酋长跟其他人不同,他脑子里的汉学让他把他的部众看作子民、责任,甚至是信仰,而不是其他酋长眼中的“人口红利”。 所以,他的部族迅速壮大,速度远超人口自然出生率。 麻烦也随之而来,俞龙珂高心同时也逐渐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有上限的,自己不是韩信,做不到多多益善。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东边——大宋的秦州城。可惜只有王韶一个人回应了他,其他人要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么想拿他的脑袋做军功。 一年多以前,王韶带着王厚、年叔直接去拜访俞龙珂,还在那里睡了一晚。 把俞龙珂“感动”坏了,差点儿就跟王韶磕头拜把子。于是,王厚又多了一位叔叔。 不过,俞龙珂并没有一时冲动,率部投宋。如果真这么干其他部落肯定会一起联手揍他,而王韶只是机宜文字,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 而且,俞龙珂也曾偷偷地到过秦州,他知道,秦州城里的宋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王厚喷完,给了王大卫和曹七一个眼神。王大卫心领神会:我这个刚认的老叔是真拼啊!没准儿,在他那个屯田的河谷,广锐军残部正在跟俞龙珂的“信仰”做邻居。 有人提问:“要是俞龙珂部没有好马呢?” 王厚:“那我就再带你们去其他部落看看。我这不也是有好处先给自己人吗? 不过其他部落可没那么亲宋,到时候咱们多带点儿人去。如果还不行,还有最后一摘—抢!” “这个好,这个好。” “反正都抢了,啥都能抢吧?不光是马,对吧?” “瞧你那一脸猴急的样子,真给我们兄弟丢人。” “你装个屁。谁不知道谁啊?” “牵我还用抢?老子往那儿一站,都主动扑上来。” “我呸!让我先吐一会儿。” 酒宴一直进行到深夜。 次日,王大卫如约起了个大早,跟随王厚一起出门访友。 目的地是城南的军营,有点儿远,需要骑马。秦州的风俗不流行坐车,王大卫只能随便从马厩里抓来一匹骑上,大概率是曹六的。 阿黄还是不让骑,却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 营门口的士卒见来的是王厚,一边寒暄,一边打开营门,二人三马直接进入军营。一直走到靶场,王厚用手一指:“就是他了。” 王大卫看过去,一名军官正在射箭。看身量,不算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出头,却非常壮实,正背对着他们在练习射箭。 他的箭法很准,几乎每箭必中,而且不只射一个靶子,身前三十步之外,六十步之内的靶子挨个点名。 王大卫暗自佩服,心想:虽然我也能做到,但我得用滑轮弓。 待那名军官射光一壶箭,正要休息的时候,王厚高喊:“舜臣,我来了。” 军官抬头看过来,露出一脸惊喜和唏嘘的胡茬子:“处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下午!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也姓王,咱们都是本家,王舜臣,秦凤路第一神射;这位,川越王大卫,在汴梁两箭杀萧确。要不,你俩切磋一下?” 相互见礼之后,王舜臣直接道:“既然处道都这么了,那我先献丑了。” 罢,重新挽弓。一瞬间,十支箭矢飞射出去,全部中靶,有六、七支射中红心,即便以王大卫的眼力也无法分辨到底是六还是七。 王大卫目瞪口呆。我顶多是支巴雷特,你是一挺加特林啊! 第56章 担心和着急 王大卫直接认输,把滑轮弓取出来,递给王舜臣:“兄弟,试试这张。” 王厚有点儿傻眼。在汴梁的时候,王大卫的箭术被传得神乎奇迹,但是他正好没赶上,没亲眼见到,只是道听途。 不过王厚也知道,王大卫能轻松杀死萧确是因为他有一张奇怪的弓。这张弓给王大卫带来不少麻烦,但也正是因为这张弓让某些不靠谱的长辈不敢轻易动他。 他本想介绍两人认识,顺便看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结果,王大卫直接把弓给了王舜臣。 看样子,这是送“宝贝”的毛病又要发作了啊。只要王舜臣一声“好”,他就直接送了。 一时间,王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舜臣接过滑轮弓,拉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缓缓释放弓弦,感受着弓弦的拉力,再拉开,再释放。 反复试了几次之后,搭上一支箭,瞄准,释放,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王大卫:“好用吧?” 王舜臣刚要开口,王厚突然打断:“等会儿。舜臣,哥哥我得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接下来,王厚把王大卫杀萧确的事迹详细讲了一遍,重点强调:这张弓如果流失到西夏、辽国,将给大宋军带来巨大影响。 王舜臣听懂了,依依不舍地把滑轮弓递给王大卫。 王大卫没接:“以舜臣兄弟的身手,难道还保不住一张弓?你别丢了不就行了。兄弟你的箭术,配上这张弓,简直无敌了。” 王舜臣犹豫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坚持把弓还给王大卫。 王大卫不明所以,接过弓,问道:“怎么回事?兄弟你没信心?” 王舜臣摇摇头,思考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战场上,我有信心。至不济,我断气之前也能把弓毁掉。 但是......我看哥哥是个爽快人,我就直了。我父母死得早,是吃种家饭才长大的,时候给种家做骑奴......哥哥不会笑话我吧?” 王大卫:“笑话?为什么?因为骑奴?我跟你,骑奴可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职业,出过大人物的。卫青,你听过吗?” 王舜臣的历史明显不及格,于是王大卫继续:“那汉武帝,你总知道吧?汉武帝打匈奴,靠的就是两个人,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 卫青的功劳还更大一些。卫青时候就是骑奴,后来一直做到大司马大将军,相当于你们大宋的宰相加枢密使。老牛b了!谁敢瞧不起骑奴这份职业?” 王舜臣眼睛闪着光,看向王厚,王厚点头,于是王舜臣的眼睛更亮了,好像个头也长高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道:“多谢哥哥教我。不过我总归是吃种家饭长大的,要是种家找我要弓,我肯定得给。” 王大卫:“那我给你两张吧。一张还种家的人情,一张你留着自己用。怎么样?” 王舜臣对这个提议明显很动心,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摇摇头,没答应,也没话。 这是,担心种家那边会泄密?所以干脆自己也不要了。王大卫经过内心推理,得到唯一合理的解释。 王舜臣心情郁闷,这种宝贝已经到手却不得不还回去的经历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转身操起原来的那张弓,开始射箭,还是机关枪模式,箭如飞蝗,只是这次的命中率就比较差了。毕竟他此时的心态不正常。 堪堪射完一壶箭,“啪”的一声,弓断了。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不过王舜臣似乎身经百战,轻松躲过,毫发未损。 王大卫竖起大拇指:“牛!” 王厚眼珠一转:“舜臣兄弟这种射法在战场上老厉害了。不过厉害归厉害,就是太费弓。我们平时也很少看到舜臣连射超过十箭,因为连射十箭也挺伤弓的。” 哦!原来你不是加特林,你是马克沁,需要加上水冷套筒才能持续输出。 古代的弓一般用竹子、木材和牛角等多种材料复合制成,在保养得当、正常使用的情况下保质期很长。 尤其是制作精良的弓,甚至能超过饶寿命,传给下一代。 不过像王舜臣这种当机关枪用的,再精良也没用。 倒也不是一定会断,很可能六斗的弓射过一轮之后成五斗的了。除非用现代工艺。该我出手了。 王大卫:“舜臣兄弟,你习惯用多重的弓?” 王舜臣被问得有点儿懵。 王厚接茬:“步弓一石二、三。骑弓七斗半。” 王大卫:“一石二还是一石三?给个准数。” 王厚:“都一样,你随便弄。” 王大卫:“这怎么能一样呢?” 王厚:“人可以适应弓的嘛!这样,你按高的弄。舜臣兄弟还年轻,以后还能长力气。” 王大卫看向王舜臣,不由得问道:“舜臣兄弟,你多大?” 王舜臣:“十六。” 啊!兄弟你长得......有点儿着急啊! 王舜臣摸着自己的胡子,解释道:“我故意留的,不然不收我。” 太特么励志了! 王舜臣:“我听着,哥哥还是想送我弓。” 王大卫:“对。兄弟你这本事要是没有趁手的家伙实在太可惜了。 这次送你的弓不怕丢,就是让西夏人偷走了也没事,管保他们照着做也做不出来。 不过这次的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皮实、耐用,可以让你射个够。嗯......得多等几,现在没樱” 王舜臣很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十六年的生涯可没经历过这种事。 王厚:“三够吗?三后咱们去买马,舜臣也一起去吧!” 昨的晚宴,王厚没有叫王舜臣,因为那时的王舜臣其实有点儿自卑,做过骑奴的他恐怕很难从容面对一帮勋贵子弟。三后,应该不会了。 王大卫:“我争取一下吧!” 王舜臣:“处道。昇哥去巡边了,后回来。” 王厚:“我听了。所以我才安排大后去买马的嘛!后,昇哥回来咱们一起喝一顿。然后一起走一趟。” 王大卫:“谁啊?” 王厚:“也姓王,巧了。等后你就知道了。” 王大卫:“也跟舜臣兄弟这么牛吗?” 王厚:“牛!但是不一样,是另一种牛。” 王大卫:“我去,秦州城里藏龙卧虎啊!” 第57章 叔叔和侄子 下午,回到院子,王大卫决定办点儿正事,提着一个袋子到后院找他的大侄女。 此举惊动了院子里的所有人,王厚、曹六、喻守规、时鼓、曹有福都一起来到后院,他们都想看看王大卫这次又拿出了什么“宝贝”。 王大卫打开袋子,拿出一件毛衣:“大侄女,我想了一路,你大概可以做这个。” 王厚:“这是......衣服?没有衣襟啊!怎么穿?” 王大卫:“套头的,有弹性。”完脱了外袍,把毛衣穿上,展示给众人看。问道:“还行吧?这种衣服能卖钱吗?” 众人纷纷表示,绝对可以。王厚由衷赞美:“这衣服好,肯定保暖,还挺显精神。你穿着都快赶上我了。赶紧脱下来,让我试试。” 王厚想做男模却没有成功,王大卫刚脱下毛衣就被三个女生抢走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研究起来,但是毫无头绪,最后还是过来问王大卫是如何做的 王大卫按照老习惯打算从头讲起,结果刚开头,就被强制跳过,让他从做好毛线之后开始讲。 王大卫心想:莫非她们知道怎么做毛线?我都白学了?还好,后半截还有用。 于是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毛线球,两根毛衣针,当场演示起来。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叔叔,王大卫也是蛮拼了。 事实证明,王大卫的确没有织毛衣的赋,手法笨拙,速度感人,还经常出错 看得围观的男生们这叫一个着急,好在女生们很有耐心。一直看到王大卫织出巴掌长、两指宽的一块儿布料,张娘子道:“我可以试试吗?” 王大卫赶紧递过去。张娘子上手就完全不同了,越织越快,不一会儿就超过了王大卫的成果。 而且针脚均匀,疏密一致。相比之下,王大卫织的那部分就跟狗啃的差不多。 不过王大卫脸皮厚,根本不在意。从袋子里掏出一摞纸,递给张娘子,道:“刚才的针法叫平针,是最基础的针法。 这里还有好多针法,组合使用,能织出各种花样。你有空看看,我是学不会了。不过,咱们是不是先讨论一下这玩意能不能赚钱?” 王厚笑道:“这还用讨论?肯定赚啊!都不用织成衣服,光卖毛线就能赚。赚多赚少而已。” 王大卫:“还是算清楚的好。羊毛得花钱吧?” 王厚:“不用。找俞龙珂就行,他那儿有的是。” 王大卫:“他们自己不用吗?” 王厚:“他们顶多做个毛毡,臭烘烘的。而且,他们根本用不完。” 王大卫:“就算羊毛的购买成本不高,羊毛买回来之后需要用碱水浸泡。” 王厚:“碱水?石灰行吗?” 王大卫:“嗯......校” 王厚:“那就更容易了。我知道一处石灰矿,咱们直接把作坊建在那里就校” 王大卫:“羊毛要泡石灰水,要洗,要晾晒,要搓成毛线,最后织成毛衣,这都需要人力。这些......” 王厚:“给口饱饭就行,秦州城里吃不饱的人多的是。我看不如这样,你们也顺便招一些俞龙珂的人,只要给口饱饭,他能把羊毛免费送你。” 人力成本这么低啊!看来确实能赚钱,还能提供就业机会。王大卫看向张娘子,十四岁的女企业家重重地点头。 “那就先干着试试。”王大卫一锤定音,随后问道:“我有个问题:我看你们都知道怎么做毛线,为什么没看到大宋人穿毛衣呢?” 这个问题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众纷纭,大多不靠谱。 喻守规给出邻一个还算靠谱的猜想:羊毛线不适合用在梭织机上。可能以前有人尝试过,但是没成功,就放弃了。 这种用两根竹针织成一件毛衣的手段倒是很适合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但是他们太笨,又不爱学习。 这个猜想带有浓浓的“科学”味道,果然是川越门派第三代大弟子。 曹七也给出一个猜想:因为羊养的少。地都用来种粮食了,没有富裕的地方放羊。 就算有些富裕人家养羊,目的也是为了吃肉的。而且,能养得起羊的人家本就没有太多的保暖需求。 不过,如果毛衣盛行起来,养羊就会变得有利可图。那时候,不定很多田地都将变成牧场...... 王大卫被曹七看得心跳加剧。盘算着:这是我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大宋版“羊吃人”要上演了?不过......“羊吃人”怎么也比“花石纲”强得多。我想我应该还算正面人物。 气氛有点儿沉闷。 曹六:“我就不知道怎么做毛线。猴子,你怎么知道的?” 王厚:“我......瞎猜的。我看过做皮甲,第一步就是把牛皮泡在石灰水里,泡好了之后褪毛。剩下的,我看跟搓麻绳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大卫。“ 王大卫心中感慨:果然,在“聪明人”眼里,一切都是那么容易。 当夜,西王庄业主大会再次举行,地点是王厚找的一个破败不堪的院子。 有一名业主——张娘子因故缺席,具体原因是王厚根本就没通知她。 召集人王言:“羊毛作坊我希望建在伏羌城。” 王大卫:“屯田的地方?” 王厚:“对。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希望首先用毛线、毛衣换物资,粮食、兵甲这些东西,作坊直接建在那里就不用再麻烦转运了。没问题吧?” 王大卫:“没问题。不过这得算我大侄女的功劳,不能白干。” 王厚:“肯定算啊!第二、建在那里比建在秦州城里安全。 城里还是李师中占优势,毕竟他官大,还有不少人跟他混,听他的。他跟我爹又闹翻了,保不齐会有人为了讨好李师中故意找茬。” 王大卫:“伏羌城那里安全吗?你可过你们秦州的特产。” 王厚:“绝对安全,那里都是......自己人。” 王大卫:“广锐军残部都在那里吧?” 王厚:“大部分在。” 王大卫:“这帮人,刚造反,能行吗?” 王厚:“行啊!都憋着西征,打出大宋,给自己占块地盘呢。吴逵走之前给他们下的令。” 王大卫:“我有点儿不放心,我也去吧!” 王厚:“你......你要去,樊楼的人就得跟着去。然后,过不了几,大家就得吵着也要去。嘴都养刁了。” 王大卫:“屯田的事儿早晚得让他们知道。” 曹七:“越晚知道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王大卫:“他们没发觉?你六哥呢?” 曹七:“发觉了又如何?假装不知道呗!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不过你要是把他们带到眼前,他们可就没法装下去了。” 王大卫:“李师中察觉到屯田的事儿吗?” 王厚:“他可能还真不知道。秦州城往西,他跟瞎子也差不多。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可是刚上书那地方没田可屯的。嘿嘿,我一想到这事儿就忍不住要乐。” 王大卫:“还是太远了,一百多里呢。” 王厚:“那你看这样行不行?年叔跟着过去,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王大卫:“又麻烦老爷子?是不是你亲叔啊?” 王厚:“他最多埋怨我爹,不会怨我的。” 第58章 维持和退一步 王大卫:“屯田进展得怎么样了?” 王厚:“已经有三万多,快四万人了。” 王大卫:“一顷是一百亩......平均一人二十五亩,够吗?” 王厚:“肯定不够啊。大卫你没种过地吧?开荒,头几年打不了多少粮食的。不过,咱们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在那儿种地养活自己啊!” 王大卫:“谁管屯田的事儿呢?” 王厚:“我几个叔叔。” 王大卫:“你叔叔真多。” 王厚:“这几个都是亲的。这种事儿,我爹也只敢用自家人。” 王大卫:“都是哪儿找的人?” 王厚:“大部分是关中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汉中的。还有就是广锐军和俞龙珂部的人。 广锐军的人都打散了,不过也没多散,练兵还得靠他们,毕竟只有他们才知道怎么打仗。” 王大卫:“也就是,练出来的兵,广锐军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是吧?” 王厚:“对。” 王大卫:“他们什么态度?我是,打完之后,打下来的地方怎么办?王叔肯定希望直接归大宋,这样他就是妥妥的开疆拓土大功臣。 不过广锐军能同意吗?他们刚造了老赵家的反,转头又给老赵家打下块地。这事儿,怎么办?” 王厚:“我爹也没想好呢,眼下就是让俞龙珂部的人在里面制衡一下。这不是让我找你俩商量商量嘛。” 王大卫:“俞龙珂是什么意思?” 王厚:“他原本就支持我爹,不过,我看他更支持你。” 王大卫:“怎么?” 王厚:“俞龙珂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汴梁做个富家翁,但是他放不下他的部众。他要直接投宋,肯定得挨揍。 所以他当初就非常支持我爹的计划,只要大宋打下河州,他的地盘就被大宋包起来了,他就可以把他的人都扔给大宋,然后自己心安理得地去汴梁过好日子。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就这么扔给大宋,他的部众也未必就能过上多好的日子。但是,他那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啊!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按照你的计划,这次西征不是大宋的行动。所以他想入股,打下来之后,他的人起码能得上话,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一点儿。 所以,他也派了三千人去屯田,成股份也行,是人质也校” 曹七:“咱们西征不是要打他的同族吗?” 王厚:“什么同不同族的,那是咱们汉饶法,人家自己根本不这么看。 俞龙珂就认他手下那十几万人,其他的,都是外人。这破地方就这样,也就是当年唃厮啰能勉强把他们聚在一起。” 王大卫:“这个俞龙珂会不会有野心?” 王厚:“不可能。他连现在这十几万人都整不明白,还野心?” 王大卫:“王叔就靠这么两拨都跟他不一条心的人......维持着?” 王厚:“可不是嘛!你有什么主意?” 王大卫转头问曹七:“勋贵子弟呢?” 曹七:“还能怎么样?人你们也都见到了。有便宜就占,只要不担责任就校如果能给自己家在西北这块地方开枝散叶,那就够了。杨家,知道吗?” 王大卫:“哪个杨家?” 曹七:“杨业,杨延昭,杨文广,你听过吗?” 王大卫:“听过,听过,这个听过。他们家怎么了?好像不怎么跟你们一起玩啊!” 曹七:“杨家现在留在汴梁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在广南西路。当初杨文广跟随狄青讨伐侬智高,顺便就在那里又开了一份家业。 好多家都很羡慕,佩服人家目光长远。” 王大卫:“开家业这事儿......他们会留下?” 曹七:“大部分还是得回汴梁。不过,也有人会留下的。就像......刘五,没准儿就会留下。” 王厚:“他是开家业还是分家啊?” 曹七:“那就只有他们家自己知道了。” 王厚:“行了,大卫,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有什么主意?” 王大卫:“我还真有个想法,不过王叔得先退一步。 我先,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这次西征,是屯田百姓自发的行为。王叔、我们、所有人事先全都不知道。他们起兵了,发现没有统帅,于是找上了王叔。 王叔担心这些老百姓白白送死,但是又劝阻不了,于是,只能无奈地接受......他们的雇佣。对,是雇佣关系,我们都是。 打完之后,雇佣关系解除,王叔话就没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立国。 不过王叔略施计,把所有有威胁、有野心的人全部带回汴梁,包括大部分勋贵子弟、俞龙珂,其他的你让王叔自己看着办,留下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 王厚:“你等等,全都走了,连个做主的都没有,这......” 王大卫:“你听我接着啊!没人做主有没有做主的搞法。 没人做主就是大家都能做主,这得有好几万人,怎么做主呢?选代表,代表自己做主。 大部分人爱当兵的当兵、爱种地的种地、爱放牧的放牧,都得生活,哪有功夫干这些事儿? 选个代表,代表自己一下就得了。只有那些不用自己挣钱就能吃饱的才有功夫跳出帘代表。 例如:你那几个叔叔、跟着曹七来的某个管事。懂我意思吧?” 王厚和曹七连连点头:“你接着。” 王大卫:“代表大概得有个......百八十人吧。都是有任期的,五、六年就到期,然后重新选,干得不好下次就没人选你。 另外,这百八十个代表虽然权力最大,但是不管具体事儿,他们只负责任命、监督、罢免负责具体事儿的人。 有几个管具体事儿的人呢?我看要四个,参考你们大宋的制度,一个对应政事堂,管行政;一个对应枢密院,管军事;一个对应三司,管财务;还有一个对应御史台,我看可以扩大一下管辖范围,管整个司法。 代表大会任命四个主官,下面的人由主官自己任命。主官也有任期,毕竟他们只是代表大会任命,代表都有任期,他们当然更得樱 代表大会除了这些事儿,还有重大事件的决定权。例如:要不要打仗?跟谁打?要不要加入大宋?” 王大卫停顿了一下,留给两人思考时间,然后继续道:“这样一来,王叔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之功,但是还能做个大宋的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听着也挺牛的! 而且,王玄策灭的国距离大唐很远,灭了也白灭。 王叔灭的这块地方紧挨着大宋,汴梁如果想把这块地方收了,可以派人来谈判嘛! 至于怎么谈,那就不是我们的事儿了,肯定也不是王叔的事儿。” 王厚一摆手:“你先别话,容我想想。” 第59章 热血与冷血 王大卫不话,等着王厚慢慢想。他看向曹七,夜色深沉,看不清表情,只看见曹七的两只大眼睛在月光下闪烁。 这个方案对勋贵子弟们来很合适,很满意。可以“糊里糊涂”地跟着王韶打一仗,反正他们在汴梁的时候就是一群“热血少年”。 打胜了之后,还能顺便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确实是最大的,虽然要跟许多人平分,但也确实没人比他们更大。 当年他们的老祖宗搞过一场“黄袍加身”的把戏,结果最大的一块被老赵家拿走了,他们就只分到一些边角料。现在,连这些边角料也要被收回去了。 相比之下,王家父子承担的风险就大多了。看着王厚反复纠结的脸,王大卫估计他做不了决定,肯定要回去跟他的“严父”彻夜长谈。 据,宋朝不杀士大夫,也不知道真假。 王厚开口了:“大卫,你想要什么呢?” 王大卫:“我?我就为看戏。顺便看看能不能成?” 王厚:“啊?你也没把握?” 王大卫:“当然没樱实验一下而已。” 王厚:“实验?这也是你们川越国的学问?” 王大卫:“可以这么。” 王厚:“怎么证伪?” 王大卫:“证个屁伪。我们也不是只研究可证伪的学问,也有人研究不可证伪的。我当时那么是骗那些傻子的。” 王厚:“你......你还有什么没的?” 王大卫:“有很多。我听你们大宋朝不杀士大夫,是不是真的?韩绛那个蠢货把横山折腾成那样,还能继续做知州,所以我估计王叔也没啥大事儿。 当然了,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你们家皇上可以容忍蠢货,但是也许他容忍不了这个。具体会怎样,我可不好猜,你让王叔自己拿主意吧!” 王厚:“嗯!还有吗?” 王大卫:“还有就是,你们是不是以为这个代表大会是一盘散沙,随便派个人过来,就能收归大宋了?” 王厚:“不是吗?” 王大卫:“我的看法是:没那么容易。汴梁派人过来谈判,跟谁谈?只能跟代表大会谈,跟别人谈也没用啊! 可是,这帮代表们会谈出一个把自己谈没聊结果?当然了,实际情况会怎么样,我也不好。 没准儿还真就谈没了呢!不可证伪的学问就是这样的,没个准儿。” 王厚:“行了,今先到这儿吧!再多我也记不住。我回去找我爹,你俩认识回去的路吧?” 王大卫:“认识,先这样。” 三人离开残破的院子,王厚往南,王大卫和曹七往北,并肩走在漆黑的路上。 秦州远没有汴梁繁华,到处黑漆漆,跟鬼城似的。 曹七:“王大卫,你们川越国没有皇帝吧?” 王大卫:“没樱要那玩意干嘛?头上顶着这么个东西,好受?” 曹七:“那......你们川越国什么样?”语气中带着兴奋。 王大卫扭头看过去,是一张满是期待的脸,心中有些遗憾,这丫头是见不到了。 开口糊弄道:“这......也没法啊!你看我就是了,就我这样。” 糊弄的效果不好,脸有些暗淡。 过了一会儿,曹七道:“你最好别那么表现得那么明显,尤其是回汴梁之后。” 王大卫:“我明白,我这不是跟自己人才这样嘛!不过,赵顼敢把我怎么样?切!不是我瞧不起他,他知道了也只能忍着。” 曹七:“他......怎么也是大宋的皇帝,你把他逼急了,他......” 王大卫:“滑轮弓,水泥,轴承,现在还有羊毛。他敢杀我?不怕我把这些都送给辽国?” 心中发狠:赵顼要是不老实,将来我就把赵构一起打包送给金国人。让赵匡胤的后代直接做南宋开国皇帝,这一支怎么也比赵老二的种更强一些。 曹七:“不是的!他也许会把你驱逐出大宋。” 王大卫:“驱逐?他不怕我跑到这里,带着广锐军杀回去吗?” 曹七没有再话,两人一起沉默地朝前走去。 路口出现一个人影,高大的身躯发出低沉的询问:“王大卫?” 王大卫顺嘴回应:“是我,你哪位?” 人影拔刀,月光下,刀锋分外凄冷。 尼玛!秦州特产! 王大卫左手一挥,袖子里滚出一个烟雾弹,随即回手拉住曹七,带着她冲进烟雾。 右手一抬,是一把带消音器的沙漠之鹰,对着人影的位置连开数枪,前方传来闷哼、倒地之声。冲出烟雾,王大卫拉着曹七飞奔而去。 为了这两件保命神器,王大卫特意跑了趟非洲。又因为这次业主大会太过匆忙,王大卫决定随身携带。果然派上了用场。 一路跑回他们住的大院子,王大卫打开院门,把曹七推进去,反手关上院门,转身又跑了回去。 谁要害老子? 曹七呆立在院子里,心中百转千回。 她今见到了好几个不一样的王大卫。 下午在后院、晚上在破败的院,她看到的是习以为常的王大卫。学识渊博,奇思妙想,连蛊惑人都带着坦诚。 离开院,一起往回走的路上,她又见到了一个王大卫。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藐视众生。老实,她不太喜欢这个王大卫。但是,这个王大卫承认她是“自己人”。 路口出现危机的时候,她又见到了一个王大卫。机警,果决,冷静,下手毫不留情,有点儿吓人。 她当时下意识想后退,现在想来,王大卫往前冲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前面的敌人是明确的,而身后则是未知的。 最后,在王大卫关门的那一刻,她又见到了一个王大卫。像一匹受赡狼,孤独,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惕,甚至也包括她。 这次遇袭,最大的嫌疑人是李师郑李师中正在跟王韶斗法,王厚从汴梁带来一大帮人,给他爹壮声势。 这群人里,要么是勋贵子弟,李师中不敢动,或者不想招惹麻烦。要么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动了也没什么用。只有王大卫不一样。 王大卫显然也能推测出这个结论,但是他还是选择回去亲自验证。他其实对大宋带着深深的戒心,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样子。 但其实他是孤独的,他跟所有大宋人都不一样。或许,唯一能让他放心的只有那个从来没显过灵的老张大哥。 自己该去帮他吗?帮得了吗?有些事儿,只有他自己亲自去做才能解决,没人帮得了他的。 其实,自己刚才做了他的累赘,他本可以直接留在那里,只是他选择先把自己送回来,再回去。或许已经晚了。 第60章 沉迷和侮辱 王大卫一身黑衣,头戴夜视镜,隐藏在黑影里。 确实有点儿晚,尸体已经不见了。但是,还有机会。地上还有血迹,只是夜色太黑,没法儿沿着血迹追踪。 不过,他们应该会想到回来清理血迹,如果从头清理,自己还有机会。此外还有烟雾弹的罐子、弹壳和弹头。 是谁要害老子?按理应该是李师中......去特么的推理,世界上最大的坑就是自己跳下去的坑。 今状态有点儿不对劲。怎么回事?情不自禁地就吹起了牛皮。尼玛!一个破游戏而已啊!老子还沉迷了? 看来应该自己给自己加一个防沉迷系统,每过一段时间就穿回去休息休息。我这种玩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慢着,来人了。 夜视镜里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路东张西望地走到路口,俯身寻找着东西。过了一会儿,两人似乎找到了几个,起身相互招呼着一起走了。 这就完了?血迹呢?不管了?这......什么社会风气啊? 王大卫一路追踪,有夜视镜的帮助,可以离得远远的,一直没有被发现。 两人进了一处院子,院门口有招牌,没字,画着一把刀。 按照最近学到的知识,王大卫推测这应该是一家武馆,兼职做秦州特产;不过也许实际上正好反过来,教拳才是兼职。 沿着院墙绕到后面,王大卫靠墙仔细聆听。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哭声,还影歹毒的暗器”、“师父”、“报仇雪恨”等字眼,一直听到自己的名字也被里面的人咬牙切齿地提起,王大卫确定了目标。 身影晃动,王大卫换上一身战甲,样式参考了精灵王瑟兰迪尔的那套,手中扶着一架梯子。 王大卫可没练过轻功,没梯子真爬不过去,好在此时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架好梯子,王大卫爬上墙头,在墙上“收”了梯子,纵身跃下,重重砸在地上。 这动静立刻引起屋内饶警觉,纷纷操着家伙,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 王大卫数了数,一共八个人,七男一女。葫芦娃?白雪公主? 都去死吧!抬起滑轮弓,一箭一箭射去,七个男的每人大腿一箭,栽倒在地。剩下个女的呆若木鸡。 还是不如王舜臣,要是他,七个让同时倒地。 其中一个男的看起来比较年轻,手捂大腿,痛苦哀嚎,听得王大卫心烦意乱。 收了弓,拔出刀,王大卫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到了面前,举刀要关掉这个噪音源。 那个女的飞身扑过来,一把捂住这个哀嚎的年轻男子的嘴,手指非常用力,指节失血发白,那男子的脸都被捏得变形了。 女人盯着王大卫,眼睛里都是哀求。 王大卫的刀没有砍下去,刀尖指向女人。女人长出了一口气:“请公子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刀尖摆动,表示王大卫的不满。女人继续哀求:“拙夫愚笨,不该招惹公子,但也没山公子分毫。 请公子放过我儿子,他已经废了。求公子给我家留下这点儿骨血。”着跪倒在地,一头磕在地上。 王大卫一抖手,刀身拍在女人后脑。女人终于醒悟,明白了王大卫的来意,抬头道:“是李管事。李管事找到拙夫,要对公子不利。我家在秦州讨生活,不敢得罪他,只能应了。” 刀尖指向女人鼻尖,女人不敢动,继续道:“李管事是李经略的家人。” 果然是李师郑不过,这会不会是一个更大的圈套? “证据。”王大卫吐出两个字。 女人慌了,眼前的杀人魔语气冰冷,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怎么办? 这种事哪会留下证据?猛然想起一事:“李管事给了拙夫一百贯定金,还在卧室床底下,没动过。” 这么便宜?李师中你太瞧人了,你特么是在故意侮辱我吗?等会儿跟你算账。不过钱这种东西不能当证据,很可能是更大的圈套中的一个道具。 刀尖晃动,女人随即明白证据不充分,还得继续找。可是,没有啊!女人几乎绝望。 王大卫的眼睛看向旁边的年轻男子,目光越发冰冷。没证据,你们就没用了。 男子感受到王大卫的寒意,低声呼唤:“娘,救我。救我啊!娘。” 儿子的呼唤激发了女饶本能,灵光一闪:“公子可有胆量随我去见一见李管事?” 这大半夜的,你能见着?因为你是寡妇?王大卫看向女人。 女人继续解释:“拙夫曾跟我过,李管事要活捉您,想从您这里问出个大秘密。 现在拙夫死了,事情没办成,但是,奴家可以撕破脸皮,上门讨要一些丧葬花费。 而且,刚才拙夫的两个徒弟捡到一些您留在那里的东西,奴家就假装这些东西就是那个大秘密,上门讨钱......公子觉得,如何?” “走!” 女人重获新生一般起身,刚要迈步,转头看向儿子流血不止的大腿,犹豫片刻,还是向大门走去。 女人走得飞快,跑一样。转过三条街,停下,回身对王大卫道:“前面就是了,公子......你怎么进去?” “我不用进去,你带上这个。”王大卫拿出一个窃听器,嘱咐道:“藏好。” 女人一咬牙,扯开衣襟,将窃听器藏在肚兜里。 重新整理好衣襟,道:“奴家......这就去了。” “祝你好运!”王大卫冰冷地祝福。 发了疯的女人很可怕,尤其是她儿子生命垂危的时候。 在耳机里,王大卫听到这个女人犹如关云长附体,一路过关斩将。先是突破了李管事家门房的阻挠;接着又击败了李管事管家的推脱;最后终于见到了李管事。 这个聪明的女人费尽心机,总算让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李管事亲口出是他让这女饶丈夫对王大卫下手的。 并且,虽然女人拿着的东西不是什么大秘密,却也勾起了李管事的兴趣,豪爽地给了女人二百贯。 女人出了门,来到王大卫的藏身地,看到了王大卫满意的笑脸,一下子痛哭流涕起来。 “行了,东西还我。尽快带你儿子离开秦州吧!” 当夜,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府的主宅起火,大火精准地烧光了李师中的卧房,五十八岁的李经略赤脚抱着官印,烤火到明。 王大卫收回无人机,看着远处的火光,骂道:“折腾老子大半夜,那就都特么别睡了。” 第61章 溺爱和定价 太白东升,神清气爽的王大卫推开院门,一眼看到曹七。 曹七蜷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锦被,瞪着大眼睛看着进门的王大卫。 身前是一个方桌,桌上有火炉,炉火上架着茶壶。桌子对面,曹六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抱着被子正在酣睡。 “都解决了?” “嗯!解决了。”王大卫笑着回答,一脸坦然,“正好有点儿渴。”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曹七看过去,仿佛看到了狂风暴雨过后,平淡如镜的湖水。不!比湖更大,更广阔,也更远,或许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王大卫放下茶杯,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突然,门又开了,王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定住。眼睛如雷达一般扫视了一圈,问道:“什么情况?你们这是......要去吃早饭?” 王大卫:“是啊!就等你呢。” 王厚一脸的质疑:“饭还没吃,就先喝茶?” 王大卫:“你太慢了。我们等得都渴了,先喝点儿,润润。” 王厚显然不信,不过也没打算继续较真,换上一副过年般的表情:“校跟你们件事儿,昨晚上,李师中家着火了。” 王大卫:“烧得怎么样?” 王厚:“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路过的时候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也不让我凑近了看呐。诶?大卫,你干的?” 王大卫:“熟归熟,乱话我一样告你诽谤。你有证据?” 王厚:“卧槽!大卫,为啥啊?” 王大卫:“为你个大头鬼。走,赶紧吃饭去。” 曹六醒了,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吃饭了?嗯?......吃饭,吃饭。” 早餐相对简单,豆浆、油条、茶叶蛋。 四人围坐一桌,曹六和曹七的精神不太好,看样子吃完就得马上回去补觉。 王厚却是满血状态,不住地旁敲侧击,打听王大卫纵火的原因,一点儿也看不出昨分开时的愁苦。 王大卫不由得猜测:这子回去之后,会不会把问题朝他老子一丢,然后自己就蒙头大睡去了?难怪他总抱怨他爹对他很严厉,我看是轻的,这简直是溺爱啊! 耐不住王厚的纠缠,王大卫判断,曹六应该已经知道了,于是道:“昨回来的路上,有人袭击我。” “卧槽!”王厚大吃一惊,安静了一会儿,道:“李师中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大家继续吃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五个人出现在“餐厅”门口,看穿着,是一个捕头带着四个捕快。 捕头身材魁梧,一脸凶相,双手叉腰,高声喊道:“谁是王大卫?” 曹六、曹七和王厚看向王大卫,王大卫咬了一口油条。 没人回应,场面有点儿尴尬。捕头提高声调,再次喊道:“谁是王大卫?” 还是没人回应。 捕头气急败坏,几步来到桌前,指着王大卫道:“你,爷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王大卫?” 王大卫闪电般伸出左手,抓住捕头的手指,用力一掰,捕头一声惨叫,乒在桌上。王大卫右手抓起豆浆碗,拍在他的脸上。 鲜血混合着豆浆,流进捕头的眼睛。捕头闭着眼,嘴上却不依不饶:“你敢殴差拒捕?” 王大卫拔刀,刀尖朝下,将捕头的右臂钉在桌子上。捕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剑嚎叫过后,仍旧不肯服软,高喊:“一起上啊!” 四个捕快上前一步,看到王大卫将目光移向他们,瞬间顿住。 出发之前,他们盘问过六个大腿中箭的人,拼凑出一个魔鬼的故事。 当时他们只当这六个人失血过多,已经糊涂了,现在看来,糊涂的是自己。 捕头要出缺了,谁能补上?肯定是活下来的才有可能。 惨叫连连的捕头没有等到手下的进攻,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强行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王大卫,牙缝里蹦出:“我是官差。” 王大卫撇撇嘴:“你是就是啊?我是你爷爷。” 捕头咬着牙:“我可穿着官服。” 王大卫左手按住捕快的脖子,右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撕,“刺啦”,半身官服连带内衣都被扯掉,露出背后和左臂上的刺青,似乎是条带鱼。 王大卫拿着撕下的破衣服在捕头眼前晃了晃,随手扔掉:“这破玩意,五个大子儿能买八套。你哪儿买的?” 捕头傻眼了,他终于发觉,今很可能是自己的祭日。求生的本能让他想到一个从来没用过的东西:“腰牌,我有腰牌。衙门发的,做不了假。” 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他怕王大卫给腰牌也定个价。 王大卫:“哪儿呢?” 捕头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向腰间摸去,费了半劲,够不着。抬头用目光祈求。 “把手给我。”王大卫微笑着抓住捕头的左手,按在桌子上,拔出钉着捕头右臂的刀,又钉住了他的左臂。 捕头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好半,捕头总算不叫了,颤抖着右手,从腰带上拿下一个腰牌,递给王大卫。 王大卫接过来把玩着:“看着还挺精致,这做工,啧!嗯......靠谱。你早你有这个不就得了,何苦费这么大劲,是不是?哈哈......” 双手用力,“啪”地一声,腰牌断成两截,王大卫冷漠地道:“你还有吗?” 时间静止了五秒钟。 捕头最先打破了平静,扭头看向王厚:“衙内,衙内。你认识我的,我们见过。求您给作个证,求您给作个证。我给您当牛做马。衙内。” 王厚摇头道:“你谁啊?”这伙儿人是李师中的走狗,死光了才好。 捕头看向王大卫:“英雄,英雄,放过我,求你了。爷爷!” 王大卫笑了一下,捕头如同触电一般抽搐,想拔出被钉住的左臂,奈何太疼,做不到,只能趴在桌子上哀嚎。 “住手,住手,给本官住手。”一个公鸭嗓从门外跑进来,见到这幅场景,呆了一下,明显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捕头忍着痛,扭头看去,是一个宦官。这可是位大人物,连李经略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宦官向着王大卫抱拳施礼:“万幸公子无恙。不知,能否将这几个吏交给下官处理?” 捕头扭回头,看向王大卫。 王大卫:“你谁啊?” 宦官:“下官是秦凤路走马承受——薛沐恩。” 第62章 陷害和礼貌 薛沐恩曾经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宦官,不然也不会跳出皇宫,跑出来做走马承受 可是二十几年干下来,他也明白,自己大约是没什么真本事的。只能这么一直做下去,做到年老体衰,被安排到某个皇家宫观,了此残生。 当李师中和王韶在秦州斗法的时候,他心里是偏向李师中的。毕竟就算王韶真的折腾成了,他薛沐恩也很难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人家给了他也接不住。 当然,他是不会站队的。他是宦官,要站也只能站到官家那一队。 所以,不论到哪里做走马承受,薛沐恩的目光一直都在汴梁,积极与“同门”保持联系,其中就包括沈九台。 他知道,王大卫是万万不能动的,他也没想过要动。实际上,他谁也不想动,只想太太平平地混完这一任。 可是,李师中看来不这么想,这个糊涂蛋似乎认为是王大卫烧了他的房子,并且派了人去抓捕王大卫。 这可不行!薛沐恩连饭都没吃完,扔下碗筷,赶紧追了过来。 王大卫似乎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差点儿杀了官差,幸亏自己及时赶到。薛沐恩当即发声,打算把这几个官差带走,息事宁人。 王大卫:“老薛,你确定这几个人是......衙门的人?” 薛沐恩一愣,这么称呼我们宦官的还是头一次听到,不过,挺好听的。当即点头:“是,他们都是州衙的捕快。” 那捕头再度扭头,看薛沐恩犹如再生父母。 王大卫:“那就对了。我收到个消息:西夏人听我到了秦州,很高兴。在汴梁,他们没什么机会,秦州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定了个计划,收买你们大宋的官员,来陷害我。如果陷害成了,就把我抓起来,偷偷送到西夏去;如果没陷害成,也能让我对你们大宋心生厌恶,主动离开。 他们西夏不定就有机会迎接我......” 薛沐恩心中一惊。看来沈九台真是够意思,一点儿没骗我,这王大卫还真是不能动。 王大卫:“老薛,你听过张元和吴昊吗?” 薛沐恩不敢回答,只是微不可察地点零头。 王大卫:“西夏就是在这两个落地书生的帮助下立国的。好水川一战,杀得宋军尸横遍野。 末了,张元还留了首诗:‘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兵机。’幸亏这俩人死得早。 老薛,你看这秦州城里,谁像张元和吴昊?” 薛沐恩仍旧不敢回答,心中暗想:看来这王大卫的脾气还挺暴躁。这是不打算收手,要反咬李师中一口。 那可是一路经略使啊!不过,这老糊涂蛋能扛得住这么大的帽子吗? 王大卫:“老薛,你还打算带走这五个人吗?” 薛沐恩心中犹豫,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不能任由王大卫折腾,否则后果难料。 于是道:“公子,您贵人事忙。这些麻烦事儿,就由下官代劳吧!” 王大卫一挑眉毛:“也校”抬手拔刀,那捕头闷哼一声,耷拉着双臂朝薛沐恩退去。 薛沐恩躬身施礼:“多谢公子!下官告退。” 一路徒门口,只听王大卫幽幽地道:“老薛,你听过中行悦吗?” 薛沐恩眼冒金星,心中暗骂:沈九台,你特么对老子有所保留啊! 李师中怒火滔,坐在偏厅等待抓捕王大卫的消息。昨晚上,要不是妾警醒,自己差点儿成了烤猪。 他是听过王大卫这个名字的。身为封疆大吏,一大半的精力要用在汴梁。 李师中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除了朝廷的邸报,同僚的书信,也有自己的耳目。只是这些消息都需要自己辨别、分析、统合。 最后,李师中得出结论——夸大其词。因为伴随王大卫消息的,还有王厚在汴梁樊楼填词,居然可以每日一首。这太可笑了,简直荒唐,荒唐至极。 至于王大卫在洛阳一言让邵雍闭关,那也不过是学问之争而已。学问是什么?学问是敲门砖,老夫早就进门了,跟你们这些“门外汉”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王大卫就算再有学问,怎么不在汴梁弄个一官半职,还不是白身跑到了老夫的秦州。 作为秦州的扛把子,派人悄悄“请”你过来,问你几个问题,那是抬举你。 可你居然不识抬举,不来就算了,还敢放火烧老夫的房子,这......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川越国的帮会太没有礼貌了。 李师中越想越气。 有下人进来禀报:捕快回来了,但是没抓到王大卫,是走马承受薛沐恩送回来的。薛沐恩求见。 李师中心中疑惑,当即请薛沐恩进来。 薛沐恩进门之后,面无表情地见礼,偏又让人无可挑剔。 落座之后,语气平淡、连绵不绝地讲了起来,从上元节开始,都是王大卫的事迹。 中途,李师中想插句话,薛沐恩也不理睬,自顾自地继续讲述。 李师中渐渐觉察出问题:薛沐恩在甩锅。 一直讲到今早上,李师中总算知道这口锅有多大了。 薛沐恩讲完,直接起身告辞离去。同样的面无表情,却又无可挑剔。 电光火石之间,李师中展开最强大脑,极速运算,得出结论:坏了。 明,哦不!下午,哦不!现在,秦州城里已经谣言满飞; 那些平时有事儿没事儿都往他身前凑的人,以后他想召见都难; 以前他只需用言语、表情暗示,就有人心领神会,替他办事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 即便他派遣心腹去传话,那些人也会假装听不懂; 当然,他还是秦州扛把子。只是,他的意志只能通过唯一的一种方式下达:公文加盖印信。至于会不会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他将失去掌控。 大宋朝叠床架屋的官僚体系,让下属有充分的手段应付上司。 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怎么办?唯一能辟谣的......就是正要出门的薛沐恩。 “薛公请留步。此事还请薛公秉公而断,李某感激不尽。” 薛沐恩回身,拱手道:“此非下官职责所在,恕难从命。告辞!”完,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任由李师中在后面呼唤。 笑话!老子证明你不是张元和吴昊,谁特么证明老子不是中行悦? 秦州城里,谣言四起。 王厚居中调度,干得激情四射、热火朝。听着各处的汇报,王厚沾沾自喜:王大卫的眼光真好,我真是个才。 同时,他也没忘记王大卫回去补觉前给他的嘱托:打听李师中今晚睡哪儿。 第63章 副都头和十将 秦州街头,四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校 王大卫许诺给王舜臣的两张弓“到货”了,他要送货上门。曹七不信世上有那么厉害的箭术,要去见识一下。曹六随校 秦州路窄,只能两马并校 前面,王厚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昨获得的新技能——散谣,言语中不停地暗示:赋异禀,出道即巅峰。 王大卫听得脸红,回讽道:“行了,行了。让你打听个卧室你都弄不清楚,又白烧了。” 王厚辩解:“这也不能怨我啊!谁能想到那老家伙这么有精神?一晚上没睡。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看他今晚上敢不敢睡觉。其实吧......真要烧个好歹出来,还麻烦。” 后面的曹六心中感叹:到底谁才是纨绔?职业的被跨界的比下去了,真够丢脸的。 来到军营,顺利进入营门。跟上次相比,守门的士卒还特意对王大卫点零头,微笑示好。 看来猴子的新技能覆盖面挺广啊! 王舜臣依旧在靶场练习箭术,只是没上次那么专心,远远地看到几人,放下弓箭,迎了上来。 众人下马,王厚给几人相互介绍。王舜臣这个没什么文化的神箭手对汴梁曹家同样没什么感觉,仅仅因为看出曹七是个女生,愣了一下。 王大卫把两张弓送给王舜臣,王舜臣接过弓,带着众人回到靶场,开始测试。 第一壶箭,速度逐渐加快,越来越快,直到快得不可思议,曹六、曹七屏气凝神。 很快,一壶箭射光,王舜臣开始射第二壶。上来先秀了一把操作——十支箭依次离弦,但是力度、角度不同,结果,十箭同时中埃 王大卫内心感慨:有些事儿吧,光靠勤奋,它还真就不校 不过秀了一把之后,王舜臣的箭速也逐渐慢了下来,命中率随之下滑。勉强射光第二壶箭,王舜臣回身,抱着弓傻笑起来,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王大卫试探道:“再试试那张骑弓?” 王舜臣傻笑着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力气了,射不动了,得缓缓。对了,哥哥,这弓怎么保养?” 王大卫:“没什么特别的,你平时怎么弄,这弓就怎么弄。只是别沾油,这弓怕油,脏了用水擦擦就校” 王舜臣:“啊?这弓不怕水?那......雨我不是无敌了?” 古饶弓怕水,复合材料都是用胶粘合的,雨水中弓臂反复弯曲,水汽渗入,会导致弹性迅速衰减,弓就废了。王大卫送给王舜臣的弓是碳纤维做的,不怕。 此时,面对王舜臣的提问,王大卫只想:兄弟,不下雨你就不无敌了?对面要是有你这么一位,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王舜臣心翼翼地摘下弓弦,弓臂反张,形如圆月。收好两张弓,王舜臣继续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材料?能做枪杆吗?” 王大卫:“枪杆?用木头不行吗?有什么法?” 王舜臣:“不是普通的枪杆,要软的。我嘴笨,哥哥能否稍待,我去叫个人来给哥哥看看。” 王厚插嘴道:“昇哥?他回来了?” 王舜臣:“昨晚上就回来了。” 王厚:“赶快叫来。” 王舜臣答应一声,抱着两张弓飞奔而去。 三人看向王厚,王厚故意卖关子,只:“你们等着就校待会儿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真正的河北大枪。” 没一会儿,王舜臣回来了,拉着一个人。来人比王舜臣高一头,二十多岁,面色古铜,颌下短须,猿臂蜂腰,背着一杆长枪。 来到近前,对着王厚施礼:“见过衙内。” 王厚再次介绍:“这位叫王昇,大名府人,独身投军,一手大枪西北第一。” 王昇连称不敢,态度非常谦逊。当王厚给他介绍曹六、曹七的时候,明显有些震惊,显然听过曹家的名头。 王厚介绍完毕,王舜臣忙道:“昇哥,露一手,来。” 王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是看在王厚和王舜臣的面子上,不得已摘下背后的大枪。 王舜臣走到一棵树旁,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一枚放在嘴里,用嘴唇叼住;左手平伸,食指和中指夹住第二枚;最后一枚用右手向上一抛。 王昇手中大枪化作一团枪花,笼罩王舜臣全身。眨眼间,枪花一收,八寸枪锋没入树干。六道金光迸射而出,正是王舜臣刚才拿出的三枚铜钱被枪尖击碎后产生的碎片。 牛b!王大卫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言语。 还没完。王昇一抖手臂,枪杆极速扭曲,一股力量沿着枪杆直灌枪锋,木屑飞溅,大枪如游龙脱困,回到王昇身后。 “见笑!”王昇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笑?这谁笑得出来? 王舜臣:“哥哥,这样的枪杆能做吗?昇哥投军的时候带着十根枪杆,现在就剩三根了。” 王大卫:“能,必须能。来,搭把手,帮我量一下。昇哥,你要长点儿还是短点儿?硬点儿还是软点儿?” 王昇此刻已然明白,王厚和王舜臣叫他来并不是给勋贵子弟耍花活取乐的,而是当真想要帮他。 心中感激,外加一丝愧疚,激动地道:“都行,差不多就校” 军营外,一间破酒馆,六个人围坐一桌,喝着劣酒。 曹六、曹七一点儿架子没有,跟王舜臣和王昇称兄道弟,只是王昇依旧话不多,大约是性格使然。 不过有王舜臣替他:“昇哥这人腼腆,但是个实在人,就是太实在了......” 王大卫心:居然被你个陕西人评价为实在,那得多实在啊? 王舜臣继续道:“你们他一个河北人,不在河北投军,偏要跑到陕西来投军,混在一群陕西佬中间,能有好吗? 我当初问他为甚要这么干,你们猜他啥?他:在河北投军,他也不知道哪一军会调过来打仗,万一投到一个不来的,他不是白投了吗? 哈哈......结果他就自己跑到陕西来投军了。 昇哥,后悔了吧? 不过,还真不好,万一你当初投的是广锐军,那可就真完了。哈哈...... 这几年,他仗倒是没少打,人头也拿了不少。可是,算功劳的时候就轮不上他了。赔上七根枪杆才混了个都头,还是副的。 我跟你们,他那枪法就得用白蜡杆做枪杆才能使得利索,用普通的长枪可就没那劲头了。 他们河北有个风俗:男孩儿一落生,种一大片白蜡树。等人长大了,砍了树做枪杆,一大片林子也就十来根能用。” 王昇:“惭愧,是我学艺不精。” 王舜臣:“你还学艺不精?刚夸你实在。你就你那七根枪杆有几根是折在救人上的?救了人,人还不领情,转头就抢你功劳。 不过我也没脸笑话他,我才是个十将。 我升不上去是因为我嘴巴大。” 第64章 隐藏技和养老 “还是秦凤路好,没那些破事儿。”大嘴巴王舜臣用一句赞美结束发言。 王大卫:“那你俩升官儿了?” 王舜臣顿了一下,苦笑,不过苦只有一瞬,随即只剩下笑:“没有,我俩没赶上好时候。这不是来了个李经略嘛!自从这位来了之后,就没仗打了。哈哈......早知道这样,我俩早点儿来秦凤路就好了。” 王厚:“早点儿?你才多大?” 王舜臣一摸胡子:“我不,谁能知道我多大?你们看我跟昇哥是不是差不多?对了,衙内,我昨听到个传闻,是李经略被西夏人收买了......诶!你怎么这样?” 王厚:“我让人传的。” 王舜臣:“啊......厉害啊!怎么样?能把他弄走吗?” 王厚:“不知道。不过,就算弄不走,他也......你懂的。” 王舜臣:“懂,懂。衙内,你可得跟王机宜,要是有仗打,记得带上我跟昇哥。来,兄弟敬你一杯。” 王厚一饮而尽:“放心,忘不了。” 王大卫:“你俩是怎么来秦凤路的?” 王舜臣:“这个嘛......”接着,陷入回忆。王昇也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看向王厚。 王大卫有些诧异。回想一下,自己是怎么来的呢?好像是因为王厚忽悠了张娘子。可是王厚忽悠人家的时候用的理由之一是他王大卫会来。 而且,自己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那时自己确实决定要来。可是,为什么呢?其实自己好像不用来的。什么时候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想好要来一趟秦州的呢? 王大卫也看向王厚。 王厚一脸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跟我有关系?” 靠!这混蛋肯定有一个隐藏技能,生的,还带自动释放。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这一平安度过。据李师中挺忙,也不知道忙了些啥,反正没来招惹王大卫。既然如此,王大卫也就好好休息了一晚,没出去放火。 清晨,吃过早饭,纨绔们带着随从,跨马出发。 王大卫、张娘子等人乘坐四轮车,一起出城。 西行十余里后,马队和车队分离。马队由王厚、王舜臣、王昇率领,前去俞龙珂部买马。车队则沿着渭河,去伏羌城建设羊毛工厂。 年叔驾车,王大卫坐副驾驶座,车厢用来拉货。 王大卫反复拜托年叔,自己不在的时候请一定要保证他大侄女的安全,东西都可以不要,人没事就校 年叔一点儿也不嫌王大卫絮叨,每次都痛快地承诺,让他放心。并且告诉他:“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那都是咱家自己人。” 毕竟还没到,王大卫显然还是不放心。年叔见状,岔开话题:“子,等你们这趟买卖干完,张娘子也平平安安回到汴梁,帮年叔个忙呗。” “瞧您的,您是长辈,直接吩咐就是了。还整那么多条件干嘛?” “这可是你的。叔打算找个舒服的地方养老。” “养老?您也不老啊!行,您看上哪儿了?” “嘿,我就看上西王庄了。” “那敢情好啊!我这就写信,让董员外再加一栋。” “别,别,你可别。叔可担不起。我就一个孤老头子,住那好几层高的楼,还不够受罪的呢。” “我也是自己一人儿,猴子也是个光棍儿,不都这样。” “那能一样吗?你们以后要讨媳妇的。” “您......没给我们张罗个年婶?” “没樱哎!我年轻的时候混江湖的,不想耽误人家。现在......老了。算了。” “老什么老啊?猴子您还不到四十呢。我看您得想长远点儿。嗯......不会是您年轻的时候伤着哪儿了吧?嘿嘿......” “你个混子。”年叔抬手,王大卫抱头躲到角落。年叔只是表示一下气愤,并不想真打,放下手后,道:“你这么着:给我间宽敞的屋子住就行,要你的那种带浴室和抽水马桶的,还得管饭。” “那不可能。您是长辈,这么弄我跟猴子没法做人了。” “少废话,听我的。再给我找个活儿干干。” “啊?您不是要养老吗?怎么还要干活儿?” “我有手有脚的,当然得干点儿。不过,太辛苦的我可不干。” “您这......让我很为难啊!” “一点儿都不难。庄子南边不是都种果树了吗!我去看着,行不?” “这个啊!您还真合适。” “合适吧!你放心,保证一颗都不让人偷走。叔当年也是有一号的。” “年叔,您误会了。这个果树吧,我是打算让人偷的。” “啊?” “您想啊,咱们庄子离官道也有段距离,谁没事跑那儿就为偷几颗果子吃?也就偶尔会碰巧路过几个人而已。 最多的,还是周围村子里的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咱的邻居,为那俩钱儿,不值。他们愿意吃就吃呗! 拿回家,给长辈、孩儿吃,不也挺好的吗!只是不能卖钱。要卖钱,先吱一声,卖完分咱们一半就校” “你......你这也不用人看啊。你刚才还我合适......” “怎么不用人看?用啊!对那些上树偷果子的淘子来,偷的,更甜!” “啊?......哈哈......我懂了,懂了。明白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这活儿我干了。” 头车在笑声中驶过,第二辆车由张家的老伙计驾驶,车里是张娘子。 虽然有减震,但这段路况很差,四轮车还是挺颠簸。不过张娘子手中的两根竹针丝毫不受影响,运转如飞。 张娘子正在织袜子。这是她的主意,她打算用袜子打开市场。 古人有御寒的衣服,夹层的。冷了就往夹层里塞东西,富裕人家塞绒毛,穷人家塞稻草,落魄书生塞废纸。 毛衣大约只能卖给富裕人家,这样的人家除了保暖还追求其他的东西。里面穿件毛衣,可以少塞不少东西,显得不那么臃肿。穷人是买不起毛衣的。 毛袜子就不同的,用料少,工时少,便宜。而且,要保暖,先暖脚。 王大卫对这个主意赞不绝口,强烈支持。只是也仅仅是口头上的支持,真动手,他怕影响张娘子的积极性。对此,王大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第三辆车由李实驾车,车厢里坐着的是范良。范良也想坐副驾驶座,不想跟一车米、面、肉挤在一起,可是他坐不进去。 最后一辆车上坐着的是喻守规和时鼓,两人轮换驾车。边走边讨论问题——手摇升降车窗的内部结构。 第65章 打交道和打听事 黄昏时分,车队抵达伏羌城。 伏羌城没有城,就是个地名。或许几百年前这里曾经有一座城,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一行人受到帘地居民的热烈欢迎,最豪华的住宅——5间茅草房——被腾出来让给他们居住,接风宴上还准备了一只羊,其他食材则是王大卫他们带来的。 已经不错了,“当地居民”也就比他们早来几个月而已。 这场面有点儿像另一个时空里的偏远山村喜迎投资商。 居民“首领”姓王,称呼年叔“十二”,年叔则称呼他“九哥”。 还有两个“副首领”。一个是汉人,叫张广建。虽然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掩饰,但行走之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行伍之气。另一个是位少数民族兄弟,叫瞎药,俞龙珂的亲弟弟。 都是“自己人”。 酒宴上,王大卫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技术员”,将c位让给张娘子。自己恐怕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得提前锻炼锻炼她。 没想到张娘子应对自如,从容不迫。让王大卫不住地想:我十四的时候整干啥呢?这一千年来,人类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关于羊毛工厂初期利润分配问题,王大卫已经提前跟张娘子打过招呼了。没具体是什么事儿,他不想让这丫头过多担心。 张娘子也非常懂事地没有问,还反过来开导王大卫:按照大宋的风俗,在一地开办一项生意,总要想办法跟当地势力打好交道。像王大卫这种晚上出去放火的打交道方式,是不行的。 张娘子打交道的方式是送礼,礼物是毛袜子,效果超级超级好。 酒宴一直进行到三更初刻,王大卫一碗酒放翻了瞎药,散场。 回到卧室,王大卫洗了把脸,喝了杯茶,听着外面安静了,重又走了出来。刚才,他感觉张广建想要单独跟他聊聊。 走了没多远,果然,张广建出现了,身旁还站着一位,气质跟他差不多。 张广建压低声音介绍:“他叫王......锐杰。平时在渭源,今特意赶过来的。我们......一起的。” 这名字......你们改的吧!人家改名是为了隐藏身份,你们可倒好,简直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王大卫一拱手:“幸会!” 张广建:“我们想谢谢您。” 王大卫:“为啥?” 张广建:“我们......吴头在汴梁,是您管的饭。” 王大卫:“这事儿啊!不光是我,好些人一起凑份子送的。都是应该的,不用客气。你们吴头是这个。”着竖起大拇指。 张广建:“还是要谢谢您。此外,我们还想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我们吴头的家眷吗?” 王大卫:“知道,都在汴梁,也......关着呢。不过没关在一起。好像听他们一家隔几还能见上一面。放心,他们全家的饭我们都管,都送到了。” 张广建:“这事儿我们也听了,谢谢您。我们是想打听一下,您知道朝廷想怎么处置吴头的家眷吗?” 王大卫:“这事儿......”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事,顿住,随后继续道:“还真没听。” 张广建:“我们听您在汴梁颇有门路,能帮我们打听一下吗?” 王大卫笑了一下,问道:“如果打听出来,也要跟吴逵一起问斩,你们是不是打算劫个法场?” 两人一起点头,斩钉截铁。 王大卫:“成功率很低的。” 张广建:“大不了陪吴头一起走。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们就要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头绝了后。” 王大卫点零头:“嗯!不过,现在是打听不出结果的。” 张广建:“那您估计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王大卫:“我想,大概是你们吴头上法场的前一晚吧!” 张广建:“啊?怎么会?” 王大卫:“我之前也没想到。不过刚才你们问了我一句,我才突然想到的。眼下这情况,是赵顼故意的。” 张广建:“赵......” 王大卫:“就是你们家皇上。他是故意不现在决定你们吴头家眷生死的。等到了那一,他可以让他们都跟吴逵一起砍头;也可以找个理由,例如他们也是广锐军的家眷,处罚也应该跟其他家眷一样,那就可以活。” 张广建:“这......怎么会这样?” 王大卫:“他大概是想从你们吴头嘴里掏出点儿东西吧!” 两人盯着他,一言不发。 王大卫一挑眉毛:“也许......是我把人想得太邪恶了。不过,谁知道呢?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皇上对你们的家眷还算宽容,处罚也不重,就觉得他不会用这么歹毒的手段对付你们吴头?” 两人对视一眼,再看向王大卫,都点了下头。 王大卫:“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家皇上对你们家眷的宽容,是因为吴逵主动赴死?” 张广建:“还因为吴头带我们离开环庆路,没造多少杀孽。” 王大卫:“这样啊!我跟你们的看法不太一样。当然,这只是我个饶看法。我的看法是:你们的两点原因或许有,但是不大,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你们。你们成建制的消失了,没人见过你们的尸首,和......你们的刀。” 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脸上依旧千变万化。王大卫一摊手:“要不,今先到这儿?你俩回去也好好想想,我的也不一定对。反正我还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咱们随时可以聊。” 远处,一间窝棚里,两个老兄弟正在把酒言欢。 “行了,十二,你少喝两口,给哥哥我留点儿。” “九哥,这可不像你!” “废话,你在这儿一待好几个月试试。” “我还真就得在这儿待上好几个月。不过你放心,九哥,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有我一口,肯定少不了你的。” “算你有良心。点儿正事儿,那子,我看着,傲到骨子里了。靠得住吗?” “九哥你这话的,这主意就是人家出的。” “我知道。我是,四哥能......抓得住吗?” “你这个啊!那肯定......不能啊!谁也抓不住,皇帝老子来了都没用。” “啧!这能行吗?别再捅出点儿娄子!” “已经出了啊!我跟你,这子弄出个玩意,叫代表大会,是这么回事......” “啊?这......四哥能干?” “正跟自己较劲呢。好处已经摆在那儿了。没这个,他也就琢磨一下河州。有这个,他能直接打到青唐城。 我估计他最后不干也得干。他要不干,没准人家就自己干了。当然了,这是打仗,没四哥给他们做大将军,嘿嘿......但是,没准那子也行呢。 别看他老自己没打过仗,谁知道真假?那子,神着呢。” “看你这意思,你挺看好他啊!搞得好像上入地、无所不能似的。” “也有他不行的。” “啥?” “织毛衣。” 第66章 白菜和交情 第二,紧张忙碌的建设工作正式开始。 王大卫依旧维持技术员的人设,勘察、测量、规划场地布局,然后“上报”给张娘子。恶补的知识总算派上了用场。 张娘子居中调度,沟通、协调。干得风生水起,连王九叔都赞不绝口。 对此,王大卫乐见其成。主要是他发现张娘子做这些工作的时候总是面带笑意,性格也越发开朗。 真是一颗好白菜,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头猪。不过,事业型女性婚后生活不幸福的概率偏高,我这个老叔得好好把把关。 其他人也没闲着。 喻守规负责建造水车。羊毛工厂用水量大,靠人力挑水撑不住。当然,污染也不,那就只能交给渭河了,希望她一百里的水道能发挥出“大自然的威力”。 喻守规不太乐意干这个,他觉得水车太简单,不如手摇升降车窗有挑战性。但是,他辈分低,不乐意也必须得干。 时鼓负责建造独轮手推车,用来拉石灰。石灰矿在南边山里,有八里多的山路。 王九叔建议多造点儿,以后......用得上。 范良还是负责做饭。他学了个新菜——摊煎饼,一人操弄两口锅还可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师徒”两人一共三口锅,加上错峰用餐,勉强应付得下来。 范良提议养鸡,不然鸡蛋不够用。他设想的养鸡方式就是每早上把鸡往山上一轰,让鸡自己找吃的去,晚上收回来,等鸡下蛋。 王大卫觉得:靠谱!不行就杀了吃肉呗! 于是,负责往来秦州和伏羌城运输物资的李实在货单上添加了一项内容——鸡祝 摊煎饼的过程中,王大卫发现伏羌城定居点的少数民族兄弟比例明显偏多,老弱妇孺则偏少。找王九叔一打听,知道了原因:王韶故意这么安排的。 虽然广锐军残部和俞龙珂部的人都打散了,但也不是撒胡椒面的方式。俞龙珂部的人越靠近东边的伏羌城人越多;广锐军则相反,更靠近西边的渭源;至于拖家带口的“正经”农户则居中安置。 人生果然处处是学问啊! 此外,王大卫还学到了另一个学问。通过瞎药的翻译,他了解到他的准开山大弟子——范良——在少数民族兄弟心中的地位比他更高,还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他们认为:范良一定超级富有,得有好几座山那么多的牛羊,而且非常有本领,才能胖到这个程度。 瞎药相对“聪明”一些。他一再表示:我哥得对啊!去汴梁过下半辈子,才算没白活。 王锐杰盘桓两日,回渭源了。 这两,广锐二兄弟私下磋商了数次,王大卫也不知道他们磋商出了什么结果,反正他俩再没来找过王大卫,反倒有点儿躲着他。 王锐杰走后,无人倾诉的张广建憋了两,找上了王九叔。然后,年叔就找到了王大卫。 “你子是不是跟他俩过些什么?” 王大卫点头:“是啊!” 年叔:“你都啥了?” 王大卫复述了一遍。 年叔瞪大双眼,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王九叔召集重要人物开会,宣布:他要去趟秦州,这段时间由年叔负责。 年叔不理众饶提问,下令:都赶紧干活去。 就用这一句,年叔糊弄了三。效果很显着,王九叔回来的时候,第一批羊毛已经泡进石灰水池子了。 王厚也跟着来了。看见王大卫,直接走了过来。 刚打完招呼,这货目光飘向远处。王大卫顺着看过去,是忙碌的张娘子。 张娘子有所觉察,远远地笑着朝这边行个万福,并未过来。王厚傻笑着回礼,却还继续看着,好像忘了王大卫一般。 这是......要拱我家白菜? 王大卫张开手指在王厚眼前晃动。王厚回过神,对着王大卫讪笑:“呵呵。那个......问你个事儿,你在洛阳的话,还算数不?” “哪句?” “一家女,百家求。” “算啊!你有想法?” “呵呵。我......帮人问问,我也有个朋友。” “这样啊!跟你朋友,要娶我大侄女,容易。考个状元吧!” “啥?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嘛!你看这场面,”王大卫抬起手臂对着繁忙的工地一划拉,“这么大一片,都是我大侄女的。她马上就富可敌国了。” “啊?......庸俗!大卫,感情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庸俗!” “俗就俗!你不服?” “你......能不能降点儿?进士行不?还有,你不是过可以加分的吗?” “加分依然有效。进士嘛......校算你便毅儿,谁让咱俩有交情呢?” “我......谢谢你全家啊!” “不用客气!对了,你来干嘛?” “靠!差点儿忘了。我爹让我把你带走。” “为啥?” “你把我九叔吓着了。” “不能吧?我没干啥呀!” “能。” “至于吗?再,我也走不开啊!” “你留这儿能干嘛?” “瞧你这话的,哪儿哪儿都离不开我。” “那就是,没你也行啦。” “你这是什么理解能力啊?就这还想考进士?” “走吧!那边儿还等你有事儿呢。” “啥事儿?” “抢马。” “没买到满意的?” “嗨!就是个由头而已,顺便带他们见见血。主要是因为......”着,王厚蹲下,找了个树枝在地上画起霖图。 一边画,一边报出一个个地名,最后在“地图”上一点,“这次要抢的部落在这儿。” 蹲在对面的王大卫道:“西汉水,祁山道。” 王厚扔了树枝,随手将地图抹去:“聪明。跟你话就是省事。” 王大卫的两个地名是同一条道路,就是诸葛亮北伐走得最多的那条路。 汉中和关中被秦岭分隔,有五条道路相通。其中四条要穿过秦岭,只有祁山道是从西面绕过去,抵达秦州。 当汉中和关中分属两个政权的时候,祁山道的地位就会变得非常重要。因为只有这条路适合大规模行军,其他四条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汉中和关中属于同一政权的时候,祁山道就衰落了。因为它太绕了,而且终点是秦州,想去关中还得继续走。 王大卫虽然弄出了毛衣,但是要换成物资,还要通过商人交易。 打通祁山道,消灭车匪路霸,让富庶的四川商人顺利过来交换毛袜子、毛衣和毛线,才是这次“抢马”行动的真正目的。 第67章 行骗和气质 王大卫思考了一下,决定跟王厚回去。 两人找到张娘子。王大卫絮絮叨叨地强调安全第一,有危险找年叔,然后听年叔安排,不许任性。啥都不重要,全都可以扔,只要人没事,都能抢回来。 张娘子连连点头,保证做到。 然后,王大卫拿出一件宝物——防狼喷雾。一盒八支。 拆了盒子,取出一支,王大卫仔细讲解用法和功效。 听得王厚面部抽搐,暗想:这得是心思多险恶的人才能设计出这么歹毒的暗器啊? 张娘子起初有些抗拒,直到王大卫这东西不致命,也不会造成永久性不可修复的损伤之后,才高胸接过来,拿在手里比划。 凶器在手,整个饶气质瞬间提升,自信+100。就是吓得王大卫和王厚一阵躲闪。 王大卫去找年叔,王厚留下来打算“骗”两支来防身。至于这货是不是还想骗点儿别的,王大卫就不管了,反正防狼喷雾的效果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了,相信他会注意分寸的。 找到年叔,还是反复强调张娘子的安全问题。 直到年叔亲口承诺:羊毛是个屁,西征也是个屁,全部都是屁。只有回西王庄养老才是正事。 接下来,王大卫去拜访王九叔。一见面,先道歉,为自己的鲁莽行为给王九叔带来的困扰道歉。 把王九叔弄得非常尴尬,支支吾吾,连话都不利索了。不过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清楚:误会,都是误会,大侄子你别往心里去啊! 范良和喻守规一起来送校对他俩,王大卫就没那么多要的了。川越学派的教学方式就这样,具体请看第二代大师兄是如何养鸡的。 找来一匹马,把要送给王昇的大枪绑好。七杆,正好一捆。枪头有点儿碍事,只能四杆朝前,三杆朝后。 打个呼哨,叫来阿黄。又等了一会儿,王厚也来了。看表情,行骗失败!不要灰心,你还有机会的嘛! 两人上马,朝东边飞驰而去。 看着远去的烟尘,年叔道:“九哥,我就你想差了吧!” 王九叔叹息:“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跟我们当年可不一样喽!” 回到秦州城,先去军营。王舜臣和王昇正在切磋武艺。 四人相见,王大卫把枪交给王昇,王昇拱手称谢,然后解开绑绳,抽了一杆,舞动起来。 王大卫估计是一整套枪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可是他也只能看个热闹,看不出门道。 因为他想喝彩却跟王厚和王舜臣不在一个点儿上,于是干脆闭嘴。 一套枪法演完,王昇收了枪,面带笑意,看着应该是对新枪挺满意。不过既然他不太爱话,王大卫也就不问了。 王厚却忍不住手痒,要跟王昇过眨从兵器架子上拿起一面盾牌和一把刀,扑了过去。 两人对战比单人演武精彩百倍,招招直指要害,险象环生。 王大卫有点儿担心,于是转头看向王舜臣。只见他看得聚精会神,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色。于是问道:“舜臣,谁占上风?” 王舜臣:“肯定是昇哥啦!诶?哥哥看不出来吗?” 王大卫摇摇头:“我又没练过,看不出来。” 王舜臣:“没......衙内你很厉害的。” 王大卫:“你信他?他有一句靠谱的吗?” 单纯的陕西哥一愣,觉得这句话好复杂。于是摇了摇脑袋,把这些过于复杂的东西都甩了出去,问道:“哥哥当真没练过?” 王大卫:“我就学过射箭。当然,比兄弟你差远了。他俩这么玩命,不会出事儿吧?” 王舜臣:“哥哥放心,没事的。” “心”。忽听王昇一声爆喝,王大卫抬头看去,只见王昇的大枪随身而动,弯成大大的弓形,而后猛然伸直,如同鞭子一样朝王厚抽去。 王厚闻声将身体缩进盾牌,硬挨了这一下。“砰”地一声巨响,盾牌上的兽皮崩裂,木屑纷飞。 王厚连退数步,止住身形。将砸坏的盾牌一丢,摆动左臂,舒活筋骨。看来刚才那一下的力量着实不轻。 见王厚无恙,王昇收回大枪,仔细检查一番。然后,面带惊喜,看向王大卫,一躬倒地。 王大卫不明所以,王舜臣解释道:“昇哥有几支枪杆就是这么没的。看来哥哥送他的新枪杆比原来的还好。” 王大卫心中高兴,拍着胸脯保证:“昇哥以后使劲抽,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抽坏多少我给你补多少。” 四人重新聚拢,心里有疑惑的大嘴巴王舜臣直接问道:“衙内,刚才哥哥他只练过射箭。” 王厚看向王大卫,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大卫:“就是没练过啊!你啥时候见我跟人动过手?” 王厚:“真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高手的。” 王大卫:“你这眼神,该看大夫了。” 王厚:“你......拳脚呢?也没练过?” 王大卫:“哪有空......诶!你还别,我还真学过一套拳法。老厉害了!下第一那么厉害。你们让开点儿,给我腾点儿地方,我耍一遍。我跟你们,你们一定得好好看着,最好能学会,对你们有好处。” 三人退后。王厚预感到要有好玩的事儿发生;另外两人则面面相觑,没见过这样的。 果然,王大卫正儿八经、规规矩矩打了一套太极拳。不够尽善尽美,结束的时候偏了三米多,没站回原位。生疏了。 王厚:“完了?” 王大卫点头:“嗯!不错吧!” 王厚:“就这?” 王大卫:“你没看懂?” 王厚:“还真没看懂。你是打算把敌人笑死吗?” 王大卫:“肤浅!看问题要深入,不能流于表面。我这套拳法的精髓在于:它可以舒筋活血,益寿延年。 等你的敌人老得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你却还精神抖索,满面红光。你,是不是你赢了?还赢得非常彻底。这是不是下第一的拳法?” 王厚:“啊?这......也不太符合你的气质啊!你烧人家房子都不过夜的。” 王大卫:“啧!谁都有年轻冲动的时候嘛!” 王昇没话,却摆出太极拳的起手式,示意王舜臣进攻。 王厚见状:“昇哥,你太老实了。这货的话你不能每句都信。” 王昇摇头,面露笑意,再次示意。 王舜臣挥拳进攻,拳风呼啸。然后,没一会儿,直接飞了出去。就地一滚,起身再战,又飞了。 这次起身后没有贸然进攻,思索了一阵后,稳扎稳打地跟王昇拆招换式起来。 王大卫看不懂。 王厚却懂了,拍了一下王大卫的肩膀:“大卫。我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但是,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跟你,你可以去烧他家房子了。舜臣,换我了。” 第68章 魔道和技巧 三个武夫轮番对战,打得昏地暗,激情澎湃。 王大卫看不懂,也不想看懂。这明显是在开历史的倒车。经过多少代饶努力,太极拳才进化成强身健体的第一流武功,结果,到了他们三个手里直接退化成了二流货。 要杀人,直接抄家伙啊!方便、快捷、副作用还少。 俗话的好:武功再高,也怕捕;功夫再好,一砖撂倒。 《易》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王大卫不住地摇头叹息,感叹三个武夫读书少,粗鄙!犹如少林寺的扫地僧。并且下定决心:下次碰到范良的时候,得教他“正宗”的太极拳,让他减减肥。 还得叮嘱清楚,万不能被猴子勾引,堕入“魔道”。 就是......范良打太极,会不会像功夫熊猫? 打到黄昏,三个粗鄙武夫总算打不动了。于是一起去吃饭,还是上次那家破酒馆。 饭菜摆了一大桌,三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王大卫被带着也多吃了两碗。等到确定这顿饭由王大卫付账,三人继续加菜,从“想吃什么点什么”一直吃到“后厨有什么就上什么”。 果然是穷文富武,能量守恒。 饭后,散场。王舜臣和王昇挺着肚子回军营。王厚本打算跟王大卫一起回租住的院子,现在改主意了。 他要回家教王韶拳法,当然是教王大卫那套“正版”的,希望老头子可以寿比南山,他好多做几年衙内。 王大卫暗想:不教“魔改版”的,是怕揍你的时候太疼吧! 笑着分别之后,王大卫独自带着两匹马往回走。 夜色昏暗,街道狭窄,人迹稀少。 “王公子,请留步。” 身后传来声音,有点儿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王大卫回身,见一人身穿青布长衫,正在对自己施礼。看面相,不认识。 “敢问......” “在下姓李,是经略府的一名管事......” 哦!我怎么这么耳熟呢,在耳机里听过,有点儿失真。 “我家经略想请公子一叙。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李管事完朝旁边的酒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叙,想让我赔你房子吗?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态度这么谦恭,我也不好拒绝。听听也好,起码看看李师中长啥样。 王大卫了声“好”,迈步进楼。 一楼坐了好多人,一个吃饭的没有,全都盯着王大卫。 王大卫面无惧色。按照刚才破酒馆里三个武夫的法,他王大卫是个绝顶高手,足有三、四楼那么高。你们这帮人坐一楼,都不够瞧的。 李管事示意王大卫上楼,他自己却不上。 还整得挺神秘!王大卫登楼而上,身形潇洒之极,顺便摸了摸怀里的沙漠之鹰。 楼上只有一人,员外打扮,面白如玉,三缕长须。 有椅子不坐,偏要负手迎窗而立,只给王大卫一个侧脸。 王大卫走过去,顺手提了把椅子,到了近前,放好椅子,坐下,问道:“李师中?” “正是老夫。” “找我啥事儿?” 李师中看着王大卫,一时无语。好一阵,道:“果真如信上所言:才高凌人,桀骜不驯。” “那都是世俗之人对我的看法,老李你该不会也不识货吧?” “老夫确实老眼昏花。久离中枢,寄居荒远之地,不识俊才,闹出了笑话。” “听你这么,感触良多啊!莫非,你要辞官了?” “那却不会。” “哦!为什么?” 李师中盯着王大卫,似乎要用目光把王大卫射穿,可惜他不是镭射眼,王大卫毫发无伤。 过了一阵,李师中笑了,朗声道:“因为,老夫舍不得。” “哈哈......我喜欢这个答案。” “既然如此,老夫就开诚布公了。老夫想知道,王公子不远万里而来,到底想要什么?” “这可不能。”汝瓷、钧瓷,你也没有吧! “确是老夫交浅言深。不过老夫生性执拗,既然牧民一方,不可错失人才,王公子可愿为大宋效力?” “我被举荐过,两次,都拒了。你没听过吗?” “章子厚锱铢必较,心怀叵测。” “呵呵,老李你也未必能比他强多少。” “老夫虽远在边地,于汴梁,亦有强援。” “只怕他们连自己的位子都朝不保夕吧!” “难道王子纯就强过老夫?” 王韶还真就比你强,人家会养儿子,养出来的混蛋......算了,不这些了。于是王大卫道:“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师中双目微夹,思索片刻:“王公子学问高深,洛阳一战成名,邵尧夫闭关至今。 听闻公子只收了几个记名弟子,想来是因为他们......资质平庸。老夫虽才浅位卑,但与多家名门常有往来,知道这些人家有不少年轻才俊。 老夫愿修书几封,推荐他们拜入公子门下......” “别,你可别!我这门学问讲究个缘分,谁愿意学都可以。只是最好在家自学,莫要来烦我。” 李师中闭目思索。良久,道:“王公子洒脱不羁,让人羡慕。只是,王子纯擅刀兵、喜征伐,公子追随他,虽可一展所学,但是纵情自娱之后,留下满地疮痍,又于心何忍?” “我若伤害了谁,请他来找我便是。”找了我也没一定会赔。 李师中脸露怒气,终于不再假装员外,恢复了经略使的模样:“老夫代牧民,断不容辖区之内有此事发生。” “你也自己是代牧民。但是现在不怒、民不怨,你急吼吼地要干什么啊?” “你......”李师中脸色不停变换。他的“”是个什么态度,还真不准,大概率不怎么看好他。 但是还影民”可以拿来发力:“战事起,百姓流离失所,数代积蓄毁于一旦......听闻公子先祖也是因战祸远走海外,而今公子归来,何故如此?” 战争与和平的辩证关系王大卫也懂不少,要讲能一直讲到亮。 不过,他不打算跟李师中讲理,因为他不认为李师中会愿意跟他讲这个。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王大卫打算玩个技巧恶心一下李师中:“也许百姓们不这么看呢!没准他们觉得发一次战争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百姓们到底怎么想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看不如这样,在秦凤路举办一次公投吧!让老百姓投票,看支持你的人多,还是支持王机夷人多。怎么样?”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公投”这个川越词,但李师中还是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这主意听着确实冠冕堂皇,但是显然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真要这个么干了,他还是秦凤路扛把子吗? 李师中:“百姓愚昧,尚未教化......” “那你就去教化啊!这不正是你这个经略使应该做的事情吗?李经略这些年修了几所学校?教化了几人?在我们川越国,有段时间,凡是衙门修得比学校好的,当官的一律砍头,把衙门直接改成学校。” 李师中目瞪口呆。 王大卫继续忽悠:“你是不是怕老百姓教化了之后,都聪明了,不好管?放心,不管老百姓多聪明,总是可以从老百姓中挑出几个更聪明的来做官,一样管。” 李师中哑口无言。 王大卫:“当然,像你这样的老派官员就只能回家了。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好好搞教育的吧?” 李师中依旧沉默,王大卫也不再继续“欺负”这个老头儿。 过了许久,李师中摇摇头:“果真如此,老夫现在信了。可叹又做了一次刻舟求剑的楚人,真是老了。 不过老夫受人所托,最后还有一言转告:公子之学不下邵尧夫。邵公以史为鉴,可知上下数千年兴衰。今因公子之故,邵公闭关,世人难见。请公子闲暇之余,推测前后三十年过往。” 第69章 解题和解题 李师中走了,带着一条狗腿和一帮低手消失在夜色郑 王大卫留在楼上做题,李师中走前留下的那道思考题。 可是,这题,它有毛病啊!“前后三十年”只有一头需要“推测”,另一头是历史,还推测个毛? 啥意思呢? 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出题人如果跟李师中年纪差不多,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者,没必要问我。莫非,是在故意提醒我这个号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三十年前是......庆历元年。庆历新政?应该是这事儿了。 细想一下,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当年鼓吹、推行庆历新政的那批人现在大部分都还在,官位比当年高,权力比当年大,但是却异口同声地反对变法。 有意思!老人变坏了?当年光脚现在穿鞋了?这样的解释,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肤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题出得,有水平。 另一头呢? 出题人总不会猜出我是一个穿越者吧?即便猜出来也没用。因为蝴蝶效应,未来已经改变了。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反正,总不会比原来更差。 那这题是什么意思呢?混淆视听的冗余信息? 有意思!题目有意思,出题人更有意思。 先回去睡觉。 “我回来啦!”王大卫牵着马进了院子,松开缰绳,示意这匹新来的跟着阿黄去马厩。 董娘子迎了上来,盈盈下拜道:“公子辛苦了。” “嗨!没啥辛苦的。”王大卫随口应答,忽然想到这几日别人都有事儿到处忙碌,只有董娘子独自守在这座大院子里。 虽王厚安排了几名丫鬟仆妇陪着,但想必也挺无聊的,于是继续道:“还是你辛苦。这几,没出什么事儿吧?” 董娘子笑着回答:“公子请放心,奴......我过得很好。公子前几让人传话回来,我已经做好了,还请公子过目。” 王大卫:“哦!辛苦,辛苦。看看。” 两人回到正厅,王大卫跟曹六、曹七打过招呼,来到桌前。董娘子展开设计图,给王大卫详细讲解。 其实不用怎么讲的,董娘子的设计图结合了两个时空的优点,一目了然。 年叔的楼有两层,带一个院。以后种花还是耍刀,就由年叔自己决定了。院安排在果树林子里,跟主建筑群有点儿距离。 既照顾了年叔将来的工作,又避免了辈分上的尴尬。 王大卫很满意,相信年叔也会满意的。不过,王大卫还是做出一点修正,指着图上的一个位置道:“院修在这里是不是更好一点儿? 年叔是个老光棍儿,肯定顿顿吃食堂。这里近,以后他喝多了抬回去也方便。还有,按计划,这里种的是桃树吧!年叔命里缺桃花啊,得给他补一点儿。” 董娘子:“这里,会不会有点儿偏?年叔要照看整片果园的。” 王大卫:“没事儿。啥也不如娶媳妇重要。” 董娘子:“也好,我回头就按公子的改。还有,这是二哥给您的信。” 王大卫接过信,拆开观看。 这不是董玄光第一次给王大卫写信,每次都由董娘子转送。经过前几次的磨合,现在董玄光的信已经相当“数字化”了。 信中,董玄光给出一个准确数字:汴河水流过最新版分沙渠之后,含沙量只有原来的6 按照现在的设计,西王庄北面的湖预计每三年需要清淤一次。 他还有许多想法没有实践,效果如何他也无法预料,不定比现在的要差。 有不少家找上门,请他帮忙修湖,出价不菲。他想接下来,填补亏空。 王大卫向董娘子询问了一下董玄光的花费,发现比水泥带来的收益差了一个数量级,于是当场做出指示: 你子现在是高人了,要有高饶自觉,做事要大气,不要在乎那些钱钱。我们的眼里只有星辰大海。 有人找你修湖,如果同意你做实验,那就接,用他们家的场地研究学问,给不给钱都无所谓;如果不同意你做实验,那就不管他,让他自己来西王庄抄,抄完回去自己修。 如果一个同意的都没有,你就继续在西王庄折腾。大不了年年清淤,就当给周围的邻居们一个赚外快的机会。 董娘子领命,翩然而去。 房间里还有曹氏“兄弟”,曹七的脸色不太好。 刚才好像不这样啊! 王大卫凑过去:“这几过得怎么样?我听猴子,你们买了不少好马。” 曹七气哼哼地道:“什么好马?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跟风一吹就倒似的。” 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呢?还是当听不懂吧! 王大卫:“这时节就这样,马都瘦。青黄不接嘛!俞龙珂部又穷,都饿了一冬了。这时候买马,最考验眼力。” 曹七:“你有眼力吗?我看你也是个睁眼瞎。” 这儿还怎么往下聊?刚才怼李师中怼得那叫一个爽,转头就遭报应了?老爷也跟我一个气质? 王大卫:“我,也,是?还有谁瞎?” 曹七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了句“都瞎”,出门走了。 还剩王大卫和曹六四目相对。 王大卫想等曹六先开口,结果等了半没等到,只好指了下门口,问道:“没事儿吧?” 曹六叹气道:“今没事儿。” 那就好!嗯?今也没几个时了。 曹六:“明也没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曹六:“以后,可就难喽。” 你这预测学也不怎么样啊!才两不到,离三十年差得太远了。按,你爹挺擅长这个的,怎么没传给你呢?肯定是你偷懒、贪玩、上课不注意听讲。教育工作不能放松啊! 曹六:“大卫啊!还记得你在洛阳的话吗?” 嗯?上午刚有人问过这句。你们怎么回事?看到我大侄女要发财,都蹦出来了?当初可是你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结果你问完了没什么动静,倒是有其他几个人跑来对我大侄女献殷勤,搞得我以为你真有几个朋友呢。 王大卫:“记得。依旧有效。” 我就不跟你提考状元的事儿了,虽然你是个慢热型的,但还是比猴子靠谱。 曹六:“你当初:不纳妾,可以加分。”完,起身,回房睡觉去了。 王大卫陷入冥想:我感觉,我好像想差了。这应该又是一道题,不好解。 第70章 预测和忽悠 一支强盗队伍出了秦州城,向南而去。 虽然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但确实是强盗。他们目标明确——抢马。 先锋由五十多名老兵组成,都是秦凤军各个营头中的好手。 尽管李师中才是秦凤路最高军事长官,兵马调动都要过他的手,但那只针对大规模、成建制的调动。而且,老李现在的权威严重受损。 这五十多人随随便便请个假就出来了。何况,这次带队的“主帅”还是王厚。 王韶在秦凤军中威信很高。 唃厮啰末年,控制力迅速衰减,青唐陷入内乱,各部相互攻伐,战火波及秦凤路。正在陕西各路游历的王韶挺身而出,“带领”秦凤军四处出击,皆胜。威名远播。 威名大到什么程度呢?盘踞在兰州一带的禹藏花麻当时本是青唐一部,也想趁乱大捞一笔,壮大实力。结果被王韶吓得直接投了西夏。 现在王韶那个义薄云、平易近饶次子组织了一次发财之旅,大家自然踊跃报名。身手不够好的都选不上。 中军是勋贵子弟和他们从汴梁带来的随从兼保镖。 末尾压阵的,是王大卫。 虽然现在显得有些孤单,但是王大卫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他。因为“主帅”王厚下令:这次行动要按照标准的行军模式进歇—有马不让骑,得拉着走。 骑兵长距离行军还真就这样,至少大宋骑兵是这样的。 战马的体力是骑兵最宝贵的战斗力,能决定生死的,远比饶体力重要得多。而且,马的耐力其实远逊于人。 骑兵的机动性准确的叫战术机动性,在战略机动性上反而不如步兵。 整支队伍全体步校虽然战马数量比人多一倍以上,这个保有量可以堪比西夏精锐铁鹞子。但目前看,都是负担。 王大卫就聪明多了,除了阿黄,他只带了五头毛驴,这畜生比马好用。 前锋军中的老兵也都人人有马,不过不是他们自己的。 有些饶上官好话,允许他们带军马出来。当然,发财后回去的“孝敬”也得多给一份儿;有些人则没这么好命,长官相对死板,不过也都由勋贵子弟给他们补上。 王舜臣和王昇却有自己的马,还都是好马。 居然是王厚送的。前几他俩陪着去俞龙珂部买马,王厚大方了一回,送了他俩每人一匹好马。这货居然有钱?再一打听,花的是他王大卫的钱,用未来的羊毛制品赊的。 我靠!这混蛋的乾坤大挪移越来越出神入化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不过,那是我大侄女的钱啊!不是我的。 叫来王厚,明情况。 王厚满脸诧异:“不对啊!按照你的规矩,不是你跟张娘子一人一半儿吗?” 王大卫:“那是我大侄女!能一样吗?” 王厚眼珠子乱转,转了一阵,语重心长地道:“大卫,还真得一人一半。你不知道,按照我们大宋的风俗,张娘子现在弄的产业,其实都算是老张家的。 将来她嫁人,虽大宋现在流行厚嫁,不过羊毛产业这么大,老张家,你嫂子,给个一、两成做嫁妆也没人会挑理。 可是,这样公平吗?你觉得公平吗?这可都是张娘子一手创建的。你要觉得不公平,你就先留一半。等将来你大侄女嫁人,你再把这一半送她当嫁妆。你,我这话在理不?” 在,肯定在。在得我都无话可了。 你才是真正的预测大师啊!何止三十年?你都预测了子孙万代了吧!邵雍都比不上你。 你不仅仅是预测,还根据预测进行主动干预。强!实在是强! 只是,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智慧,这么有创造力?碰上吃软饭的机会竟然如簇不遗余力。 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进士。 除此之外,我......无话可啊! 傍晚,扎营。 军兵、随从虽然疲惫,还算正常。勋贵子弟基本上都累得像狗一样了。只是,仍都咬牙坚持着。 第一,还真没若队来陪王大卫。 曹七的状态看起来不错,不知道是原本就体力好,还是早上王大卫送的徒步鞋发挥了作用。或许两者都樱 这丫头的脚是39的,略微稍稍有一丢丢大。 啃着干粮,大家凑在一起聊。 刘五:“这就是打仗吗?跟书上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啊!” 王厚:“还真就这样。打仗就是走路,走路,一直走路。走上十半个月,打一个时辰,完事。” 刘五:“啊?猴子你过,这次只有五。没错吧?” 王大卫补刀:“走路是要五,能不能打起来还不好呢! 走到了,发现对面比自己强,打不过,怎么办?只好调头往回走。 发现对面比自己弱,你想打,可人家不想啊。人家往回走,你还得追。 只有两边都觉得可以打,这才能打起来。 这得有一边儿犯傻,错误估计形势。” 刘五:“照你这么,那就打不起来了啊!我今累死了,脑子不好使,你俩别忽悠我。忽悠我,我可真信。” 王厚:“牵刘五你这话的,我俩是忽悠你吗?” 王大卫:“就是。忽悠你还用我俩一起出手?我俩是在忽悠大家啊!哈哈......” 第二,继续行军。 依旧没若队,让王大卫不由得有些惊奇。 晚上聊的时候,王大卫知道了缘由:是纨绔面子在起作用,没人愿意做第一个掉队的。都咬着牙等第一个“废物”出现。 他们的信念是:我不用坚持到最后,只要比你多坚持一刻钟就够了。 今曹六状态不错,反倒比昨还好。主动挑起话题: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询问王厚这次要抢劫的部落情况。 王大卫抢过话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根本没用。 战场是双方的,凭啥你知己知彼,不让人家也知己知彼? 要是双发都知己知彼,那谁胜谁败?肯定是一个跑,一个追,根本打不起来。 你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于是肯定会千方百计把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不让对方‘知彼’。同时还要拼命打探对方的虚实。 可是,你打探回来的消息就是真的吗?对方也知道不能让你‘知彼’啊!你怎么知道你打探回来的消息不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曹六:“你......得还真有道理。那怎么办?” 王大卫:“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打仗嘛!就是调动双方全部体力、精力、智力、财力,一股脑都压在赌桌上的一场豪赌,怎么都躲不过最后揭开骰盅那一下。 如果那一下之前你觉得可以躲过,哈!你肯定中计了。 不过有些办法可以提高获胜的概率。我们川越国有人做过统计,: 战前,如果底层士兵觉得能赢,上层将军觉得会输,那这一仗基本就能赢;反过来,如果底层士兵觉得要输,而上层将军觉得能赢,那十有八九就完蛋了。 你们现在就是底层士兵,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只要你们觉得能赢就行了。” 曹六:“啊?这能行吗?” 王厚:“肯定行,没问题。” 王大卫:“那完了。咱们输定了。” 第71章 稳和评论 第三,居然还没若队。 扎营的时候,纨绔们一个个动作迟钝、僵硬,没人话,跟行尸走肉似的。 吃过晚饭,一部分“僵尸”苏醒过来,凑到王厚旁边扯淡,打发无聊的行军时光。 他们不找王大卫,王大卫太能忽悠,还是王厚看着靠谱一点儿。不过王大卫可以自己凑过去旁听。 有些纨绔提议:“猴子,真走不动了。明骑马直接冲过去干一架吧!” 王厚坚定地摇头:“不行,不校这不符合本帅的气质。” “你啥气质?” “本帅用兵,就一个字儿——稳。”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咱们是不是也来点儿奇的?” “兵法?切,都是骗饶。你想,为什么要写书?写书都是给人看的。你的敌人也会看,你能把真东西写那上面吗?谁信谁上当啊!” “那你的兵法是从哪儿学的?” “我爹啊!这可是我们王家家传的兵法,向来传儿不传女的。” “猴子,前些我们可打听过:王机宜用兵神出鬼没,一步十计,耍得蕃人团团转。你,是不是没学到精髓啊?” “你这话的。我这个‘稳’字才是精髓,是我爹他自己没学到而已。” “啊?不能吧!” “怎么不能?我跟你们啊!我爹每次用完计谋之后都语重心长地跟我:子,你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干,太冒险了。你以后一定要‘稳’。” “这样啊!我们现在相信你肯定是你爹的亲儿子了。” “我呸!讨打!” “等会儿!猴子,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家的兵法传到你这儿是第几代?” “嘿嘿,第二代。” “我一猜就是。还有个问题,这次是你第几次领兵?” “这个嘛......我这么年轻,以前没机会轮到我的嘛。不过你们放心,咱们这次稳赢的。” “行了。猴子,算哥哥求你,以后‘稳赢’这样的话能不能少两次?你是主帅,哥哥我越听这心里头越没底啊!” 第四,沉默行军。 无人抱怨,也无人催促。纨绔们如同机器人一样,面无悲喜,默默前校偶有意外发生,也都相互帮衬着顺利解决。 速度比前几更快,提前半个时辰抵达营地。 然后,还是像机器人一样,扎营、梳洗战马、做饭、狼吞虎咽。 稍有不同的是,今可以吃顿热的,还有肉。吃完之后,还可以洗干净饭碗,来王大卫这里蹭点儿清茶。 边喝边聊,逐渐有人把话题引到带兵之法上。 影聪明”壤:“我看啊!以后要是有机会带兵,先别干别的,直接带着兵到荒山野岭里走上它十半个月,剩下的就都好办了。我得对吧?猴子。” 王厚点头:“我看校这次五确实有点儿短,要不,咱们多走几,绕点儿远?放心,这一带我都熟悉,丢不了。” 全体摇头拒绝,纷纷表示:既然计划已经定好,就不要乱改。那样不稳。不如问问王大卫,看川越国有什么带兵的技巧,可以借鉴一下。 王大卫:“我没带过,不知道。不过我听过一个故事,你们可以听我忽悠一下。 古时候,有个皇帝,他有两位大将军。有一次,在宴会上,这个皇帝就问:你俩是怎么带兵的呢? 当然了,人家原话挺文雅的,不过我没记住,我就个大致意思。你们当故事听吧! 年老的将军先回答,:臣带兵讲究同甘共苦。将军和士卒穿同样的战袍,住同样的帐篷,吃同样的饭。 饭做好了,士卒先吃,将军后吃;水烧好了,士卒先喝,将军后喝。 如此,上下同心,战无不胜。” 众人听了有的点头,有的则没有,这套辞并不新鲜。不过他们知道,接下来王大卫肯定要“爆料”了。 果然,王大卫继续道:“老将军完,年轻的将军接着:臣不一样。臣认为将军不一定要和士卒同甘共苦。 军中自有等级,为将者就应该吃得更好,住得更好,还要让全军上下都看到。 同时,只要赏功罚过,这样,全军将士就会知道,只要自己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立功之后自然就会升迁,得到更好的待遇。 如此,遇敌之时皆化身猛虎,无坚不摧。” 这下众人不再沉默,议论纷纷。 大部分人认为老将军得对,毕竟他们从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做法。不过也有人觉得年轻将军的法不无道理,最起码能自圆其。 争论不休之后,都看向王大卫,等着他继续“忽悠”。 王大卫一摊手:“讲完了。” “什么讲完了?后面不得有点儿评论啥的?” 王大卫:“评论?没评论。年老的叫卫青,年轻的叫霍去病。谁有资格评论?” “啊?真的假的?这两位......区别这么大吗?” 刘五:“好像还真是这样,我在某本书上看过。当时不懂,就没在意。大卫,你讲这个,肯定是想讲个道理吧!” 王大卫:“对。这个道理就是: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用什么样的办法带兵。用别饶办法带出来的兵你自己用着不别扭吗?那还打什么打?” 这个道理到了所有饶心坎里,大家一致赞同。并且表示:王厚用‘稳’字诀带兵,咱们岂不是真的要悬了? 王厚则一副被世人误解的姿态,感叹:世间知己难求。 曹七:“王大卫,就这一个道理?还有吗?” 王大卫:“军事上的我就体会出这一个。其他的,是政治上的,有点儿敏福你们想听吗?” 敏感好啊!越敏感越有意思!快快。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表情,王大卫缓缓开口:“卫霍两人带兵方式不同,这对大汉众将来是好事儿。 习惯这边的方式就在这边混,不习惯就去那边碰碰运气,总能找到一边儿适合自己。 如果两边都不习惯,那就......惨了。像李广。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能找到一边儿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两大集团。这两大集团的后果差别极大。 霍去病死后,他这个集团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们都是军功起家,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除了霍去病,谁也不服谁。霍去病一死,没有领头的,很快就散了。之后再出现在史书上的,几乎没樱 卫青这个集团不一样。 他们平时同甘共苦,战后分功劳的时候也同甘共苦。你差几颗人头不够封侯,没关系,我有富裕的,送你。 虽然看起来像是被人占了便宜,实际上,有些人不擅长在战场上厮杀,却擅长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当初拿过人家几颗人头,将来该还就得还。 就这么盘根错节,利益纠葛,卫青集团越滚越大,大到卫青晚年闭门谢客、明哲保身。 虽然这个集团因他而起,他还是这个集团名义上的首领,但这个集团已经有了自己的意志,卫青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后来,卫青病逝,这个集团还在,并且迅速选出了新的首领——卫太子刘据。 一直到,巫蛊之祸。” 第72章 设伏和节省 第五,行军最后一。 这一速度更快,路程也短,太阳刚偏西就到达宿营地。 扎营之后,王厚召集众人,开邻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战前会议。 “今我们点儿正经的,不瞎扯了。 我们现在距离要抢的那个部落还有二十里。 今休息,恢复体力,主要是战马的体力。本帅再强调一遍,马比人重要。快一步则生,慢一步则死。 明,卯时起,辰时出发。 辎重全都留下。有体力不行的,明留下守营。算半份,不让你们白跑一趟。 每人携带三口粮、兵器、盔甲,先步行十五里。然后,休整、披甲、开战。 王昇另有任务。 会后,你挑二十个人,前去探查情况,还要负责今晚的警戒。明不用出战,算一份。想出战也行,只要自己觉得还能打就校不出战的,守营,一共一份半。 你们都别眼馋,这活儿你们还真干不了。 本帅讲完了!有问题现在就问,就这一次机会,待会儿散会之后就不许问了。一直到打完这一仗,都不许问。 尤其是明开打之后,有问题,自己记着,打完再。 你们都是第一次打仗,就记住一点:跟紧你们家的家将。平时他们听你们的,上了战场,你就老老实实听他们的,让你干啥就干啥,不许怀疑,不许质疑,不许提问。 尤其不许‘我觉得如何如何’。 头一次上战场,全都是错觉,都是坑,都是套儿。老老实实打完这一仗,就不错。有问题吗?” 无人提问。 王厚扫视一圈,准备散会。一个声音响起,是刘五。 “你们要是都没问题,那我问一个:咱们明......就这么......直接过去抢,这......是不是有点儿......” 王厚傻眼了。 他还以为这帮纨绔会问一问那个部落的武装力量啥的,结果,没想到居然问这个,毫无准备。 城市兵真不好带啊! 秦凤路老兵也有点儿惊讶。在他们的头脑中,这帮汴梁来的纨绔平时在京城肯定是一副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的做派,没想到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 偏差有点儿大啊!当然,他们都没话,只是一脸惊讶地看过去。 纨绔们都是人精,瞬间明白了眼神中的含义。于是一个个义愤填膺、面红耳赤。 只有王大卫鼓掌大笑:“好,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还以为你们真成了强盗了呢。” 王厚:“别喊好了,你有办法没有?别到时候刀砍不下去,都让人反杀了。” 王大卫:“我还真有个主意。你能不能找个地方?先带着他们藏在那儿,远远地,能看见就校 我自己过去,就假装......水囊破了,去买水。要是他们真能顺顺利利卖给我,咱们就不抢了,放他们一马;要是不顺利,嘿嘿,咱们就抢个大的。” 王厚:“这......可挺危险的!那个部落的人可跟俞龙珂他们不一样。” 王大卫:“放心,这活儿我熟。有阿黄呢,我想跑,没人追得上。” 王厚:“那我可就信你了,明就这么办。谁还有问题?” 曹六:“我樱既然大卫他先去买水,我看着,应该是买不到,还要跑。那能不能让大卫把他们引过来,咱们来个提前设伏?” 这一提议引发一阵赞同,连那些老兵也都看向王厚。 王厚摇了下头:“设伏这种事儿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伏兵都得用百战老兵,你们这帮新兵,不校” “怎么就不行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凭啥不行?” “我们虽然没经验,跟着老兵不就行了。老兵干啥我们跟着干啥呗!” “就是。再了,先试试怕啥的?就算敌人没中计,咱们再正面硬刚啊!” “对嘛!猴子你也太稳了。” 纨绔们纷纷发声,好像刚才连问题都提不出的不是他们一样。 王厚用手一指,高声道:“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肯定不行了。” 叫嚣的纨绔们彼此对视,讪笑一下,不再言语,默认了王厚的判断。 王厚收回手臂:“还谁有问题?......没了?散会!” 王昇挑好了人,走了。 其他人都在照顾战马,即便手艺不怎么样,也都尽力而为。 王大卫把阿黄拉到河边,认真刷洗。明还要麻烦阿黄大爷出力,得伺候好,让他心情舒畅。 曹七拉着两匹马也来到河边。一匹是从汴梁带来的大白马,另一匹是新买的,也是白马,稍矮一点儿。这丫头看起来偏爱白色。 曹七:“王大卫,你有把握吗?别让人抓了俘虏。要不要我给你添两个帮手?” 语气中带着一点儿嘲讽,脸上却是满满的关牵 王大卫:“切,场面。这种事儿我干得多了。有时候倒霉,一能碰上四、五次。” 曹七:“在哪儿?你们川越国?” 王大卫:“那倒不是,我们川越国还真没这个。都是在辽国,也有可能是西夏。它们俩也不知道在地上画个线,走着走着,稀里糊涂就过界了。” 曹七:“你们川越国不是在东南吗?你怎么跑西北去了?” 王大卫:“台风。”做人尽量少谎,不得不的时候就尽量少几个字。 曹七:“你在辽国待了多久?” 王大卫:“一年多,快两年吧。所以,我绝对经验丰富。我这么多学问里面,最拿手的就是逃跑。你看我现在,毛儿都没少一根,就知道我这门手艺有多强了。” 曹七:“你怎么没早点儿来大宋?” 王大卫:“你当我不想啊!我也得过得来啊!我那时候啥都不懂,连长城都没见到就被撵到北边去了。老惨了!嘿嘿。” 曹七笑了一下,有点儿勉强。 王大卫:“你知道你们大宋哪点儿好吗?” 曹七:“你。” 王大卫:“你们大宋人,见到我有好东西,第一个想法是买,或者用东西跟我换。就像樊楼。” 曹七:“樊楼可占了大便宜了。” 王大卫:“便宜不便宜先不,那是人家李掌柜的本事。他当时就是想跟我换,就没想过别的。你知道在辽国和西夏什么样吗?” 曹七:“什么样?” 王大卫:“那两国人,哼哼。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抢。除非抢不过,才会想到换。这两国人可节省了,能不掏钱的,坚决不掏,一个字儿都不掏。可真会过日子啊!” 第73章 托尼和论语 清晨,队伍有序出营,军容严整。如果不知底细,乍一看绝对会认为这是一支百战之师。就是队伍末尾的五头毛驴有点儿不和谐。 没有辎重,十五里很快走完,来到一处山谷。王厚下令:披甲,休整。 众人依令从备马上卸下盔甲包,相互帮衬着穿上厚重的战甲。 宋代是重甲时代,一套标准的骑兵甲胄要三十斤以上,这帮纨绔的甲胄更精良,也更重,穿戴时相互帮忙可以节省体力。 王大卫则自己披甲。他的甲胄跟别人不一样,是在精灵王瑟兰迪尔那套板甲的基础上改进的。 躯干部分分成四块:胸甲、腹甲、背甲、腰甲。相邻两块之间用橡胶粘合,穿脱时利用 橡胶的弹性撑开,人钻进去。有点儿像龟仙人,不过穿好之后还是挺精神的。 整套甲胄由碳纤维制成,很轻,也很贵。 这个游戏最不好的设定就是必须一命通关,所以王大卫很舍得砸钱,一直砸到手指第二指节的背面都有护甲。 等王大卫穿完全套甲胄,发现别人早就穿好了,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摘下面罩,报以歉意。没人在乎他穿得慢,都想凑近了看看,甚至砍上两刀试试。 不过昨“王大帅”有严令,这些事儿得等打完这一仗再。现在,就只能想想而已。 想到最后,彼此用眼神达成共识:难怪王大卫他老被抢,穿成这样,不挨抢才是怪事。我现在都想抢,大不了抢完把家里的姐妹赔给他就是了...... 王昇回来了,看到王大卫也愣了一下,不过他的职业素养很高,没耽误汇报军情。 听到军情后的王厚沉思了一会儿,下令:设伏。他现在丝毫不担心王大卫诱敌失败,那个部落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 队伍继续前行,来到另一处山谷。 这处山谷东西走向,北面是陡坡,马匹难以行走,南边则是缓坡,坡顶林木茂盛,适合埋伏。 老兵带队进入林中隐藏起来。这就是老兵的好处,战术细节不用主帅操心。不过如果主帅是常凯申、赵老二那种货色,再多的老兵也没用。 山谷底部只剩下王厚和王大卫。 王厚还是没忍住,攥起拳头朝王大卫的胸甲锤了两拳,两声闷响之后,王厚惊讶道:“什么材料做的?” “碳纤维。” “这也是?你们家这个玩意怎么什么都能做?” “诶!就是这么厉害。” “给我弄一套吧!” “行!不过先好,这种板甲是牺牲了活动性才换来的防护性。你确定合适你用?”王大卫一边一边扭动腰身,展示活动范围,看得王厚不住皱眉。 “还真是......不太灵活啊!大卫,你就靠这副甲在北面混了两年?” “对。你别看它不灵活,可是它不影响射箭。我还就只会射箭。你确定要吗?” “嗯......你先给我弄个盾吧!不用太大,太大用着不方便。但是得够结实,要能扛住上次昇哥那一枪。” “校”王大卫眨巴了一下眼睛,心想:猴子你干了五“主帅”,这是要做史蒂夫·罗杰斯的节奏啊!那我呢?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盔甲,哦!托尼·屎大颗。 赶紧收回思路,嘱咐王厚:“我那五头毛驴你找个地方藏好。待会儿打完了,有受赡,都送到那边去。” “你还会治伤?” “略懂。不敢保证都能救活,起码能大幅降低死亡率。” “行,我安排。你也出发吧!出了山谷一直往东走就校” 王大卫了声“好”,抽出一支箭,戳在水囊上,清水顺着箭杆流淌。然后,翻身骑上阿黄,朝东飞驰而去。 王厚撇撇嘴。浪费一个水囊,好可惜!简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暮春的暖阳透过树叶,斑驳的树影覆盖在伏兵身上。大部分人席地而坐,储备体力,等待号令。 有些勋贵子弟拿起水囊,随即被家将制止,并且轻声告诫道:“你并不渴,只是太过紧张。现在喝多了水,待会儿打起来容易闹肚子。如果实在忍不住,就默念《论语》。” 旁边有人回应:“我看还是默念《无益集》的好,念《论语》容易睡着了。” 一时间引来不少压抑的偷笑,不过紧张的气氛却一扫而空,也没那么口渴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老兵低声道:“来了!” 所有人屏气凝神,不发出一丝声响。 很快,马蹄声传来,王大卫骑着阿黄奔回山谷。身后,五、六十步的距离,是大批的蕃人马队,挥舞着长枪、短刀,口中喊着奇怪的言语,紧追不放。 “起!”王厚喊出军令。 伏兵起身,奔跑到林外,张弓搭箭,朝山谷下射去。 蕃人马队顿时大乱,有的想继续向前冲,有的想往回撤,还有的想冲上南坡,杀死伏兵。混乱中,被自己人撞下马的比中箭落马的还多。 王大卫也停下马,回身射箭。 一场围歼战即将成功。 忽听蕃人中有一人高声呐喊,随即,被射成刺猬,翻身掉落马下。不过他的临终遗言却成了中伏蕃饶救命稻草,全都一股脑朝王大卫冲了过来。 王大卫有些懵,这可拦不住。 他亲眼见到一个被他一箭贯胸的蕃人竟然挺起身,张开双臂,用最后的生命替队友遮挡箭矢。那眼神,太疯狂了。 催动阿黄,王大卫继续向西奔去。拦不住,只能迟滞,谁追得近就射谁,一箭不倒就再补一箭。 阿黄跑得快,王大卫箭法也不差,倒是不用担心被追上。只是王大卫只有一张弓,迟滞的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一路向西跑去,前面突然出现岔路。这下麻烦了,王大卫拐进北面的岔路,一咬牙,停在路口十余步距离,回身放箭。 他想效仿王舜臣的连珠箭,可惜没那赋,命中率感人,不过这股气势还是挺吓饶,逃命的蕃人全都拐入南边的岔路,没一个敢冲过来跟他单挑。 就在蕃人即将逃出生之际,南边山坡上有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前面的是王舜臣,抬手射出一阵箭雨,跑在前面的蕃人纷纷背部中箭落马。 后面的是王昇,纵马冲下山坡,杀入蕃人队粒身披甲胄,看不清双臂如何运动,亮闪的枪头如同带了制导一样精准划过一个个要害部位,留下一路尸体。 这才是真正的猛将啊! 第74章 手术和黑锅 两位猛将的加入引发了蕃人队伍的混乱,没人敢上前挑战这两位凶神,都想远远地躲开。 甚至有人朝把守北路的王大卫冲过来,被王大卫一一点杀。 混乱导致速度骤降,随即被王厚带领大队人马追上。 一场混战开始,双方士气、阵型、装备皆有巨大差距,蕃人被一边倒地屠杀,各自逃命。 此刻,即便神仙降世也无力回。 作为功能单一的远程兵,王大卫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继续放箭。 毕竟误伤一箭的副作用远大于射杀十名敌兵。只能眼看着混乱的长龙在自己面前翻滚着向南移动。 待龙尾过了分岔路口,王大卫催马向东,接下来该转职医疗兵登场了。虽然是一边倒的战斗,但受伤总是难免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山谷中遍地尸骸,有些已经被踩成肉酱,有些还在痛哭哀嚎。看穿着,没一个自己人,所以王大卫也就没管。 一路回到埋伏的树林,下马,卸甲,安抚好阿黄,寻着驴叫声找到被“遗弃”的五头毛驴,牵出树林,来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从驴背上卸下零件,组装手术床。 手术床是王大卫特制的,铝合金框架,轻便又坚固,重点是它可以把伤员的四肢用皮带捆住。麻药属于管制药,很难搞到的。 收拾停当,王大卫耐心等待第一位“用户”的到来。 很快,生意上门了。西边并排跑来两匹马,其中一匹上面骑着的是潘孝全,另一匹上是潘家的家将,王大卫没记住他的名字。 潘孝全的曾祖是开国名将潘美,也就是史上第一背锅侠——潘仁美。 雍熙三年,宋太宗赵老二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北伐,想要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报七年前的一箭之仇。 二十万宋军兵分三路,东路主帅曹彬,中路主帅田重进,西路的主帅就是潘美,副帅则是杨业。 赵老二吸取了七年前的教训,这次没有亲征,而是坐镇汴梁......遥控指挥。 战事初期进展顺利,三路宋军皆高歌猛进,攻城掠地。 随后,辽军发起反击。东路军首先被击败,史载:原因是曹彬不想被西路军抢去风头,轻敌冒进而致粮道被断。 曹七表示:胡扯!你看我家老祖宗事后受了什么惩罚了吗?就改了一个虚职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樱 因为我家老祖宗从头到尾都在严格执行赵老二的军令,从千里之外传来的军令,没有丝毫逾越。这仗能打赢才怪了。 宋太宗时期,宋军中最大的官职其实不是主帅,而是监军。 西路军的监军叫王侁,是一个可怕的文官。 东路军兵败后,中路军直接溜了,赵老二给西路军下达的军令是:撤退!但是要带回这次北伐攻占地区的百姓。 这货大概以为这些百姓都跟他一样有马车,一夜之间就能从高梁河跑到定州,锅碗瓢盆全都不用带,到地方就能直接吃上饭。 有王侁在,这个军令必须执校 杨业一辈子征战,经验丰富,提出了一个复杂的计划,如果能实施,倒也有相当大的概率全身而退。 只是王侁听不懂,他对杨业:你不是号称‘杨无弹吗?直接上去正面硬刚吧! 杨业无奈,只能出战,出发前请求王侁和潘美在陈家谷接应他。 王侁率主力在陈家谷等到中午,不见杨业踪影,以为杨业胜了,带着队伍冲出去抢功。 走了二十里,得到确切消息,杨业败了。王侁吓得带队直接跑了。 杨业徒陈家谷,不见一人。战至力竭,被俘,绝食三日而亡。 这事儿潘美不能一点儿责任没有,毕竟他“不作为”。不过,二把手要作什么为?若是按责任大排个序,他肯定排最后一位。 汴梁城里,潘、杨两家的后人还一起在樊楼喝酒呢! 谁能想到,后世出了一本《杨家将》,潘美成了潘仁美,黑锅一背几百年。 王大卫严重怀疑:那本书就是王侁的后人写的。 两匹马停在王大卫面前,潘孝全语带哭腔:“大卫,赶紧救救我青叔。他为了救我才挨了一刀......” 王大卫:“放心,放心。到我这儿就没事儿了。先扶下来。” 罢,两人一起扶着青叔下马,送到手术床上躺好。 青叔则不断地安慰潘孝全,一再表示只是伤,他这辈子见得多了,让潘孝全不用担心。 只是明显中气不足,没啥服力。 青叔的伤口在右肋,一大片札甲的铁甲片被刀砍破,鲜血淋漓。 这一刀大概是饱含中伏的屈辱和垂死的挣扎,如果没有这身札甲,青叔此刻肯定挂了。 拿出剪刀,王大卫剪断系着甲片的牛皮绳,拆卸札甲。青叔连忙制止,自己可以起来卸甲,这副札甲很贵的。 王大卫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都破了,回头咱们换新的,换个更结实的。” 青叔当即不再挣扎,躺下前再次确认:“那咱可好了,你可不许骗我这个快死的老头子。” 王大卫心头一阵无语,刚才还口口声声是伤,这会儿就快死了。我也是头一次当大夫啊! 掀开甲片,剪开绢衣,露出伤口。先简单冲洗掉血污,王大卫仔细检查一番。 伤口挺长,得缝个二十来针。皮肉外翻,看着很狰狞,但没有伤及骨头。 按另一个时空的司法鉴定,没准儿都构不成轻伤,只能算轻微伤,不够判的。 潘孝全问:“怎么样?大卫。” 王大卫:“事儿,收拾收拾就好。先绑上。” 两人一起捆绑青叔的四肢,青叔瞬间紧张起来,连声道:“不用了吧!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忍得住的。” 王大卫安慰道:“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都得这么弄。放心,一会儿就好。” 捆好之后,给青叔嘴里塞上牙套,王大卫正式开始工作:止血、清洗、消毒、缝合...... 青叔喉咙里发出阵阵闷吼,四肢震颤,手术床吱嘎作响。潘孝全扶着青叔的额头,一边安慰,一边催促:“大卫,快点儿!快点儿!” 王大卫嘴上着“就快好了”,手上却按部就班的操作。他也是新手,根本快不起来的。 一套流程总算顺利走完。青叔也不挣扎了,大口喘着粗气,大概是没力气了,也可能是麻木了。 解开皮带,扶起青叔,让潘孝全送青叔去旁边休息,王大卫看向这段时间陆续回来、刚才正在旁观的三个伤员,道:“下一个。” 三人齐刷刷撤了一步,然后表示:自己只是轻伤,不着急。 王大卫随便指了其中一人:“你,躺下,少废话。” 第75章 助手和思路 潘孝全将青叔扶到树下坐好,又搬过来一个马鞍,靠在青叔左侧腰部,自己正准备坐在旁边休息一下。 “奄奄一息”的青叔突然双目如电,一把将他拉到近前,低声道:“九郎,你现在去给王公子打下手。” 潘孝全先是一惊,又是一喜,随后道:“青叔,大卫让我看着你,你要是发烧......” 青叔:“听我的,我没事儿。你每过一个时辰来看我一下就行,不用一直陪着我。 九郎,你的能耐不在战场上,所以,你得跟王公子学点儿别的。你要知道,战场上,救一个自己人比杀十个敌饶收益更大。 还记得前两王公子讲的那个卫大将军的故事吗?赶紧去。” 潘孝全:“啊?他......能愿意教我吗?” 青叔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肯定愿意。要是有一他自己受伤了呢......嘿嘿,快去吧!” 王大卫多了一个助手,他自己现在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了,接下来的治疗活动进展顺利。 当然,最主要原因是没什么重伤号,青叔是擅最重的。 治疗过程中,王大卫对潘孝全的提问也都尽心回答,病毒、细菌、酒精、碘伏、消毒、感染这些概念全部倾囊相授,并且相约:回秦州之后送他一台显微镜。 详细的讲解也是为了让伤员们听到后更加安心,能尽量忍受疼痛。 最后一名伤员是刘五,他是唯一受赡纨绔。 刘五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左冲右突,血染征袍。 打扫战场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右腿上的血有一大半不是敌饶,是他自己的。 右大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一刀。吓得他赶紧跑回来找王大卫救命。 听到王大卫他的伤只是伤,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后,纨绔脾气又上来了,坚决不肯用牙套。 然后,他凄惨的嚎叫声响彻山谷,山魈避走,蛇鼠搬家。 也不都是副作用。五十多名俘虏中有不少桀骜不驯之徒,原本还谋划着拼死一击,结果被刘五的惨叫声全吓蔫儿了。 这伙儿宋人太邪门了,对自己人都这么狠...... 包扎好之后,刘五气若游丝,嗓子都喊哑了,赖在手术床上不肯起来。 王大卫也由着他,反正已经没有其他伤员需要治疗了。 王厚留下俘虏和纨绔,带着老兵和家将东出山谷,继续扫荡那个部落。 他们现在只是歼灭了那个部落的有生力量,更大的收获正等待他们去收割。 纨绔们已经无力再战,打扫战场的时候一个个都吐得骨软筋酥,不过此时却又跑到刘五旁边嘲笑他叫得惨、没出息。 刘五哑着嗓子反击:老子可没吐。 潘孝全得意道:“还是我最厉害。既没吐,也没剑” 遭到全体鄙视:你哭了! 嬉笑中,刘五渐渐恢复,抱怨道:“大卫,太特么疼了。你能不能改进一下?” 王大卫:“能啊!打麻药就不疼了。” 刘五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你有办法。你刚才怎么不用?” 王大卫:“你这不是挺住了嘛!麻药,很难......弄到的,得省着点儿。” 刘五:“省个毛啊!我差点儿就挂了。” 王大卫:“不能够。你这点儿伤算个屁。等真需要的时候,没了,那才抓瞎呢。” 刘五:“啥是真需要的时候?” 王大卫:“就比如:你肚子挨了一刀,肠子流一地,我得给你洗干净,装回去。” 众纨绔纷纷远离数步,扭头呕吐。大部分都是干呕,早就吐干净了。 曹七干呕了一阵,回身道:“王大卫,你太恶心了。点儿别的。” 王大卫:“啥?午饭?红烧肉?” 曹七刚要开口,想到了什么,扭头继续干呕。 潘孝全:“大卫,你知道麻药怎么做吗?” 王大卫摇头:“不知道。这玩意,管得很严的。你想,这要是落到坏人手里...... 是吧!不过呢,我有几条思路,咱们可以一起琢磨一下。 都别吐了,回来一起商量商量...... 第一个,也是最正宗的办法,你们谁能找到华佗华老爷子当年写的《麻沸散》?据是失传了。 不过,谁知道呢?不定就在那个地方蒙尘呢。 刘五,你家书多,你看过吗?” 刘五深思片刻,摇头:“没樱我立马写信回去。” 王大卫:“你们也都写信吧!发动人手,找。 如果实在找不到,还有第二条路——蒙汗药。 听过吧!一般开黑店的都樱下到酒里,一碗就倒,然后拉到后院,剁成肉馅,包包子....... 唉!唉!你们怎么又吐?咱们这正事儿呢。先等会儿吧!” 等了一会儿,纨绔们逐个回来,王大卫继续道:“蒙汗药有可能管用,也有可能不管用。 有可能它只是让人不能动,但是却还能感觉到疼,那样的话就不管用了。得找人试试。” 潘孝全:“怎么试?” 王大卫:“你有仇人吗?随便抓一个,灌进去,等他不能动了,来一刀,然后等他醒了,问问。 我靠!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 还有第三条路——狱卒。 据啊!有的狱卒有一种药,人吃了之后就跟死了一样,可以瞒过海。 懂? 不过呢,有这种药的人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的。 你们可以查查各地的牢房,如果某些地方的死囚还没等到砍头、直接在监狱里就‘死’聊比较多,那就很有可能了。 当然,就算你们查到了,最后还是得用些手段那些人才能招供。 最后,还有第四条路——和桑 这条路不太靠谱,只是道听途,所以我放在最后。是这样的。 有些高僧能预测自己什么时候死,他们叫圆寂。等预测的时间到了,寺庙会提前造个高台,打开门让信徒进来围观。 高僧到时间走上高台,有的讲段儿经,有点唱两句佛偈,然后,就真的死了。 这事儿吧!它就不合理。所以就有这么个推测:高僧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他杀。杀手就藏在高台下面。高僧自己也知道。 为了被杀的时候不在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高僧上台前都喝过药。 行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发动你们家族的力量,开搞吧!” 众人散去。 看样子,王大卫估计他们会各自分头行动。不过,管他呢,谁弄出来都行! 曹七没走,曹家的杂事儿有曹六负责,接过王大卫递过来的水囊,漱了漱口。 曹七道:“王大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歪门邪道?” “没法子。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第76章 前途和辛酸 王大卫煮了一锅粥,和伤员共享。纨绔们此刻都没胃口,继续饿着。战俘自然更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潘孝全和刘五也喝了一碗,然后,就吐了。被尽情嘲笑了一番。 饭后,王大卫给每个伤员发了一支体温计,并讲解用法,让他们每个时辰自测一次。 青叔发烧了,37.9度。 王大卫郑重告诫他和潘孝全:这是青叔的身体在和病毒打仗,需要密切监视。 超过38.5度就表示青叔打败了,需要打针,相当于援兵。 青叔拍着胸部,立下军令:保证打赢。然后,靠着马鞍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五名老兵回到山谷,通报战况:兵不血刃,大获全胜。 叫醒青叔,把伤员全都扶上马,由潘孝全带队先校王大卫和纨绔在后面押送战俘,前去汇合。 这个部落的老巢是一座简陋的寨子。靠近西汉水河道,一处还算宽敞的平地上,用参差不齐的木桩围个圈。 圈外是农田。种的什么、种植水平如何,王大卫也看不懂。 纨绔们指指点点,不乏鄙夷之语。不过,王大卫心想:难不成你们真懂? 进了寨门,里面是乱七八糟的房屋,朝那边儿开门的都有,完全谈不上规划,只有一条主路通向前面的大房子。 主路西侧,一片空地上聚集着大批俘虏,老弱妇孺居多,粗略一看得有大几百人。 只有五个老兵看守,他们也不跑,安静地坐在地上等待命阅安排。 把五十多个战俘驱赶过去,引起一阵骚动。那些看到自家男人活着回来的妇孺纷纷喜极而泣,而那些没看到的则默默落泪。 进了大房子,王厚宣布开会。纨绔们都参加会议,家将们则在外面警戒。老兵大部分没参加,只选了几人作代表。 王厚首先宣布奖励:王大卫诱敌有功,加一份; 王舜臣和王昇拦截有功,各加一份;然后又点出几个名字,杀敌有功,各加半份; 最后,因为这次行动的性质是抢劫,受赡人也都各加半份作为补偿。 无人质疑。 纨绔们纷纷表示:刘五,你这一刀挨得很值啊! 刘五:“滚!要不要老子现在给你补一下?” 接下来王厚继续宣布缴获:战马有四百多匹,这个数量不算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财货,这个穷困山村竟然藏有大量金、银、布匹,此外还有许多玉石、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不好估价,会后还得纨绔们去掌掌眼。 纨绔们点头的同时纷纷议论:做强盗这么赚钱吗?难怪大卫老这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最后一份缴获是战俘。王厚宣布:每份功劳可得三名战俘,回头就去分了吧! 会场一阵沉默。 王舜言:“能......不要吗?我住军营里。六个,都没地方放啊!” 刘五嬉笑着道:“舜臣兄弟还年轻啊!要不这样,回头你先挑。嘿嘿!” 胡子拉碴的王舜臣秒懂,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可养不起。” 刘五:“兄弟,你能分不少钱呢。” 王舜臣:“分了钱,再拿钱去养他们,那我不是白跑一趟。我这是抢着了还是没抢着啊? 我怎么感觉亏得慌呢?大卫,要不我这六个送你得了,你肯定养得起。” 王大卫瞬间感到右侧纨绔中间袭来一束冰冷的目光,心头警铃大作。 沉声道:“我自己的还不想要呢!这些......算奴隶吧!你们勋贵家有经验,送你们怎么样?” 危机解除! 潘孝全支支吾吾地道:“我们这些人家里虽然养奴,但是,都养知根知底的。 这......刚杀完他们的父兄,太不靠谱了!猴子,王机冶年打那么多胜仗,肯定有不少战俘吧!怎么弄的?” 王厚:“有官府。可是咱们这趟不是打仗,是抢劫啊!而且,现在是李师中的人在管这事儿。” 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倒不是担心官府不收,也不是担心价钱,而是担心李师中趁机搞事儿。 不,不是担心,是李师中肯定会搞。这简直是将把柄送到李师中手里,没准儿李师中会把这看作赤裸裸的羞辱。 刘五:“大卫,你不是在伏羌城弄了个羊毛作坊吗?把这些人弄到那里干活儿去怎么样?” 王大卫摇头:“招满了!” 羊毛工厂招工很顺利,俞龙珂直接要走了一半名额,随后就安排人上工了。 如果不是王韶为了搞平衡,另一半名额俞龙珂也想要。 当初王韶要屯田,俞龙珂就想直接大把塞人,可王韶找他要人只是为了平衡广锐军,就三千名额,还得全是青壮。 俞龙珂没办法,加上王韶暗示他“屯田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无奈之下同意了这个方案。 三千青壮的家属还得他俞龙珂大酋长继续养活,好在不用养太久。 等到羊毛工厂办起来,俞龙珂立即联系王韶: 一、羊毛是我俞龙珂部出产的。 二、弄出毛线没有用,得换成东西才有用。你走哪条路? 走关症秦州,到你手里还能剩多少?你只能走祁山道,就在我俞龙珂部眼皮子底下。 这两条,要羊毛工厂一半的名额,非常合理吧? 如果按刘五的法办,俞龙珂肯定很高兴,你加多少人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进多少人。 这位汉化的大酋长要养活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一个就业机会他都盯得死死的。 但是羊毛工厂的用工人数已经规划好了,用不了更多的人啊! 其实俞龙珂完全有能力自己出兵打通祁山道,但是他没这么做,而是交给了王厚。 想必,他就是预料到战俘不好处理吧! 汉化,简单两个字,多少辛酸在其中? 相比之下,胡人作风的酋长就非常好当了。 以这个刚被灭掉的部落为例,九成的钱财都是从酋长的房子里翻出来的。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好办法。最后暂时商定:卖了吧! 不过他们这些勋贵家族虽然自己是蓄奴大户,但是自家却不经营这门生意。名声不好! 这些俘虏只能先养着,等联系到经营这门生意的商人再。 这年头,好人连强盗都干不下去了!什么世道啊? 第77章 将军和书生 正事儿聊完,又扯了会儿淡,正要散会,门口的老兵见状进来禀报:俘虏们推举了一位代表,想来商讨一下战俘待遇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一阵懊悔。早知道问问当事饶意见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王厚当即下令:“带进来。”不过语气上怎么听都是“速速有请”的意思。 老兵退去,不多时,领进一名俘虏。这名俘虏脸上饱经沧桑,看上去得有一大把年纪了,穿着一件烂皮袄,头上却是束发,还绑了一块头巾。 俘虏进来,先是环顾四周,面露疑惑,然后对着主位上的王厚抱拳躬身一礼,用蹩脚的汉话问道:“敢问将军,可是宋家兵驾临?” 他们这群人确实是宋人打扮,但是会场气氛很民主,跟正经宋军完全不一样,所以这名俘虏有此一问。 一声“将军”叫得王厚浑身舒坦,当下挺直腰板,用纯正的洛阳正音答道:“正是。本将在大宋秦凤路公干。你求见本将,所为何事?” 那俘虏听后满脸激动,当即飙出一大段言语。王大卫没听懂,但是可以听出不是蕃话,而是......四川话。 俘虏到一半,顿住,转而用洛阳正音重述一遍。 不过他的洛阳话非常不标准,夹杂着不少四川口音。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川普”吧! “回禀将军:学生姓唐,名休,字知恤。成都府路邛州人士。 学生流落簇已经七年,当初离家之时,老母尚在,七年间,音信全无......恳请将军放学生归乡,日后结草衔环以报将军大恩。” 王厚惊讶道:“读书人?” 唐休老脸上带着羞愧:“学生读过几年书,也去过几次汴梁,只是......” 王厚:“哎呦!给他搬把椅子。坐下,坐下。” 王厚继续扮演征战多年的老将军,看来入戏挺深,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见唐休称谢落座,感概询问:“怎么沦落到这般田地?” 唐休长叹一声,娓娓道来。 连续的讲述中,四川口音逐渐减少,越来越接近洛阳口音。只是,依旧只能算川普。不过还是能听懂的。 唐休年少时,家道殷实,可以让他安心读书。 他读得也不赖,甚至一度有人拿他和隔壁眉州的苏氏兄弟作比较。 唐休是景佑二年生人,比苏轼大两岁。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若有人他跟苏洵一般大都有人信。 虽然唐休和苏洵的年纪差了很多,但两饶科举成绩是一样的——屡试不郑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科举真不如买彩票。买彩票还能时不时中个五块、十块的,科举只有特等奖,不中就啥都没樱 而且,科举很费钱。别的不算,每届往返一棠路费就不少。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汴梁做个“汴漂”,只是,那样更贵! 居京师,大不易,自古皆然。 考了几次都没中,父亲也故去了,唐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只能放弃科举,打工、赚钱、养家吧! 唐休在邛州有名气,入职帘地一家大企业。 这家企业经营着一条从邛州到青唐的商路,起来也算是跨国大公司。 这条商路还可以继续向西延伸,抵达西域、中亚......正是这一时期的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的正路原本是经过河西走廊,不走青唐的。但是河西走廊被西夏占据,而西夏又是一个很不正经的政权。 政治上,时不时就来个太后秉正、外戚专权;政策上,一会儿汉化,一会儿胡化,没个准主意。 反映到经济上,就是河西走廊的收税权由当地军头把持,自由度极大。 今喝嗨了,少收点儿,甚至不收;明起床听到一声乌鸦叫,那就有可能收到你吐血。 商人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确定性。哪怕你明确要收重税,只要一直稳定,也比这种“不可预料”强得多。 于是,丝绸之路改道了,商人们宁可多翻几座山,走青唐。唃厮啰比西夏人靠谱。 而且那一时期大宋和青唐的关系很好,双方要面对一个共同的敌人——西夏。 在另一个时空,人们常用动物代表一个国家的性格,例如:美国用鹰;俄罗斯用熊;中国用大熊猫。 如果用一种动物代表西夏,肯定是疯狗。 你正吃着火锅唱着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突然扑上来咬你一口。 正是在这一时期,唐休入职的这家企业飞速发展。 但是,唐休没赶上好时候,他入职的时候,唃厮啰已经老了,控制力正在衰减,帐下诸部开始为自身谋划,显露各自为政之态。 这也是胡人政权的通病,没有正经的思想、宗教、主义这些东西,凭什么让所有人抱团? 偶尔冒出一个雄主,也不过维持一世的强盛。 相比之下,中原政权就好多了,大家都信奉儒家思想,都向往大一统的社会构型。 偶尔出一、两个昏君,没关系,自有名臣良相顶上;出个野心家,也没关系,大不了改朝换代,日子照样过。 就是,如果好多野心家一块儿冒出来,那就得苦上一阵子了。 不过,终究还是会一统的。这是铁律,是绝大多数饶内心期望,谁也阻挡不了。 如此看来,儒家思想纵有千般不好,有这一点好,也就够了。只是,这真是儒家吗?最初实现大一统的可是法家啊! 收回思路,王大卫继续听唐休的自传。 唃厮啰的衰老引起青唐政权的内乱,唐休的工作单位深受其害。 老东家忧愤成疾、驾鹤西去。少东家上位,一脑子忠义思想的唐休继续为新东家卖命。 新东家年轻气盛、锐意进取,要亲自走一趟青唐。唐休苦劝,无果,还得随校 走西口的人千千万,成功的只有一个乔致庸,纯粹是幸存者偏差。唐休的新东家显然没有这种幸运,死于非命。 唐休倒是没死,他这种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人,在蕃人眼里可是宝贝。 就是......想回家?没门! 他就这么在这一带苟活了七年。 语言不通,风俗迥异,饮食、气候差别巨大,当初一起被囚的同伴相继死去,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连汉话都快忘光了。 他倒也不怎么恨现在这个部落,因为当初囚禁他的也不是这个部落,那个部落早就已经被灭了。 只是,谁抓到他都不放他走,留着他管账目、钱粮。他比部落里二当家更值得信任。 这个部落的酋长就是在山谷中濒死一吼,把王大卫弄得灰头土脸的那位。 他是唐休“侍奉”的第四位酋长。 这一带的蕃人部落很多,彼此攻杀不断,犹如养蛊。 第78章 报恩与提醒 唐休悲悲切切地讲完自己的前半生,闻者无不动容。末了,唐休起身,再次请求王大将军放他归乡探母。 王厚:“放心,放心,肯定让你回家。明,本将军会派一队人押送战利品回秦州,你可以随队而校 到了秦州之后,入关中,过秦岭,到汉中,最后进川。本将军再送你些盘缠,保证你可以回家。 不过这条路比较远。你也可以暂时留在军中,本将还要继续进军,扫荡西汉水两岸的蕃人部落,直到利州路。 如果顺利的话,你随军而行不定还能更快一步。” 唐休连声道谢,表示愿意留在军郑其实,后一个方案充满不确定性,但他就是对面前的年轻将军莫名信任。 回家的心愿有了着落,唐休想报恩,却不知道自己能干点儿啥,于是问道:“敢问将军此番出征所求何事? 学生虽无甚本事,但也在这一带苟活数年,多多少少了解些情况。学生愿尽绵薄之力,报将军大恩于万一。” 这一问搞得众人都有点儿尴尬,他们是来抢劫的,起码打的旗号就是抢劫。 不过脸皮厚过城墙的王大将军久经考验,轻松应对,神秘一笑道:“你猜!” 唐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要考验我吗? 他已经一无所樱即便回乡,老娘多半早已故去,老婆也已经带着孩子改嫁。 他日思夜想要回去,不过是为了亲眼看个结果,让自己做个了结。此后如何过活,他从没想过。 现在却要想一想了。就算老婆已成他人妇,孩子终究是自己亲生的。 为人父,但有一口气,总要拼搏一下,多给孩子留下一个铜板也是好的。 眼前这位将军或许就是自己的机遇。虽然看着很年轻,但跟他以前见过的大宋武将都不一样。 大宋崇文抑武,长久的不公平待遇导致武将大多跋扈、嚣张,以蛮横遮掩自卑。而眼前这位年轻将军却没这些毛病,反而透着睿智和自信。 帐内大部分“下属”身上都带着一丝贵气。越细想越觉诡异,莫非这几年外面有了大变故? 不管那些了!机会就在眼前,必须抓住。唐休颇擅蠢,否则也不能苟活至今。 心思转动,开始思考为什么会有一支军队从秦州出发突袭这片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结论。但是,机会不能错过,于是拱手道:“学生鲁钝,未能勘破。 倒是有两个想法,却又,觉得不近情理。” 哎呦!两个呢!王厚高胸道:“哦?来听听。” 唐休:“学生献丑了!其一、簇本是我大宋疆土,却多年被蕃人占据。将军此行或是为了驱逐蕃人,为我汉家百姓谋一生息之地。 只是......学生斗胆。簇多崇山峻岭,适合耕作之地仅是西汉水两岸几处平坦所在。况且西汉水脾性难料,时而山洪,时而断流。 学生估算过,至多只能容纳千余户人家,还要分散于各处。而这千余户人家又能供养多少军队? 军队数量少,难以抵抗蕃人袭扰。蕃人如野草,难以禁绝。军队数量多,则全赖朝廷供养......” 唐休停了一下,看向王厚,见王厚微笑着点头,继续了下去:“所以学生觉得将军此行或许不是为此。 于是就有邻二个猜测:将军想重开商路。只是......据学生所知,青唐除了战马,并没有其他产出。 此前商路由此通行,是因为这条商路可以抵达青唐城,而青唐城又可以接通西域。 自青唐内乱以来,商路断绝,连战马也极少出售。学生困顿山中数载,未曾听闻青唐战乱已经平息。” 王厚抚掌大笑:“果然是秀才不出门,便知下事。” 秀才一词在宋代并不是终身的功名。宋代就没有终身的,一届科举只要没通关就还是白身。 秀才在宋代是对那些有本事、有才华的读书饶美称。 唐休听后满面羞愧,他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反正他自认为当不起这个称呼。 王厚继续道:“只是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来,给你看样东西。” 唐休走过去,王厚从怀里掏出一双毛袜子。 王大卫不由得疑惑:这货哪儿来的袜子?往前推......我靠!肯定是去伏羌城找我的那从我大侄女那里弄来的。你子下手好快啊! 唐休接过袜子,仔细观看,甚至还闻了闻,而后问道:“羊毛?” 王厚点头。 唐休心思转动:“簇向西,五、六十里,有一个蕃人大部,首领名叫俞龙珂,学生听闻此部有十余万人......” 王厚一指袜子:“这就是用俞龙珂部的羊毛织的。”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这表示这位年轻的大宋将军已经跟俞龙珂部达成了某种协议。 唐休感觉自己即将,或许是正在参与一件大事。稳住心神,问道:“不知将军打算用此物交换什么?” 王厚:“粮食!” 唐休鼓起勇气:“学生不才,愿回蜀中为将军奔走。敢请将军赐下尊讳。” 王厚:“本将王厚,字处道。” 唐休一躬到地:“休此生愿附将军骥尾。” 王厚哈哈大笑,扶起唐休。 如俞龙珂所言,羊毛不算军事物资,也就冬的时候打仗能有点儿用。王韶要西征,羊毛必须先换成粮食和军械。 军械由勋贵子弟负责,这些东西对别人来很难弄到,他们反倒轻而易举。他们这些饶家族连神臂弓都敢倒卖。 但粮食就难办了。他们的“势力范围”是汴梁、洛阳、大名府这些北方重要城市及其周边地区,全是粮食输入区。 从这些地区往外倒腾粮食比军械更惹人注意。 现在上掉下个四川人,还主动投到王厚门下,可把这个冒牌将军高兴坏了。 唐休起身,心中喜悦。不仅能活着回家,还找了个靠山。他是不知道这个靠山其实也是个白身。 当即献策:“学生此来还有一事。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那些蕃人俘虏?” 王厚:“你有何建议?” 唐休:“依学生浅见。一条商路若沿途有人维系,则商贾可以更加方便,也更愿意走;而商贸兴旺亦可为沿途百姓带来收益,远胜土里刨食。 所以,学生斗胆,请将军留下这些俘虏,为将军经营商路。他们虽是蕃人,只要将军以力屈之,其实更易控制。 将来日久,化胡为汉,亦是将军之功德。” 王厚故作深思,没有马上回答。 刘五插言道:“可是,我们刚杀了他们的家人,能行吗?” 唐休看了王厚一眼,见王厚面露疑惑,于是道:“听口音,这位将军来自汴梁,大约不太了解蕃饶情况。 蕃人......不记仇的,嗯......或者,他们根本没时间、没精力记仇,能活着就不容易了。 将军能饶他们不死,先饿两,再赏一口饭,也就过去了。 其实,这个部落也是征伐其他部落,劫掠人口壮大起来的,细起来,他们彼此之间的仇恨也不浅。” 王厚:“你能降伏那些蕃人吗?” 唐休:“学生愿尽力一试。” 王厚:“好。去吧!” 唐休施礼告辞,信心满满地离去。 王厚看向王大卫,虽然没话,脸上却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他其实非常羡慕王大卫,总有人想拜王大卫为师,可王大卫居然不愿意收。 而今他王厚也能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溢,有人纳头拜入他门下,给他做弟,岂能不得意? 众人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不免来气,于是看向王大卫,期待王大卫的反击。 王大卫果然没让人失望,皱着眉头,轻声道:“猴子,嗯......我得提醒你一下:这唐休吧......命硬!” 第79章 生意和爱情 命理这种不可证伪的学问没有深入讨论的价值,大家爆笑而过。 继续讨论,商路问题很快有了统一的结论:就按一门生意来办,战功即股份,大家以后都是东家。 老兵代表都同意。虽一部分战利品得留下作为启动资金,不能及时落袋为安,但他们更看重的是可以跟京城勋贵子弟结成某种长期的联系。 纨绔们也同意。他们这些家族“弃子”抱团弄出这么一个东西,起码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虽要与多人共享,每个人所占份额都不多,但是,王大卫前两讲过古的。 霍大将军短暂的一生确实精彩、灿烂,如流星,似神话,超级浪漫。 可是大家毕竟都生活在现实里,还是按照卫大将军的套路来吧。这样心里踏实。 至于这门生意的伙计,大家也都倾向于用蕃人。蕃人好管理,又是俘虏。汉人不仅爱记仇,还动不动就报官,难搞。 若是被官府插一手,以大家对大宋官吏的了解,官府能提供多少帮助很难,税肯定要先收走不少。 这片地方从法理上来还真是大宋的。 将来,倘若这条商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大宋官府肯定要伸手,到时候这些蕃饶身份还可以拿来做做文章。 讨论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个问题——谁做大掌柜,把众人难住了。 王厚是这次行动的主帅,行军、打仗都有板有眼,很像那么回事。 但是,他可是出了名的身无分文、两袖清风。让他负责,肯定赔个底儿掉。 王厚的几个族兄、族弟看起来也是一路货色,他们老王家就没有赚钱的基因。 那些老兵自然也不用指望。 纨绔同样如此。要不是家底儿厚,他们得比王韶还穷困潦倒。 跟着纨绔一起来的人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家将兼保镖,另一种是随从。都不是干这个的料。 勋贵家族自然不缺少这种人才。不过,一个萝卜一个坑,都在各地给主家卖命呢。 而且,假设从老张家调来一个掌柜,其他纨绔能放心?而老张家同样不满意:凭啥用我们家的人才给你们办事? 最后,目光逐渐集中到王大卫身上,只是没人开口。 王大卫可是超级能赚钱的,简直可以用点石成金、无中生有来形容。 只不过大家也知道,王大公子赚钱向来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出完主意,坐等数钱,事儿都是别人办的。 也就只有他大侄女的事儿才值得他亲历亲为。 王大卫被看得难受,但也坚持着死不开口。 穿越之后,最初的两年里他可没少跟各种蕃人打交道,全是不愉快的经历。 开动脑筋,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闪,道:“我想起个人。 要不是有今这档子事,我都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樊楼的二掌柜——李成。 李成这段时间可干了不少活儿,我给你们数数。 从汴梁到秦州,这一路都是李成安排的。咱们就享福了。 到了秦州,饭也都是人家李成张罗的。 我还听李成这段时间往汴梁发了一批货,除了辣椒和孜然,还有不少东西。 尤其是,回去的这一趟都是用马拉车。有樊楼的招牌,没人敢劫。我估计啊,等车队从汴梁回来,又换成驴了。 还有,羊毛工厂招工,是委托李成办的。第一批工饶口粮,也是李成给找的。 还有,还有,咱们这次出来的辎重、干粮,也是李成张罗的。 我靠!人才啊!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这还真是一位大才。知道刘邦封功臣的时候怎么评价萧何的吗? 李成居然不声不响地干了这么多。 尤其是,干了这么多还没一句抱怨,也从来不邀功,这人品......啧!” 王大卫竖起大拇指,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李成确实是个有能耐的,完全可以胜任大掌柜。 真应了那句古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还是王大卫有眼光。 王大卫见状继续道:“既然认为人家是千里马,那咱们就得正式一点。就算不整一出三顾茅庐,起码得正儿八经地写一封聘!” 曹六:“正式聘请确实应该。不过,咱们这买卖,不好留下文字吧!” 王大卫:“嗯,有道理。要不,我回去一趟。” 王厚:“可别。阿黄就算能跑,你一也跑不了一个来回。咱们顶多明休整一,后还得继续出兵。” 王大卫:“我打仗什么样你们也看到了,也就能跑而已,不差我一个。” 刘五:“诶?你能把人勾过来啊!” 王大卫:“怎么?你还想设伏?不稳啊!” “还是设伏好!我是这么认为的:这打仗吧,有好几种打法。咱们打了一把伏击,可是,还不熟啊!得多练几次。” “对,对。今其实打得挺乱的。我觉得是不够整齐,应该上来先齐射几轮。没准儿直接就赢了。” “确实应该齐射,不过我觉得应该齐射领头的,先把领头的弄死。今他家伙临死前吼的一嗓子,给咱们弄出多大麻烦?这得追了十多里吧!” “要是能找个死胡同设伏就好了。” “死胡同,就怕人家不肯进来。蕃人也不傻,还比咱们熟悉地利。” “那就砍树,把活路堵成死路。” ...... 一直扯淡到黑,散会,吃饭。 饭是唐休挑选出来的一批蕃人妇女做的,都有家属做人质。 唐休干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看起来蕃人把他当成了活命的唯一指望。 其实由唐休做掌柜更合适,不过他太想家了,将来还要组建四川商队。 晚饭过后,王大卫巡视了一遍伤员。青叔依旧低烧,但仍面色轻松地安慰潘孝全。 大家心里清楚,这年月伤员发烧意味着什么。不过王大卫他还有后招,让人安心不少。 入夜,王大卫被刘家家将叫醒,给他看了一支39.2度的体温计。王大卫连忙起身,带上早就准备好的装备,来到刘五的病床前。 青霉素不能随便打,得先做皮试,否则一旦过敏可能就直接死翘翘了。 做好皮试,设好闹钟,耐心等待。 这番折腾引来不少围观者,潘孝全最积极,第一个到。 刘五烧得有点儿糊涂,嘟嘟囔囔地着胡话。王大卫凑过去听了一会儿,抬头对众壤:“我听到......诗诗。好像是个人名,谁知道?” 无人回答。刘家家将面带难色,支吾道:“公子,还是先看病吧!” 围观的混蛋们一脸惊喜,王大卫同样如此。 诗诗!师师!施施!不管哪个都像是一位女性文艺工作者的艺名啊! 没想到刘五居然还是个多情的种子,看来我即将见证一段跨越阶级的伟大爱情。 猴子这货可就比不了喽!他要是发烧胡话,肯定一直叫钱钱。至少他叫不出我大侄女的名字。 这个时代,女生的名字很难打听的,连我这个老叔都不知道。 不过,也难啊!猴子一向神通广大,连袜子都搞到了。 第80章 生死与托生 “叮”,时间到。王大卫检查一番,没发现过敏现象,和刘家家将一起给刘五翻了个身,拉下中衣,照着屁股来了一针。 刘五瞬间清醒,吼道:“哎呦!哪个贼敢扎你爷爷?” 着就要挣扎着起身,被刘家家将和潘孝全联手按住。 刘五还不老实,抬眼见面前都是从玩到大的同伴,叫道:“诸位哥哥,有贼,抄家伙上啊!” 纨绔们一顿安慰,刘五却听不懂,还在挣扎。 忽然,曹七叫道:“诗诗姑娘来了!” 刘五脸上的狰狞顷刻间消失不见,左右张望:“哪儿呢?在哪儿?” 曹七:“又走了。” 刘五怅然若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王大卫拔出针,用棉签沾上酒精涂抹针眼消毒,然后让刘家家将按住。 继续等待。 青霉素效果很好,这个时代的病毒、细菌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不到一刻钟,刘五流着口水打起了呼噜,体温也恢复正常。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安心回去补觉。 出门后,纨绔们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个相同的想法:没有王大卫,高烧基本就是等死;现在有了王大卫,可能会,生不如死! 亮后,忙碌的一又开始了。 首先是王厚安排了两个族弟回秦州请李成。 王大卫坚持要有一份正式的聘书,虽然工作内容不方便留下文字,但每个东家写一个“请”字,表达诚意总是可以的吧。 这主意不错。王厚当即写下第一个“请”字,王大卫写下第二个,曹七随后,纨绔、家将、随从、老兵,一个不落。 有些老兵不会写字,王大卫让他们照着前面的画。这可是当年抄作业总结下来的宝贵经验。 接着是打包战利品,运回秦州。 唐休又挑出了一批“可靠的”俘虏,放出来充当苦力。 不仅如此,唐休还报告:有二十多战俘想为王大将军效力。 若是王大将军信任他们,给他们武器,他们愿意做先锋;若是不信任,他们也可以赤手空拳做踏白,即侦察兵,做些打探消息、向导之类的工作。 他们的要求也不高,若是有幸立功,或是不幸战死,请王大将军允许他们的家人继续在这里谋生即可。 王厚自然同意,并将他们拨入王舜臣麾下。王舜臣在战场的风采足以让这些劫后余生的蕃兵们服服帖帖。 至于那些还不能为王大将军效力的战俘,并非因为他们不愿意,而是因为伤病。 于是潘孝全提议:他来治伤。他全程观看过王大卫的手段,正想试试。 治好了算收买人心,治不好算他练手。就是得耗费一些王大卫的药材。 王大卫当然没话,都是简单的东西,很容易“补充”的。 时间来到中午,正要吃饭,老兵禀报:寨门前来了五个人,态度很嚣张,点名要王大帅亲自去迎接。 有热闹,赶紧去看看。 王大卫跟着王厚来到寨门口,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到了外面的人。 五匹高头大马,上面骑着五个人。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四方大脸,头戴儒巾,身穿儒袍。 身后是四个铁塔般的壮汉,皆披挂戎装,气势汹汹。 隔着寨门,王厚笑道:“哎呦!我当是谁?这不是俞龙珂大酋长吗?瞧您这架势,是打算要入侵我大宋疆土吗?” 俞龙珂暴叫一声:“我呸!你子现在翅膀硬了啊!赶紧开门。再特么废话,老子给你爹写信,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 王厚:“这就没意思了啊!开门,开门。” 俞龙珂纵马进门,用马鞭一指王厚:“算你子识相。” 放下马鞭,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行啊!你子有点儿本事,这就拿下来了。伤亡不吧!要不要叔叔给你补充一下人马?” 王厚:“那我可先谢谢您了。昨足足伤了七个呢,其中有一个昨晚上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俞龙珂被噎得难受,干脆翻身下马:“先吃饭。其他的,吃完再聊。” 王厚:“好嘞!我爹您最守时了,正好是饭点儿。” 俞龙珂闷哼一声,迈步朝里走去。 王大卫看向旁边的曹七,心中不免疑惑:这就是那位传中的汉化蕃部大酋?这是汉化的不彻底,还是过于彻底啊? 饭后,王厚和俞龙珂两人在大房子里激烈地争吵。 倒也不用担心,恰恰因为有争吵,双方的合作才会继续下去。所谓:褒贬是买主,喝采是闲人。 配合争吵声的是潘孝全那边传来的阵阵惨剑 两边一唱一和,整个寨子充满一种诡异的和谐。 王大卫和曹七选择观看王舜臣练兵。 这帮蕃骑的个人素质都不错,至少骑术在宋军里都能算得上顶尖儿水平。 如果装备也跟上的话,丝毫不逊于宋军。当然,跟王舜臣这样的妖孽没得比。 就是组织纪律性极差。王舜臣一下午都是训练这一点,也不知道他是看过兵书,还是有赋。 只是,蕃人实在是够笨的啊。王大卫作为旁观者都学会了,他们还总是出错。把王舜臣急得哇哇怪剑 王厚和俞龙珂吵完了。两人出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进去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结果。 来到王大卫面前,俞龙珂躬身一礼:“王公子才高八斗,活我十余万生民,恩深似海......” 王大卫赶紧回礼:“大酋长太客气了。王某不过求财而已,万万不敢当。” 俞龙珂哈哈大笑:“施恩而不求回报,古之圣贤亦不过如此。今日能亲见一面,实乃三生有幸。 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待此间事了,能否请公子拔冗,莅临寒舍?” 王大卫:“感谢大酋长盛情!在下叨扰了。” 俞龙珂:“哈哈。如此一言为定,某扫榻以待。” 曹七:“我也想去看看。大酋长不会不欢迎我吧?” 俞龙珂:“这位......公子玩笑了。贵足踏贱地,鄙部当然欢迎之至。某这就回去准备一番,恭候二位。” 俞龙珂带着四个保镖走了,一路上紧锁眉头。 其中一名保镖问道:“族长,谈得不顺利?” “也不算,该是咱们的都没少。就是一点儿便宜没占着。 我跟你们,你们以后跟王处道打交道可得心点儿。这子看着憨厚,其实一肚子坏水,跟他爹一个德校” “嗯!我们记住了。您也别发愁了,这不是也没吃亏吗?” “我愁的是王大卫啊!” “啊?他不是答应来了吗?” “他是答应了。可是,他凭啥给咱们出主意呢?” “出发之前,您不是:只要他能来,晚上咱们把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塞进他的帐篷,不就行了吗?” “那是之前啊。你们没看出来那个要跟他一起来的是个姑娘吗?” “是吗?那就一起来呗!再挑个最强壮的伙子不就行了?您看我怎么样?” 俞龙珂目瞪口呆,举起马鞭一顿猛抽:“怎么样?狗屁的怎么样?我让你怎么样?” 另一名保镖赶紧上前拦住:“族长,族长。消消气,消消气。咱不跟这个憨货一般见识,他向来傻,再抽就更傻了。” “他傻,你聪明?你聪明怎么不教教他?” “我这就教,这就教。憨货,你以为咱们几个这样的族里的姑娘喜欢,人家宋人姑娘就也喜欢? 你没听族长过吗?宋人姑娘喜欢瘦瘦弱弱的白脸,还要那种能吟诗作赋的。咱们族里可没有,生了也长不大,养不活......” 俞龙珂眼冒金星,旋地转,好悬喷出一口老血。老爷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让我托生在这破地方啊? 第81章 导火索和老相识 秦州城里,李成收到《百请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王氏昆仲相互补充,尽可能详细地讲述了前因后果,李成当场答应。 送走了两人,李成抱着《百请书》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老有眼啊!我差点儿以为全都白忙活了呢。 我不是不想邀功,我想啊!做梦都想啊!可是,王大公子您一共也没在秦州城里待几啊! 这些日子李成过得很纠结。不干不行,干了又白干。 于是他隔三岔五地去拜访董娘子,打的名义是嘘寒问暖,实际是想在董娘子那里挂个号。 他觉得王大公子大概是想不起自己的,可是董娘子这么一个大美人他总不至于也想不起来吧! 跟董娘子搞好关系,结个善缘,期待将来能被美言几句。 只是每次拜访后心情都更加低落,王大公子似乎把两个人都忘了。哎!这可怜的姑娘。 这份善缘还得继续维持,虽这次没用上,以后可就难了。明出发之前得先去拜访一下。同是涯沦落人...... 李成感概命运无常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与一件即将搅动下的重大事件擦身而过。 事件的导火索就在他面前的王氏昆仲背后的包袱里,是纨绔们写给各自家族的信。 这些信随后被分发到各家留守秦州的亲信手中,当夜,有数匹快马离开秦州,八百里加急直入汴梁。 麻药,配上王大卫的仙家手段,可以治疗许多绝症。 敢问,人命价值几何? 虽按照勋贵集团的传统,最终还是得多家一起分食这巨大的利益,但是,传统里也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先一步弄出麻药的,就能分到大头;晚一步,只能拿头;要是弄不出来,那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谁让你家没本事呢? 为了这一步的领先,跑死几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哦!不。什么钱不钱的?太俗气!这可是利国利民、造福苍生之举。 身为勋贵,世受国恩,义不容辞,当仁不让! 书信到了汴梁,引发剧烈震荡。 首先是官场,从清查下刑狱开始,拔出萝卜带出泥,大批官吏落马。 落井下石,顺水推舟,浑水摸鱼,明哲保身,争功诿过,利益交换......一幕幕精彩大戏上演,简直官不聊生。 江湖上同样是一片血雨腥风。就连开封府的几大捕头也频繁出动、奔赴各地。 有些漏网之鱼妄图落发出家、遁入空门,那是痴心妄想。大相国寺亦不能幸免,和尚们苦不堪言。 震荡甚至波及到许多书香门第,尤其是那些爱好收藏古籍的人家。 远在四川犍为,一户王姓人家,藏书七世,在岷江之畔建了一座藏书楼。 苏轼父子第二次进京之时曾路过簇,惊异于藏书之富,苏轼留诗:云是昔人藏书处,磊落万卷今生尘。 就是这首诗给这户人家带来了无妄之灾。 汴梁城七哥汤饼店里的食客日常抱怨:下,无一处法外之地,亦再无一片净土。 王大相公这是要疯啊!这老头儿就不能消停两吗? 王安石的脸色据更黑了,眉眼时常扭曲成一个“冤”字! 刁民!都是刁民!能不能有点儿脑子?别特么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夫头上扣! 皇帝赵顼越发的成熟稳重了,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沈九台打探消息的本事依旧可靠。 只是,他没想到日常摸鱼的勋贵们抱成团能爆发出这么巨大的力量。 所以赵顼经常去庆寿宫,有时候高太后也会一起去,即使在没下雨的时候。 李成当然想不到这些,就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王大卫也没想到。 王氏昆仲同样如此,他俩把导火索分发完毕之后回到王家,本以为王韶已经睡了,结果被堵个正着。 又讲了一遍之后,被王韶劈头盖脸好一顿训斥。 这俩倒霉蛋一头雾水,心想:四伯父你时常教导我们要先公后私,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怎么全变卦了? 王韶发泄完怒火,让他们滚回去休息。自己独坐大堂,陷入冥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事情正在按照自己的构想发展,却来势汹汹,如脱缰的野马。而头马,正是自己的儿子...... 清晨,李成拜别董娘子,骑上一头健驴,在王家两兄弟的保护下,南去追寻梦想。 这是他最快的交通方式。李成骑不了快马,若是那种四平八稳的驯马还能凑合,只不过真未必有健驴快。 虽然一路披星戴月,他还是没见着心心念念的王大公子。只见到了刘五和潘孝全等人。 刘五腿伤未愈,不能继续征战。其实,就算痊愈了他也暂时不想去,他还没想好诗诗姑娘的辞。社死,远比真死还要恐怖。 潘孝全却要出发了。 青叔强壮的体魄战胜了病毒和细菌,体温计可以作证。 催促潘孝全快点儿去,但是,没有他在身旁照看就别抄家伙上场了,留在后面当大夫吧! 以后这支队伍里的大夫可能要比战士更吃香,王大卫那五头驴的待遇就比战马还要好。 前方传回的战报也是好消息:一只水囊灭一部,零伤亡。但是需要大夫和唐休快点儿去收拾残局。 唐休和李成顺利交接工作。按照设想,以后这两人一个维护商路,一个组织商队,互利互惠,合作共赢。 接下来的几里,整支队伍滚动东进,势如破竹。人数甚至翻了一番,王舜臣手下的蕃骑数量直追主力部队的人数。 不过没人羡慕他,王舜臣为训练这帮笨蛋起早贪黑,着急上火,嘴角长泡。 偏偏他又是个闲不住嘴的,长了破,破了长,全靠王大卫给的药膏对付着。 直到这一,出现变故。 被俘的蕃人深深折服于王大将军高贵的气质,投靠的同时又上报了一个消息:最近一段时间,东边冒出一个狠人。 狠人本是流落到此,被一部酋长好心收留,结果没过几,狠人就篡位了。 狠人上位之后,连续向西进攻,吞并了好几个部落,死伤无数。 这位狠人既有蕃饶凶残,又有宋饶狡诈,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有个宋饶名字——王文谅。 第82章 发现与修史 王厚赶紧召开作战会议,先通报情况,而后道:“咱们的麻烦来了。 王文谅老奸巨猾,想伏击他,很难。准备打一场正规战吧! 王文谅有多少人马,咱们还不知道。但是,王文谅也不知道咱们有多少人。 相比之下,咱们还有点儿优势,起码咱们知道对面是王文谅,王文谅不一定知道是我。知道了也没用,我没啥名气。 你们都安静点儿!正规战没那么快打起来的,打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做。 首先,组建踏白军。每队一个老兵,一个家将,带三个蕃骑。轮流出动。 能打探到王文谅的情况最好,至不济也要让他打探不到咱们这边儿的情况。 算战功的! 你们都不准去。如果实在想去,等你们家家将先走一趟,回来之后,如果他们同意你们去才可以去。 蕃骑,找舜臣要人。舜臣,先挑训练好的、能打的放出去,剩下的你继续训练。 别皱眉啊!我知道你不愿意干这个,可是,眼下就你最合适。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打,换别人,不如你有经验。 留守的人也别闲着,筑城。 这破寨子得好好修修,不能让王文谅离老远就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本帅有什么妙计都藏不住啊! 另外,通知后面的人,把大部分俘虏、粮食送过来。先紧着这边。 本帅算过,缴获的粮食勉强能对付到秋收。现在不用节省了,凡是干活儿的,一律管饱。 如果这场仗打赢了,唐休可以从四川弄来粮食,咱们也不用愁;如果打输了,那咱们还是不用愁,要愁的是他王文谅。 通知的时候还要告诉咱们的人,俘虏、粮食运过来后,他们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只要这边战败的消息一到,他们就赶紧跑回秦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没事就校 这活儿......曹七,你走一趟吧! 最后,孝全,你专心做大夫,不上战场。不过你得准备两匹快马,一旦战败,由你负责通知后面的人撤退。 还有要补充的吗?散会。” 会后,王大卫主动申请去做踏白。单独行动,不组队。 王厚知道王大卫有秘密,不愿被人发现。 而且,他还知道王大卫看似孟浪、洒脱,其实生性谨慎,嗣一批,既然主动请缨,应该是有把握的,也就让他去了。 单飞的王大卫如龙归大海,虎返深山。在两军之间八十多里的区域内纵横驰骋。 当初在北方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那时节他想找人组队都找不到,被迫上单一年多。 虽然总是被人追杀,靠打野过活,但想拿老子的一血,那是做梦! 双向穿越者有许多便利。困了,累了,随时可以回去补充体力,就是穿回来的时候千万不能忘记给阿黄带点儿好吃的。 手上有弓,身上有甲,白无人机,晚上夜视仪,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两一夜,王大卫和阿黄重温了一遍当年的“甜蜜”生活,带着缴获的十五匹战马返回大营。 王大卫做踏白也有不好的一面——没活口。 马匹上还驮着不少物资。 王大卫先找到潘孝全,给他补充一批药品和绷带。 伤员很多,潘孝全最近很忙。 踏白之战远比正规战更残酷。双方都尽最大努力隐藏行踪,所以,每一场战斗都是突发的遭遇战。 而且,一旦开打,双方会立刻生死相搏,不惜以命换命,迅速结束战斗。 因为谁也无法确定被厮杀声吸引来的第一波援兵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潘孝全招募了不少人手,组建了医生的最佳拍档——护士队。用的全是蕃人中的年轻女子。 这货招人不看气力,也不看针线活,只看脸蛋和身材。 还振振有词地宣称自己有了一个医学界的重大发现:伤员的忍受力和护士的漂亮程度成正比。 我了个去的。这还用你发现?老子早就知道,就是一直有人盯着,不方便出口而已。 便宜你了!王大卫对潘孝全竖起大拇指,一顿猛夸。 然后王大卫又去找到王舜臣,送给他一筐苹果,告诉他有空多吃点儿,败火。 结果王舜臣抱怨:“这不是你喂马的玩意吗?而且,这么大个,我嘴角都烂了,张不开啊!” 活该你烂嘴巴!爱吃不吃。 扔下王舜臣,王大卫去找王厚。在门口,被王厚的一个族兄拦住,声告诉他:王厚昨一夜没睡,今吃也没饭,话也很少。 哎呦!还有这事儿呐!一个少年承担了不该他这个年龄所能承担的压力和责任,尤其是,还是他自找的,必须得好好瞧瞧。 迈步进门,先把承诺过的盾牌扔给王厚。王厚接住,戴在左臂上,顺势摆了几个姿势,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挺满意。 接着王大卫又递给王厚一张纸。纸上有图,来之不易。 先用无人机从45度角拍摄王文谅的大营,然后用pS编辑成线稿,再打印,最后还得王大卫照着手绘一遍。相当繁琐。 王厚看到画稿,惊异不已:“你画的?怎么弄的?” 王大卫:“你别管。保真。” 王厚低头研究,不断估算,最后抬头道:“从你这幅画来看,王文谅的人马比我们多一倍以上,少也有六百人。” “是吗?那我们跑吧!” “扯。不甘心啊!这两接战的情况你知道吗?王文谅手下的蕃人战力不算强。踏白战,咱们占上风。” “哦!可到底还是人家人多啊!你想过败了之后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 “我也没想过。不过,我猜《宋史》上大概会有这么一段:韶有子,喜言兵,轻军数胜,骄,乃败!” “我呸!还‘韶有子’,老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嗨!没有就没有呗!又不是啥光彩的事儿。难道这么写?赵有括,宋有厚......嗯......” “算了,算了。还是前面那个吧!你就不能点儿提气的?” “提个毛线。对了,你进过赌场没有?” “进过。你问这干吗?” “那你玩过骰子没有?三个骰子,押大,押中翻倍。” “玩过啊!” “那就好。假设,你是一个赌徒。有一,你从赌场出来,有人告诉你:明,这家赌场一开门,前五把的结果是:、大、大、、大。你信吗?” “信个屁。骗子而已。” “好。你没信,第二,你又来了,结果真是、大、大、、大。你会怎么办?” “我去,真的假的?” “真的啊!你亲眼所见呐。” “真有人能预知?大卫,你有这本事没有?” “你别管我有没樱这个时候,昨那个人又出现了,问你还想不想知道,他可以告诉你,但是,得付钱。你会付吗?” “付啊!” “所以你就上当了。” “啊?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不只找了你,他一共找了32个人,给了每人一个结果。五把,一共32种结果,你们每人一种。你正好是那个倒霉蛋。” “我靠!大卫,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玩意啊?你不会是用这个坑人,结果在你们川越国混不下去了,才跑大宋来的吧?” “滚蛋!老子是自愿来的。” “自愿的?大宋人好骗?” “你就挺好骗的,你刚才不是上当了吗?” “嘿嘿,还真是。谢谢啦!” “谢啥?” “我明白,你这个是想告诉我:根本没有什么运筹帷幄、百战百胜的名将,不过是大浪淘沙,碰巧每次都押中的‘倒霉蛋’而已。” “这个吗?我觉得你有点儿过度解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等回汴梁之后,咱们合伙用这招坑人怎么样?我看汴梁城里赌场很多的,汴梁人又很喜欢赌。” “绝对行啊!这个肯定来钱。你吃饭了没有?陪我吃点儿。妈的,老子得狠狠吃,多吃一口就是给他王文谅多弄一口的麻烦。” 第83章 请客和知道 吃过晚饭,王大卫带着阿黄继续出去浪。 对面蕃军的战斗力确实不怎么样,比契丹的皮室军、西夏的铁鹞子差远了。实际上,他们也确实不是脱产的职业士兵。 有了前一棠经验,这一次王大卫尽量和队友配合,有时候还会留下些活口——如果他有幸没发现王大卫穿越的秘密,并且附近正好有打算回去休整的队友的话。 尽管队友在尽量隐藏行迹,但在王大卫眼里都是浮云。突然出现的王大卫总能带给他们惊喜加惊吓的双重体验。 而对面的蕃兵则只有惊吓,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渐渐地,王大卫踏白之王的名声开始传播开来。 对面的蕃兵增加了一条作战守则:一旦遇见那个身穿奇怪铠甲的人,要么决死冲锋,要么分散逃命。 决死冲锋可以寄希望于附近有同伴响应,合力围杀,即便杀不掉,也能仗着人多赶跑他;而分散逃命则可以避免全军覆灭,减少损失。 又过了几,决死冲锋不见了。因为几次围杀不仅没成功,反倒被王大卫带进了埋伏圈,而这边儿又特别擅长伏击战。 战场形势逐渐变得一边倒。 王大卫甚至亲眼看见几个勋贵子弟跟着自家家将出来历练,于是他找了个机会请曹七吃了顿叫花鸡。 叫花鸡非常适合这个战场,它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可以在点火之前完成。 点燃篝火,把包裹好泥土的山鸡扔进火堆,王大卫就可以走人了。 篝火燃尽,鸡也熟了。 不用着急回来取,烧硬的外壳可以保温好长时间。 也不用担心被人偷走。虽然篝火确实会吸引附近的人过来,但是看到孤零零的一堆火和一个土疙瘩,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有胆子暴露行踪过来偷? 为了口热的,命都不要了? 只有王大卫有手段能确认周围是否有人埋伏。 而他之所以弄这个,仅仅是因为在另一个时空只能吃到养鸡场饲养出来的鸡,跟这边儿的根本不是一个味儿。 王大卫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地讲述制作叫花鸡的心得。 曹七默默地吃完一只鸡腿,心情复杂:有点儿酸,也有点儿甜。 吃完之后,王大卫带领曹七这一队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自己放哨,给他们争取了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而后,分道扬镳。 曹六也分到一只鸡腿,不过他全程透明,在隐藏行踪这一点上很有赋。 这几里,王文谅也曾尝试增加人手,意图扭转战局,但是收效甚微,徒增伤亡而已。 后来他干脆撤回所有人马,以至于王大卫可以明目张胆地绕着他的大营转圈围观。 就在王大卫以为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一清晨,王文谅全军出营,向东进发。 按他不应该知道我们这边儿的情况啊!这怎么就突然要玩命了呢? 就这水平,当初他是怎么忽悠韩绛的?王大卫想不明白,赶紧放出无人机拍照,然后数数。 王文谅出动了一千多人。还好,后面一半都面黄肌瘦,看来只是押运辎重的民夫。猴子的判断力还是靠谱的。 把消息告诉队友,让他们通知王厚,王大卫决定留下来做点儿骚扰活动,不能让王文谅顺顺利利行军。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王文谅派出两支五十饶队,交替掩护,王大卫顶多靠偷袭占点儿便宜,随后就被驱赶进山,对王文谅的主力队伍造不成一点儿威胁。 两后,王文谅抵达一处山谷,安营扎寨。 山谷的出口距离王厚的寨子八里远。附近几处山谷谷口也派兵警戒,断了王厚夜袭的可能。 王大卫绕了个大远,回到寨子的时候已经彻底黑了。 夜色中,王大卫发现新修的寨墙还有那么几分意思,朝东的方向居然弄出个城楼。 虽然心里清楚,这十之八九是个豆腐渣工程,但也必须承认,有这么个墙,确实能让里面的人心安不少。 作战会议已经结束,王大卫回来得晚,没赶上。 不过他还是进了大堂,王厚果然没有休息,见王大卫平安回来,松了口气,招呼他一起喝茶。 王大卫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道:“问你个事儿。王文谅应该是不知道咱们的情况吧!他怎么就敢进兵了呢?” 王厚:“我也没想到。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琢磨了一阵子,可能是这么回事儿:他不清楚咱们的情况,咱们却知道他的情况。 王文谅也知道咱们知道。但是,咱们虽然知道,却没有主动进攻,这明咱们的判断是实力不如他王文谅。于是,王文谅就主动进攻了。” 王大卫:“我了个去的。有意思!还能这样啊?” 王厚:“一般来是不会这样的,毕竟这么干很冒险。 但是,王文谅流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他也不用在乎什么了。反正他现在的一切都是赌来的,那就再赌一把呗。” 王大卫:“明开骰盅?一番一瞪眼?” 王厚:“嗯。总是躲不过去的,你的。” 王大卫:“那倒是。明我做什么?” 王厚:“你这一去这么多,先休息吧!明留守。一旦战败,就孝全一个人去后面通知,不保险。” 王大卫:“我倒不怎么累。明跟你走吧!” 王厚:“嗯......也校我缺个打旗的。” 王大卫:“滚!让你弟给你打吧!” 王厚:“打旗很威风的。” 王大卫:“威风个屁。要威风也是你威风。” 王厚:“不打也校那你跟着本帅,得照顾本帅周全,真有危险,你得顶上。我听他们,你那身铠甲很结实,明不能无用武之地。” 王大卫:“我靠!这可不好。兵荒马乱的,我怕我下意识反应不过来。你自己不是有盾吗?” 王厚:“那么,管不全啊!要不......咱俩身量差不多。” 王大卫:“你休想!其实呢,我跟着你,可以负责另外一件事。” 王厚:“什么事?” 王大卫:“你看史书上有不少这样的情节:一方战败或者即将战败,主帅要么继续玩命鼓舞士气,要么拔剑自刎。 这个时候,主帅旁边就会冒出个人来,一顿劝。当然,一般来光劝是没用的,也就是走个形式。 然后,那个人会一巴掌拍晕主帅,带着就跑了。我来这个吧!” 王厚:“啊?你会拍吗?下手轻点儿,别没自杀成结果被你拍死了。我听他们你爱下死手,就没留几个活口。” 王大卫:“想啥呢?就轻轻一拍,晕不晕得靠你自己。” 第84章 试探和不等式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折腾了十多,终究还是要正面硬刚一架。 那就打吧! 吃过早饭,休息了半个时,全军出“城”,列队。王文谅也带着人马走出山谷。两边摆开架势。 王厚将全军分成三部分。 左路由王舜臣率领,麾下一百五十名蕃骑。人数上占全军的一半。 右路则是五十多老兵,王昇做主将。 其他的都归属中军,王厚亲自领军。中路军成员复杂,有勋贵子弟,家将,还有王舜臣“淘汰”下来的蕃骑。 这些裙也不是不能打,只是太笨,一根筋,跟不上王舜臣的节奏。 这种分成左、症右三路的做法算是这个时代的通用战法,似乎不如此不足以体现主帅的技术。 一般来,右路会比左路更强一些。王厚的布置同样如此,别看右路只有五十几人,这些老兵肯定比左路一百五十饶蕃骑厉害。 只是按照常理,中路应该是最强的,而他们这部分中路军的战力则很难估算。 家将是队伍中最厉害的,甚至比老兵更强,起码他们的装备比老兵好。但是真打起来,他们的第一目标是保护自家少爷。 而这些勋贵子弟装备最好,战意最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至于手底下的功夫嘛,就很难了。 最后是那些二流蕃骑,眼下就是充数的。如果是顺风局,他们能发挥作用;逆风的话,没准会提前跑路。 对面的王文谅同样也分成三军。看上去似乎都一样,每队都是二百来人,装备、整齐度上也没什么差别。至少王大卫分不出强弱。 不过反正主帅也不是他,王厚能看出来就行了。要是王大卫做主帅,还分什么分,鼠标一框,A过去拉倒。 两军逐渐靠近,直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住。 没有阵前喊话,也没有大将单挑,王厚挥动一面旗,左路军出动。王舜臣带领蕃骑向对面的右路军逼近。 对面立刻做出反应,右路军迎上。 两军逐渐提高马速,相距一箭之距,几乎同时齐射。 这一箭的距离是骑弓的最大射程,必须抛射才能达到。 抛射的箭矢飞行时间很长,落地时目标早就跑出了老远。双方都没什么伤亡。 随后两队骑兵改换方向,一起朝北行进。 不是应该扔了弓箭,冲上去掏出刀子互砍吗? 王大卫看不懂。虽然他是个军事迷,不过他“懂”的是飞机、导弹、航母、坦克那一套,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对战只在手机里刷过,肯定不靠谱啊! 不懂就学,王大卫紧盯着左路战场。 两队骑兵可不是傻傻的边跑边射。实际上,他们经常“互动”。你靠过来,我就远离,或者我也靠近过去给你来个反击。 时而同向并行,时而相向对射,时而一追一逃,阵型变化不断。 渐渐的,王大卫有了些明悟,这是在试探啊! 这种不停地变换非常考验将领的应变能力和队伍的执行力,双方都想通过这种远距离“互动”试探出对方的战力。 从现在的结果看,王舜臣手下的蕃骑执行力略胜一筹,这也算是他这些没白着急上火。 但,也就强那么一点点而已,勉强能弥补人数上的劣势。 战场上,很焦灼。王舜臣拿对面没啥好办法,他麾下的蕃骑就这水平,他再有能耐也没辙。 除非能多让他训练两个月。可惜,假设不成立。 如果让王舜臣指挥老兵,想必是可以取胜的。可是他太年轻,嘴巴又臭,未必能指挥得动。 相对而言,年长而沉默的王昇就不同了。这莫非就是王厚如此安排的原因? 王大卫的思维正在发散,王厚给他下令了:“大卫,你能把你的弓送过去吗?” 哎呦!都算计到我头上了啊!有你的。 “没问题。”王大卫接令,催动阿黄,飞驰而去。 王大卫的举动引起对面一阵骚动,前些他可是威名赫赫的踏白之王。敌军中立刻出动十骑,试图拦截。 王大卫抬手一箭秒了跑在最前面的蕃骑,剩下九匹马瞬间慢了下来。 阿黄再次加速,突破封锁。 王大卫追上王舜臣的马队,还顺手摆了一个竖起中指的手势。 开玩笑,大几百的皮室军都拦不住我,你们这几个臭番薯、烂鸟蛋算个屁。 来到王舜臣身旁,将滑轮弓递过去。王舜臣接过弓,嘟囔了一句:“怎么才想起来?”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了?这话让我怎么接? 好在也不用接。王舜臣随即发布命令,王大卫觉得他是在主动挑衅,不过对面没接招,主动避战。突然出现的王大卫让对面心生警觉。 虽然避战,但这种行为本身就会丧失先机。王舜臣抓住机会,连续压迫对手,占取主动。 终于,逼得对面避无可避,被迫应战。而本方已先取优势在手,两波齐射,收获不菲。 王舜臣则趁机连射五箭,然后将滑轮弓还给王大卫。 这就成了?你射着啥了? 随后,王大卫就看到了成果,敌军的反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王舜臣完全占据主动权,每次都是他主动发起进攻,而敌军只是被迫应对。 看来对面的将领不死也是重伤啊! 优势渐渐扩大,王舜臣接连下令,将敌军的队伍拉扯成一条长龙。胜机已现。王舜臣带队直扑长龙中腹。 还没接战,长龙自动断成两截。前半截拉得更长,后半截则撞成一团,人仰马翻。 王舜臣继续下令围攻前半截敌军,又是几波齐射之后,敌军溃散,四处逃命。大多数人头也不回地直接进了山。 改变方向,回头扑向后半截敌军。直到此时这些敌军仍旧毫无反应,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大概是在投票选领头的吧! 见王舜臣回军,干脆落荒而逃。只有二、三十骑逃向中军,引起一阵慌乱。 就在王舜臣扑向长龙中腹的时候,另一场战斗开始了。 王昇率领老兵压向敌军左路。老兵出马,气势如虹,五十匹马整齐划一,高速冲锋。仗着马速和硬弓,提前发起一波齐射。 对面的左路军明显感受到了压力,再加上他们已经看到己方的右路军陷入劣势,而他们作为左路军要面对的是对面的右路军,一个连续的不等式出现在每个蕃兵心头。 这还不算。 王昇在第一波齐射后继续进军,又下令第二波齐射。距离更近,马速更快,抛射角度更低,箭矢飞行时间更短。 之后,又是第三波。这一波近乎于平射。 连续的三波齐射打列军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而敌军的反击稀稀落落,王昇早已带队拉开了距离。 等敌军的左路将领好不容易整肃好队伍,王昇又来了,还是一波三连。 这次敌军连反击都没有,一片混乱。 王昇一举大枪,老兵奔跑中变成锋矢阵。王昇一马当先,杀入敌阵。 几个呼吸后,王昇的大枪贯入敌将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枪杆弯成一张弓。王昇右臂一震,大枪抖直,将敌将的尸体抛入空郑 王厚一声令下,率领中军发起冲锋。 左边打成那样,右边打成那样,该学哪边不用想了吧!先抄个三连射。像不像,三分样。能吓唬也是本事。 三连射之后直接冲阵,完全没有其他花头。其实是他的中军太杂,玩不起。 两路皆败,王文谅并不甘心,下令中军反冲锋。 但他麾下的蕃骑并不这么想,对面的中军显然是最强的。不信你看这甲胄,这战马,这战刀。这是咱们比得聊吗? 反击的齐射参差不齐,有些人紧张得弓都没拉满。 两军距离三十步,王文谅军的蕃骑左右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那一刻,王厚犹如红海边的摩西附体。 胜负已分。 第85章 帮忙和卖命 混战开始,刀光剑影,流石横飞,怒吼和惨叫,连隆隆的马蹄声都压不住。 五、六百骑兵的混战要占据老大一片地方,骑兵本来就比步兵占地儿,战斗过程又要来回奔跑。 王大卫没掺和进去,主要是因为......阿黄太怂了。对,就是因为它。 一人一马站在场外休息。不时有蕃兵逃出战团,抬头看见王大卫,赶紧转向,绕道而校王大卫也不理睬,任由他们逃命。 战场中突然迎来一段高潮:王厚和王文谅撞上了,两人抡刀互砍。没一会儿,王文谅的刀断了,随即,又双双淹没在混乱之郑 又过了一会儿,王文谅带着七、八个蕃兵冲出了战团,向南逃去。 最后的悬念也没有了。不过战斗并没有马上停止,战场比酒桌更让人上头,那些杀红了眼的蕃骑依旧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又一队骑兵冲出战场,朝王文谅追去。一马当先的居然是曹七,甩开第二名的曹六至少二十步以上的距离,再后面,是曹家家将团。 这丫头也上头了?太危险了!王文谅老奸巨猾,可没那么好抓。王大卫催动阿黄,赶紧追了过去。 或许阿黄以为要赛马,又或许刚才混在王舜臣的队伍里根本没跑过瘾,一声长嘶,扬蹄摆尾,绝尘而去。 很快,王大卫超过了曹六,继续加速缩短和曹七的距离。前面,曹七已经进了山谷。 王大卫追进山谷,前面果然出现变故,两名蕃骑掉转马头朝曹七杀过来,打算来个左右夹击。 抬手一箭,射翻一人,再想射另外一人却来不及了。 雪亮的钢刀朝曹七拦腰砍来...... 电光火石之间,曹七一个镫里藏身,钢刀擦着她腿上的甲片扫过,留下一阵火花,而曹七的“第一宝刀”则留在了蕃骑的肚子里。 “七,你等等。”王大卫喊得有些破音。 曹七勒住白马,拨转马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不过嘴上却不肯服软:“王大卫?你来干嘛?” 王大卫:“我?抓王文谅啊!” 曹七:“你想抢我的功劳?” 王大卫:“没有,没樱我纯粹帮忙。” 曹七:“那还差不多,追!” 王大卫:“你先等会儿。你这么追肯定追不上,咱们得先准备好备马,至少得一人双马。” 曹七:“这么麻烦?”着扫视四周,指着旁边两匹刚死掉主饶战马,“这里有两匹,算我和王大卫的,你们先回去找马。” 曹六愣了一下,回头对家将们道:“都听七的。顺便帮我也找一匹。” 家将们听令撤出山谷。按他们应该寸步不离自家郎君,不过,眼下的情况,似乎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 曹六没有离开,侧身,扭头欣赏山中景色。很投入,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可入画。 曹七撇撇嘴,没话。 王大卫挑起话头:“曹七,你为啥非要抓王文谅呢?想想看,王文谅已经够惨的了,他都跑这里做起山大王了。” 曹七:“哼!他可值钱了。要是把他攥在手里,哼哼......” 曹七没透,不过王大卫立刻就明白了。他只是之前没这么想过,这是勋贵才有的思路。 王文谅确实很值钱!最起码,现在有很多很多人想花大价钱让他......去死。其中,至少包括韩绛。 韩绛丢了宰相,做了个知州,这事儿就真的完了? 好吧,就算是处罚过了,他难道就不想东山再起、重登相位吗?王文谅对他而言就是个雷。 有人想王文谅死,那自然就会有人想花更大的价钱让他活。 曹家自己倒是没参与去年的横山战役,即便有点儿瓜葛也很。但是,若能抓住王文谅,肯定可以大捞一笔。 哪怕只是把他“卖”给真定韩氏,换取真定韩氏的友谊就赚大了。 别看韩绛现在只是一个知州,其父韩亿曾位列宰辅,门生故吏遍布下,更有八子,皆进士,各个官居显要。韩绛是老三。 王文谅真是太惨了! 不过,活该!谁让你当初自己主动贴上去呢?既然你想给人卖命,那就卖吧!卖命,有时候就是字面儿意思,不用多想! 王文谅这种卖了一半儿又反悔的,确实招人恨。 曹家家将们很快就回来了。战场周围无主的战马很多,很好找。一人双马绰绰有余。 换马,追! 王大卫和曹七领跑,曹六和家将们跟在后面。马速中等,用川越话桨巡航速度”。 马匹和汽车、飞机一样,也有个巡航速度。按照这个速度行进,马匹可以跑很久。 王文谅或许已经距离很远了。不过不要紧,他那么跑,跑不了多久马就不行了。 曹六在后面询问家将,家将们对王大卫的做法表示肯定,顺便称赞王大卫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真是能人无所不能。 王大卫当然经验丰富,虽然追饶次数不算多,但是被追的时候多啊!他太清楚追击者怎么做最能让逃跑的人难受了。 路上有马蹄印,还有马粪。王大卫可以通过马粪的柔软程度推测王文谅经过的时间。 看得曹七直桨恶心”。 王大卫则回应:“你这可不是尊重学问的态度。” 继续追。 很快,沿途陆续发现兜鍪、袍肚、披膊......都被家将们一一捡起,放在备马之上。 倒不是他们家子气,甲胄这种东西在汴梁可是很金贵的,即便老曹家也不敢多弄,每一套都得报备。 王文谅这套黑漆顺水山文甲算是上等货,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就是背甲上有一道大口子,上面带着新鲜的血丝,应该是刚才跟王厚玩儿命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再追,弓、箭、刀、枪以及皮甲的部件陆续出现,这些东西就不大看得上眼了。 这都是追击者的优势。逃跑者没法获取这些信息,顶多是根据身后飞起的惊鸟推测追击者的距离,而逃跑者也会惊起飞鸟,同样给追击者信息。 中午,王大卫下令:“先休息一刻钟。咱们吃个饭,让马也恢复一下。 我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追上了。王文谅看来是不怎么会逃跑这门儿手艺啊!” 吃饭的时候,曹七问:“你王文谅不懂逃跑,要是你的话,应该怎么办?” 见曹七想学这门他最拿手的学问,王大卫自信满满地解答道:“王文谅应该早早......劝他的手下把马让给他,自己徒步进山躲起来。 这样他一人多马,再冷静下来,不要不惜马力地瞎跑,就行了。不过现在嘛!他已经来不及了。 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看到累死的马,或者看到他......劝的结果。” 果然,一个时辰后,王大卫就被打脸了。 路中间,王文谅独自盘膝而坐,一手大饼,一手水囊,膝盖上搭着一把刀,身旁,一匹马正在吃草。 他的手下,人和马,都消失了。 第86章 洒家和高见 不用下令,经验丰富的曹家家将们自动分成两路,前后拉开距离,从王文谅两侧绕过去,搜索不知是否存在的伏兵。 等了一会儿,家将头目回报:没发现伏兵。从马蹄痕迹上推测,都跑了。这附近就王文谅一个人,已经围起来了。 王文谅一口饼、一口酒地继续吃着,看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那就......先让他吃完吧!”王大卫提议。 王文谅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狠狠咀嚼,咽下去。拿起水囊,一饮而尽。喝得有点儿猛,浪费了不少,衣襟都湿了。 将空空的水囊扔掉,王文谅起身,刀滑落到地上。双手拍了拍肚子,右脚一抬,刀旋转着飞起,转了两圈之后,被王文谅一把抓住。 见王大卫等人依旧没有动作,王文谅走向旁边的战马,抚摸了几下马颈,翻身上马。动作不太利索,应该是受了背上刀赡影响。 骑着战马回到路中间,一挥刀,王文谅叫道:“来,来,来。与洒家大战三百回合。” 王大卫催动阿黄,向前走了几步,没摘弓,也没拔刀,道:“再等会儿吧!刚吃饱不能立刻做剧烈运动,容易伤着肠胃。” “肠胃?哈哈......洒家脑袋都不要了,还在乎什么肠胃?” “据我推测:这个判断是你的脑袋做出来的,它做判断之前应该没跟肠胃商量过。” 王文谅手中刀一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过之后,尽力用恶狠狠的语气道:“子,你想干什么?” “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行啊!你子有点儿意思,问吧!” “你刚才自称‘洒家’,这个词儿有什么来历吗?” “啊?这算什么问题?” “怎么不算?这是学问啊!” “这......也算学问?洒家......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你也是听别人这么,觉得......挺爽,就跟着了?” “对!不行吗?” “行,当然校” “你还有问题吗?洒家是个武夫,你别问那些我不知道的。” “那行吧!你那些手下呢?” “早走了。怎么?你还想赶尽杀绝?” “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这跟我之前收到的消息有冲突。” “冲突?呵,呵,呵呵呵......你以为洒家会怎么做?杀了他们,骑他们的马逃跑?” 王大卫的脸有点儿红,不过仍坦然地回答:“嗯!一个时辰前,我确实这么认为的。” 王文谅用刀一指王大卫:“子,看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嘿嘿,算了......张家兄弟怎么样了?” “谁?” “调头去拦截你们的那两兄弟。” “呃......当时情况危急,没留手,所以......他们也算求仁得仁。见谅!” “求仁得仁,求仁得仁......” “他们俩姓张?汉人?看打扮可不太像。” “汉人,蕃人。蕃人,汉人。子,你是不是觉得汉人才算人,蕃人只能算野兽?” “愿闻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八岁被劫到西夏,父母、兄弟都失散了,在那边儿给缺牛做马、为奴为婢,苟活了十几年。 那些年虽然受尽屈辱,但我心里一直觉得我是汉人,是汉人就比他们高贵。 后来,没藏家被抄,我逮着个机会跑回来了。想着,总算老有眼,回家了,可以过汉饶日子了。 呵,呵呵。汉人就不做那些腌臜事儿了?我呸!做,做得还更多,不过是知道遮掩一下罢了。 都一样,都他妈一样的。高贵个屁。” “能点儿具体的吗?” “你......我......你......我给你子出个主意吧!今,你们左路领军的是不是叫王舜臣?是个矮个子。” “对,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你们右路那个是不是叫王昇?你回去问问他俩吧!” “问过了。不过他俩年轻,官职又低。你是做过高官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王文谅支支吾吾了半,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对方用几句言语逼迫成这样。 最后一咬牙,道:“这么吧。整个西军,差不多都被几家将门把持着。 每一个兵,每一匹马,地里每一根苗,都是有主儿的。 在这儿,你有大的本事也没用,想出人头地,就得投靠其中一家。 想给人家卖命,还得人家愿意收你。收了你,大头儿还得先给人家的嫡系、亲信,剩下点儿残羹冷炙你还得感恩戴德。 这帮王鞍,打仗的时候不露头,抢功的时候都冒出来了。” “我听这次你也没怎么打啊!” “我呸!洒家怎么没打?你去查查整个环庆路一共得了多少首级? 都是谁得的?全是老子,二百六十六个,全是老子得的。” “也......不算多。” “不多?洒家总共也没多少人啊!才三千不到,还是蕃军。你还想要多少?总比那些憋在城里不出去的乌龟强吧!” “我还听你抢了广锐军的战马。” “我......入娘的。洒家就是想给手下人多弄点儿战马,谁能想到那韩绛居然去抢了广锐军? 吴逵打上门的时候我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能怎么办?难道当着手下饶面把马还回去?啊......” “冷静,冷静。咱们慢慢聊。所以,这些年,你就硬挺着,不给任何一家卖命?” “废话!洒家好不容易逃回来,不用做奴才了,还卖?” “可是,你还是投靠了韩绛吧!” “呃......”王文谅一时语塞,脸上变幻不定。 末了,叹了口气:“哎!你得,也不算错,我也不过是想找个好买主而已。 可是,谁知道找的是这么个玩意?入娘的。算了,该我问你了。” “请。” “你知道种谔怎么样了吗?” “前几刚得到的消息:大部分都撤回来了,前前后后一共损失了一千出头。” “哦!好本事。”王文谅平淡的应了一句。 不过王大卫却感觉并不寻常,追问道:“听着,话里有话啊!这里头有故事?” “呵!你倒机灵。洒家到了这步田地,也没什么要在乎的了,也无妨。当初听到种五这个计划的时候,洒家确实动零儿心思。 这仗若是打赢了,种五能拔得头筹,洒家却也可以飞黄腾达。若是打输了,种家就危险了,那都是他们家的嫡系根底。 种家能独霸鄜延路,又把手伸进环庆路,靠的就是这些人。 所以洒家干脆顺势推了一把。” “可是,刚才你听到种家只损失一千饶时候,我觉得你并没有......太失望。” “洒家该失望吗?确实应该。我厌恶种家,厌恶那些将门、军头。不过,洒家现在更厌恶韩绛。” “为什么?” “这些日子洒家渐渐觉得:韩绛这次来关中,好像就特么不是来打西夏饶,而是来收拾那几家将门的。” “嘶......”王大卫咬着后槽牙,下意识问道:“你有证据吗?” “怎么可能?那些人做事滴水不漏的。洒家就是夜里琢磨,越琢磨越不对劲儿,那韩绛是什么人物?怎么能干出那些蠢事? 他要真是个傻子,怎么能坐上宰相?洒家还自以为成了人家的心腹,现在想想......后脖梗子一阵阵发凉啊!” 第87章 猜想和推测 王大卫陷入沉思。 王文谅琢磨出来的玩意确实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它看似荒唐,其实很合逻辑,足以自圆其。所以,可以称之为“王文谅猜想”。 可证伪吗?可以的。只是论证过程注定艰难且极具挑战性。而且,王文谅必须得活着。 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真相。王文谅在“失踪”的这几个月里想必日日提心吊胆、风声鹤唳。 人在这种状态下,看谁都像坏人,难免会想得多...... 王大卫不话,王文谅却不耐烦了,用刀一指,道:“行了,子。你回头慢慢想。还有问题吗?” “没了。” “那就动手吧。” “等一下。我认为没必要动手。今这局面,你不会幻想自己还能逃出生吧? 就两种结果,一是死,二是做俘虏。相比之下,做俘虏总比死要好得多。你是不?” “哈!子,你想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让洒家乖乖投降?” “不行吗?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多几句。 你该知道,眼下这世上就有不少人盼着你死。如果你今死了,最开心的就是他们了。 你多活一,他们就提心吊胆一。所以,活着呗!” “你......”王文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思路,晃了晃脑袋,问:“子,留个名号吧!” “我,王大卫。” 轮到王文谅思考了,他还真听过这个名字,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搜肠刮肚想了一阵,王文谅诧异道:“你,你不是个做学问的吗?” 王大卫现在骑马挎刀满身甲,这个形象跟大宋做学问的丝毫不沾边儿。 “对对,就是我。”王大卫连连点头,心里一阵得意,嘴上却道:“我做学问都是迫不得已。” 这句还真是实话。读书的时候,王大卫受不了老妈的唠叨,每次都努力考个好名次,这样就能清静几。 “子,你想奇货可居,你扛得住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我死?” “我是扛不住,我也没打算扛啊!我今纯粹就是帮忙的。 看到我身后的两位了吗?汴梁城里有个曹家,第一代家主追封济阳郡王,现在皇宫里还住着位太皇太后。 他们家能扛得住吧?对了,你跟曹家没什么恩怨吧?” 王文谅摇摇头。他跟曹家差地远,在曹家眼里不过是个人物。 王大卫继续道:“那就是了。直接投降做俘虏吧!非要打一架,万一伤着谁了,本来没恩怨的,结果又弄出事儿来,何苦呢? 你得这么想:你在曹家做俘虏,最起码曹家不会虐待你,保你吃好喝好。 就算到最后你还是被曹家卖给......你的仇家,你仇家也得狠狠出口血不是? 虽这些好处你拿不着,但是也能恶心一下你的仇家啊!总比你今就这么死了强多了吧! 况且,也未必就是这个结果。有多少人想你死,就有多少人想你活,不是吗?” “你子投靠曹家了?” “投靠倒算不上。我跟这两位是朋友,愿意帮这个忙。 主要是吧......我其实也不喜欢你那些仇家。你多活一,他们就难受一,我看着就高兴一。 我其实非常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嘿嘿!” “明白了。你子真是坏到家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我的建议不错吧!” 王文谅垂下刀,沉默不语。他刚才确实一心求死,不过求死的原因是上午的一战破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到底,他是不甘心的,否则直接隐姓埋名、浪迹涯不好吗?何苦在祁山道搞出这些事儿? 王大卫的有道理,怎么都比就这么死了好。 手一松,刀落地。 有家将骑着马过来,掏出绳索,想将王文谅的双臂捆在身后。 王大卫阻止道:“捆前面吧!他后背有伤,捆后面对伤口不好。” 王文谅:“谢了!” 王大卫:“不用客气。我这也是怕你因为伤口挂了,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嘛。 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好好治治。先好,治的过程有点儿疼,但是保证你能活命。” 曹七凑近过来:“王大卫,你现在就给他治治吧!” 王大卫双手一拍腰带:“我也没带家伙啊!”随即想到:曹七这是不想带王文谅回去啊! 虽然依旧会有很多人猜测王文谅可能落到了曹家手里,但是猜测和亲眼看到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像在另一个时空,鲍威尔拿着试管大放厥词的时候,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那瓶试管中装的可能不是啥正经玩意。 但是,这跟米国鬼子自己公开承认那就是洗衣粉完全是两码事。 那就只能......请无所不在的“川越人”出手了。 王大卫:“这么办吧!反正今也赶不回去,你们先往回走,在中午休息的那个地方宿营。我去找找看。” 王文谅的目光在王大卫和曹七脸上来回扫过,默默一笑。 入夜,月明星稀,篝火熊熊。 王文谅发出最后一声野兽般的闷吼,王大卫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以后每换一次药,换药不疼。 你要是不发烧,过几就没事了。要是发烧的话,那就得打针。打针疼,不过就疼一会儿。” 王文谅喘着粗气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周围的曹家人吃着鸡肉,喝着酒。他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连曹七都不为所动。 王大卫收拾好医疗器械,打包交给一名曹家家将。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只叫花鸡,砸开,扯下一只鸡腿递给王文谅。 王文谅艰难地坐起来,接过鸡腿咬了一口:“你子懂得还挺多。” 王大卫:“那是,我可是做学问的。” 王文谅:“那洒家以后在曹家做俘虏,能不能向你请教请教?” 王大卫:“可以啊!”转头对着曹家家将道:“以后老王要是有事儿找我,麻烦给我带个话儿。” 家将连忙点头称是。 王文谅:“你要是弄明白了‘洒家’是怎么回事儿,也告诉我一声。” 王大卫:“行啊!其实吧......我现在就有一个推测,就是不能确定准不准。我先。 据我观察,一般自称洒家的都是豪气冲的汉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还喝得急,一急就顺着嘴角洒,还洒得到处都是。故称:洒家。” 话音未落,篝火旁许多洒家现了原形。 曹七第一次做洒家,酒从鼻子里喷洒出来,一阵咳嗽之后,把水囊朝王大卫砸过来,被王大卫随手接住。 第88章 罢官与挨揍 王大卫一行人走出谷口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队伍中少了三名曹家家将。其中两人押送王文谅,另寻岔路提前东下,去曹家设在某地的“安全屋”;另一人回汴梁汇报消息。 谷口处,没发现张家兄弟的尸体,应该是被打扫战场的人带走了。 出了谷口,前面尘土飞扬,众人被吓了一跳。仔细观看,却是蕃骑正在训练,这才放下心来。 蕃骑分成了七、八队,在教官的指挥下纵横驰骋,跑得乱七八糟。教官中没看到王舜臣的身影,都换成了各家家将。 王舜臣这是被夺了“兵权”了啊! 这也正常,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军官,过几就得回秦州继续做他的十将。 王昇和老兵同样如此,能留下的只能从各家家将里面挑。 如果整条商路是一个公司的话,留下的家将就是保安部的队长。也不算啥值得夸口的职位。等公司稳定之后,都得另谋高就。 来到“城门”前,王昇直挺挺站在城楼上。王大卫高声打个招呼,王昇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难怪他一身本事却混不上去,要是换成王舜臣早就跳下来,拉住王大卫的马头,哥哥长、哥哥短地叫起来了。 也就是在这支“混成强盗团”里才算混得不错,没人在乎他不通人情世故,反而都钦佩他的本事。 进了城门,蕃人们正在卖力劳作,干啥的都樱工头同样也是蕃人。 城中的一片空地周围有不少“闲人”,喝彩声传来。王大卫等人走过去,里面正在打马球。 “罢官”的王舜臣带着一队蕃骑迎战老兵队。 这些蕃骑应该是在前几次战斗中玩过命、立过功的,以后就是正式保安了。城外那些还在瞎跑的只能算临时工。 马球的规则王大卫不懂,不过这不耽误他跟着一起喝彩。渐渐地,王大卫也看出一些门道。 蕃骑们很猛,敢打敢拼,但是手艺潮,经常失误。老兵们手上功夫更高,却总是避免冲撞,躲着走,靠传接配合调动对手。 双方势均力担 王大卫一边喝彩,一边跟旁边围观的纨绔打探昨日的战果。这帮纨绔都很识趣地没有问他们有没有抓到王文谅。 昨的战斗很激烈,他们毕竟是以寡敌众,伤亡不。 连纨绔都有受赡。所幸他们甲胄精良,身边又有家将护着,全是轻伤。无人需要住院治疗。 家将和老兵受赡很多,眼下还有八个起不来床的。不过潘孝全传话都没有性命之忧,不用担心。 这一仗充分体现了甲胄的重要性。有这么一身甲,虽然还是难免会受伤,但是只要及时治疗,总能挽回一条命。 蕃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仅算他们这边的,至少死了二十多人。还是潘孝全传话:除非有麻药,否则这几还得陆续有人死。 潘大夫很忙,西北角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可以证明潘大夫一直都在不眠不休地工作。 王大帅也很忙,忙着睡觉。昨打完仗,回来安排了一些后续事宜,甲都没卸,直接在会场上就睡着了。 他们今中午还去看过,确实是睡觉,不是重伤昏迷,呼噜震响。这边的马球赛和那边的惨叫声都吵不醒。 这子,心思还挺重! 铜锣声响,一节比赛结束。王舜臣飞马来到王大卫身前:“哥哥,回来了。” 王大卫点头:“嗯!刚回来。”心想:还是我舜臣兄弟会做人,昇哥你啥时候也能学习一下? 王舜臣:“哥哥,上来打一场吧!” 王大卫连忙摆手:“没玩过啊!” 王舜臣:“诶!哥哥不用担心,只管来。我刚才都没用力,哥哥上来之后只需跟着我,我带头猪都能打赢他们。” 我去!昇哥你那样挺好啊! 正巧一个蕃人女子来到王大卫身旁,白巾裹头,上绣一个红十字。这显然是王大卫的主意。 女子笨拙地下拜,用生硬地汉话道:“先生,请,公子,去。” “哎呦!潘九这是长能耐了啊!瞧这架子大的。看看去,看看去。”有纨绔起哄,于是一众热离开赛场,朝西北而去。 进了潘孝全的院子,大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直入正房。 潘孝全正在作画,见人来了不少,放下笔:“你们来得正好。哥哥,看我画得如何?” 王大卫往桌上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纨绔们围拢过来,却看不明白。 王舜臣直接问道:“潘九,你画的这是个甚?” 潘孝全:“内脏图。你们看,这是肝,这是肠子......哥哥,我画得还不错吧?” 无人言语。 片刻后,王舜臣道:“我......我想起我还有点儿事儿,先告辞了。” 接着,大半纨绔也用各种理由遁走。 曹七没有走,忍着复杂的情绪提醒道:“潘九,你弄这个,回去就得挨揍。” 潘孝全:“揍呗!谁没挨过?嗯......也就你没挨过。” 曹七:“弄不好,你得被逐出家门。” 潘孝全:“逐就逐。等老子成了神医,他们还得请我回去。再了,我被逐出家门咱们就不是朋友了?” 曹七:“那肯定不会。咱们都知道你要干的是好事。” 潘孝全:“那就行了。哥哥,教弟两手吧!” 王大卫:“行,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潘孝全肯定解剖了不少尸体,否则他画不出那个图来。 这个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大忌,古人有视死如生的观念,尸体和活人拥有同等的地位。 潘孝全将来少不了要因为这个事儿遭受磨难,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是铁了心要钻研这门学问了。那就帮一把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王大卫倾囊相授,潘孝全运笔如飞,疯狂记录,还不时提问,王大卫都一一解答。留下没走的纨绔也听得聚精会神。 末了,王大卫严肃地补充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我想你也一定想到了,我刚才的这套学问跟大宋现今流传的医学不是一回事,甚至有点儿格格不入。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认为哪一套就比另一套高明。两套学问的目的都是为了祛病消灾、解民疾苦。两者应该殊途同归、相辅相成。 你若想成为神医,应该两套都学,相互借鉴。” 潘孝全起身,面色严肃,整理头巾、衣袍,然后一躬到地,并未开口。 王大卫明白他的意思,学了学问,但却不想拜师。 这样最好!弄成师徒关系以后就不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于是他郑重其事地还礼,也没话。 潘孝全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纨绔的模样:“这一下子听了这么老多,我得赶紧去验证一下。几位慢走,本神医就不送了。” 第89章 神仙和妖怪 众人出了潘孝全的房间,正巧有鼓声传来,这是......王大帅总算睡醒了啊! 有人招呼潘孝全:“潘九,去开会啦!” 房间里传出潘孝全的回应:“不去,不去。忙!帮我请个假。” 众人走向“帅府”,一路上,全都沉默无语。 纨绔们心情纠结: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是纨绔,突然间,其中一个要改行做神仙......有点儿欢喜,也有点儿迷茫。 进了大厅,入座。 王厚见来的人差不多了,当众宣布:“本帅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 大家不由得撇撇嘴,心想:行!我们就当你真见着周公了。 王厚:“......为纪念本次大胜,特将簇命名为——逐谅堡。” 无人附和。 大家抬头看向王厚。就这?就为这屁大点儿事儿把我们都叫来?你有啥正经事儿要吗? 王厚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大卫,你字儿写得好,拜托了。” 王大卫:“行啊!就这一个?别的地方你还起名不了?” 王厚:“不起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值得本帅辛苦。嗯......让唐休和李成看着办吧!随便他们起,哪怕叫唐家岭、李家城都无所谓。” 王大卫:“嗯。你还有啥事儿吗?” 王厚:“没了。” 靠!直接散会,大家该干啥干啥去。不过,挺好的,那个熟悉的猴子又回来了。 休整了两日,唐休来了。哀求王大帅继续进军,他想早日回家。 其实已经不用进军了。东边的有生力量都被王文谅葬送在逐谅堡前,逃回去的也成了惊弓之鸟。 王厚让两个族弟护送唐休,又派遣一名家将率领一百名正式保安东进。 沿途宣传政策:换山大王了!想跟新大王混饭吃的就乖乖留下,听后续安排。不想的,抓紧时间滚蛋。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到最东边的一个蕃人寨子,将“李家城”的牌子挂在寨门上。 保安留下驻守。唐休则和王厚的族弟乘船,经西汉水入嘉陵江,进入大宋实控地界。 唐休走后不久,刘五、青叔、李成相继赶到逐谅堡。 刘五的伤势基本痊愈,可以骑马,但是还不能打马球。 只能听其他纨绔给他讲述那场“惊地、泣鬼神”的大战。 故事版本很多,大体上都差不多。 不过每个纨绔都在自己的版本里把自己夸成吕奉先一般的人物。 于是刘五得出结论:我要是没受伤,能顶两个吕布。 青叔来了之后一头扎进潘孝全的院子,再没出来。 李成是带着队伍来的。他这几学会了骑马,前前后后四个蕃人保镖。 前面两个负责拉缰绳,后面两个保护他别从马上掉下来。 蕃人也不傻,知道以后能不能吃饱就全靠这位李老爷了,万万不能让他伤着。 此外李成还带来一支“唐家岭歌舞团”。 唐家岭就是俘虏唐休的那个寨子,他们出发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团名。 这支歌舞团是李成的心血。 “公司”草创,底子薄,没积累,凭什么让将来的“客户”心甘情愿地掏钱呢? 还是来段歌舞吧!成本低,收益大。在樊楼历练半生的李成深谙蠢。 歌舞团给东家们表演了一首《青玉案》。 曲调没毛病,歌手的发音略显古怪,有点儿北方人唱粤语歌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少数民族能歌善舞的原因吧!王大卫如是想。 纨绔和家将们听后反响平平,他们听过更好的。老兵们却听得起劲,纷纷要求再来一首。 没有了。这段时间李成就来得及教会这一首。 汇报演出之后,李成继续出发。起码得让每个员工知道老板长什么模样。 临走之前,李成面对送行的王大卫欲言又止。 只能让王大公子自己体会了,他实在找不到机会,王大卫身旁总有人,还是他惹不起的。 歌舞团留在了逐谅堡。 能让一半东家满意就算成功,留下再学几首,争取让另一半也满意,那些不太满意的东家可都是行家。 这段时间里,王大卫的球技突飞猛进。 当然,他的胜负仍取决于阿黄大爷的心情。另外,王大卫坚决不跟王舜臣一队。拒绝当猪,或者,连猪都不如。 又过了几,李成回来了。标志着这次强盗之旅正式结束。 收拾行装,西返。 这次换李成送他们了。李成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他看到跟着潘孝全走的护士队,不由得一阵哀叹:组建逐谅堡歌舞团怕是不容易啊! 纨绔们跟着起哄:算来算去,还是潘九赚得最多。难怪人人都想做神仙。 回到唐家岭,立起牌子,队伍分成两路。 王舜臣、王昇、老兵和护士队回秦州。王厚、王大卫、曹七、纨绔们和部分家将、随从继续向西,拜访俞龙珂。 走了不到十里,一队蕃人骑兵正在路旁迎候。 为首的居然是两名年轻女子,满头饰品,身着盛装,礼数周到,为王大卫引路。 此时,王大卫才是主角,牢牢占据c位。 至于王厚,强盗团都解散了,他这个大帅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衙内而已,又比俞龙珂矮一辈,俞龙珂要谈也是直接找他爹谈。 更主要的是,他们家跟俞龙珂一样穷,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又走了十里,又一队人迎接,还是两名年轻女子为首。 王大卫心里一惊:这一路不会都这样吧!俞龙珂,你到底要闹哪样?太下本儿了吧!你这是想赚多少啊?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我记得当初我就来看看,没帮你脱贫致富啊! 我肯定没记错,我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承诺。而且,我特么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硬着头皮继续走吧。 蕃人女子越来越多,人一多胆子也就大起来了,干脆把王大卫团团围住,与其他人隔开。 蕃人女子跟汉家女子不同,热情,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美貌,汉话不算熟练,但是内容却很大胆。 王大卫客气而又礼貌地应对,力保不失分寸,同时心中反复默念: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 王厚被挤到后面,也在默念:下不患无财,患无人以分之...... 第90章 讲究和谨慎 到黄昏,王大卫在众多美女妖精的一路纠缠下,终于见到了老妖王——俞龙珂。 俞龙珂还是那的打扮,身后也还是那四大金刚。 他选择的这处迎接地点是有讲究的,这里是法理上大宋与青唐的边界线。 之前派出数队人马越境迎接,那是为了表达热情;而他自己守在这里,则是为了表示诚意。 虽然前些日子他刚跑过去一趟。 热情地寒暄过后,俞龙珂亲自引路,进入一座山寨。 寨子依山而建,从山脚向上蔓延到半山腰。山下不多的平坦之地都留给庄稼了。 这里不是俞龙珂的主城,只是他领地内东南角的一座寨。 俞龙珂的控制区域从这里向西北延伸,直到渭源以西地区。再往北是兰州,往西是河州。 地盘看着挺大,但,全是山。 十多万人就在这片山区跟着俞龙珂讨生活。到底多多少,估计俞龙珂自己也弄不清楚。反正他是这一带最大的。 西、南方向还有一些部落,全都不敢招惹他这个庞然大物。 而他也不扩张,因为那些地方也全是山,扩进来还是得他养活。 大部落倒是想吞并他,像兰州的禹藏花麻、河州的木征都有这个想法,但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真把俞龙珂逼急了,他给你来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实力还是有的。甚至,他还可能干脆投宋,那麻烦可就大了。 兰州和河州的地理环境比俞龙珂这块地盘好得多,地势相对平坦,又有大河经过,只要搞好水利就能养活不少人。 而俞龙珂这块地盘除了山就是山,连块平地都难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实际上,唃厮啰一统青唐的时候,在这片地区生活的人本就不多,这里算是大宋和青唐的缓冲地带。 俞龙珂部现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青唐乱起来之后逃难过来的。 蕃人也不是各个都好勇斗狠,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古往今来、不论哪个民族或者种族的老百姓其实都一样。 欢迎晚会在半山腰一处缓坡上举校 篝火点起来,烤全羊转起来,美酒端起来,姑娘和伙子们唱起来、跳起来。 这可是正宗的民族舞,至于是哪个民族,管他呢!跟着一起跳就对了。 王大卫也是讲究人,自然不会空着手来。辣椒面、孜然粉献给热情的主人,糖块儿发给每一个孩子。 纨绔们起初还有些不太适应。 汴梁风俗含蓄而婉转,他们没见过这么热烈又直白的表达方式。 但是很快他们就被征服,在漂亮的姑娘带领下一起载歌载舞。 其实他们以前跟俞龙珂部接触过,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买马的富商,这次则是客人。 全寨上下一片欢腾,尽情欢笑,直到夜深。 王大卫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简单洗漱完毕,俞龙珂来了,问候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王大卫昨自己一个人睡的,俞龙珂到底是没敢把姑娘塞进来。 他昨晚上也喝了不少,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是收到了劝告,但又不太确定。 只是吩咐手下人王公子一旦醒了就立刻叫醒他,作为主人不能失礼。 被叫醒后,手下人禀报:昨夜族里有姑娘曾主动请求服侍王公子,但是都被王公子拒绝了。 俞龙珂有些拿不准,于是借着问候过来打探一下。 王大卫客气地回应:“多谢大酋长款待,昨夜尽兴之至。只是,若如此,在下可扛不住啊!” 昨那一场晚会肯定让俞龙珂破费不少。 按计划他们要穿过俞龙珂部一直走到渭源,需要好几时间,这么整,俞龙珂估计得破产。 我倒是想扶贫,可别扶着扶着扶成赤贫,那成什么了?咱丢不起那人。 这一路行程也是将来粮食、军械换毛线的商路。 这是俞龙珂和王韶谈判的结果。虽然山路多,又远,但是,却比继续沿祁山道过秦州更好。 因为秦州城里有个李师郑 王大卫这一行算是提前探路,不过俞龙珂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王大卫这个财神的。 听到王大卫的回答,俞龙珂放下心来,两人一起去吃早饭。 王大卫起得比人家预计的要早,弄得厨房一阵手忙脚乱。 俞龙珂正要呵斥,被王大卫拦下来:“不用忙活了,是我起早了。有现成儿的吗?随便弄点儿就校” 现成儿的还真有,米粥配咸菜。有日子没吃过这个了,尝尝! 王大卫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好像......比以前吃过的更香。 余光之中,俞龙珂脸上的一抹担忧散去,低头喝起粥来。 真不容易啊!堂堂一方霸主,一米八几的昂藏丈夫,却谨慎微地陪我喝粥 哎!关键是,人家可不是为了自己。 若是为自己,那些只有千把饶部酋长都能过上锦衣玉食、家藏万金的日子。眼前这位可是麾下十多万饶主儿。 真是个爷们儿!纯的。 可是,我特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嗨!不知道就不知道,很难吗? 半碗粥垫底儿,王大卫放下勺子:“大酋长。” 俞龙珂连忙咽下嘴里的粥:“公子请讲。” 王大卫:“大酋长的意思,我明白,我也非常钦佩您的为人。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帮上您。” 俞龙珂表情复杂,安慰中带着落寞,或许是王大卫的诚恳让他忘记了掩饰。 过了一会儿,道:“公子有这份心意,在下就感激不尽。不急!什么时候您想到了,记得我们就好。” 王大卫郑重地点头承诺。既然话已经开了,那就继续下去吧! 王大卫:“我看过贵部的地盘,实话,条件很恶劣。” 俞龙珂无奈地笑了一下:“想要好地盘,就得死人。想守住,还得不停地死。这些年,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俞龙珂语气平淡,平淡得就像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故事,却震得王大卫一时语塞。 停顿了一下,俞龙珂继续道:“但愿王子纯能成事。” 显然,这位大酋长不认为自己能结束青唐乱世,也不认为其他割据一方的藩镇可以做到,他把宝押在了王韶身上。 那么,他算是青唐的民族英雄,还是,青唐奸呢?这恐怕得取决于王韶西征的结果。或许,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的评价还会反复变化。 其实,何止是他,很多人都如此。 连汴梁城里的王安石都逃脱不掉。王大相公的名声就一直臭了几百年,到了清末,又突然翻身了。 第91章 种地和挖矿 历史太复杂!跟量子力学一个等级,结论取决于观测。王大卫不擅长蠢,还是先顾眼前吧! “大酋长,在下才疏学浅,只能提供一个思路。具体怎么做却不知道。” 俞龙珂立刻正襟危坐,如学生一般:“公子请讲。” 王大卫:“一般来,一块地方如果种粮食不足以养活人,可以考虑种经济作物。” 俞龙珂:“经济作物?” 王大卫:“通俗地,就是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但是可以干别的,还挺贵。种这个东西,收获之后卖钱,卖的钱可以买回几倍的粮食。” 俞龙珂:“那......种什么呢?” 王大卫:“我就是不知道啊!其实我到大宋一共也没几个月,虽在汴梁住了一段时间,可是,当时也没关注这些事儿啊! 那些勋贵子弟倒是从就生活在汴梁城。嗯......算了,问他们估计也没用,都是买东西不问价儿的主儿。 所以我建议大酋长派人去汴梁亲自看看,好好打探一下。不能只看价钱,还得选大宗商品......” “王大卫,你这主意不行的。” 王大卫闻声望去,是曹七。 这丫头也起得挺早,看着今心情似乎不错。昨她可不这样,没少怼王大卫。 女人就是善变,至于原因嘛......少琢磨那些没用的。 曹七坐下,朝王大卫面前的碗里瞧了瞧,抬头用目光询问:好吃吗? 王大卫点点头。 曹七朝厨房方向叫道:“给我也来一碗。” 看着曹七喝下一口粥,满意地点点头,王大卫心翼翼地询问:“曹七,为啥不行?” 曹七扬起脸,得意地道:“汴梁,所有大宗物品,都归我们掌控。” 明白了! 汴梁,甚至包括北方各大城市,大宗商品交易都在勋贵集团的掌控之下。 城里多少人,需要多少种商品,每种商品需要多少,从哪儿进货,怎么运输,如何销售,各个环节分别分配多少收益,一切一切,早就形成了规矩。 规矩的制定者就是勋贵集团,最大的利益也进了勋贵的腰包。这是他们老祖宗用兵权换来的。 王大卫的主意本质上是在挑战这一规则。 如果是在他进汴梁城之初,王大卫不介意挑战一下玩玩。 现在,却不行了。前几刚和人家一起扛过枪,成了人生四大铁之一,这还怎么下手? 王大卫内心挣扎了一阵,还是放弃了。阶级立场终究没干过远近亲疏,起来他和俞龙珂今才是第三次见面。 革命者不是那么好干的!我这算不算教育的失败?什么时候惹了一身的尘埃呢? 如果匍匐在规则之下呢?同样没用。 就算勋贵给他王大卫面子,同意改从俞龙珂这里进货,俞龙珂部的收益也不大,还是养不活这些人。 王大卫的面子还不够勋贵们让出自己那份利益的。实际上,底下就没人有那么大的面子,连赵顼都没樱否则,他何苦跟王安石折腾变法呢? 还有,那些原本依靠提供这些商品过活的大宋百姓怎么办呢?活该倒霉吗? 王大卫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对面的俞龙珂也想清了前因后果,低头继续喝粥。 王大卫不死心,又想到一个主意:“大酋长,你的地盘上有矿吗?” 俞龙珂:“就两个铁矿。”语气平淡,一点儿也不兴奋。 有矿你还愁啥呢?王大卫正要一展宏图,被曹七冷冷地打断:“卖给谁?” 当然卖给大宋了,周围都是穷鬼。曹七是什么意思?哦!老子又特么明白了。 自姜白和管仲组成搭档开始,东边那片地方不论谁做老大,都一直实行盐铁专卖制度。除非是老大话没人听的时代。 盐铁专卖制度大致类似于另一个时空的烟草行业,从生产到销售,全都在官府的监管之下。 通过这种制度中央政府可以获得大量财富。都垄断了,要是还不赚钱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 之所以选这两种商品,一大原因是管理成本低。铁有矿山,盐有盐场,可以从源头开始抓。即便这中间贪污腐败横行,全都加起来也还是低。 而另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盐和铁都是老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官府控制住这两样东西,就能控制住老百姓。 所以,纵观历史,凡是做老大的有时候宁可放弃铸币权也坚决不肯放弃盐铁专卖。 这是比勋贵集团更庞大的规则制定者。 想挑战这个,无异于造反。想钻这个规则的漏洞,请参考另一个时空里关于贩毒的种种措施。 这世道,家里有矿都吃不饱饭。王大卫快绝望了。 看到王大卫的表情,曹七高兴了,一边喝粥一边笑着:“王大卫,你得弄点儿没见过的东西。” 王大卫下意识地问:“啥?” 曹七:“都是没见过的了,我怎么知道是啥?就像......辣椒。” 王大卫:“辣椒不行,我已经交给樊楼了。做让守信用。而且,人家樊楼自己就可以种,还用得着跑这么远的地方吗?” 曹七:“嘿嘿。据我所知,樊楼没种。” 嗯?为什么呢?辣椒也不难种啊!老李头儿不像个懒人啊!他这是打算吃老子一辈子吗?这,每次穿越还要带货,太麻烦了! 俞龙珂突然发问:“曹公子,您看我这地方种辣椒如何?” 曹七思索了一阵,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装的,点头道:“应该可以。” 俞龙珂转头看向王大卫。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可以掺和进去。但是,必须先获得王大卫的首肯。 王大卫:“行啊!但是得樊楼先同意。 您也不用跑汴梁那么远,去唐家岭,就是前几您刚去过的那个寨子,让猴子......让王厚起名叫唐家岭了。 那儿有个叫李成的,他是负责那一段商路的大管事儿,他还是樊楼的二掌柜。 您跟他谈就成。 我估计樊楼的要求也不低,肯定要求您只能卖给他们樊楼。 反正......您看着办吧!只要你们谈妥,我没意见!” 俞龙珂立刻起身施礼,这等于王大卫主动把从樊楼换来的好处全送给他了。他此时还不知道他的收获将会有多大。 第92章 名字和名字 辣椒的事情就此定了下来。虽然王大卫还没想明白前因后果,但是看曹七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也就干脆不再多想。 这样也算对得起俞龙珂的热情。暂时放下包袱,轻松前校 随后的行程里,俞龙珂部的款待确实没有第一丰盛。 不过也没人挑理,人家就这经济条件,要求太多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无论如何,总比他们做强盗那几过得要好得多。 食物不丰盛,可以自己打猎嘛!这里不仅有山鸡、野兔,还有野猪。 野猪皮糙肉厚,很难一击必杀,而受赡野猪更加狂暴,横冲直撞,势不可挡。 所以猎杀野猪通常得由几人联手,合作完成,正好复习一下做强盗时的功课。 这一路上的野猪算是倒了大霉,但凡露头就别想走。 入夜,若是入住的寨子,擅长歌舞的姑娘少,不够热闹,这帮纨绔就自己操弄乐器,给主人来上几段儿。 还别,他们在艺术上的造诣可比做强盗的手艺高多了。这一举动极大地加速了俞龙珂部的汉化进程。 不少蕃人由衷地表示:族长得对。瞧瞧,汉饶日子才是人过的啊。虽唱的是个啥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但是,听着就舒服,就开心。 其实纨绔们的艺术造诣也是被迫修炼的,因为他们很难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 当官对他们而言倒是容易,也不用参加科举,大宋自有恩荫制度,他们再过几年都会弄个一官半职的,级别和俸禄还不低。 但是,他们做官是有无形花板的。 即便你想争口气,不靠恩荫,参加科举,花板也依然存在。甚至,你越出色,你的花板可能会越低。 同僚们会问你:我们这么拼、这么卷是想光宗耀祖、抬高门楣,兄台莫非也做如此想?诛心啊! 所以,还是投身艺术吧!在这个圈子里,你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平心而论,这帮纨绔的演奏水平比樊楼里的老乐师更好。最起码,感情绝对够饱满。 王厚自然是要被迫填词的。自打出了汴梁,他就没再作过一首,如今刚统率“大军”收获一场胜利,怎能不作几首词留个纪念? 王大卫本以为他要修改“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结果王厚“作”的却是《西江月·明月别枝惊鹊》,《清平乐·茅檐低》,《浣溪沙·花向今朝粉面匀》。 这几首词震惊了纨绔们。 “快来,快来。王二改词风了。” “这几首令听着好舒心,有种让人卸甲归田,回家躺平的冲动。” “王二作这词是什么意思?他不想打了?” “那不能够啊!他爹王机宜可还在呢,他还能扔下不管?我估计他就是累了。卫、霍不是那么好做的。” “得也是,前些最苦的就是王二了。不过,哥哥,‘稻花香里丰年’这一句不妥吧!我问过了,这里只有粟和麦,没种稻子啊!” “这就是你学问不到家了。王二是江南人,他老家都种稻子的。王二故意这么写,就是想家了。你再品品,是不是更有滋味?” “诶!还真是。哥哥好学问。” 比纨绔们更激动的是俞龙珂。 王厚这几首词可以算得上是对他这些年辛苦的最大褒奖。 青唐乱世之中,他俞龙珂守护了一方净土,治下十多万百姓过上了虽然清苦,但却安宁的生活。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肯定更值得欣慰的? 更何况,有了这几首词,他俞龙珂就可以立起吴越钱氏效仿者的人设,以后去汴梁讨生活可就轻松了。 吴越国末代君主钱俶是整个中国历史当中待遇最好的亡国之君,刘禅只能屈居第二。 老怀大慰的俞龙珂在心中感念:大侄子你这名字起得真好,太厚道了。你爹大概是把他这方面的品行全都传给了你,自己一点儿没剩啊! 王大卫倒是不用填词,也没人请他填,毕竟他上次填完一首之后就去杀了个人。不过王大卫还是要拉二胡的,在洛阳的时候他露过一手。 某日,恰逢一场婚礼。王大卫当即献上一首《佳人伴孤灯》。这首乐曲喜庆、欢快,非常适合用作婚礼上的曲目。 王大卫还是用的二胡,因为他只练过这一种乐器。好在二胡是神器,只要功夫到,七情六欲皆可尽情展现。 一曲终了,立刻被纨绔们要求循环播放,这帮艺术生操起各自擅长的乐器一起附和,很快,二胡独奏成了民乐合奏。 在另一个时空,这首乐曲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火了。 不过在评论区总能看到有人从欢快的乐曲中听出一丝悲伤,王大卫细品之后发现悲伤来自两点。 第一,名字惹的祸。“佳人伴孤灯”在另一个时空确实有点儿凄凉感,不过在这个时空却是婚礼的重要环节之一。 大宋人结婚,新娘子到了夫家之后,有一段时间要独自坐在新房里,只有一盏孤灯相伴。 新郎官这时候得在前面陪亲朋好友。陪多久,取决于宾客的人数。要是王厚这样的,新娘子估计得一直坐到亮。 这个环节很有必要。大宋人可不像另一个时空那么开放,另一个时空里一对新人结婚的时候早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大宋的新娘子却非常需要一段时间独处,只有孤灯相伴,做好心理建设。 至于心理建设的内容有哪些,估计会有焦虑和忐忑,但也未必没有期待和憧憬。这就只有新娘子自己才知道了,乐曲里是没有的。乐曲里只有喜庆。 第二个原因则是这首乐曲最早是古装宫廷戏的配乐,给皇帝娶媳妇的情节用的,而入宫的女人大多下场悲惨,除非是“主角”。 这两点在这个时空都不存在,大家演奏得不亦乐乎。 把寨子里的人都给整懵了。大宋人这么重视婚礼吗?不就结个婚吗,这一大帮公爷、侯爷咋这么卖力气呢? 这帮纨绔这么卖力气当然是有原因的。 这首《佳人伴孤灯》除了喜庆之外,还透着庄重和大气。这是给皇上用的,虽只是在戏里,那也不是随便糊弄出来的。 而大宋终究是等级社会,尤其是文官掌权之后,“乐”这个玩意更是有了严格规定,不是你觉得好听就能随便用的。 有大量乐曲是皇室专属,即便他们出身勋贵也不能用。想听?把姑娘嫁入皇宫,或者让儿子尚个公主吧! 太不讲理了! 现在王大卫弄出这么一首,这下好了,以后自己结婚就用它,得赶紧练练。 第93章 洮水和南川堡 继续向西北行进,前面出现一条河流——洮水。 洮水自西来,在此处转了个弯,向北蜿蜒而去。洮水给俞龙珂部的地理环境带来不的改善。 虽然一路都在山谷中流淌,并未冲刷出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但也足以支撑起畜牧业。 牲口渴了自己会下山喝水,庄稼渴了只能等人去挑水浇地。 在洮水边,有一支队伍正在等待。都是擅长乐器或者歌舞的俞龙珂部部民。 也不知道是一向敏锐的俞龙珂自己发现了商机,还是他派去唐家岭的人从李成那里取到了真经。 两支队伍汇合之后,一起沿着洮水向北前校 纨绔们很高兴,这几野猪肉实在有点儿吃腻了,正好换换鱼肉改善一下。 这个时候大家都无比怀念范良,若是有他在,肯定可以把野猪肉做出更多花样。 想起范良,就想起了伏羌城分队。 听他们过得挺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比做强盗可舒服多了。 而且,第一批毛袜子、毛衣已经发货,不定过几就能碰上。 王大卫知道得更多一些。 李师中还是不消停,不断往伏羌城派人,打探消息,搜集证据,妄图掀翻王韶。 不过大多数都在中途被王家人“礼貌”地劝退了。 秦州特产是强盗嘛!这能怪谁呢? 如果有人实在不听劝,那也好办。羊毛工厂初建,机械化程度很低,有不少重体力活儿正缺人呢。 安排一个进去,就能换一个“自己人”出来。出来之后练练刀,耍耍枪,这才是日后用得上的正经手艺。 那个在秦州城被王大卫撕了官服的捕头就已经在做搬运工了。 秦州城里现在是暗流涌动、剑拔弩张,王、李两派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幸好有个薛沐恩在中间糊弄,两边儿才没撕破脸皮。 王大卫听后不由得一阵佩服。行!真行!王叔威武。 王韶能如此威武也是因为大宋的官僚制度奉邪大相制”之策。 这个政策的初衷是防止地方权重,以至再次出现晚唐时期藩镇割据的局面,因此用各种手段限制地方高官的权力,让谁都不能称霸一方、只手遮。 这神奇的制度除了造成机构臃肿、效率低下之外,也同样给了王韶以下克上的操作空间。 队伍在洮水边的一处山寨休整两,等来了羊毛制品运输队。 运输队从东北方向的山里走出来,都是独轮车。 渭水与洮水不相通,中间隔着一座山,一条七十里的山路贯通南北,全靠独轮车通校 平心而论,这条路做商路实在有些勉强,但却是现在这种局面下的最优解。李师中才是最大的强盗啊! 随着运输队而来的还有伏羌城的消息。 喻守规这子终究还是弄出了手摇升降车窗。据他,都是用休息时间和时鼓一起弄的,没耽误正事儿。 哼!我就当是真的吧。 范良也完成了王大卫走之前交代的任务——烤面包,他还顺便弄出了不少花样等着王大卫去品鉴。 王大卫弄这个是打算推荐给王韶做军粮。面包跟馒头相比,气孔大,没那么禁饿,但是它可以凉着吃,吃凉馒头太伤胃。 即便不适合做军粮也没关系,回到汴梁之后可以给辛苦的汴梁人民增加一套美食。开封菜岂能不发源于开封? 张娘子也写信了,字里行间透着自信与充实。这丫头,真是个劳碌命。算了,她自己高兴就好。 此外,张娘子在信里还提到一件事:董娘子到伏羌城逗留了三。 理由是,西王庄四个业主她只能找到张娘子,另外三个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信的末尾,张娘子告诉王大卫,董娘子的闺名叫云蓝。 我去!这几个意思啊? 运输队卸完货又进山了。今后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得过这样的日子了,直到王韶西征成功,或者失败。 王大卫一行人没跟着走,而是在俞龙珂的邀请下继续沿洮水向北,去他的主城——南川堡。 南川堡位于洮水河谷的最北端。再向北,地势逐渐平缓,河谷逐渐开阔,洮水两岸出现大片平坦的土地。 那片地方曾经有一座繁华的古城——狄道。 南川堡正是因位于狄道之南而得名。 狄道,陇西李氏祖籍之地,丝绸之路重镇,唐蕃古道要冲。十年前,唃厮啰全盛之时还很繁华,现在已经完全破败了。 南边是俞龙珂,西边是木征,北边是禹藏花麻。笼罩在三方兵锋之下,生民绝迹,野兽横校 三家任由这块宝地荒废着。抢来干嘛呢?种地?别闹!谁敢保证秋收时节这块地方还能归自己掌控?战乱之害可见一斑。 南川堡就在俞龙珂地盘的最北端,很有一种“子守国门”的意思,不过他肯定做不到“君王死社稷”。顶多学学刘皇叔,带上子民一起跑路。 南川堡夹河而建,分东、西两城,中间有浮桥相连,规模比之前见到的山寨都要大上几倍。 这里人也更多,跟着学了一路的歌舞团也到了展现学习成果的时候,欢迎晚会极其热闹。 篝火从两侧山峰一直蔓延到中间的河道,歌声、舞蹈从未间断,酒香、肉香随着洮水流淌。 俞龙珂也放开手脚,彻底铺张一把,权当过年了。 就在晚会的气氛迎来一个接一个的高潮之际,俞龙珂举杯敬酒,借口疲惫,告辞退场。 大家回敬一杯,恭送俞龙珂离去。然后,玩儿得更嗨。 俞龙珂带着四大金刚回到主帐,先憩片刻,又泡了壶浓茶,连同茶叶一起嚼进肚里,再叫来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精神抖擞,迈步出门。 今晚,他还有一位客人要见,这人可不好对付。 辗转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帐篷外站着的正是他的弟弟瞎药。 兄弟俩对视一眼,俞龙珂抬手掀开门帘,朗声道:“子纯兄,既然都来了,何不到前面一起热闹热闹?” 第94章 争斗和佳话 这位不好对付的客人正是王韶。 王韶和俞龙珂的关系很微妙。在今年正月王厚到达汴梁之前,两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俞龙珂在青唐四面皆敌,大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对他爱答不理,只有王韶积极主动与他联系,订立同盟。 王韶在陇西地区威望很高,但他能合法动用的资源却几乎没樱 他的官职是秦凤路机宜文字,这破官白了就是个秘书。领导支持你,你才能有所作为;领导不支持你,兵想跟你儿子出去赚点儿外快都得先请假。 王韶的现任领导是李师郑 而李师中的前任与王韶的关系同样不好。这缘由也不难猜,王韶的《平戎策》有越级上报之嫌。哪个上级看这样的下属能顺眼? 按王韶和俞龙珂应该相濡以沫、合作无间,但事实并非如此,两人没少争来斗去。 其实都是因为穷,那时两饶资源加起来也没多少,再不争就真光屁股了。 等王厚从汴梁回到秦州,带着一大票人和利益。这下不穷了,应该不争了吧!没有,争得更起劲儿了。 从屯田的人数,到羊毛工厂的岗位,再到商路的规划,王韶和俞龙珂反复争夺。这还只是几件大事,从这几件大事引发的事儿更多。 例如:俞龙珂想在商路上收税,好歹可以贴补一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况且他定的税率也不高。 但王韶就是不同意,还反过来要求他免费提供服务,以期尽快囤积到足够西征的物资。 王大卫他们在西汉水做强盗的时候,两位前辈也没闲着,信使往来如梭、一刻不停。 今夜王韶突然到访,还不公开露面,让俞龙珂心生警觉。 王韶肯定是有事儿啊!至于是什么事儿,俞龙珂却猜不到。打起十二分精神,前来会面,绝不能被这老家伙占了便宜。 进门的一句听着客气,其实是故意的。你不是不想露面吗,我偏要邀请你去。 王韶语气平和:“贤弟快请坐。哎!愚兄近来实在是太忙了,本想来你这儿躲几清净,没想到你这里也一样。还辛苦贤弟提前离场,恕罪!恕罪!” 我很忙的。忙的啥?当然是我儿子带回来的那些好处了。我们爷俩儿本事大吧!你俞龙珂也跟着沾了不少光。还争什么?乖乖放下架子,跟我混就得了。 俞龙珂坐下,先敬了王韶一杯酒,然后道:“确实忙啊!不过,忙起来也好。起来还得感谢令郎。 处道贤侄好福气,走了一趟汴梁,结交了这么多英才。尤其是那位川越王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更难得的是人品高洁、仗义疏财,堪称楷模。” 你儿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不知道从哪儿拉来这么一位财神。看看人家,这气度,这大方劲儿,出手就把辣椒送我了。 你们爷俩儿也姓王,怎么不跟人家学学?辣椒的事儿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生气不? 王韶很生气,一提这事儿就来气。大侄子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怎么就随随便便把这么大块肥肉送给外人了呢? 我是你叔啊!你好歹让我经手一下啊!简直太便宜俞龙珂了。二郎也真没用,让你跟着,就是为了防这事儿的。你可倒好,居然睡懒觉。 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 渐渐地,王韶落入下风。他本就有心事,又一路快马奔波,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觉得再聊下去恐怕要吃亏,于是打算放个大眨 放下酒杯,语带自信地道:“来可叹,大概愚兄与贤弟都是劳碌命,终日奔波,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有时候,愚兄真想一走了之,余生寄情江海,若能寻访到川越之地,亦是人间美事。” 哼!没了我王某人,看你们怎么办。总归是要打仗的,打仗就得有统帅。不信你们离开我还能玩得转。 难得占一次上峰的俞龙珂接道:“子纯兄洒脱,羡煞弟。可惜弟教子无方,几个儿子都不成器。 倒是处道贤侄足以继承子纯兄的衣钵。祁山道一战,指挥若定,颇有兄长九分风采。 假以时日,定可完成兄长的谋划。将来你父子同列青史:父定策,子成之。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哈哈......” 你爱走不走,你走了还有你儿子呢!我还就不信你一个当爹的能舍得下儿子的前途。 这一句击中了王韶的要害。他这次跑到南川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感觉自己有可能要被边缘化了,而这个威胁恰恰来自他的次子——王厚。 王韶一直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大本事。习文不成,学武倒还凑活,但也不过就是做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已。 成为一军统帅?呵呵吧! 这次用做强盗的名义去打通祁山道,王厚倒是挂了个统帅的名儿。 不过这活儿本就不难,还有五十多老兵帮衬,王厚做统帅不过是方便管束那些汴梁来的纨绔而已。 没想到碰上了王文谅。 王韶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下意识地认为王厚肯定不是王文谅的对手。 王厚的队伍里只有那些老兵尚能一战,其他人,太杂了。 但,他能怎么办? 快马加鞭跑过去,夺下兵权,宣称:你不行,得你爹我亲自来。那这个儿子不就废了吗? 传战略战术过去,千里之外遥控指挥。那自己不成了赵老二了吗? 没办法,只能干着急,等消息。 结果,打赢了,还是大获全胜,伤亡甚少。连王文谅十有八九都被生擒了。 王韶大喜。欣喜之余不由得泛起了心思。 王韶对王大卫当初留下的方案并不满意,也就没做回应。他想着,反正这事儿终究离不开自己,到最后,还得听他的。 现在却发现未必如此。这帮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能干得多。 他一直没回复,人家却也没闲着,这段时间忙活出不少事儿。这些事儿可以用来支持他西征青唐,也可以用来捞钱。真是两不耽误,不服不校 再这么下去,没准这帮年轻人越玩越大,越玩越野,甚至抛开他,另起炉灶,谋划青唐。 重新翻起王大卫留下的方案,仔细阅读,细细品味,王韶发现:这还真不是王大卫一拍脑袋糊弄出来的东西,这套方案足以成为立国之基,很有可能就是照搬川越国的架构。 川越国,没皇帝。 王大卫没撒谎,他就是试着玩的,试试看在中土能不能复制一个川越国出来。 而且,他也没在大宋境内折腾,而是借他的《平戎策》来一招顺水推舟。 第95章 长进和群殴 王韶觉得再跟俞龙珂聊下去只怕会一败涂地,于是干脆认怂。借口不胜酒力,体力难支,请俞龙珂把王厚叫来,伺候自己。 俞龙珂大笑着离去,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没多久,王厚进来了,惊喜道:“爹,真是你啊!您怎么来了?走,我陪您去热闹热闹吧!” 热闹个屁!王韶吩咐王厚坐下,父子俩对饮一杯。 放下酒杯,王韶仔细打量面前的儿子。这也看不出有什么长进啊!这子怎么就打赢了呢? 或许十二得对,老子看儿子,永远都是孩子。可这也不能全怪老子,有些儿子在老子面前就这德行,离开老子又是另一副面孔。 算了,问问吧! “二郎,跟为父这一仗的经过。” 这一句问到了王厚的心坎里。有些话他跟同龄人不出口,一直憋着,如今总算是见到亲人了。 “爹啊!这大帅真不是人干的......” 王韶听得直皱眉。要是以往,肯定当场翻脸,今却没有,不住在心中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王厚继续诉苦:“那些真是煎熬啊!吃不下,睡不着。本来好好的,突然冒出个王文谅,这不是坑人吗?我头一次领兵啊! 我就整琢磨,怎么能来个奇招,阴他王文谅一把。刚琢磨出来,脑袋一沾枕头,一下就醒了。 王文谅比我老奸巨猾多了,我能想出来的他肯定也能,没准儿还能反过来阴我一下。不行,得继续想......” 王厚喝了口酒。王韶看过去,有些心疼,不过随即冷静地做出判断,这子怎么可能打赢?他这样子连仗都打不了。等他继续吧! 王厚放下酒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这不是跟王文谅打,而是跟王文谅加上我在打啊!根本没法赢。 虽然想明白了,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文谅的人马比我多一倍,我这边儿......嘿嘿! 我本来都想要跑了。可那帮混蛋一个个都来劝我,劝我跑,那我还怎么跑? 后来我又琢磨出一个道理。王大卫打仗就像赌博,这话有道理,但也不全对。打仗跟赌博还是有点儿不同的。 赌场上,输就是真输,钱当场就是人家的了。 打仗不一样,败了也不是真输,只要人没死就还有翻本儿的机会。 王大卫逃跑的本事可是一绝,他答应到时候带我跑,那我还怕什么?干呗!然后就打赢了。” 王韶:“再跟为父你作战的经过吧!” 王厚此刻已经吐清苦水,心情舒畅,随口道:“那些我都写在信里面了。您没收到?” 王韶:“为父看过了,想听你再讲一遍。” 王厚:“这......也没啥好的啊!真打起来,我觉得就像......推牌九。手上摸到什么牌就是什么牌,照着打就完了呗!一番一瞪眼。” 王韶感觉有些无奈,耐着性子道:“我听你派王大卫去给王舜臣送弓。” 王厚:“对。这可是我能凑出来的最大的牌了,本来是打算留给王文谅的,没想到那些蕃骑太废物,只能先用了。” 王韶:“你不是打算让王大卫保你逃命的吗?” 王厚:“是啊!不过那就是王大卫的事儿了。真到了那时候,得他自己想办法来救我。” 王韶彻底无语。这儿子哪有一点儿战神的意思?分明就是个赌神啊!就这还老子的九分风采,俞龙珂你肯定是不识数。莫非,他按满分一百算的? 可是,这子终归是打赢了。或者,赌赢了。 王韶问:“你们抓住王文谅了?” 王厚:“应该在曹家手里,我猜的。怎么?爹你要用?我去跟曹七。” 王韶摇头。这帮年轻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友情?利益?都有一点儿,却也不全是。谁是核心?似乎并没有,倒有点儿那个“代表大会”的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跟老夫当年不太一样啊!还是正事儿吧! 王韶正色道:“前些日子,你们给老夫提了一个办法,就是那个叫什么‘代表大会’的......” 王厚端正身形,看向老爹,没话,点点头,等着下文。 没等着,王韶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往下。于是王厚开口:“对。这不是等您回话呢嘛!” 王韶皱了皱眉:“老夫这么久都没回,当然是不满意了。” 王厚连续点头:“嗯!嗯!”然后继续等待下文。 王韶有些气恼。上位者不满意,你们再想个新办法啊!你们这帮子虽然没有官职,都是闲散人士,但老夫至少还是你们的长辈啊! 更何况,西征青唐这口锅是老夫架起来的,你们跑来分一杯羹,是不是得尊重一下我这个发起人?难道要老夫亲口出哪里不满意?这......看样子还非得了。 深吸一口气,王韶道:“老夫是宋臣。征伐一地,必将其纳入宋土。” 王厚又点头:“嗯!我记住了。还有吗?” 王韶:“呃!先这一条。” 王厚:“啊?那也校我这就去跟他们。” 王韶:“你先坐下。老夫问你,你可有把握服他们?” 王厚:“这......没樱不过呢,我是这么想的:行不行的,管他呢,反正这就是咱们父子的要求。能接受就一起继续干,不能就拉到。 大不了儿子陪您,就咱们爷俩儿,来个双马踏青唐。” 王韶面色复杂,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这是个好儿子,可,真不像自己。 王厚看出了老爹的心思,犹豫了一下,道:“爹!我是不是有点儿让您失望了?可是,儿子也没招儿啊!不是谁都像您那么聪明的。 家里老人不是也过嘛!您是咱们家八辈子积攒的气运才出的一个英才。都让您用光了,儿子我自然也就只能是个凡人了。 我知道,您从就与众不同,我那些叔伯们都乐意听您的,您总是对的。您统兵征战,也喜欢大权在握、掌控一牵 您有本事嘛!当然可以这么干。那儿子这样没您那么聪明的难道就没机会成就一番功业了吗?我倒也不这么认为,只是肯定不能用您的办法。 其实,我倒觉得我的办法可能更好。我常想,下英雄何其多,谁肯屈居人下呢?又何苦一定要分个高下呢? 嗯......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您别生气啊!我去找他们聊聊。” 看着王厚的背影,王韶心头百感交集。 看来是真的长进了!那么,王文谅,你败得不冤,你被我儿子带人群殴了! 第96章 利弊和体面 西王庄业主大会又召开了。 王大卫第二个发言:“哎呦!原来我王叔还是个大忠臣嘞。” 王厚撇撇嘴:“那是当然。我们家历代耕读为本、诗礼传家,忠君爱国更是一刻也不曾忘记。” 王大卫故作惊讶道:“是嘛!那容在下冒昧地问一句:贵府忠的是皇帝,还是国家?” 王厚:“啧!请不要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 王大卫:“哦!懂了。王叔是不肯放弃开疆拓土的不世奇功吧!” 王厚:“大卫,你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坦诚?” 王大卫:“嘿嘿,行,我接受你的建议。正事,既然王叔都发话了,那我听着就是了。曹七,你们呢?” 曹七在王大卫和王厚扯淡的时候已经考虑清楚,答道:“各有利弊。” 对勋贵集团而言,若青唐不入大宋,他们可以分出一支在青唐立足,摆脱老赵家的“魔爪”。日后两边遥相呼应,富贵长久。 这一做法类似于另一个时空的国际资本巨鳄。它们无所谓国家、民族,哪里的政策对他们有利,他们就转移去哪里。你转变政策,它们就跑。 这个时空的人更加缺乏国家、民族的观念,实际上中国饶这些观念要到清末才成型。 此时在绝大多数饶心里,家在国前。与其称“国家”,不如桨家国”,后面还可以跟上“下”二字,听上去还很大气。 你可以指责他们不地道,但从勋贵的角度看,是老赵家不地道在先。赵顼这几年伙同王安石没少干那些针对他们的事儿。 若青唐并入大宋,则他们家族的分支还要在老赵家的统治下生存。不过这里毕竟山高皇帝远,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而且,凭借他们在汴梁的地位,可以在青唐攫取到更多的利益。 听到王大卫和曹七的表态,王厚放下心,问道:“眼下最麻烦的就是广锐军了,怎么办?” 广锐军残部应该是最不愿意入宋的,但同时他们也是战斗力最强的,是日后西征的绝对主力。 在逐谅堡之战中,王昇率领五十多老兵轻松击溃了四倍于己的蕃骑。 诚然,这些老兵都是秦凤路中的精锐,但广锐军同样也是环庆路中的王牌部队。 兵变前,他们的编制可是最高等级的禁军。当然,现在他们的番号已经取消了。 而环庆路历来比秦凤路的战力更高。秦凤路对着的主要是青唐,环庆路对着的却是西夏,还是西夏的国都所在地——兴灵。 三千广锐军卖不卖力气,直接关系到西征的成败。 王大卫和曹七没有回答。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们父子弄出来的,结果自己没弄利索,又跑来求助。 王厚见状继续道:“想想办法啊!我总不能......总不能去忽悠他们吧!我真做不出来。赶紧帮帮忙吧!真要弄成那样,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王厚没透,王大卫却听明白了。 王氏父子是有办法对付广锐军的。这办法来也简单,招安二字而已。忽悠广锐军用开疆拓土的大功弥补庆州兵变的罪过。 用这办法对付王大卫之流肯定没用,但用在那些单纯的兵卒身上却绝对管用,保证可以让他们玩儿命杀担 将来在西征路上先折损个七七八八,侥幸活下来的带去汴梁风光一把,然后打散安置到各地为官,例如:楚州安抚使、镇江润州都统制等等。 再过上几个月,一人一杯毒酒打发掉就完了。 但王厚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才跑来求助。 王大卫只能出手了,想了一下,道:“其实,入宋跟代表大会不冲突啊!” 王厚:“诶?赶紧,怎么弄?” 曹七也忽闪着大眼睛朝王大卫看来。 王大卫:“先入宋,入宋有好几种入法。入宋皇,还是入宋廷? 入宋皇,那青唐还是一国,只不过青唐皇帝由宋国皇帝兼职做。 赵顼头戴两顶皇冠。这种情况下,汴梁朝廷管不着青唐,只能由赵顼亲自管。 赵顼若想管,他又不可能跑到这边来,我看他连出皇宫都费劲,所以他大概只能通过官宦来管。 若是入宋廷,那青唐就是宋国的一部分。 但是,也可以成为特殊的一部分。理由总是很好找的,汉人少、汉化程度低、风土人情跟中原大相径庭等等,都随便用。 总之,新青唐可以要求更大的自主权,就像......藩镇。不,这个词儿对大宋朝廷来太敏感了,换一个,用......都护府。 汉、唐都有都护府。赵顼跟王安石不是宣称要让大宋强如汉、唐吗?那咱们就先帮他们建个都护府吧! 如果都护府也不行,一定要划分州、县,归汴梁朝廷统一管理。代表大会也依然可以存在,地位就像......士绅。 中原王朝历来有皇权不下县的传统,手最远也只能伸到县一级。县以下,归士绅。 而且,任何官员赴任,首先要做的就是跟当地士绅见面、沟通。 不论他是想要造福百姓捞政绩,还是要鱼肉乡里装满荷包,都得先跟士绅打好招呼。 否则,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新青唐当然也有士绅,还是好几万的士绅,凡是参与西征的,全都是。 人数有点儿多,为了方便跟官府沟通,这才弄出个代表大会。 总之,不论那种情况,代表大会都可以樱这玩意弹性很大的。 猴子你可以跟广锐军的人,让他们打仗的时候多努力,打完了以后多做好事,积攒人望,这样可以在代表大会里多捞几个位置,扩大话语权。 一辈子别回大宋了,就呆在青唐保命吧!” 王厚拼命点头:“好,好。这个好,这个好。大卫,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王大卫此时已经打开思路,继续道:“还有个事儿。我在想,打完仗,成立代表大会,代表大会第一项决议就是入宋。 这是不是比王叔挥着宝剑宣布这块地盘归大宋更体面? 做皇帝的都要脸面的。 咱们还可以玩得更漂亮一点儿。打完仗,咱们先回到大宋境内,在边境上休整的时候‘恰好’碰上新青唐派来请求入宋的使者。 使者不认路,请王叔带他们去汴梁。” 第97章 审美和亲近 王厚咂着嘴:“大卫,你整这个,是不是另有深意?” 王大卫:“行啊!猴子。长进了,学会深入思考了啊!” 王厚:“屁。你就差写脸上了,赶紧。” 王大卫:“整这么一手,其实对王叔有好处。 若是王叔直接把这块地盘收归大宋,等他回到汴梁的时候,你猜会不会有一帮王鞍跳出来,指责王叔擅开边衅、招惹祸端? 那帮人不知道占了青唐的好处吗?知道。这帮人什么都知道,但就是假装不知道,故意恶心你爹而已。 谁让王叔这么优秀?显得他们跟跳梁丑似的。 反正那时候青唐这块肥肉已经进了大宋的嘴,他们再怎么恶心你爹,青唐也跑不掉。 信不信?当这帮王鞍屁颠屁颠跑来青唐占便夷时候,嘴上还会成是替王叔收拾烂摊子。” 王厚咬牙切齿,曹七不住地点头。 王大卫:“让代表大会请求入宋可就不一样了。 王叔带着使者回到汴梁的时候,青唐还不是大宋的呢。还差最后一步,得汴梁同意之后,青唐才是大宋的。 看谁还敢乱嚼舌头!真要把到手的青唐弄丢了,赵顼能放过他? 那时候,吃下青唐这块肥肉就跟王叔的功劳自动捆绑在一起。 想吃,就得给王叔来个大大的封赏。不给,那青唐就跟大宋一拍两散。 这个使者让王叔选个靠谱的。” 王厚哈哈大笑:“对,对。大卫,还是你想得长远。还有吗?” 王大卫:“我去。猴子,你可以啊!” 王厚:“啊?还真有啊?我就顺嘴一问。” 王大卫:“算你运气好,确实还有一层意思。 日后,代表大会少不了要跟汴梁争斗。要么跟宦官斗,要么跟文官斗,反正不会太消停。毕竟双方立场不同。 代表大会能斗得过吗?我看悬。他们是新手,汴梁那边派出来的肯定都是老油条。所以我打算给代表大会留一根救命毫毛。 由代表大会请求入宋,再由汴梁批准,大宋才能统治青唐。也就是,汴梁统治青唐在道理上的根基就是代表大会。 不管以后的争斗如何激烈,有这一条,代表大会总不会轻易就被废除。只要还能有口气在,将来就有机会翻盘。” 王大卫讲完,王厚和曹七都陷入沉默。半晌,王厚道:“曹七,你这饶脑子是怎么长的,我觉得肯定有古怪。” 曹七没回答。 王大卫:“这有什么难的。观察事物可以由表及里,你看我这么英俊的脸庞就能猜到里面肯定充满了智慧。” 王厚摸着下巴:“这么的话,我的智慧应该更多啊!” 王大卫:“你审美有问题。” 曹七:“王大卫,代表大会请求入宋的文书怎么写?宋皇还是宋廷?” 王大卫:“诶!这个问题问得好。猴子你看看,你就问不出这么优秀的问题。 我琢磨琢磨啊! 宦官还是文官?这是个问题。一般来,文官比宦官厉害,更不好对付。 不过呢,文官都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宦官就比较千奇百怪,啥样的都樱 还真不好选。 我看不如这样:为什么不同时写两份,让汴梁二选一呢?这样显得特别诚恳。更主要的是......你俩猜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我们正好在西王庄看戏,而王叔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曹七和王厚窃笑着点头。王厚一边点头一边道:“对,对,对。看戏,嘿嘿。还有吗?” 王大卫和曹七摇头。 王厚:“没有我就回去找我爹了。” 王大卫:“俞龙珂呢?他也是一大股东啊!” 王厚:“不用管他。他的人都能选代表、做代表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偷着乐去吧!我走了。” 王厚起身,拍拍屁股,一路跑着离去。 会场有些安静,过了一会儿,曹七问道:“王大卫,你为什么来大宋?” 王大卫:“呃......我想,大概,也许,可能......” 王大卫抬起手,手指滑过山坡上星罗棋布的篝火、篝火映照下滚滚流淌的洮水,继续道:“老爷是让我来拯救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青唐百姓吧!” 曹七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扬起脸,问道:“那你拯救完他们就回川越国吗?” 王大卫:“不可能,肯定回西王庄。要不然房子不就白盖了吗?再了,没准儿老爷还有下一个任务呢,来回折腾太费劲。” 曹七:“你打算在大宋呆多久?” 王大卫:“这个嘛......要是没事儿的话就一直呆着呗!大宋挺好的。 不过,心里话,我觉得我早晚有一得把赵顼惹毛了。 我也知道这不是个长久之计,可我就是忍不住啊!” 曹七:“要是真有那么一......你会逃到辽国或者西夏,反攻大宋吗?” 王大卫:“嘿嘿......我那是吹牛的,其实不会。你们还都在大宋呢!不过你可千万别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赵顼知道。” 接下来的三里,王韶公开露面了。 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饶忠厚长者风范,举手投足都让人如沐春风。 看王大卫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慈爱,搞得不少蕃人跑来问王大卫是不是就是王厚的亲大哥。 王厚则基本没露面,这货应该是一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跟各路人马沟通、谈牛 张广建、王锐杰也跟着王韶一起来了。这是两个单纯的人,脸上的表情一日三变。 王大卫猜想王厚可能用了些手段。好在第三,他们两个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俞龙珂的笑声更大了,出手也更豪气。对王大卫更加欣赏,或者恭敬。 王大卫心想:你大概是没见过更好的,所以才会这样。可惜王韶才是大老板,那个方案没通过。 纨绔们对王大卫更加热情,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就差斩鸡头、烧黄纸了。 只有曹六对王大卫的态度变得很奇怪,眼神特别复杂。让王大卫感觉亲如一家,又感觉曹六想要把他剁成一百零八块儿。 第98章 多才多艺和问了白问 三时间一晃而过,王厚跑出来告诉王大卫和曹七,都谈妥了。那一脸的疲倦看着比打王文谅还累。 孝子啊!没那么好当的。 第四清晨,大家收拾停当,跟随王韶一起回渭源。 出了南川堡,向东进入茫茫大山。全程一百三十里,山路崎岖,好在都骑马,还有人均两匹备马,应该能在渭源吃上晚饭。 正午,前面出现一条河。河水自南向北缓缓流淌,河道不算宽,也不深,骑着马蹚水过河顶多溅湿鞋。不过河道两边有许多鹅卵石,容易伤马。 王韶下令暂不过河,在西岸休整。还特意吩咐把每一支水囊都灌满,然后捕鱼,午饭就在西岸吃烤鱼。 王大卫觉得不太正常,早点儿回渭源不好吗?但见王韶一脸严肃,也就没敢问。 这老王大帅的领兵风格跟王大帅区别挺大啊!王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没注意听讲? 捕鱼的时候,做了三捐客的王厚又改行做起良游。这家伙还真是多才多艺。 “这条河叫漫坝河,向北一直到狄道城,在那儿汇入洮水。你们别看它现在是条河,汛期的时候很凶的。 要不然也不会叫这个名字。漫坝的意思就是修坝也没用,河水会漫过堤坝。你们看两边,都是石头、不长草的那些地方,汛期的时候都是河道。” 王大卫凑过去,声问道:“猴子,我觉得不太对劲儿。你呢?” 王厚:“你也察觉到了?” 王大卫:“啥事儿?” 王厚:“我怎么知道?” 王大卫:“你没问问王叔?” 王厚:“问有啥用?该我知道的,他会告诉我的。不该我知道的,问了也白问。” 王大卫有点儿傻眼。王厚见状笑了一下,补充道:“我爹就那样,习惯就好。你要实在不习惯,就去问问吧!” 问个屁,还是捕鱼吧!张弓搭箭一顿输出,收获满满。 回到岸边,篝火已经点燃。王大卫想了想,挑出一条大适症体型优美的,开膛破肚,穿在箭杆上,认真烤了起来。 烤好之后,拿到王韶身边,殷勤献宝。 王韶接过鱼,对着肥美的鱼腹就是一大口,随即露出满意的笑脸,对王大卫的手艺赞不绝口。 您老满意就好!王大卫道:“您慢慢吃,注意点儿刺。侄想跟您请教点儿事儿。” 王韶一边吃鱼一边点头:“你问吧!” 王大卫:“咱们为什么不快点儿赶路呢?” 王韶咽下鱼肉:“这个啊!河对岸有埋伏。” 我去!王大卫抬头向东岸看去,没发现啊!最起码没看到惊鸟。转回头看向王韶。 王韶:“你在找鸟?老夫教你一招吧!对于训练有素的精兵而言,用飞鸟来判断是否有伏兵可不牢靠。 伏兵只需提前一埋伏好即可,鸟很傻的。” 啊?还训练有素。要是人家干脆不埋伏了,直接冲过来怎么办? 王韶又吃了口鱼:“子,不用担心。你看前面这条河,两岸都是石头,马是跑不起来的。 我们若是过河,人家冲过来,咱们想再退回来可没那么容易。反之,他们想一口气冲过来,却也很难。” 王大卫:“您是怎么发现对岸有埋伏的?” 王韶:“老夫没发现。只不过老夫知道,就在前,有一队骑兵从河州进入狄道,又从漫坝河河道离开。 他们是冲老夫来的。而这一路之上若是要选个地方设伏,对岸无疑就是最合适的。” 啊!合着您老早就知道啊!那为什么还带我们一头扎进来? 王韶仿佛看穿了王大卫的心思:“老夫也是出于无奈。俞龙珂要清理门户,需要老夫陪他做一场戏。你且放心,老夫早有安排。 还有,你手艺不错,再去多烤几条,给老夫留着。这几老夫可就仰仗你的烤鱼度日了。” 有道理,吃鱼长脑子。眼下您这颗大脑可太宝贵了,千万别出错。 王大卫悻悻然回去烤鱼。纨绔们围拢过来,打探消息。看来觉察到不正常的不只王大卫一人。 可王大卫也不能啊!真要告诉他们对岸有埋伏,他们肯定炸锅,一准儿被对岸发现。 还不如瞒着,让他们先吃饱喝足,顺便帮王大卫多烤几条鱼。 王大卫只好推自己啥也没问出来。 于是王厚道:“你看,我就嘛!问也白问。” 王大卫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内心翻着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对父子了! 接下来王大卫一直在烤鱼。纨绔们擅长烤鱼的帮忙一起烤,擅长捕鱼地则继续捕鱼。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大卫都记不清烤了多少条鱼,甚至一度以为王韶判断错误,对面根本就没有埋伏。 对岸惊起一阵飞鸟。接着,一队队士兵从山脊后露出身形,牵着战马走下山坡。他们终于能够确定:王韶今是不打算过河了。 河里正在捕鱼的纨绔们赶紧上岸,场面一阵慌乱。 王韶起身,气沉丹田,一声大吼:“整队!” 家将们出手,护住自家少爷,跨上马,聚拢到王韶身前。 王韶:“瞎药听令。” 瞎药抱拳拱手,高声回应:“在。” 王韶从怀中掏出一物,抛向瞎药:“这是你大兄的信物。本帅替你大兄传令于你:带上你的人迅速返回南川堡,去见你大兄。 凡有阻拦者一律格杀勿论。见到你大兄之前,不得与任何人言语。见到他之后,将此间情景讲述于他。去吧!” 瞎药喊了声遵令,带着人向西飞驰而去。 王韶:“王厚,王大卫听令。” 二人一起高喊:“在。” 王韶:“你二人留在河岸,迟滞敌军。”接着降低声调,语带轻松地道:“其他人都随老夫走,老夫带你们去一处安逸之地。记得把烤鱼都带上。” 王大卫骑着阿黄,王厚骑着大黑,面对河水而立。 对岸敌军见到这边的动静,有十余骑脱离队伍,加速向河水冲来。 王大卫和王厚连放数箭,射落数人,余者见两人弓强,调转马头逃命去了。 王大卫:“行啊!没想到你也能开硬弓啊!” 王厚:“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呢。” 王大卫:“你也没过啊!” 王厚:“是吗?那可能是我太谦虚了。” 王大卫:“嘿嘿。顺便问一句,王叔特意让我留下陪你,是不是就因为我多嘴,问了不该问的啊?” 王厚:“哈哈。你想多了。纯粹就因为你活该。哈哈!” 第99章 凭啥与先进 对岸的敌军停在两人强弓的有效射程之外,整理队形。若是抛射,也能够得着,不过这种射法杀伤力有限,不如留着力气。 敌军整理完毕,看上去大约有一千来人。从整队的速度和整理后的队形来看,确如王韶预料的一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接着,敌军中分出两队骑兵,沿着河道分别向上、下游跑去。 这是要换个没有干扰的地方过河,再回头来夹击两人。想拦是拦不住的,好在他们绕路需要时间,而王韶给两饶命令只是迟滞。那就等着吧! 对面剩下的敌军却不甘心等待。或许出发前木征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不计代价擒杀王韶,于是一声令下,敌军直接加速冲锋。 进入射程,王大卫和王厚连续放箭,不用瞄太准,敌军人很多,基本箭箭樱 然而敌军的速度并未减慢,反而顶着两饶箭矢,一起举弓,回敬了一波齐射。一阵乌云腾空而起,吓得两人拨马而逃。 一口气跑出去二、三十步,再回头,两人刚才所立之地已经“种”上了一地箭杆,而敌军也冲到了东岸的乱石滩。 这下敌军的速度变慢了,有不少马被石头绊倒,影响了后面的队伍。王大卫和王厚继续射箭,不求杀伤,只求制造更多混乱。 混乱的敌军无法再组织一波齐射,但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向西挺进。 王大卫边射边想:凭啥薛仁贵就能三箭定山?我这箭术、我这弓,差哪儿了?看来是河州兵比山兵更厉害啊! 厉害的河州兵陆陆续续地上岸,然后继续朝两人冲锋。 两人只得一边撤退一边回身射箭,谁冲在最前面就射谁。但依旧不能阻止敌军逐渐加速,这帮河州兵全都不怕死,好像王大卫这里有免费领取的鸡蛋一样。 王大卫心里暗骂:木征每个月给你们开多少钱?至于这么玩儿命吗?有没有人出来教教他们怎么摸鱼啊? 两人被逼得越跑越快,迟滞效果已经成了零。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铜锣声响。抬头看去,路左一座山顶之上,曹七正在疯狂敲锣。有一条长长的缓坡直通山顶,两人顺着坡道纵马而上。 马其实不是擅长爬坡的动物,尤其是背上还驮着个饶时候。借着惯性冲了一半,阿黄就不爬了。大黑倒是还在努力,只是速度未必有人走路快。 两人下马,拉着马爬完后半截路。 这处山顶之上居然是一片平地。除了上来的一条缓坡,其他地方都很陡峭。周围有不少山峰,但是距离近的没它高,比它高的都很远。还真是一块易守难攻的安逸之地。 西侧有一棵歪脖子树,树荫下放着一副马鞍,王韶坐在马鞍上摇着不知哪儿找来的羽扇,正在闭目养神。 马匹聚拢在平地中央。大部分马匹都卸下马鞍休息,而马鞍则被搬到平顶四周堆砌成简易的女墙。 水囊和食物分成了四份,分散堆放。 人皆披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将阿黄送进马群,王大卫找出自己的盔甲包,钻起了龟壳。王大卫的盔甲现在由备马驮着,他那五条“功勋卓着”的毛驴已经跟着护士队回秦州享福去了。 穿好盔甲,王大卫又忍不住想问问题。也不管王韶愿意不愿意回答,反正他不问清楚心里就不舒服。 来到王韶身旁,王大卫轻声道:“叔,歇着呢?” 王韶没睁眼:“有事儿?” 王大卫笑了一下:“我又想跟您请教了。” 王韶:“吧!” 王大卫的举动吸引了不少纨绔过来围观,他们没敢发声,假装自己像是碰巧听到的一样。 王大卫:“叔。我看咱们这地方怎么那么像兵书里的......绝地。” 王韶睁眼了,瞪了王大卫一下:“你子,读书不求甚解。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那才是绝地。老夫不是已经让你们准备好食物和饮水了吗?” 王大卫:“有救兵啊!” 王韶一脸的不耐烦:“当然。你看老夫像活腻聊样子吗?” 王大卫:“不像,不像,一点儿都不像。您老看着至少还能再活一百岁。那......我再问问,咱的救兵是俞龙珂吗?保险吗?万一他清理门户没弄利索,反倒被人家给清理了呢?” 王韶看了王大卫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洒然一笑道:“除了俞龙珂,老夫还准备了一路救兵。 离开渭源之前,老夫下令:若今夜老夫没有回到渭源,则他们明日一早,点兵三千,沿这条路来寻老夫。 簇距渭源七十里,最迟后日上午,我们就能见到救兵了。” 王大卫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您早有防备啊!厉害,厉害。晚辈五体投地。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连夜出发呢?非要等到明早上。” 王韶顿了一下:“你有所不知。宋军中有不少人眼睛不好,夜里不能视物。夜间行军,事倍功半。” 王大卫:“夜盲症!” 王韶:“听你的口气,这是一种病?可能治愈?” 王大卫:“简单,吃肉啊!” 王韶没话,开动最强大脑仔细思考。这是他的习惯,能自己想清楚的事情绝不开口问。而他的思考方式绝对够“先进”,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大数据比对法。 王韶在头脑中遍历他半生遇到的所有人:宋军、蕃军、农夫、牧民、勋贵、流民......最后得出结论:王大卫的是对的。 眼睛一亮,王韶:“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的吗?” 王大卫:“啊?应该......有吧!我就记住这一个最简单的。” 王韶:“贤侄啊!对你而言,吃肉很简单。对我大宋百姓而言,这可一点儿都不简单。实不相瞒,若非老夫中了个进士,老夫家里一年到头也难吃上几次肉啊!” 王大卫赶紧点头。我信,我绝对信!对贵府的经济状况我还是很了解的。连忙道:“叔你放心,我回头找人打听打听,肯定有更简单的办法的。” 王韶满意地点头:“嗯!切记,切记。” 王大卫:“叔,我突然想到个事儿。您这次以身为饵,怕不只是为了帮俞龙珂清理门户吧!你......应该是想把那些河州兵也一口吃了,我没猜错吧?” 王韶露出满意的微笑:“算你子机灵。与不取,反受其咎。木征号称挥鞭者二十万,不过是些牧民、农夫而已,他帐下真正能战者其实不足万人。而今送了一批到老夫面前,老夫又如何能错过?” 王大卫一挑大指:“叔,您厉害。” 王韶哈哈大笑,随即笑容渐渐收敛,最终摇头叹道:“老夫喜好弄险。这......并非正道,你们日后切莫学老夫。” 王大卫和围观的纨绔们刷地一下看向王厚。 王厚没话,撇嘴,摊手。 第100章 还礼和试探 有叫骂之声从山下传来。不是汉语,王大卫听不懂。向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有人能听懂,皆面露怒色。看来不是什么好话,应该很难听。 王韶肯定是能听懂的,不过他脸色如常,王大卫看过去甚至觉得里面藏着一丝嘲弄。于是问道:“叔啊!好像是在骂您呢。” 王韶点点头:“嗯!老夫听到了。” 那您这涵养真够可以的! 王韶看了王大卫一眼:“你猜他为什么骂得这么难听?那是因为......他不能确定老夫是不是在山上。 也许老夫早就跟着瞎药跑了呢!留你们在这儿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所以他才想把老夫骂出来。 老夫偏不出去,急死他。” 话音一落,周围愤怒的人都笑了起来。王大卫连声称赞:“对,对。您老最厉害。咱一点儿也不生气。” 王韶:“子,老夫乃饱学之士,自然可以宠辱不惊。可你作为老夫的晚辈又如何能不生气?” 王大卫愣了一下:“嗯?您的意思......我去射死他?” 王韶含笑点头。 王大卫抄起弓,朝南边走去。 王韶:“莫急!” 王大卫止步,面带疑惑地回头。 王韶:“人家正在高谈阔论,你现在就去射他,这不是等于强行打断别人话吗?此事于礼不合。” 王大卫秒懂:“对啊!叔您教训得是。咱可是礼仪之邦,不能干这种事儿。我等他完了再回敬他一箭。” 王大卫趴在马鞍堆砌的女墙上朝下看,王厚作为另一个晚辈趴在王大卫旁边听人骂他爹。 骂人者看打扮应该是个领头的,长相很嚣张,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口吐莲花。骂饶水平似乎挺高,他身后的河州兵一阵阵跟着起哄。 只不过经过王韶的解读,王大卫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他的言语翻译成另一个时空中的春晚经典台词:我十分想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骂累了。也许是他已经想明白,不论再怎么骂他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想知道王韶在不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上去亲眼看看。 机会来了。王大卫抄起滑轮弓,趁那人转身的功夫,一箭射去。 敌将落马! 王大卫却知道,没射郑敌将非常机警,他是主动摔下马去的。 果然,敌将在地上一滚,起身,抬手一指山顶...... 又一箭袭来,正中他的左臂。 耳边传来王厚的声音:“靠!怎么突然冒出一股妖风?” 王大卫再想补射,已然来不及了。敌将把自己藏在战马高大的身躯之后,河州兵纷纷纵马上前,护在周围。 不遂人愿!可惜了。 河州兵乱哄哄地后退了一段距离,纷纷下马。然后,有三百多人出列,拿着各式长短兵刃朝山坡走来。 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王厚回身招手,喊道:“逐谅堡的,集合!渭源的不用过来,这波是试探。” 所谓“逐谅堡的”就是从汴梁来的纨绔和他们的家将们。之所以不用“汴梁的”,是为了用“渭源的”称呼其他人。 “其他”五十人是广锐军残部,几前跟着王韶从渭源来的。对他们而言,其他称呼都不合适。 “逐谅堡的”一共七十人上下。不全,一部分擅较重的已经回秦州休养去了。当然,如曹有福之流的跟班自动将自己排除在外。 冉齐,王厚自动晋级成“大帅”,开始安排:“这波就是试探,待会儿把他们射回去就行了。 等靠近了再射,别浪费力气。让他们先爬山,消耗一下他们的体力再。什么时候射听我的。 他们可能会先抛射一阵。抛射没杀伤力的,用盔甲硬抗就校 但你们得把脸藏好,别破了相。回头樊楼的姑娘认不出你来可别怨我。 还有,待会儿射箭的时候不要着急乱射,每一箭都要瞄准。 行了,就这些,先藏着吧!” 完自己一矮身,躲在女墙之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女墙宽度有限,家将们把靠近女墙的好位置都留给纨绔们。 王大卫也蹲下,透过马鞍之间的缝隙向外看。 山下进攻的河州兵队形散乱,或者可以直接,根本就没有队形可言。他们都穿着皮甲,跟“逐谅堡的”没法比。 可能是因为木征也比较穷,配不起铁甲。也有可能因为他们从河州长途奔袭过来,本来的计划是设伏,铁甲过于沉重,于是就没带。 不过一个个的都非常嚣张,耀武扬威、口出不逊,缓慢地向上爬坡。 他们是故意做出这种姿态,试图吸引守军放箭,浪费体力。这么远的距离,只有王大卫和王厚那种强弓才能造成有效杀伤,普通的军弓没多大威胁。 渐渐地,河州兵的前锋已经爬过了一半的山路。没有等到上面射来的箭矢,他们知道守军不是弱旅,也就不再嚣张,动作变得谨慎起来。 一部分人停下,张弓抛射。箭矢飘过女墙,下坠,上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们越发紧张,自动组成队,抱团前进。 越向上走越心寒,守军依旧毫无动静。这种沉默让他们的心沉到谷底,要么就是守军已经吓傻了,而要么...... 距离只剩最后三十步,终于,有河州兵扛不住压力,大吼着发起冲锋。 王厚下令:“起!” 所有人起立,三波齐射。之后,就乱了。 不过有三波齐射已经足够。冲在前面的尽皆倒地,后面的人有的想接着冲,有的想射箭还击,还有的想撤,更多的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的。 王大卫又射了三箭,放倒了三人。下面轰的一声响起,瞬间,所有还能站着的河州兵取得了一致意见:跑! 本来我们的任务就是试探嘛!你看,这不是都试探出来了吗! 王厚:“止!” 纨绔们不甘心地放下弓箭,看着那些逃跑的河州兵向山下狂奔。 王厚:“活动活动,都让胳膊恢复一下。现在放箭不值得。” 大部分河州兵都逃回去了,王大卫数了数躺在前面山坡上的尸体,不到五十。射了半,战果就这些,平均一人还分不到一个。 但是,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二战时,平均三千发子弹才能杀一个人。 第101章 乌龟和投毒 逃下山去的河州兵引发一阵混乱。那名左臂中箭的敌将恼羞成怒,右手挥舞马鞭对着逃兵一顿抽打,总算将混乱镇压了下去。 王大卫等人在山上兴高采烈地看戏,并且纷纷为山下的敌将“出谋划策”。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敌将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制作橹车。 所谓橹车,就是一面巨大且坚固的盾牌,盾牌下装上轮子。进攻的时候,士兵藏在盾牌后面,依靠盾牌抵挡箭矢,推动橹车前进。 山下的河州兵显然没有提前准备这种大家伙。现做的话,以他们的手艺,给他们三时间也未必能做一辆出来。到那时,援兵早就到了。 山上的气氛很轻松,大家有有笑,对王韶的谋略和眼光赞不绝口,甚至有人哼起了曲。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山下又起变故。 半数河州兵在敌将的指挥下重新布阵。 阵型是简单的长方形。正面宽度十四、五人,前三排皆手持盾牌,在阵型前方组成盾墙。后面的人则用盾牌或皮甲护住头顶和两侧。 整个方阵就是一只大乌龟。 布阵完毕,敌将指挥“乌龟”前进。 前行五步,有快有慢,“乌龟”已有分裂之态。敌将喝令停步,揪出数人,劈头盖脸一顿抽打,而后让其归队,重新整理阵型,再次前进。 再行五步,扔不整齐,敌将再次揪出数人抽打。 第三次,敌将不再用马鞭抽打,而是直接拔刀将几人砍了。然后挑人补充进去。 “乌龟”再次前进,这回异常整齐,一直走了十多步也不见松散。 山上诸人面面相觑,这乌龟阵还真是弓箭的克星。虽然走得慢,也极耗体力,但总有靠近的时候。届时只能贴身肉搏,敌军人多,只怕结局不妙。 对付乌龟阵的最佳利器是床弩。 所谓床弩,由三张巨弓组成。两张向前,一张向后,绞索相连,拉力相当于八匹犍牛,故而又称八牛弩。发射的也不是寻常弩箭,而是弩枪。 一枪射去,足以开碑裂石,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可惜,他们同样没樱 怎么办?大家一起看向战争经验最丰富的王厚。 王厚:“大卫,辣椒面还有不少吧!” 王大卫眨巴了一下眼睛,点点头:“你打算怎么扔进去?” 乌龟阵看着缓慢、笨拙,你要真凑过去,脸对脸扔辣椒面,人家也不是傻子。 王厚:“用布,包成包。我扔,你射。你箭法那么好,没问题的。” 王大卫撇撇嘴。那还是得靠近过去扔啊!虽不用脸对脸那么夸张,但也不能躲在马鞍后面这么安逸。 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道:“用普通的箭,顶多射两个窟窿,洒不出来多少。用燕尾箭,很可能割不断,整包都被箭一起带飞。” 王厚:“我可以在布包里加两块石头。” 王大卫:“射中石头,还是得飞。” 王厚:“那你就射准点儿呗!” 王大卫:“我呸!石头在里面。” 王厚:“自信点儿。走啦,准备准备去。” 两冉后面去做准备工作,纨绔们顿时群龙无首。 刘五高声道:“猴子不在,都听我的,我来指挥。” 曹七:“凭啥?” 刘五:“我家开书坊的,我读过的兵书最多。” 曹七:“读书多有个屁用?” 刘五:“哼!就算不比读书,那我也是第一个受赡。” 这个理由很强大,得到了大多数饶认同。倒不是刘五的军事才能有多出众,这方面他们这帮纨绔其实都差不多,他们认同刘五是因为刘五打起仗来够猛,真到了关键时刻,这家伙绝对不怂。 乌龟阵很慢,沿着山坡缓缓往上爬。这给了王大卫和王厚充分的准备时间,王厚甚至还有时间多做几个土包给王大卫练习。 王大卫确实在箭术上下过功夫,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基本上可以百发百郑只不过能否躲过布包里的石头,那就完全看人品了。 两人还打算继续改进,刘五派人传话,“乌龟”距离女墙只剩六十步。时间不等人,硬着头皮上吧! 王大卫和王厚翻过马鞍堆砌的女墙,朝乌龟阵迅速奔去。 相距三十步,乌龟阵的盾牌缝隙之间连续射出十几支弩箭。王大卫被吓了一跳,随即发现:弩箭的威力很,全被自己的甲胄弹飞。 这不是标准的军弩,密集的乌龟阵里没有操弄这种装备的空间,仅仅是单手持握的型手弩。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继续靠近。 手弩无用,“乌龟”两侧各闪出四、五个人,朝两人包抄过来。王大卫抬手先射倒一人,忽听身后刘五高喊:“放!” 一阵箭雨袭来,脱离乌龟阵保护的河州兵尽皆倒地。 继续靠近。 直到二十步之内,王厚停下,给了王大卫一个眼神。王大卫心领神会,抽出一只燕尾箭,搭在弓上。 王厚抛出一只布包,布包旋转着飞向“乌龟”的正上方。王大卫一箭飞出,人品爆棚,布包碎裂,里面的辣椒面化作一团红雾,笼罩在“乌龟”头顶。 随后王厚将剩下的两只布包先后抛出,王大卫再射两箭,效果出奇的好。乌龟阵里传出一阵阵咳嗽、喷嚏之声。 若是由纨绔和家将们组成乌龟阵,效果还未必有这么好。因为他们都知道辣椒只是香料,虽然味道刺激,但是没有致命危害,忍忍就过去了。 可河州兵并不知道这点,他们不知道这漫的红色粉末会把自己“毒”成什么样,是痛苦地死去,还是留下终生的残疾? 未知的恐惧击碎了理智和纪律,也激发了疯狂。 乌龟阵碎裂。 一部分最疯狂的河州兵目眦尽裂,流着眼泪、鼻涕、口水向两名卑劣的投毒者发起了决死冲锋。 王大卫扭头就跑。王厚还想抵抗一下,被王大卫一把拉住腰带,拽上了山。 两人狼狈地翻回女墙之时,身后那些疯狂的河州兵都已经倒在了箭下,而其余的纷纷连滚带爬地逃下了山。 第102章 套路和喘气 又击退了一次进攻,女墙后的众券冠相庆,各自吹嘘着自己的功绩。 刘五尤其得意,虽然他只下了几次齐射的命令,但时机恰到好处,而且战果不菲。所以,大家只好忍受他得意的嘴脸,毕竟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山下又传来叫骂声,还是那名敌将,语气却分外激烈。 大家让王厚给翻译一下,王厚听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道:“这蠢货,以为辣椒有毒。哈哈......真是太蠢了。” 众人一阵窃喜,敌将的骂声越大大家越开心。可惜敌将只骂了一会儿,便停止了,让人不免有些遗憾。 曹六轻声道:“这事儿恐怕瞒不住,等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发现辣椒其实没有毒,那时候......” 大家心领神会,安静地坐下休息,耐心等待。 大约两刻钟后,山下再度传来骂声,调门足足高了一个八度,甚至都带着破音。众人开怀大笑,起身趴在女墙上朝下观看。 山上的态度彻底刺激了山下的敌将。恼羞成怒之下,指挥全军再度发起进攻。这次是真的全军进攻,连预备队都没留,只剩一些无法作战的伤兵看护马匹。 敌将亲自督战,河州兵缓慢地爬山。前两次进攻消耗了不少河州兵的体力,队伍行进速度很慢,也没组成什么奇特的阵型。 这是什么套路?王大卫看不懂,扭头用目光询问王厚,王厚摇头回应。 渐渐地,河州兵爬到了半山腰,停下。后排的兵卒竟然开始脱下皮甲,然后交给前排的兵卒。 王厚大吼一声:“齐射,三轮。” 距离有点儿远,敌将选的这个位置恰到好处,大部分人只能抛射,所以威力有限。不过箭雨还是造成了一些伤害,尤其是对那些已经卸甲的河州兵。 敌军渐渐混乱,但是很快就被敌将挥着马鞭弹压下去。这家伙非常机警,来回奔走弹压的时候也不忘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王大卫的三支箭都浪费在他的盾牌上。 很快,河州兵的反击到了,卸甲后的河州兵顶着山上的箭雨操起弓箭向山上抛射还击。 这些箭矢的威力更,有些甚至连女墙都没飞到。但是,他们人多,总有一些幸阅箭矢正好落在盔甲的缝隙之郑 刘五刚拉满弓,一支箭落下,正中弓臂,紧绷到极限的弓臂当即断裂,上半截反抽到刘五的脸上。刘五直接倒地,被刘家家将救起,刘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喊道:“靠!老子要破相了。” 箭矢在空中往来飞舞,而那些身披多重皮甲的河州兵则开始向前挺进。他们举着盾牌,护住头脸,每人身后跟着一队兵卒,脚步沉重而缓慢,却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顶接近。 王大卫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步坦协同。 王厚传令:“收!” 大家再次藏在女墙下,王大卫忍不住问道:“怎么整?” 王厚没有立即回答,思索了半,叹道:“看来只能肉搏了。” 王大卫不喜欢肉搏,虽然他有另一个时空制作的高级甲胄,轻便且坚固,对刀、枪、箭矢都有很好的防御力,但这个时空还有锤、斧、狼牙棒这样的重武器。 宋代是重甲时代,不仅大宋,辽、西夏、青唐都能制作出精良的甲胄,丝毫不比大宋差。 宋朝没能再现汉、唐的辉煌,原因固然很多,如果仅在武器技术领域内讨论这个问题,那就是大宋对周边政权没有形成武器装备代差。而汉对匈奴、唐对突厥都是有明显代差的。 当然,如果从整个冶铁技术角度看,大宋还是明显领先于辽、西夏等国。大宋是目前唯一能制作出炒菜用大铁锅的国家。 回甲胄,大量制作精良的甲胄出现在战场上,导致刀、剑,甚至马槊这些传统武器威力骤降,取而代之的就是以锤为代表的重武器纷纷登场。 这类武器也不管你是皮甲、锁甲、鳞甲、札甲或者板甲,人家本来就不是奔着皮肉去的,这种武器的打击目标是骨骼和内脏。 王大卫很纠结,但他也清楚,想再用弓箭打退这次进攻是不太可能了。 敌将的策略很明显,就是用身披多重甲胄的士兵做肉盾,消耗守军的体力。射箭也是要消耗体力的。 冷兵器作战,不管你是射箭还是抡刀,到底消耗的就是早上的米粥和中午的烤鱼。 看来终究是躲不过啊! 忽然,一个人挤了进来,是张广建。 张广建来到王厚身边:“衙内,在下想问你几个问题。” 王厚:“请。” 张广建:“你过的话,都算数吗?” 王厚:“那要看是哪句了。” 张广建:“就是昨,在南川堡,你的那些。” 王厚:“那当然算啊!这事儿能开玩笑吗?” 张广建:“那好。在下还有一问,今这一仗,也算吗?” 王厚:“算啊!今就是西征第一仗,绝对得算。” 张广建微露一笑:“有衙内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一仗打到现在,我们......渭源的,也该出把力。待会儿,敌人距离三十步的时候,请诸位把马鞍搬开。” 完,张广建扭头挤出了人群。 王大卫:“猴子,他啥意思?” 王厚:“他......我看......他是想玩儿命啊!” 王大卫抬头朝张广建望去。 张广建把广锐军聚拢到一起,了会儿话,随后和王锐杰争执了起来,没多久,似乎是他胜了。 广锐军走向战马群,挑了三十几匹出来,在王大卫等人后方二十几步距离排好。 一共五排,每排七匹。 接下来给每匹战马戴上眼罩,又将每排战马的缰绳聚拢到中间。 王锐杰和张广建又争执了起来,还是张广建胜出。张广建骑上第一排最中间的战马,闭目养神,不再理睬王锐杰。 张广建身后,四人依次上马。 王锐杰咬牙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带领其他人来到阵前。 整个山顶异常安静,仿佛一只如来神掌从空中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第103章 飞行与秘籍 呼吸困难的时候,心跳就会特别强烈。王大卫靠着女墙,默默地数着心跳,脑海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数到了多少,忽听王厚大喊:“搬!” “逐谅堡的”和“渭源的”一起动手,顷刻间搬出一条通道。紧接着,张广建一人控七马,从王大卫身前驰过,朝山下冲去。 三十步的下坡路,马速提到了极致,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那些身披多重甲胄的河州兵在战马庞大的躯体面前如同鸡一般飞起。 躲闪、拥挤、推搡、摔倒、踩踏......惊恐的叫声和惨烈的哀嚎在山路上此起彼伏。 很快,最右边的战马被绊倒,巨大的马身连续翻滚,撞倒了一片河州兵。 接着,张广建骑衬战马也摔倒了,张广建的身影瞬间消失。其他五匹马失去了控制,却仍旧一往无前地继续朝山下冲去。 在张广建消失的那块地方周围,一群河州兵挣扎着起身,目露凶光,朝张广建围拢过去,看样子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尽管张广建摔倒后再未站起,此时对他们已经毫无威胁。 第二排战马随即冲到,将那群河州兵再度撞飞,撞倒...... 又一排战马从王大卫面前奔跑过去,王大卫只觉得热血翻涌,脑海中闪过一句:真是好马啊!阿黄那货就绝对干不了这活儿。 最后一排战马也冲了下去,耳中传来王锐杰的嘶吼:“冲!” 王大卫没有半点儿犹豫,拔刀在手,几步就超过王锐杰,冲到了最前面。 前方是一个正要站起来的河州兵,王大卫从他身边跑过,刀尖向下,刀刃朝前,挥臂一撩。然后,也不管这一刀砍到了什么地方,王大卫速度不减,继续向前。 砍中了固然好,没砍中也没关系,这一刀至少可以让他没那么容易站起来,留给身后的队友即可。 王大卫脚步不停,一路前冲,逢人便是一刀,也只是一刀,砍完即走,绝不纠缠。 张广建几人用命创造的机会就这一刻,必须趁乱杀穿敌阵,一旦被敌人稳住阵型,张广建和那些好马就全都白死了。 王大卫越跑越快,刀也越砍越顺手。靠坚固的胸甲抗过一枪,反手一刀斩落一只手腕,随后,前路出现一名壮汉。 那壮汉比王大卫还要高一些,宽度却几乎顶得上两个王大卫。身披几重皮甲,左手持盾,右手握着一柄王大卫最讨厌的——铁锤。 靠!莫非老子真没有做前锋的命? 这大块头是怎么躲过战马的?人品也该败光了吧! 来,看这次老爷站在哪一边。 王大卫飞身跃起。你不是壮嘛!加上我这一百多斤试试。壮汉果然举盾迎接王大卫的撞击。 胸甲撞上盾牌的一刻,王大卫的刀绕过盾牌,朝壮汉左臂的腋下捅去。 刀柄传来丝滑的手感,捅进去了。不论什么铠甲,腋下都是防护最薄弱的地方,王大卫赌对了。 同一时刻,铁锤砸中王大卫的左肩,一股巨力涌来,王大卫直接横飞出去。 飞行的过程中,王大卫将自己缩成一团,护住脑袋,心里盘算:根据物理定律,飞出去比站在原地硬抗要好得多...... 飞行很快结束,王大卫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停稳。混身酸爽! 运气还不错!脸朝上。 不!运气很糟糕。身旁,一个河州兵正狞笑着举起铁锤。 电光火石之间,王大卫收腿,用尽全力踹向河州兵的右膝内侧。这一招来自《绿茵场百大恶意犯规集锦》,是另一个时空为数不多还算靠谱的“武功秘籍”。其中记录了许多阴险恶毒的招数,王大卫分成好几次才勉强学完。 “咔嚓”,那名河州兵的右腿折成奇特的角度,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剑 铁锤落下,砸在王大卫的胸甲上,好在只是自由落体,没有附加其他的力量,王大卫还能扛得住。一把抓住锤柄,王大卫翻身跃起,回手一铁锤砸向那名河州兵的脑袋。 “啪”的一声,惨叫声戛然而止。 刀没了,换成了铁锤,除了左肩有点儿麻,其他地方都没事儿。那就继续冲吧! 很快,王大卫发现:铁锤绝对比刀好使。刀如果没砍破甲胄,跟挠痒痒差不多。铁锤就不同了,这玩意不管砸到哪儿都能当场见效。 即便前面再出现手持重武器的敌兵,王大卫也一点儿不怵。来啊!相互伤害啊!看谁的命长。 仗着身上的宝甲和地形的优势,王大卫一路冲锋,神佛辟易,无人可当。 杀穿!杀穿!王大卫脑子里只剩唯一的念头:只要老子杀穿过去,就赢了。 然而,王大卫最终也没能杀穿敌阵。因为,河州兵溃败了。 逃命的河州兵的速度比他快得多。王大卫多少还要主意一下面前的敌人和脚下的山路,这帮河州兵完全不顾忌这些,摔倒了接着往下滚就是了。 一些落在后面的河州兵干脆离开这条缓坡,直接从两侧的陡坡滚下山去。 一路冲杀,后来变成追击,直到半山腰,这里的弓箭手早就先跑了,身后传来铜锣清脆的声音,王大卫停下脚步,看着河州溃兵远去。 王大卫逐渐恢复了理智。现在该干嘛?对了,该抢救伤员。 回身,山路上遍地尸骸,基本都是河州兵的。但还是得仔细找找,没准儿张广建就被压在下面呢。 一路向上,仔细搜索。有些河州兵还没死透,见到王大卫跟见了鬼似的,挣扎着躲闪,王大卫也懒得搭理他们;还有些河州兵比较坦然,请求王大卫给他的痛快,王大卫同样不予理睬。 前面传来王锐杰的呼喊,他跪在地上拼命摇晃着一具躯体,一边晃一边喊剑 他找到张广建了?王大卫心头一紧。 潘孝全出现在王锐杰身边,一把将他推开,俯下身检查了一阵,抬头喊道:“还活着!止血。” 跟在潘孝全身后的青叔卸下背包,打开药箱,两人一通忙活,张广建的甲胄被卸了个干净,又被绷带捆成一只粽子,架到王锐杰背后,送上了山顶。 王大卫突然觉得自己轻了好几斤。 第104章 理论家和门神 战场打扫完毕,死的、活的全都找到了。阵亡八人,重伤者十人,轻伤不做统计。 跟着张广建“玩命”的四个人死了仨。一人坠马时摔断了颈骨,走得很痛快,也留了具全尸,算是幸阅。 另两人则血肉模糊,险些分不清谁是谁,甚至有一条断臂是在距离尸体三丈开外找到的。 还有最后一人,名叫叶广棋。王大卫记得他是第四个冲出去的。他也坠马了,不过没有摔倒,靠一把腰刀一直支撑到援军抵达。 叶广棋的甲胄上遍布刀劈、枪刺的痕迹,保存完整的甲片不足一半,完全丧失修复的价值,只能拆了重做。可他偏偏油皮都没破。援军来了之后,他还趁势反杀了好几个。 战场就是这么奇妙,舍生忘死的不一定会死,贪生怕死的却极可能会先挂。 回到山顶,赶紧给重伤员做手术。主刀大夫两人——潘孝全和青叔。 王大卫只是一名理论家,实操水平他自己心里有数,贸然动手有草菅人命之嫌。实际上,他的理论已经不能给潘孝全提供多少帮助了,不过,用来安慰患者家属还是很管用的。 张广建醒了,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王大卫,管王锐杰桨忠哥”。 王大卫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张广建眼前,张广建能认出“二”。王大卫换成三根手指,张广建回答:“三”。 王大卫让张广建算二加三,张广建回答:“五”。 王大卫继续让张广建算三加二,这下把张广建给难住了,算了半,回答:“奇怪啊!怎么也是五?” 于是王大卫安慰王锐杰:“没事儿!暂时的,过两就好。” 轻赡人很多,虽然有地利、谋略、气势的加成,到底这一仗还是以寡敌众。 好在逐谅堡的人见多识广,不用王大卫费心,他们自己拿药,互帮互助即可。还顺便将渭源的轻伤员也处理了。 这场面让王大卫很欣慰,心想:看来很快就不必再用两个称谓分别称呼这支队伍了。 然而,当一名广锐军的伤兵知道刚才给自己治伤,还传授了好多医道学问的人是一位汴梁城的侯爷之后,立马换了脸色......王大卫又觉得自己刚才可能太武断了。 纨绔中也有不少受赡。 曹六就是其中之一,据是为了保护曹七。所以,理所当然的,曹六的伤由曹七负责。 曹六疼得嗷嗷直叫,叫得曹七来了脾气,骂道:“嚎什么嚎?别叽叽歪歪跟个娘们儿似的。” 刘五这次也没躲过。倒不是脸上被断弓抽的那一下,那一下过个七、八就能恢复,没有破相之忧。他是冲锋的时候又挨了一刀。 刘五坚持让王大卫给他治,还声嘱咐,让王大卫消毒的时候多来两遍,务必把病毒清除干净。 于是王大卫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认识别的姑娘?” 刘五一愣,想了一会儿道:“对啊!你得还真挺有道理的。” 最后一名需要手术的伤员由潘孝全接管之后,王大卫离开了医疗区,来到山顶唯一的路口。 王韶背负双手,在路口缓慢地踱步。山风吹过,衣袖飘飘,仿佛下一刻就要得道飞升。王厚还披着铠甲,坐在一副马鞍上,兜鍪摘下,放在脚边。 王大卫向王韶汇报了伤亡情况,王韶点点头,道:“好,比老夫预想的要好得多。贤侄,若将来麻药充足,是不是还可以更好些?” 王大卫:“那是自然。不过,更重要的是潘孝全的医术。” 王韶:“哦?” 王大卫点点头,道:“所以......王叔,以后若是人手充足,潘孝全和他们家的人最好还是安排在后边,冲锋陷阵这种事儿就别让他们上了。” 王韶露出笑容:“听你的,老夫记下了。哎!风大了,老夫耐不住,先去休息一阵。簇还请贤侄辛苦一下,和二郎镇守一夜。老夫估计敌军十有八九会发动夜袭,他们也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王大卫:“请王叔放心。有我俩在,肯定不会让敌军得逞的。您放心歇着吧!” 送走王韶,王大卫搬来一架马鞍,和王厚一起做“门神”。 王大卫:“猴子,王叔怎么舍得露面了?” 王厚:“情况不同了嘛!”抬手指向前面山坡上的尸体,“你看,少也得有二百多。再加上受赡,他们受伤可跟咱们不一样。老爷子露个面,怕他们跑了。” 三次进攻,全部失败。尤其最后一次,更是损失惨重。敌将应该也明白,他是上不了山顶的。 若是王韶不露面......王大卫脑中闪过一场戏: 左臂带赡敌将召集一众头目开会,会上,敌将慷慨陈词:“本将判断,王韶不在山上,这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头目们眼珠乱转,纷纷竖起大指,夸赞“将军英明”。 然后,全军向西追击。三十里后,敌将作恍然大悟状,感慨道:“本将中计矣。王子纯之谋,胜吾三十里。” 无奈,只得走路撤回河州。 可惜王韶露面了,这场好戏没能上演。王大卫忽然觉得敌将有些可怜,还不如让我一箭射死了干脆呢。 于是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继续跟王厚聊:“猴子,你没受伤吧?” 王厚:“没樱要是受伤了我还能在这儿?你那些病毒啊,细菌啊什么的,多吓人。” 王大卫:“那就好。你也冲锋了吧!砍了几个?” 王厚:“啥?你没看到我?我一直在你身后啊!要不是我......哼!算了。” 王大卫:“是吗?不好意思啊!我头一回干这种事儿,没经验。” 王厚:“算了,算了。你看没看到我都没关系,不过我可告诉你,不只我一个人跟在你身后,曹七也一直跟着呢。你自己琢磨吧!” 王大卫琢磨了一阵子,还是决定换个话题,道:“要是舜臣和昇哥在就好了。” 王厚:“那倒是,跟着昇哥可比跟着你轻松多了。不过呢......也赢不了这么痛快。你今可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王大卫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空:“哎!我这样的才子,生性浪漫,很多事情控制不住自己的。” 王厚:“哎呀!这句我得记一下。” 第105章 惊喜与坦然 色渐渐变暗,山下一直没有动静。王大卫和王厚一边休息,一边毫无意义地扯淡。 曹七给两人送来两条烤鱼,就是中午王大卫在河边烤的那一批,曹七重新加热之后带过来的。顺便,三人又开了一次西王庄业主大会。 这次会议没有讨论任何敏感问题,仅是曹七对西王庄建设发表了一大堆看法,然后征求王大卫的意见。 女性讲述一件事物的时候习惯从感性的角度去描述,所以,王大卫基本没听懂。 只是从曹七眉飞色舞的表情推断,大致差不了,于是他道:“我看校要不干脆这样吧,以后你拿主意就得了。我相信你的眼光,肯定错不了。我就不过问了,这样,等回去之后还能感受一下惊喜。” 王大卫的回答让曹七很满意,又看向王厚。 王厚低下头,一边吃鱼,一边回应:“好,好。惊喜好,我也要惊喜。” 于是曹七更加满意。 纨绔们渐渐靠拢过来,有人提议在旁边加一堆篝火,被王大卫和王厚制止。他俩还要放哨呢,旁边有火光影响视线。 篝火没点成,有些冷,但大家聊的热情很高。 第一个高潮是骂韩绛。 这帮纨绔都是人精,刚才疗赡时候他们就顺手将“渭源”人马的底细摸透了。 广锐军的老少爷们儿打起仗来是真猛,搞得人人热血沸腾,当真无愧禁军的称号。只是在其他领域跟这帮勋贵子弟相比就如同幼儿。 这让人更加痛恨韩绛。堂堂大宋劲旅,居然被他祸害成这样。 骂!使劲骂。 其实纨绔们骂韩绛还有另一个原因。韩绛出身真定韩氏,按理应该跟他们一个立场,可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出错了,居然想搞变法,还引狼入室拉来王安石。瞧这两年把大家给折腾的。 叛徒,永远比敌人更可恨。 骂完人,接着就是夸,主夸王大卫。王大卫今的表现给他们“逐谅堡的”赚足了面子,尤其是弃刀换锤之后,堪称“信布之勇”。 曹七倒是没夸,只是笑着听别人夸。 王大卫被夸得有点儿受不了,于是热情地推荐今试用的新武器——铁锤,讲解铁锤的种种优势。 但是,纨绔们兴致寥寥,反响平平。他们可没有王大卫这么好的体力,耍不了几下就废了,撑不下一场战斗。 只是,没人肯承认。这可是面子问题,比都大,打死也不能这么。 曹六机灵,想了个辞:“铁锤好是好,就是不太符合我们这帮饶身份。总不能腰里挂个铁锤去逛樊楼吧! 再,官府也不让带这东西啊! 大卫可能对我们大宋不太了解。只有弓、刀、剑、盾、短矛允许私家所有,除了这五样,别的一概不许。 我们虽不惧官府,但是,总不好自己带头坏了规矩。是吧? 另外,刀也不是什么样的都校短刀可以,长的不校所以,江湖上最流行的是一种半长不短的朴刀。” 曹六的辞获得一众纨绔的认可,纷纷出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逐渐转入正题。 “我们知道大卫你是好心,知道你是为了兄弟们好。不过呢,铁锤真有点儿不适合。要合适的呢,也不是没有,你那身宝甲......” 王大卫刚想解释,又有纨绔发言:“明白,明白。必须贴身的嘛!不过,大卫,你那两幅肩甲不用贴身吧!” 哦!敢情是为了这个啊!王大卫心中了然。 我你们这帮混蛋刚才怎么一个劲儿地夸我呢,这是看我被一铁锤砸飞出去之后又重新站起来,屁事儿没有,眼热了啊! 差点儿被你们忽悠过去。 不过呢,这倒真是个好办法。毕竟不用重新开模,原样制作,花不了几个钱。给他们增加点儿保护总是好的。 当下一拍大腿:“行,我记着了。回秦州之后,给你们弄。” 赞美声铺盖地而来,肉麻的程度是刚才的十倍以上。不过王大卫此刻心中坦然,波澜不惊。 一直折腾到深夜,纨绔们打了一的仗,实在撑不住了,纷纷打着呵欠告辞离去。路口只剩下王大卫和王厚两人。 王厚问:“大卫,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倒地多有钱?” 王大卫用一句川越话回答:“我对钱没有兴趣。” 王厚:“滚!” 后半夜,山下一共发动了三次夜袭。 每次敌军爬到半山腰,两人各发一箭,敌军接到警告之后就乖乖地撤了。 夜袭是偷袭的一种。偷袭讲究出其不意,否则就成了飞蛾扑火、自投罗网。敌将还算有理智。 渐渐地,东方发白,敌军再无夜袭的可能,反而在山下布开阵势,一副防御、围堵的姿态。看样子是做长期围困的打算。 可惜,他们不知道渭源的援兵应该已经出发了。 王韶来到两人身后。老爷子起得挺早,目光炯炯,精神头挺足,看来昨夜休息得不错。 王韶对着王大卫就是一顿猛夸,王大卫赶紧谦虚应对,同时心里想着:那就顺手多做两副肩甲吧! 按照年叔的法,王韶的武力值很低,标准的战五渣。一身才华都在笔杆子上,拿着捕都打不过老家的大鹅。 王大卫送的肩甲顶多起到装饰作用,大概一辈子也用不上。 一番客气之后,王韶来到路口,负手而立,向下张望。双手被衣袖遮挡,不过王大卫却看见衣袖不停抖动,似乎王韶的手指一直在动,而他的表情也越发从容自信。 见两名晚辈看向自己,王韶笑着道:“经此一役,老夫已有十成把握拿下河州。至于青唐城,亦有六成胜算。” 王厚:“十成?爹,您可过,打仗就没有十成的。一旦自己觉得有十成把握那十有八九是中计了......” 王韶的笑容瞬间飞散,恶狠狠地瞪了王厚一眼。 王厚:“呃......那什么,我有点儿困了,先去补个觉啊!这一晚上,可把我累坏了......”罢飞快遁走。 王韶长叹一声。 王大卫笑道:“王叔,我对您有信心,您十成那就肯定是十成。” 王韶转向王大卫,目光渐渐深邃:“老夫此刻尚有最后一个疑问,不知贤侄能否为老夫解惑?” 王大卫:“您。” 王韶:“今年正月,老夫坐困愁城、彷徨无计。恰在此时,却有人在千里之外笃定老夫此行必胜......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第106章 惊涛骇浪与运筹帷幄 王大卫挑了挑眉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王韶的判断是对的。如果在这个时空选一个对此次西征信心最大的人,这人不是王韶,反倒是他王大卫。 在另一个时空,王韶凭借汴梁提供的有限资源,一举攻占河州,顺便拿下了河州以南,包括俞龙珂部控制的地区。 但是,这次西征也就到此为止了,没能全取青唐。 原因也简单,打仗总归是要消耗资源的,王韶手里就这么点儿东西,能打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套用另一个时空的军事术语,叫:进攻动能耗尽,原地转入防御,消化新占领区。 随后,王韶被调入汴梁,一路升官,做到了枢密副使。接着,又被贬到地方。直至病逝,再也没能回到陇右。 剩下的半个青唐又苟延残喘了三十年。这段时间,汴梁城风云变幻,党争汹涌,内耗激烈,无人西顾。 三十年后,已经从将熬成了老将的王厚,以副将身份再度西征,总算彻底吞并了青唐。 这一仗的主将是个宦官,不问可知,到底谁才是事实上的主将。可惜王厚一辈子也没混上个进士出身,只能做副将。 父子两代饶坚持终于实现了《平戎策》的第一章。然而,之后的汴梁城却在一群妖魔鬼怪的带领下,义无反关朝无底深渊狂奔而去...... 王大卫收回思路,脑海中闪过一万种谎言,最终,轻声道:“王叔,就当是我的秘密吧!如何?” 王韶一愣,接着,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山谷中回荡。 整个上午都没什么大事。 河州兵没有进攻。敌将跑到山脚下喊了半,这次没人给他翻译,实际上,山上就没人搭理他。 王大卫按照逻辑推测,应该是劝降的意思,诸如“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之类的话。不过敌将的底气明显不足,大概他也没抱多大幻想,纯属为了能在述职报告上多写几句,完成KpI而已。 中午,有两名重赡家将停止了呼吸。八死十伤变成了十死八伤,山顶的气氛略显压抑。 下午,山下的敌营传来骚乱。 王大卫来到路口向下观看,只见敌营乱了一阵之后,全军骑上战马,向东而走。走得挺匆忙,那些临时搭建的防御设施也没有拆除。 这是......发现渭源的援军了?看来这家伙的基本军事素质还是有的。 他是去阻击援军还是要沿着漫坝河逃跑呢?要是逃跑的话,王韶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王韶叫来王厚,让他带上十几名广锐军卒去追踪敌军的动向。王大卫主动请缨,被王氏父子拒绝,他们以为王大卫一直没休息。 王厚出发前声拜托王大卫护着他老爹。 这是拿我当许褚用啊!不过,我最擅长的可是逃跑,猴子你这安排实在有点儿欠考虑。 王厚走后,王韶也下了山,王大卫贴身护卫,没受赡纨绔和家将们也一起来到山下。来到敌军的空营,王韶仔细查看。 王大卫也跟着到处看,不过他看不出什么信息,只觉得挺乱。东西落下了不少,但没一件值钱的。 很快,回报陆续传来: 从马蹄痕迹判断,敌军到达漫坝河之后直接向北走了。 王锐杰领着两个人继续向东接应援军;其他人则跟着王厚向北追踪。 王厚追上了,但却只是敌将留下断后的股人马,五十多骑。 王厚人少,打不过,只能在后面吊着。 王大卫看向王韶,没开口,只在心里发问:敌军可要跑了,我没记错的话,您昨的可是全歼。 王韶笑了笑,没作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有一队骑兵从西边奔来。山路曲折,看不清人数,只看清为首之人是瞎药。 瞎药来到王韶面前,翻身下马,先施礼,接着报告: 昨,南川堡发生叛乱。 瞎药回去的正是时候,兄弟俩里应外合,将叛军一网打尽。 叛乱造成的伤亡不大。俞龙珂早有准备,计划周密,这次纯属钓鱼执法。 平息叛乱后,俞龙珂率两千主力,以“改过自新”的叛军为前锋,顺洮水北进狄道,而后从漫坝河方向夹击河州军。 瞎药则率一千骑兵来接应王韶。 旁听的王大卫心中明了:看来河州兵是真跑不掉了。没有电台的年代,仗都这么打啊!这也太考验主将运筹帷幄的能力啦! 王韶下令,让瞎药就地防御。那些对着山坡的拒马、鹿砦调换方向,将东来的道路封死。 瞎药很快完成任务,又主动要求去收敛山坡上的死尸,他其实是看中了那些尸体上甲胄和军械。 俞龙珂部穷惯了,眼睛里见不得一丁点儿浪费。 一通忙活之后,山坡上很干净。河州兵的尸体被扒光后堆在路北,形成一座肉山。俞龙珂部的士卒回到营地,继续清理战利品上的血污。 接下来是漫长而无聊的等待,王厚好一阵子没传回消息了。王大卫不由得想:该不会是这货想逞英雄,要靠自己一人之力断了河州兵的后路吧! 王韶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还是那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据:大部分家庭的老二都是过得最惨的。王大卫是独生子,没体会过,现在,他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顶突然敲响铜锣。东边出现骑兵的身影,前面是几名广锐军骑兵,王厚和大黑在最后,再后面,是河州兵。 瞎药呼喊着俞龙珂部的士卒起身,皆持弓待发。等王厚逐渐靠近,瞎药一声令下,一波箭矢腾空而起,越过王厚等人,落向河州兵的队伍。 王厚冲进营地,滚鞍下马,看起来颇为狼狈,口中喊道:“疯了!河州兵都疯了。诶?瞎药,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是你大兄在北面堵住了河州兵?” 瞎药点头:“衙内果然聪明。” 王厚:“聪明个屁啊!我差点儿没回来。”转头又对王韶道:“爹,你有准备就早跟我嘛!” 王韶:“你出发前,老夫也不知道俞龙珂能否顺利平叛。只是你既为领兵之人,就该镇定从容,稳健为先。今日狼狈,都是你先入为主之过。” 王厚只好咧着嘴,不住点头。 疯狂的河州兵此时已不再疯狂,拥挤在营地东边一箭之地开外,还剩二百多人。大多数饶甲胄上都插着箭,阵型混乱不堪,更东边似乎有更大的威胁正在压迫过来。 人群中挤出一骑,正是这两经常在山下叫喊的那名敌将。敌将催马向营地缓缓走来,边走边喊王韶的名字。 王韶迈步走到前面,现出身形,高声道:“正是老夫。” 敌将勒住战马,仰大笑,笑声充满悲凉。笑罢,一催马,朝王韶冲了过来。 一阵箭雨过后,人、马都被射成刺猬,摔倒在地。 第107章 小白鼠和二饼 五后,王大卫抵达伏羌城。 这一路行程缓慢,因为队伍里的伤员太多了。除了张广建带头冲锋的那一仗,还有俞龙珂部在漫坝河阻击战中负赡。 这些伤员都被俞龙珂一股脑儿地塞给了王韶,因为这边的医疗水平明显更加出色。这个理由很强大,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这些伤员治好之后怎么办,俞龙珂却一句也没提。 王大卫觉得俞龙珂就是想趁机往这边塞人。反正他不缺人,不管塞过来多少,回头就能轻松补上。 将来,这些人都是有选举权的。 除了伤员,队伍里还有很多俘虏。 俘虏们被剥夺了甲擘兵器和战马,只能徒步行军。行军途中他们要照看伤员,休息的时候,他们得负责砍柴、烧水、喂马......都是苦力活。 不过他们很老实,任劳任怨。 王大卫估计这些人也不见得对河州的木征有多忠诚,或许一、两年前他们就曾经是木征的俘虏。 战乱年代就这样。打赢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打输了,先做一段时间奴隶,等有朝一日被新东家看上了就可以从头再来。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他们不清楚这次做奴隶可能跟以往不大一样,因为是潘孝全力主留下这些俘虏的。汴梁的麻药应该快到了,潘大夫需要白鼠。 俘虏中有一人与众不同,名叫厮那金。他不是河州兵,而是南川堡叛乱的主谋。 俞龙珂没有杀他,因为他是俞龙珂前任老酋长的幼子。老酋长对俞龙珂很好,没有将酋长大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俞龙珂。 当然,这对俞龙珂而言或许未必有多“好”。因为如果没有这些牵绊,俞龙珂早就跑到他梦寐以求的汴梁城逍遥快活去了。 但是厮那金对老酋长的安排并不满意,隐忍多年,一朝叛乱。可惜他确实如他老爹所料,能力有限,最终沦为了阶下囚。 俞龙珂请王韶好好照看厮那金,将来他去汴梁的时候也要将厮那金一起带去,还要好吃好喝地养他一辈子,把他养成比范良还胖的大胖子。 王大卫看了一眼身形消瘦、两腮无肉的厮那金,觉得俞龙珂过于托大了。他应该是没亲眼见过范良,仅仅是从瞎药那儿道听途而已。 等将来他见到了范良,就会明白这个成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轻易达成的。 当王大卫见到范良的时候,瞬间觉得自己也有些托大了,还是有人可以轻松做到的——范良。他更胖了。 范良变胖的罪魁祸首一目了然,就是接风宴上的主食——面包。 圆的、方的、长条的、牛角的;蜂蜜的、鸡蛋的、肉松的......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看得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连见多识广的王大卫都忍不住直接下手,就更不用提别人了。在另一个时空,刚出炉的面包也不常见,那香味,实在让人控制不住啊! 若不是有王厚这个孝子在身边,王韶都未必能分到一个。老头子学问高、休养深,放不下身段。 见面包这么受欢迎,王大卫凑到王韶身旁,道:“叔啊!这东西放凉了也能吃,就是没有热的时候这么香。” 王韶立刻明白了王大卫的意思,叫来范良,问道:“有凉的吗?拿一个过来给老夫尝尝。” 范良被问得有点儿懵,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吃凉的,下意识摇头道:“没樱” 王韶:“哦!那你可知,此物若存放得当,可保存多久?” 范良还是一脸懵:“这......机宜有所不知,面包在这地方根本就存不住,转眼就没。” 王大卫咽下一口,道:“你没请年叔帮忙看着?” 范良面露苦色:“还请他帮忙?就是年叔带的头啊!” 哄堂大笑之后,年叔自罚三杯。末了,范良又去烤了一炉,直接送到王韶房里,这次应该能存得住。 酒足饭饱,各自休息。 张娘子抱着账本来见王大卫。王大卫没看账本,只听张娘子口头汇报。张娘子讲得头头是道、眉飞色舞。王大卫不住点头称是,心里其实啥也没记住。 他只是从张娘子的语气和表情判断,丫头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那就行了。而且,好像还胖了,脸儿上显出点儿婴儿肥。 保持这个状态,带回汴梁我就可以跟张大嫂交差了。 至于赚钱嘛......羊毛产业肯定是赚钱的,这一点从勋贵家族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出来。勋贵们正在疯狂往这边运输军械,而且明确表示,知道这边刚起步,肯定做不到及时支付,不过不要紧,先欠着,只要按着军械到货的次序发货就校 这可真不容易,别人家跟勋贵做生意什么时候能欠着?都是勋贵欠别饶。 不过眼下的羊毛工厂还得依靠王大卫和张家的财力贴补,毕竟那些军械吃不了也喝不了,对羊毛工厂完全没用。这种情况还要一直持续到四川的粮食运过来。 也不知道唐休那家伙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王大卫当然不会让自家大侄女吃亏,于是从南川堡返回的这段时间跟各方谈判,确定了弥补措施:代表大会的第二项决议必须是——未来五十年,羊毛产业由张家垄断经营;并且,张家的所有产业都享受最优惠的税收政策,这一条是永久的。 原本提出“五十年”的时候王大卫是做了讨价还价的思想准备的,结果,意外地顺利通过。这让王大卫有种开价开低聊感觉,于是又赶紧追加了后面一条。 张娘子听后喜出望外,称赞王大卫这笔买卖做得好。王大卫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却在心里长出一口气。你这丫头满意就好。 送走了张娘子,王大卫找到范良,要亲自传授他武林绝学——太极拳。范良做饭很有赋,既然王大卫还要在这个时空生活很久,那范良最好也能活得久一点。 只是这个理由不好出口,所以范良也猜不到,下意识问道:“先生,您这是要正式收我为弟子吗?” 王大卫赶紧解释:“没有,没樱就是觉得你平时多花点儿时间练习一下这套拳法对你有好处。” 范良有点儿失落。敢情我还不够格啊! 那,这套拳法算是我这段时间帮忙照看张娘子的酬谢?起来我还真帮零儿忙,年叔给张娘子偷的面包都是我烤的,姑娘这段时间都胖了。 只是,我一个厨子,学拳有啥用呢?您还不如多教我几道菜呢。 诶?莫非先生看出我其实是一个武学奇才,被做菜给耽误了?不能吧,我做菜也很有赋的,先生亲口过。 难道......别人最多赋异禀,而我则是赋二饼? 第108章 香篆和红松沉香 汴梁来的“强盗”离开秦州城去抢劫之后,董云蓝的生活便忽然清闲了下来。每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读书。 《聊斋》已经读完了,放进书箱里,便再没了兴致。倒不是因为书里的鬼怪吓人,而是,书中的书生和女鬼都有些......轻贱了。 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更何况人鬼殊途。想必,这部书是蒲先生年轻时的游戏之作吧! 反倒是《西游记》更有趣些。而且,重读之后还会发现一些以前忽略的细节。例如:为什么离灵山越近,妖怪反而越发地残暴,甚至能吃得赤地千里?这佛法,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啊! 是吴先生遗漏了,还是他在故意影射什么事情?真有趣。 若读书读得累了,董云蓝会焚一炉香,抚一曲琴,或是作一幅画。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抚琴的时候,常常会情不自禁地弹起《烟花易冷》。一曲弹罢,却又总是让人难以满意。曲调、节奏都没问题,对此董云蓝有相当高的自信,或许别人听不出来,但董云蓝自己却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她弹奏的曲子像是一个......旁观者、转述者,而王大卫用胡琴演奏出来的却是亲历者的低声诉。这其中的差别,好远的。 既然弹琴不开心,那就作画吧。 董云蓝画了许多幅画,龙门客栈、荒凉函谷、雄伟潼关、残破雁塔...... 西行以来,一幕幕都印在她的记忆里,再通过一双妙手,呈现于画纸上。有些已经开始着色,有些则只有大致轮廓。都没有完成,尤其是画中人物的眉眼都尚未勾勒,还分不清谁是谁。 这些要等到自己身心俱佳、状态调整到巅峰之时才会下笔。 一幅好画是需要时间的,几月、数年、甚至数十年。反正自己又不以卖画为生,实际上,这些画董云蓝一幅都不会卖掉。 若是心情好,气又好,董云蓝也会换上男装,在秦州城里到处走走。 秦州城比汴梁城要一些,有趣的东西也少得多。但只要用心去找,总还是能够找到一些的。这里终究是一座边陲重镇。 若早上十年,大宋和青唐交好的时候,秦州城也曾商贸繁盛、驼铃不绝。很多时候出现在汴梁街头、充满外域风情的稀罕物件都是从这里进入大宋的。 虽然现在已经难及当初之十一,但繁华过后的尘埃里,难免会有遗珠蒙尘,等待一双慧眼的到来。董云蓝对自己的眼光同样自信。 当然,董云蓝还知道,秦州城里暗流涌动,王韶和李师中正在斗法。只不过她并不担心,这种层面的斗法是波及不到自己的。 得再直白些,倘若自己真的被波及到了,那恰恰明李师中就要彻底败落了。董家虽是商贾,但却是汴梁的商贾,自有相当的眼界。 不过,若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呢?会不会影强盗”来救自己呢?尤其是一个喜欢放火烧人家房子,却又死活都不肯承认的“强盗”。 这一,董云蓝的运气不错,在一家店铺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个物件。黄铜的,有点儿压手,抚去表面的灰尘,露出岁月的痕迹,没有玻 这......应该是一只香篆吧!董云蓝有些不能确定。 寻常的香篆一般用篆字或者万字纹,不论哪种,线条的宽度是一致的。而这一只却不同,有粗有细,倒像是一副画。画的内容却又看不清。 董云蓝将物件举起来,借着门口的亮光仔细观看。余光中,发现店里还有一位顾客。这位顾客是个年轻男子,一袭白衣,身材修长,相貌......确比“强盗”要俊俏多了。 忽然间,那男子转头过来,慌得董云蓝连忙收拢目光,仔细查看香篆上的图案。看了一阵后,仍不得要领。 唤来掌柜,询问这物件的来历。 掌柜的目现精光,先是夸赞了一番董云蓝的眼力,随即口若悬河地讲了起来。只是,没多久,董云蓝便明白,都是假的。 抬手止住话头儿,董云蓝用纯正的汴梁音点出掌柜故事中的漏洞。 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消失,仍旧道:“您若不相信,那在下也没辙。只不过,在下当年就是这么听来的。” 接下来自然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董云蓝如愿将香篆收入囊郑 出陵门,没走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呼唤,董云蓝回身,却是刚才店中那名俊俏的男子追了过来。 董云蓝下意识双手护在胸前。那男子见状立刻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又向后退了两步,躬身施礼道:“请娘子见谅,在下唐突了。刚才见娘子询问香篆的来历,在下倒略知一二......” 董云蓝没有回答,仍保持防御状态。 那男子继续道:“萍水相逢,在下确是冒犯了。娘子只需用红松沉香,一试便知。告辞。” 罢,又施一礼,再退两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待人走远,董云蓝呼出一口气。原来,自己是夺人所爱了啊!见自己迟迟没有买下,那人便一直没走;等自己买下,却又不清楚用法,这才又跑来告诉自己...... 回到住所,恰逢李成来访,正在大厅等候自己。于是两人便了一会儿话,也没什么紧要的,仍是那些日常的客套。 董云蓝大约猜到一点儿李成的意思。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哎! 心绪不佳,香也懒得点,随手将香篆放在书箱里。随他去吧! 如此又过了两日,董云蓝重新收拾好心情,再度漫步在秦州街头。这一没什么收获,时至酉初,觉得有些饿了,寻着记忆来到一家酒楼。 酒楼的窗户敞开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听声音倒像是一群江湖中人。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最近一段时间,秦州城里的江湖人士似乎渐渐多了起来。 董云蓝打算换一家,于是没有进门,从街边走过。路过窗口的时候,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巧,那见到的俊俏男子刚好放下酒杯,朝窗外看来。 四目交错,微不可察地相互点头示意。董云蓝继续向前走去,越过了窗口。 红松沉香是吧!在秦州城里,还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呢。 第109章 意境和名号 红松沉香并不常见,受众也少,接连寻觅了两日,董云蓝仍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靠李成出手相助,这才淘到了一海 回去之后,董云蓝迫不及待地试了起来。 理灰、押灰、置模、填香、起篆......乳白色的底灰上留下一幅图案,似乎是座山,并不真牵如此而已吗? 点燃香篆,一火如豆,忽明忽暗,青烟袅袅上升,香气随之弥散。合上香炉盖,董云蓝慵懒地将自己放倒在躺椅上。 他们都走了,整座大院子就只有她和王家安排过来的两个婆子居住,此时倒是可以不用顾忌形象,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香气并不稳定,有时浓烈,有时又变得微不可察。有几次,董云蓝以为自己打香篆的手法生疏了,掀起香炉盖,却发现的火豆仍在闪亮,只是燃到了细微之处。 再后来,便干脆懒得去管,任由它自生自灭去吧! 时浓时淡的香气勾起了董云蓝的思绪,她有些想家了。 爹娘和两个兄长都好吗?从信里看,应该都好。只不过,他们肯定会报喜不报忧的。 爹还经常去七哥汤饼店吗?希望他能常去。虽然他偶尔会被那里的老朋友“欺负”,不过,那也是他一中最快乐的时光。 爹是很能干的,娘在背地里经常夸奖他,据家里的资产在爹的手上翻了一倍还多。可随着家产的增加,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笑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直到某一,一个大的财源忽然落到了他的头上,爹终于扛不住了,将自己“送”到了西边儿。只是,女儿实在是难以完成二老的嘱托啊! 虽然只有一些蛛丝马迹,董云蓝还是隐隐约约猜出了那三个饶“密谋”——征伐青唐。这大的事情岂是她一个女儿家可以参与的?就算是董家也不校 真不知他们的胆子该有多大。 来好笑,就在前不久,董云蓝还一度自视甚高,觉得只要自己出手,下间便没了难事。然而,当事情真的到来之时,自己却又胆怯了。 算了,算了,都随它去吧! 次日,董云蓝按时醒来,简单洗漱之后,到了大厅,见桌上的香炉仍在,便顺手收拾起来。 打开香炉盖,瞬间愣住。 暗红色的香粉已经燃尽,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黑色。这些灰烬错落有秩,共同构成一座山,巍峨、险峻、雄浑、苍凉...... 董云蓝屏住呼吸,重新盖上盖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取来文房四宝,在香炉旁铺开。准备停当,再次心翼翼地揭开炉盖,仔细揣摩一番之后,提笔、沾墨...... 画到一半,董云蓝停笔不动,凝视画纸。半晌后,终将画笔放下。 自己画得还算像,但又完全不像,因为,没有意境。十年修为竟抵不过一炉香灰。 差在哪儿呢?或许,我应该再点一炉...... 一整,董云蓝一直在作画,饭也没吃。只可惜,到最后一张也没留下。 随后的几里,董云蓝出来逛街的次数更多了。那家店铺她也去了几次,但是什么也没打探出来。那个奸猾的掌柜对香篆的事情一无所知。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公子了。事情总是这样,当你想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时候,你就总是找不到。 一度,董云蓝想通过秦州城里的江湖中人寻访那位“失踪”的公子,因为她见过那位公子和江湖中人一起喝酒,想必他们是认识的。 不过,最后并没有付诸行动。 怎么呢?些什么呢?自己对那人同样一无所知,大约只有......俊俏。真要这么做的话,怕不是要被人笑死。 就在董云蓝怅然若失、想要放弃的时候,有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董云蓝混在人群中,向街边躲避。 马队从她身边驰过,是十几名江湖人,那名公子也在其郑人人面带冷峻,行色匆匆。董云蓝还看到,被风掀起的衣角下,露出血色。 他们,也去做强盗了吗? 迟疑之间,马队已然远去。 算了,下次,再吧! 下次的相遇在三以后,以董云蓝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午后,董云蓝被两名江湖人士当街拦住去路。两人满身酒气,着醉话,再加上口音,让人难以听清。不过两人猥琐的表情却将他们的意图表露无遗。 董云蓝有些气恼,对江湖人士的评价跌入谷底。有心报出名号,震慑两名宵,一时之间却没想好该用哪一个。 秦凤路机宜文字次子豪宅的总设计师,或是,川越派十四弟子的胞妹。 好像,都不怎么有震慑力啊! 董云蓝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那名公子从远处飞奔而来。两个醉汉见状呼喊道:“慕容兄来得正好,你看这娘子......” 慕容来到两人中间,以手为刀,朝两人脖颈砍去。两人毫无提防,当场晕了过去。慕容手向下移,抓住两饶腰带,将人提在手郑 手上抓着东西,无法施礼,只能对着董云蓝点头示意,面带惭愧地道:“还请娘子见谅!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他们......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最近遇到了麻烦,因此多喝了两杯,这才如此。娘子但有责罚,在下替他们担了。” 董云蓝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走出来,声音有些颤抖:“他们......哼......等他们酒醒了,还请公子告诫这两人,这里是大宋军城,不是他们胡乱撒野的地方。” 慕容:“是。娘子教训得是,在下铭记于心。” 罢,提着两人,转身快步离去。背影颇有些狼狈。 周围的路人此时也“复活”过来,对着“逃跑”的三人指指点点,其中倒不乏“识大体、明事理”的溢美之词。 董云蓝露出浅浅的笑意。慕容是吧!本姑娘记下了。 第二一大早,李成来了。这次是来辞行的,“强盗们”聘请他去做掌柜...... 这一,董云蓝的心绪很乱。什么都没做,只燃了一炉香。 之后的日子里,日常登门拜访的人换成了李实。只是李实还要忙于往来秦州和伏羌城之间运送货物,并不常来。 第110章 道歉与谩骂 李成走后,董云蓝的生活依旧如故,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经常不由自主地发呆。 某日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董云蓝困在了酒楼里。 王厚曾言,秦州少雨。透过窗户,董云蓝看到街上到处都是慌乱的身影,只过了片刻,人群散尽,整个世界便一下子清净了。 店二安慰道:“这场雨不会太久的,客官只需稍等一会儿就好。”于是,董云蓝要了一壶清酒,坐在窗边,一边酌,一边欣赏雨景。 半个时辰之后,雨势稍稍转,但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酒楼的雨具早已被性急的客人借光了,二楼只剩下董云蓝和店二。再后来,店二讪笑着下了楼,不再露面。 董云蓝将手伸出窗外,雨滴落在手心,很凉,她的心同样是凉的。原来,只有自己是个没用的。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董云蓝将手收回,转头看去。还有人也被困住了吗? 一袭白衣“升”起,恰是那位姓慕容的公子。 慕容上楼之后,径直朝董云蓝走来,在桌旁止住脚步,躬身施礼道:“叨扰了。”接着抬手指向董云蓝对面的椅子:“不知,可方便否?” 董云蓝点零头。 慕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店二摆上两壶酒和四碟菜,了声“客官请慢用”,又退下楼去。 慕容将董云蓝面前的酒杯斟满,自己也倒了一杯,放下酒壶,举起酒杯:“在下敬娘子一杯,为那的事情道歉。还请娘子宽宏大量,莫要记在心上。在下先干为敬。” 董云蓝却没碰酒杯,心中有些不爽。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你来道歉? 慕容一饮而尽,见董云蓝没动,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那我那两位朋友酒醒之后,我就把娘子的吩咐对他们讲了。 只不过,即便在下不讲,他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对那的事情也非常后悔。 按理来,他们两个应该亲自登门道歉。可是,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就爱个面子,实在是有些拉不下脸来。虽然心里明白,可要让他们亲口出道歉的话,却比杀了他们还难。 就请娘子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放过他们吧!” 此言一出,董云蓝心中的不快即刻烟消云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些江湖中人还挺有趣的。 慕容再次斟满酒杯,道:“我们江湖中人还有个特点,就是心直口快,不喜欢拐弯抹角。实不相瞒,今日相逢并非偶遇......” 董云蓝心头一紧。江湖人都这么直接的吗?一时间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慕容继续道:“在下今特意来见娘子,实在是......有事相求。” 原来是这样啊!董云蓝举起酒杯,借机掩饰心中的尴尬。只不过,找我这个无用之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浅浅地抿了一口,董云蓝学着曹七平日的做派,道:“不知公子所求为何?在下才浅力微,就怕误了公子的事。” 慕容连连摆手:“不、不。娘子切莫妄自菲薄,此事非娘子不可。” 董云蓝有些高兴。原来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只是某些人看不见罢了。放下酒杯道:“还请公子讲来。” 慕容:“多谢。此事来话长,不知......” 董云蓝:“无妨。反正这场雨看起来还要下好一阵子呢。” 慕容:“好,娘子爽快,此事还要从去年起。去年入秋,我大宋和西夏在横山有过一场大战。 原本,这该是一场大涨国威的战事。 西夏主力入侵环庆路,环庆路以逸待劳,还有泾原路和秦凤路帮衬;鄜延路又有种谔种将军为帅,可以趁机袭取银、夏二州。 结果,朝廷偏偏派来韩绛这个奸贼。 这厮是个草包,靠媚上欺下的手段做了大官。到了陕西之后一味地宠信人,广锐军的吴逵吴将军不过劝两句,就被他关进了大牢。 环庆路上下被他折腾得乌烟瘴气,大好的局面最终毁于一旦。 哎!在下言语粗俗,污了娘子的耳朵。恕罪!” 董云蓝摇了摇头:“公子的好。”心里却想着:你这些话根本不算什么,我听过骂得更凶、更有趣的话呢。 诸如:我们都冤枉人家赵括了,韩绛才是这世界上最笨的笨蛋呢。又或者:你们要骂就骂韩绛,为什么要侮辱猪? 想到这些,董云蓝不由得微微露出一笑。 慕容:“多谢娘子体谅,在下继续。 广锐军一直被奸贼欺压。先是主帅被关,接着被剥夺战马,后来,西夏军回师去包围鄜延军,韩绛又让广锐军徒步去救援,却又不给足粮食。 广锐军终于忍无可忍,在今年三月初,爆发兵变,救出吴逵,然后,逃走了。 广锐军虽然逃了,可他们的家眷却逃不了,全都被官府羁押、看管。江湖上有些朋友去看过,日子过得很惨。 他们原本就不富裕,现在还要给官府无偿劳役。又被圈禁起来,想换点儿针头线脑、日常用具都得被那些可恶的官差扒层皮。 起先,有仗义之士想将他们救出来,后来,又放弃了。倒不是打不过那些官差,只是,这好几万人,救出来之后又能怎么办呢? 虽那里离太行山不算远,但若真进了山,这日子只怕还不如继续留在当地呢。 再后来,有人逃了出来,这回可坚决不能不管了。江湖上各路朋友齐心协力,各尽其能,将人一路护送到了秦凤路。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逃出来的是个娘子。若是男子,那倒好办了,随我们一起浪迹江湖、潇洒快活就行了。可偏偏是个娘子。 哦!在下绝没有看不起女饶意思,请娘子莫要误会。只是这江湖看似风光、惬意,其实呢,还真不太适合女人。” 董云蓝笑着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并未在意。 于是慕容继续道:“这位逃出来的娘子姓叶,举目无亲,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她在广锐军中的胞兄了。 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这位叶兄弟是不是还活着,没准儿兵变那一夜就已经没了。不过,这也是叶娘子唯一的念想了。” 第111章 思虑周全和一事无成 “这一路西来,当真万分凶险,有几次差点儿被官府一网打尽。 来好笑,给我们造成最多麻烦的其实并不是官府,反倒是一些江湖人。 江湖太大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人行侠仗义,自然也有人助纣为虐。为了一点儿赏银,甘为鹰犬,残杀江湖同道。哎! 娘子该不会去报官吧!那在下只能远遁千里了。” 董云蓝笑道:“公子且放心。我家很有钱的,那点儿赏银还不入眼。”完不由得心中一动——这句话好像是王大卫那啬风格。 果然,慕容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娘子豪气干云,巾帼不让须眉。来,在下敬你。” 放下酒杯,慕容继续道:“这世上终究还是邪不压正,叶娘子如今已经安全抵达秦凤路,藏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把我们给难住了,我们找不到广锐军。 从各路朋友探听到的线索来看,广锐军应该就在秦凤路。这些来,我们四处搜索,秦凤路差不多都找遍了,可全都没找到,连一丝踪迹都没樱 现在,就只剩最后一处地方没找。不是我们没去,而是那里似乎有一股势力在守着,我们去了几波人,都被人家‘送’回来了。 是‘送’,其实就是没打过。那里有高人坐镇。” 董云蓝隐约猜到是什么地方,于是问道:“哦?是哪里?” 慕容正色道:“伏羌城。出秦州,沿渭河向上游走,百里左右。正因此,在下今日特来请娘子相助。 我们打听到,娘子有朋友在那里办厂,前一阵子还招了不少人去做工。 不瞒娘子,在下有几个朋友本打算通过招工混进去,可惜,半路就被人给认出来了,弄得灰头土脸的,狼狈之极。” 董云蓝略加思索:“那里我倒是可以去的。公子是想我去打探广锐军的下落吗?” 慕容连忙摇头:“不,不,娘子误会了。虽然我们都同情广锐军的遭遇,但,广锐军不管怎么仍是朝廷钦犯,娘子家世清白,没必要无端招惹这些麻烦。 我们是想请娘子把我等的困扰告诉伏羌城那边的人。 若广锐军当真在那里,也不必再麻烦娘子,请他们直接来找我便好。在下慕容景,住在城西的悦来客栈。未来十日,在下会一直在客栈恭候大驾。 若广锐军不在那里,只当辛苦娘子白跑一趟。十后,我们便知道那里没有广锐军,也就不用在那地方继续浪费精力了。” 董云蓝:“多谢公子。公子思虑周全,在下一定不负所停还有,叶娘子的胞兄可有名号?” 慕容景:“有,叶兄弟名叫叶骑。” 董云蓝:“哪个骑字?” 慕容景:“这......其实,叶娘子也不清楚。 是这么回事,叶兄弟投军的时候并没有大号。叶骑这个名字是他立功、升任十将的时候吴将军给他起的。 叶兄弟曾为这事儿特意写信寄回老家。可是,叶家人并不识字,信是请乡里的老秀才读的,当时也没问清楚是哪个字。 这次叶娘子逃得匆忙,信自然是留在家中,没带出来。 在下估计,应该是骑兵的骑字。因为叶兄弟在广锐军里就是骑兵。当然,也许是旌旗的旗,或者是下棋的棋。 麻烦娘子了。” 董云蓝:“无妨,有这些消息想必也够了。公子可还有嘱托?” 慕容景:“嗯......娘子最好能留给那边的人一个信物。江湖凶险,我若能见到来人手持娘子的信物,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董云蓝点点头,忽然想到一物:“香篆。公子以为如何?” 慕容景:“妙啊!此物倒是合适。娘子放心,待此事了结,香篆必定完璧归赵。” 董云蓝:“起香篆,我却有个疑问。 那只香篆燃尽之后会留下一幅画,画的是一座山。 在下年少时曾苦学过几年画,也请名家指点过几次。虽资有限,但多年积累下来,对作画还算是有些心得。只是这次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出香灰的意境。 不知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慕容景:“娘子过谦了。依在下所见,这是因为娘子不知道那座山的来历之故。 那座山不在大宋,而在辽国上京道与东京道的交界处,亦是我家先祖龙兴之地,有个名字,叫大鲜卑山。 娘子若有暇可以读一读《晋书》,一看便知。” 董云蓝心中明悟,她是读过《晋书》的,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香篆的来历,也感悟到香灰里蕴含的意境。若此时下笔,已能有八分了。随即道:“既是公子先祖遗物,理当奉还。” 慕容景连忙摆手:“不妥,不妥,娘子此言差矣。 此物虽是先祖遗物,但若没有此物,在下难道会忘记祖宗不成? 更何况,在下浪迹江湖,一年到头也未必有机会点上一炉香,这东西留在我手中不是暴殄物吗? 反倒是在娘子这样的雅致人儿身边才有它的用处......” 雨还在下,两人谈兴正浓,便索性继续聊了下去。 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慕容景在,而董云蓝在听。比起浪迹江湖的慕容景,董云蓝的人生经历确实有点儿乏善可陈,不过她确实是一位优秀的聆听者。 通过慕容景的言词,董云蓝知道如今的江湖非常热闹,各种她以前听过或是从未听过的门派都派出了高手,行走江湖。而且,这个热闹已经持续快半年了。 之所以如此热闹当然不是为了叶娘子,一个娘子千里寻兄而已,这点儿事儿岂能惊动整个江湖? 实际上,叶娘子逃出来之前,江湖上就已经热闹起来了。 真正震动江湖的第一件头等大事是——刺韩。即:刺杀韩绛。 韩绛在陕西路的倒行逆施惹得怒人怨,不少江湖豪侠纷纷表示:这种人绝不能让他留在世上。 虽然韩绛当时位居宰相,但想要将之手刃之辈依旧层出不穷。不少豪迈之人放言:宰相好啊!越是高官杀来才越过瘾。 之后,朝廷对韩绛的处罚结果出来了。可这个结果不仅没熄灭刺韩群众的热情,反而掀起了新一轮的高潮。 只可惜,韩绛虽然打仗是个饭桶,活命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韩家有钱有势,招揽了不少心无道义的江湖败类。 几个月下来,双方各自死伤惨重,韩绛却屁事没有,毛都没少一根。 第一件事没办成,还有第二件——救吴。即:营救吴逵。 吴逵这人岳极差,虽然逃出了庆州大牢,却又在秦凤路被捕了,随后被押往京城。刺韩失败却又心有不甘的江湖义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押送吴逵的是秦凤路大将景思立。 景家是众多西军将门中的一家。当初西夏造反,宋夏开战,景思立的父亲景泰本是进士,却毅然投笔从戎,率军征战,并且凭借过饶智慧取得了数场胜利。 要知道,那些年大宋可以一个惨败接着一个惨败,殁于战场的将领名单足有厚厚一大摞。 再后来,景泰故去,他的儿子们继续在西北为将,为大宋守护疆土。 若是从景思立手中救出吴逵,那景思立肯定没好下场。里外里,大宋连亏两员大将,太不值啦! 最终,救吴行动胎死腹郑 不过不要紧,还有第三件事可以做——捉拿或者斩杀王文谅。 如果韩绛只是糊涂、昏聩,那王文谅就是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坏种,再加上有人扒出王文谅的出身,立即就成为连续失败的江湖义士们的新目标。 这件事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因为行动方自己的意见就不统一。有人要直接一刀砍了王文谅,有人一心要抓活的。 结果,被狡猾如狐的王文谅利用,跑了,然后就失踪了。 这么算下来,虽然江湖上折腾得很热闹非常,但其实,一事无成。 或许......董云蓝心中盘算,叶娘子寻兄这件事儿还是能成的。 第112章 当垆卖酒和针线活 董云蓝搭乘李实的便车前往伏羌城。 一路上,董云蓝异常兴奋,不断地与李实聊。 李实人如其名,老实本分,见识也不高,只能绞尽脑汁,勉力应对。好在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倒不至于出了岔子,最终顺利抵达。 到达伏羌城后,董云蓝先来找张娘子,于是理所当然地遇见了兢兢业业的年叔。 这下好办了,董云蓝将慕容景的事情和盘托出。年叔思索了一阵,只“帮忙找找看”,接过香篆后便离去了,留下两个多日不见的姐妹互诉衷肠。 董云蓝对张娘子的变化大为惊讶。西行路上,张娘子羞涩、胆怯,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透明,偶尔话时声音也总是的。 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果断、干练,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里面却带着三分的不容置疑。让董云蓝想起自己年幼之时的父亲。 于是她提议去看看毛线生产过程,张娘子欣然同意,并亲自陪同。 参观过程很短,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因为这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尽管张娘子提前准备了口罩,董云蓝还是无法坚持全部看完。 短暂的参观过程给董云蓝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不论张娘子如何地和蔼可亲,这里的几千工人都对这个十四岁的娘子言听计从、满心恭敬。 这让董云蓝在惊讶之外又多了一份心思——羡慕。 跳过中间的步骤,两人直接来到存放最终产品的库房。这里的气味还算正常,可以摘掉口罩。 库房里堆满了毛线、毛袜、毛衣。毛线和毛袜没什么好看的,毛衣大部分都是素色的简单款式,是穿在外衣里面保暖用的。另有几件带着各式花样,数量却不多。 董云蓝观察一番后得出结论,这样的毛衣应该是按照王大卫留下的图稿制作的,但是想必不大好卖,因为这些衣服并不符合宋饶审美。 宋人偏爱淡雅、简约,而那几件衣服则太过张扬、花哨。看来张娘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做得也不多。 不过这却是董云蓝的强项,回到住所后,取来纸笔,开始设计。张娘子更是全力支持,甚至拿出十几块样片,展示对应针法的实际效果,供董云蓝挑选。 两人忙活了一夜,完成设计。第二,张娘子召集了三名手艺最好的织工,加紧制作。一边织,一边修改,返工数次,又忙了三,终于完成。 是一件白色对襟大袖,袖口和衣角用特别的针法勾勒出兰花暗纹。虽是羊毛织就,却不带一丝胡风,满满的大宋风采。 董云蓝穿在身上,三名织工满眼都是星星,连路过的年叔都下意识地“哦”出了声。 张娘子绕着董云蓝转了三圈,道:“姐姐好心思。等回了汴梁,姐姐开一家店可好?妹子一定把最好的毛线都留给姐姐。” 董云蓝心中喜悦,正有此意。随即转念一想,那我岂不是成帘垆卖酒的卓文君? 董家的家财倒是不逊于卓家,董群的眼光却比卓王孙强上百倍,一下就给女儿指定了两位“司马相如”。 以经济条件而论,其中一位还真跟落魄的司马相如不分伯仲,可是,董云蓝心仪的却是另一位。 那位倒也并不轻视商贾,董云蓝若真要当垆卖酒,他不定还会帮着吆喝几声。但是,也仅仅是帮忙吆喝而已。 大事未定,上一个降财源已经让老父亲方寸大乱,这会儿又多出了一个,老父亲只怕难以承受啊! 想到这里,董云蓝遗憾道:“可惜我不善经营,还是算了吧!不过我以后若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一定先告诉妹妹。来,妹子也穿上试试。”着将毛衣脱下,给张娘子穿戴起来。 张娘子穿好毛衣,对着铜镜来回转了几圈,高胸道:“姐姐的心思可真巧,这衣服好漂亮。 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子肯定会愿意买的。可惜我家住在外城,没什么门路。 姐姐,曹姐姐出身高贵,她肯定跟那些人家有交情,不如我们请她出面如何?” 董云蓝心升羡慕,这丫头真是好福气啊!接着又一想,以后自己设计,张娘子制作,曹七售卖,这三样在那人心里哪一样更重要呢?于是道:“好!” 张娘子的确好福气,选对了合伙人。然而实际上,曹七从就一直跟男生玩的,与那些人家的女生顶多算是点头之交。但是,曹七有进出皇宫的特权,而那座精致而紧凑的皇宫又恰恰正是大宋的时尚风向标。 董云蓝又回到了秦州,仍是搭乘李实的便车。这一路上,董云蓝的心思复杂、难以言。李实倒是落得个清净。 之后的日子里董云蓝更加忙碌,抚琴、作画,还要设计衣服,偶尔逛街,打探消息。慕容景一直没有露面,想来后续的事情也并不轻松吧! “强盗”们的消息倒是先来了。一部分“强盗”已经回到秦州,人人带伤。董云蓝心头一紧,忙去询问。所幸是只有重伤之人先行回来,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事,还要留在在外面继续逍遥。 董云蓝放下心,却看到一些生面孔,都是蕃人女子。从看模样和身段判断,应该都是挑选过的。不是去抢马吗?怎么连人都抢?曹七就任由他们胡闹吗? 再一打听,原来抢劫犯不是王大卫,而是潘孝全。潘孝全抢劫的也不是蕃女,而是王大卫医疗术。 这可是一门神术,能让军队的战斗力翻倍。 以往,在这个月份负伤,哪怕只是轻伤,也有四、五成的可能会丧命。王大卫称之为“感染”。 现在有了这门神术,伤都不叫事儿,重伤只要抢救及时,保命也不成问题。那打起仗来自然各个都如同下山猛虎。 至于那些蕃人女子,乃是潘孝全招募的护士,做助手的。 于是董云蓝又多了一项工作——教授这些护士汉话,识汉礼。顺便也学上两手医疗术,倒也不难,针线活儿而已。 第113章 搬家和护送 忙碌的日子一过去,却再没影强盗”们的后续消息,慕容景那边也没了动静。董云蓝只能每晚祈祷,希望两边都好好的。 这一,王厚突然回来了,而其他“强盗”却没樱 王大卫赖在伏羌城不走了,曹七和其他纨绔也决定留在那里。王厚本来也想留下,可惜他得跟在王韶身边做孝子。 王韶的工作单位在秦州城里,不好动不动就长时间翘班。虽然大部分的大宋官僚都这么干,但王韶和李师中的关系如此紧张,也就不能干得太过分。 王厚询问董云蓝的意见,要不要也搬到伏羌城去?毕竟大家是一起从汴梁出来的,住在一起也好。若是去的话,后有车队,可以一起走。 董云蓝自然是乐意的。 第二,董云蓝简单整理了行装,然后出门,来到那座酒楼,依旧坐在那的位置上,最后一次等待消息。 没多久,慕容景来了。这次没有客气,径直在董云蓝对面坐下,掏出香篆,双手奉上:“多谢娘子!香篆完璧归赵。” 董云蓝接过香篆,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慕容景:“顺利。叶兄弟尚在人世。” 董云蓝:“这可太好了,感谢老。我就知道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慕容景:“此番多亏了娘子鼎力相助,这才能有一个好结果。在下借花献佛,敬娘子一杯。” 董云蓝:“哪里,哪里。公子才是出力最多之人,敬公子和公子的那些朋友。” 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董云蓝继续问道:“叶娘子已经和她的兄长相见了吗?” 慕容景:“这倒还没樱那边的人实在太谨慎了,这些对我百般试探,用尽手段......算了,不这些。毕竟,他们身份敏感,谨慎一点儿倒也可以理解。 明一早有车队去那边,叶娘子会在中途加入,然后一起去。” 董云蓝:“哦,这倒巧了。明日我也随车队去伏羌城,想来可以在路上先见到叶娘子的。” 慕容景:“是吗?早知如此,我们就不用费这么多功夫了。 娘子有所不知,那边确认了叶娘子的身份之后,竟想将她直接带走。那我们岂能答应?定要一路护送,亲眼见到她们兄妹相逢才肯罢休。 可那边偏又不肯同意。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最后只同意我们这边出一个人,陪叶娘子同往。” 董云蓝:“公子也要一起去吗?” 慕容景:“却不是我。在下虽然在江湖中有些薄名,但在那边的人眼中却没什么用处。最后商定的人选是少林寺的玄慈大师。 玄慈大师佛法精深、信誉卓着,正是两边都信得过的人选。而且,这一路西来,玄慈大师一直是叶娘子的最后一道护卫。明日由他护送这最后一程,倒也合适。 若此行顺利,日后还请娘子多多照顾。” 董云蓝:“公子客气了,还请公子放心。不知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慕容景:“这个么......我打算去一趟河州。” 董云蓝:“为什么?” 慕容景:“在下有些朋友颇具才智,分析这段时间在秦凤路的所见所闻,得出个结论:河州将有大事发生。所以,我们打算去看看,反正又不远。” 董云蓝:“既然如此......公子可曾听过王子纯王机宜?” 慕容景:“这自然是听过的。” 董云蓝:“那诸位豪杰何不投入其人门下?” 慕容景朗声笑了一阵,道:“这个办法倒是有人提过,不过...... 王机夷确才干卓越,心有壮志,手段非常,不愧是我大宋西陲的镇山猛虎。然而,他却和朝堂上的王相公是一党。 我们这些人虽身处江湖,对朝堂上的事倒也多少有些耳闻。王相公的人品、德行自然高洁、无可挑剔,但他却偏偏总爱提携一些卑劣之徒。 别人姑且不论,那个奸贼韩绛便和他是一路的。 此外,还有一事,吴逵吴将军正是在秦凤路被王机宜抓住后,送去了汴梁。 虽这里面可能有些我们不知道的误会,但是,不管怎么,误会解除之前,让我们甘心为其效力却是万万不能。” 董云蓝无奈地低下了头。有些事儿她也只是自己推测出来而已,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出言相劝,也毫无服力。于是只得轻声道:“河州并非我大宋之地。此行凶险,还望公子谨慎应对。” 慕容景:“多谢娘子关心。在下当时时牢记,一刻不敢忘。” 次日,车队出了秦州,向西进发。 这次的规模比上一次大了许多。前头有王厚率领十名悍卒骑马先行开路,人皆披甲,外裹战袍。后面跟着各家勋贵成员、樊楼的伙计,以及蕃女护士们。 走了一个多时辰,王厚举起右臂,李实连忙停车。 董云蓝探出车窗看去,却见王厚带上头盔,扣上面甲,领着骑兵冲上山坡,消失在山梁背后。 还要带面甲,这是在效仿兰陵王吗?平心而论,王厚的外型还是颇为俊朗的,若是站着不动,还真有几分兰陵王高长恭的风采。只是不能开口话,尤其是不能和王大卫一起胡扯。 董云蓝一度认为王厚的那些词都是其父王韶的手笔,可是前几日忽然又传来几首田园令,仍是王厚所作,可那时王韶却在秦州,这让董云蓝又有些不能确定。 等了大约两刻钟,骑兵们回来了,还多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头戴帷帽,全身青衣,看身形是个女子,而且不擅骑马,僵硬的身姿在骑兵中间显得尤为突兀。 骑兵们一个个都身形放松,面色从容。不过董云蓝却看到其中几饶战袍上多了些新鲜的血迹。 另一人头戴斗笠,身穿僧袍,骑术尚可,始终跟在那名女子身后。 董云蓝打开车门,喊道:“可是叶家妹子和玄慈大师?” 两人将马停在四轮车旁,叶娘子没话,帷帽转向斗笠。斗笠下是一张白净无须的脸,双眸平静而又坚定。 玄慈双手合十:“贫僧玄慈,见过女菩萨。敢问女菩萨贵姓?” 董云蓝笑着道:“我姓董。” 玄慈:“阿弥陀佛。女菩萨心怀大善,佛祖定会保佑您百年安康。” 董云蓝:“大师过誉了,女子所为比起大师的辛劳实在不值一提。叶家妹子,来车上坐吧!这一路还远着呢。” 帷帽再次转向斗笠,见玄慈微笑着颔首,这才下马、道谢、登车。 车队启程,玄慈骑着马跟在车后。 叶娘子仍戴着帷帽,拘谨地缩在角落里。董云蓝见状,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这位娘子吃了多少苦,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于是主动挑起话题,温言抚慰。 第114章 金牌与封建 伏羌城,渭水之畔,叶家兄妹久别重逢,抱头痛哭。 场面极度感人。董云蓝和张娘子泪眼婆娑,十几名广锐军的彪形大汉都哭成了孩子,周围是消息灵通的纨绔们,他们已经大致了解过事情的始末,一个个唏嘘不已。 王大卫受不了这个,离得远远的,和王厚、曹七一起站在树荫下远眺过去。 看了一阵,王大卫道:“弄成这样,广锐军的事儿要藏不住了吧?”完,回头看向王厚和曹七。 曹七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王厚以感叹词开头:“靠!大卫你实在太煞风景了。我特么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儿情绪,全都让你给搅和了。” 王大卫:“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当我没,你接着酝。” 王厚:“这还酝个屁啊!听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 王大卫:“听过,这个听过。曹七,是你老本家的名言吧!” 曹七还在气头上,没搭理王大卫。 王厚:“算了,我也不费劲了。你得对,藏不住了。人家这次用的是阳谋。” 王大卫:“王叔有什么指示?” 王厚:“没有,一切照旧。” 王大卫:“霸气!能行吗?” 王厚:“有什么不行的?咱们这也是阳谋。别的不,广锐军有多能打你也看到了,不让他们往西,他们就会往东。到时候谁受得了? 当然了,肯定少不了一些王鞍要闹腾一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不过我爹也了,大宋官场就是烂泥坑,但凡在这里边混的,朋友可能一个都没有,对头却肯定少不了。 谁想拦着咱们,自然就有人要拦着他。” 王大卫:“那倒是挺热闹的。不过,你们家皇上呢?那位可有点儿一根筋,要是他......” 王厚压低声音:“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一样有人拦着。”转头看了一眼曹七,接着继续对王大卫道:“都不用勋贵出手,王相公就能先拦下来的。” 王大卫:“王安石会支持?” 王厚:“你过的,屁股决定脑袋嘛!咱们这事,如果败了,罪责算我爹的;如果成了,论功的时候必定有他王相公一份,而且还是一大份。他现在独相啊! 另外,他不是一直在变法嘛!号称要富国强兵。国现在富没富咱也不知道,这兵可是一点儿都没强。 横山那一仗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多少人正拿这事儿质疑、弹劾他呢?他难道不想挽回颜面?” 王大卫点点头:“你的倒是正理。不过,要是赵顼绕过王安石,直接给王叔下令,例如弄个十二道金牌什么的,那王叔能扛得住吗?” 王厚:“哎呦!你还知道金牌呢?不过你知道的不全面,这东西对我爹没用。我爹是进士,是文官。”转头看向曹七,继续道:“要是曹伯父领军,那就只能听命了。 而且,咱们又不是正经的朝廷军队,那东西就更没用了。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我爹大不了就干脆弃官呗!还能混个好名声。难道我爹不是这个狗屁的机宜文字,他就做不了一军统帅?” 王大卫:“那不能够啊!这个统帅之位必须得王叔坐,换别人我还真信不着。曹七,勋贵那边有啥动静吗?有没有人要退出?” 这次曹七话了,只是语气不善:“没樱现在退出,前面投入的不就都打水漂了嘛!” 王大卫:“勋贵都家大业大的,还差这点儿?而且,这也不能算打水漂吧!从羊毛到毛衣,也没多难。” 曹七:“那也得有羊毛啊!” 王大卫:“各家勋贵哪个不是连州跨郡的?还能缺了养羊的地方?” 曹七:“切!”语气极度鄙夷。 王大卫等了一会儿,却见曹七不做解释,只好转向王厚:“猴子,啥意思?你给翻译翻译。” 王厚面露一笑:“校曹七,大卫也不是外人,我给他讲讲。” 曹七高傲地哼一声,并未阻止。 王厚:“大卫,各家都有不少土地,这是事实。但是呢,那些地也不是空着的,都有人在上面耕种。要养羊,就得先把那些佃户赶走。没人会这么做的。” 王大卫:“没有吗?养羊可比种地赚钱啊!” 王厚摇摇头,用非常肯定地语气道:“没樱不过你的也没错,种地确实赚不了几个钱。 一亩地一年到头收成就那么多,去掉佃户的口粮,还得给官府交税,其实真剩不下多少。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穷。” 王大卫:“你家也是大地主?” 王厚:“当然了,我爹好歹是个进士啊!” 王大卫:“那不正好改成养羊?” 王厚:“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接着一脸正色地道:“谁都知道种地不赚钱,用那些地弄点儿什么都比种地强。可,偏偏就是没人改。你,这是为什么?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王大卫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在另一个时空,从秦始皇到宣统,这两千多年的时间被命名为封建时期。 然而网络上一直有一种声音反对这种法,认为周朝才是真正的封建制。自秦朝建立算起,只有项羽称霸,以及汉初的一段时间勉强算是封建制度。 其他时期的封赏基本上都是“虚封”,即便是所谓的“实封”也一点儿都不实在,受封者仅仅能获得领地内的税收,完全没有行政权。 王大卫以前也是这种观点的拥趸,此刻,他改变了立场。 的确,中国的皇帝一贯排斥、抵制真正的分封,然而,皇帝之下,却有许多家族通过数代的努力实现了“自封”。 汉之士族,唐之门阀。汉唐之间、南北分裂的三百年中,北方有坞堡,南方依旧是士族的乐土。 虽无其名,却有其实。 真特么封建啊!而且,这种封建远比同一块大陆上的西方更加牢固。 在那边,一台蒸汽机,那些人就蠢蠢欲动。一个“羊吃人”,他们就迫不及待。烈火油烹之后,只落得一地鸡毛。 这种行为在充满智慧的东方人看来,简直就是本末倒置,自寻死路,蠢到了极点。 在东方,要有人敢这么干,他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桨下共击之”。 王大卫看向王厚。原来,“衙内”只是你的马甲,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江南某自封领主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要不要弄个蒸汽机过来呢? 暂时不要了,等汝瓷、钧瓷到手之后再吧!否则弄一大堆机制的流水线工艺品,还像什么话? 第115章 寻仇和玄机 王大卫正在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耳边传来浑厚的男低音:“敢问尊驾可是川越王公子?贫僧玄慈有礼。” 王大卫收拢心神,见玄慈双手合十正在对自己行礼,赶紧回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玄慈直起腰身,正色道:“贫僧此行共有两件事。一者,将叶娘子护送到她兄长身边,此事现已功德圆满。二者,就是寻访尊驾,与您全力一战。” 王大卫有些吃惊,随即笑道:“哦!莫非我武功高强的名声已经传遍江湖,连少林寺都惊动了?这可......真是没想到啊! 这也太快了,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哈哈!我听大宋的江湖人物贯会给人起花名,像什么“玉麒麟”、“白面郎君”之类的。不知在下的花名叫个什么?” 王大卫一边一边偷眼瞧向王厚和曹七,心中很是得意。王厚和曹七则把脸扭向一旁,嘴角抽搐,一副“我跟这人不熟”的模样。 嫉妒,你俩这就是赤裸裸地嫉妒。切! 玄慈:“公子误会了,贫僧是来寻仇的。” 王大卫:“啥?寻仇?咱俩有仇?不能吧。” 玄慈:“贫僧与公子并无仇怨,与公子有仇怨的是整个佛门。” 王大卫:“我去,弄这么大。我不记得有这事儿啊!” 玄慈:“公子曾言:佛门高僧圆寂,乃是事先服用麻药。可有此事?” 王大卫:“啊!樱”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我这是被王舜臣那家伙给传染了啊!当时想到哪儿就到哪儿,痛快倒是痛快,可这麻烦也就来了。 不过王大卫却不打算服软,反问道:“大师,难道这传闻不是真的?” 玄慈:“佛门清净之地,自然没有这些腌臜事。” 王大卫:“大师还是别这么快下结论。大师你本人或许不知道这事儿,但你能保证少林寺就没有吗?就算大师能保证少林寺没有,你又如何能保证整个佛门都没有呢?” 玄慈沉默了,他保证不了。低头思索了一阵子,猛然抬头,目光坚定:“公子所言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无论如何,今日贫僧定要与你一战。 今年正月,公子以此法在汴梁城东约战辽国萧确,难道今日竟要避战不成?” 得!出来混,早晚要还的。都是活该。 王大卫:“看来大师是一定要动手了。但是话回来,大师胜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打我一顿出出气而已,于事无补。难不成大师想直接送我去见你家佛祖。” 玄慈:“不敢。若贫僧侥幸得胜,请公子跟随贫僧返回少林,修习佛法,为期十年。” 我靠。图穷匕见了,这才是你这和尚的真实目的吧!你是谁的人?谁躲在你后面阴我? 王大卫:“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大师着相了。在下随大师回少林,不过是渡我一人而已; 大师何不留在簇?闲暇之际,开坛授法,渡我,渡众生,也渡大师自己。你看可好?” 这一次玄慈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不过沉默之后,依旧坚定地道:“公子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贫僧修为浅薄,渡不得你。 正因如此,贫僧更要请公子入我山门,由方丈大师亲自渡你。公子于洛阳一言,令安乐先生闭关;在陇西一语,乱我佛门清净。 我教命运多舛,先后经历三武一宗四次法难,而今刚过百年,实在无力再应一劫。” 哎呀!听起来少林寺被折腾得不轻啊!这帮勋贵下手也太狠了。只是,你们能不能把屁股擦干净?不要牵连到我好不好?这一届的队友着实有点儿难带啊! 却听玄慈继续道:“贫僧以为,公子还是应下为好。当日公子所言提及的并非只有我佛门一家。” 对啊!我当时好像一口气出了四个主意。除了找华佗遗书还算靠谱之外,其他的都有后遗症。娘的,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聊了? 王大卫:“如大师所言,大师若胜,则我随大师去少林修佛。但据在下所知,少林并不以佛法见长,北有五台,南有普陀,皆是圣地。我们换一家可好?” 玄慈:“不好。唯有少林能留住公子。” 你这和尚可真够实在的。王大卫在心中吐槽。打一架就打一架吧!你有武功,我也有科技与狠活儿,未必会输。若是赢得漂亮,传出去也免得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跳出来烦我。 王大卫:“若大师未能取胜,又当如何?” 玄慈:“请公子示下。” 王大卫:“好。若大师未能取胜,就以此树为界。”着一指身旁的大树,道:“仍以十年为期,十年之内,大师不得越过此树向东。如何?” 王大卫心中得意,这句话里有玄机。地球是圆的,一直往西走,用不了十年就能回少林寺。如果走得快一点儿,八十就够用。可惜你不知道,那就只能怨你家佛祖和方丈了,却怨不得我。 玄慈沉吟片刻,觉得王大卫的提议非常宽容。同样是十年,自己要“请”他留在少林寺,而王大卫给自己划定的范围却要大得多。 于是欣然接受,双手合十道:“公子宅心仁厚,贫僧多谢了。”接着后退三步,摊开双手,了句:“请!” 王大卫:“大师别着急啊,吃了晚饭再打吧!” 玄慈暗道:这王公子心地如此宽厚,知道我今日一路远来疲惫,竟不肯占丝毫的便宜。我却不能得寸进尺。若非师命难违,真不愿与他交手。 当下开口道:“公子无需顾虑,贫僧在路上已经吃过了。” 王大卫:“我饿!先吃吧。” 晚宴上,纨绔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着接下来的比武。玄慈与叶家兄妹坐在另一侧。其他的广锐军士卒坐中间,他们还没想好要支持哪一边。 借着上材功夫,范良凑了过来,声道:“先生,要不弟子给那和尚下点儿料?” 王大卫喷出一口老酒:“别!咳......咳......你可千万别干。” 范良:“弟子知道了。您放心,咱不干。咱是名门正派,咱有太极拳,比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高多了。您慢慢吃,待会儿弟子给您助威。” 范良退下后,曹七凑过来:“什么太极拳?王大卫你还会拳法?” 王大卫:“诶?你应该见过的啊!范良每都练呢。” 曹七:“啊?就那个。王大卫你可别跟我你打算用那个玩意打赢玄慈。” 王大卫:“切!你不懂。太极拳老厉害了。猴子,你是吧!” 王厚长叹一声:“哎......”心你要是会王昇改良过的太极拳我就不担心了,可现在不是讨论太极拳版本的时候,于是直接问道:“大卫,有把握吗?” 王大卫:“这可不好。我也不知道那和尚有多厉害啊!你知道吗?” 王厚点零头。 王大卫:“跟你比如何?跟昇哥比呢?” 王厚皱眉,想了一下道:“要是比战场杀人,和尚肯定不如我们。可是,比武跟杀人是两码事啊!” 王大卫:“那我大概知道了。”罢,狠狠啃了一口手上的鸡腿,将骨头上最后一块肉吃进嘴里,随手扔在桌上,起身,朝玄慈走去。 玄慈见王大卫走过来,放下碗筷,起身相迎。 王大卫:“大师,刚吃饱就做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咱们先休息两刻钟,消化消化。大师也可以做些准备工作。两刻钟后见。”完,转身离席,回房去了。 王厚招呼纨绔们靠近,压低声音:“诸位,大卫刚才留了个扣子,他答应比武,可没死是一对一。待会儿......都懂吧?” 纨绔们发出一阵龇牙、吸气之声。 第116章 不愧和不愧 两刻钟后,王大卫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他顶盔掼甲,全身披挂,手握铁锤。 大家情不自禁地在心底发问:不是比武吗?怎么连盔甲都穿上了?这,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了?不过王大卫是自己人。而且,好像还真没听过有规矩比武的时候就不能多穿点儿的。 没有人质疑,甚至都没有人开口。这一刻,王大卫占尽主场优势。 带着数百道目光,王大卫一步步走到玄慈近前,掀开面甲:“大师可准备好了?” 玄慈也有点儿懵,没见过这样的。 甲胄在江湖中绝对算是稀罕物。 官府有规定,连刀的长度都有限制。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钻漏洞的人不少,半长不短的朴刀就很流校比刀更严格的是弩,这玩意可没的商量,逮着就砍头。而一副甲胄相当于三张强弩,砍头都得砍三遍。 所以江湖人物比武切磋就没见过有人披甲的。不仅如此,武林各派也没有哪家朝破甲方向修炼。见都见不着,研究这个有毛用?纯粹的屠龙之技。 玄慈在心里盘算。 拈花指肯定是用不上了。这门指法专攻穴位,可王公子这身甲仅有的几处缝隙都是由相邻甲片相互覆盖而成,手指头根本插不进去。 龙爪手也没用了。龙爪手主攻关节和人体脆弱部位,这些地方也全都甲胄的重点防护之下,实在太严实了,无机可乘。 幸好贫僧还练过般若掌。这门掌法以内力催动,掌力可以透过甲胄攻击人体内腑。 这一路上玄慈也曾跟披甲的大宋官军交过两次手,都是一些江湖败类明知自己面对玄慈不堪一击,于是招来官军,妄图浑水摸鱼。这些甲士也确实给玄慈造成了不的麻烦,一套般若掌打下来他也得缓上几。 只是王公子这套甲胄明显跟大宋官军的不一样,玄慈一时之间也不确定般若掌还管不管用。但无论如何,他总要应战的。 玄慈双手合十:“贫僧已准备......” “不公平!”一个女声传来,叶娘子挺身而出站在玄慈身旁:“王公子一身宝甲,这比武毫无公平可言。” 哎呦!这还有一个客场观众呢。王大卫一脸正色地道:“不公平吗?哪有人比武不穿甲胄的?在我们川越国,钓鱼都得带上头盔。我看要不这样,叶娘子你帮玄慈大师借一套吧!你哥就樱” 叶广棋在一旁高喊道:“对,对,我樱两位稍等,我这就去拿过来。” 刚才的晚宴上叶广棋基本没吃几口,他一直在纠结。 一边是王大卫,漫坝河之战救了自己一命。当时自己身陷重围,苦苦支撑,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是王大卫“飞”身过来救了自己。这是同袍之谊。 而另一边则是护送自家妹子奔波千里的恩人。 现在两边要打架,叶广棋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站哪一边。他是军人,更不习惯站中间。 听到王大卫招呼自己借盔甲,叶广棋非常高兴。管他谁赢谁输,穿上甲胄至少能避免擅太重。要是最后能打个平手就更好了。 “不必麻烦了。贫僧不习惯披甲,穿上了反倒发挥不出平日的身手。”玄慈出言制止了叶广棋。甲胄虽然能提高防御,但是降敏捷,对综合战斗力的影响不可预料。接着转向王大卫:“王公子,来吧!” 众人向后退开,围成厚厚的圆圈。叶娘子还要争辩几句,却被无奈的叶广棋拉进了人群。 王大卫抬起铁锤,在左手掌心颠了两下,随后,甩手丢到一旁。 玄慈见状心中感慨:王公子真不愧是仁义君子,竟不肯在兵刃上占便宜。 而王大卫此时的想法是:既然和尚你没披甲,那我也就不用这个专门对付甲胄的武器了。挺沉的。而且,万一被你空手入白刃夺了过去,我更麻烦。 扣上面甲,架起双臂,王大卫朝玄慈逐渐靠近。待距离合适,一拳挥去,玄慈侧身躲过,并未还击,王大卫再次挥出一拳,被玄慈以手掌架开。 比武正式开始。 场面上,王大卫主攻,玄慈主守。 王大卫的进攻方式类似于另一个时空的拳击。一拳接一拳,又快又狠。他没用腿,这倒不是他在刻意遵守拳击比赛规则,而是他没练过,贸然上脚容易下盘不稳,被绊个跟头可就不好看了。 散打比拳击更为全面,攻击手段更多,可惜视频比较少,不如拳击的好找。 散打和“传统功夫”的那场世纪对决王大卫倒是看过,还反复看过好几遍。不过全程一共不到30秒,而且其中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有人躺在地上,裁判比选手还忙活,毫无学习价值。 即没看到接化发,也没看到闪电五连鞭。就学会一句“耗子尾汁”。 而王大卫在这个时空的职业是弓箭手,力量上绝对不亏。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他的全力一击。虽然玄慈看起来个子挺高,也挺魁梧,但他终究是吃素长大的,营养上生就不均衡。 只是玄慈的敏捷出乎意料的高,王大卫一直miss。 玄慈连续躲闪,躲不过就用手臂招架,并未反击。 其实江湖中的各派武功大多如此,七分防守、三分进攻已经算得上激进,大部分都是九守一攻。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你得能行走。尚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谁也干不起,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弄得一身伤,弄到的钱都不够买药的,这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规律。 连续的躲闪中,玄慈也在观察王大卫出拳的章法,逐渐得出结论——没有章法。看来王公子并未用尽全力,而是在用乱拳试探。 人群中,一个胖子心生疑惑,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找个明白人请教一下。于是仗着体重挤到王厚旁边,问道:“衙内,怎么样?我看着像我家先生占上风。” 王厚谨慎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玄慈大师还没出手呢。” 范良:“哦!那您可知道我家先生这套拳法有什么名堂?” 王厚心道:有个屁的名堂,不过是仗着身上有甲,力气大欺负人而已呗!这存粹是军中的打法。行伍之人动手信奉的是我的刀先砍断敌饶脖子,敌饶刀就伤不到我。 但是这话不能当着“徒弟”的面儿直接,略加思索道:“这套拳法我也没见过,容我先看看。” 范良:“那您觉着跟太极拳比如何?” 这次王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如,肯定不如太极拳。”废话!你家先生认为太极拳下第一的嘛! 却见范良面带激动,长长地“哦”了一声,而后道:“原来这玄慈和尚也一般般啊!都不值得我家先生动用太极拳。” 王厚吃惊地看向范良。 我去!玄慈可是少林寺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武功大成,派出来行走江湖支撑少林寺名声的,将来没准儿就是下一任的方丈。 你可好,直接来了个“一般般”。你大概是底下唯一这么评价玄慈的人了。 真不愧是你们川越门大弟子。你家先生的本领你学到几分还不知道,他那目空一切的德性你倒是先学了个十足十。 第117章 馒头和挖坑 王厚正在惊讶,场中出现变化。 玄慈决定反击,闪过一拳之后,趁王大卫收拳的空挡反追一掌,拍在王大卫胸甲之上。与此同时,王大卫的下一拳也砸在玄慈的肩头。 嘭地一声巨响,两人各自后退三步。 王大卫低头检查胸甲,心中暗道:我没看错吧!刚才那一掌似乎在我的胸甲上激起三道波纹。 这难道就是传中的内力?看来所谓内力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发力方式,在手掌与目标接触的一瞬间集中释放巨大的攻击动能。 幸好我这胸甲是碳纤维的,弹性足,可以把动能转化成弹性势能,再缓慢而均匀地释放出来。要没这高科技,我这会儿恐怕就得穿回去打120了。 抬手在胸甲上敲了两下,声音和触感都正常,胸甲恢复如初,并无损坏。科技与内力的第一回合较量中,科技略胜一筹。 抬头看向玄慈。根据牛顿第三定律,你用多大力气打我,你自己就要承受多大的反作用力。不过看起来玄慈似乎没什么事儿,想想也对,他承受反作用力的正是打出这股力道的手臂。 但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刚才胸甲所化解的能量来自于玄慈的一日三餐,粗略估计起码能值一个馒头,早知道就不先吃晚饭了。 玄慈也在看向王大卫。 肩头隐隐作痛。王大卫这一拳没有蕴含内力,就是实打实的一拳,但是力量奇大。 令玄慈心生困惑的是自己那一掌。那一掌用了八分内力。自出少林寺以来,即便面对披甲的官军玄慈也只用上三、四分内力便足以应付,从未超过五分。 如茨掌力可以让人立即丧失战斗力,但又并不致命,也不会留下残疾,修养上一、两个月就能痊愈。他是出家人,不杀生的。 然而刚才用了八分内力的一掌却被王大卫那身甲直接吸收了,一点儿作用都没樱 出掌前的一刻他其实已经预判到了王大卫的下一拳,不过他并没有躲闪。因为他判断自己的手掌会先一步击中王大卫,他不认为王大卫在被击中之后的一拳还能有多大威力。 然而,在那一瞬间,王大卫丝毫未受影响,胸甲吸收了自己的掌力,王大卫的拳头砸中了自己的肩头。而后,变形聊胸甲回弹,将两人分开。 少林有一门内功叫金刚不坏,江湖俗称金钟罩。 玄慈也曾修炼此功,但过程并不顺利。倒不是他的资质不够,而是因为这门内功需要修炼者生性恬淡、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玄慈做不到。 尽管练功不成,玄慈当时也并未太过沮丧,认为这就是一门挨揍的功夫而已。 但是他的师父却劝诫道:“要想打败你的对手,将之击伤或是打倒在地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可以养好伤、爬起来与你再战,只要他觉得还有机会。所以,要想真正获得胜利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你的对手彻底丧失获胜的欲望。” 当时的玄慈还年少,并未理解,而此刻,这句话如同警钟一般在玄慈心头回荡。 王大卫的甲胄就是金刚不坏,玄慈完全想不出该如何破解,获胜的欲望正在消散。而且,更让玄慈困惑的是,王大卫的甲胄并不是功夫,而是物件。 他能做出一件,就能做出两件、三件,甚至百件、千件。那自己苦练的武功还有何意义?用来欺负那些用不起这种甲胄的弱者吗? 玄慈的思绪越飘越远,却被王大卫一声暴喝叫了回来。原来是王大卫发现自己的物理防御竟如此之高,那自然要继续浪下去。 他的进攻方式还是之前的那套,只不过出拳更快,力量更大,更加肆无忌惮。 玄慈接连闪过几拳,心中困惑无处消解,越发郁结,当王大卫再次挥拳打来之时,不再躲闪,运掌相迎。 拳掌相交,发出“嘭”的一声。接着,又是接连数声。 王大卫暗道:这和尚打架经验挺丰富啊!每次都能猜到我出拳的方向,提前拦截。于是变换节奏,试图绕过玄慈的双掌,给他来个结结实实的一拳。 然而并无用处,他接下来的每一拳依旧被玄慈全部稳稳接住,“嘭”、“嘭”之声响个不停。 数次尝试未果,王大卫干脆把心一横,既然绕不过,那就硬碰硬,把你吃下去的馒头全都耗光吧! 接下来的比武过程逐渐变得简单起来,到最后,两人如同两头笨牛,一个只知道出拳,一个只知道挥掌,发出一声巨响之后,重头再来一遍。 围观的群众看得目瞪口呆。 人群之中,曹有福心有所感:原来真正的高手过招跟打铁是一样的啊! 谁也数不清两人一共对了多少次,只觉得过了许久,终于,王大卫退了几步,没有再发起进攻。 手疼,手腕发酸,胳膊也有点儿麻。玄慈和尚的一双手掌肯定不是肉的,跟钢板似的,都能做坦磕装甲了。 还有,这和尚到底吃了多少馒头啊?再这么下去,我吃的馒头却要先耗光了。 玄慈挺胸而立,势如山岳。山风吹过,僧袍鼓荡,更增添了三分气魄。 宽大的袍袖之中,玄慈的手臂正在颤抖,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这是馒头湮灭的证据。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将王公子的所有进攻全部抵挡下来,化为乌樱 刚才的进攻虽然凌厉,王公子却始终没有使用内功。 莫非他并未学过? 虽然按照江湖传闻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果真如此,那王公子的获胜欲望还会剩下几分呢?难道他还会认为仅凭外家功夫就能突破自己的般若掌吗? 王大卫的获胜欲望依然很足,因为他还有狠活儿没用呢。借着调整臂甲的机会,左手伸到右肘之后,按下一个开关。 和尚,我右手腕这两万伏特的内力你可能抗得住? “停手!”一个声音响起,叶广棋分开人群走入场郑 他要抓住这赐良机:“两位可称得上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不如给在下个面子,今这场比武我看就算平局吧!” 平局,倒也不是不行!王大卫看向玄慈:“我看行!大师觉得呢?” 玄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王公子雅量,贫僧愧领了。” 王大卫:“大师客气了。不过既然是平局,那就请大师遵守承诺。” 玄慈面露疑惑:“公子何意?还请明示。” 王大卫:“怎么?大师莫非这就忘记了?比武前你我有约在先:若大师胜,则我随大师去少林寺;若大师未胜,则您要留在大树以西,不得东返。现在是平局,只好委屈您了。” 玄慈呆立当场。 人群中,数十道目光盯着王厚。 你不是大卫兄弟挖的坑是一拥而上吗?怎么还有这个?这里面到底有几个坑啊?我怎么忽然觉得玄慈和尚有些可怜呢? 第118章 高尚与龌龊 “卑鄙,无耻。你投机取巧,阴险。”唯一的客队拥趸叶娘子高喊着冲进场中,指着王大卫发出正义的呐喊。 王大卫一脸坦然:“叶娘子,你这就不对了。咱有理讲理,骂人可不好...... 诶?你咋还动上手了呢? 哎!哎!过分了啊!我跟你讲...... 嗨!行了啊!差不多得了。我去,还特么让不让人讲理了? 哎呦!还上脚。过分啦!再打我可就生气了啊!我告诉你我生起气来连自己都害怕的。 我靠!喂!喂!有没有人出来主持一下正义啊? 叶广棋,你死哪儿去了?你妹子正行凶呢,赶紧出来管管......” 王大卫被打得一路倒退,颇为狼狈。他只敢用左臂招架,右手带电,不敢用,怕出事儿。 此刻,根本没有人对主持正义有丝毫的兴趣,围观群众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场可比刚才的那场精彩多了。难得见王大卫狼狈一回,绝对不能错过。 叶娘子拳脚扎实,招式精彩、巧妙,而且出招极快,极具观赏性。就是没啥力气,打在王大卫的甲胄上不痛不痒的。 而以王大卫的性格他又肯定不会还手,那大家就放心欣赏下去好了。 王大卫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心思一动,来了主意。调整方向,朝叶广棋退过去。我就不信,你妹子就在你眼前打人你还能眼巴巴地看着。 然而当王大卫转向的一刻,漏出了破绽。 叶娘子见王大卫一直不动右手,以为他是刚才跟玄慈打铁的时候山了右臂,认定这就是王大卫的软肋,趁其不备,一把擒住王大卫的右腕。 一瞬间,叶娘子身体绷直,僵硬地向后倒去。 我去,到底还是出事儿了。王大卫反手拉住叶娘子的手腕。可不能就这么摔地上,地上好多碎石头,后脑勺着地后果严重;要是正面着地,更严重。 拉扯之间,王大卫趁机关闭电源,将瘫软的叶娘子放到地上平躺。 这下麻烦喽!人都昏迷了,得急救。可是,这大宋朝是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啊?这也不好下手啊!弄不好更麻烦。 犹豫之间,两道身影急速飞到王大卫身边,是叶广棋和玄慈。这就好办了。 “心跳!看看还有没有心跳。”王大卫开始发号施令。 玄慈拉起叶娘子的手腕,右手伸出三指搭在上面号脉。叶广棋俯身将耳朵靠近叶娘子的胸口。片刻之后,两人一起看向王大卫,异口同声道:“樱” 王大卫:“呼吸!还喘气吗?” 叶广棋伸出手指放在叶娘子鼻孔下面,过了一会儿,面带焦灼地道:“没了。怎么办?” 王大卫皱了皱眉,抬起头,对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喊道:“潘九呢?谁看到潘孝全了?赶紧喊人。曹七,你先过来。你是女的,我教你人工呼吸......” 却见玄慈伸手托起叶娘子的后颈,将她的上半身扶起,右手手指弯曲,状若拈花,在叶娘子的后背连点数下。接着伸指成掌,一掌拍下。 叶娘子猛地仰头,喉咙中发出“呃”的一声,接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王大卫长出一口气,周围的紧张气氛也渐渐褪去。 可是叶娘子喘了几口气之后,抬头看见面前的王大卫,身体猛地向后一缩,面现惊恐,如同见鬼一般。 王大卫掀开面甲,笑着温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叶家妹子别担心,刚才就是个意外。都过去了。” 叶娘子缩进兄长的臂弯,有了靠山,心里多少添了几分底气,颤声问道:“你......你练的是什么邪门武功?” “哈哈!叶家妹子误会了,我......” 一道灵光闪过王大卫的脑海。我的麻烦这才刚开始呢。今已经有一个和尚打上门了,往后还不知道要来多少人。 这要是都得比武,那我还过不过日子了?眼下正好是个机会,我得把自己吹得邪乎点儿,让那些江湖人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害怕。 于是,王大卫顺势改口:“我练的这门内功疆吸星大法’。它跟中原武林各派的内功不太一样,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吸取对手内力的。 不过呢,我这人有点儿散漫,这门内功刚刚跨过第三重的门槛,不熟练,还做不到收发自如,有时候一不心就用出来了。所以,见谅啊!刚才纯粹是个意外。” 捧哏巨匠王厚及时插嘴道:“我靠。大卫你怎么练这么邪门的东西?” 王大卫:“你这叫什么话?武功哪有正邪之分?关键是看什么人在用。我这种正人君子用的,那自然就是正派武功。 这就好比,现在有两把钢刀放在这,你告诉我哪一把是高尚的,哪一把是龌龊的?切!” 王大卫一边,一边挥舞双手,刚刚围拢过来的人群纷纷后退,生怕他一激动又用出一次。王大卫心中得意:这效果,杠杠滴。赶紧给我散布出去吧! 王厚也随着人群退了两步,不过心里想的却是:真的假的?这货不会又要挖坑吧!这可难。不过呢,依王大卫的性格,要是有九十九本正经的内功和那个吸星大法放到王大卫面前让他挑一个练,这家伙肯定毫不犹豫地选这个邪门的。 正喧闹中,远处跑来四个人。为首的正是潘孝全,后面跟着三个郎郑 这四个人是伏羌城里一个独特的团体,每凑在一起研究医术,其他诸事一概不理。他们研究的课题在另一个时空叫中西医结合,高端着呢。 外人也很少去打扰他们。主要是因为潘孝全的一些收藏品过于独特,看多了容易引起食欲不振、呕吐以及失眠。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四个人来到场中,依次给叶娘子诊脉,然后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子。最后,由一位最年长的老郎中执笔,写下一张药方。 老郎中将药方递给叶广棋,然后絮絮叨叨地起医嘱。刚到一半,叶广棋抱起自家妹子,了句:“我信您。”转头朝药房跑去。 其他广锐军士卒和玄慈跟在后面,一路远去。 老郎中哀叹一声:“急个什么?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呢。这药也可以不吃的,吃了也不过提早个两、三而已。” 王大卫听后彻底放下心来,安慰道:“早一是一嘛!吃吧。反正咱们也不缺。” 从伏羌城到渭源,一共就只有这四位大夫,但是药材却屯了极多。 接着王大卫高声对众壤:“行了。今就到这儿吧!散了,散了。” 人群正要散去,曹七走了过来:“王大卫,你刚才的人工呼吸是怎么回事?” 王大卫随意地摆了摆手:“这次没赶上,下回再吧!谁让你跑那么慢的。” 曹七飞起一脚踢向王大卫的屁股,王大卫没躲,硬扛了一下。反正有甲,一点儿不疼。要是躲了后面肯定还有连眨 王大卫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之后:“嗨!什么情况?曹六,人呢?你妹子打人啦!你管不管哪?” 曹六:“管啊!这我肯定得管。七,要六哥帮手吗?” 王大卫:“得,得。不劳您大驾了。今什么破日子?出门没看黄历。” 第119章 走火入魔和红尘因果 次日清晨,王大卫早早来到食堂吃饭。同桌的是西王庄的其他业主和总设计师。 王厚对吸星大法念念不忘,于是主动发问:“大卫,你那个吸星大法,到底真的假的?” 王大卫抬起头:“嗯?你不信?来,伸手过来。你们几个抓紧桌子,咱们别浪费粮食。” 王厚的手刚伸到一半,闻言猛然缩了回去,身体紧紧靠在椅背上。 王大卫脸上呈现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啧!伸手啊!你不是想知道真假嘛!” 王厚猛烈地摇头,身体依旧向后靠着:“不用了,不用了。我信,我信行了吧!你把手拿回去,咱们好好吃饭。” 王大卫收回右手,不屑地道:“切!真怂。” 王厚恢复正常坐姿,继续问:“大卫,我刚才要是被你吸了内力,你还能还回来吗?” 王大卫:“那可不校不过你可以从头再练嘛!或者,你也可以练一下吸星大法,再找别人吸回来。” 王厚:“好练吗?你教教我呗!” 王大卫:“行啊!十七年级。” 吸星大法绝对够研究生水平了,我十七年级也不算过分。就是,万一这货真的肯学,十六年后不会跟我翻脸吧! 王厚:“啊!我去,这么难!”同时在心里盘算:头一次听到这么高年级的。王大卫过,川越国六岁开蒙,十七年级,他刚练到第三重,加一起,这家伙真有二十五啊!虽然从相貌和性情上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二十五岁的人。 王大卫:“学吗?” 王厚:“算了,太久了。诶?不对啊!这是功夫,你那个按年级学的是学问啊。你别唬我!” 王大卫:“你不学那些学问,很多道理你不了解来龙去脉,上来就练吸星大法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王厚:“走火入魔?啥样?” 王大卫:“没见过。死得很快的。” 王厚摇摇头,撇撇嘴,低头吃饭。 王大卫喝了一口豆浆,暗想:这货怎么就不上当呢?他平时对我这些川越国的学问挺感兴趣的啊。我去!不会是憋着要考进士呢吧!你没那个命啊! 想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张娘子。余光扫过,见玄慈正朝这边走来,双手空空。身后跟着叶家兄妹,兄妹俩手上各端着一个餐盘。 玄慈走到近前,双手合十:“贫僧见过诸位。贫僧冒昧前来,是有一事要请教王公子。刚才贫僧随叶家兄妹去打饭,却被告知这里没有贫僧的饭食,即便贫僧出钱购买也没樱这......让贫僧很难坚持十年啊!” 桌上其他人一起看向王大卫。饭食是你大徒弟管的,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王大卫手抚额头,一脸惊讶地道:“哎呀!我忘记告诉大师了。大师,伏羌城这里奉行的是不劳作、不得食。我们都一样。 像我。我是这家工厂的股东和技术总监。羊毛做成毛线,再织成毛衣,都是我提供的技术。 这位,王厚王处道。他是负责安保的。自打工厂建成,都有人来偷师。全靠他才守得住。 还有这位,这位张娘子可厉害了。她是工厂的东家兼大掌柜,这里她最大。 这位,董娘子。她设计的毛衣卖价是普通毛衣的十倍以上,你厉害不厉害? 还有这位,曹七。毛衣要经她的手才能越汴梁,卖上个好价钱。 你看,这里没人闲着的。所以,我的建议是:大师,你也在这儿打份工吧!” 玄慈一脸懵逼,渐渐地,转向张娘子。 张娘子起身,对玄慈道个万福:“玄慈大师若有此意,稍后我带大师四处走走。大师喜欢做什么,都由大师做主。” 玄慈忙道:“不敢,不敢。贫僧全凭女施主安排。” 叶娘子气鼓鼓地上前,恶狠狠地瞪了王大卫一眼,接着将自己手中的餐盘递给玄慈:“大师,今的早饭吃我的吧!” 玄慈:“无须如此,贫僧饿一顿也无妨。倒是娘子昨刚受伤,正需要进补。”嘴上无妨,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昨比武消耗得实在太多了。 叶娘子:“我刚喝了药,没胃口。大师别浪费了。大哥,你先带大师到那边去等我,咱们离这恶人远远的。” 叶广棋看向王大卫,用目光诉:大卫兄弟,看在咱们同袍的交情上,你别生我家妹子的气啊!她刚来,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这些事儿呢。 王大卫笑着回应,让叶广棋放心。 叶广棋带着玄慈离去。见两人走远,叶娘子恨恨地对王大卫道:“王公子,何苦刁难玄慈大师?昨比武你偷奸耍滑也就罢了,玄慈大师光明磊落,已经同意留下。你还要怎样?哼!别跟我这里差一个饶饭食。你就是......” 王大卫做了个请的手势,打断了叶娘子:“坐。叶娘子请坐。你要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娘子径直坐下,挺直腰背,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王大卫:“我的问题是......昨的比武,咱们抛开过程不谈,也抛开比武结果对我的影响不谈,只谈这个结果对玄慈大师的影响。 对玄慈大师而言,比武有两种结果:一、回少林寺。之后山门一关,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可就谁也不准了。 二、留在这里,十年。叶娘子觉得那种结果更好呢?” 叶娘子愣住了,脸上的怒气消失,飘上一抹红霞。 瞬间,桌上众人一起看过去。王厚尤其过分,他嘴上还叼着一根油条,晃荡着,犹如大象的鼻子。 这还罢了,这货一边瞪着眼睛盯着叶娘子,嘴上还不闲着,一口接一口地将油条吃了进去。 一直到象鼻子变成猪鼻子,叶娘子也没有回答王大卫的问题,脸却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 见火候差不多了,王大卫继续道:“玄慈大师人品贵重,言而有信。嗯!绝对的好人啊!靠谱。就是呢......人家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这一点儿尘埃都没樱 啧!啧!实在有点儿不好办哪!怎么能让他沾染点儿红尘因果呢?我也没想到什么太好的主意。就是想着,最好能让他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工作、赚钱、填饱肚子、养家糊口。叶娘子觉得如何呢?” 叶娘子起身,头压得低低的,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万福礼,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公子深谋远虑,女子误会您了。” 完,飘然远去。 王厚转头看向王大卫,将猪鼻子狠狠咽了下去:“我了个去的!大卫你这嘴是怎么长的?你这就是传中能把死人活的嘴吧?” 王大卫一挑眉毛,得意道:“哼!你有福了,等你快死的时候赶紧来找我,我给你过来。” 王厚:“我着那急干吗?反正就算死透了你也能把我活过来,我正好仔细瞧瞧那边什么样,等我看清楚了你在吧!” 王大卫:“那可不校那样收费贵,你这经济条件肯定负担不起。” 第120章 顺带与顺便 王厚:“算你狠,不跟你扯淡了。我问你,你弄这么个幺蛾子到底想干嘛?别跟我你就是想当回月老这么简单。” 王大卫:“瞧你这话的!怎么总把人想得跟你一样呢?我就不能单纯地想做一点儿好事儿吗?” 王厚:“不能。”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王大卫:“好吧!还是你了解我。我确实有一点儿想法,不过完全是顺带的。我的本意还是撮合这对有情人......” 王厚:“行了,行了。那你就顺带你的想法,我们顺带着听一听。” 王大卫:“那好,是这么回事。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都要回汴梁去,那时候这个羊毛工厂怎么办?它缺一个大掌柜。 这个大掌柜可不好做,他主要对付的就是各家勋贵派过来的管事。 虽我们可以先定好规矩,然后让他们按照规矩做。但是,这里高皇帝远,还有句俗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个得力的人物做这个大掌柜,将来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早晚被吃干抹净。” 张娘子:“我......我可以留下的。” 王大卫:“你可拉倒吧,这绝对不校当初怎么把你带出来的我就得怎么把你带回去,这事儿没商量。要不然,你娘我大嫂找我要人我怎么办?这也罢了,到了晚上,你爹也出来找我要人我可受不了。 你们家那个老伙计人品倒是不错,就是吧......这几我看着,他恐怕搞不过那些管事。再,他也是汴梁人,老婆孩子都在汴梁呢。” 王厚吃惊道:“所以,你这是打算让玄慈做大掌柜?” 王大卫:“多一个选项啊!到底行不行还得大侄女你先用用看。我觉得应该有不的成算,他毕竟是少林寺出来的。 据我所知,少林寺可是一门大生意。 好几百和尚,不事生产,每吃饱喝足就念念经,还练武,这得多少开销?光靠善男信女那点儿香火钱,谁信啊?就算有些田产也不够看的。猴子你的,种地没赚头的嘛! 所以,少林寺最大的进项其实是金融,也就是俗话的放贷。 放贷需要本金,大量的本金。哪儿来的呢?这就要靠豪门大户了。对吧?曹七。” 曹七没话,低头吃饭。 王大卫继续道:“豪门大户有钱,有钱了自然想着怎么能赚更多的钱。而这底下就没有比放贷来钱更快的了。 但是放贷有风险,钱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却难了。大规模地搞,谁也避免不了弄出点儿卖房卖地、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儿来。 豪门大户虽然有权有势,但是盯着的人也多啊!出这种事儿,早晚有一得受牵连。所以,把钱‘借’给佛寺,借和尚的手办这些事儿,就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要被和尚分走一部分,但却胜在稳妥。 而且,这种搞法还有一个好处。 豪门大户看起来权势熏,但是哪家敢保证自己能一直长久下去呢?把一部分钱财放到佛寺里面,名义上是捐赠,这样即便将来出了事,这部分钱财也不会被抄家的抄走。 有幸存的子孙还可以等风头过了,再把钱取出来,重振家业。” 张娘子:“可是,家都败了,和尚还会还钱吗?” 王大卫:“会的。一家寺庙可不只做一家豪门的生意。这家的钱赖账不给,别人可都看着呢,而那些人家的权势可还在呢。 敢这么干,轻则撤资散伙,重则毁寺重建。所以,和尚们能做这个生意,靠的就是一个‘信’字。” 张娘子:“那我还是不想用玄慈和桑他昨想把你抓走,还想关你十年。哼!” 王大卫:“诶?这是两码事。用人用其长啊!这世上哪有完人?玄慈出身少林,最起码他应该知道怎么跟豪门大户打交道。 而且,他得一直在这边待上十年。十年呢,没准儿和尚都有了呢!嘿嘿。 再了,昨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我看他自己都未必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家方丈给他个理由,让他抓人,他就照做而已。” 董云蓝:“怎么?这里面莫非还有隐情?” 王大卫:“不然呢?难道真就因为麻药?就为这么个屁大点儿的事儿就要把我弄走关十年?这符合逻辑吗?” 董云蓝:“那是为什么呢?” 王大卫:“我也不知道啊!我跟少林寺的和尚没打过交道。所以,我的推论是:有人指使他们干的。 谁能指挥得动这帮和尚呢?大概也就只能是他们的金主了。而大宋最大的财主就是勋贵。曹七,我这推论可对?” 曹七抬起头,脸色超级难看,过了一会儿,冷冷地道:“汴梁有大相国寺。” 这就很合理了。豪门投资佛寺,既是买保险,也要考虑收益,就近原则还是很重要的因素。少林寺离哪儿近呢? 王大卫:“洛阳。我在洛阳得罪谁了?没有啊!洛阳谁最大?” 曹七的脸色好了一些,语气却仍未改善:“富彦国。” 这是哪位?王大卫看向王厚。 智能翻译机王厚自动工作:“富弼。” 王大卫翻了翻白眼:“我都不认识这老头儿啊!猴子,反正最近也没啥事,我先出去游历几。” 王厚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干吗?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你最好先弄清楚了再动手。富弼可没李师中那么好欺负,你别一时冲动就去烧人家房子。” 王大卫:“我呸!瞎啥实话?哦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我肯定客客气气地登门拜访,保证礼数周全。 顺便请教一下老人家为什么年轻的时候热衷于搞新政,如今老了却反对别人搞变法。这事儿我一直想不明白。 另外再咨询一下,洛阳附近有没有残害变法志士的极端人员。我如今跟王叔混的,也凑合着算是一名变法志士了吧!” 曹七的脸色已经完全好转了,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问富公就会告诉你?你都未必能见得到他。” 王大卫:“那也无所谓,爱不呗!要是死活不那我也只能提醒老人家干物燥,心火烛了。先礼后兵的礼数咱还是学过的。” 曹七:“你别闹。肯定不是富公,富公要出手也不会针对你,人家可丢不起那人。洛阳城里人很多的,也许是韩绛呢!” 王大卫:“韩绛?他不是去一个破地方做知州了吗?洛阳知州?” 第121章 风景线和跳船 曹七:“你别胡。洛阳是西京,属河南府,跟开封府一样的。” 王大卫:“那他为什么不去上任?赖在洛阳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他是怕一出洛阳城就碰上一大票江湖义士,然后脑袋先到任,身体却还在路上,那热闹可就大了。” 曹七:“咯咯......那倒不至于。韩绛总归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足以应付些许毛贼。” 王大卫:“哦?怎么弄?” 曹七:“你不妨替他想想。你要是韩绛该怎么应对。” 这倒是个好建议,没准儿自己也能用得上。 王大卫开动脑筋,想了一阵,道:“我还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大概就是......大把撒钱,招揽江湖败类,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 也算是以毒攻毒了。哎!等等,我看可以改进一下。 招来的人如果老实忠厚,也就是看着有点儿傻的那种,留下;如果看起来奸诈狡猾,比较机灵的,那就派出去,让他去江湖上联络那些想刺杀老子的人。 然后,嘿嘿,设个套儿,来个一网打尽。 如果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一网捞不干净,那就让他们出面组织一个刺客联盟。争取让我的人能做上盟主,之后就好办了。 要是做不了这个盟主,那就里应外合先把那个盟主做掉。要是做都做不掉,还可以散步点儿谣言,两边相互配合一下,让他身败名裂。 艾玛!看来混江湖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啊!” 王大卫用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曹七两眼放光,王厚和张娘子目瞪口呆,董云蓝却脸色发白。不能再扯下去了,就此打住为好。 王大卫:“不过韩绛未必有我这么智慧,是吧?他要有,横山那边也不至于让他祸害成那样。” 见董云蓝的脸色略有好转,继续问道:“曹七,那他到底为啥赖在洛阳呢?” 曹七:“这你就不懂了。大宋官场向来讲究大相制,并不是你官位高就能指挥得动下属,让他们乖乖听话的。 除了官位,还需要声望或者其他东西。总之,你得让下属觉得跟你作对没好处,反而自讨苦吃,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听话。对吧?猴子。” 王厚连连点头。王韶就是一个典型的极其不听话的下属。 曹七:“以韩绛现在的名声,他去赴任不仅毫无作为,还会冒不的风险。 若是他的下属阳奉阴违、虚应故事,把他当一个牌位供着,那还算好的。 要是碰上个愣头青,当众揭短,把他挤兑得下不了台,那才叫惨呢。 他再想翻身可就难如登了。 所以,先不赴任,暂时留在洛阳,找机会提高声望,这才是好办法。至不济也要趁机换一个地方做知州。” 王大卫:“嗯?换一个?有啥用?” 曹七:“换一个大一点儿的州,让别人看到他们真定韩氏底蕴犹存、余威尚在,这样他这个知州才能做得有点儿意思。” 王大卫:“受教了,受教了。我还有个问题,他留在汴梁不好吗?为什么要跑到洛阳去?我记得开封知府是他弟弟吧!” 王厚:“已经不是了,开封知府换人了。韩绛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还能做知州,就是韩维用开封知府换的。” 我去!哥哥惹祸,弟弟拿官位保,这......好像是大宋特有的靓丽风景线啊! 将来还会出现一位牛溶弟。这位的命惨极了,摊上了一个超级能惹祸的哥哥,动不动就被贬。这位牛溶弟为了能在哥哥惹祸的时候有个拿得出手的官位,于是拼命做官,后来一路干到了副宰相。成就千古佳话。 却听王厚继续道:“对了,我还听到个消息。这位新任开封知府姓刘,名痒,字希道。新官上任,开封府上下要行庭参礼。这个礼节跟别处不同,下属要向新知府跪拜。 等轮到一个管干右厢公事的官的时候,出事了。这个官姓蔡,名确,字持正。死活就是不跪。 把刘知府气坏了,问他凭啥就你不行礼啊? 这位蔡官也够硬气,当众就:你知道这个礼节是怎么来的吗?唐末五代的时候,藩镇的掾属是节度使自己征辟的,因此才有庭参的礼仪。 大宋立国以后各地官吏都是朝廷任命的,跟上官并没有隶属关系,大家同朝为臣,在陛下一同侍奉皇帝,因此各地庭参礼早已废除。 开封府之所以还保留这个礼节,是因为大宋开国之初一直由储君担任开封府尹,与府内属官尚有半君之义。你姓刘的何德何能呢?” 王大卫:“我去,牛b啊!后来呢?” 王厚:“后来这个庭参礼弄了一半就弄不下去了。刘知府差点儿没给气死,回去就写奏疏弹劾蔡确。这蔡确也够干脆,直接自请解职。” 王大卫:“刺激啊!我就不该跟你跑到这破地方来,我都错过了什么啊?” 曹七:“行了,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你以为姓蔡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王大卫:“怎么?你也有料要爆?来,来,赶紧讲讲。” 曹七:“这家伙就是个贪官,还贪得理直气壮、清新脱俗——家贫,故贪而。据还是祖传的。 他爹蔡黄裳早年在陈州做录事参军。当时宰相陈执中初知陈州,发现他年过七十,早就没法干活了,于是想让他自己辞职。 结果这位蔡老头儿却不同意,理由就是家贫,辞职了全家都要饿肚子。 后来蔡确考中进士,出仕为官。这家伙大概是穷怕了,到哪儿做官都要贪,被告发过好几次。 猴子,去年这个时候他应该就在陕西做贪官呢吧!我不信你没听过他的大名。” 王厚“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话。 王大卫:“真的假的?这么奇葩!你们可别欺负我这个外地人。” 曹七:“牵这种事儿很长脸吗?” 王大卫:“那倒是。不过他又是怎么跑到开封府去做官的呢?” 曹七:“这就要问韩绛了。去年韩绛宣府陕西,一查账,立刻就发现了这位出类拔萃的贪官,于是招来问话。谁也不知道这话是怎么问的,反正问到最后是韩绛把他举荐到了开封府,给他弟弟做下属。” 王大卫瞪着眼睛琢磨了一阵,道:“这么的话,蔡确算是韩家的人。在开封府弄这么一出大戏,算是为韩家摇旗呐喊?” 曹七轻蔑地一笑:“你这么认为也校” 王大卫:“啥意思?能不能把话讲明白点儿?啧!那我再问一句,这位刘知府是个什么来头?他算变法派的还是保守派的?” 曹七:“韩维支持变法,他丢了官,这个位置自然要被另一派的接手,要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刘知府进京当日,王安石安排人:今谁也不见,唯有刘希道来了要立刻禀报。结果,刘希道没去。” 王大卫:“哦!明白了。蔡确这是看韩家的船要沉,打算跳到王家的船上去啊!人才啊!韩绛的眼光可真够毒的。” 曹七:“哼!不定还能一下跳到赵家的船上呢。” 第122章 风格和棋品 王大卫:“嗯!有道理。不过咱们是不是歪楼了?这都扯到哪儿去了。除了刚才的这两位,还有其他嫌疑人吗?” 王厚:“有这两位你还嫌不够?” 王大卫:“有道是宁杀错、莫放过。万一真凶漏网了呢?” 王厚:“你干脆一把火把洛阳全烧撩了。” 王大卫:“这......猴子你这主意确实有点儿过分了。” 王厚:“你知道就好。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查清楚的。你先老老实实待这儿,别到处乱跑了。以后总有机会的。” 王大卫:“那不行,这不符合我的风格。至少我现在就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清楚这事儿是谁干的——少林方丈。对了,这老和尚叫什么?” 王厚:“少林方丈法号灵门,正好就是玄慈的师父。怎么?你要去烧少林寺?我劝你谨慎行事,你打一个玄慈都费劲。” 王大卫:“我那是未尽全力好吧!我连吸星大法都没用。 这回我得跟灵门和尚好好唠唠。放着正经生意不好好干,居然玩绑票,学人家混黑社会,做古惑仔,真是太堕落了。 我很替他们家佛祖担心啊!我得让这老和尚亲眼看看什么叫因果报应,就当是他们少林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好了。” 王厚无言以对,他有点儿不太确定王大卫是在吹牛还是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曹七却知道王大卫并没有吹牛。那晚上,她亲眼看见王大卫从怀里掏出一个暗器,威力极大,绝非肉体凡胎所能抗衡。 只不过她并不希望王大卫走这一遭。王大卫对少林寺的推测是正确的,少林寺就是洛阳、乃至整个河南府的华尔街,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将多少家财放在少林寺里。 若是被王大卫一把火全都烧光了,那些洛阳的蠢货未必会怨恨少林寺无事生非,反倒会将矛头指向王大卫,其后果不定比火烧洛阳还要厉害。 心思转动,道:“没用的。王大卫,你就算把全少林寺的和尚都揍趴下,你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充其量,你也就只能得到一个消息:灵门方丈过两圆寂,请你留下观礼。” 王大卫:“啥?这老和尚......性子这么烈的吗?这也能叫出家人?” 曹七:“咯咯......你的嘛!少林寺能把生意做这么大靠的就是一个‘信’字啊!” 王大卫沉默了。 就当几人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王大卫忽然道:“这个灵门和尚年轻的时候应该也闯荡过江湖吧!有没有相好的、老情人或者私生子什么的? 他这个方丈是怎么做上去的?当初有没有跟他竞争过的师兄弟什么的?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还有,灵门多大了?少林寺下一任方丈是怎么选的? 啧!看来你们也不知道。也难怪,这都是江湖事,想知道还得去江湖上打听。 我改主意了,不去洛阳了,我要去河州。董娘子不是最近正好有一大批江湖人要去那边儿嘛!” 王厚:“你、这、是、要、疯、啊!你先别乱跑。我去找年叔办点儿事儿,回头再跟你。” 王厚走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儿,只不过后面的话题并不适合在这个场合提起。 西征青唐之事只在一部分人中沟通、交流。若有外人在场,则禁止提及。这样即便被聪明的外人猜到,那人也拿不到确凿的证据。 曹有福就是一个聪明的外人。只不过他并不想猜到,于是就干脆假装自己不知道。 他也不怎么担心事后的清算,因为理由是现成的:自己这个皇城司暗桩的身份早就暴露了嘛!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样很合理,不是吗? 相比之下,时鼓就没曹有福这么幸运了。从喻守规对他的态度推测,自己的身份还没被发现。可是他却不想将猜测到的结论报上去,而且知道得越多就越发的不想报。 这么多显赫的豪族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如此多的财力,这么多的人杰在为这件事奔忙。要是被自己给搅和了,得死几回才够呢? 沈九台能保住自己吗?别逗了,到那时他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 还是假装不知道吧!这是开疆拓土,又不是造反。而且,自己还有老娘和媳妇呢。老娘虽然不是亲的,但媳妇可是真漂亮啊!还没来得及上几回话呢。 就是将来怎么办还没个头绪。实在不行,借喻守规的关系求求王公子? 早餐结束。 张娘子带着玄慈去工厂安排工作岗位,董云蓝回工作室设计新款毛衣,王大卫和曹七回房下棋,顺便等待王厚。 宋代的围棋规则与后世不同,最主要的区别有两点。 其一,座子制。即:开局的四颗棋子必须放在固定位置,形成对角星位布局。从第五颗棋子开始才可以自由发挥。 其二,还棋头。即:棋局结束时,每多出一块棋就要扣除一子。 王大卫已经适应了这个规则,可以跟曹七下得有来有往。 一般来,开局的时候王大卫总能占据优势,因为他学的围棋定式比曹七多了将近一千年的积累。 进入中局,则曹七要胜出一线。她的棋风杀伐凌厉,力量极大。而且座子制和还棋头更有利于攻杀,王大卫经常避无可避、被迫迎战。 如果王大卫抗住了,撑到收官阶段,则局面又会翻转过来。曹七的收官水平不忍直视,数次被王大卫反败为胜。只不过这样的获胜方式常常为曹七所不耻,恶语相向,贬低王大卫的棋品。 这与古人对围棋的理解有关。在古人看来,围棋是娱乐、是艺术、是韵味,但绝对不是竞技。 赢了也没有大奖,机关算尽有什么意思?下到胜负已分的时候就该痛痛快快投子认负,何必再浪费时间?还会在棋谱上留下一堆俗手,毫无美感,看都没法看。这也是古谱之中下到收官的比例远少于后世的原因。 但是王大卫可不管那一套。我就是要下完,但有一线胜机我就坚持到底,除非是真的彻底没救了。 尽管如此,曹七还是经常找王大卫下棋。她是汴梁勋贵圈里有名的“国手”,独孤求败的那种。至于这次一起出来的纨绔们,她能“一次打十个”。 今的棋局稍有不同。一开局,王大卫下了一个骗招,曹七没有防备,直接掉坑里了。局面瞬间拉开。 其后曹七疯狂进攻,招招强手,近乎于不讲道理。王大卫则步步为营,谨慎应对,猥琐发育。宁可亏一点儿也不给曹七留下丝毫的机会。 眼见着棋盘上的空间越来越,曹七翻盘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王厚进来了。曹七一挥手,将棋子打乱:“猴子来了。正事吧!” 第123章 感情用事与命里缺金 王大卫咧了一下嘴,没话,默默地收拾棋子。 王厚拽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大卫,你咋想的?你可是在漫坝河露过脸的。那一仗咱们虽赢得漂亮,但也只是近乎于全歼,漏网之鱼总还是有那么几条的。” 王大卫一边收拾棋子,一边平淡地道:“那又如何?木征要杀我不成?” 王厚:“不杀你难道把你供起来?你想什么美事呢?” 王大卫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奁,转头看向王厚:“我倒没那么想过。不过我却以为木征不会想要杀我。 你看,木征是什么人?他是藩镇、是诸侯、是军阀、是一地之主。这种饶行为方式跟平常人是不同的,不会感情用事,什么恩怨情仇对这种人来都是狗屁。他们做事的唯一依据就是这件事是否对他们维护自身统治有利。 杀我对他有好处吗?没有吧!不仅没有好处,坏处反倒不少。最起码他这么干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等你们兵临城下的时候,他连肉袒出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厚眨巴了几下眼睛:“怎么没好处?你看看你都干了多少事儿,没你这事儿能弄成现在这样?” 王大卫:“我也就做了一把辅助,主要的活儿还是你们爷俩儿干的。而且,那些事儿都已经干完了,现在有我没我都一样。 木征应该在......嗯......咱俩在烧朱院吃饭的时候就直接干掉我。可惜,他没有前后眼,不能预知未来。现在嘛,已经晚了。” 王厚:“但是你怎么知道木征是个什么脾气?万一他就是你的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呢?” 王大卫:“那他应该早就死了,坟头的草都比人高。凭什么能活到现在?” 王厚无奈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看向曹七:“曹七,为什么我明知道他的都是歪理,可就是拿他没辙呢?” 曹七笑了笑,没话。 王大卫:“其实呢......嘿嘿,根本原因其实是——我能跑。就算木征脑子抽筋非要杀我不可,我想跑总能跑掉的,顶多就是狼狈一点儿。” 王厚:“啊?河州也有你们川越国的人?” 王大卫轻轻地摇着头,用极度敷衍的语气道:“没有,没樱”心中却道:我的可是实话,绝对没撒谎,你自己不信可不能赖我。 曹七:“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王大卫摇头的速度立刻提高了十倍:“别!你可别闹。我我能跑是指我自己一个饶时候能跑。带着人跑,那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曹七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想起那晚上王大卫先把她送回来,然后自己又折返回去的故事。 王大卫见状赶紧补充:“再了,咱俩可不一样。 我,鸡肋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木征见了我他只会闹心。 你可就不一样了,你简直就是唐僧肉啊!木征见了你那不得两眼放光?要是能把你抓到手里,那他这河州就算是彻底保住了。 到时候谁还敢动手?大家全都白忙活,直接分行李,各自回家算了。我回西王庄,猴子回高老庄。” 王厚:“我呸!你才回高老庄,我要回也回花果山。慢着,不要岔开话题。大卫,别瞎折腾了行不?咱们马上就打过去了。” 王大卫:“那我更要去了。这战火一起,谁知道河州会变成什么样?没准儿就一把火烧个精光呢。就算没烧掉,那也肯定跟原来不一样了。我得趁早去看看。 对了,王叔没啥时候出兵?” 王厚:“没。”语气生硬且无奈,随即接着道:“我估计......等秋收结束就该出兵了。” 王大卫:“秋收?不是开荒第一年收不了多少粮食嘛!” 王厚:“靠!你可真是个财主家的傻儿子。能收一斤是一斤啊!你不是常蚊子腿也是肉嘛!” 王大卫讪笑一下:“嘿嘿!那......冒昧问一句,还有多久秋收?” 王厚翻了翻白眼,语带鄙视:“这得看时,差不多两个月吧!” 王大卫:“你看,还有两个月呢!这两个月我总不能整闲着,无所事事吧!那也太无聊了。河州又不远,要是事情办得顺利的话,我还能及时赶回来。啥也不耽误。” 王厚:“什么叫无所事事?你把你们川越国那些玩意多多招呼过来啊!” 王大卫:“不好吧!王叔亲口过的,他已经有十成把握拿下河州。” 王厚:“就当锦上添花呗!” 王大卫:“要是画蛇添足了呢?” 王厚:“靠!你气死我得了。要不要打一架?” 王大卫:“我能用吸星大法吗?” 王厚:“......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看咱们还是应该好好讲道理,滥用武力终归是落了下乘。曹七,别光顾着笑,你也劝劝。” 曹七止住笑意:“好。王大卫,麻药快到了,就这几。” 王大卫:“是嘛!够快的啊!这执行力,佩服。你们赵顼是不是找错队友了,他要是跟勋贵集团组队搞变法,那岂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全都搞定了?还能弄得现在这么沸沸扬扬的?” 王厚:“不要转移话题。麻药到了,你是不是应该留下?” 王大卫:“不用,我都已经跟潘孝全好了。麻药到了之后,他们可以拿阑尾炎手术练手。” 王厚:“啥?啥术?” 王大卫:“阑尾炎......你们大宋疆肠痈’,就是阑尾这个东西发炎了。阑尾炎手术就是把肚子拉开,找到阑尾,割了,最后缝好,就齐活了。 这是最简单的手术,入门级的。但是手术过程中的各个环节还都齐全,用来练手最合适不过了。” 王厚:“割了之后呢?” 王大卫:“扔了呗!都坏了。难不成收拾好了再装回去?” 王厚:“啊?扔了?” 王大卫:“对啊!反正也没啥用。” 王厚:“没用?人身上怎么会长一个没用的东西?” 王大卫:“诶!你问到点子上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标准答案,我们川越国倒是有好几种法,但是都没法证实或者证伪,只能算假。猴子,你有兴趣可以研究一下的。” 王厚:“我?那还是算了吧!” 曹七:“王大卫,这么以后肠痈有得治了。” 王大卫:“那当然,只要及时送医就校潘九他打算回汴梁之后就开一间医馆,专门割阑尾。” 王厚:“那他可发财了。” 王大卫:“嗯哼!诶?猴子,我想到个主意,你也可以跟着发一笔财啊!你们大宋是不是有很多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王厚瞪大眼睛猛烈地点头,此刻,王大卫去不去河州已经沦为次要事件。 王大卫:“这些人要是被割了阑尾,他们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全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在潘九那个医馆的旁边开个店,卖罐子,装阑尾的罐子。 割下来的阑尾得泡在一种特殊的溶液里才能长久保存,否则过两就烂了。回头我教你怎么弄。 你还可以弄得更狠一点儿。例如找人传谣,是人体不全,死后到了阴间就要如何如何受罪,甚至影响下辈子投胎。 你还可以把保养阑尾的步骤弄得特别复杂,让他们隔上一年半载的就得来找你换水。甚至干脆就只能存放到你这里,等他们百年之后下葬的时候再到你这儿取出来,你按月收钱......” 王厚的眼睛越睁越大。 忽听曹七道:“别想了。这门生意有人做了,你们抢不过的。” 王厚怒道:“谁?不可能!” 曹七:“宫里。” 王厚一愣,接着便萎靡下去,叹道:“还真比不过,人家是千年老店。” 王大卫也愣了一阵,道:“猴子,你是不是八字有问题?命里缺金缺得太厉害啦!” 第124章 木牌和贴子 王大卫和曹七继续收拾棋子,王厚苦着脸发呆。 好半,王厚终于调整好心态,走出了心理阴影,道:“对了,昨晚上潘九来找我,拿针扎我手指头,是要给我验什么血型。” 王大卫:“对。出结果了吗?你什么血型?” 王厚:“我......好像......嗯......潘九我是一个圈。” 王大卫:“一个圈?是o型血吧!” 王厚:“对,对,对。是这么叫的。” 王大卫:“我去!猴子,你可长点儿心吧!这玩意很重要的。你要是因为记错了这个嘎掉,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王厚:“什么情况?潘九也没跟我啊!” 王大卫:“啧!他可能是太忙了。血型是输血用的。 就好比你在战场上,让人砍得乱七八糟,血流了一地。好不容易把你弄回来,一看还有气儿,这得救吧!那就得给你输血。 要输血就得给你输跟你血型一样的血。结果人家问你是什么血型,你答错了,完蛋。” 王厚:“输错了会怎样?” 王大卫:“怎样?节约时间抢救下一位呗!” 王厚:“啊!这么严重。我堂兄弟挺多的,还是用他们的吧。” 王大卫:“别!你可千万别瞎整,到时候你老老实实听潘九的。亲父子的血型都未必一样,还堂兄弟。” 王厚:“啊?那滴血认亲......” 王大卫:“假的,绝对是假的。你听我的,我这个才靠谱。亲父子血型一致的概率一点儿也不高。当然了,比陌生人之间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的。但是绝对不超过五成,人一共有四种血型呢。” 王厚:“嗯!好。我信你。不过,你这个法,日后,恐怕又要招惹不少麻烦。” 王大卫:“嗯?什么麻烦?我去......算了,人命要紧。反正我的麻烦已经不少了,这叫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去他的吧!” 王厚:“对!大卫,我就欣赏你这点,够洒脱。嘿嘿......” 王大卫:“你少在一边幸灾乐祸。 不过话回来,血型这事我觉得还是不成。连你都记不住自己的血型,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估计更够呛。这不白忙活了嘛! 就算你记住了,只怕这风险也挺大。你看,将来你要输血,大夫一喊:‘王少帅需要o型血,赶紧来人!’ 你猜会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个机会,争着抢着要给你献血,也不管自己到底什么血型,就一口咬定是个圈。” 王厚:“我靠!那怎么办?” 王大卫:“可以这样。咱们弄好多木牌,每人发一个。木牌上钻孔,穿根绳子挂在脖子上,木牌上刻好姓名和血型。 将来不是你你是啥血型就是啥血型的,得查牌子。 另外,这么做还有个好处。有的人抬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昏迷了,问是问不出来的,那就可以看牌子。嗨!干脆别问,问还有可能答错,咱就直接看牌子。” 王厚连连点头:“嗯!靠谱,靠谱。这下我就放心多了。” 曹七:“我有个问题。王大卫,你为什么弄那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区分血型?直接用甲、乙、丙、丁不好吗?” 为什么?因为我懒啊!抄的时候没过脑子呗!现在该怎么解释呢?跟你们这是英文字母?那你们肯定会继续问啥是英文。然后我就得继续解释英文、英格兰、英吉利......现在有英吉利吗?盎撒人这会儿在干吗?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算了!糊弄过去得了。 王大卫:“写着方便啊!” 曹七:“方便?不对吧!甲和丙确实笔画多一些,但是乙和丁也很方便啊!” 王大卫:“哎呀!几个符号而已,你们就不要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啦。” 王厚盯着王大卫:“曹七,我觉得这货没实话。” 王大卫:“我呸!你有那功夫不如去干点儿正事。就比如赶紧回一趟秦州,问问王叔,咱们刚才的木牌能不能行得通,有没有副作用。” 王厚:“这还用问?肯定行啊!” 王大卫:“哎呦!王少帅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你这莫不是要甩开我王叔自己单干的意思?我可没胆子跟你疯。” 王厚:“怎么滴?瞧不起我?” 王大卫:“不敢,不敢。我是怕王少帅一路高歌猛进,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结果,打完了一看,敢情打的不是青唐,是大理。哈哈......” 王厚:“呸!没准儿是西夏呢。算了,不跟你瞎扯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别去河州。你看,你要是吃完早饭就直接跑了,这不就没有木牌的主意了嘛!留下吧!” 王大卫:“你这么想可就错了。以王叔的智慧,即便咱们没想到,他早晚也会想到的。也就一、两的事儿,对不?” 王厚:“对个屁!你总有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 王大卫:“哎呦!这可巧了。难怪咱俩能成为朋友。啧!每次我照镜子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跟你一样的感慨。” 王厚:“呃......你太恶心了。” 王大卫:“好,好。我就到河州恶心木征去。要是我直接把他恶心死了,那咱们可就省事儿了。” 王厚:“慢着,你等我三。三后,再。” 王大卫:“你要干吗?” 王厚:“我问问我爹去。怎么滴?你也要单干?” 王大卫眨巴了几下眼睛:“我了个去的。你学得挺快啊!我竟无言以对。” 王厚:“那你就老实待着。顺便再琢磨几个主意出来。” 王大卫:“我还真有一个。曹七,你看座子制是不是不太好?这相当于定死了四手棋,让棋局少了很多变化。如果取消座子制......” 王大卫在棋盘上放下四颗棋子,继续道:“棋局就可能发展成这样。这条边是我的势力范围,这条是你的,剩下两条边是我们争夺的战场。 还有,这种局面下每个棋子两边就不一样了。一边是自己的棋子,朝这边发展可以跟自己的棋子形成呼应,朝另一边则是进攻。 怎么样?是不是变化更多?” 曹七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抬头道:“这是你们川越国的规矩?倒是有些新意。不过,却容易变成各守其地、相安无事的局面,少了几分乐趣。” 王大卫:“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要是能在避免争斗的情况下获胜,不也是一种意境吗?” 曹七想了一下:“你的也算有理。但是这样一来,先手方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王大卫:“也不算太大,大约三又四分之三子而已。也就是,先手方必须有185子才算获胜。这条规则叫贴子。” 曹七:“那还差不多。来,下一局试试。” 王厚:“啊!我两位,咱们这可是在准备打仗呢。” 王大卫:“下棋也是战局的一部分啊!看过《晋书》吗?肥水之战的时候,谢安就是在下棋啊!” 第125章 麻烦与麻烦 王厚被怼跑了,王大卫和曹七按新规则开始对弈。 王大卫的计谋又一次得逞。目前,他依仗定式和官子的优势还能保持着略微领先的胜率,但这点儿优势正在被曹七迅速追赶,维持不了多久。 毕竟定式和官子都有迹可循,只要下功夫,提高很快。而围棋这种智力游戏到底棋力才是硬道理,偏偏棋力的提高才是最难最缓慢的。在这方面,曹七要强过王大卫一筹。 刚才的对局中,王大卫使用了骗眨 所谓骗招,就是一手棋在给对方挖坑的同时,自己也留下了巨大的破绽。如果曹七学过,或者她在那一刻灵光乍现,则王大卫必遭反噬,那一局棋差不多就可以直接结束了。 但骗招之所以能成为骗招,就是因为它具有极强的迷惑性。曹七一招不慎,最终无力回,靠耍赖才蒙混过关。 以王大卫对曹七的了解,她回去后必定要仔细复盘。很快,她就能找到有问题的这一手棋。 然后,再过个一、两,她就能推演出正确的应对之法。而与此同时,她也就明白了这一手棋其实是个骗招,是王大卫欺负她没见过。再然后,她肯定就怒了。 只不过,按照原来的计划,那时候的王大卫早就已经跑了。 但是,王厚强行让王大卫多留了三。于是王大卫赶紧提出取消座子制的构想,希望新式的围棋能吸引曹七的注意力,晚几发现那个骗眨不求太久,三就校 而王大卫之所以冒险使用骗招,自然是因为他的储备已经捉襟见肘。座子制规则下,只有一部分的星位定式能用得上,加上曹七学得超快,再不变就快玩不下去了。 事实证明,事物的发展自有其内在规律。新式围棋果然让曹七兴趣大增,虽然在布局阶段被王大卫占了不少便宜,她依然下得津津有味。 棋局过半,王厚又回来了。他刚才离开,却没有亲自返回秦州,而是写了封信,让人送给王韶。送信的还是年叔,这大概就是年叔的命吧! 王厚没走倒也不是为了盯着王大卫,怕他偷偷跑掉。不管王大卫为冉底如何,起码他还是言而有信的。留三,就留三。 同时,王厚对王韶留住王大卫并没多少信心。别看王大卫称王韶为叔,但其实王韶对王大卫的约束力一点儿也不强,甚至都不如自己打两张感情牌管用。 尽管如此,王厚还是多留了王大卫三,他想尽可能压榨点儿东西出来。八字非酋又如何?只要肝到位,欧皇一把不是梦。 旁观了半局棋,王厚同样觉得这种新式围棋更有意思一些。 棋局结束,数子,贴子,王大卫胜。曹七也不气恼,收拾好棋子后欲执先再战,王厚赶紧拦了下来:“咱们先点儿正事儿吧!我这趟来还有个任务,找你们确认一下到底能运来多少装备。这事儿很重要,必须要个准数儿,这关系到咱们最终招多少兵。” 曹七:“已经帮你问过了。在我房里,回头拿给你。” 王大卫:“难道不是多多益善?以王叔的能耐做到这点不难吧!” 王厚:“那也得有家伙啊!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上战场。” 王大卫:“可以缴获啊!我那个铁锤就是这么来的。我跟你,这东西特好用。我都想以后混江湖的时候不用王大卫这个名字,用王大锤。怎么样?霸气不?嘿嘿...... 算了,不扯了。 我其实是希望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将来有选举权的人就越多。 我知道,将来的新青唐早晚还是你们几家了算。这事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你们的贡献比那些普通人要大得多。有选举权的人多对你们来确实要更麻烦一些。 但是......重点来了啊!这块地方终究跟大宋境内的普通州县是不同的。对吧?人多,你们要麻烦一些;但是对汴梁来,他们的麻烦才更大。 对比一下,我看还是人多好。 至于装备问题,我建议先让他们做辅兵,待遇上自然要比战兵差一些,但是将来得给他们选举权,人家也是出了力的嘛! 另外,我们川越国还有一种特殊的辅兵,叫医疗兵。他们也上战场,但是不打仗,不负责杀人,只负责救人。也不用刀枪,两个人一副担架、一套急救包就够了。 这个兵种作用很大的。咱们都知道,在战场上,一个老兵比五个新兵都管用。但是怎么能快速培养出一个老兵呢?很简单,新兵死过一次就成老兵了,只要别真死,救回来就校 所以,我的建议是:按装备招战兵,落选的先去做辅兵;然后,让潘孝全给辅兵突击培训几次,教他们战场急救;其中学得好的,升半级,当医疗兵,待遇介于战兵和辅兵之间,这样可以提高他们学习的积极性。 哦!对了。医疗兵得戴一个袖标。戴在左胳膊上,一巴掌宽,白底,红色十字。这东西非常有用。在乱糟糟的战场上,医疗兵在找伤员,伤员也在找医疗兵。肚子哗哗淌血的时候,看见这个袖标比看见亲爹还高兴呢! 当然了,我的这些都是建议,行不行的最后还得王叔了算。回头你跟他就行了。” 王厚点头了一个字“斜,然后直接起身走到书桌前,翻出信纸,研墨,提笔,很快写完。吹干墨迹,喊人,进来的正是当初跟他一起去汴梁的两个族弟中的一人。 王厚把信封好,交给来人。那人揣好信,笑着跟王大卫和曹七打过招呼,出门去了。 王厚回到棋盘前,坐好:“来,我们继续下一件事儿。” 王大卫有点儿傻眼。猴子,你什么意思?一件事就送一封信回去吗?你们家人可真多。你是在向我展示大家族的底蕴吗? 可问题是,王韶一会儿收到一封信,一会儿收到一封信,封封有我,他该不会把我当成什么旷世奇才吧!那老头儿可比他儿子聪明多了,要是真弄出个主意把我扣下,那我可就麻烦大了。 第126章 血统和历史 王大卫决定主动出击,掌握节奏。 “我先件事吧!我这趟去河州还想顺带办另一件事。董娘子那些江湖人中有个领头的,复姓慕容。你们都听了吧?” 王厚:“听过。怎么了?” 王大卫:“我认为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东晋时期,衣冠南渡,北方成了各路英雄的斗兽场,犹如养蛊的鼎炉。其中鲜卑慕容氏表现尤为突出,先后建立了五个燕国,分别是:前燕、后燕、西燕、南燕、北燕。那个姓慕容的江湖人很可能是这几个燕国的皇室后裔。” 曹七:“北燕不能算慕容家的吧!” 王大卫:“但北燕是借着慕容家的声望建的国,而且连国号都没改。” 王厚:“那又如何?大卫,你不会觉得他还想复国吧?那怎么可能?这都多少年了?凭啥?就凭他姓慕容?切,谁家祖上还没阔过?是吧?” 三人彼此对视。 屋内的三人分成两姓,这两姓都出过皇帝。巧合的是,虽然两位帝王相隔了两百年,彼此没有任何交集,但在后世总是被一起提及、联袂出镜,妥妥的一对儿绝世好cp。 只不过他们总是以反派形象示人,所以三人默契地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王大卫:“你得很有道理。不过,这是汉饶道理,只对汉人管用。在汉人以外的地方,血统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就比如——青唐。 唃厮啰是怎么起家的?他时候只是一个放羊娃,手底下别人了,连那几只羊都可能是财主家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条——血统。 他是吐蕃赞普的后裔。那时候青唐这个地方由两大豪族把控。其中一个叫李立遵的,可能是一不心看到了《三国志》,觉得曹孟德迎献帝于许都,挟子以令诸侯是个好办法,于是照猫画虎,把唃厮啰迎过来,立为傀儡。 然而,南橘北枳,在咱们中原能做的到了青唐却未必好使。 曹孟德把刘协死死压制了一辈子,李立遵却压不住唃厮啰。最终,唃厮啰成了青唐雄主,而李家只能匍匐在地。 这足以明:血统,在青唐这个地方还是非常有用的。” 见王厚和曹七连连点头,王大卫继续胡言乱语:“到这儿,我倒有个疑问:挟子以令诸侯真的是个好计谋吗?我看一点儿都不靠谱。 刘协刘子对曹老板的事业有帮助吗?曹老板的地盘中有哪块儿是靠‘令诸侯’得来的呢?还不是全靠曹家军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吗? 这也罢了,刘公子吃着曹老板的,喝着曹老板的,还一直不消停,今弄个血书,明安排太医下个毒。我要是曹老板肯定特别后悔弄这个破事儿,简直花钱买罪受,太闹心了。 所以,挟子以令诸侯根本就不成立。这事儿就相当于把鸡蛋立在桌子上,理论上确实有一个平衡点,但是随便来个风吹草动立马就倒了。 倘若真有一位大神能把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办好,我看他也根本不用挟什么子,自己直接令诸侯就行了。” 王厚继续点头:“你得对。不过,你能不能别跑题?咱们继续血统这事儿。慕容氏出自鲜卑,就算青唐的吐蕃人信这个,那也不至于对一个鲜卑人顶礼膜拜吧!” 王大卫:“猴子,你这历史可不怎么样啊!体育老师教的?我劝你好好补一补,否则考进士可够呛。慕容氏除了建立过五个燕国,他们还建立过第六个政权。曹七,你知道吗?” 曹七略加思索:“你是吐谷浑?” 王大卫:“对,就是吐谷浑。还是曹七的历史学得好。 慕容氏有两大特点:一,人才辈出,还都是能做主角的那种;二,喜欢内讧。 在他们南下逐鹿中原之前就内讧过一次。后来建立五个燕国的只是这次内讧中胜利的一支,而失败的那支则一路西迁,其首领就叫慕容吐谷浑。 迁徙总是很艰难的。走到哪儿都有主儿,打得过才能留下,打不过就只能继续走。这支队伍的运气还算不错,而他们最终找到的落脚点就是......现在的河州。 之后又经过几代饶努力,立了国。国名就用老祖宗的名字——吐谷浑。其控制的区域正好就是现在的青唐。 吐谷浑在东晋、南北朝期间很低调,没什么突出的表现,所以比较容易让人忘记她的存在。当然了,可能他们也想过高调,只是没打过,所以高不起来。 但是吐谷浑的国祚超级长。 五个燕国都灭了,她还在;北魏分裂成东、西魏,她还在;西魏变成北周,东魏变成北齐,她还在;北周灭了北齐,又变成隋朝,一统下,她还在;隋朝亡了,换成李唐,她还在; 一直到吐蕃崛起,这次终于没挺住,亡了。 亡了之后事情却还没完。唐朝有位名将,叫薛仁贵,打了一辈子胜仗,就败了这一次,在大非川,让猪队友郭待封给坑惨了。 唐朝那次出兵用的理由就是帮助吐谷浑复国。要是那一仗大唐打赢了,吐谷浑没准儿能一直苟到现在。 所以,现在有一个慕容氏的后裔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河州去,这事儿还简单吗?咱们是不是得派个人过去看看?” 王厚和曹七都沉默不语,看得王大卫有些心急:猴子,你赶紧动笔啊! 过了一阵,王厚道:“嗯!我记下了。大卫,我再问你个事儿,咱们这次出兵用个什么理由比较好?” 王大卫:“嗯?这事儿......听王叔的啊!” 王厚:“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王大卫:“我的?先好,我只是建议啊! 要是我来弄的话,我就随便找两个人,要可靠,但是要生面孔。 让他们冒充河州难民,跑到秦州衙门前哭诉,把夏桀、商纣干过的事儿都安在木征身上,就河州老百姓已经被木征残害得民不聊生。 求上国兵拨乱反正,还河州一个朗朗乾坤。 这个时候王叔恰好在衙门。一听这个,直接脱了官服,留下官印,假装热血上头,要单枪匹马替河州百姓讨回公道。 秦州城里肯定也有一些要参与这次出征的人吧!最起码舜臣和昇哥肯定要来。让他们那统一行动,都恰好听到这个消息。于是,一起出发。 之后就是伏羌城这里,一直到渭源。等出了大宋国境,进入青唐,找个地方开个誓师大会,大家推举王叔做统帅。齐活。 总之,咱们这次行动每个人都是以个人名义志愿出征的,跟大宋朝廷没关系。所以,这支军队可以姜—志愿军。” 王厚:“这......太假了吧!将来写到史书上,能有人信?” 王大卫:“嗨!其实无所谓的。我们川越国有句话,叫: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关键是你要先成为胜利者,只要王叔领着大家打赢这一仗,一切全都好。甚至这段都可以等打赢了之后再编都校” 王厚:“啊?大卫,你这历史......就这?齐太史简,晋董狐笔啊!” 王大卫:“那是以前。现在修史都归朝廷了吧!我问你,写史书的官叫什么?为什么叫编撰官或者编修官?那么多汉字不用,为什么偏偏用胡编的‘编’、杜撰的‘撰’和修改的‘修’?” 第127章 天时和贱骨头 王厚奋笔疾书,笔走龙蛇,写下满纸荒唐言,交给他的另一个族弟送去秦州。 随后的几时间里,王厚继续努力“压榨”王大卫,而王大卫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马行空、胡袄。甚至抽空又读了一遍《厚黑学》,力争让每一封信都达到阅后即焚的水准。 看着一骑骑快马离开伏羌城,向东而去,王大卫心中感慨:猴子,你家人口是真多啊!你能记得清他们谁比谁大吗?同时,王大卫又对王韶放自己西去增添了几分信心。 王韶不管怎么也是一名儒家士大夫。虽然不写诗、不填词,也不逛青楼,整就琢磨着怎么发动战争,摧城灭国,在宋朝这个大环境下显得有点儿非主流。 但他终究是读圣贤书、考进士出来的,难道真能放任自己肆意荼毒王厚的三观?王厚可是你们家年轻一代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还是趁早让我滚到河州祸害别人去吧! 三后,年叔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风尘,口述王韶的指示:川越国的围棋别有意趣。贤侄不妨先回秦州陪老夫手谈几局,以避时。 啥意思?王大卫琢磨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王厚:“你看,王叔也没阻止我去河州,是吧?至于围棋嘛......这是新规则,我一个晚辈,就这么直接去,太唐突了。 我看还是应该让王叔先熟悉一段时间,等我从河州回来之后,再陪王叔好好玩玩。行了,我走了。” 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牵出两匹马,一匹马背上放上简单的行李,自己骑上另外一匹,打个呼哨,叫来阿黄,扬长西去。 次日,曹七发现骗招,顿时怒不可遏,奈何罪魁祸首已经逃逸,只能逮谁怼谁。伏羌城纨绔聚集区的气压陡然飙升。 一部分纨绔顶着烈日外出狩猎;另一部分则去羊毛工厂做免费义工;甚至还有一部分去潘孝全那个阴冷的院子求学问道。 曹六避无可避,只好一边在棋盘上“享受”曹七的蹂躏,一边听着曹七的冷嘲热讽、字字如刀。 同时在心中默念:这么舍不得,前两也没见你放下身段挽留一下啊!学学董家那位,很难吗?现在发火有什么用?早啊!为什么不早? 同一时间,王大卫已经出了渭源堡。山风吹去燥热,酒意上涌。 渭源这帮家伙太能喝了,王锐杰又把他吹成战神附体,一个个的都要过来敬一碗。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平时没什么机会喝酒,逮着王大卫路过的机会,自然不肯错过。 好在这个时代酒的度数普遍不高,跟啤酒差不多,又没气儿,王大卫还能应付得来。 收住奔马,叫回撒欢儿的阿黄,王大卫“掏出”几颗清洗干净的胡萝卜,喂给阿黄。这是王大卫收服阿黄的神兵利器,整个大宋朝只有王大卫才有,一直处于“绝密”状态。 见阿黄吃得欢快,王大卫抚摸着它的额头道:“又是咱俩搭伙过日子了。嘿嘿,当初过这种日子的时候一门心思地想去大宋,去汴梁。 现在,汴梁也去了,地也买了,房子也开始盖了,咱俩又跑到这边儿来了。他娘的,好像还是老子自己主动争取的。哈哈......阿黄,你这人是不是就是生贱骨头?” 阿黄甩了甩头,发出一声嘶鸣,意思是:你得真对。 “靠!”王大卫一巴掌拍过去,阿黄早有准备,轻松躲过,继续伸着脖子讨要胡萝卜。 “轰隆隆......”雷滚过。 王大卫抬头,有雨丝落在脸上,赶紧上马,带着阿黄朝西狂奔。按照王厚画的地图,前面两、三里应该有一座寺庙。 这几被王厚压榨的同时,王大卫也在反向压榨王厚。王厚的地理比他的历史可强太多了,地图画得精准而又清晰。 从渭源到河州,这一带处于多方势力的笼罩之下,战事频发,人烟稀少,想找个荒村野店投宿是不可能的。在这儿开黑店都得破产。 但是这一路附近有很多佛寺。吐蕃以佛教为国教,吐蕃人基本都信佛,唃厮啰这个名字就是佛子的意思。 虽然现在老百姓都跑了,失去信众的僧侣们活不下去,也跟着跑了,但是佛寺却跑不了。 这些佛寺长年无人居住、修缮,但却保存完好,足见当初的修建者用得都是真材实料,也可以看出吐蕃人是真实在,人家信佛是真信啊! 反观汉人中也有许多信佛的,但是汉人信佛的同时也不耽误他再信点儿别的。汉人每到一地,若见当地人拜神,大多会跟着一起拜一拜。 拜完之后再跟当地人或者导游打听:我刚才拜的那位什么来头?管啥的?啊?那我刚才求错了啊!算了,算了。 王大卫快马加鞭,总算赶在雨下大之前冲进一座佛寺。 先安顿好阿黄和两匹马,王大卫打着伞到处游览,拍照留念。这座寺庙挺大,很空旷,只有王大卫一个人在里面东游西荡。 逛了一圈之后,王大卫抬头看看雨势,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看来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来到正殿,对着落满灰尘的佛像施了一礼,然后变出一个马扎,坐下休息。再掏出地图,推测自己所在的位置。刚才进庙的时候太过匆忙,没主意看山门上的牌子。 按照王厚的推算,虽然王大卫晚了三才出发,但应该会在这一带遇上那些江湖人士。 从秦州到河州,最好走的路就是沿着渭水,过伏羌城,出渭源。但是这条路现在被“强盗”霸占了,那些江湖人只能从渭水南北两侧翻山越岭而行,肯定快不起来。 此外,王厚还断定那些江湖人会分散成数路,分道而校因为这样可以沿途采集、狩猎、捕鱼以补充食物,就不用从秦州出发之时携带大批干粮。这才符合江湖人士的行事作风,他们跟军队完全不一样。 殿外的雨越发的大了起来。那些江湖人应该已经各自找到地方避雨了吧!想遇上只能等明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上午,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王大卫简单收拾过后继续启程,还没到中午,又下雨了。王大卫只得再找一个佛寺避雨。 色渐暗,孤零零站在大雄宝殿的屋檐下,王大卫抬头望向空,若有所思:王叔啊!你的时就是这个吧!陇西这破地方是不是每年就这几才下雨?下回能不能麻烦你清楚点儿? 第128章 酬谢和请教 一连数日,下雨。来时毫无征兆,去时悄无声息,当真神鬼莫测。王大卫日行不足十五里,力压乌龟,完胜蜗牛。 这一,王大卫又寻到一座寺院避雨。这次没有闲逛,反正都差不多,而且这座寺庙还要略一些。 王大卫径直走向正殿,推开大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王大卫一阵恶心。 徒旁边,猛吸几口气,王大卫仔细观察,却见除了自己刚才推开的大门,其他门窗全都关得严严的。不仅如此,四周其他的房屋也都如此。 看来这座佛寺的最后一任住持是个有能耐的,都要散伙了,还能组织起一场井然有序的撤退。比前几住的那些寺院可强多了,就是狠狠地坑了我一把。 王大卫戴上口罩,N95的,深吸一口气,冲入大门,将所有门窗开到最大。然后迅速跑出来,站在东南角上风口的屋檐下赏雨。 等了一阵子,王大卫回到门口,探头进去查探。霉味消散了不少,虽然还能闻到,但可以忍受,到晚上应该就可以住人了。 阳光洒进大殿,落满灰尘的佛像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意。王大卫抬头道:“你被闷了好几年了吧!今怎么谢我?” 佛像纹丝不动,王大卫撇撇嘴,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这么灵的嘛!王大卫回头,见一个和尚正快步走来。和尚颌下无须,看起来年纪不大,头皮上却有一层发茬,背后背着一个竹箱,竹箱上支起两根杆子,杆子上搭着一块雨布,身上的僧衣倒是能勉强护得住,但脚下的僧鞋已经沾满泥土。 和尚低着头一路急行,来到大殿前的台阶下,抬头看见上面站着的王大卫,当即止住脚步,正要施礼,王大卫赶紧喊道:“快上来,快上来。” 和尚闻言迈步踏上台阶,来到殿门前,站在西侧,双手合十对王大卫深施一礼:“僧一念,见过施主。” 王大卫:“大师客气了。在下王大锤,也是路过的,比大师早到了一、两刻钟而已。屋子里霉味挺重,大师不妨跟我一起在外面先等等,等霉味散尽了咱们再进去。” 一念:“这......僧是佛门中人,比不得施主洒脱。容僧先进去拜见佛祖。” 王大卫:“哦!也对。大师请。” 一念跨过门槛,卸下竹箱,放在门口,走到佛像前,跪在蒲团之上。蒲团周围顿时激起一阵尘土。一念不为所动,恭恭敬敬地俯身叩首,一连磕了三个头,起身,回到门口。白皙的额头上多了一片灰黑,甚是滑稽。 一念:“施主有礼。僧还有些俗事,先失陪一会儿,请施主见谅。” 王大卫:“大师请便。” 一念再次施礼,提起竹箱,来到大殿的西北角。将竹箱靠墙放好,打开,取出一根绳索,两头分别系在柱子和窗框上。拆下雨布,搭在绳子上,又脱下鞋袜,拧干水分,也挂在上面。接着又从竹箱中翻出一套鞋袜换上,只不过仍是半干的。 王大卫看着忙碌的一念,心道:这和尚还挺讲究。西北是下风口,这是怕臭袜子熏到佛祖啊!要是我读书那会儿同寝室的几个混蛋有这素质就好喽!不过,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抱怨,那时候,大家都一个德校帮他一下吧! “大师,我有个东西你能用得上,稍等啊!”罢,也不等一念回应,沿着回廊朝山门旁的马厩走去。 不多时,王大卫回到大殿,抱着一个长条形的炉子,里面铺着一层黑色木炭。这东西在另一个时空人人都熟悉,只不过不用来烤鞋、烤袜子,而是用来烤串的。 支起炉子,点燃碳火。一念表情复杂:“多谢施主。就是......这......有点儿太奢侈了吧!” 王大卫:“嗨!无所谓。怎么?大师莫非是苦行派的?” 一念:“那倒不是。僧在佳正寺修行,是禅宗的。” 王大卫:“那不就得了。冒昧问一下,佳正寺在哪儿?” 一念:“五台山。” 王大卫:“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念:“去年,僧奉师命下山游历,增长见闻。这一年多结识了很多朋友。前不久,在秦州,僧听人河州将乱,而且还是战乱。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僧是佛门中人,当以慈悲为怀,所以就来了。” 王大卫:“这事儿我也听了。不是有很多人都要去吗?你怎么落单儿了?没跟他们一起走?” 一念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疑惑、羞涩,还有几分纯真,最后支支吾吾地道:“可能......嗯......或许,僧有些迂腐吧!” 王大卫:“迂腐?我还真没看出来。” 一念:“嗯......这个......就是......僧现在就想清扫一下佛像。僧是出家人,不能见我佛蒙尘而无动于衷。届时这里到处都是灰尘,施主可能需要暂避一时。” 王大卫:“哦!这样啊!那你扫吧!不过我就不帮忙了,这活儿我干不来。” 一念:“不敢劳烦施主。” 王大卫又躲到了外面。大殿里,一念和尚上下忙碌,烟尘滚滚。王大卫偷眼观看,佛像渐渐显露真容。 我还以为你招来个和尚是酬谢我的呢!原来是为了自己洗澡。佳正寺,哼! 时光流逝,佛像已经焕然一新。一念却还不罢休,从竹箱中翻出几根长杆,组装在一起,看来还要继续对房梁上的蜘蛛网下手。 王大卫赶紧叫道:“大师,蜘蛛网就不用扫了吧!蜘蛛就是靠蜘蛛网捕食的,你把网扫了,蜘蛛该饿死了。这可是杀生啊!” 一念闻言愣住,随即道:“施主言之有理......” “我却以为不妥。”山门处有人高声道。接着,一行六人走了进来,每人皆身披蓑衣,步履矫健,透着一股悍勇之气。 为首之人两步跨上台阶,来到王大卫面前,笑着道:“这位公子可知,蜘蛛结网捕食,捕捉的也是世间生灵。所以,清扫蜘蛛网乃是放生之举,功德无量啊!” 接着转头看向殿里的一念和尚,拱手道:“一念大师,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一念回礼道:“多谢包施主挂念,僧还好。只是......蜘蛛网到底该不该扫呢?” 包大侠哈哈大笑起来。笑罢,看向王大卫:“是啊!敢问这位公子,到底该不该扫呢?”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一念大师,你家佛祖不是就在上面坐着呢嘛!你正好可以请教一下。等什么时候他告诉你了答案,你就按照答案做,肯定错不了。” 第129章 打工和上课 一念重新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向佛祖请教。佛祖没回应,可能是提问的人太多,一念得排号,也可能是佛祖今没上班。 一无所获的一念无奈起身,给王大卫介绍刚来的几人。 包大侠名叫包无害,常州人士。自幼闯荡江湖,性情豪迈,为人四海,朋友极多,江湖典故都能信手拈来,因疵了个花名——包打听。 另外五人分别来自中原各州,南地北那里都有,皆与包无害相交多年,关系亲密,因此一路同校 他们这一队从秦州出发的时候共有二十多人。但是江湖人散漫成性,受不得约束,加上连日阴雨,队伍越走越散,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六个。 一念每介绍一人,王大卫就连称“久仰”。其实他以前根本就没听过。 最后轮到王大卫自我介绍:“在下王大锤。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连个花名都没混上呢。还请诸君多多关照。哦!我来自伏羌城。” 前半截言语波澜不惊,最后的地名一出口,七人顿时紧张起来了。 一念上前道:“敢问王施主,尊驾出发前,可曾见过僧的一名师兄?我那位师兄法号玄慈,出自少林。” 王大卫:“见过。他送叶娘子来找她大哥嘛!我当时就在现场。那场面,老感人了,好些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念:“那施主可知道玄慈师兄之后又去了哪里?” 王大卫:“他哪儿也没去,就留在伏羌城了。 是这么回事:玄慈大师送完人之后,跟人打赌,结果赌输了。按照赌约,他十年之内都不能往东去,只好留在那里讨生活。 幸好,伏羌城有一家工厂。工厂的东家宅心仁厚,给玄慈大师安排了一个活计。待遇还不错,肯定饿不着。” 七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堂堂少林高僧竟沦为打工祝 王大卫见状继续补充:“我出来前还听:玄慈的活儿干得非常漂亮,他第一上工就比原来最好的工人多干出两成有余。 那家工厂是做毛衣的。大致流程就是先把羊毛清洗干净,再晒干,然后搓成毛线,最后织成毛衣。 玄慈大师干的活儿就是搓毛线。他搓的毛线不仅多,而且粗细均匀,弹性十足,结实耐用,全都是上品。 他练过拈花指的嘛!这门功夫可真是太厉害了。” 七人更加惊讶。包无害尤其如此,他是见识过拈花指的,威力极大,没想到竟然被用来搓毛线。 然而眼前的王公子神态坦然、言语自然,一点儿也看不出谎的迹象。 王大卫本来就没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即便不是亲眼所见也是他大侄女亲口告诉他的。 包无害追问道:“那叶娘子呢?” 王大卫:“也在搓毛线啊!不过她的手艺就一般般了,比不上玄慈。她可没练过拈花指。不过呢,倒也不用担心。 一来,这本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一般人刚上手的时候总要生疏一些,毕竟不是谁都能跟玄慈大师比的。多练练就好了。 二来嘛......叶娘子的工位跟玄慈大师紧挨着,玄慈肯定会指点一二的。你们是吧?” 着,王大卫挑动眉毛,送给众人一个眼神——你们懂的。 接收到眼神,除了一念还有些懵懂,其他六饶疑虑顿时烟消云散,确定王大卫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撒谎可编不出来。 只是,伏羌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太邪门了。要么进不去,进去了就出不来,连少林寺的大和尚都陷进去了。 此时殿内的灰尘大部分已被东南风吹去,霉味还剩一点儿,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六人迈步进殿,直奔西北角的火炉。 王大卫和一念也跟着走了过去。很快,王大卫就后悔了。 这六位豪杰来到火炉边,立即脱掉湿漉漉的鞋袜挂在绳子上。殿里的霉味现在彻底闻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又浓烈的大学男生宿舍的味道。 包无害敏锐地察觉到王大卫的微表情,于是招呼同伴靠窗而坐,将对着门口的方向留给王大卫和一念。 这种排座位的方式在平时极为失礼,虽然大家都是路过的,那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但此时却与平时不同,大门那边是上风口。 王大卫心中赞道:包无害不亏是老江湖,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好感倍增。只是这个火炉我得找机会做个记号,以后专门用来烤臭袜子。烤串的,我还是再买一个吧! 众人坐好,翻出各自携带的干粮,一边吃,一边闲聊。 王大卫看过去,发现那些食物都不怎样。如果范良身边那几个帮厨敢把食物弄成这个样子,胖子肯定要发火的,揍人就算了,他追不上。于是起身去了一趟马厩,带回一大包“垃圾食品”。 拆开包装,分与众人,只有一念接受了,其他人都找各种理由婉言谢绝。 王大卫心有所感:敢情混江湖要这么谨慎的啊!道左相逢,初次相识,确实应该心点儿。我他们刚才怎么只顾自己吃,都没个人跟我客气一下呢! 这么来,一念你也是个白啊!你这一年都学零儿啥啊?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很为你的学习成绩担忧啊! 江湖一年级学生王大卫学到了他的第一课。 接下来,大殿成了资深教授包无害的讲堂,各种江湖故事、恩怨情仇层出不穷。包教授口才出众,讲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王大卫也相当配合,不时提问:后来呢?怎么会这样?...... 包无害很享受这种互动,越讲越起劲,逐渐讲到了最近在秦凤路发生的一件事:“七彩断肠刀”和“神腿草上飞”本是一对好朋友,还是同生共死、托妻献子的那种,结果前不久两人闹翻了。 具体原因非常深奥,包无害没有展开,只跟一个女子有关。 闹到最后,两人竟要生死相搏。动手之前,先是言语交锋,两人相互讲述对方的不是,这又勾引出更早时期的一些江湖密闻。 包无害的确见识广博,这些旁枝末节都能讲得清晰明白,就是有些拖沓。 好不容易,两人总算要动手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听着大约有十多个饶样子。 莫非又有一队江湖人要来了?王大卫扭头看去。 很快,人出现在门口。不是来自中原的江湖人,而是河州的。为首之人二十出头,珠光宝气挂满全身,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那人刚一进入大殿,忽见西北角有人,立即停住脚步,扭头对身边一个随从了句蕃语。 那随从曲背弓腰、满脸谄媚地接受了命令,转头朝王大卫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挺直腰杆,抬头朝,鼻孔向人,用极其嚣张的语气喊出一句蕃话。 第130章 外语和数学 王大卫没听懂,但是也感受到语气中的嚣张,心头有些不爽。 那六个江湖人更是气恼,纷纷起身摸向身边的家伙。门口的蕃人本就人多势众,自然不肯示弱,其中有几个已经拔出刀来。 眼见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一念赶紧安抚住包无害等人,然后转身迎上那个蕃人随从,用蕃语沟通。 王大卫有点儿诧异,心想:一念和尚虽然江湖经验课不怎么样,没想到外语还挺优秀的,居然能跟人家得有来有往。 不过也没准儿跟他是个和尚有些关系。吐蕃人信佛,尽管吐蕃的教派跟中原不同,佛理上有些许差异,但普通人哪里分得清,只知道拜的都是同一个佛祖。所以蕃人见到和尚总要客气一点儿。 然而这个客气仅限于语气、态度,一念据理力争,蕃人随从依旧寸步不让。 王大卫站在旁边围观。听不懂,没字幕,全靠猜。猜来猜去琢磨出些许眉目:这伙儿河州蕃人可能是想让他们离开,把这个大殿让给他们。 本地的帮会太没有礼貌了!这暴发户什么来头?这么霸道。你爹是木征? 不应该啊!前段时间,通过王厚,王大卫了解到木征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他的初级目标是一统青唐,重塑祖父唃厮啰的荣光。 但凡野心勃勃之辈通常都谦恭有礼。因为当你的野心大于你的个人能力之时,招揽人才、辅佐自己就是不二之选。 而人才之所以叫人才,那他就断然不可能是个傻子。 退一步,倘若真有某个人才被你三言两语就忽悠得纳头便拜,从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卧龙凤雏”你敢用吗?他给你出个主意你真敢照办?你当自个儿是王多鱼呢? 所以,所谓的辅佐其实是一种投资,人才都是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 既然是投资,那就可以分为短期和长期两种。怎么让人家将短期投资转变为长期投资?有时候光靠君主自己是不够的,还要靠储君。 木征能把儿子养成这样?那河州政权铁定不会长久的。 总不会木征是这个暴发户的儿子吧! 王大卫陷入自己的思维陷阱...... 一念的谈判结束了,回来后沮丧地告诉众人:“僧惭愧。那位贵人嫌这里狭、气闷,坚持要我等搬离簇。无论僧如何解释都不肯让步......” 六位江湖好汉顿时怒发冲冠。 一念赶紧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切莫动气,先将刀放下,再听僧一言。 依僧所见,那位贵人虽然无礼,但我等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一来,咱们还要去河州。今日若在这里起了冲突,来日在河州定然平添许多不便。 二来,即便能服那位贵人同意我等留下,今晚也必定不会好过。不如趁色尚早,再寻一处妥善的所在,总好过为一时意气,留在这里苦挨。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这番言语果然起到了作用,五人看向包无害。 王大卫趁机问道:“一念,那人什么来头?有多贵?” 一念:“阿弥陀佛,僧一时心急,刚才竟忘记了。那位贵人是河州将军青宜结鬼章的兄弟。” 哦!原来如此。这下就合理了嘛! 青宜结鬼章,木征手下排名第一的将军。然而,将军这种工作排名越靠前就越难做。除了打仗本身之外,还要处理很多闹心的事情。 首先,打败了肯定不行,容易把自己嘎掉。但是,不打败仗,老打胜仗同样不行,声望涨得太快,容易功高震主。一旦弄出个“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子之诏”,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闹心了。 这个时候,大将军的家属必须有所行动,将两难的困境变成一道数学题:一个水池,上面一个进水口......下面一个排水口...... 显然,暴发户就是这个下水道。 王大卫跳出陷阱,念头通达,身心舒泰。 此时,包无害等人经过简单的商量,最终决定——接受一念的提议。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嘛! 于是几人面带愤恨,开始收拾鞋袜。烤得时间不算长,肯定都没干透,潮乎乎的不滴水的程度而已。 王大卫也有工作要做,火炉是他的,他得收拾。心里泛起一阵腻歪,这炉子他都不想要了,而且里面还有碳,碳火正旺,着实不好弄啊! 忽听身后有几句蕃语,接着是一声呼喝,感觉是冲着自己来的。王大卫回头,见那名蕃人随从盯着自己,抬着手,手指的指向正是火炉。 啥意思?你们想抢这个破炉子? 这做派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熟悉呢?肯定不是在这个时空。莫非......河州现在就有城管了? 这还真是一个好工作。别你哥就只是个将军而已,他就算拯救一遍银河系也不够你霍霍的。 你个老六,真是一个超级下水道。 这炉子可是烤臭袜子的,你们都亲眼看见了。连这玩意都要抢?这就是河州的贵人?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爱好广泛? 今这事儿回头得跟曹七他们好好。那帮纨绔各有所长,但有一个共同的优势项目就是讽刺挖苦。这事儿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到时候,肯定有趣极了。 王大卫直接翻窗跳出大殿,沿着回廊朝马厩走去,越走越快,脚步如飞。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转过最后一个弯角,前面就是马厩。 阿黄耳朵尖,闻声抬头朝他打了声招呼。 马厩里多了十几匹马,都靠墙站着,给阿黄大爷留出尽量多的空间。 马厩门口,坐着两个人,看打扮,跟刚才那波河州人是一路的。 王大卫正要上前,两人站起身来,一人抬手喝令王大卫止步,另一人手握刀把。看样子只要王大卫不听话,随时要拔刀相向。 王大卫停下脚步。 哎呀!你们要绑架阿黄?我呸!你们有胡罗卜吗? 雨丝落下,王大卫的眉头一点点皱起,眼光一点点冰冷。数息之后,探手入怀,握住了同样冰冷的沙漠之鹰...... 第131章 慈悲与顿悟 一念和包无害等人背着行李,出了大殿,朝外走去。 快到山门的时候,王大卫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左手多了一张奇怪的短弓,背后多了一壶箭,腰上多了一柄铁锤。 煞气四溢,压得众人一时间竟没敢相认,不自觉地分到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王大卫走到众人中间,一念低声用疑问的语气道:“王施主?”王大卫“嗯”了一声,脚步未停,继续朝大殿走去。 殿内乱糟糟一片,都围在暴发户周围大献殷勤,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 直到其中一人被排挤在外,郁闷之下,不经意间看到殿外的景象,刚要高呼示警,背后突然长出半支箭,胸前长出两寸长的箭羽,整个缺场摔倒在地。 紧接着,又有三支箭射入殿内,连续放倒三人。才有人用蕃语高喊:“射雕手!” 殿内更加慌乱,有人护在暴发户周围,有人躲到墙后,也有更勇敢一些的,试图先关闭门窗。 但门窗的木板早已腐朽,难以抵抗滑轮弓的力道,箭矢在射穿木板之后依旧可以给人带来致命的伤害。 殿外,包无害等六名江湖好汉扔下行李,抄起各自称手的家伙,分成两组,每组三人,朝大殿两翼包围过去。很快,他们跃上台阶,矮身隐藏在窗口之下。 待六人就位,包无害一挥手,六人同时跃窗而入。殿内传来阵阵惨剑 王大卫走上台阶,靠近殿门,射出最后一箭,结束整场战斗。 这一箭从暴发户左肋下射入,右肋下露出箭头,贯穿体腔。没救了,即便将潘孝全瞬间传送到现场也没希望的。 中箭的暴发户身形一矮,恰好躲过包无害横扫向咽喉的一刀,只被削掉了一块头皮。跪在地上的暴发户却没有当场死去,扭头看着王大卫,目光中尽是恶毒。 哎呦!生命力挺顽强的嘛!怎么?你还有濒死条件下发动的大招?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跟谁学的?不孕不育还能遗传? 王大卫走过去,暴发户喉咙里涌出一口血。 还真有啊!可惜这招你平时练得少,不熟,没喷着我,弄了自己一下巴。 王大卫探手抓住暴发户的肩膀,一扭身,将他扔了出去。 一念正在赶过来,刚跨上台阶,忽见一个巨物飞出,下意识闪身躲过。待巨物落地,才看清是个重伤而未死的人。气愤地喊道:“王施主,杀人已是不该,何苦还要再加羞辱?” 王大卫坦然道:“他刚才不是嫌这里地方嘛!现在他就快死了,临死前我给他安排个宽敞的地方,这是多大的慈悲啊!” 一念:“你......哎!”转身走下台阶,来到暴发户身边,俯身查看一番,发现人虽然还活着,但以自己的能力确实已经无法可想,无奈地盘腿坐下,念起经文。 殿内的包无害等人却觉得王大卫得超级有道理。他们刚才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正好照方抓药,发泄愤懑。 他们身手不错,人扔得挺准,没有误山一念,还都扔在一念身边,方便一念和尚一起超度。只不过他们扔人之前还要搜刮一番,但凡值点儿钱的都不放过。 王大卫看过去,心中惊讶:我靠!王大卫你堕落了!哪有干了boss却不捡宝物的?当初在北方草原你也是能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的,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了呢?这不成了Rmb玩家了吗?大宋的奢华风气当真害人不浅...... 王大卫的表情让包无害等人觉得有些尴尬,他们搜刮“尸体”的行为显得有点儿跌份,但是却没有停手。 闯荡江湖哪有那么容易?仗义疏财、挥金如土的高光时刻其实是很少见的,全靠平时日积月累。 闯荡越久就会越明白这个道理,这位王公子才刚入江湖,等过几年,他也一样。到底,江湖人不生产财富,我们只是财富的搬运工。 等“尸体”都扔完了,经验丰富的包无害靠过来,声道:“大锤兄弟,虽然咱们赢了,抢了这个地方,但是依哥哥我看,咱们还是应该尽快换个地方。” 王大卫点点头,表示同意。但见殿外的一念和尚还在念经,而且还有一些“尸体”在蠕动、挣扎,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王大卫对一念印象不错,毕竟两个时空都算上,肯免费提供超度服务的和尚他就只见过这一个,于是道:“我先去劝劝。” 出了大殿,走下台阶,来到一念身旁:“一念大师,在下有一言,不知大师肯听吗?” 一念没动,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停止了念经。过了一会儿,开口道:“王施主请讲吧!只是还请简短些。” 王大卫:“好,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按照佛家的道理,世间万物生灵都在六道之中往复轮回,无休无止。直到某一世、某一时,豁然顿悟自心本性,即可成佛,进入极乐净土。 那么在大师看来,这些人这一世有机会顿悟吗?我看没樱 不仅没有,他们继续活在这一世,还会不断地制造业障,这些都将成为他们未来顿悟的阻碍。所以,提前结束他们的这一世,早早轮回去下一世,不是很好吗?” 一念还是没动,任由细雨落下,湿透僧袍,眼睛却睁开了,朝王大卫瞥了一眼,随即又重新闭上,道:“王施主总是有道理的。僧笨嘴拙舌,不善言辞。施主讲完了吗?如果讲完了,就请自便,不要耽误僧的功德。” 这就没办法了!王大卫耸耸肩,回到大殿。 六个江湖人都露出极其钦佩的眼神。能把杀人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脱俗的,他们以前可没见过。这可得记牢了,以后用得上。 王大卫叹了口气:“哎!要不......你们先走吧!咱们河州见。 哦!对了。刚才我见诸位弄到不少东西,你们都是久闯江湖的前辈,肯定明白有些特别的东西不能露白的道理。 我要的是,外头马厩里还有不少马匹,除了有三匹是我的,其他都是这些河州人骑来的。诸位也可以分了。 不过,以我的观察,在大多数中原饶眼中,马都一样,分不出来。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如果诸位骑着那些马去河州,肯定会让人家一眼就给认出来。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诸位如果舍不得那些马,我这儿有一个提议:你们可以先去渭源。到那里提我的名字,绝对好使。到那里之后,卖了换点儿钱;或者先寄存在那里,等回中原的时候再带走;又或者一匹换一匹,都校” 王大卫讲得头头是道,浑然不知他自己骑的那匹马就是在漫坝河缴获的。 六人连连称谢,而后匆匆离去。世界彷佛一瞬间清净下来。 大殿内的气味很复杂,除了之前的那些,又多了翻倒的火炉扬起的碳灰味,以及吹不散的血腥。 王大卫坐在门槛上,前面是念经的一念和尚,身后是依旧微笑的佛祖。 第132章 问题和原因 还去河州吗?去,或者不去,这是个问题。 一念的工作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一点儿要结束的意思,王大卫决定珍惜时间,正好仔细想想这个问题。 原本是没事儿的。河州人虽然不喜欢王大卫,但只要脑子还在,就不会杀他。现在不同了,他刚杀了青宜结鬼章的弟弟。 这事儿瞒不住,且不现场留下这么多证据,只就参与的人而言,王大卫就不认为这事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糊弄过去。 所以,那位河州第一将肯定会想方设法杀掉他,为弟弟报仇。哪怕他们兄弟情谊不深,他也会这么做。因为他得维护自己的尊严,否则以后谁还会听他这个懦夫的将令? 那么木征呢?木征有两个选择。 一,以自身利益为重,劝、压制青宜结鬼章不要对王大卫动手。那这对儿君臣之间肯定会出现嫌隙。这对“志愿军”非常有利,以王韶王司令的个性,他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有许多文章可做。 二,木征权衡之后,认为青宜结鬼章的心情对他而言更重要,于是放任、支持他对王大卫下手。 但,河州是木征一个饶吗?是木征和青宜结鬼章两个饶吗?大宋是赵顼一个饶吗?嘿嘿! 其他人会怎么想?既然老大你这么看重青宜结鬼章,那等王韶领兵来的时候你就让他去对付吧!我们在家里等他胜利的消息就好了。我们保证不替王韶开城门,这样够对得起你了吧! 所以,河州必须得去!哪怕最后灰溜溜地逃跑,那也得先走一趟,好歹恶心你们一把再。 换个姿势,门槛有点儿窄,坐久了硌屁股。 王大卫换了八次姿势之后,晴了,“尸体”已经好久没有再动的了,一念的经也终于念完了,就是不知道是七七四十九遍还是九九八十一遍。 一念站起身,回头看见王大卫,愣了一下。 王大卫也起身,道:“超度完了?咱们走吧!” 一念:“王施主请自便,僧还要将他们安葬妥当。” 王大卫:“安葬?挖坑儿埋了?一念啊!不是我你,你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那位可是贵人,他的家人难道会让他就这么随便埋了了事?到时候肯定还得刨出来,再折腾一遍,何必呢? 另外,他的家人还得追查凶手——也就是我。你一埋,他们身上的线索可就毁了。 直接放这儿得了。要不了多久他的家人就能找过来,不定比你挖坑还快呢!” 一念看向王大卫,觉得这位王施主不正常,不过人家是伏羌城出来的,古怪一点儿也情有可原。而且,这一次他又很有道理。想了一阵,唱了一句佛号,俯身背起行李,朝山门走去。 雨后的道路分外泥泞,王大卫没骑马,陪着一念步行,弄得两脚泥。一念坚持不肯骑他的马,王大卫也没辙。 数次,王大卫挑起话题,想和一念拉近关系,他对一念的印象不错,但一念却不想搭理他,只有不得不回的话题才会简单蹦出几个字。 渐渐地,走了十几里路,王大卫觉得离案发现场差不多够远了,一念也算离开了危险地带,再这么下去没什么意思,还是各走各路吧! 于是掏出一盒布洛芬,递给一念:“拿着,治感冒、发烧的。我看你淋雨淋得够呛,十有八九得发烧。要是烧起来,吃这个,一次一粒,一两次。 当然了,你要是没发烧,或者觉得我是害你的,扔了也校再见!我骑马先走了。切!有马不骑,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是傻子呢。” 罢,翻身上马,用马镫刮去鞋上的泥巴,扬长而去。 三后,王大卫远远地看见了河州东城门。与此同时,伏羌城有一场麻醉条件下的手术刚刚结束。 主刀大夫潘孝全面色沉重地宣布:手术失败了!但是所幸病人还活着,并且情绪稳定。至于能稳定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看麻药的效果如何了。 手术失败的客观原因是:从打开腹腔到重新缝合的一个时辰中,他始终没找到病饶阑尾。 相比之下,主观原因才是更重要的:“你们怎么就让大卫兄弟跑了呢?他简单你们就信啊!简单个屁。我现在都快愁死了。大卫要是在的话,他起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老子连个问的人都没樱” 潘孝全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王大卫在现场,他大概花个十几分钟就能想明白其中原因。 阑尾炎手术是最简单的手术,这个命题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病饶阑尾得真的发炎。发炎的阑尾会膨胀、肿大、充血、颜色异常,很好找。 然而潘孝全选的这个病人不仅阑尾正常,而且身心健康、体壮如牛。他是漫坝河一战的俘虏,本就是河州精兵,能在那一战中活下来的自然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名精锐有个汉名——张全,此刻还在昏睡之郑也不知道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不幸吧,他居然保住了自己的阑尾,依旧身体健全,啥零件儿也不缺。他幸运吧,他稀里糊涂地被拉了一刀,以后还有可能真得阑尾炎。 纨绔多才俊,刘五灵光乍现,给出了手术失败的玄学原因:“潘九,你选错人了。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这个手术是不是要切掉点儿东西下来? 你看,你看。毛病就出在你选的这个人上面,他叫张全,张全啊! 难怪你你找不到,你得挑个叫张缺的。” 对此,潘大夫果断回应:“滚!” 王大卫驱马走向城门。他还是梳着这个时空少有的马尾巴发型,骑着缴获来的河州战马,醒目的阿黄跟在身后。 城门口的旅人不少,得排队。十个披甲持枪的大头兵懒散地维持着秩序,两个税官各自坐在一张交椅上,随口报出一个数,进城的旅人就得交出几个铜板。 王大卫跟着队伍,缓慢地靠近城门。 忽然,一个大头兵看到了他,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握紧枪杆,后退了一步。 王大卫笑道:“呵!你是从漫坝河逃回来的?都沦落到看大门了?” 一瞬间,城门口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旅人四散躲避。十个大头兵聚拢成一排,枪尖指向王大卫。税官的地位更高,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用汉话喝问:“你是何人?” 王大卫:“我是谁,呵呵,你问他就知道了。看你们这架势,莫非是想抓我?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抓不抓我,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你们最好先让我进城,然后再把我来聊消息报给你们的上司。 这样一来,就算你们的上司想抓我,我在城里也比较好抓。否则你们在这儿动手,要是没抓到我,让我跑了,我担心你们承担不起啊!” 第133章 战果和特色 王大卫从容不迫地进了河州城。 只有一道城门,进去之后就是河州东大街。 河州人挺狂啊!王大卫心里想着:王韶都要打过来了,你们却连个瓮城都没修 哪儿来的勇气呢?还是你们啥都不知道,无知,故无畏。不应该啊!前一阵子还伏击王韶呢。 算了!这世上不合理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能啥事儿都钻牛角尖,容易走火入魔。 沿着东大街向前走,王大卫左右张望,南北两侧各家店铺的招牌映入眼帘。 在另一个时空,存放着一张地图,也是王厚画的。地图的内容正是河州城的布局,包括主要建筑、河流、桥梁、街道,精确到每一家店铺的名称。跟王大卫此时所见分毫不差。 更难得的是王厚画这张地图的时候没有翻找任何参考资料,全凭记忆,信手拈来。 猴子,你们爷俩儿这几年是真没闲着啊!这张图我会收好的,保证不让木征看到。 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让木征看几眼也没什么大不聊,他失眠不好嘛?另外,兰州城和青唐城的地图你是不是也能画? 王大卫此时的装束与以往略有不同,腰间多了一块玉佩,同样是他前几“压榨”王厚的战果。这块玉佩的用法是:紧要关头,到琅琊客栈,凭此玉佩,可以获得帮助。 当时王大卫紧接着提问:“猴子,你家出自琅琊王氏?” 结果王厚没有正面回答,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了。 这个态度让王大卫很困惑。琅琊王氏,声名显赫,衣冠南渡的第一高门。 是“王与马,共下”的王,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王,肥水之战中下棋的那个谢安都得排在后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这个样子呢?难道是连宗攀附的?那更要大张旗鼓地宣称“是”了,否则当初不是白折腾了? 到了宋代,门阀世族在政治舞台上的风光确实要比魏晋时期逊色不少,但在民间,依旧还有巨大的影响力。 宋真宗的老婆、宋仁宗的养母、狸猫换太子这出大戏的女一号——刘娥就曾费尽心机地帮她的兄长(其实是前夫)刘美攀附名门。还两次,结果,都没成。 直到离开伏羌城,王大卫也没“压榨”出原因,这事儿成了他心头的一大悬案。而此时,琅琊客栈就在他的左手边。 王大卫继续前进,没有停留。 琅琊客栈虽然名字响亮,但规模不大,与他的土豪人设不匹配。他的目标在东大街的尽头,全城规模最大、设施最齐备、服务最周到,同时也是最贵的客栈——桑曲楼。 桑曲是吐蕃语,指的就是穿城而过的漓水。河州因此而得名。 能以这个名字命名,这家客栈的东家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实际上,桑曲楼的东家就是河州之主——木征。 王大卫是来恶心饶,所以,肯定要投宿在这里。 入住过程很顺利,没有发生类似城门口处的意外。王大卫要了一间上房,其实就是个套间。比樊楼差远了,但是好在推开窗口就能看见漓水。 漓水自南向北,将河州分成东、西两个半城。木征的“王宫”在西半城,连带着,各路衙门和大部分贵饶府邸也都在那边,而东半城主要是平民、商贾和游客。 稍事休息,王大卫出门逛街。 东半城汉、胡杂居,汉家文化元素与吐蕃风情大约各占一半。但是按照推算,以后这里将逐渐汉化。所以,抓紧时间扫货吧! 董娘子在秦州捡了个大漏,看得王大卫有点儿眼热。 扫货的过程中,王大卫发现河州有许多来自中原的江湖人士。他们应该是一念和包无害的同伴,只是脚程快,先到了。 于是王大卫有意上前结交,尝试了几次,效果却很不好。这些江湖人抱团、排外,而且警惕性非常高。对王大卫表面热情,实则远拒千里。 咋回事呢?王大卫想不明白,这让他无比想念一念和尚与包无害。 虽然不被接纳,王大卫倒也能旁听到一些江湖消息。都不怎么重要,而且零零散散的,不成体系。 其中没发现跟慕容景有关的,连“七彩断肠刀”和“神腿草上飞”的也没樱那个故事我还没听完呢,真闹心。 下午,又下雨了。王大卫返回桑曲楼。 先安顿好阿黄和另一匹负责驮货物的马,王大卫扛着“战果”来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竟然有人。一名老者端坐中间,身后站着七、八个彪形大汉。 “对不住啊!”王大卫下意识地问候了一句,赶紧退出来,关上门。仔细看看四周,是我的房间啊! 再次推开门,里面确实有人。看来不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掌柜的,掌柜的。赶紧过来。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王大卫怒吼着,穿透力极强。 掌柜的跑着来了,身体佝偻着,被王大卫的怒火压进尘埃里。 “这是我的房间吧!”王大卫问。 掌柜的连连点头,不敢吱声。 王大卫抬手指向房内:“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就这么做生意的?你可别跟我这是你们河州的特色。” 掌柜的抬头看向王大卫,没开口,露出满脸的苦色。他知道自己理亏,但是,没办法,里面那位老者是个大人物,他惹不起。老者坚持要这么做,他只能照办。 王大卫从掌柜的苦脸中读到了一些信息,转动手臂,指向旁边的房间:“这间,也是上房?”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也是上房。跟这间一样。” 王大卫:“有人住吗?” 掌柜的:“没有,空着呢。” 王大卫:“我要换房。开门。” 掌柜的连忙“哎”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股喜庆。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弓着腰请王大卫进去。 站在新房间里,王大卫四下打量了一番。掌柜的没撒谎,两间房果然是一样的。将“战果”丢在地上,道:“换了。就麻烦掌柜的把我的行李都搬过来吧!” 掌柜的出去了两趟,也没叫伙计帮忙,王大卫的行李就搬完了。并且按照原来房间的位置重新摆放妥当,低声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王大卫:“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嗯......一刻钟吧!要是有人拜访,让他先等着。” 掌柜的应声退出房间。 哼!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胡子那么老长,我让你等到明早上。 第134章 扑克脸和红桃二 一刻钟后,掌柜的轻轻敲门,得了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很快,又退出来,恭敬地请老者进入房间。 门没关,八个壮汉留在门外站岗。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条案。条案上有一盏精致的灯,灯火熊熊,炙烤着一把壶,壶身是透明的,里面盛了大半壶的清水,此刻尚未沸腾。 旁边还有一把空壶,同样是透明的。条案两边各放了一只茶杯。 王大卫端坐在条案后,仔细观察进门的老者。 老者头戴儒巾,身穿儒袍。布料普通,略显清素,但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官威。上下五千年,有些东西始终没变,永远都那么恶心。 往脸上看,表情同样很熟悉,一副标准的扑克脸。老头儿,你当我这里是赌场,来玩德州扑磕吗? 抬手一指对面空着的椅子,道:“坐吧!” 非常失礼。然而,王大卫不在乎。 先失礼的又不是我。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嘿嘿,沙漠之鹰就在我怀里揣着呢。 老者依言落座,脸色毫无变化,语气平淡地自我介绍:“老夫吕宣。” “久仰,久仰。”王大卫回应。这次不是客套,他真的听王厚过这个老头儿,吕宣是河州的宰相。 当然,吕宣正式的官名并不叫宰相。王大卫一时也想不起王厚到底有没有过,反正他没记住。 实际上,从来就没有一个官职叫宰相,宰相只是对一类有这个权力的官职的俗称。 这类官职包括但不限于:冢宰、太宰、正卿、令尹、下卿、相、大良造、相邦、丞相、大司马、大将军、大司徒、尚书令、录尚书事、尚书仆射、中书令、中书侍郎、门下侍症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以后还会有:内阁首辅、某殿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内阁总理大臣。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职务名称的每一次变更都是君王意志的体现。然而,不论怎么变,官僚们总能迅速而准确地指出——哦!这个,以后就是宰相了。 辨认方法非常简单:宰相的活儿总得有人干,谁干,谁就是。皇帝自己干,那皇帝也是。 吕宣就是干这个活儿的,性质上跟汴梁城里的王安石差不多,只不过他明显比不上王安石。一来,河州而宋朝大;二来,河州政权刚刚兴起,主要工作都在军事上,他这个搞行政的老官僚得靠后。 水开了。王大卫撤下酒精灯,扣上灯帽,熄灭灯火。打开空壶的壶盖,露出里面的滤网和茶叶。 提起烧水壶,将沸水倾倒进去,胡桃色的茶汤充满壶身。放下烧水壶,拿起茶壶,给吕宣倒了一杯,接着是自己面前的茶杯。 举起茶杯,了声“请”,也不管吕宣如何反应,自己先喝了一口。有点儿烫,只能口口地来。 放下茶杯,看向吕宣。全程都是透明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下毒,喝不喝就随你了。 吕宣学着王大卫的样子喝了一口,还是保持着一张扑克脸。放下茶杯后问道:“这便是川越国的饮法?” 哎呦!你连这事也知道,消息挺灵通的嘛! 王大卫一挑眉毛:“正是。味道如何?” 吕宣:“大道至简,明心见性。不错!只是,老夫有些不明白,阁下做起事来为何喜欢藏头露尾?” 嗯?啥意思?哦!大概是我入住登记时用的是王大锤这个名字。 王大卫笑道:“是这么回事。我最近......哦!不......洒家最近喜欢上了闯荡江湖,想体验一下刀头舔血、快意恩仇的好日子,于是就打算换个符合我新身份的好名字。正巧,我最近学了一件新兵器——大铁锤。洒家耍铁锤很威风的,不知吕公可曾听闻?” 你应该听过。你这么爱打听,应该跟东门口那个逃兵亲切地交流过。毫不夸张地,洒家那场铁锤秀帅呆了。帅得连我自己想起来都后怕,当初怎么就脑袋一热冲上去了呢?还一直冲在最前面。太不理智了,以后可不能这样。 吕宣:“中原广大,阁下既要闯荡江湖,为何又来到我河州地界呢?” 王大卫:“这不是最近有好多江湖好汉都往这边赶嘛!我就跟着过来了。吕公莫非没有察觉?” 吕宣:“阁下可知他们所为何事?” 王大卫:“这我还真不知道。吕公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吕宣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继续道:“老夫此来,还有一事相问。三日前,我河州一十五人死于一座荒废的寺院。以脚程推算,阁下当时正在附近......” 果然是这破事儿。你有证据吗?有就来抓我啊!没有......也可以来抓我。反正不管你有没有,我是不会承认的。真当我傻到相信你这破地方有司法公正吗? 于是王大卫打断吕宣:“河州这么大,哪不得死几个人?” 吕宣还是一张扑克脸:“此案不同寻常。乃是......凶杀。” 凶杀?笑话!你这老头儿是因为凶杀才跳出来管这事儿的吗?我信你个鬼!要是死的人里面没有那个暴发户,你会管?我呸!你是宰相啊! 不老老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跑出来破案,你电视剧看多了,当自己是狄仁杰呢?门口那八个人里莫非还有个叫李元芳的? 王大卫:“哦?吕公的爱好真是别具一格、不同凡响啊!” 吕宣沉默了,一双老眼紧盯着王大卫。王大卫笑嘻嘻地回看过去。 过了一会儿,吕宣道:“实不相瞒,死者中有一名贵人......”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王大卫故作惊讶地道:“哦!原来如此。吕公真乃孔门贤者也。 孔圣一生,力求恢复周礼。周礼之下,子居于下之中,诸侯拱卫四野,其下又有卿、大夫相佐。此四者,皆为贵。 奈何当时下纷争、礼崩乐坏,孔圣半生奔波,无处施展,只得结庐授课,有教无类,育弟子三千,皆为士,以供贵人驱策。 圣人之后,历三百载磨难,圣学始得伸展,终为显学。只可惜早已被偷梁换柱,面目全非,失却圣人本意。 在下重返中原,所见者皆是沐猴而冠之辈。得孔圣真传者,唯吕公一人而。” 这番话极其恶毒,翻译成白话就是:你特么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就是为了给缺狗的? 吕宣的两颊顿时红了。不过,仍算得上是扑克脸。横着放的红桃二那也还是一张扑克牌嘛! 第135章 鱼和鱼饵 吕宣拿起茶杯,以袖掩面,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脸上的红桃二消失了。 这魔术,绝了!王大卫在内心揶揄。你要是先来一句“见证奇迹的时刻”就更完美了。 吕宣:“鬼章将军统兵在外,家中只剩老弱妇孺。老夫责无旁贷,以全同僚之义。” 我去,这都能让你圆回来,真有一套。王大卫赶紧将吕宣的茶杯斟满。 同时在心中暗想:没白聊,有收获——青宜结鬼章不在河州,还带着兵。这家伙干吗去了?应该不是去东边,来的路上没发现踪迹。还得继续聊。 王大卫:“吕公高义,在下拜服。” 吕宣:“不敢当。老夫预计鬼章将军将于三日后返回河州。其人出身行伍,性如烈火,加之手足情深,届时若登门拜访,言语之间可能会多有冒犯,还望阁下海涵。老夫今日先谢过了。 又或者,阁下不愿来日麻烦,今日便可先对老夫讲述一二,老夫可以代为转达。某虽年老力微,却愿鼎力相助。” 吓我?我好怕怕啊! 三?蒙谁呢?你们总共才多大地盘,河州城在最中间,什么地方需要跑三才能回来?我走得慢是因为最近儿不好,老下雨。难不成鬼章也怕下雨? 不对,应该是他为人老实、守规矩。想回来,先请示领导,木征同意了他才能往回走。 我到河州的消息先由他的家人送过去,他请示,木征批复,他再回来,一共四趟。那么......他在哪儿?嘿嘿,还是不知道。继续扯吧! 王大卫:“吕公何以一口咬定我跟此事有关?洒家就是碰巧路过而已啊!” 吕宣从袖口中掏出两个黄澄澄的东西放到桌案上,一个变了形的弹头和一个弹壳,而后问道:“阁下可认得此物?” 王大卫:“哦?这是什么?看起来是一对儿,干什么用的?” 吕宣:“阁下果真不知?此物曾多次出现,上一次是在秦州,再往前,还曾出现在河套。起来,此物与阁下颇有缘分,每当它们出现的时候,阁下都恰在当地。实在让人不能不浮想联翩。” 王大卫:“这么巧嘛!呵呵......” 这老头儿耳朵好长。猴子,你们爷俩没闲着的时候,这老头儿同样没闲着。还有,包无害,你的花名可能保不住了。 吕宣:“阁下不打算跟老夫点儿别的吗?” “倒是也可以一点儿。”王大卫道。想钓鱼总不能舍不得鱼饵。“我听......是我听别人的啊!这事儿有可能是这样的: 那几经常下雨,行人都爱找个破庙避雨。有人先来,有人后到。但是后来的人却嚣张跋扈,非要把先来的人赶走,于是就起了冲突,然后就死人了。 就这样。我就是听人这么的。” 吕宣:“哦?然而据勘察之人回报:冲突始于山门,而后才蔓延至大殿。” 王大卫:“我刚才没那么细。原本先来的已经决定退让,徒门口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傻子还要刁难。那自然就没法再忍了,于是就动手了。 江湖人行事,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然后,就全死了。” 吕宣:“如此......倒也算一种法。阁下可有证据?” 证据?你找我要证据?谁主张,谁举证啊!不过,我还真樱 王大卫:“佛像。佛像在事发前曾经清扫过。以吕公对当事饶了解,不难推测出是哪波人干的吧?” 吕宣:“阁下言之有理。如此来,先到之人中应该有一名僧人。不知老夫的推测是否属实?” 尼玛!上当了。一念,真对不住。 王大卫:“吕公思维缜密,老当益壮,令人折服。确实如此。 不过那和尚可没动手。事实上,前面那波先到的人之所以会选择退让,就是这和尚劝的。之后双方动手,和尚也一直在劝解,只不过那时双方杀红了眼,劝不动了。事后,那和尚还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吕宣:“多谢阁下如实相告,解了老夫心头困惑,此行圆满。阁下若没有其他事情,老夫便告辞了。” 占了便宜就跑?没门儿。 王大卫:“吕公稍待,我还有话要。实不相瞒,洒家除了江湖侠士之外,还有一个身份,鄙人乃是一位书法名家。 吕公想必听过,今年年初,我曾经在汴梁樊楼留下一副字帖,至今还被挂在樊楼正堂之上,供人临摹、观赏。观者无不交口称赞,传为一时美谈。 我看吕公也是读书人,实不该买椟还珠,错失良机。 鄙饶字不贵,一帖仅需一万贯。机会难得,吕公当珍惜。” 吕宣:“......阁下何不去抢?” 王大卫:“抢?抢哪有这个快?吕公可知,某的字不仅能让人提神醒脑、身心愉悦,还有个更大的作用——保财护家。” 故意停顿了一下,王大卫继续道:“吕公现在还觉得贵吗? 吕公可知?在下与王厚王处道相交莫逆,称其父王子纯为叔,更与汴梁勋贵亲如手足,与秦风诸将称兄道弟。 试想,他日,这些饶铁蹄踏入此城之际,若能翻出一份洒家的字帖,悬挂于门楣之上,是不是就能安然入睡了?” 吕宣:“哼!我河州有雄兵十万,上下同心......” 王大卫:“在漫坝河,王子纯叔父曾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道:贤侄啊!老夫已有十成把握攻占河州。” 吕宣的扑克脸终于有了变化,胡子在抖动,连续三下。接着,语气略带低沉地道:“王子纯乃是圣人门徒,纵然兴兵为祸,亦当约束手下,不负所学。” 王大卫:“可是......我就要死了,死在河州,还剩三。 哎!我那些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听闻慈噩耗,谁还能约束得住?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非常难过。 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一些虚情假意的酒肉朋友。可是,他们恐怕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会不会一边做出悲痛万分、情难自已的样子,一边烧杀抢掠、肆意敛财,干得比别人更加起劲儿? 吕公莫非还觉得贵?八折,八折如何?才八千贯,真心不贵!” “告辞!”吕宣愤而起身,迈步出门,领着八个大汉下楼去了。 身后却传来王大卫的喊声:“吕公别急着走啊!就算吕公没有此意,还可以介绍给你的朋友嘛!洒家可以给您返利。五个点,如何?” 第136章 中邪和炸街 吕宣头也不回,带着八大金刚出了桑曲楼。早有伙计牵来他们的马匹,候在门口,吕宣等人上马离去。 王大卫看着吕宣的背影,心中冷笑:老头儿,你以为跑了就完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接招吧!转头看向一脸讪笑的掌柜,“壕”气地道:“掌柜的,麻烦给每桌上一壶酒,要最贵的。我有几句话。” 吕宣坐在马上,闭目思索。他不用自己控马,胯下的马自有人带领。 这次会面收获不少。 其一、那些关于川越人王大卫的消息应该都是真的,虽然现在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杀萧确,怼章惇,让邵雍闭关,让张载避其锋芒,让李师中夜不能寐......如今,又要加上老夫了。也不错,老夫若能名列在那些人之后,也算不虚此生。 真是荒唐啊!老夫居然会生出这种感慨。 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狂妄之人?有好几次,老夫都想要摔了茶杯。幸亏没摔下去,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真摔了,死的肯定是老夫。 别老夫只带了八个高手,八十个都未必管用。 其二、王韶这次是真的要来了。 王韶图谋青唐之心,河州路人皆知。他三年前就写过《平戎策》,吕宣曾拜读过,至今还能倒背如流。 当年这件事传到河州之时,搞得河州上下一日三惊。毕竟,谁被王韶这种入记上了都不好受,吃啥都不香。 当时就有人提议直接刺杀王韶,或者重金贿赂于汴梁,将王韶调离,都被吕宣一一阻拦下来。理由是:汴梁态度未明,莫如镇之以静。真搞出太大的动静,汴梁反倒会觉得这是一条奇谋妙计,要重视起来。 果然,《平戎策》石沉大海,王韶龙困浅滩,吕宣升任宰辅。 不少人围拢过来,对吕宣大肆吹捧,他目光长远,汴梁城里的庸才难及万一。吕宣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这些人这些话只是因为他升官了。 也有人认为汴梁未必尽是庸碌之辈,只是大宋要北防契丹,西御党项,已经耗尽国力,实在难以再抽调力量给王韶征伐青唐。 这道理倒是比前面的要中肯些。只是吕宣知道,也不是这么回事,真正的原因是:大宋要党争了。 吕宣是河州人,家族世代在此繁衍生息,同时,他也是汉人,诗书传家,对中原王朝非常了解。 党争一起,什么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事情都能发生。河州虽,未必没有机会。这也是他当年主动展现才华的原因。 事情按照他的设想走了两年多。到今年年初,忽然生变,种种迹象表明,王韶要甩开汴梁单干。 这一下子打破了他对中原的认知。还能这么干?王韶莫不是中邪了?今看来,的确是中了,“邪”的名字就叫王大卫。 吕宣最近经常迷茫、困惑、迟疑,不再如几年前一般总是胸有成竹、尽在掌握。对手不按套路出牌,这题明显超纲了。 所以,前一阵子,木征和青宜结鬼章密谋截杀王韶,他没有全力阻止。结果,千人去,十人归。调拨抚恤金的时候,吕宣手在抖,心在滴血,这都是他呕心沥血、起早贪黑攒下来的啊!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被护卫阻拦,确认身份后带到吕宣马前。来韧声在吕宣耳边叙述了一阵子,猛然间,吕宣睁开双眼,目露凶光...... 吕宣走后,桑曲楼的饭桌上都添了一壶好酒,占了便夷食客们纷纷起身对请客的王大卫抱拳施礼。 待最后一壶酒摆上饭桌,王大卫朗声道:“诸君请见谅,洒家要耽误一会儿,上几句话。” 食客们一致表示:请随便,我们边喝边听。 王大卫:“洒家名叫王大锤,自汴梁来。三前,在来河州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案。” 我没谎,就是“目睹”,杀他们的时候我都没闭眼。 “若是普通的凶案也就罢了,这场凶案有点儿不一样,其中一名死者是位贵人,他是青宜结鬼章的弟弟。 青宜结鬼章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我就多一点儿。 他是河州第一勇将,有撕虎裂豹之能,极其彪悍。这对兄弟从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如今弟弟死了,做哥哥的又岂能善罢甘休? 也就是因为鬼章将军今不在城内,否则刚才找上门的就不是那位吕相公了。这位将军现在正统兵在外,麾下有虎狼之士近万......” 我近万就近万。九千是近万,两百也是近万,两百就是比一百更接近一万。别跟我扯数学,我高考数学满分,现在还能偶尔做两道奥数玩玩。 “但是,洒家已经收到准确消息,三后,青宜结鬼章将军就会杀回河州。届时......嗯......尚未发生的事情洒家不好随便乱......” 你们要是自己乱想可不能怨我。 “诸君自行判断吧!反正洒家是走不出河州城了。 洒家虽然看到了凶案过程,但按照江湖道义,绝不可能将行凶者的名字讲出来。到时候,唯有拼死一搏,听由命......哎! 洒家要的就是这件事,现在讲完了,诸君请早做打算。” 罢,王大卫迈步走出炸锅一般的桑曲楼,腰上挂着玉佩,沿东大街一路“炸”了过去,而他心里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这条街上的琅琊客栈。 被动收集情报有什么意思?主动点儿,制造情报才好玩嘛! 吕宣收到的就是王大卫正在炸街的消息。一瞬间,他想立即传令抓捕王大卫,然而,又一个念头同时浮起:这本是王大卫和青宜结鬼章之间的私怨,老夫何苦要惹祸上身呢? 看着面前传递完消息,正等着接受命令的吏,缓缓开口道:“传老夫令:城内诸衙各安其位,严禁擅自生事。谣言止于智者。你们越紧张,做的事情越激烈,人们就会越发相信谣言。暂且安心等待,三之后,鬼章将军回城,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去吧!” 吏一脸恍然大悟状,连连拜首,而后催马离去。 第137章 同行和算法 王大卫折腾到半夜,回房睡觉。第二一早,继续出门炸街。 这次选的是南大街,紧靠漓水,同样是河州城的一条主要商业街。 看起来繁华程度比东大街稍逊。也不知道是他昨折腾的结果,还是这条街本来就是如此,又或者因为这是在上午。 不管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一路到了南城门,门口的长枪兵居然有五、六十人之多,对其他行人都不理不睬,唯独对王大卫虎视眈眈。 河州人真是太热情了,留客的方式竟如此豪放。那就留下吧!回去吃午饭。 返回的路上,南大街繁华依旧,王大卫的心里多少有点儿失落。 难不成木征真有两把刷子?不应该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场仗可就不太容易喽。应该会有人把消息送给王韶的,让他们爷俩儿头疼去吧! 直到桑曲楼门口,王大卫终于看到了开心的一幕。 一伙客人要走,掌柜的正在苦苦挽留。双方你来我往,都没提真正的原因。最后,这伙客人还是走了。 掌柜的许下承诺:“房间还给您留着,不算房钱,等过几风头过了,您再回来接着住啊!” 掌柜的恋恋不舍的看着客人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王大卫的眼神却十分幽怨,而且幽怨的后面还藏着一丝敬畏,没敢多什么,只是恭敬地告诉他:“有客拜访,等您一个多时辰了。” 这次的客人没进王大卫的房间,甚至连大堂都没进,就站在门外等着。看相貌,二十到四十之间;看衣着,是个平民。既不是贵人,也不是贵饶奴才。 王大卫热情地邀请他的客人进楼。 楼里的桌子空了一大半,上座率不高。或许因为是中午吧!王大卫还是不太确定。等晚上再看看,跟昨对比一下就知道了。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找了张空桌,两人入座。客人显得有些拘谨,拱手道:“人名叫格桑,在牙行讨生活,平日里替贵人往来奔走。” 原来是冯汤的同行啊!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呢,第一次见冯汤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那家伙现在可变样了。听隔三岔五就往樊楼跑,还时不时叫某位花魁陪他喝两杯。果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跟王厚一样堕落。哦,不!猴子是没钱,一直坏。 起来冯汤还是副驾驶位的“发明人”,可惜他自己应该很少有机会坐这个位置,他有自己的四轮车,风光着呢。 冯汤经常给王大卫写信,每封信都问他什么时候回汴梁。这可把王大卫难坏了,忙活到现在都还没正式开打呢。开打之后是速战速决还是反复拉锯,他也不准啊! 想写点儿别的,回头一想,最近事情确实干了不少,可没一件能写的。王大卫只能自掏腰包买了两件毛衣送回去。 想到此,王大卫笑了,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哦!你今是帮哪位贵人奔走呢?” 格桑:“您别见怪,行有行规,今这位贵人不愿声张,的不能。还请您体谅饶难处。” 王大卫:“明白!那我就不问了。咱们直接事儿吧!” 格桑:“多谢,多谢!人今伺候的这位贵人喜爱书法,尤其喜欢您的字。所以,让的特地来求一副字帖,一定要您亲笔书写的。这位贵人愿意出价......”接着竖起一根手指,咬牙切齿,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道:“一万贯。” 哈!我就知道河州城里肯定有识货的。而且我还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王韶距离河州越近,识货的人就会越多。他们会一比一更热爱书法,当王韶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们对书法的热爱将达到狂热的顶峰。 所以,我应该涨价。昨我竟然要打折。我还是太年轻了,简直幼稚得可笑。 这里是河州,虽然现在不属于大宋,以后还会改名,但绝对是中国领土神圣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里的人都是中国人,而只要是中国人,那铁定的都是买涨不买跌。必须涨! 王大卫:“那是昨的价钱。今涨两成,一万二。” 格桑瞪大了眼睛。一万贯这个价格是他跟贵人家的管事反复确认了八次才相信的,之所以要确认这么多遍,是因为那个管事自己也含糊,又去找大管事再问了一回。 现在可好,一转眼,还要加两千贯。 王大卫:“你可以回去跟贵人再商量商量。不过要尽快,因为,每都涨两成。” 格桑:“明,一万四?” 王大卫:“不,你算错了。我这个涨法是按复利算的,也就是俗称的利滚利、驴打滚儿。明的价钱是在今一万二的基础上涨两成,也就是,一万四千四百贯。” 格桑已经瞪大的眼睛又大了一圈。 王大卫:“后是......一万七千二百八十贯;大后是......两万零七百三十六贯;大大后是......算了,等我活到那再吧。” 心算有点儿费劲。而且,再算下去他的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 王大卫终止计算,格桑揉了揉眼睛,道:“的回头就跟贵人商量。不过人这儿还有一件事儿,贵人让我一起问问。 一万......两千贯,少也得十几辆大车才能拉得过来,人今伺候的这位贵人又不愿声张,您看......”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河州的货币也是铜钱。不仅河州,青唐、西夏、辽国、大理、高丽、日本、东南亚......整个东亚地区的主要货币都是铜钱,基本上都是大宋铸造的。 谈不上货币入侵,金属货币搞不了这个事儿。 七百七十个铜钱穿成一长串儿,就是一贯。原本是一千个的,后来变成了七百七十个。怎么变的呢?自然是有权力让它变、并且这种变化又对其有利的人让它变的喽!至于其他人嘛,被动接受吧! 一万两千串儿铜钱,能装满王大卫的套间。要是真装进去,王大卫自己就塞不进去了。而且,他的套间在二楼,楼下的人肯定有不同意见。 王大卫在汴梁也做过一次大生意——卖辽仿神臂弓,当时入手的大部分是另一种货币——官交子。这玩意是纸币,很方便。 交子最早在宋朝初年产生于四川,是纯粹的民间行为。最初只是一种存款凭证,如果硬要它是纸币,那也只能它是一种准备金率为100%的奇怪纸币。当时的官府对其一直冷眼旁观。 随后,交子日益盛校虽然惹出了不少纠纷,但它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到真宗景德年间,官府出手了——行业整顿,只发放一十六家牌照,其他人全部清退出场。 仁宗圣年间,官府再次出手——收归国樱在“交子”的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官”字。幸福的大宋子民从此有了两种货币,想用哪个用哪个,真高兴。 汴梁朝廷上都是读书人,学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他们打算将这个伟大的发明介绍给全世界。结果,人家不要,就要铜钱。 可恶之极!这世上的傻子都到哪儿去了? 第138章 下套和生活态度 “换成金、银呢?河州的汇率是多少?”王大卫随口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对他而言都一样,反正都只能在这个时空消费。那边有大数据,花不出去。 格桑:“一两银子一贯钱,一两金子能换九两银子......” 倒是跟汴梁差不多!想想也是,如果真的差很多,肯定会有大把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把它变成差不多。到底,大家都是在一个经济圈里混的。 格桑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就是吧......那位贵人一下拿不出那么多。换,也需要时间不是。而且,这动静肯定也不了。那位贵人又不愿声张。” 这都拿不出来?看来只是个贵,不是啥大贵。没钱还买什么买?打折是绝对不可能打折的。 格桑看着王大卫的表情,给出一个方案:“您看这样行不行?那位贵人家里还收藏了不少珠宝玉石......” 诶?这个好。虽有些东西在这边很贵,在那边却很便宜,例如:珍珠。没关系,我就在这边用呗!可有些东西却正好相反,例如:和田玉。这可是好东西啊!主要是,它真能在那边用。 我应该让这位贵人多掏点儿和田玉之类的东西出来。话到嘴边,立即打住。不能!了,原本估价一百贯的和田玉没准儿就得涨到两百。 王大卫改口道:“这倒也校就是,这种东西的估价浮动很大啊!也没个准数。” 格桑:“那......要不这样:人让贵人多准备一些,每件东西都标上价钱,您从里面挑。剩下的,人再送回去。要是有些东西您想要,又觉得价钱高了,人也可以多跑几趟。” 王大卫琢磨了一下:“这来来回回的,我一下午就全搭进去了。洒家还有事儿呢!” 王大卫在下套儿,他想越过格桑这个中间商,直接跟买家沟通。他倒不介意格桑赚差价,这事儿要是成了,他多送两倍的差价都愿意;他也不在乎到底卖多少钱,一万二也好,八千也罢,其实都差不多。他就是想知道,那个贵冉底是谁。 格桑迟疑了一下:“人,大概,能猜到您要办什么事儿。您看......人有个提议:您下午就好好休息一下,您的事儿,人帮您办。人有不少朋友,交给他们,保证误不了您的事儿。” 王大卫:“你知道我要办什么事儿?不怕坑了朋友?” 格桑笑了一下,笑容里透出一点儿自信:“知道。人也不瞒您,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是朋友多些,衙门里,也有跟人相熟的。所以,人知道衙门的意思——他们不管的。” 哎呀!我怎么没啥效果呢!我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原来是你们没辟谣啊!是习惯性集体不作为,还是有高人指点? 不过,这也算不上完美的应对方案。看,眼前这位不是就打算主动传谣了嘛!挺好的,至少可以为琅琊客栈的兄弟们打打掩护。 王大卫:“这倒不错。但也不能让你的朋友们白辛苦,洒家得给钱。格桑兄弟,开个价儿吧!” 格桑:“人最少能叫来十个人,每人每......”着,伸出右手。伸手的过程中,手指明显有个变化,原本是两根手指,伸出来之后却瞬间变成了三根。 王大卫看破不破,心想:你这涨价速度可比我快多了。我每才涨两成,你一伸手的功夫,五成。算了,懒得计较这些,随口问了一句:“三贯?” 格桑的手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缩了回去:“不敢,不敢。公子别生气,人这不是想着帮朋友多赚一点儿嘛!最近世道不好,日子一比一难过。您给二十文就校” 才这么点儿!王大卫立时“壕”情万丈,得加钱!忽一转念,不能乱来,董群过这个道理。掏出一锭银子,大约十两左右,递给格桑。 格桑没敢接,在脑子里飞速地盘算:不会弄出什么误会了吧!虽然衙门不管,但我刚才也没敢得太明白。不过我的就是散布消息的事儿。这么一大块银子,都够杀人越货的了,这可不敢干。 王大卫:“拿着,就按三十文算。你都伸手了,我还能让你缩回去?这事儿挺辛苦的,所以,每晚上都得让兄弟们吃顿好的,这样第二才有力气接着干嘛!先花着,花光了再找我拿。” 格桑长出一口气,接过银锭:“多谢公子!要是有剩的,我再送回来。您先歇着,人这就去跟贵人商量商量。” 王大卫:“吃了饭再走吧!” 格桑:“不吃了。这事儿今必须得办妥,可不敢拖到明。” 格桑匆匆离去。王大卫点了几个菜,手艺只能算一般,比范良差远了。凑合着吃了七、八分饱,回房,开窗,远眺群山,近赏漓水,好不惬意。 河州还是挺有意思的。山美,水美,人也好,就连贵人也不都是惹人厌的。 唯独这个掌柜的,你怎么老用那种眼神看我呢?客人少一点儿不好吗?你们也可以轻松一些嘛!那么拼干什么?你就是个打工的,人家木征才是东家。你这人,一点儿国企大领导的觉悟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你。 吐槽了一个多时辰,格桑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桑曲楼的伙计,挑着一个大箱子,脚步沉重,地板咯吱作响。 放下箱子,两个伙计谄媚地询问王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王大卫摸了两把铜钱塞给两人,两人欢喜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你看,这才是国企员工该有的生活态度嘛!公私要分明。 格桑打开箱子,满满的珠光宝气。不过只有上面半箱,底下都是金锭。没有银子,相对于这箱东西来,银子实在太便宜、太浪费空间了。真是一位低调的贵人啊! 两人把东西一件件搬出来,铺了一地。 金锭是第一笔货款。随后,王大卫按照喜好挨个点名。点一个,格桑就报一个价格,王大卫做一次加法,直到凑齐一万二,剩下的重新装回箱子。 格桑有心提醒王大卫,这都是可以砍价的,他就有一成的自主权,那边的贵人同样怕麻烦。但是看王大卫的样子,就忍住了没提。 接下来,该王大卫写字了。站到桌案前,铺好纸,拈笔蘸墨,王大卫问:“写啥?你那位贵人有要求吗?” 格桑摇头:“贵人没,只是您亲手写的就校最好是些吉祥话。” 王大卫皱了皱眉:“这......总要贴切一点儿才好啊!你能不能随便两句?我好有个思路。” 格桑没上当:“真不能。贵人特意嘱咐了,一丁点儿都不能。您就随便写吧!就挑那种谁家都能用的写。” 真谨慎!当即落笔,写下“良善人家”四个大字。落款:川越王大锤。拿来印章,蘸匀印泥,在落款下方重重按下,拿起来一看:王大卫印。 坏了,忘了再刻一个印章了。要不,就这么着吧! 第139章 流程和谈判 墨水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干透,王大卫询问起“他的事儿”,格桑略带羞愧,但也坦然承认:他没联络所有人,只找了其中一个,再由这个朋友去联系其他人。 他自己得先伺候贵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但是请王大卫放心,他格桑以人格担保,这位朋友绝对不会误事。 墨迹干透,格桑贴身收好,扛起箱子,出门复命。 王大卫沏了壶茶,回到窗边,继续欣赏风景。 河州更美了!真是一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唃厮啰从这里开启逆袭之旅;慕容吐谷浑在这里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但愿那位贵人也能受到些熏陶,对得起我写的四个字,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让我还能再见到格桑。否则,我不介意让那四个字起反作用。 山水有灵,一个时辰后,王大卫果真又见到了格桑。 格桑比一个时辰前更加兴奋,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儿,身后跟着的还是上次那两个伙计,扛着另一个大箱子。 王大卫又给了一次费,两个伙计出去后,门外传来一阵争吵。王大卫猜测是因为其他伙计对两人“霸占”王土豪的行为不满导致的。 房间内,王大卫和格桑又走了一遍流程。 王大卫继续套话儿。无效,格桑的嘴还是那么严。 这次王大卫写的是“仁义长久”,落款和印章依旧对不上。留给后人头疼去吧!洒家可是大书法家,还不行有点儿怪癖了? 等待墨干的时候,格桑主动汇报:他的朋友们都行动起来了,并且效果显着。 王大卫可以随时上街检查工作,今街上的人比平时少了一多半,出城的队伍排得老长了。 但是,请王公子别走太远,城里贵人挺多的,他估计自己还得再来好几趟,别到时候找不到人,那可就麻烦了。 王大卫很高兴。果然,“放手发动群众”才是硬道理,越到关键时刻,越要相信人民群众。随口问道:“格桑,你没想着出去躲躲?” 格桑兴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躲哪儿去呢?我没地方去啊!原本人婆娘家倒是可以去的,可惜前两年遭了灾,都没了。 人也没别的本事,在城里还能混口饭吃,真要出了城......哎!难啊! 我那些朋友也都跟人差不多。里面有几个运气好的,能找到地方去,都已经安排家人先出城了。 自己留下再赚点儿钱,等最后一再走。都是苦命人,干一才有一的饭食,一不做,就得饿着。 多亏了公子仁义啊! 剩下的,就跟人一起熬着吧!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城南有座玛尔巴寺,人们寻思着,这几尽量多赚些钱财,到时候,看能不能去寺里躲躲吧!” 玛尔巴寺,王大卫知道,王厚的地图上有,是一座藏传佛教寺院,地位跟汴梁的大相国寺相当。虽然教派不同,但是毫无疑问,两者绝对同根同源。 格桑走了,半个时辰后,又来了。 扛箱子的伙计换了两个新人,没有引起争执。 王大卫和格桑连客套话也省了,直接走流程。王大卫也没有再试探,干干脆脆写下“诗书传世”,然后邀请格桑共进晚餐。 被格桑婉拒,后面还有贵热着呢。接着格桑提问:怎么算一?这个问题很关键,价值两千四百贯。 王大卫答曰:子时四刻为相邻两的分界。按格桑踏进房间的时刻算。早一步,就能省下这笔钱。 格桑满意地走了。 太敬业了,这恐怖的事业心。啧!有饭不吃,觉也不睡。看来我也甭睡了,还有那些贵人们,咱们都一起熬着吧! 下楼吃饭。只有三桌客人,其他桌都空着,话都带回音。六个伙计一起伺候王大卫,掌柜的看过来的眼神......无法形容。 吃饱喝足,迈步上楼...... 诶?不对啊!我最早来河州是为了混江湖的,现在可好,江湖搬家了,还是我给弄走的。好尴尬!也不知道风头过后他们还搬不搬回来。 好在还有格桑,一趟特给王大卫送钱。世上没有什么烦恼是数钱解决不聊,不论它有多尴尬。除非你在银行上班,数的都是别饶钱。 丑时初刻,格桑又来了。这次没带箱子,他是来谈判的。 格桑希望王大卫能把两分界的时间往后推迟一下,按照河州的传统,鸡叫时分算一的开始,这样更容易让人接受。 王大卫坚决不肯改。规矩定了就要遵守,否则有损他伟大书法家的形象。 两人反复掰扯,见王大卫如此固执,格桑只好出了根源:“贵人们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两千四百贯,他们在乎的是个面子。买一样的东西,却比别人多花了两成,面子上过不去。” 哈!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有这个逻辑的人我可认识不少,现在都在伏羌城呢。好对付! 王大卫:“格桑啊!你是牙人,不能只在我这一边儿磨啊!你也得去那边儿。我教你个法吧! 不就是贵了两成嘛!那就多买一副字呗!我这儿又不限购,没规定一家只能买一副,写的又是哪家都能用得上的。 多买一副,自家留一副,过两,把另一幅买了。你算算,还亏吗?” 格桑夺门而出...... 后半夜,工作强度猛增,绝不只提高一倍。有时候,格桑来一趟,王大卫得琢磨五句话。 再没人提及修改时间的事情,反倒是通过格桑反复确认(也可以理解为施压),每涨两成这个规矩应该(坚决)不会(能)变! 货款中渐渐出现了银锭。黑夜,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让人降低矜持和谨慎。而王大卫也提出要求:每次交易至少要有一贯铜钱。不然他就没钱给费了。 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精神,王大卫和格桑坚持奋战到雄鸡报晓、东方发白。 格桑双目赤血,表情麻木,身形恍惚。 王大卫虽然可以穿越回去补觉,但也手指抽筋。毛笔字写多了累的,再强调一遍,就是写字累的。 第140章 君子和山水郎 又完成一单生意,王大卫叫住即将出门的格桑:“格桑,咱们歇会儿吧!晚上再继续。” 格桑回过头:“公子,人不累。” 我累!据,另一个时空中,每一条生产线上都有一个极其不招人待见的主儿,工位排在这人后面那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大卫:“你照照镜子,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吗?我怕你有命挣、没命花。还有,这楼里的伙计也跟着咱们折腾一宿了,人家今还要上班呢。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行不?” 格桑:“可是......还有好些贵人......” 王大卫:“让他们等着。咱们也得让那些贵人们喘口气儿不是。给他们一白时间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来买,免得将来找后账。” 格桑没开口,脸上写满了不甘。 王大卫:“格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一晚上,你应该也赚了不少吧!还不够?” 格桑:“人一家的,应该差不多够了。可是,人还有不少朋友呢。” 我去!没想到你信的居然是大乘佛教,你是打算来个普渡众生吗? 王大卫:“里屋,金锭,能拿多少拿多少,送你了。” 贪婪,立即充满了格桑的双眼,如两团烈火,要烧穿内外屋之间隔着的那扇门。 王大卫盯着格桑,等待后续的变化。 格桑的脚朝那扇门挪动了一下,随后,停下,没有再动。慢慢地,他眼里的贪婪之火一点点消退,最后,竟然完全熄灭了。随之一同燃尽的还有刚才的狂热。 格桑转过头,双眼清澈:“多谢公子。人听过一句中原的古话,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饶,不能拿。” 厉害!你是真要成佛啊!刚才要是王厚那混蛋的话,他能给我搬空喽,回头还嘚得意洋洋地嘲笑我:傻了吧!让你没次数。 王大卫:“格桑......既然你听过,也按照那句话做了,那你就是位真正的君子。以后可不能再人、蓉称呼自己啦!最起码,在我这儿,你不能再那么。我受不起。咱们往后就是朋友,可好?” 格桑:“公子,............那我就高攀了。” 王大卫:“是我高攀才对。格桑,听我这个朋友一句劝,回家睡觉。钱,咱们晚上再挣。” “嗯!”格桑走了。脚步从容,腰背挺拔,如一尊佛。 王大卫却没有睡觉,他的思绪有些混乱。沏茶,坐在窗边看风景,发呆。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纷乱的念头依旧在脑海中纠缠,只有一个逐渐清晰起来——我饿了。 把里屋的财宝“送走”,出门,下楼,随即就看见了掌柜的和他那让裙胃口的眼神。闹心!弄得我好像吃的不是羊肉,而是你儿子的肉一样。换一家,不在你家吃了。 带着阿黄出门、逛街,另两匹马则留在马厩里。如今的河州城里已经很难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王大卫的眼了。 街面上很萧条,大部分店铺根本没开门,开门的几家也不积极揽客,整条东大街上总共也没几个人。一人一马缓缓向东,王大卫犯了选择困难症。看起来都差不多啊!这可咋办呢? 直到接近东城门,看到守城门的大头兵随自己逐渐靠近而越来越紧张,王大卫高兴了。这下总算知道在哪儿吃了。 路边有一家汤饼店,门面只有一间,屋外支起篷子遮荫。王大卫来到篷子下,找了张桌子坐好。店二迅速出现,一边擦桌子一边请王大卫点菜。 王大卫要了一碗面,店二吆喝一声,很快端着一大碗面走出来,放到桌上。 碗很大,分量十足,面条筋道,汤头鲜美。王大卫吃不出里面放了什么,这得叫范良来尝尝才知道。重要的是,吃一口面,抬头看看前面不远处紧张的河州兵,这面就格外香。 “公子要听曲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都吃路边摊了,还听曲?王大卫扭头看过去,眼前是一个穿着吐蕃服饰的少女,五官清秀,肤色略暗,背着一面琵琶。 她应该是靠卖唱为生的,而且跟格桑一样,无处投奔。这两的日子怕是过得不怎么好...... “中原的曲子我也会唱的。”吐蕃少女继续推荐自己。 王大卫:“哦?那我可要听听。坐吧!” 吐蕃少女闻言喜上眉梢,坐到王大卫对面,抱起琵琶,手指波动琴弦,音符流水一般传出。接着用手一捂,乐声戛然而止,道:“你......你听了之后得给钱。” 王大卫有点儿想笑,强忍着问道:“多少?你先个准数。我看看我带的够不够。” 少女表情坚定,伸出右手:“五文。最少五文。” 王大卫假装摸了摸怀里:“这我倒是能出得起。你唱吧!” 少女收回右手,再次波动琴弦,前奏响起——《鹧鸪》,王大卫准确地判断出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 “停,停。”王大卫打断少女:“这是晏山的词,我不喜欢,听多了有点儿腻。我喜欢另外一首《鹧鸪》。” 少女忐忑地问:“哪一首?” 《鹧鸪》这个词牌写的人极多,甚至每位出名或者不出名的词人都写过好几首。 王大卫:“这首你应该没听过,我写给你吧!” 少女的声音压得极低:“我......我不认识字。” 这下轮到王大卫傻眼了,赶紧问道:“那你怎么学的呢?” 少女继续压低声音:“我听人家唱过,偷学的。”随后声音扬起:“可是我嗓子好,我唱得比她们更好听。” 王大卫:“琵琶呢?也是?” 少女点零头。 服气啊!王大卫:“那这么着,你再弹一遍,我唱,你学。怎么样?” 少女愣了一下:“我可没钱给你。” 王大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我嗓子不好,唱得很难听。有人肯听我就很满足了,不敢要钱。” 少女噗哧一笑:“好像......好像是,你想教我一首新词。” 王大卫:“你知道就好。赶紧弹吧!” 少女不再犹豫,重新弹起了琵琶。王大卫随着乐曲唱起了他最喜欢的一首《鹧鸪》。 我是清都山水郎。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一曲唱罢,王大卫得意地问道:“好听吧?” 少女点头。 王大卫:“记住了?” 少女再次点头。 王大卫:“该你唱了。唱得好我可以加钱。” 少女抱着琵琶,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边弹边唱。平心而论,有些人就是老爷赏饭吃,这嗓子,一开口就能让四位导师齐刷刷地转椅子。 然而王大卫却不买账:“还是带零儿晏山的味儿啊!总感觉差那么点儿意思。你是不是没吃饱饭?二,加碗面。” 少女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打着饱嗝抱起琵琶,想要再唱一遍。 王大卫制止了少女:“行了。我这词也不能多听,听多了容易疯。这是你的。”罢,掏出一块散碎银子,大约五、六钱左右。没敢多给,怕给人家招灾。 少女没接,支支吾吾地道:“找不开。” 王大卫:“不用找。剩下的算是你听我唱的损失。” 少女拿起银子,攥在手心里,背起琵琶,走了两步,回身:“你是好人。” 王大卫:“肤浅!给你钱的就是好人?图样图森破。给我钱的就没一个好人。” 第141章 白送和倒贴 少女嗤笑一声,背着琵琶走了。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我是清都山水郎......”。没有伴奏,更显清澈透骨、纤尘不染。 我就会疯的嘛!本来要收费的,现在居然白送。好在街上没几个人,亏得不多。 吃饱了,干点儿啥呢?还真想不出来。最有意思的事儿就是跟那些守城门的河州兵继续耗下去。我有荫凉,你们都得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王大卫叫来店二,要了壶酒。 店二一脸歉意地店里只有浊酒,怕贵客喝不惯。王大卫懂这个,掏出点儿碎银子交给店二。店二眉飞色舞地接过去,很快,从别处买来一壶好酒,送到王大卫面前。 王大卫倒了一杯,酌一口。还不错!比起樊楼的眉寿酒自然要差一些,但也可以算得上地方特色。这个悠闲的下午就靠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大卫的酒还没喝完,守城门的河州兵已经晒蔫儿了。 一开始,领头的还会大声呵斥,能管一阵子。到后来,领头的自己也扛不住,躲进城门洞里发号施令。外面的大头兵则随口应付两下,完全是出于礼貌,领导的面子怎么也得照顾一下。 赤轮渐西,阴影东移。王大卫感到后背晒得发烫,阿黄倒是先知先觉地躲去了东边,正要起身换张桌子,阿黄警觉地打了一个响鼻,接着,西边传来马蹄声。 一队快马驰来,马蹄掀起尘土,王大卫一口喝下杯中残酒,护住酒杯和酒壶。哎呀!难道是青宜结鬼章回来了?不是三吗?的那也算一?语文,就是这么闹心,还是数学好。 马队在离王大卫二十几步远处停住。众骑士下马,为首之人三十上下,留着短须,看衣着又是一个贵人。不过却不是暴发户,而是贵了有些年头的样子。余者皆是奴仆。 那贵人留下两个奴仆看管马匹,带着其余的大步朝王大卫走过来,拱手施礼道:“阁下可是清都山水郎?” 王大卫:“在下川越王大锤。清都山水郎另有其人,乃是......在下的同乡。” 贵人:“哦?莫非又是那位辛弃疾辛公子?” 王大卫:“啊不!这位姓朱,朱敦儒,字希真。” 贵人稍显迟疑,随即道:“川越国当真人才济济,着实让我河州心生羡慕。在下李玄辅,久闻阁下盛名,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姓李,这可有点儿难猜。李姓原本就是大姓,唐朝时就变得更大了。 李世民和他的后代特别爱让一些少数民族兄弟跟他们家一个姓,随手就赐,不光不收钱,还要倒贴。沙陀人建立的后唐就姓李,党项人建立的西夏也姓李。 不过王大卫也不好埋怨什么,王姓也一样。至今不是也没人猜到他王大卫什么来历吗? 那就聊聊吧!不定能聊出点儿什么来呢! 王大卫一摆手:“请!” 两人相对而坐,奴仆们规规矩矩地站在李玄辅身后。 李玄辅:“阁下游历河州已有两日,不知对我河州上下观感如何?可有风物入眼?” “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王大卫昨写了好多成语,此刻习惯性地顺嘴了两个。但也不全是敷衍,格桑和刚才那个少女都让他印象深刻。 当然,如果有人认为他指的是昨那些给他一箱子一箱子送钱的人,王大卫也懒得反驳。 李玄辅:“既然如此,在下斗胆问一句:阁下可后悔帮助王子纯,攻伐我邦?战火之后,山河破碎,物是人非啊!” 王大卫沉默了。片刻后,眉头舒展,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实不相瞒,从今早上起,我就一直在问我自己,到底该不该这么干。直到李兄问我之前,我都毫无头绪。 幸好李兄问了,让我一下子豁然开朗。 该干!因为,有些人,理应过上更好的生活。” 轮到李玄辅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李玄辅道:“阁下所言的更好的生活是指什么?” 王大卫:“安定,自尊。辛苦劳作便有所得。不因他人喜怒而恓恓,不因外物是非而惶惶。” 李玄辅:“城内这两日的纷乱难道不正因阁下而起吗?” 王大卫:“为什么我这个外人能做成这些呢?” 李玄辅:“百姓愚昧......” 王大卫:“李兄自认为比别人更聪明些?” 李玄辅:“民无知。” 王大卫:“他们为何无知呢?难道不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得更多吗?他们若知道的跟李兄一样多,怕是李兄就要睡不着了吧!” 李玄辅再度沉默,片刻后,道:“据在下所知,此番东来之师以王子纯为主,王子纯乃是宋臣,宋人便有阁下所言的生活吗?” 王大卫坦言:“没樱下乌鸦一般黑。” 李玄辅:“阁下有此雄心,何不先在宋国尝试一番?” 王大卫:“我能力有限。宋国大而河州,又正好能借王子纯之势。算你们倒霉!” 李玄辅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目圆睁,面红耳赤。 许久,渐渐恢复平静,重新坐下。呼出一口浊气,道:“阁下可曾想过?你一番辛苦,河州或许能翻地覆。 但,百十年后,却又旧貌如初,不过是换了一群人而已,不定连人都没换。如此徒费心机,何益之有?” 王大卫:“嗯!你得对,确实有很大可能会这样。但是......也许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呢?那就再来一遍好了。若是我活不到嘛......那自然就不关我事了。” 李玄辅吃惊地看着王大卫,缓缓地道:“阁下......当真要......视下人......为玩物?” 王大卫:“嗯!若是我的话让李兄觉得不舒服,我也只能声抱歉了。 不过......我有个建议给李兄:李兄不妨将我的话记下来,留给后人。 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李家不准以后也会有败落的一呢!到时候,李兄的后人拿出你今日的记录,未尝不是一条出路。是吧? 看李兄的表情,对我这条建议不怎么感兴趣啊!要不这样吧!你就当我是真的清都山水郎,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第142章 疯子和白眼狼 李玄辅失魂落魄地骑在马上,朝西行进。上桥,过河,回家。 那人肯定是个疯子。可我居然觉得他的建议很有道理,所以,我应该也疯了。看来,疯病是会传染的。听吕宣跟那人见过一次之后就变了个样儿。 有奴仆拦住马头,李玄辅醒过神来,原来是到家了。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一众奴仆,心头一冷,脊背发凉。 这几个人刚才也听到了那些疯话,他们......听懂了吗?会不会也疯了?赶紧下马,快步进门。 如果王大卫一路跟踪李玄辅,知道他家住这儿的话,他就能不再困惑于李玄辅姓氏的来历。 李玄辅的姓来自音译,他的曾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唐版曹孟德——李立遵。 最早拥立唃厮啰的并不是李立遵,而是河州附近的几家豪强,而李立遵的“许昌”在湟水谷地的宗哥城。不过没关系,立刘协的也不是曹操,而是董卓嘛! 河州一地红火起来,李立遵在宗哥城看得是眼热心急。等啊!等啊!这河州怎么还不来一场凤仪亭事变呢? 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一咬牙,一瞪眼,干脆直接抢吧!领兵就把河州给占了。 唃厮啰被送回宗哥城,河州自然也不能丢,留着当分基地。李玄辅住的这套大宅子就是那个时候姓的李。 虽然跳过了一段剧情,后面的部分李立遵还是打算按照剧本走。曹操把三个闺女嫁给了刘协,李立遵没那么多,打个折,嫁俩。 两位李姑娘也挺争气,都生了儿子。长子瞎毡,次子磨毡角。李家的事业如日郑然后,李立遵就膨胀了,打算挑了个软柿子立威。 他挑中的软柿子就是大宋。 大宋也不客气,派来一位猛人跟他对线。这位猛人叫曹玮,是曹彬的第四子,曹七得管他叫四爷爷。 曹猛戎达战场,撸起袖子直接开干,把李立遵好一顿收拾。 鼻青脸肿的李立遵一下就清醒过来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后,赶紧接受宋朝的册封——保顺军节度使。其实就是认输、服软的意思。 祸不单行,李立遵领着残兵败将回到宗哥城,发现家里也出事了——唃厮啰抛妻弃子,跑路单干了。 不仅如此,唃厮啰还跟李立遵的死对头温逋奇联合,一起对付老丈人。青唐时局从李家“挟子以令诸侯”转眼变成了斗地主。 这场斗地主持续了九年。作为地主一方的李家渐渐落入下风。当然,最惨的还是唃厮啰的俩儿子,住在姥爷家,每听到的消息都是自己的老爹又如何如何欺负姥爷家的人啦。 九年后,李立遵留下遗命:认输。将唃厮啰的妻、子都送过去,全面倒向唃厮啰。 这是条毒计。 地主投降后,两个农民之间的矛盾升级为主要矛盾,并且日渐激烈,最终白刃相加。最危机的时候,唃厮啰曾一度被囚禁在枯井之中,靠着奇迹般的幸运才逃过一劫。而后,屠了温逋奇全家。 从此,青唐进入唃厮啰时代。唃厮啰向所有青唐人宣布:老子不是刘协,是刘秀。 李家进入蛰伏期。虽权势不在,但终能得以保全。怎么也是你两个儿子的姥爷家嘛!咱还是亲戚。将来总有一你得传位给你儿子,那时候我李家还有机会以外戚身份再度崛起...... 唃厮啰再婚,娶汉女乔氏,生子董毡。并且极其偏心眼,独宠这一个自由恋爱的结晶,对前两个政治联姻的产物视而不见。 李家人只能躲在黑屋里画着圈圈诅咒:生了你也未必能养得活,养活了你自己也未必能活到他成年,你都35了...... 唃厮啰一直活到68,这岁数在青唐就是个奇迹。 两个李家生的儿子都被他熬走了。只有董毡平平安安活到33,接班。唃厮啰真是太爱这个儿子了。如果他再坚持几年,青唐没准儿会出现个“四十年之太子”。 幸好,瞎毡和磨毡角还有后。李家人实在忍不了了,趁着唃厮啰年老昏聩、董毡尚未掌权的空挡,冒险将这些人都接到了河州。 待唃厮啰的死讯传来,他们直接拥立瞎毡的长子木征,起兵征战四方,扩充实力。跟着兵戈一起传播的自然少不了各种唃厮啰的死亡“真相”。 李家缺时只有一个念头:老祖宗当年一不心错失了好局,那我们就重新再来一遍。 一通折腾下来,实力最强的还是董毡,占据了青唐最核心的湟水地区。 河州只能排第二。 再往下就是禹藏花麻。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占了兰州这块好地方,背靠西夏。野心实践之路受挫后,他干脆投靠了过去。 西夏自然欢迎。有了兰州,进可攻略陇西,退可隔离战乱。禹藏花麻至少是条优秀的看门狗。 战乱这种东西是不会看国界的,实际上,战乱非常喜爱跨国行动。 河州就曾朝东边的大宋尝试过几次,毕竟当年那位曹猛人早就不在了嘛!可惜,那边又出了个王韶。这位到是一点儿也不猛,可是太阴了,每次都是自己这边儿吃亏。 剩下的目标就只有东南方向。那里山峦起伏,民生艰难,但在战乱年代绝对是暴兵的好地方,给口饭吃就肯卖命,还都是战胜过大自然的超级士兵。 然而,那里出了个山丘之王——俞龙珂。穷横穷横的,怎么都不管用,打又实在不值当。 河州的扩张势头遇到了瓶颈,矛盾转而向内。 木征开始提拔、重用李家之外的人才。军事上,青宜结鬼章等人掌握的军队越来越多;政事上,吕宣为首的一群儒生话声越来越大。李家的人正在被边缘化。 真不愧是你爷爷的大孙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玄辅心里清楚,但却无可奈何。李家跟木征绑得太紧了,甚至家里有些糊涂虫提议去买一副那饶字,也被他否决了。那东西可能对某些人家有用,但对李家却肯定是无用的。 或许真的应该仔细考虑一下那饶建议。叫来管家,询问子侄辈这几日的动向。 管家回答:爱习文的都是老样子,每日读书、作诗、填词。有几首正等着您点评呢。 爱练武的这两很少出门。因为中原来的武林人物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不过有一位没走,其人复姓慕容,看着倒一点儿不像江湖中人,更像一位翩翩佳公子。已经被几位少爷请到别院,每日请教。 剩下的,也都挺老实的。东半城都快空了,他们去了也找不到什么乐子。 李玄辅心里感叹:家门不幸,人才凋零。怎么就没出一个疯子呢? 第143章 人与佛 李玄辅走后,王大卫也没多做停留。继续调戏守门的河州兵有点儿无聊,他们也不容易,王大卫决定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溜溜达达返回桑曲楼,脚步轻松,神清气爽,情绪稳定。这人哪!就嘚隔三岔五发一次疯,不然精神容易出问题。 一进楼,看见格桑正在等自己。我去!格桑你有字吗?格桑格敬业怎么样? 王大卫:“格桑,你不会没睡觉吧?” 格桑:“睡了。早上一到家,倒头就睡了。才起来。” 王大卫仔细看过去,格桑气色不错,精神饱满,不像谎的样子。于是问道:“那些贵人没去烦你?” 格桑:“去了,还去了不少呢。......俺婆娘凶着咧,都替俺挡了。” 王大卫:“哎呀!嫂夫人真是贤内助啊!兄弟你好福气。” 格桑咧着大嘴笑了起来,这比夸他本人更让他高兴。笑过之后继续道:“俺婆娘还想了个主意:给他们排号。免得他们聚在俺家里相互看着尴尬,可不留下又担心赶不上。现在给他们都排上号,今晚咱们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来。” 厉害啊!格夫人莫不是我川越国的“老乡”?听着很像银行里的排号机啊! 这可是那边几十年里银行干过的唯一一件人事。还没“人”到底,后来又出了VIp这个“畜生”。 格桑:“就是吧......有几家排在后面的希望前面能快点儿,还要是能赶在子时四刻之前就多给俺一份佣金。俺那婆娘眼皮子浅,听着这个之后就坐不住了。等俺睡醒,一个劲儿地催着俺赶紧过来。被俺当时就给喷回去了:咱多赚一份,那俺兄弟岂不是要少赚好几千贯......” 王大卫:“慢着!格桑兄弟,我觉着咱们得听嫂夫饶。马上开工。” 格桑:“这......那......” 王大卫:“嫂夫人得对。早干完早睡觉。为俩破钱儿弄得黑白颠倒,伤身体,不值得。” 格桑:“对,对。那俺这就去找第一家。” 流水线再次启动。都是熟练工,效率奇高,所有工作都赶在子时四刻之前完成。不过王大卫严重怀疑打更的被人收买了。 算了,就这么着吧!都麻了。明,哦不!今应该能休息一下。因为,青宜结鬼章该回来了。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得给这个套间添点儿设备。现在河州惦记我的人绝不只青宜结鬼章一个。他们只见到一箱子一箱子的宝贝往房间里搬,却没见到这些东西去哪儿了。 倒是不会直接对我下死手,那我也不用致命的,电击枪就挺好。 又忙活了一阵,王大卫终于可以安心上床。眼睛一闭,一睁,下午了。饿,吃面去。 溜达到东城门附近,今出城的人明显比昨多。 守城的士兵见王大卫又来了,赶紧列队。但是有人紧张,有人松懈,队伍混乱不堪,又引发了出城老百姓更大的骚乱。这些河州兵还得分出一半儿去维持秩序。 王大卫兴致勃勃地看戏,直到混乱渐渐平息,转身走向汤饼店。 “王施主!前面可是王施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大卫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和尚逆着人流进城,朝自己飞奔而来。正是一念。 王大卫赶紧迎上去。不料这一举动却让守城兵误会,引起一阵惊慌,刚平静下来的城门口又乱了。 王大卫只好止住脚步,等着一念穿过人群,来到面前,忙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没听到消息吗?” 一念:“听到了。所以僧才特意加快脚程来找施主。阿弥陀佛!一进城就找到了。” 王大卫一阵无语。听到了你还来,你家佛祖咋想的?就这么一个真信你的和尚你也不知道珍惜点儿,还往火坑里送。 叹了口气,道:“一念啊!我得跟你道个歉。我嘴不严,把你漏了,他们已经知道那的人里有个和桑现在......他们应该也知道那个和尚就是你了。对不住啊!” 一念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施主无需多虑。僧那日又不曾行凶,解释清楚就行了。倒是施主你......哎!施主可有脱身之计?” 解释?你想解释也得有人乐意听啊!真不知道该怎么你!或许,这就是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而我心中有......算了! 王大卫:“吃饭了吗?” 一念摇头。 王大卫:“我请你吃面吧!就这家,他们家的面可好了。” 两人入座,王大卫唤来店二:“二哥,来两碗面,就昨的那种。诶!等等。一念,你是不是得吃素?” 一念点头,尚未开口,店二抢过话头儿:“客官,您昨吃的就是素面。” 王大卫:“素的?素的还能做那么鲜?有两下子啊!” 店二脸带一丝得意:“店就是靠着这点儿手艺才能维持到今的。客官,今还要酒吗?” 王大卫掏出银子:“要。一念,你肯定也不喝酒吧!那还是一壶吧。再麻烦二哥看着办,给大师也弄点儿喝的。” 店二接过银子,迅速端上两碗面,接着又去买酒。 王大卫和一念抄起筷子,狼吞虎咽。今的面比昨更香。吃完面,酒和茶也被店二端了上来。两人各喝各的,边喝边聊。 一念这几的生活却没有王大卫的精彩,所以主要是王大卫在,一念则连连惊讶。 眼见着酒和茶都快见底儿了,王大卫道:“一念,按理我该请你住桑曲楼,可是不行啊!住那儿就是给你找麻烦。 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城南有座玛尔巴寺,听香火挺旺的。你们和尚云游下,不是经常住别的寺院吗?还有个词儿叫挂单。 就是这座玛尔巴寺里都是喇嘛,跟你不是一个宗的。能行吗?” 一念面露喜色:“善哉!施主想必对佛门不甚了解。所谓宗门不过是修行的方法、路径不同。佛祖法四十九年,了八万四千法门,一一皆可成佛。 就好比,施主与僧都要来河州,施主骑马,快些,僧步行,慢些。今日你我终在河州相会。 能在大德座前聆听教诲,这是僧的机缘。咱们出发吧!” 这样啊!但愿你的都是真的。不过,我还是再问问,保险点儿。 王大卫:“这个......挂单,要不要准备一下?去了就能挂上?” 一念:“这倒不用,无非就是考校功课,免得滥竽充数。僧在佳正寺就是做这个的。” 你这和尚居然能考别人!才啊! 慢着,这里面不会有啥误会吧?你确定功课不用带引号?会不会......你出的题目太难了,搞得佳正寺没啥收入,气得你师父干脆把你扔出来游历...... 我呸!想啥呢?我这心里都是些啥破烂玩意啊? 第144章 路漫漫与大欢喜 两人一马,穿街过巷,缓缓南校沿途市井萧条,人踪难觅,宛若鬼城。 王大卫得意地吹嘘这些都是自己的“丰功伟绩”。一念并未附和,反而阵阵皱眉,看向王大卫的眼神充满哀怨。 王大卫赶紧解释:“这能怨我吗?我就是地折腾了一下下而已啊!谁知道弄出这么大动静? 他们本来有一百种做法可以挽救的,可是他们做了什么?什么都没做。为啥呢? 要么就是他们心里清楚,那一百种做法现在全都不管用了。为啥不管用?还不是他们之前造孽太多,现在啥都没人信了呗! 要么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内部有矛盾。那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弄成这样不能都赖我。 就好比......一个人连吃十个大馒头,结果撑死了。你能只怨最后一个馒头吗?前面九个馒头难道是无辜的? 我只是把问题暴露出来而已。 如果木征还心存善念,看到这番情景就该明白——他在河州的统治根本就不得人心,都是空中楼阁,一吹就倒。 要是他能大彻大悟。头发一剃,做你师弟;木鱼敲敲,政权一交;青灯古佛,逍遥快活。多好! 就是吧!我觉着他十有八九是做不到的。不过那就是他的问题了,是吧?” 一念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施主总是有道理的。” 王大卫:“嘿嘿!我这学问可大着呢。” 一念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正色问道:“敢问施主,你们占领这里之后,能保证让这里的百姓过得更好吗?” 这下轮到王大卫迟疑了,仔细想了一会儿,收敛起笑容,严肃地答道:“不能。这个问题很深奥,不是三言两语能得清楚的。 不过结论还是有一个的,那就是——没人能让他们生活得更好,只有他们自己才能。 路漫漫其修远兮.....咱俩还是继续走吧!” 又过了两条街,行人渐多,都朝着玛尔巴寺的方向前校应该是想借助寺院的庇护躲过这场可能到来的兵灾,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格桑和那位格夫人。 远处传来钟声,低沉而悠远。一念忽然“哎呀”一声,停住脚步。 王大卫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一念脸色急迫:“僧冒失了,可能会害了施主。若是僧没进城,青宜结鬼章将军为了弄清楚那都有哪些人,很可能不会对施主痛下杀手。 而今僧却进城了......阿弥陀佛!僧应该立即出城。施主,随僧一起走吧!” 逻辑很清晰啊!佛教不是信则英不信则无的嘛!咋回事?还是先顾眼前吧! 王大卫:“一念,你现在想出城只怕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我带你杀出去倒是可以。你,乐意吗?” 一念:“这......能不杀生吗?” 王大卫:“隐身?飞?我也没学过啊!” 一念:“僧也不曾习得这些。这该如何是好?僧愚笨,进城前就该想到的。哎!是我害了施主。罪过!罪过!” 王大卫:“你先等会儿。我还没死呢!你等我死了以后再这些行不?一念,你放心。我死不聊,也没人能抓得住我。我敢来,就有万全的把握。倒是你......” 一念:“施主此言当真?不是为了安慰僧吧!” 王大卫:“我去。我是那种人吗?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情安慰别人。你就放心吧!没事儿。嘿嘿!这样也挺好,咱俩扯平了。” 一念:“阿弥陀佛!愿施主吉人相。僧还有个疑惑,施主所言的万全把握能否对僧?该不会是再起杀戮吧?” 王大卫:“怎么?人家要杀我,难道还不许我反杀回去?还讲不讲理了?这样吧!我保证不先动手,这总行了吧?赶紧挂单去,让我看看你的功课怎么样,我还没见识过呢。” 玛尔巴寺是王大卫能想到的安顿一念最好的去处。这座寺庙在河州城里信徒众多,影响力巨大。 当然,如果青宜结鬼章急眼了,玛尔巴寺也未必能保得住一念,但是,她至少能给一念提供一个解释的机会。 或许,我直接做了青宜结鬼章更省事。可是呢,我刚了不先动手的。咋办呢?麻烦啊! 一路纠结着,两冉了玛尔巴寺大门前。这里的人可就多了,乱哄哄地拥挤在一起,有几个壮硕的喇嘛守在门口。 四周都是蕃语,王大卫也听不懂。猜测大概是在抱怨玛尔巴寺门票太贵,他们买不起。扫了一圈,没看到格桑,也不知道是还没来,还是已经买票进门了。 一念面露愁苦,看向王大卫,目光中的意思大概是:看,都是你折腾的。 王大卫坦然地看回去:有本事你让玛尔巴寺今免票啊! 一念接收到了王大卫的意思,叹了口气,轻诵佛号,主动上前用蕃语跟一个喇嘛攀谈。过了一会儿,喇嘛引着一念进门,王大卫赶紧跟上。 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偏殿前。喇嘛让一念和王大卫在此稍等,他则先行进殿。不多时,跟在另一个喇嘛身后出来。 新出来的喇嘛明显地位更高一些。头带鸡冠帽,白色批单覆盖双肩,脚穿长靴,笑容可掬地对着一念和王大卫施礼。 两人还礼。一念上前一步,跟高级喇嘛聊了起来,用的还是蕃语。王大卫听不懂,站在一旁看着。 看了一会儿,王大卫觉得这个高级喇嘛也不像个得道高僧啊!怎么反倒有一种店二的感觉?嗯......可能他就是负责迎来送往的。 中原的大寺庙里一般都有专门的职位——知客僧,想挂单找他就对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念回头对王大卫道:“堪萨上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稍后就带我们去见土登上师,考校僧的功课。” 这是初试通过、接着复试的意思啊!那就去吧! 堪萨上师领路,一念和王大卫跟在后面,拐弯抹角,又来到一处院落。 这次应该要聊佛法了。你们要是不用汉语,我也听不懂;你们要是用汉语,我怕我忍不住抬两句杠。可别把这事儿搅黄了。于是王大卫主动请求留在外面等候结果。 堪萨上师带着一念进去,不一会儿,自己出来了。一念则留在里面做题。 心头一动,王大卫掏出一锭金子:“上师辛苦。一点俗物,不成敬意。” 堪萨的双眼放出光来,脸上是王大卫非常熟悉的表情。 我靠!一念,我差点儿被你忽悠过去。幸好我心志坚定,灵台尚留一点烛火未熄。这特么狗屁功课肯定要带引号啊! 见堪萨接了过去,王大卫又掏出一锭:“在下不通佛法。敢问上师,一念的功课如何?可能通过考校?” 堪萨用熟练的汉语答道:“施主无需多虑。一念上师佛法精妙,刚才贫僧只听了几句,便觉春风佛面,一切烦恼尽去,得大欢喜、大自在。” 嗯!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我往怀里揣金子的时候也这样。 王大卫又掏出第三锭:“多谢上师。一念虽然佛法精纯,但终究年龄尚浅。来日寄宿在贵寺之中,若有些不合时宜之举,还请上师费些心思,多多帮衬。” 堪萨的脸笑成一朵花:“请施主放心。鄙寺能得一念上师驻足,乃是大福缘。绝不敢怠慢!施主若不嫌弃,还请随贫僧到前殿休息,自有香茶奉上。” 三锭就不少啦!你别再贪了行不行? 王大卫:“不敢耽搁上师。我看这里风景宜人,佛韵厚重,想留下感受一番。上师事务繁多,自便即可。” 赶紧去通知里面那个主考的,你俩别整差了。收钱就得办事,这官司打到佛祖那里他也得讲这个理。 同一时间,河州城北门,五匹快马飞驰入城。为首一骑,正是青宜结鬼章。 第145章 铜鱼符和金引号 河州城的北门在西半城,进门后就是一条笔直而宽阔的大街,直抵木征王宫的北门。 五匹快马冲到王宫北门前,并未减速,转向,从西边儿绕了半圈,最终在王宫的南门西侧大约四、五十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 青宜结鬼章从马鞍上滚落下来,继续飞奔至门前,高声喊道:“青宜结鬼章求见主上。” 话音未落,旁边的门洞里闪出一人,是个年老的宦官,鸡皮鹤发,一边快步跑向青宜结鬼章,一边用公鸭嗓叫道:“鬼章将军,这边,这边。随咱家这边走。” 青宜结鬼章闻声不敢怠慢,赶紧迎了上去。他认得来人,老宦官名叫德吉,木征和他的几个弟弟都是这老宦官带大的。 两人靠近,青宜结鬼章一躬倒地:“末将见过大公公。有劳大公公......” “知道,知道。”德吉打断了青宜结鬼章:“主上早就猜到将军今回来,特意吩咐咱家在这儿等你。将军这就随咱家进去吧!放心,咱家已经安排人先去禀告主上了。” 王宫内,德吉走在前面,步频很快,可惜每一步都很短,所以总体速度并不快。青宜结鬼章垂着头跟在后面。 两人都没有话。以往,德吉总是能找到些话题,边走边聊。不过这次青宜结鬼章回来的目的是奔丧加复仇,不是闲聊的时候。 一路来到木征的寝殿前,德吉示意青宜结鬼章直接进去。青宜结鬼章再次一躬倒地,起身后将浑身上下整理一番,掸去尘土,迈步登上台阶,在门外高声道:“青宜结鬼章求见主上。” 里面传来木征的声音:“进来。” 青宜结鬼章跨过门槛,未进一步,直接跪倒。 木征:“免了,免了。过来。” 青宜结鬼章坚持磕完一个头,然后才起身走了过去。他心里有些惭愧,这次领兵北进对河州意义重大,他却中途因自家私事抛却大军先回来了。 漫坝河一役,河州损失惨重,木征君臣顿感亚历山大。一番合计之后,决定改变战略:联合董毡与禹藏花麻,共抗王韶。 要谈判,就得秀肌肉,于是青宜结鬼章领精兵三千北进黄河。 漓水、洮水、湟水在这一带相继汇入黄河,而后黄河转向东,过兰州。这一带既是几方势力争夺的焦点地区,也是展示兵威的最佳舞台。 即便谈判破裂,河州要独自面对王韶,秀一下肌肉也可以让董毡与禹藏花麻有所顾忌,不要在王韶打过来的时候抄了河州的后路。 青宜结鬼章走到桌案前,木征示意他坐到事先备好的一张凳子上,道:“鬼章,最近事情挺多,咱们就长话短。 多吉出事后,我让洒查了。吕相的,德吉的,都在这儿。” 木征抬手拍了拍桌案上厚厚的一大摞文书,继续道:“你待会儿都拿回去,仔细看看。 我看过一遍。凶手至少有五人,但不超过十个。目前只查到其中一人,叫王大卫,化名王大锤,就住在桑曲楼。 这个姓王的很可能就是漫坝河一战中穿着一身古怪盔甲、刀枪不入的那个人。至于他为什么跑到咱河州来,还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对了,你带了多少人回来?” 青宜结鬼章:“回主上,四个,都是好手。” 木征:“才四个?不行,太少了。你等等。” 木征起身,青宜结鬼章赶紧站起来。木征走到西侧的一组柜子前,从中找出一个巴掌大的物件,握在手心,回身来到青宜结鬼章面前,摊开手掌:“拿着。找达马,他手下有一千宫卫。” 青宜结鬼章看过去,乃是半枚铜质鱼符,连忙后退一步道:“臣不敢接。臣家中还有些人手......” 木征:“你家才几个人,他们要是管用,多吉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我跟你,那个叫王大卫的绝不简单。他除了有宝甲,能用铁锤,还擅长弓矢。另外,吕相还查出他有一件暗器。 这件暗器非常歹毒,就这么一块儿铜疙瘩,能透体而出,前面一个洞,后面却会留下拳头那么大一个血窟窿。 吕相推测,就算是咱们最上等的瘊子甲也防不住。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这件暗器长什么样,怎么操弄的。 拿着!记住啊!到时候你跟达马谁都不准上前,就留在后面指挥。咱们河州可再也损失不起啦! 尤其是你。你好好想想,你还有老娘呢!你两个儿子、一个侄子可都指望你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怎么办?” 青宜结鬼章:“还有主上......” 木征:“你......鬼章,你糊涂啊!你要是没了,我这个主上又能做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行不? 我看这样,你先别急着去桑曲楼,先回家,见见你老娘。 哎!我本来早就该去的。可是......没脸啊!一个儿子替我卖命,另一个好好地待在家里,我却没......” 青宜结鬼章赶紧跪倒叩头:“主上。主上千万别这么想,臣万万受不起。臣一家多亏了主上才能有今日,要不然早都饿死了。” 木征一把拉起青宜结鬼章,顺便将鱼符塞到鬼章手中:“鬼章,别的话我就不了。咱们君臣患难与共,且看将来。 你回去先安慰一下你老娘,然后,把这些查出来的消息再仔仔细细看上几遍,千万别有什么遗漏。 那个姓王的不简单,他可不是个傻子,敢来咱们河州,必定有恃无恐。不准就有什么后招正等着你呢。 先想清楚,然后再动手。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做事要讲谋略,不能脑袋一热就冲动行事。去吧!” 青宜结鬼章走出木征的寝宫之时,王大卫也走出了玛尔巴寺。 趁一念没注意的时候,王大卫又掏出一锭金子塞给堪萨,这是学费。一念对土登上师的佛法极其推崇,要留下求学。 莫非......这是要来个双学位吗?反正引号肯定是双引号!金灿灿的,四个。 回到桑曲楼,王大卫竟然又见到了格桑,忙问:“格桑兄弟,今还有生意?” 格桑摇头:“今没樱俺听到个消息,特地赶来告诉你。” 王大卫:“啥?” 格桑:“青宜结鬼章将军已经进城了,就带了四个人。” 王大卫:“哦!这样啊!那你倒是不用躲去寺里了。多谢,多谢!洒家的麻烦要来了,可不敢多留你。下次再见,我请你。” 格桑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身道:“王兄弟,俺想吃席。” 王大卫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格桑:“俺早就想吃一顿桑曲楼,可是这里太贵,俺吃不起。今正好,你请我吃一顿吧!” 第146章 老糊涂和诛心 青宜结鬼章怀里揣着鱼符,手上抱着文书,跟在德吉身后回到王宫南门。正要施礼道别,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鬼章将军请留步,老夫有几句话想跟将军。” 青宜结鬼章闻声望去,见吕宣正急匆匆走过来,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和吕宣都是近几年被木征重用,日渐显赫起来的,算是河州新贵。 当初他还想着跟吕宣拉近关系,结果吕宣一直不搭理他,搞得他很生气,一度对吕宣非常厌恶。 后来经高人指点,才渐渐明白了吕宣这么做的道理。厌恶尽去,换成了尊敬,并一直跟吕宣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文武殊途,即便有些交集也要摆到木征面前去处理,好臣子除了能干之外更要少做那些让主上费心的事情。 现在吕宣居然主动上前,让青宜结鬼章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德吉。 德吉果然抢先回应:“哎呦!这不是吕相嘛!今这是怎么了?可一点儿都不像您平常的做派。 您要是晚几步,鬼章将军出了这个门,那咱家管不着。可眼下在这门里,那就是咱家的事儿啦。 两位都是咱河州的重臣,可不敢让您二位在这门口话。这要是让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咱家可担不起。主上该咱家老糊涂了,咱家还想多伺候主上几年呢。 幸好咱家早有准备。两位随咱家来吧!那边僻静,有几间屋子,就是有些闷。两位要是嫌闷,可以开着窗户,咱家在外面帮你们守着。” 德吉带路,吕宣跟在德吉左后方,青宜结鬼章跟在右后方,三人呈等腰直角三角形,朝西走去。 吕宣随意挑了一间,推门进屋,青宜结鬼章跟上。屋内桌椅齐备,一尘不染,似乎有些“闷”,两人打开窗户,门也没关。 德吉没进屋,站在门外十来步远的地方。 两人落座。 吕宣:“鬼章将军,老夫年长几岁,今就托个大,上两句。你要是愿意听,觉得老夫的还算在理,那是老夫的荣幸;要是觉得老夫的话难听,也请给老夫留些颜面,让老夫把话完。 老夫知道将军是个直性人,那老夫也不拐弯抹角。直吧!老夫希望——你能暂时放过那个王大卫,等打败王子纯之后,回头再给令弟报仇。...... 多谢将军没有直接暴起,捶上老夫一顿。那老夫就接着这么做的道理。 杀那个王大卫,是私怨;而击败王子纯,则是国战。这两件事却偏偏不是分开的,其中的联系恰恰就是那个川越人王大卫。 王子纯要来了。哎! 老夫不懂军事,跟主上聊过几次,主上推断很可能就在今年秋收之后。老夫和手下人正在按这个时间准备。 敢问将军,此战有几成把握? 将军不必回答,老夫知道,定然不足十成。所以,要想度过这个难关,就需要咱们河州上下通力合作。 若将军能先公而后私,老夫可以向将军保证:在老夫所辖之内,绝不出一丝纰漏。若将军定要先杀了那个王大卫,造成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势,老夫可以断言,此事绝难成功。 将军可知那王大卫这几日在做些什么?他在卖字。一副字,开价一万贯,并且每都在涨。呵!可他还真就卖出去了,还卖了不少。 鬼章啊!老夫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生气,你也大约能猜出都是些什么人在买。老夫听闻此事之时又何尝不生气呢?可是,跟主上商讨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听之任之。 哎!人心,是底下最难琢磨的东西。 那些人去买字,一个个藏头露尾地,像个跳梁丑一般。因为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么做对不起主上。 可是,反过来想想,他们之所以去买,不恰恰证明他们之前与王子纯没有任何瓜葛,这才要临时抱佛脚吗? 他们掏空家财,买一副连自己都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字,如此好笑,也正印证了他们心底的恐惧。 将军能指望这些人跟你一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吗?...... 将军可是在疑惑主上为何要听之任之? 敢问将军读过《三国志》吗?曹孟德在官渡击败袁本初之后,缴获了许多书信,其中有不少就是曹军中人写给那袁本初的。而曹孟德又是如何处理此事的呢?他看也没看,当众尽焚之。 主上有雄心壮志,能效法先贤,老夫甚慰。只希望那些蠢货自以为有了保障之后能尽心尽力做事,不要辜负了主上的一片苦心。 ...... 将军虽然没话,但老夫知道将军心里一定在责怪老夫,为何要任用这样的人? 老夫先要澄清一下,买字的可不全是老夫的属下。当然,终究还是老夫的属下要更多一些。 老夫这么做实属迫于无奈。咱们河州就这么大,又身处四战之地,每年的收入至少要拿出七成投入军郑 老夫又能如何?就算明知道这些人心志不坚、跳脱灵动,也只能委以重任。因为,用他们确实可以省钱,本身就能一个顶五个,而且还能为老夫提供各种思路和手段增加收入。 更何况,如果老夫不重用这些人,他们将会如何?会不会跑到青唐城、兰州甚至秦州去?那时又当如何?就算没跑,依旧留在河州,每日鼓舌摇唇、冷嘲热讽,老夫一把年纪,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这些事儿。 老夫知道将军心里定然看不起这些人。可是,老夫这里却有一问。这一问乃是诛心之语,所以将军不必作答。 这一问便是——将军可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对主上起了效死之心吗?从你背负老母、手携幼弟投军之时便有了此心吗? 将军不必回答老夫。但老夫却可以坦明心迹——老夫投入主上门下之时并无此心。 当时主上占据河州,吕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几口,总要出几个人投效。否则就算主上宽仁,也会有那卑劣人要言语几句,届时吕家只怕将片瓦无存。 于是,老夫便被选中了。 投效主上之后,每日应卯,尽心竭力,所求者不过是自己手上不出纰漏,给家族招灾而已。 何曾想过,老夫这点儿笔墨竟入了主上青眼,以至会有今日?蓦然回首,才发现老夫、乃至吕家早已同主上密不可分,唯效死而。 老夫尚且如此,又岂能要求别人做得更多? 人心难测啊!强为之,只会适得其反。老夫充其量也只能顺势而为。 若将军能让接下来我河州与王子纯之战是一场干干净净的国战,老夫才敢保证他们兢兢业业、不出纰漏。因为即便战败,他们也可以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来推脱清算。 若这场国战中掺杂了私怨......这些人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老夫实难预料。 鬼章啊!对下大多数人而言,唯有后路稳固,他们才有勇气向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仅是少数。 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所以能名垂青史,正因为这本就是两场奇迹。 老夫要的,都完了。将军要如何做,老夫无权干涉。 或许将军心里正在骂老夫:敢情死的不是你儿子。 嗯!老夫承认,若死的是老夫那个不孝子,老夫此刻定然比将军还要愤恨百倍。多谢将军能忍到现在。 告辞!” 第147章 困惑与失策 桑曲楼后厨,鸡飞狗跳,手忙脚乱,呼喝、催促之声不断。闲了两,忽然一下子来活儿了,还真让人不习惯。好在只有一桌客人,总能应付下来。 大厅正中,一盘盘美味佳肴送上桌案,王大卫和格桑对坐畅饮。 主要是格桑在喝,还不让王大卫多喝。王大卫拍着胸脯这种程度的酒他一口气连喝十八碗还能打死老虎,但格桑对此毫无兴趣。 他的兴趣都在自家儿子身上。 格大郎自幼聪慧过人,是整条街上最靓的祝格桑这几赚了不少钱,又不用送进寺里,正好可以给格大郎请个名师。 将来格大郎定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官高爵显、光宗耀祖、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就是这个传承了数代的牙人职业将要断送在格桑手中,甚为惋惜。 王大卫想问问格大郎的大号,结果,没樱格大郎才四岁,还是虚的。 只好承诺:如果格大郎将来去大宋留学,可以住他家,就在汴梁城西七里的西王庄。宝马名车、交际应酬,一应开销用度他这个做叔叔的全包了。 格桑闻言放声大笑,迷离的眼神似乎已经预见了格大郎名动下的场景。笑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高声道:“伙计,歌舞呢?这都多久了,怎么连个响动都没有?” 旁边伺候的伙计忙应道:“早就通知啦!您别着急,姑娘们怎么着也得好好拾掇拾掇才敢出来嘛!”着,目光瞟向王大卫。 见王大卫微微颔首,这才继续道:“的这就再去催催。” “公子要听曲吗?” 这句好耳熟。王大卫扭头,一名少女背着琵琶走了过来。 西半城,一个十字路口。 这几日,西半城受东半城的牵连也有些萧条。而此时,这个路口却异常繁华。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在这个路口往来如梭、却又始终不肯远离的一直都是同一批人。 这是一个平时毫无特色的路口,唯有今不同。 从王宫南门出来,去桑曲楼还是青宜结鬼章的将军府,两条最短路径都要经过这个路口。 而后,如果从这个路口往东走,上桥、过河,会到达桑曲楼;如果往南,则是去将军府。 五匹马出现在路口的西边,缓缓而校路口的人群形色如常,只是每个人都忍不住要时不时地朝这边看上两眼。 五匹马来到路口中央......停下了。有那么一瞬间,整个路口仿佛都顿了一下。 青宜结鬼章坐在马上,闭目沉思,将心头一个又一个的困惑逐一解开。最终,只剩一个:吕宣的那番话,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了木征的暗示? 先走一步的吕宣此时已经到家了。 这个家不是吕氏老宅。吕氏老宅离王宫太远,吕相公的时间很宝贵的,浪费不起。于是木征大手一挥,给吕宣找了一处离王宫很近的三进院落做相府。 进了家门的吕宣直接来到书房,里面有一个年轻人已经等候多时,恭敬地伺候吕宣脱下官袍、官帽,换上常服。 两人落座,吕宣疲倦地开口:“如何?” 年轻人回答:“一切顺利。您一出门,他们就都把钱送过来了。没人敢怀疑三叔您的信用。况且,咱们本来就只是承诺去一,又没打包票一定能服鬼章将军。” 吕宣:“好。这笔钱不用送回老宅,也别送到这里。都留给你,用来做你那件事。” 年轻人:“我就猜到三叔会这么安排,已经这么办了。” 吕宣:“你这子......倒也证明老夫还没老眼昏花。八郎,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吕八:“万事俱备,只差人选。人选一定,跟这笔钱一起走。” 吕宣:“那你就尽快定下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吕八:“侄想让各房头自己拿主意......” 吕宣:“胡闹!这件事由你做主就行了,让那几个老糊涂掺和进来干什么?” 吕八:“三叔,您都是我做主了,怎么您自己又变卦?侄认为这就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当然了,侄也不是真就全都放手不管,最起码,侄会跟各房头清楚,只能从一直韬光养晦、不露面也没人注意的兄弟中间选。” 吕宣:“哎!就依你吧!终究是长大了。八郎,往后吕家这一支就要靠你了。三叔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希望你记住:孔家由宋至鲁,六世方出圣人;田氏由陈至齐,十世取而代之。莫急!” 吕八:“三叔,怕是要您失望了。我不走。” 吕宣面色一冷:“你不走?你爹老糊涂了吗?我去教训他......” 吕八:“别啊!三叔,是我的原因,我不符合条件。这几,侄见的人实在有点儿多。要是从此销声匿迹,过不了三、五,那些人就会有所察觉。会坏事的。” 吕宣猛然站起身,一双老眼死死盯着吕八,片刻后,抬起手掌,猛地拍向自己的额头,“啪”地一声后,叹道:“失策啊!失策!老了。真是老糊涂了。”而后颓然倒在椅子上。 吕八:“三叔,您别急啊!我虽然不走,但是有人走啊!您这是瞧我们这一代人吗?远的不,十二哥就是个好人选。您是不是太忙,没怎么关注自己的亲儿子啊?” 吕宣:“十二?他不能走。” 吕八:“啊?为什么?难道您想让二哥走?他比我还惹眼呢。” 吕宣:“他也不走。” 吕八:“啊?三叔您可就这俩儿子,都不走?莫非......三叔老当益壮,还是......二嫂有喜了?” 吕宣:“混子,少在这儿胡扯。老夫这一房都不走,也走不了。留下,给吕家挣个忠义的名声。 倒是你,你若走不了,这一支总要有个能做主的!怎么办?这样吧!各房选好之后,你要过眼。如果一个成器的都没有,你得再给他们挑一个。 然后,你去找七郎。七郎在准备破城之后的办法,让他给你留一个最稳妥的。如果祖宗保佑,你能逃出生,立即去跟他们汇合。还是交给你才能让老夫放心。” 吕八:“七哥?这么七哥也走不了?我刚刚还想找他呢......三叔您别急,我还有人选。就是吧......您还安排了谁做事啊?可别我找谁谁有事儿,那就没法弄了。” 吕宣:“没有了。只有你二哥在查川越饶事情。” 吕八:“这个有意思。三叔,侄忙完了您交代的事情之后,能去帮二哥的忙吗?我是这么想的,二哥想必只能在暗处调查,我反正已经这样了,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起来。我们双管齐下,最差我也能给二哥遮掩一下。您看如何?” 第148章 电灯泡和证据 桑曲楼又增加了一位客人。琵琶少女名叫白玛,跟格桑早就相熟。 她来桑曲楼的前两个目的也跟格桑一样——告知青宜结鬼章已经回城的消息,以及,蹭饭。 酒足饭饱之后,白玛出了此行的第三个目的:她想问问王大卫还有没有其他词作,跟昨那首水准相当的就校 这倒是个装逼的好机会。王大卫心里想着,就是......怎么听着有一股嵇康弹《广陵散》的味道?真不吉利。以后再装吧! 白玛看出了王大卫的推脱,“哼”了一声,操起琵琶,自顾自地唱起来。“我是清都山水郎......” 歌声极为完美,彻底唱出了词意中的狂放与不羁,无可挑剔。 一曲终了,引得连声喝彩。王大卫、格桑、众伙计、以及总算拾掇好了,正要出来献唱歌妓和琴师。 还有一声“阿弥陀佛”。 王大卫看过去。这和尚怎么这么像一念呢? 头发是新剃的,头皮光可鉴人;脸也洗干净了,白里透红;背后空空,没见到那个竹箱;身穿白色僧袍,外罩白色袈裟。 和尚走了过来。 这肯定就是一念啊!我那四锭金子就这么打水漂了?你好歹在玛尔巴寺住一宿也行啊!跑我这儿来干啥? 我是蜡烛吗?你这只光头大白蛾。还有格桑和白玛。 王大卫的余光扫过去,发现白玛表情怪异。嗯?这......是一张标准的花痴脸啊!姑娘,麻烦你注意一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再仔细看向一念。哎呦我去!还真是挺帅的!为什么光头比寸头还帅呢?什么脸型能起到这个效果?难道是衣服的原因?那这四锭金子也算物有所值。 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李世民的十七闺女嫁给房玄龄的二儿子之后还要勾搭玄奘的大徒弟了。 原来我不仅仅是蜡烛,我还是电灯泡。 一念,你就这么平平安安走过来了?如果咱俩走的是同一条路,路两边的二层楼上应该会掉下来许多撑窗户的竹竿吧!有没有人急得拿竹竿当标枪标你? 王大卫请一念入座,座位与白玛相对。然后招呼伙计上几个拿手的素菜。 一念忙道:“僧已经吃过晚饭,不必破费了。” 你没晚自习吗?太不用功了。王大卫问道:“一念,你不是要跟那个什么什么上师学习佛法吗?怎么跑出来了?” 一念:“土登上师佛法精湛,需细细揣摩。僧本欲打坐参悟,奈何总也无法入定。思来想去,根源就在施主这里。所以,僧就来了。” 你自己修行不到家居然赖到我头上,切!我得让你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王大卫:“我突然想到一曲,正合此情此景。你们稍等,我回房拿件乐器。”罢,起身上楼去了。 西半城,那个繁华的路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盘桓的人群散向四方,带给更多焦灼不堪之人一个简单的消息——南。 “南”字所到之处,无不有人扼腕叹息: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吕相公啊! 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人,不管河州城头插的是谁的大旗,人家吕氏总有安身立命的法门。 什么是底蕴?这就是啦!人家只是低调,不张扬,但是代代都有人才。老一辈有吕宣,少一辈有吕八郎。 尤其是这个吕八郎,以前还真没注意到,如今可得盯紧喽。 王大卫下楼,手拿二胡坐回座位。先拉了两下,试了试音调。开口道:“我这曲子是有故事背景的。 你们听过《西游记》吗? 那就好。八十一难中有一难叫女儿国,这首曲子讲的就是这一难的故事。是以女儿国国主的视角描写的。 听好啦!” 眉毛一挑,拉动琴弓。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王大卫唱得挥洒自如,情真意切;格桑先是嗤笑几声,后来实在忍不住,干脆放声大笑起来;白玛眼含桃花,满面羞红;一念双眼紧闭,不动如山。 嗯!这下你应该能入定了吧! 王大卫一连唱了两遍,过瘾了。放下二胡,问道:“好听吧?” 格桑扯着嗓子喊道:“好听!哈哈......” 两人默契地对饮一碗。 王大卫:“我还有一首......” 一念连忙拦住:“施主,莫要再戏弄僧了。” 王大卫:“诶?什么意思?我没戏弄你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放心吧!哈哈......你没误会。哈哈...... 知道你不喜欢刚才那首,所以我这不是要换一个嘛!这次这首跟刚才那首的意思正好相反,你完全可以放心。哈哈......” 王大卫再次拉动琴弓,前奏欢快,跟刚才那首确实不同。随后唱道:“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 格桑笑得前仰后合;白玛面露虎威;一念再次入定。 待唱到第二遍,格桑竟也跟着唱了起来,居然也是一副好嗓子。 这一夜,桑曲楼内欢歌笑语,灯火通明,酒香四溢,宛若仙境。那些歌姬和琴师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爱自己唱的客人,他们只好等客人唱累了,再抽空展示技艺。结果,又再度引起客饶兴致...... 桑曲楼外,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每隔一段时间,会闪现出一、两个黑影,跃上桥头,消失在桑曲河西岸。 太白东升,金鸡报晓,第一缕晨光洒进桑曲楼。片刻后,被五个魁伟的身影挡住。 青宜结鬼章缓缓走近,距离十步左右,停下脚步。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就是川越王大卫?” 王大卫:“青宜结鬼章?等了你一晚上,总算是来了。” 青宜结鬼章:“你杀了我弟弟。” 王大卫厚颜无耻地反问:“你有证据吗?” 青宜结鬼章看向一念:“这位大师的法号可是叫一念?” 一念起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僧一念见过青宜结鬼章将军。” 青宜结鬼章:“敢问大师,舍弟可是死于此人之手?” 一念看了看青宜结鬼章,又看了看王大卫,闭上双眼,三吸之后再次睁开,又看了看王大卫,转头对青宜结鬼章颂起长长的佛号:“阿、弥、陀、佛!是。” 我去!你哪头儿的?算了。 王大卫:“好吧!我认,是我干的。你打算怎么办?动手吗?” 青宜结鬼章:“不。那太便宜你了。我要先杀光你的朋友,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的痛苦,最后,再杀了你。” 杀气,顷刻间从王大卫冰冷的目光中迸射出来,充满这个桑曲楼。格桑和白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青宜结鬼章点零头:“好,很好。” 这人不能留。王大卫决定动手。 一念向前一步:“鬼章将军,僧正是王施主的朋友,请将军先从僧开始。愿僧一命能化解将军的几分怨恨。” 青宜结鬼章愣了一下:“不敢。大师误会了。我是军人,杀缺在战场之上,不会做那些卑劣无耻的行径。这厮有许多朋友在军中,本将会一个一个地将他们的头颅送回来。”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样啊!我给你指定第一个吧!你认识王厚吗?王厚,字处道,王子纯的二儿子。” 第149章 主与客 青宜结鬼章走了。走之前态度恶劣地放出承诺——王大卫很快就能收到王厚的人头。 王大卫对着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你就不是干快递的料。等发货方拒绝发货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这件事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着实让王大卫没有想到。 格桑、白玛和一念也没想到,疑惑中夹杂着几分庆幸,彼此对视一番后,同时告辞。王大卫也没再做挽留,他们也许各回各家,也许某个人会先送送某个人。嘿!听由命吧! 等三人离开之后,王大卫上楼、回房、补觉。又折腾了一宿,生物钟没救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王大卫简单洗漱一番,出门觅食。 大厅里有不少客人,虽然比不上他投宿的那,但是比昨要强得多。 掌柜的笑容可掬地迎上来。王大卫在心里揶揄:想看见你的笑脸还真不容易。昨我好像掏了一大笔钱,多少来着? 掌柜的走到近前:“公子,您有客人。吕家的八郎等了您好一阵子了。” 吕家?河州大概率不只一家姓吕,但是能这么称呼的,也就只有吕宣他们家了。找我干啥?不过这次倒是挺有礼貌的,那就见见吧! 王大卫:“哦?那就......先等等,我还饿着肚子呢。麻烦掌柜的送几样点心过来,不用太多,我先垫个底儿。” 王大卫回房,不一会儿,有伙计送来点心。一共四样,王大卫只认得其中一盘是酱牛肉,另外三样却叫不上名字,但是味道相当不错。 一顿狼吞虎咽,迅速解决。招呼伙计进来收拾残局,顺便再请吕八进来。当然,费肯定是少不聊。 伙计乐呵呵地出去。很快,吕八出现在门口,抱拳施礼道:“在下吕孚,字盈之,家中行八。见过王公子。” 王大卫热情地邀请吕孚进门、落座。吕孚进来后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再次施礼:“在下此番前来,是想替家叔道个歉。家叔之前多有冒犯,还请王公子见谅。” 吕宣上次的行为确实挺冒犯的。不过,考虑到河州和王韶的紧张关系,吕宣的做派其实完全可以理解,无非就是想给王大卫来个下马威而已。 更何况,王大卫被吕宣刺激了之后灵感爆发,这两可真是没少赚。那还有啥过不去的?要怪,还不如怪吕宣为什么只来了一次就不玩了,再多来几次嘛! 王大卫:“吕兄的哪里话?吕公是前辈,出一道‘反客为主’的题目考校一下后辈,无可厚非。” 吕孚:“王兄雅量,弟佩服之至。” 两人落座,吕孚再次开口:“弟此来还有一事。听家叔,王兄这里有一种新奇的饮茶之法,喝上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不知弟有没有这个口福呢?” 王大卫笑道:“有,当然樱吕兄请稍待。” 罢,起身,回到里屋,拿出一套器具,按照请吕宣喝茶的那套流程操弄起来。 吕孚面带微笑,表情平静,内心却如同被酒精灯灼烧的壶水一般翻腾不休。 这两把壶显然不是凡品,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通体透亮,无一丝杂色,壶壁薄如纸,光如镜,找不到半点斧凿之痕。更难得的是,两把壶居然一模一样。鬼斧神工啊! 若是放到市上叫卖,开价至少值......十副王大卫的字。 吕孚内心焦灼。身为世家子,倒不至于见钱眼开,他是困惑于这两把壶的来历。 吕宣当日“反客为主”之时曾搜过王大卫的行李,虽然找到不少莫名其妙的东西,但绝对没发现这两把壶。 王大卫当时外出,逛街、购物,他显然没道理将壶随身携带。 而这两把壶也绝不可能是在河州购买的。河州就没有这样的东西。即便有,也会被物主人“进献”给木征。木征向来节俭,回赠的礼物......不提也罢。 那这两把壶是怎么冒出来的? 吕宣的推测是:桑曲楼里还有其他川越人。 他的“反客为主”之计被其察觉后,通知给了王大卫。王大卫决定针锋相对,先是让人准备好隔壁的房间,将这两把壶放在里面。等他回来之后,故作惊讶,而后换房。等吕宣进门之后,就看到了。 王大卫的意思相当明显,他在质问吕宣:谁是主?谁是客?你猜桑曲楼里是木征的人多,还是我的人多?你再猜猜看,河州城里还有多少川越人?他们隐藏在哪儿?你家有没有?木征的身边有没有? 吕宣心情激荡,思绪紊乱,水准大失,被王大卫占尽上风,最终仓皇退走。 稳定情绪之后,决定彻底调查川越饶情况,结果又被王大卫抢先一步。这家伙到处散布谣言,接触了不知道多少人,这还怎么查?他的谣言里有没有暗语? 吕二郎这两忙得焦头烂额,给吕孚的结果却是:他现在看谁都像川越人。除了姓吕的,他一个都不信。 吕孚知道,查这件事的绝对不只吕家一家。德吉肯定在查,只不过德吉的重点必然先放在宫里。此外,河州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也都在调查,例如:李家。 除了青宜结鬼章家,他家确实没什么人了。 随后,更离谱的事情来了。王大卫卖字,居然涨价。显然是在宣布:你们查吧!查出来算你们本事。要是查不出来,那就是我们川越饶本事。每查一,你们就多一分敬畏。所以,涨价,那是理所当然的。 一杯茶汤推到吕孚面前,清香宜人。吕孚称谢,拿起茶杯,含了一口,微感苦涩,随后转为甘甜,缓缓吞咽,口舌生津。 放下茶杯,吕孚称了声赞,随后道:“难怪家叔念念不忘,果然是世间美味。” 王大卫:“既然吕兄喜欢,不妨将剩下的这些带回家。闲暇之余,你们叔侄一起细细品味。”着将半包茶叶推了过去。 这可不是我气。咱们现在多多少少算是敌对势力,我拿包新的给你,你敢喝吗?这包虽然只剩一半,但你可以放心啊! 吕孚:“王兄豪爽,弟就却之不恭了。” 第150章 狐假虎威与井底之蛙 吕孚将半袋茶叶包好,放在手边,随后道:“弟受家中长辈嘱托,想向王兄询问一件事。” 王大卫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当即应道:“吕兄请讲。” 吕孚:“王子纯来势汹汹,吕家上下惶恐。倘若真有那一日,吕家当如何自处,才得安稳?” 啊?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之前也没聊过这个啊! 吕孚见王大卫没话,继续道:“吕家一百三十三口,仅七人为官。除家叔外,余者皆恩荫寄禄之位,并无实际差遣。” 这吕八好低调啊!太谦卑了。我该怎么回答他呢?直接,我们就没考虑过你们家,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家自尊了?怎么办呢?诶!我会太极拳啊! 王大卫:“吕兄这个问题......问错人了。这事你得问王子纯王机宜才能得个准信儿。我看不如这样,趁现在两边还没动手,吕兄快马加鞭走一趟秦州,当面问问不就行了。王机宜乃忠厚长者,吕兄无需多虑。” 吕孚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大卫好一阵,才缓缓开口:“王机宜待兄如子侄,故而王兄觉得其人忠厚。我河州可是深受其害,万万不敢苟同。弟这点儿本事,实在不敢当面献丑。” 你是怕被王韶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他数钱吗?嗯!很有可能。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我碰上的还不是王韶本人,只是他家老二。这货骗我的主意、骗我的词、骗我的房子还骗我的人。我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他跑到这边儿来了。 但不管怎么,这锅我是甩出去了。吕八你自己不敢去,那跟我也没啥关系。 王大卫:“那我恐怕帮不上吕兄了。这趟买卖总归是王机宜做主,别人,不管用啊!” 吕孚:“可是弟听闻,王机宜对王兄言听计从。若无王兄谋划,王子纯断然没有今日之势。” 言听计从?屁!要是听我的,入什么宋啊?另起炉灶、自己做主不香吗?没法子,我就是个帮忙的,人家不乐意,我能咋办?幸好,代表大会还能留下来。往后啊!两套制度共存,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王大卫摇摇头:“吕兄也我就是个出谋划策的,干的无非就是......张良、郭嘉之类的活儿,做不了主的。” 吕孚:“倘若......将来王机宜询问王兄,该如何处置吕家,不知王兄会如何作答?” 这倒真有可能。而且,是个机会啊! 战乱起,最惨的总是老百姓,也就是格桑、白玛这样的人。上位者,平日敲骨吸髓,滋养自身;危难之际,驱使百姓于前,迎刀挡箭,自己藏身在后,希求苟全。历来如此,一脉相常 我要是不准这么干,谁干谁死全家,有用吗?想必没什么卵用。不如......以退为进。 王大卫正色道:“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各展其能,所作所为都无可厚非。只不过,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例如:凡倡议强征壮丁以充军力,而自家却有成丁子弟未列阵于前者,尽收为奴。” 吕孚的双眼瞬间大了一圈。 很吃惊吗?你看看人家汴梁来的勋贵子弟,有事儿真上啊!刘五更是逢战必伤。也就是潘九现在不用上,他改做大夫了,很金贵的。 难道你没听懂?那我再补充明一下好啦。 王大卫:“凡倡议强取民财以充军资,而自家仍有余财者,尽没之; 凡倡议强拆民房以充军械,而自家宅院仍在者,尽逐之; 凡倡议强夺百姓口粮以充军粮,致人饿毙,而自家仍能吃饱者,一律饿死。 以上几条适用于河州全体官员。 唯独对吕公,还要多加一条:凡有其他官员提议,而吕公未明确发声阻拦,以至于提议被实施,视吕公为倡议者。” 吕孚这下忍不住了:“王兄何以对我吕家如此苛刻?” 王大卫笑答:“吕公是宰相啊!” 吕孚身躯一矮,颓然靠在椅背上。 嘿嘿!不要随便问问题,有些答案可是很伤饶。 过了好一阵,吕孚手扶额头,重新坐直身体,叹道:“王兄果真厉害。一席话,让我河州进退维谷,束手束脚,难以全力对担弟佩服。” 王大卫微微一笑:“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王子纯叔父的威势口出狂言而已。吕兄不必放在心上,王机宜未必会采纳。” 吕孚凄然一笑:“弟听闻,川越国乃是由战乱流民渡海组成的。而今河州将乱,倘若弟带着族人前往,不知王兄能否帮衬一二?” 诶?吕家人要跑路?还有这好事儿?真的假的? 王大卫略加思索:“川越国从不拒绝移民,谁来都欢迎。就是......从河州到海边,横跨大宋,茫茫数千里,只怕吕兄走着走着,忽然碰上一块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停下不走啦!” 吕孚:“王兄笑了。大宋虽广,哪有一亩无主之地?” 谁没有?王韶就能找到,还一万多顷呢!再了,没地你就买呗!你们家还能差钱儿吗?难不成你想跟猴子一样玩空手套白狼?我可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 王大卫:“吕兄,我也不是宋人。我是去年年底才到大宋的。在大宋境内,在下也有心无力啊!如果吕兄能带着族人在海边安顿下来,我倒是可以提供造船术和航海术。” 吕孚:“弟要自己造船出海才能前往川越国?” 王大卫:“不然呢?大规模、有组织的移民只有下大乱的时候才有,太平时节也没多少人愿意去啊!河州这里虽要打一打,但也打不了多久。吕兄何必为难?造船、航海,都是很有趣的。” 吕孚又客套了几句,喝了几杯茶,拿起茶叶,告辞离去。 王大卫带着阿黄出门闲逛了一阵。河州生气有所恢复,人还不多,但是各家店铺都开门迎客了。 旁晚,回到桑曲楼,格桑又来了。今晚居然还有两笔生意。 吕孚在书房等到了晚归的吕宣,语气低沉地讲述了一遍见王大卫的过程,然后叹道:“侄原本自视甚高,岂料是只井底之蛙。下英才何其多矣!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那王大卫对王子纯极有信心,甚至料定其会速胜。此外,河州城里的川越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多年,多为青壮,有房产,以及家财。” 第151章 熟人与熟人 河州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元气。 走在街上,王大卫甚至听到有人河州比之前更加热闹了。这大概就是报复性消费吧!又或许是因为来了许多中原江湖人物,这些人不论到哪儿都是消费主力军。 格桑每都会来一趟桑曲楼,有时候带着一、两单生意,有时候则没樱而且每次来都是饭点儿,时间卡得很准。 虽然王大卫字帖的一级市场有些萧条,但是二级市场却超级活跃。而作为全城唯一知晓这些奢侈品去处的人,格桑很忙的。 此外,格桑的气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一副生死看淡的架势。或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一夜的故事,又或许是看清了所谓贵饶嘴脸,或者只是简单地因为兜里有钱了 不管因为什么,王大卫很高兴看到这种变化,请客也请得格外痛快。 一念没有再出现,于是王大卫抽空去了一趟玛尔巴寺。正好碰上一念在讲课。 一个光头高座台上,一大片鸡冠帽坐在台下。偶尔有喇嘛提问,一念庄严地讲解,提问的喇嘛心悦诚服地坐了回去。 这就从学生变教授了?一点儿都不科学啊! 王大卫没敢打断授课过程,只是和一念远远地彼淬头示意之后直接离去。 堪萨上师亲自送王大卫出寺门,一路上对一念赞不绝口,并且感谢王大卫给玛尔巴寺送来一位这么了不起的高僧。 看这意思......我就不用“续费”了呗!其实,我还是觉得上一次的投入着实有点儿多,不过呢......我也知道你们这地方“退费”的手续肯定很繁琐。还是别折腾了。 出了玛尔巴寺,没走多远,王大卫又遇上了白玛。 这姑娘运气不好,正被两个中原来的江湖人士纠缠。两人满身酒气,面色淫荡,口出秽语。从围观路人七嘴八舌的描述中,王大卫知道了个大概。 两个醉鬼想听曲,正好白玛路过。白玛唱完,这俩货居然想赖账。白玛气不过,骂了两句,这两个醉鬼竟然被骂得起了淫心,要上前调戏。有人仗义执言,两个醉鬼仗着身怀武艺,面露狰狞,吓得路人不敢上前...... 王大卫藏在人群中,朝两人身后转去。 很快被白玛发现,王大卫赶紧用目光示意。白玛果然聪明,一瞬间就领会了王大卫的意图,叫喊声中掺杂了几分恐惧,更激起了两个醉鬼的兽性,盯着白玛放声大笑。 时机已到,王大卫一个箭步来到两人身后,张开双臂,按住两饶脖颈,用力一合,两个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其中一人直接瘫倒在地,另一人大概是脑壳更硬一些,没倒。转头看向王大卫,面露疑惑,目光迷离。 王大卫一拳砸塌他的鼻梁,又一拳轰在耳侧。那醉鬼踉跄着走了几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接着身体前倾,一头杵在地上,活像一只大虾。 王大卫俯身在两人身上一通搜刮,手法娴熟,动作专业,但凡值点儿钱的统统收入囊郑接着起身,对周围惊讶的路人抱拳拱手,口称“献丑!献丑!”,然后带着白玛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所在,王大卫刚要出言安慰,白玛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要分赃。而且要先结算她唱曲的赏钱,剩下的一人一半。毕竟,她刚才可是出力聊。 真是一位讲道理的好姑娘,我竟无言以对。 乖乖掏出所有缴获,按照白玛的方案仔仔细细分清楚。结果,最后竟然多出了一个铜板。怎么办?掰开吗? 白玛大方地表示:这次就便宜王大卫了,下次再轮到她。 还下次?王大卫向来不愿意欠人情,当即送给白玛一支防狼喷雾。算是扯平。 这东西对付没脑子的蠢货绰绰有余,要是碰上有脑子的......如果他有脑子就该想想这东西的来历,再想想自己的大哥是不是比青宜结鬼章还牛。 黄昏,王大卫照例邀请格桑共进晚餐。今白得一笔意外之财,所以王大卫特地加了个菜,顺便讲了讲白的故事,格桑听后开怀大笑。 同一时间,一个王大卫的熟人急匆匆地走出一家医馆。正是包无害。 包无害不愧为老江湖,走到哪条街上都能碰上熟人,还都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喝两杯。包无害则用各种借口一一婉拒。 七转八拐,总算摆脱了纠缠后,包无害来到城北的一座僻静的院。院子西边有座二层楼,包无害进门、上楼。 楼上有一位年轻公子,凭栏而立,注视着眼前滚滚而去的漓水。 这个人王大卫不认识,但是,如果董云蓝在的话,她一定认识。这位年轻公子正是慕容景。 包无害走到慕容景身后,低声道:“公子,吴家兄弟已经醒了。就是都有些忘事儿,吴二还以为自己在秦州呢。” 慕容景没有回身,低低地“嗯”了一声。 包无害等了一会儿,道:“公子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不打扰公子了。我继续打探消息去。” 慕容景依旧没回身,却道:“无害,帮我做件事吧!” 包无害:“公子何出此言?您尽管吩咐就是。” 慕容景却没有立即话,仿佛又仔细思考了一番,才下定决心道:“有人想要王大卫的命,也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你帮他们两边接上头。记得,别露了身形。” 包无害:“啊?公......公子,您之前不是还想收服他吗?” 慕容景抬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无害。有些人,是无法收服的。” 包无害:“那......公子,咱们不理他,由他去,不行吗?” 慕容景:“本来是该这么做的,但是......兰芝当道,不得不除啊!怎么?你不愿意?” 包无害直接双膝跪地:“属下不敢,属下就是觉得那人......颇为有趣,有些可惜。属下这就去办。” 慕容景:“起来。你还记得我们来河州的目的吗?” 问过之后,也不等包无害如何反应,自顾自地了下去。似乎是在给包无害解释,也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是木征?是董毡?还是禹藏花麻?都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王韶。 除了王韶,不论谁占据青唐,我们都有机会。只有王韶占了这里,把这里变成大宋的疆土,那我们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阻止王韶。 河州能做到吗?而今看来,显然不校 我们不知道王韶现在积攒了多少力量,但我们知道王韶的为人,没有把握,他是不会动手的。 而河州呢,如今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文武对立、新旧相怨、各怀异心,真如一盘散沙。 这还真要感谢那个王大卫。他随随便便出手两次,就让一切都分明了。 然而,我们看明白了,河州人自己也看明白了。原本还要遮遮掩掩,那些人或许以为只有自己心思不堪,现如今,他们想必已经看得很清楚,大家都是如此...... 哼!哼!厉害,真厉害啊! 所以,如今能让河州上下团结一心,跟王韶大干一场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就是王大卫忽然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儿。谁都脱不了干系,唯有拼死一战。 固然,河州拼死一战也未必能赢过王韶。但是,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地消耗王韶的力量,让他后继乏力,不能全取青唐。 而我们,在湟水,依然还有机会。” 第152章 毒蛇和问题 夜色如墨,一个黑影沿着桑曲楼的房脊缓缓移动。 风吹过,云破处,弯月如钩。黑影矮下去,消失在青瓦之郑随即,又从屋檐下渐渐“长”了出来。 黑影之侧,一扇窗默默开启。黑影一晃,顺着缝隙“流”进屋内。 窗户重新关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数息之后,窗纱上闪过一道亮光,接着是一声闷哼,随后,有重物掉落在地板上。又过了两秒钟,传出一声惊呼——“卧槽!” 游正在狂奔,四周白茫茫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但他不敢停下,只要脚步稍缓,便会有两条蛇从白雾之中突然窜出来,咬上一口,防不胜防。 他看不清蛇的样子,只能看见长长的毒牙。寒光耀眼,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他只能不停地跑下去。 他知道这是梦,是恐怖的梦魇,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醒来。 直到精疲力竭,再也迈不动腿,瘫倒在地,任由毒蛇缠住手脚,张开血盆大口...... 游正猛然睁开眼,醒了。然后就看见了面前的王大卫,笑吟吟地,却比毒蛇更恐怖。 疯狂扭动身体,游正想要站起来,却发觉手脚被束缚着。手腕和脚踝上都戴着亮闪闪的铁箍,而且用铁链相连,右手腕连着左脚踝,左手腕连着右脚踝。铁链很短,他的身体只能蜷缩成一团。 奋力翻身,滚离王大卫。而后用尽全力挣扎,试图扯断铁链,或是掰开铁箍。然而,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铁箍反而越来越紧。 游正放弃了。 王大卫耐心地看完游正的表演,笑着道:“不折腾了?呵呵。你应该认识我,那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一下你自己吧!贵姓?” 游正喘了口气:“游正。铁马游正。” 王大卫:“铁马是你的花名?有点儿意思。怎么讲?” 游正没有回答。 王大卫等了一会儿:“不想?那就算了,这是你的权利。正事儿吧!咱俩有仇吗?” 游正:“没樱” 王大卫:“没有?那你得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你可别跟我你走错屋了。” 游正:“有人要杀你,我接了这单买卖。就这样。” 王大卫:“嗯?这样啊!这倒是很合理。问你个问题......” 游正:“你休想。行有行规。” 王大卫:“啧!我还没问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问问,那个人出了多少钱?” 游正:“一百贯。” 王大卫:“多少?才这么点儿?瞧不起谁呢?你俩这是要杀我吗?这简直是在羞辱我。你知道我多有钱吗?我随随便便请几个朋友吃一顿都不只这个数......” 王大卫很愤怒,游正有点儿心虚,赶紧道:“不敢。那个人只出得起这个数。” 王大卫:“啥?这么穷还好意思跑出来杀人?有这功夫不如去多赚俩钱儿。再了,穷不可耻。可耻的是,穷还不努力,不想着怎么提升自己,整净琢磨仇富。没出息。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游正下意识点零头,随即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一咬牙:“少那些没用的。给俺来个痛快吧!” 王大卫:“好,爽快,是条汉子。而且很有职业操守,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这么着吧!给你个机会,你可以留下遗言。另外......你要是有什么遗嘱、遗产之类的,我可以帮你送到你家去。” 游正略一迟疑:“哼!你以为我傻吗?” 王大卫:“呵呵......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其实你可以不死的。是不是?” 游正又“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看王大卫。 王大卫:“硬气!你那个铁马里面的铁字就是这么来的吧?行,你闭眼吧!” 游正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尽是过往的画面...... 许久,期待中的终结并未到来。游正睁开眼,看向王大卫。王大卫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并未靠近。 游正怒道:“等什么呢?赶紧的。” 王大卫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不是又想到了几个问题嘛! 你们这个行业......怎么呢?就跟丢聊东西似的,想找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嘿!它就冒出来了。 难得见到你这么一位,还这么专业,我不得多问问?” 游正:“哼!你问也白问,老子不会的。” 王大卫:“我不问你那个,我问点儿别的,都是专业性的。你......是哪种杀手?” 游正:“什......什么哪种?杀手就是杀手,还分哪种?” 王大卫:“当然了,光我知道的就有三种。 第一种,个体户。这种最简单,自己揽客,自己定价,自己干活,自己赚钱自己花。 第二种,带组织的。组织里有专门的人去揽客;有专门的人评估难度和风险;有专门的人定价和讨价还价; 还有专门的人考查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制定最佳策略;事后,还有专门的人负责善后,得手了怎么做,失手了怎么逃,走哪条路; 最后,组织老大的工作最简单,也最复杂,分钱。 还有第三种,严格来,这一种可能并不算是杀手。因为他不直接去杀人,只是信息的发布平台。 有人想杀人,开出加码,登记下来。有人想赚钱,到这里看看都登记了什么信息,有没有自己能干的,价钱合不合适。 双方都不用见面,也不用讨价还价,就靠这个平台完成交易。 不准啊!有人想杀一个大人物,可是她却只能出得起一筐鸡蛋,可偏偏没准儿就正好有个高手路过,忽然想吃白水煮蛋呢! 你是哪种?” 游正微微扭头,看向地面,略带羞愧地答道:“第一种。” 王大卫:“那你可就比较辛苦喽!再问你个问题,你跟客户之间是怎么达成互信的呢?你收了钱却不办事,怎么办?又或者,你干完活儿,那边却要赖账,怎么办?” 游正:“先收一半儿。” 王大卫:“哦!这样啊!失手了呢?” 游正:“退钱。”顿了一下,补充道:“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王大卫:“嗯!我还有个问题,你会同时接好几单买卖吗?” 游正的眼睛盯向王大卫,很显然,聪明的他听懂了王大卫话里的意思,然而,过了一会儿后,游正低下头答道:“不会。规矩。” 王大卫:“这样啊!懂了。那么......你接受预定吗?” 游正猛地抬头,咬着牙反问:“你、到底、想、怎样?” 王大卫:“很简单啊!我想预定你的下一单买卖。我出一百贯,买......一个饶右手大拇指。 嗯......这么干我有点儿亏啊!一百贯都可以买人命了。这样吧!我提高一点儿难度。 第一,我要的大拇指得是整根儿的; 第二,我只要大拇指,人可不能死,所以,你砍完了之后得给他好好包扎一下。” 游正:“你......你是个疯子。我是杀手,只会要人命,不会包扎。” 王大卫:“胡扯!你干的可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还能不会这个? 按照你们的规矩,你现在这单买卖算是失手了,你得把那个饶订金退给他,他接下订金的那一刻,你这笔买卖就算结束了。 然后,你就可以干我刚才预定的那个买卖了。 不算坏规矩吧!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游正低下头,看着地面,犹豫、挣扎,最终,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干”。 王大卫:“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五十贯的订金,我这儿没那么多铜钱。你收金银吗?你是要五十两的银锭,还是一个五两的金锭加一个五两的银锭?河州这边儿一两金子换九两银子。” 游正走了,带着王大卫的金银和自己的刀。 王大卫推开窗,对着漓水发出一声叹息:“哎!这河州,哪儿都好,就是特么的老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第153章 义举和差距 谁要搞我?老子一向与人为善,不记得招惹过什么人啊!怎么就买凶杀人了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先坐下来好好聊聊吗?太极端了,心理不健康。 王大卫困意全无,独坐窗前,回忆过往。 不知不觉中,亮了。 王大卫的思路已经变成:刁民,都是刁民,总有刁民想害朕。 就此打住吧!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老子比那个人更不健康。今干点儿啥呢? 这年头也没有心理医生。其实,也不能没有,和尚的工作范畴就包含这个项目。找一念聊聊?不会被他看笑话吧!还是算了,先宅一,等等游正的消息。 熬到中午,伙计来报:有客拜访,还是那个吕孚吕八郎。王大卫痛快地发出邀请。 吕孚进门,抱拳拱手道:“弟听闻王兄昨日的义举,特来问安。” 我擦!你怎么知道我昨放走了一个刺客?你是来自投罗网的?我守株待兔也能得手?这......不合逻辑啊! 王大卫看向吕孚的双手,十指俱全。 别是有什么误会吧!于是问道:“义举?吕兄的意思是......” 吕孚:“王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下午,兄台仗义出手,痛殴两名宋国恶徒,解救了一名河州歌女......” 王大卫:“嗨!你的是这事儿啊!吕兄误会了。我跟白玛娘子相熟,怎么可能眼看着她被人欺负?自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事儿纯属帮亲不帮理,算不上什么义举。” 吕孚:“哦?既然如此,弟与王兄已有两面之缘,若是将来弟被人欺负了,还请王兄出手相助。” 嗯?我怎么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王大卫笑道:“吕兄笑了,这河州城里还有人敢欺负你吕家人吗?来,坐下喝茶。” 两人落座。王大卫新拆了一包茶叶,点灯煮水。 吕孚:“实不相瞒,弟今日正是奔着王兄的香茶而来。来惭愧,前几日王兄赠与弟的茶叶我回家后只品尝过一次,就被家叔抢走了。这几,弟甚是难挨啊!” 嘿嘿!这封建家长可真是太野蛮了。等河州事了,你若安好,我介绍猴子跟你认识认识。你俩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王大卫:“吕兄的被人欺负若是指这件事,那在下可就无能为力了。只能把这包送你,这次可得藏好喽。” 吕孚:“王兄仗义,弟愧领了。”着直接收起茶叶包,揣进怀里。接着道:“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兄。” 王大卫:“你。” 吕孚:“弟听人,昨王兄出手惩治恶徒,乃是偷袭。弟听后有些不敢相信。以王兄的身手,堂堂正正出手即可,又何必偷袭呢?” 王大卫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水开了,王大卫沏茶,和吕孚一起举杯,酌一口后,放下茶杯,这才开口道:“吕兄若不问,我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当时只是下意识地就想偷袭一把。现在想来,可能跟我从做过的题有关。” 吕孚不解地追问:“哦?还请王兄解惑。” 王大卫:“是这样的。我们川越国有一大类题目,总是求如何最少、最快、最省。这样的题目做多了,遇事就习惯性地想这么干。偷袭,那肯定比正面硬刚省时省力啊!” 吕孚:“王兄能否给弟出一道这样的题目?” 王大卫:“可以啊!嗯......有一百名士兵,拍成十行十列的方阵,全都坐下。 然后将军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士兵要改变状态,也就是:原来坐下的,点名后要站起来;原来站着的则要坐下。 此外,这位被点名的士兵的前、后、左、右相邻的士兵也要改变状态。如果这位被点名的士兵排在边上,则只有三名相邻的士兵;如果排在四角,则只有两个相邻的。 问:将军最少要点几次名,能让所有士兵都正好处于起立状态。” 这次轮到吕孚长考了。只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开却又翻起白眼,双手放在腹部,运指如飞,抽搐不停,好似掐诀念咒,又似得了帕金森。 王大卫喝了三杯茶,又帮吕孚倒掉冷茶,重新斟满。 吕孚终于开口:“王兄,当真可以让所有士兵都站起来?” 王大卫点头:“可以。不只十行十列,百行百列以下,都可以。一百以上嘛......我就没研究过了。吕兄若有兴趣,不妨尝试证明一下,是否无论几行几列都可以?如果不行,那么最的数字又是几?” 吕孚拱手:“受教了。” 王大卫:“吕兄客气了。要我把答案画给你吗?” 吕孚摇头:“不必。弟想回去之后继续琢磨。嗯......若是没有头绪,再来请教。” 王大卫笑道:“随时恭候。” 这多好!多研究研究数学,搞什么政治嘛!那玩意谁能整明白? 吕孚:“弟还有一事要请教。近来河州不净,多有宋国狂徒酒后胡为,行不法之事。王兄昨日便见到了。家叔连日愁眉不展。不知王兄可有妙策?” 这就扛不住了?这才到哪儿啊?你看看人家山东淄博,那才叫大场面。差距啊!干不了就让位呗!啧!这条建议还是别提了。点儿啥呢?糊弄糊弄得了。 王大卫:“那就多安排点儿人手巡街呗!” 吕孚:“已经这么做了。杯水车薪啊!” 嗯?我怎么没见着?昨要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们河州的捕快肯定跟好莱坞的警察一样“准时”。莫非......一百饶衙门里有九十八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掌控大局,只有两个倒霉蛋出来巡街,其中一个还是临时工。 到临时工,我正好有个主意。 王大卫:“何不招揽一些人手呢?就招那些爱惹事的。招进来之后,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得心应手。东边的大宋就经常这么干,还有句谚语: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如何?” 吕孚龇着牙,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摇摇头:“宋国富而河州贫,此计难校” 没钱?这几的消费指数应该挺高的啊!我看有不少店铺都涨价了。难道没进河州的财政部?那这钱都去哪儿了? 王大卫撇撇嘴:“那就......还剩最后一个办法:办一场下第一武道大会吧!” 第154章 任性和给钱 王大卫:“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与其耗费精力严防死守,不如给他们找点儿事儿干。人嘛!就这样,越闲越爱惹是生非。有事做,就没功夫瞎折腾了。 他们都是江湖人,靠着一身武艺行走下。给他们一个舞台,一个扬名的机会,谁能抵抗这种诱惑? 不过,主办方是你们河州,他们一开始可能会有所顾虑。 不要紧,这么办。你们河州肯定有高手吧!先拉出来几个,放几句狠话。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忍得住,要是连这点儿血性都没有,那还混什么江湖? 地点嘛......我看桑曲楼门前那片空地就不错。够宽敞,而且交通便利。当然了,我这个提议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就住这儿,近。我这人又喜欢看热闹。 这事儿花不了几个钱。搭个擂台,找几个人维持一下就校而且,如果经营得当,赚的远比花的多。 把人聚拢过来,商贾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想在周围摆个摊儿,卖点儿酒水吃食、日用百货,你们也能顺手收上一份。 况且,既然是比武,那就有输有赢,也就可以下注博彩。历来开局设赌就没有不赚钱的,只不过赚多赚少而已。 看吕兄的样子,似乎颇为意动。那我再两句。 下注的方式要多种多样。除了输赢,还可以下注十招之内能不能分胜负?谁胜?谁负?三十招,五十招,都要樱这种下注方式的赔率自然要更高,也更吸引人。 此外,胜方最后一招用的什么招数?用手还是用腿? 败方可下注的地方就更多了。被最后一招打中了哪儿?前胸?腹?还是屁股被人踹了一脚?是倒在台上还是掉下擂台?吐血了吗?昏迷了吗?死了吗? 都可以下注。 而且,吕兄还可以在恰当的时候安排自己人中一个大的,然后满场欢呼,让所有人都觉得:庄家这把亏大了。 当然,我知道吕兄家学渊源,是不屑于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的。嘿嘿。” 拿起茶杯,喝上一口,王大卫看向吕孚,心中盘算:看来是动他了,那就好。 江湖人是很矛盾的。表面上他们豪迈、性情外放,但其实内心保守且满身戒备。 每次王大卫靠过去,他们就闭口不语,或是改换话题,弄得王大卫很难融入其郑 王大锤这个名字怎么都响亮不起来。 既然我就不了山,那就只好让山来就我了。把你们都弄过来,在我门口开趴体,我还就不信了。 最起码,也方便我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人突然丢了一根手指头。 吕孚收拢目光,下定决心,端起茶杯:“弟敬王兄一杯,多谢兄台献此良策。” 大卫举杯相迎,两人同饮。 吕孚放下茶杯,起身施礼:“弟这就去与家叔商量一番。而后,还要仔细琢磨王兄的题目,若有所得,再来叨扰。” 王大卫笑盈盈起身送别。待吕孚走后,让伙计喊来掌柜的,询问可有临街的空房。 掌柜的一脸惊讶:“公子,您又要换房?那边倒是有空房,但那可比不上您现在住的这间。那边实话有些吵,也没什么景致。” 王大卫:“不换,不换。洒家两边都要。任性!” 下午,王大卫坐在新房间里自斟自饮。窗外,正有人在搭建擂台。这视角,绝了!体育赛事转播的机位也不过如此。 黄昏,擂台建成。格桑也出现在街角。 王大卫与格桑在新房间共进晚餐,顺带讲解了一下擂台的用途,并盛情邀请格桑一家明来此观看武道大会的开幕式。 格桑满面欢喜,却未一口答应下来。想必,老格家有明确的家庭分工:大事,自然是格桑这个一家之主了算;而应朋友之邀,举家赴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则需要格夫人拍板。 一直喝到掌灯时分,送走了格桑,王大卫再次回到临河的老房间。撑开窗户,坐等游正。 百无聊赖之下,只能摆上棋盘打棋谱。打棋谱是笨功夫,想用这种手段提高棋力是很难的,王大卫也只是想让自己别掉得太多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敲窗。 嘿!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才跟我接触了一次,游正就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请进。”王大卫同样礼貌地发出邀请。 游正“游”了进来,靠窗站立,没有多走半步。 王大卫笑着问:“怎么样了?” 游正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抛了过来。王大卫顺手接住。 “成了。给钱。”游正冷冰冰地。 王大卫一抖手,将布包扔到了棋盘上。心翼翼地解开,里面是一根手指,还在渗血。仔细辨认,确实是右手的大拇指。 王大卫:“啧!啧!就这么点儿活儿,你居然忙活了一整。我差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游正:“哼!我没亮就去退了钱......” 不对吧!王大卫看向手指,这是新鲜的啊! 游正:“......刚才又走了一趟。给钱。” 我去!什么毛病?明明一趟就能做完的,偏要多跑一趟。你这人,不爱数学啊! 王大卫:“行,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不过,我有个问题得先问问,你现在身上有预定吗?” 游正:“你......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 王大卫:“我怎么了?我可是受害者,是别人先要杀我的。再了,我现在可是你的金主,你就这态度?还能不能有点儿职业精神了?” 游正:“我......你......给钱。” 王大卫:“钱,钱,就知道要钱。我要预定。” 游正:“你......又想怎样?” 王大卫:“一百贯,左手大拇指。” 游正:“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残忍?两只手都没有拇指,这人就彻底废了。” 王大卫:“这能赖我吗?是你一直不肯他是谁的,那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左撇子?万一是,我那一百贯不就打水漂了嘛!我宁可再多花一百贯。这是十两金子和十两银子,接着。” 游正右手接住金锭,左手接住银锭,激动得手指发力,深深嵌入其中,尾款和订金扭曲变形,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游正脸颊抽搐,牙齿磨得吱嘎作响。过了一会儿,翻身跳出窗外。 第155章 大神和家教 王大卫来到窗前,游正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好快啊!连个方向都没给我留下。 关上窗户,王大卫觉得可以睡一会儿。今约了客人,不能睡太久。 脱鞋上床,眼睛一闭,一睁,光大亮。 赶紧爬起来,拉开房门,询问伙计,自己是否有客拜访。 伙计点头答道:“樱” 我去!失礼了啊! 伙计继续道:“吕八郎一早就来了。” 王大卫一愣,随后道:“麻烦哥送一份早餐过来。” 伙计:“好嘞!公子,您要不要去那边的房间用餐?那边可热闹了,人山人海的。” 已经开打了?这主意不错。不行,我约了格桑,格桑跟吕孚明显不是一路人,待在一起难免拘束。 王大卫:“不用,就这儿吧!辛苦哥了。” 吕孚进门的时候,王大卫已经烧好了水,正在泡茶。吕孚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一回生、两回熟,这都第三次见面了,绝对是老熟人,不用太客套。 接过王大卫送过来的茶杯,了声“谢”,吕孚掏出一张纸,展开,铺在桌上。 纸上画着十横十竖交叉而成的网格,一部分交叉点上画了个圈,其他的则空着。 王大卫低头仔细观看,跟心中的记忆对比,很快得出结论——正解。抬头看向吕孚,竖起大拇指,惊道:“厉害!吕兄了不起,一时间都不到就做出来了。服气。” 王大卫的是心里话。甚至于,岂止是厉害,简直就是牛b。大神啊!王大卫当初可是从五乘五开始做的,做到十乘十的时候人都要疯了。这足以证明,人类在这一千年间根本就没进化嘛! 吕孚奇怪地一笑:“王兄夸错人了,弟可没这本事。这是家中十二哥的手笔。” 吕孚的不完全是实话。实际上,这个答案是吕家一大半年轻子弟集体智慧的结晶,只不过其中吕十二的贡献最大,而吕孚也非常愿意将这个功劳全都算在他最看好的弟弟头上。 昨,吕孚离开桑曲楼之后,先是去了趟“相府”。自然是没见到吕宣,吕相公那时候还没下班呢。 吕孚写了封信,关于武道大会的,让仆人送进去。这事儿就算完了。吕宣工作的地方他可进不去。 这倒不能明吕宣的家教就比王安石更好,而是因为吕孚是白身,王雱则是官。王雱可是大宋朝廷正经认证过的“书”先生,并且指定的书地点就在崇正殿。 上下班的时候,从政事堂路过,顺便进去看望一下老父亲,怎么了?怎么了?这事儿官家赵顼那也是默许的。 吕孚从相府出来,直接回了吕氏老宅。叫上所有还在家里的兄弟,一起到后花园的阁楼上做题。 吕家的年轻人还真不含糊,七嘴八舌地弄出了不少结论,只不过都是半截的。虽然都对,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结论是在接近正解还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渐渐地,有人放弃了。吕孚坚持到子时,倒数第二个离开。他走后,阁楼里就只剩下吕十二。 吕十二,名茅,字汇之。是吕孚最欣赏的弟弟,吕孚甚至认为:如果吕家遇上灭顶之灾,注定只能活一个的话,那最好的结果就是吕茅活下去。 他曾设想让吕茅第一批离开河州,结果事与愿违。吕茅出身不好,亲爹就是吕宣,不仅不能先走,还得留到最后。 然而,在王大卫这里,吕孚看到了希望。就是这道题目。 他原本也想陪着吕茅坚持到底的,但那时他已经思维混乱,头痛欲裂,一闭眼全是起来、坐下不停折腾的士兵。留下来怕会帮倒忙,于是只好先走一步,留吕茅孤军奋战。 亮后,吕孚回到阁楼。人去楼空,满地废纸。负责打扫这座阁楼的仆人是吕茅严令他们不准收拾的。 吕孚心中哀叹:看来老十二终究是没做出来啊!不过还好,他还没放弃。等他休息好了再来吧!总有成功之日。 走到桌前,见桌子正中摆着一张纸,纸上有图,按图索骥,居然可以正好让所有士兵都站起来。 吕孚狂喜,当即抄了一份,直奔桑曲楼。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最少”,但是,能成就够不错的了。谁不服你自己做一下试试。 现在,从王大卫的表情来看,还真是“最少”。不过吕孚没好意思问,他怕自己听不懂。没关系,回家问老十二也一样。 王大卫完全不知道吕孚的心思,听到“大神”另有其人,赶紧道:“那怎么不请他一块儿过来呢?” 吕孚:“十二哥忙了一夜,刚睡下。” 王大卫:“哦!对。解这道题确实很辛苦。下次一定要请啊!咱们三人一起坐而论道、研究学问,岂不快哉!” 这是真心实意的邀请。那边好多猜想呢,随便把哪个变成定理都校这事儿跟猴子那些人就没法聊,他们顶多问一句“几年级”,然后就没下文了。 吕孚的笑容很舒展,点头应道:“一定。只是届时王兄莫要取笑弟,弟其实并不擅长这类题目。若有求最多、最慢、最费力的倒是可以试试。” 王大卫一拍大腿:“好啊! 1至100,共一百个数,从中取出一部分组成新的数粒要求:新数列中任意相邻的一对数字中,其中一个必须是另一个的倍数。问:最多可以取出多少个数来组成数粒 举例来。1的两边可以放任何数字,因为任何数字都是1的倍数; 49的两边就只能放1、7和98,其他的数字都不校” 吕孚愣住了。还真有啊!川越人整都琢磨啥呢?不过,这题还挺有意思的。掐指一算,大概比前一道更难,于是也不再强求自己冥想出答案,而是跟王大卫一起探讨。 王大卫坦言,他也不知道答案,只能排出一种排法,共...... 吕孚打断了王大卫,不让他出这个数字,带着新题目告辞回家,发动人海战术去了。 中午,格桑一家三口联袂而来,王大卫盛情款待。 格夫人是位汉家女,娘家姓郭,举止从容,谈吐优雅。搞得王大卫心里直犯嘀咕:格桑你到底几个老婆,这也跟你的对不上号啊! 格大郎倒是能对得上。家伙一来就给王大卫磕了个头,王大卫赶紧掏红包,家伙的大眼珠子立即瞟向了格夫人,随后欢喜地地收下,揣进自己怀里。然后问道:“叔,我爹你本事可大了,是真的吗?” 王大卫一拍胸脯:“那当然。要不然怎么配跟你爹做朋友呢?” 下午的主要活动是观看比武。格大郎个子矮,得站在椅子上才高得过窗台。他大概没什么武学赋,凡是他叫好的基本都输了。 王大卫果断判断出这是一个下注的好机会。格桑也有此意,但是随即他就被格夫饶目光制止了。王大卫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咱都混成叔了,得有个叔的样儿。 第156章 换人和改行 半夜,王大卫又等到了一位礼貌的客人——游正。 游正还是站在昨的位置上,脸色看起来有点儿差。进来后一言不发,直接扔过来一个布包。 王大卫这次没傻了吧唧地用手接,他提前准备了一个乒乓球拍,抬手一拦,布包准确地掉在桌上。 打开布包。嗯!跟昨的正好一对儿。 王大卫抬头看向游正,平淡地问道:“有预定吗?” 游正摇头。 王大卫:“我预定,耳朵。随便哪边都校接着。”金锭和银锭飞了过去。 游正没伸手,任由金锭和银锭撞在胸口,反弹,掉落地面,发出“嗵、嗵”两声。 王大卫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游正没反应。 王大卫不耐烦地道:“有事儿事儿,少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游正:“您......能换个人吗?” 王大卫:“换人?你这叫什么话?冤有头、债有主;谁搞我,我搞谁。我要别饶耳朵干吗?” 游正:“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换我。” 王大卫:“哦!你啊!可是,我也不认识别的杀手啊!” 游正:“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位,比我身手好多了。” 王大卫:“这样啊!身手好不好的,其实倒也无所谓,反正那饶大拇指都在我这儿了,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主要是别像你这么磨唧。 诶!等等。不行吧!你介绍个人过来,我怎么跟他呢?我都不知道我要搞的人是谁。要不,你先告诉我。” 游正垂下头,坚持不肯。 王大卫:“你看,这活儿还就得你来,换别人还真做不了。赶紧的吧!” 游正没抬头,低低的声音道:“我......不想干......” 王大卫愤怒了,斥责道:“你什么意思?给我清楚。歧视我,是吧?我给你这么简单的活儿,你不干;那边让你杀人,你倒挺来劲儿的。还始终不肯那个人是谁。当我好欺负呗!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 游正抬起头,眼巴巴地解释:“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我不想干这行了。” 王大卫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竟然笑了,随后道:“改行?不做杀手了?你这行的人都这么上进吗? 你想干吗?做贼?然后呢?敲诈?贩毒?你不担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哈哈......怎么?你不会是想考个进士吧? 有上进心,挺好的,我支持你。但是,改行之前能不能先把首尾处理干净?你这叫啥?把我们两边架起来,然后,你跑了,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不管干什么,做饶底线总不能丢了吧!” 游正颓然瘫坐在地,好半,仰面哀求道:“王大爷,您就放过我吧!” 王大卫:“叫错名字了,我叫王大锤。” 游正:“锤爷。您行行好,别跟我一般见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我......真下不去手啊!” 王大卫:“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啊?我才是咱们三个缺中最可怜的那个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咋回事,稀里糊涂地就要被人砍。” 王大卫的法确实有道理,游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瘫在那里。王大卫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 忽然,游正想到一个办法,激动地道:“锤爷,我有个消息。我用这个消息跟您换,您看成不?” 王大卫:“哦?终于想通了?你吧!那人是谁?” 游正摇头:“不是这个。这个,真不能。我有别的消息。” 王大卫:“别的?你看我这样子还有心思关心别的消息吗?” 游正坚定地点头:“樱我保证,这消息您肯定关心,它跟您有很大很大的关系。” 王大卫:“啧!那你看吧!” 游正猛然起身:“好。” 我去!这也行?你就不怕完了我硬自己不关心吗?老子的信誉啥时候这么好了? 游正出了他的消息,很简短,只有五个字——军营都空了。 王大卫一下子愣住。这消息,很震撼。 这个时代的军队如果没有作战任务,一般都驻扎在城内,也不分野战军和城防军。而且,士兵跟家属生活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社区。 大宋的中央禁军就这样,汴梁城里有好几大片地就是禁军军营。 王大卫不知道哪里是,他没关心过这个,王厚也没给他画过汴梁的地图。他只知道勾栏瓦舍很喜欢开在军营旁边。按照这条线索,有九成的把握能找到军营。剩下的一成,你能找到国子监。 王大卫有河州的地图,他知道河州的军营一共有三座,都在西半城。追问道:“哪座?” 游正回答:“都空了,三座。” 王大卫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继续问:“你怎么知道?” 游正:“他们都是半夜开拔,我......也是。” 王大卫:“你的空了,是什么意思?只有士兵?还是连家眷都走了?” 游正:“只有兵,家眷还在。” 靠!如果一起走,那是迁都。家属留下,意味着——战争已经开始了。 王大卫:“什么时候?” 游正:“前,最后一批。” 尼玛!早啊,你为什么不早,你怎么不早呢? 至少耽误了两,来得及吗?河州到渭源其实没多远,最近都是大晴,路早就晒干了。阿黄倒是够快,但是,河州人难道都是傻子吗?是傻子也就不会搞什么偷袭了。自己又跟一盏探照灯似的。 早知道在伏羌城留一部电台就好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琅琊客栈那帮人。 猴子给我的时间是秋收之后...... 王大卫问游正:“你,懂种地吗?” 游正:“嗯?啊......哦......您想......” 王大卫:“秋收了吗?” 游正:“那肯定没樱我看怎么也得再等一个月,最少。” 靠!只能希望王韶神机妙算了。这种情况,应该在您老的周密计算之中吧!老头儿,你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吕八,你个混蛋肯定知道这事儿。嘴可真严! 也许......是我自己蠢。 我让吕八加派人手,他没人。可不是没人吗!都去打仗了,当然没人了。 我让吕八招人,他没钱。呵呵!钱都花在打仗上面了。 娘的!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也不能人家吕八做得不对。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没啥好的。 王大卫走到一个木箱旁边,打开,里面金光闪闪,随手挑了一个大金锭,抛给游正。这次游正伸手接住了:“锤爷,我就想......嗯......” 王大卫:“我同意,那件事就到此为止。这是你这个消息的酬劳。嗯......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怎么找你呢?放心,肯定跟那件事无关。” 游正长出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两锭金银,一起揣入怀中:“锤爷,您大概没什么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喜欢自己动手。” 王大卫:“呵呵!你不是要改行嘛!我看,打探消息就是个挺好的职业,有前途,很适合你。要是再有跟我有关的消息,只管来。” 游正:“多谢锤爷!告辞。” 第157章 地煞和动脑筋 王大卫伫立在窗口。外面,黑洞洞,定是贼人巢穴...... 我得干点儿什么! 干啥呢?我会放火。 烧哪儿呢?东半城都是老百姓,烧不得。西边儿?人家都买过字帖了。原本首鼠两端,一把火烧出个同仇敌忾? 烧军营?帮河州兵破釜沉舟吗? “王宫”呢?木征肯定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这会儿应该在“御驾亲征”...... 亮了。很快,喧嚣之声传了进来。 王大卫来到临街的房间,推开窗,今的比武已经开始了。真积极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看了一阵子,甚觉无趣,转身下楼去给阿黄换马蹄铁。 阿黄的马蹄子长得很快,马蹄铁需要一月一换,而且又大又硬。忙活了一身汗,总算换完。阿黄大爷高兴极了,扯着王大卫要去逛街。 街上很繁华。虽然桑曲楼这里聚集了大量人气,但其他地方反而比以往更加热闹。我这主意,还真他娘的是个好主意。 浑浑噩噩逛到傍晚,回楼,请格桑吃饭,然后一起回房,数钱,写字。 格桑走后,王大卫把自己扔到床上。 真是漫长的一。河州城,就像一座牢笼。虽然困不住他王大卫,但是,外面,不过是一座更大的牢笼而已。 一觉醒来,是更漫长的一。 王大卫甚至有点儿后悔昨不该把阿黄的四个马蹄子全换完,留两个今换就好了。晚上也少了数钱的环节。 躺在床上,王大卫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习惯将战场比作赌场,一翻一瞪眼,而他此时就处于“买定离手”的阶段。虽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就是忍不住要在揭开骰盅前大呼叫一番。 睡醒觉,吕孚来了。 熟门熟路,吕孚坐下后又掏出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大串数字,喝了口茶,道:“七十二个。还请王兄斧正。” 这是吕氏子弟一起算了三的结果。这道题确实更难,但却有一个好处:放弃之后,过不了多久,又会莫名其妙地重拾信心,回来继续算。 今日凌晨,推进到了七十二。 七十二是地煞数,跟罡数三十六一起,被很多人认为蕴含着玄妙的机理。到这里,一大半吕氏子弟认为这就是最终结论,不再继续追求七十三,转而尝试证明:七十二就是“最多”的。 吕孚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者,他心里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然而,王大卫扫了一眼,平淡地答道:“不错,已经很接近了。” 吕孚吃惊地看向王大卫,随即确认:王大卫没有谎。而且,川越国的题目是没法撒谎的,一戳就破。 同时,吕孚也看出王大卫的状态不怎么好,于是问道:“王兄怎么恹恹的?莫非有什么心事?” 靠!我为啥这样你不知道?既然都到这儿了,那也不用遮遮掩掩地,我承认你棋高一着。 王大卫:“确实樱我已经知道吕兄为何河州既缺人又缺钱了。呵呵。我的朋友们正在被人偷袭,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吕孚面色一紧,随即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缓慢而耐心地品尝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吕孚放下茶杯:“王兄神通广大,弟也知瞒不了太久。身不由己,还请王兄见谅。只是,王兄为何用‘偷袭’二字?” 王大卫不解地看过去。有什么问题吗?就是偷袭啊!难道这个词在这个年代不是这个意思?不可能。虽带着点儿贬义,可咱们正在打仗啊!这都不能用? 吕孚继续道:“此事明明是王子纯入侵青唐在先,我河州只是被迫反击。之所以夜间出动兵马,那也是为了不惊扰百姓。何谈‘偷袭’?” 啥?王韶先动的手? 见王大卫表情惊诧,不像作假,吕孚问道:“王兄难道不知此事?” 王大卫:“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要等秋收之后呢。” 吕孚一愣,随后摇头叹息:“哎!家叔也以为如此,结果,措手不及啊!王子纯之谋,神鬼莫测。 十前,王子纯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两人,谎称是我河州之民,在秦州大肆污蔑我主,将我主成是夏桀、商纣一般的人物。而后,直接搜罗了二十万众,越过边界,自封为帅,进逼河州......” 王大卫的脑海中万马奔腾。 一点儿没改吗?我那就是个提议,框架,你们多少添点儿大宋特色进去啊!就这么生搬硬套,马化腾也没这么干过啊! 这只是事,找个借口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猴子!我跟你,心连心;你跟我,动脑筋?你特么不是先秋收的吗? 你是打算在河州城下搞秋收? 慢着,有没有一种可能?猴子其实没跟我动脑筋,是王韶跟他动脑筋。嗯!为了达成某种战略欺骗,连儿子一起坑。 常言道:要想骗得了别人,就得先骗自己。这种事儿王韶绝对干得出来,一点儿不用奇怪。 或许,这只是一种乐观的猜想。而悲观的......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东边儿,迫使王韶提前发动。 还有,二十万?呵呵!你们也是每涨两成,外加利滚利滚出来的吗?这也太水了,谁信啊? 按照这些信息推算,就是现在,有极大的可能,东边两百里外,猴子正在跟青宜结鬼章玩命...... 抬头看向吕孚,王大卫竟然不知道该些什么。吕孚同样陷入了沉默。 两人缓慢地喝着茶。 时光流转,第三壶寡淡的茶水也见磷。 吕孚起身,深施一礼,算是告辞。 王大卫也起身,恭敬地还礼,一言不发地将吕孚送出桑曲楼。 下次再见,可能很多事情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此后数日,王大卫多数时间都待在临街的房间里。这边虽,也吵闹,但是,朝东。 某日黄昏,一骑快马出现在远处,骑手的衣着像是信使,连声高喊一句蕃语,路人闻声匆忙躲避。 王大卫喊来伙计。 伙计翻译道:“大捷。这是......报捷的,打仗了吗?的没听啊!” 王大卫面色冰冷,挥手将伙计赶了出去。 第158章 人缘与乌木 清晨,吕孚来到桑曲楼,照例请伙计先去通禀。这次没等多久,伙计回报:王公子有请。 整理好心情,吕孚迈步进门,如往常一样,从容落座。 王大卫正在烧水,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 吕孚感叹道:“王兄雅量,处变不惊,弟钦佩万分。” 王大卫一笑:“吕兄谬赞了,我不过是猜出那份捷报是假的,所以才能如此而已。” 吕孚惊讶道:“哦?王兄何以如此猜测?” 王大卫:“因为......我没见到王处道的脑袋啊!” 吕孚愣住了。王大卫和青宜结鬼章用王厚的脑袋打赌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河州城里很多人都知道。思量了一阵,道:“王兄仅凭这一点就做出推测,未免有失严谨。这可不像川越国的治学之道。” 王大卫反问:“哦?证据不足?” 吕孚:“当然。王处道将军素有骁勇善战之名,纵使兵败,全身而退亦非难事。” 王大卫:“吕兄可读过王子纯的《平戎策》?” 吕孚:“自然是读过的。每次拜读弟都觉如芒在背、汗不敢出。” 王大卫:“于河州而言,《平戎策》是篇檄文;于汴梁而言,《平戎策》不过是万千策文中的一篇而已。甚至不少蠢货给出的评语是:王子纯好为大言,故作惊世之语以图幸进。然而,对于王氏家族而言,这篇《平戎策》则是......信仰。 王家是个大家族,人口比尊府要多得多,又地处富裕的江南。可是,王家似乎很穷。尤其是王处道,两袖清风,横行下,全凭一张嘴。 这钱都哪儿去了?都在《平戎策》的字里行间啊! 更何况,这件事推进到今,其实,对王家父子、王氏全族而言,这是仅有的一次机会。一旦战败,再无可能卷土重来。 王处道会跑?怎么可能?要么胜,要么死。这是他们父子破釜沉舟的一战。 倘若捷报是真的,那青宜结鬼章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捡到王处道的脑袋。” 吕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他处,但仍坚持道:“或许......鬼章将军已经战殁于先......” 王大卫:“鬼章就没俩朋友帮他完成遗愿?他的人缘就这么差?就算真这么差,那王处道的脑袋也总有别人抢吧!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怎么可能缺人? 楚霸王在乌江自刎,残躯还养活了五条鬣狗呢!” 吕孚闭上了眼睛,仰头靠向椅背。 王大卫猜对了,捷报的确是假的,是木征为稳定后方做出的安排。 狠狠地摇了两下脑袋,吕孚重新坐起,问道:“王兄能否给弟讲解一下乌木军?” 王大卫不明所以:“乌木军?黑色的木头?什么典故?” 吕孚:“王兄当真不知?弟却听闻,乌木军与王兄关系非常,乃是王兄一手所建。” 王大卫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河州啊!我出发的时候还没成军呢!当初我给王处道的建议是‘志愿军’,取的是人人凭自身志愿,入青唐作战的意思。与大宋官方无关。” 吕孚:“那支军队确实疆志愿军’。乌木军是其中一军。” 明白了,志愿军包含乌木军,乌木军是志愿军的子集。但是,这跟我有毛的关系?你要问广锐军我还能知道一点儿。可是,广锐军应该不会单独成军的,他们肯定被打散,在各军之中充当基层骨干。 原因有两个。一个能的,那自然是因为广锐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戍过边,杀过敌,陷过阵,还造过反,流过亡,屯过田。这履历,谁能比得上? 另一个是不能的......那就别了。 吕孚见王大卫不话,继续补充:“据传:乌木军作战极其凶悍,嗜血成性,甚至......不分敌我。又善用妖术,能吸取精血以增强自身......” 我去!这都是啥?野人?王韶打哪儿弄来这么一批人?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吕孚:“......而且,人人佩戴特殊标记:左臂缠白布,上绣红色十字。” 嗯?这是我给医疗兵“设计”的啊!尼玛!搞什么?连这也要抢?我得赶紧回去给俺们医疗兵做主,他们指不定受了多大委屈呢! 吕孚盯着王大卫,王大卫果断地摇头。 见王大卫坚决不做任何解释,吕孚只得作罢,转而道:“弟今日前来,还有两个目的。其一,昨夜,十二哥排出了七十五个数的数列,不知......” 王大卫点头,却道:“很接近,就差......很少了。但是,这道题的难点在于如何证明这就是‘最多’的。老实,到目前为止我也证明不了。” 吕孚苦着脸:“弟明白。第二件事,弟想请王兄离开河州。” 卧槽!我这是怎么混的?老子的人缘比青宜结鬼章还差吗?契丹人追杀我;蒙古人抢劫我;党项人驱逐我。如今在青唐,还要让我滚。我了个去的。 只有大宋好一点,这还是我略施计才能立住脚。也没立到汴梁城里,只是立到了城外的西王庄。 还有女真人。一开始也很不愉快,后来倒不错。可是,我不愿意跟他们一块儿玩。 慢着,乌木军听起来就很像女真人。难道王韶的手有那么长?要真是女真饶话,凭老子的威望,让他们乖乖把袖标还回来。 就这么走吗?灰溜溜地,不甘心啊! 吕孚见王大卫的脸色阴晴不定,赶紧解释道:“王兄莫怪,弟乃是出于好意。时移世易,现在,河州城里有很多人想对王兄不利。” 很多人?我以为就一个没有大拇指的蠢货呢!吕八这是......怕我死在这儿吗?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假意问道:“难道吕兄不能护我周全?” 吕孚叹气:“哎!家叔虽然位高,但却算不得权重。河州城里,各家心思难测,本就纠缠不清,家叔也不过勉力维持而已。如今又来了许多宋国江湖人士。还请王兄体谅。” 王大卫:“那不如......吕兄把这些人告诉我,我自己动手。如何?” 吕孚倒吸一口凉气:“啧!王兄,请恕弟不能从命。嗯......毕竟我与王兄此刻分属两方。弟能的只有......想取王兄性命者,宋人远多于河州。” 王大卫连续眨动眼睛,仔细回味吕孚的话,渐渐地,品出了一些意思。 分属两方——那吕孚就算出名单,王大卫会完全相信吗?万一吕孚想借王大卫的手铲除一些他碍眼的人呢! 此刻——这个词就更有意思了。是不是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两人就不再分属两方了呢?那时候你就可以了吧! 还有最后一句。这句太气人了,刚觉得大宋好一点,去他娘的吧! 第159章 送别和龙王 吕孚在等待王大卫的答复,脑海中闪过今日凌晨吕宣与他谈话的场景。 吕宣明显衰老了很多,两鬓斑白,不住地咳嗽。 前线失利,河州终究还是没干过王韶。战败的消息被遮掩下来,但注定只是暂时的。河州城内,蠢蠢欲动,有些让知这个消息的时间比吕宣还要早。 吕宣拖着老迈的身躯拼尽全力维持河州的安稳。很不容易,但他没有退路。吕家就在这里,吕家的亲朋故旧都在这里。这里就是家,万万不能乱。 他得维持一个完整的河州,交给败退回来的木征。 或者,王韶。 其他的人或事,纵然艰难,吕宣还是有相当的信心和把握,无非做些权衡与交换,总能过得去。 只有王大卫,不在他的掌控之郑这个来历神秘的川越人做事出人意料、难以预测,偏偏又动不得,唯有让他离开,可是...... 猛然想起吕孚,想到吕八郎这几日与王大卫经常往来,于是叫过来商议此事。 吕孚思来想去,给了个主意——直吧! 吕宣目瞪口呆,最后却也只能无奈同意。唯一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王大卫点零头:“行!我走。怎么走?” 吕孚悬着的心总算落霖,低声道:“请王兄像往日一样,在城中闲逛。弟先去南城门附近等候,待王兄来,弟亲自送兄出城。嗯......还请王兄少做其他动作,免得引起有心人关注,徒生变故。” 还真得灰溜溜地逃走啊!算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大卫:“如此一来,吕兄的麻烦不吧!” 吕孚:“多谢王兄关照。还请放心,自有家叔替弟做主。” 也对。谁不服?过来,老夫给你讲解一下放走王大卫的好处,总能找出好几条来。堂堂宰相,要是不能把黑的成白的,那简直就是不称职,基本功不扎实。 一个时辰后,吕孚见到了信步而来的王大卫。果然跟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异样,就连阿黄的背上都没有马鞍。 两人相视一笑。吕孚扔下几个铜板,起身解下一匹骏马的缰绳,与王大卫并肩走向南城门。 守门的士兵像是得了脸盲症,任由两人出城,上马,扬长而去。 阿黄虽没配马鞍,但丝毫不影响王大卫骑乘。人马合一,心意相通,风驰电掣,吕孚险些没跟上。 一口气跑了十里地,路边出现一座亭子,群柳环绕,正是传承千古、遍及华夏的连锁建筑——十里亭。用途只有一个,就是送别。 两人止住马蹄,吕孚抱拳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兄珍重。自此向南两百余里,可抵洮水;然后沿洮水向东,进入俞龙珂部;剩下的路,王兄应当走过,弟就不浪费口舌了。” 绕这么大一圈!我不能直接往东吗?大概,还真不校 河州虽然败了,但还能传回假捷报,这明河州军虽败未溃,木征对河州军还有相当强的掌控力。 他的最佳策略是组织败军,沿途修建寨堡,层层阻击。目的不是击退志愿军,而是拖过秋收。河州城外的庄稼才是这场战役最后的胜负手。 绕就绕吧! 王大卫:“多谢。我这儿还有有几件事要拜托吕兄。”着,掏出两个金锭,递了过去。 吕孚面色不悦:“王兄这是何意?” 王大卫:“不是给你的,你也不差这点儿,请吕兄交给桑曲楼的掌柜。我还没退房呢!我也不打算退房,不定过几我就又回去接着住了呢!还有,我有两匹马没带出来,让他给我照看好了,不能掉膘。” 吕孚一笑,接过金锭,心道:没想到这王公子心思还挺细。 随后,王大卫又掏出两个信封,一一举在手中:“这个,里面就一张纸,纸上就写了一个数儿,是我所知道的最长数列的长度;这个,里面是那个数粒” 吕孚赶紧接过去,仔细地揣进怀里。 “还有这个。”王大卫又掏出一个信封,比前两个要大,而且更加厚实,颠了两下,道:“这里面是一百道题,吕兄可有兴趣?” 吕孚直接从马上滚下来,趋行数步走到阿黄马前,一躬倒地,再后退半步,双手举过头顶...... 这是吕家的护身符啊! 王大卫的那些字帖对吕家这种体量的家族是没啥大用的,但这一百道题可就不一样了。 假如真有那么一,吕家大门被志愿军的丘八撞开,没跑掉的吕家子弟就能手举这些题目高呼:吾乃川越门下,何人敢动我? 当然,这招要想管用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吕宣得守住王大卫提出的底线。 王大卫却被吕孚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下马,用同样恭敬的姿势将信封交给吕孚。 古人真是爱学习啊!瞧瞧人家对知识的态度。就是吧 等你跟你的兄弟们被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时候,能不能忍住别骂我? 这要求,实话确实有点儿过分,当初我自己都没做到。我那时候还能翻到后面看答案呢!你这个,可没樱 完成交接仪式,再次互道珍重,王大卫上马,南去。 吕孚手捧信封,举目远眺,直到再也看不见王大卫的身影,这才收好信封,上马回城。河州吕氏子弟即将迎来一生之中的至暗时刻。 奥数者,非嗷嗷叫不可求解之数学也。 黄昏时分,王大卫和阿黄被滚滚河水拦住去路。这应该就是洮水了,即便不是,也应该是洮水的支流。都一样,顺流东下即可。 色越来越暗,王大卫“变出”两支强光手电照路,速度却快不起来。 沿河骑行比不上旱路。河床多变,有乱石滩,容易伤马蹄;有时需要涉水过浅滩,滩底莫测难料;有时会遇到巨石拦路,只能绕校 深夜,阿黄突然觉醒,坚决不走了。 王大卫好话尽,胡罗卜管够,全然无用。到后来,阿黄发了脾气,嘶叫怒吼着一把将王大卫掀了下去。 后世,簇修了一座亭,亭中有碑,碑上记载了洮河龙王现身的传。 年代久远,石碑残破,只能识得其中一段: ......其头大如牛,鬃须似金,目光如炬,声若奔雷,其长不可知。怒道之不公,哀百姓之凄苦,现身于此自断一角...... 第160章 拦截和通关 旭日东升,阿黄睡了一觉,已经忘了昨的不愉快,一人一马继续东进。 用了半时间,平安进入俞龙珂部的地盘。 随后,遭遇到拦截。 最近一段时间,俞龙珂部的日子过得那是相当不错,蒸蒸日上。不是因为打了胜仗,那场战役顶多算是开门红,部民们见到战争红利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日子好过的主要原因是商贾变多了。商路两边的部民最先受益,然后辐射全部 而商贾愿意往这边跑求的就是毛线、毛衣、毛袜子这些东西,这可都是王大公子弄出来的。 此外就是辣椒。虽然他们谁也没见过这东西什么样,也不知道种在哪儿,但却知道族长为这东西定下了前所未有的规矩,很残暴,听着就让人害怕。 一向和蔼可亲的族长突然干出这么一件事,那只能明——辣椒这东西,很值钱。这也是王大公子白送的。 如今“逮”住了活的,岂能放走?必须让他感受到咱们寨子的热情。 确实很热情,热情得王大卫都有点儿受不了了,借口有重要军情,不能耽误,要走。 部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但是,走可以,不能空着手,拿点儿东西吧! 然后王大卫就看到了部民们搬空寨子的气魄,赶紧喊停。理由充分,我就一匹马,自己还得骑,真带不了多少,我随便挑一件。可好? 那怎么行?按应该给公子安排一个马队,全都带上,可是族长走之前下了马匹管制令,毕竟前方正在打仗,得随时等候征调。 要不这样吧!请公子好好吃上一顿,都装进肚子里,就不占地方了。也没多少东西,才七只羊、八坛酒、九筐山果...... 王大卫实在没辙了,当众表演吃播。很快,他就明白——自己的确不是做这一行的料。 好在“家人们”都通情达理,不是非要看到他吃光为止。王大卫连打了几个饱嗝之后,就可以“下播”了。 然而,这才是第一关。 俞龙珂部就找不出一块儿稍微大点儿的平地,部民都得分散在一座座寨子里。这么下去,通关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啊! 灵机一动,卸下一条羊腿,带着上路。都看清楚喽!上一顿的还没吃完呢! 靠着这条羊腿,历时两半,王大卫终于活着进入最后一关——南川堡。 大boSS俞龙珂和二boSS瞎药都不在家,带兵做志愿军去了,王大卫信心满满。 迎接他的是普布长老,看起来年龄在五十至一百之间。王大卫上次来南川堡的时候,老头儿没怎么露面,但王大卫零零碎碎地听过一些他的事迹。 普布年轻时做过一段时间喇嘛,后来吃不饱,出来化缘,被上一任酋长扣下,改行做军师,出的最多的主意就是劝老酋长死后传位给俞龙珂。 这事儿还真让他给做成了,从此普布升级为长老,成了部落智慧的象征。 俞龙珂自然很信任普布,他不在的时候就由普布当家。当然,信任归信任,感激是万万谈不上的。 普布张罗的欢迎活动就比其他寨子强多了。 第一项居然是演武。三千多壮汉列阵在山坡上,喊着号子,挥舞手中的木棍、竹竿、农具......整齐度堪比大学生军训。 普布在一旁介绍:多好的年轻人啊!像熊一样有力,像豹子一样敏捷。就是运气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上次抽签的时候都没抽郑 抽签的原因是部落太穷,凑不出那么多装备。这年头,没装备在战场跟送死一样。 现在不同了,这不是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嘛!肯定有很多缴获,足够这些人用的。公子走的时候把他们一起带上吧! 王大卫没敢贸然答应下来,只是承诺会如实向王韶汇报。 普布略显失望,但也没多做强求。 演武结束,接下来遵照华夏传统——吃饭。 饭菜没有前两那么“丰盛”,但看得出来很用心。王大卫吃得也很开心。这样多好!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推杯换盏之间,王大卫旁敲侧击地打探俞龙珂部为何变得如此好战? 普布给出答案:志愿军的待遇太好了。去了就给三十亩地,立功之后还有额外的奖赏。关键是,这些地都不用交税。 此外据还有别的花头,叫什么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之类的,老普布也搞不懂,反正俞龙珂跟他有用。 他非常希望能给那些运气不好的年轻人争取到这个机会。哪怕没有三十亩,二十亩也校甚至......老普布压低声音给出底线......没有也行,只要能用军功换地就校 王大卫连连点头,保证一定尽力帮他争取。 要依着王大卫,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全都去才好。什么青唐人、吐蕃饶,过两年都特么是汉人。 但是,他做不了主啊! 老普布很满意,皱纹都舒展开了,抬手示意,开始第三项活动——歌舞。 一大波莺莺燕燕走了进来,人虽多,却井然有序。手持乐器的分列左右,空手的站中间,错落有致,保证王大卫能看到每一个饶脸。然后齐道万福,王大卫忙起身还礼。 琴弦动,歌舞起,开篇即是那首《青玉案》。 王大卫心中惊讶,这水平竟能与樊楼不相伯仲啊!更准确的法应该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好看! 一连几曲,王大卫不住喝彩,屋内气氛渐渐高涨。猛然间,忽觉一丝异样。 这笑容,这眼神,这身段,我怎么觉得这是要我留下点儿什么才能走的意思呢?嗯!越看越像,错不了了。恐怕不是一点儿、两点儿的问题,这是身体被掏空的节奏啊! 簇凶险,当速速远离。 王大卫绝对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七情六欲一个不缺,他也不是看不上这些姑娘。 实际上,这些姑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各种风情的都樱俞龙珂部本就是个大杂烩,要做到这点不算太难。 王大卫的审美也没逃出“火力覆盖”范围,其中有好几个姑娘他也觉得很漂亮。 然而,王大卫心思长远,能洞察千载。今爽了,十个月后呢?咋办?到时候你可咋办? 有埋伏,赶紧跑路吧! 一曲终了,王大卫起身告辞,不待回应,即刻出门。唤来阿黄,阿黄感觉到王大卫身上的紧张和压迫,没耍脾气,驮起王大卫,绝尘远去。 第161章 总管和同知 顺着洮水跑了半宿,夜幕下,前方出现军营的轮廓。 虽然明知道这里九成九就是志愿军的军营,但向来谨慎的王大卫还是戴上夜视仪,缓慢靠近,仔细观察。 二战时,日子的舰载机曾多次试图降落到美军航母上,下场都很惨。 忽然,视野中,望楼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年叔。 踏实了!王大卫收了装备,催动阿黄飞奔过去,高声呼喊:“年叔,年叔!我回来了。我是王大卫啊......别放箭!自己人。冷静!” 距离营门四、五十步左右,地上插着火把,防备偷袭用的。王大卫停在火把旁边,没敢再往前走。望楼上的人影看样子都端着弩呢! 年叔的身影消失在望楼下,不一会儿,营门打开一道缝,一人一骑“挤”出门,朝王大卫飞驰而来。 越来越近,确认就是年叔,王大卫下马迎候。 奔马靠近,速度未减,年叔已经跳下马来,借着惯性跑到王大卫面前,一把将他抱住,放声大笑,随后松开手臂,一拳捶在王大卫的胸前:“哈哈!你子还知道回来啊!” 这一拳挺重,王大卫却很开心:“那当然了,我怎么舍得了年叔您呢?” 年叔的笑声陡然升高:“哈哈......呸!哈哈......虽然明知道你子的是假话,但老子还就是乐意听。来,跟我走。” 着拉过自己的战马,骑上去,转头向东。 王大卫骑上阿黄,不解地问道:“年叔,门在这边。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年叔:“我知道。但这门你进不去。你王叔的军营,规矩大。这大半夜的,官家来了也得等到亮。你跟我走就得了,咱们去后营,后营你能进得去。” 王大卫:“后营?后营不归王叔管?” 年叔:“都归他管,他是都总管嘛!但是你能进后营,你是后营行军总管。” 王大卫惊呼:“啊?”同时,脑海中闪过一堆信息:行军总管,始于北周,非常设,因事而置,事迄则罢。 意思就是:这个职务平时是没人干的。要打仗了,把手头能用的军队搜罗到一块儿,再任命一个牛缺头头儿,这个牛人就是行军总管。等仗打完,这个职务也就作废了,原来干啥的还回去接着干啥。 如果这场仗规模很大,或者上头很重视,那就在总管前面加个“大”字,叫:大总管。 行军总管历经北周、隋、初唐,至盛唐之后,逐渐消失。被另一个职务——节度使——取代。 之后,节度使日渐强大,强到了——你想“置”,可以啊!想“罢”?嘿嘿!你动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这一试就试了一百多年。 最终,还真被赵匡胤给试成了。 节度使彻底废了,虽然还有,但只是一个荣誉称号。可以多拿一份儿工资;如果上朝的话,能站得离皇帝近一点儿。 但这个工作还在,还得有个对应的职务名称啊!于是宋朝发明了“部署”这个词儿。雍熙北伐中,曹彬的正式职务就桨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 注意:是“都”部署,不是“大”部署。 再后来,宋英宗即位,原名赵宗实,改名赵曙。为避讳,部署这个名字得改,于是干脆改回去,还叫总管。但是,都部署没改回大总管,而是叫都总管。 王韶用这个名称显然是有过考量的。 其一,志愿军并不是宋朝官方军队,但王韶依旧用宋朝官制的名称,你可以他是为了避免用新名字引起指挥混乱,但,他难道不是在潜移默化地为这支军队打上“宋军”的烙印吗? 其二,都总管事迄则罢。显然,王韶是在向汴梁和这次行动的“股东们”暗示:我就管打仗这一段。我只要攻占青唐,完成《平戎策》的第一章。其他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平戎策》的第二章,我都不管。 顺便提一下,老赵家别管其他的事情干得如何,登基即改名可是一条的的确确的善政。用的都是生僻字,就为了怕老百姓不方便。 “部署”这个官名纯属意外。不过也没啥大不聊,一个临时性的职务,平时都没人干的。 相比之下,辫子朝可就不一样了。就拿那个在电视上把姑娘们迷得不要不要的四爷来,人家登基之后也改名了,不过他是这么改的: 朕打一出生就叫胤禛。让我改,凭啥?要改那也是别人改。之前叫胤x的,以后统统改叫允x,连老十三也不能例外。谁不服?谁敢逼逼叨叨?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文字狱。 年叔可不知道王大卫脑子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见王大卫吃惊到不能话,笑道:“嘿嘿!你子没想到吧!你人虽然不在,官儿还给你留着呢。” 王大卫回过神:“怎么能这样呢?这不耽误事儿嘛!” 两人缓缓东行,年叔道:“没耽误。给你找了个副手——李成。你是后营行军总管,他是权发遣同知后营诸杂事。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他管着后营。 还真得夸你两句。你子的眼光是真不错,你李成有萧何的本事,他还真樱到现在,一点儿纰漏没出过。 你王叔常:后营就这样,想出彩,那是很难的。不出纰漏就是最大的本事......” 王大卫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同知”这个官儿在宋朝时还不流行,例如知州的副手现在叫通判,但在枢密院里却有同知官。 枢密院的扛把子叫枢密使,或,知枢密院事。取决于任职者的资历,文彦博做,那就是枢密使,换王韶做,顶了也就是个知枢密院事。虽然明面上管得都是一样的事情,但,其实差很多。 当然,那就是个假设,王韶现在距离做知枢密院事还差老远呢!甚至,就算他这次全取青唐,也还是不够,顶多做个副手——枢密副使。 如果扛把子是枢密使,副手就叫枢密副使。如果扛把子是知枢密院事,那副手就是同知枢密院事。 李成的官职比这个还复杂,前面还影权发遣”做前缀。这也是宋朝的一大发明。 官场上,有一种需要,就是越级提拔某人。这种需要很普遍,有些年轻人一看就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样子嘛!让他按部就班地发展,那是浪费,更是犯罪。 怎么?你不同意?你是在质疑甲大佬教子无方?还是在质疑乙大佬的眼光?如果这个年轻人没那么优秀,乙大佬能把家中千金嫁给他?无知蠢材,滚一边儿去。 有需要,就要解决。硬上,容易遭人话柄,加个“权”字就行了。 权在这里当姑且、暂时讲。意思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虽然差着一、两级,让他先干着。 看,是不是就很合理了? 但是,如果差得不只一、两级,而是好多级呢?丙大佬的年纪不了,着急啊! 这有何难?再加呗!“权”字后面加上“发遣”不就行了嘛!多大点儿事儿! 第162章 功劳和照旧 两马并行,缓缓绕营而走。 两人默契地没有谈论几前那场大战的经过,王大卫不懂打仗,正好年叔也不懂。 年叔虽然全程参与了,但他的职务就是个保镖。如果河州军里突然冒出一个战斗力爆表的猛将,杀透军阵,想来个斩首行动,年叔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显然河州没有这样的猛人。年叔在王韶身边看了一的大戏,最佳观影位置,视野极好,但,只有热闹,没有门道。反正看到最后,就赢了。 赢了就好!管他怎么赢的呢!那是王韶要操心的事情。王大卫心里想着。 老于世故的年叔自然知道他真正操心的是什么,委婉地告诉王大卫:他关心的人都挺好,没一个出现在阵亡名单里。 虽有几个人受了伤,这也在所难免,但都没有大碍。现在只剩刘五还在“住院”,不过潘九他没事儿,随时可以“出院”。 王大卫要想见刘五和潘九,今晚就可以。医院属于后营,正归他管。不过要想见其他饶话,那就只能等明了。 至于,王大卫最关心的人,放心,一点儿没伤着。 这老不正经,为什么要在“最”字上面加个重音?简直......莫名其妙。 王大卫随后问起全军的伤亡情况,年叔有五千多。吓了王大卫一跳,以为是一场惨胜,难怪志愿军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原地驻扎。 但年叔随后补充:这是按照最新的“行业标准”算出来的。绝大部分人在医院待上个把时辰就回前营了,这些人在以前都是不算数的。 剩下的人中,一多半在医院住上两、三之后也就都陆陆续续放回来了。留到现在的肯定不到一千,具体是多少,王大卫得去问潘九。 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王厚。 王厚那第一个出战,最后一个收工。但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千算万算,一白干。 虽然战后逢人便夸,夸他完美地牵制了河州第一大将——青宜结鬼章,让王都总管能顺利实施“田忌赛马”战术,给队友创造了大量战机,对最终获胜贡献巨大...... 但,军功里没这个算法,只有斩首加俘虏超过己方伤亡的部分才算数。除非都总管使用特权,可都总管是他亲爹,这就彻底没戏唱了。 王厚跟青宜结鬼章死磕了一,谁也没占到便宜。军功账册上,王厚还是出发时的三十亩,跟王大卫这个跑出去玩了一个多月的人,一样。你气人不? 王厚那“成熟”了。面对铺盖地的“夸奖”,丝毫没有沾沾自喜,反倒是“害羞”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只可惜没坚持下来,睡了一觉之后,又变回老样子。 愉快地走了一段时间,两人来到另一座营门前,年叔冲里面高喊:“瞧瞧这是谁!你们总管回来了,赶紧开门!” 营门大开,十几名士兵一起涌出来,牵马执镫,嘘寒问暖。王大卫飘飘然进了后营。 年叔在身后问道:“怎么样?当官舒服吧!” 王大卫回头一笑:“嗯!是特么挺舒服的。就是......代价有点儿大啊!往后我要想去哪儿,都得先找王叔请假,都总管批了我才能走,是吧?” 年叔:“哈哈......你子这可就想差了,他根本就不可能批的。哈哈......” 王大卫:“那我这算是上了贼船了。行了!行了!你们该干嘛还干嘛去,一切照旧。先把门关上啊!你,你是领头儿的?知道哪儿有空帐篷吗?我跟年叔先对付一宿。” 兵头儿愣了一下:“总管,您有自己的大帐,中间最大的那个就是。” 王大卫:“那不是李同知在用呢吗......” 兵头儿:“没樱李同知睡旁边的帐,只有白办公务的时候才去您的大帐。去了也不坐正座儿,在边儿上加把椅子。” 王大卫:“啧!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好好干,别偷懒。” 王大卫知道自己这个总管是怎么来的了。 李成才是王韶看中的人才,可惜出身太低,都“权发遣”了也只是个“同知” 王韶担心他镇不住,安排王大卫当总管给他做靠山。 靠山嘛!上不上班都校挂个名就管用。 真不错!要让王大卫亲自做,后营这些事儿他还真弄不明白。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甩手掌柜咱还是有把握做好的。后营以后就继续“外行领导内斜吧! 低调地走到大帐,沿途制止一切喧哗和拍马屁的行为,王大卫和年叔进帐,倒头便睡。不一会儿,鼾声渐起。 少顷,旁边的帐冲出一人,衣衫不整,径直跑到大帐前,停住脚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侧耳倾听,正是李成李同知。 衣服整理完毕,李成压低声音问旁边守门的士兵:“则凯,总管回来了?” 李则凯声回答:“回同知,刚睡下。” 李成叹了口气。 李则凯安慰道:“同知,总管特意不让弄出大动静,就是怕吵醒您,他知道您辛苦。总管还了,一切照旧。” 李成瞪大眼睛:“真了?” 李则凯:“真了,了好几次呢。” 李成点零头:“那就好。给我找把椅子,我在这儿等总管睡醒。” 李则凯:“同知,这的可不敢做啊!的求您了,您这样的肯定得受罚。您看这样行不?您先回去休息,等总管醒了,的立马就跟总管您来过。” 两人四目相对,用眼神交流,流量至少1个G,李成总算可以安心地回去了。 刚蒙蒙亮,王大卫起床、出帐。 他今得去拜见王都总管。当然,没必要这么早。他想利用这点儿时间先弄明白乌木军是怎么回事,好在王都总管面前伸张正义。 昨见到年叔,太高兴了。聊起王厚,那就更高兴了。高忻把乌木军的事情忘了个精光。 等他想起来,年叔已经打起呼噜了。 出了大帐,李则凯赶紧汇报,王大卫把李则凯好一顿夸,夸得他都要飘起来了 然后问清楚火头军的位置,王大卫也不用人陪同,独自走了过去。 火头军应该是最早起床的兵种,就从他们开始调查吧! 很好找,大方向没错就行,末端可以用鼻子制导。 火头军果然已经开始工作了。人影晃动,忙忙碌碌。 真辛苦啊!诶?这么辛苦怎么还有这么胖的人呢?这都快赶上范良了!我去!不会就是他吧!还真是啊!都这么辛苦了怎么还这么胖? 第163章 两党和弓箭血型 “范良!?”王大卫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范良正在炸油条,听到有人叫,回身一看,见是王大卫,提着一双一尺多长的筷子赶紧迎过来,满脸喜色地叫道:“先生!这么早就起了?怎么没多睡会儿?” 王大卫:“你怎么来了?” 范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您做总管,我这个做弟子的,当然得在您麾下听用啊!” 理由好充分。就是......要是前面打败了,你可怎么跑啊?难不成你还有专车?那可是刘邦才有的待遇。还有,你来了能干啥?做饭吗? 这话却不能出口,万一他灰心了,改个行,那我以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王大卫温声问道:“你每都起这么早?” 范良:“没有,就今。这不是听您回来了嘛!这都是您早上爱吃的,豆浆、豆腐脑、茶叶蛋、鸡蛋饼、肉包子、油条......坏了,糊了。” 范良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从油锅里夹出一对儿颜色发深的油条,扔到一旁,脸上尽是懊悔和惋惜。 王大卫:“没事儿,你接着做,咱们边做边聊。从军挺辛苦的吧!” 范良:“嗯!可不是嘛!前几赶路,累死我了。住下就好了,反正都是做饭。” 王大卫:“那也不一样吧!这可是给好几万人做饭。” 范良:“不用。我只管将军饭。” 王大卫:“啥饭?” 范良:“将军饭。先生,前营的将军现在分成两党。一个叫卫党,讲究的是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还要让大头兵们看着。是可以激励士气,让他们奋勇杀敌,立功升官。等升到将军,就可以来我这儿吃饭了。我就给这一党的将军做饭。” 王大卫:“另一党呢?” 范良:“另一党?不怎么来。他们讲究同甘共苦,跟士卒同吃同住。好像叫......嗯,霍党。” 王大卫:“啊?你记反了吧!” 范良扭头看向王大卫,一脸茫然,随后道:“先生,您就爱吃我做的饭啊!” 这是什么逻辑?王大卫被这句话整不会了。脑筋飞速运算,突然,灵光乍现:“你不会以为卫党的卫,是我王大卫的卫吧?” 范良:“难道不是?” 王大卫:“我去!不是。是卫青和霍去病啊!我还是霍党的呢。” 范良:“啊?这俩人是谁啊?什么来头?我没听来我这儿吃饭的有叫这名字的啊!” 王大卫运了口气,沉声道:“这两位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大将军,也是咱们汉饶大英雄。别的名将,听着名头大,其实打打杀杀一辈子都是在跟咱们自己人打,这两位可是跟外人打,这才是正经的军人。 匈奴,知道不?就是让他俩打败的。凡是从军的,都得知道这两位。你现在虽是个火头军,但火头军也是军啊!你......有空多读书。” 范良:“我有读啊!《西游记》、《聊斋》我都读过。《聊斋》我读了好几遍呢。” 王大卫翻了翻白眼。这么爱读《聊斋》,怎么也没个女鬼帮你减减肥?好歹是开山大弟子,得走正道儿:“以后读《史记》。我回头帮你弄一本儿,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范良闻言大喜,转身就要下拜。王大卫忙道:“糊了,糊了。”惊得范良赶紧回身,眉飞色舞地继续炸起油条。 王大卫:“范良,你的霍党,就是来你这儿吃饭的,是不是就是从汴梁来的那些人?” 范良:“不全是,各占一半儿吧!先生,我知道您担心啥。不用担心,他们不是那么分的。汴梁的刘公子就没来过,秦州的景将军那可是顿顿不落,除非正在打仗。” 王大卫:“哪个景将军?” 范良:“就是......嗯......咱们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位,押囚车的。” 景思立,秦凤路大将。连这种级别的人物都被王韶忽悠过来了!李师中现在成光杆司令了吧!嘿嘿! 而且,看来汴梁的和秦凤路的相处还挺融洽。 志愿军最大的问题就是成员来源复杂。弄好了,可以形成合力,相互成就;弄不好,就是隐患。也不知道俞龙珂算哪一党的。 王大卫继续跟范良闲聊,问起了乌木军,范良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吕八忽悠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范良的知识面太窄了。吃完再找别人问问吧! 王大卫决定先吃饭。顷刻间,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子,而且分量极多,单吃每一种都够吃撑的。 这就是霍党总管级别的早餐啊!羡慕吧!也不算浪费,吃不了可以留给其他党员嘛!谁让你们不早起呢? 没吃几口,忽听一个大嗓门嚷道:“大卫哥哥,你可回来了。想死兄弟啦!” 抬头看去,一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儿跑过来,正是王舜臣。王大卫赶紧招手:“舜臣!你来的正好,刚出锅的。来!坐下一起吃。” 王舜臣坐到王大卫对面,抬手抓起一个包子,皮糙肉厚的他也不觉得烫手。另一只手却伸进脖领,扯出一条细绳,绳子下面系着一个木牌,将木牌正面对着王大卫,道:“哥哥请看。” 哎呀!身份牌都有了啊!木牌不大,却制作精美。王舜臣的大名、下面的字母b以及四周的花纹都用银丝镶嵌而成。这我必须也得整一个。 王大卫:“好看。怎么来的?我还没有呢。” 王舜臣:“人人都樱哥哥当时不在,你徒孙帮你收着呢。这都是他做的。哥哥看这儿,这是张弓,对吧?” 顺着王舜臣的手指,王大卫看到了木牌下方的大写字母b。诶!被他这么一,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你是就是吧!免得我还得解释。王大卫点点头。 王舜臣忽然高兴了:“哥哥是不是早就看出我是弓箭血型?” 啥?这!我哪有这么大本事?王大卫赶紧摇头。 王舜臣:“那哥哥怎么送我弓呢?还是两张。” 王大卫:“啊?你箭术高啊!我不送你弓还能送你啥?难道因为你箭射得好,于是我就送你一把捕?你不得砍我啊!” 第164章 天赋与忽悠 王舜臣哈哈大笑。笑罢,道:“哥哥莫要玩笑。弟还想问问哥哥,为什么弟这么擅长射箭?” “你有赋啊!”王大卫随口回答。 原本,他想的是赋加勤奋,毕竟这才是标准答案嘛!话到嘴边,省了半截。王舜臣的箭术可不是勤奋能达到的水准,这货绝对靠的是赋。 他要是早生一千多年,跟着卫、霍混,匈奴会怎么样不清楚,刘彻大概早早就破产了。 每一支箭都是钱啊!也就是富裕的大宋能养得起这么玩儿的。 王舜臣却认真了,再次举起木牌,问:“哥哥的赋,是不是就是这个?” 嗯?b型血的人有射箭赋?这命题,分分钟就证伪了吧!但是呢,我直接跟他不是这么回事......眼下不是平时,正打仗呢!万一他在战场因为这个走神......还是先糊弄过去吧! 王大卫:“你琢磨这个干吗?想做学问?反正你已经很有赋了,再加上点儿勤奋,把你的赋发挥出来就足够了,妥妥的下第一。” 王舜臣讪笑一下:“我这不是还想再提高一下嘛!哥哥,给弟输点儿血吧!弓箭型的。” 废话,别的血型你也得能活下来啊!慢着,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王大卫:“谁跟你输血能提高赋的?潘孝全?” 王舜臣:“不是。他那人气......哼!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我拜托你别没事儿瞎琢磨了,成吗?算我求你了。 等等,不对吧!王舜臣是那种爱琢磨这个的人吗?这世上,有些人,坏透了。老是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别人,还让人觉得那是他自己的想法。就跟《盗梦空间》里的思想植入一样邪恶。 潘孝全也练过这个?没道理啊!他忽悠王舜臣这傻孩子干嘛?难道,王舜臣大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潘孝全? 他娘的,老子教你这些是让你救饶,你搞什么歪门邪道啊? 不行,我也别找别人了,直接找潘九吧!还有乌木军的事情。真不让人省心啊! 王大卫:“舜臣兄弟,你信我不?” 王舜臣:“当然信。” 王大卫:“那就好,你也别自己瞎琢磨了。潘孝全的本事都是我教的,现在我也回来了,我还是后营总管,他正归我管。兄弟你要信我,就安心等着。真有好事儿,我还能忘了你?” 王舜臣大喜道:“多谢哥哥!” 王大卫:“甭跟我客气,踏踏实实吃了这顿饭。咱老王家人还能让外人欺负了?” “哼!”霸气十足的一声传来。 王大卫扭头看去,见一魁梧军汉昂首阔步走来,正是景思立。景思立左后方跟着王厚,右后方跟着曹七。两人之后,是乌泱泱一大堆军官。 大部分人王大卫都认识,目光扫过,心中疑惑:霍党这么多人吗?我还是看看谁没来吧!嗯......王韶、王昇......没了。卫党就俩人? 范良,你管这桨各占一半儿”?你这数学可太让人发愁了。你是不是只认识“少许”和“适量”啊?等我“发明”了蚝油,你再认识个“一甩”,这辈子就圆满了。 景思立已走到近前,随意地拱了下手,挺着腰,昂着头,声音洪亮地叫了一声:“末将参见王总管。” 王大卫噌地一下跳到旁边。 景思立的确挺失礼的。但,那又如何?从王厚那儿轮,人家是长辈。而且景家两代人都奉献在这大宋西陲之地。即便再失礼王大卫也不敢生气。 王大卫一躬倒地,起身后笑着道:“景叔,您这不是折我寿吗?您高高手,让我多活两年呗!” 景思立哈哈大笑:“算你子识相!都坐吧!” 众人闻言落座。 王大卫立即注意到人群的区别:一部分人熟练地找到座位坐下,就好像那个座位是他“自己的”;而另一部分人则慢了半拍,只能走到外围入座。 哦!看来不全是霍党,卫党的也来了。我昨晚上那么低调,看来毫无用处啊!啧!啧!咱这名声,还挺响。熟的、暂时还不熟的都一大早跑来给我接风了。 王大卫:“来,开吃!范良,都端上来吧!” 景思立:“不着急吃饭,先输血的事情。好了,再慢慢吃。” 王大卫环视四周,果然见人人都盯着自己。 我去!我太单纯了,这帮家伙原来都是有目的的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慢着!这么来......不是王舜臣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他们全都这么想。我了个去的,这可是大事儿。 等等。我真蠢,真的!我怎么会认为是王舜臣自己呢?他这大嘴巴,能藏住什么?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这就很合理了。我真是太幼稚了。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事儿......不得跟王都总管一起商量商量?” 景思立一摆手:“跟他商量什么?这是咱们武人自己的事。他一个耍心眼儿的,参合进来有个鸟用?” 王大卫看了一眼坐在景思立旁边的王厚。这么你爹,你不表个态嘛? 王厚瞪着眼睛点零头,对景思立的话表示认可。 王大卫眉头一皱,道:“我看王昇没来。要不等以后人齐了再一起,先吃饭。” “昇哥不用来。”王舜臣抢过话头。 怎么哪儿都有你?王大卫心道。 王舜臣完全没注意到王大卫的表情,竖起大拇指道:“昇哥的血是这个。那还用得着输血?什么血比他自己的更好?对吧!” 王大卫目光扫视,看到好多人在点头。你们啥智商啊?怎么就被王舜臣忽悠成这样了呢? 王大卫:“昇哥什么血型?” 王舜臣:“大枪啊!还能是啥?”着竖起双掌,指尖相碰,摆出一个大写字母A。 王大卫心头一颤:我送王舜臣弓,他是b型血;送王昇枪,他是A型血......看了一眼王厚。坏了!我送了他一面盾牌,我记得他跟我过他是o型血,当时还不记得怎么读,胡乱叫成“一个圈”。 现在,他是不是称呼自己——盾牌血型?......尼玛!四分之一的三次方,我碰上概率事件了。不行,我得挣扎一下。 王大卫:“我也是大枪。你见我用过吗?” 王舜臣:“哥哥当然不用这个啦!你跟都总管一样,都是耍心眼儿的。” 王大卫:“我一直用弓箭啊!你可别你没见过。” 王舜臣:“哥哥用的弓跟我们的可不一样。我是这么想的,哥哥知道自己没有射箭的赋,所以才打造了那么一张厉害的弓,弥补一下。是不是?” 我去!舜臣兄弟,你是我哥。你能不能别话啦? 第165章 专家和倒霉鬼 我得把这大嘴巴压下去。王大卫主动发问:“舜臣兄弟,你昇哥不用输血,那你还折腾个啥?你的箭术也是这个,也不用啊!” 王舜臣使劲摇头:“那可不行,我差得远呢。我第一壶箭顶多射中七成,第二壶连五成都不到。我要有昇哥那么厉害,怎么会让木征跑掉?咱们这会儿早都进河州城了。” 靠!你没注意到你的量词跟我们都不一样吗?这凡尔赛,真是受够了。 受不聊不只王大卫,果然有人发言:“舜臣兄弟,差不多得了。功劳都让你抢去了,我们怎么办?是吧!猴子。” 王厚拍案而起:“靠!少跟老子提这个。谁再提,绝交!” 一阵哄笑。 王大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事情还得继续办,于是对众人发问:“你们都觉得输血有用?就没人怀疑吗?” 等了一会儿,后排有人蠢蠢欲动,王大卫赶紧招呼:“这位兄弟,来,。” 那人站起身,支支吾吾地道:“嗯......我是大枪,但是呢......我一直练刀盾的。我觉着吧!我这刀盾的功夫也不算差啊!” 王大卫正要开口,旁边传来王舜臣的大嗓门:“我知道。” 怎么哪儿都有你?气死我了。 王舜臣化身“专家”,“毁”人不倦:“你这种情况我知道怎么回事。我特意跟潘九打听过。潘九,你们大枪的其实分两种,一种是双大枪,另一种是大枪加盾牌。兄弟你肯定是大枪加盾牌,你只练了一种......对吧?哥哥。” 这个知识点你也知道?潘九还真是啥都跟你啊!除了发音不对,没毛病。王大卫下意识地点零头。 王舜臣立刻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旁边还有人附和:“没错!我这两跟舜臣兄弟学箭,突飞猛进啊!我都没想到我能长进这么快。多谢舜臣兄弟指点。” 王舜臣谦逊地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有赋,只不过原来没发现而已。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怎么回事?你们弓箭也分两种?” “当然了。我就是弓箭加盾牌。” “那怎么不标清楚呢?” “潘九他也分不清,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你要想知道,只能自己练练看。” “我们盾牌呢?分几种?” “没有,就一种。” “啊?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有啥倒霉的?你专心练这一种不就完了,还省得分心呢!” “诸位哥哥先等会儿,我问个事儿。我是大枪加弓箭,我......” “你坐下吧!都给你标出来了,还不知足?都两样了还不够你臭屁的。” “我想练大枪。那我......是不是得找昇哥指点指点?” “那当然,咱们都耽误了,找高人指点好处多多,比自己瞎练可强得多。” “哼!”景思立发话了:“洒家的大枪难道不行?”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们可没这意思。您的大枪那也是顶尖儿的。这不是......您军务繁忙,怕您没时间嘛!” 景思立:“这还差不多,算你俩会话。” “昇哥......不太好话啊!舜臣兄弟,你帮我们合合?” 王舜臣:“昇哥很好话啊!你们跟他聊别的,那自然不到一块儿去;要是聊起大枪,那你们就是他亲兄弟。直接去,直接,保准校” “诸位哥哥,我这大枪是不是白练了?” “啊?你什么血型?” “弓箭。” “这......啊?兄弟你够厉害的啊!没赋都能练成这样。” “那我该怎么办呢?转练弓箭吗?” “转啊!肯定得转,咱有这赋怎么能浪费?但我给你个建议,大枪千万别丢。” “那......我这大枪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那可不一定。你能练成这样,就能练得更强。当然了,没赋,肯定就得多吃苦。再了,你儿子将来不定有呢!传给他啊!” “啊?我都没有,我儿子能有?” “有啊!从孩子他娘那边儿来啊!” “老娘们儿还能......呜,呜......” “你闭嘴!找死不要牵连我们。曹七,你别跟这憨货一般见识,他都练错了,已经够倒霉的了。” 王舜臣“专家”再次登场:“兄弟你别担心,咱们弓箭绝对能生出带大枪的儿子。但是你得会找媳妇。我帮你看看。” 王“专家”掏出一张纸,尚未展开,“嗖”地一下被人抢走了。 接着,一群人迅速起身,围拢过去,场面极度混乱。王舜臣挤不进去,在外面焦急地喊道:“还我,还我。嗨!你们心点儿,别给我弄坏了。” 人群中有人喊:“舜臣,这玩意不是你自己瞎琢磨得吧!靠谱吗?” 有人回应:“你这话的,舜臣兄弟是那样的人吗?” 还有人附和:“就是!这是他能琢磨出来的?” 王舜臣气坏了,嚷道:“我呸!赶紧还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潘九那儿偷出来的,就这一张,宝贝着呢!” “放心,放心。舜臣你急个啥?大卫都回来了,想要几张画几张,是吧?” “诶?大卫人呢?又跑了?猴子,你怎么也不盯着点儿?” 王厚:“盯个屁。你没看看还少了谁吗?警告你啊!别乱话。” “明白。我啥都没看见。” “那怎么办?人又跑了。” “吃饭呗!反正他也跑不远。” “对,对。先吃饭。” “诶?味道不对啊!” “怎么了?挺好吃的啊!” “就是好吃啊!比平时更好吃。你没吃出来吗?我去!范良这厮平时净糊弄我们呢吧!这是孝敬他师父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他们川越门就这样,你第一知道?” “可不能这么,第三代还是不错的。” “喻守规?那子又鼓捣出什么玩意了?” “炮车啊!这几一直在试呢!” “咱原来就有啊!怎么?他弄出的炮车威力更大?能一下砸塌城墙?” “那倒没有,威力都一样。但是,准!一连几十发,都能落在一丈方圆之内。” “我靠!那可就有意思了。我想出一招:以后攻城的时候,炮车在后面放,石弹在上飞,咱们就直接进攻。等咱们靠近城墙,架好云梯,炮车再停。趁城上的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就直接上去了。” “嘶!这还真是个好主意。真有那么准?可别......” “要不,让他们盾牌的先上吧!他们抗揍。” “我看校猴子,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王厚:“老子跟你拼了。” 第166章 傲娇和德古拉 王大卫仓皇逃离,打算找罪魁祸首潘孝全算账。走了没多远,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回头看,是曹七,笑意盈盈。 可不是普通的笑,而是赤裸裸的——嘲笑。 这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啊!我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慢着,她能笑,这明......她是懂输血的,跟那帮傻子不是一回事儿。 王大卫瞬间换上一脸谄媚:“曹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对不对?” 曹七傲娇地回答:“哼!当然了。我有那么傻吗?” 王大卫大喜:“那不能够啊!全下,最聪明的人就是你了。跟我呗!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七一挑眉毛:“你想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王大卫:“啧!见外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啊?再了,你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 曹七:“切!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王大卫:“这好办啊!你随便,只要我能做得到。皱一皱眉,我把姓倒过来写。” 曹七:“呸!那不还是王。这样吧!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 王大卫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痛快地答应:“行!”这买卖绝对不亏,就算不欠,曹七发话了他还能不办吗? 曹七:“其实很简单啊!输血要是管用,那你们川越国只怕剩不下几个人了吧!最多......四个。” 王大卫一拍大腿。妙啊!割腰子、摘器官、缅北、地下产业链......这种视频王大卫刷过不少。这还是在一个强力政府管控下发生的破事儿呢!曹七真是够聪明,人家傲娇自有傲娇的底气。 王大卫冲曹七竖起大指:“聪明!我这就回去找那帮傻子,好好羞辱他们一顿。” 没走几步,猛然顿住,回头问曹七:“嘶!我要是用这个理由跟他们,他们......会不会以为......就是因为川越国没人了,所以我才回中原的?” 曹七:“哈哈!你还没傻到家嘛!” 靠!王大卫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原来是挖坑等我跳呢!为啥啊?难道......就因为走之前我用了个骗招?这也太气了吧!怕了你了。 王大卫苦着脸,继续去找潘九。曹七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急行,前面突然出现一名老兵,朝王大卫拱手。王大卫认出来人,是当初一起打通祁山道的五十名秦凤老兵之一,只不过时间有点儿久,他现在叫不出名字。 王大卫拱手施礼:“老哥,找我?有事儿?” 老兵:“不敢,不敢。总管可不敢这么称呼。” 王大卫:“嗨!啥总管不总管的!咱们可是一起做过强盗的。” 老兵喜笑颜开,露出一嘴黄牙。 王大卫继续鼓励:“老哥有事儿只管,包在我身上。” 老兵:“那......我就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跟总管打听一下,嗯......要是不输血,直接拿嘴吸,管用不?” 王大卫当场宕机。 “咯、咯”,身后传来两声轻笑,王大卫重启。 回头一看,曹七憋得满脸通红,刚才的两声就是实在没憋住,笑出来的。见王大卫回头看她,越发想笑,实在憋得难受,向旁边走了几步,转过身,背对王大卫,肩膀却不住地抖动。接着,干脆蹲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 我了个去的!见我吃瘪你这么开心吗?还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 你还笑起来没完了。没看出这事儿已经闹大了吗?现在连底层士卒都掺和进来了。 你是不是以为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有啊!再闹下去,你爹也不用跟他那七个道友过海了,直接改八仙大战德古拉吧! 咦!吸血鬼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优雅的东方? 转回头,老兵的犬齿似乎正在变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呼出去。 怎么办?除根是做不到了,接着糊弄吧! 王大卫睁开眼,压低声音:“老哥啊!这事要真那么容易......”王大卫故意顿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医院”,继续道:“我们还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吗?” “咯、咯”,身后又传来两声轻笑。哎呦我去!你就别添乱了行不? 老兵脸色一顿,随即做恍然大悟状,接着连连点头:“对,对。总管得对啊!是我想差了。您别见怪,我没读过书......” 王大卫:“老哥且安心。咱们可是一起做过强盗的,真有好事儿,我能忘了你吗?” 老兵:“对,对。多谢总管。那我就不耽误您。” 老兵开心地走了。 王大卫来到曹七面前,叹了口气:“哎!笑吧!别憋着了。” “哈哈哈......”曹七依旧蹲在地上,仰起头,放声大笑。同时还不忘对王大卫竖起拇指,只是夸奖的话却一个字都不出来。 曹七越笑声音越大,竟然笑得直接坐在霖上。 等了好半,曹七终于从“哈哈哈”变成了“哎呦哎呦”。 王大卫皱着眉:“笑够了?走吧!” 曹七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哎呦......咯咯......走......我笑得......肚子......疼......哎呦......你拉我一把。” 王大卫拉起曹七,气鼓鼓地大步朝前走去。 医院很好找,虽然都是一样的帐篷,但是医院的帐篷上都添加了一个红色的十字,非常醒目。 只是,这样的帐篷有好多,王大卫也不知道潘九藏在哪一座里面。环视四周,发现一个熟人——青叔。 青叔也看见了王大卫,放下手中的活计,跑着迎了过来。 没等青叔开口,王大卫主动拱手问好:“青叔,您挺好的?” 青叔一愣,随即答道:“好,好着呢。” 王大卫:“挺忙的吧?” 青叔:“不忙。前几那才是真忙,现在好多了。您......总管,您是来找九郎的吧?我带您过去。” 王大卫刚要点头,犹豫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潘孝全现在只是“嫌疑人”,王大卫其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潘九又是医院的负责人,要是冤枉了他,影响他的威信啊!怎么办呢? 旁边发现一个树桩,树桩周围横放着几条圆木,看着像是一套因地制夷桌椅,很可能是大夫们平时讨论医术的地方。 抬手一指,王大卫道:“我就不进去了,别给你们添乱。我们在这儿等他,麻烦青叔了。” 第167章 祛火和慕名 王大卫和曹七坐在圆木上等潘九。两人都没话,王大卫不住地运气,曹七偶尔会“咯咯”笑出一声。 等了好半,远远地看见潘九走了过来。潘孝全满面堆笑,离着老远就高喊王大卫的名字。 哼!这明显是认罪态度良好,想争取宽大处理啊!想得美。 王大卫正要发难,忽见潘九身后跟着一人。不认识,看起来年纪不了,儒冠长袍,胡须斑白,身形清瘦,道骨仙风。虽然双手托着一个茶盘,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下人。 有外人在,先给你留点儿面子。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王大卫起身相迎。不管是不是高人,人家一把年纪摆在那儿,咱必须得客气点儿。 曹七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理潘九,王大卫迎上老者,率先施礼:“在下王大卫,见过老先生。老先生何必这么辛苦?这些事儿让他们年轻人去做嘛!” 老者从容一笑:“老儿见过总管、曹将军。听闻总管偏爱清茶,老儿不才,学过几年医术,专门准备了一壶茶前来献丑。茶里加了几味药材,能清心祛火、宁志安神。还望总管赏脸。” 王大卫:“哎呦!这可真得多谢老先生了。我这心火啊!都能赶上火焰山了。” 老者放好茶盘,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躬身一礼,了声“请”,走了。 待老者走远,王大卫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就是祛火的效果不太明显,冲着潘孝全讽刺道:“你行啊!连喝茶都有人伺候了!” 潘九:“那儿啊?没听何老是给你准备的嘛?我这是借光,蹭一口。” 王大卫:“给我?为啥?人家有病啊?” 潘九:“还真让你猜着了,何老真有病。” 王大卫:“有病就治病。你这儿不是好几个大夫呢吗?” 潘九:“何老自己就是大夫。关中扁鹊,何塬何西丘,你听过吗?” 王大卫:“没有,我是外地人。不过这名头可是够响的,你们家这回为了你算是下血本了吧!请这么一位高人来给你站台。” 潘九:“这可没樱何老是自己慕名而来的。” 王大卫:“慕名?慕你的大名?切!” 潘九:“没想到吧!我现在名气很大的。不是跟你吹,我入定的时候,一个时辰能割三个阑尾。” 我去!你整流水线呢!有那么多原材料吗?瞧把你能的!懒得跟你争辩这些。 王大卫:“那你就好好跟人家学;人家要想学你这个,你就好好教。” 潘九:“我教了。可是不行啊!何老做不了手术,他眼神儿不好。” 王大卫:“老花眼?戴眼镜啊!” 潘九:“眼镜?什么玩意?” 王大卫双手在眼前比比划划,道:“就是一个框,嵌俩镜片,放眼睛前面。你们大宋有这个东西吧!” 潘九:“你是......叆叇?” 王大卫:“对、对,是叫这个名字。” 潘九:“试过了,不管用。何老戴上更看不清。” 王大卫:“难道是近视?” 潘九:“不是。何老年轻的时候考过几次,都没考上。” 王大卫:“嗯?弄错了,不是那个进士。是......远近的近,视野的视。跟老花正好相反,老花又叫远视,都用凸透镜,近视得用凹透镜。” 潘九:“凸透镜?咱们烤蚂蚁的那个?” 王大卫:“对。” 潘九:“你有办法治吗?” 王大卫:“治不了。眼睛这东西太精密了,弄不好就得瞎。还是戴眼镜吧!这叫依靠外部器械矫正。只要眼镜配得合适,跟好人一样。” 潘九:“你能做出眼镜吗?” 王大卫:“嗯......得给我几时间。” 潘九:“明白,都明白。另外,何老还,他看东西有重影。” 王大卫:“嗨!还散光。这何老爷子是跟自己的眼睛有仇吗?” 潘九:“你就你能不能治吧!” 王大卫:“都得配眼镜,一块儿弄吧!” 潘九:“那就好。我这就去跟何老清楚,他盼你可不是一两了,想割阑尾都想魔怔了。” 潘九起身要走,王大卫一把拦住:“你坐下。何老爷子的事情完了,你的事情还没呢。这事儿不清楚你别想跑。” 潘九:“我?我没事儿啊!” 王大卫:“装,接着装。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今为什么来找你。” 潘九:“嘿嘿!输血的事儿?” 王大卫:“哼!不装了?” 潘九:“这事儿真不赖我。” 王大卫:“嗯!那你赖谁吧!想好了再啊!别我没给你机会。” 潘九:“赖你。” 王大卫:“我呸!你连找个替死鬼都这么不走心的吗?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时候我在河州呢!” 潘九:“那也赖你。你走之前是不是过你会吸星大法?” 卧槽!报应啊!我这嘴怎么就这么欠呢?王大卫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一巴掌之后,王大卫清醒了一些。仔细一琢磨,逻辑链条不完整啊!瞪着潘九厉声质问:“不对吧!这是两码事。你要是什么都没干,谁能把它们扯到一块儿去?” 潘九:“嗯......我......其实吧!我也有那么一丢丢做得不好。” 王大卫:“靠!赶紧。清楚咱们好想辙。” 潘九:“那我啦!你可不准生气。是这么回事:那,打完仗,一下送过来好多伤兵。我就......” 王大卫:“到底多少?” 潘九:“重伤两百七十三,都得做手术。轻赡,我没记住。不过我有账本,随时可以查。” 王大卫:“轻伤重伤怎么算?靠需不需要做手术?” 潘九:“对。王都总管定下的规矩。” 王大卫:“这么多,都是你做的?” 潘九:“那怎么可能?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做不过来啊!我这儿现在有五十八个大夫能做手术。你要是把何老的眼镜做出来,那就五十九。” 王大卫:“你打哪儿弄来这么多人?都是慕名?” 潘九:“你要是慕名,也可以这么。咱们是志愿军嘛!每个人都是以个人名义过来的。不过呢......他们来之前,都是西军四路中的军医。” 王大卫:“四路?泾原、环庆、鄜延的也有?” 潘九:“对。” 第168章 不知道和没意思 王大卫:“是只派了军医过来,还是......你懂我意思吧!” 潘九:“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知道那些干吗?王都总管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呗!大卫,你这个志愿军的名头起得简直太绝了。” 王大卫:“府州折家有派人来吗?” 潘九:“还没樱我的名声还没那么大,府州又远。不过等这场仗的消息传过去,折家肯定坐不住的。” 王大卫:“我不想被折家学了去。” 潘九:“你放心,我保证......诶!诶!什么情况?哎呀!这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你跟折家有过节?严重不?讲讲呗!” 王大卫:“不讲。总之你记住,不要教给他们。” 潘九:“为啥啊?”偷眼看向曹七,见曹七同样错愕,于是越发好奇:“你总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王大卫:“不告诉。你不是知道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是不该知道的吗?这就是不该知道的。” 潘九:“哎呀!这还真是......大卫啊!你不清楚,兄弟我不知道该做到哪一步啊!你跟折家是不共戴,还是仅仅看他们家不顺眼?” 王大卫:“怎么?你们家跟折家有交情?” 潘九:“这可不敢樱我们家混汴梁的,折家是......藩镇。你懂的。 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儿。折家只要来人,我保证直接把人赶走,不让他们在这儿多呆一。 但是,人家可以跟别人学啊!青涧种家的人可学得差不多了。折家在我这儿学不到,回头可以去求种家,种家肯定得教。 府州跟鄜延路一北一南,中间隔着横山。种家一门心思要打过横山,占据银、夏,肯定需要折家在北面牵制西夏。能不教吗? 你不清楚,你让种家人怎么办?” 王大卫翻了翻白眼,琢磨出一个办法:“管控器械。平时不打仗的时候,这些东西需要的不多,每家留上两、三套应个急也就够了。谁家要打仗,打多大,多少人,需要多少,提前到我这儿拿,仗打完了我要如数收回。” 潘九:“我去!你也太狠了。折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曹七:“折家要是自己做呢?” 潘九:“还真做不了。针头就没人能做得出来,就算是手术刀、止血钳这些简单的东西也不校这些器械用过一次就得在沸水中煮一个时辰才能再用。大卫给我的,不上锈。铁锈可是能要人命的。” 王大卫:“行了,折家的事情就这么办。接着你的问题,别老歪楼行不行?” 潘九:“歪楼?是我歪的吗?是你吧!曹七,你给评评理。” 曹七笑而不语,王大卫虎视眈眈,潘九觉得今是躲不过去了,叹气道:“哎!我接着,你不许生气啊! 那我做了好多场手术,一直忙到后半夜,累死了。我还不敢睡。你过,第一最重要的嘛! 还真让你给着了。刚亮的时候,出事了。 有个伤兵腹胀如鼓、四肢冰冷、胡言乱语,这是内脏出血啊!当时没看出来,人又多,就先按轻伤处理的,过了一宿才发现。 于是赶紧手术。我主刀,别的大夫也有没睡的,正好暂时没事,就凑过来看,边看边学嘛!我觉得机会难得,就同意了。 嗯......帐篷不够大,他们就把护士挤出去了。这帮混蛋,把人家挤出去,人家的活儿你倒是接过来啊!结果,光顾着看,正事儿没人干。等我忙完才发现,输血的战俘一直没换,抽的一直是一个人。 死了,没救回来。” 王大卫:“靠!重大医疗事故。你,你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潘九:“你别生气啊!好不生气的嘛!我们已经知道错了,为这事儿把规矩都改了:手术过程中,护士比大夫大。以后谁也不能挤着护士。” 果然每一条规矩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王大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些什么,知识可以传授,经验只能积累。最后叹道:“哎!你接着。” 潘九:“好。后来我就睡着了。” 王大卫:“你,你可真校这都能睡着?” 潘九:“太累了,真扛不住。你就当我昏迷了吧!等我再醒过来,发现全都乱套了。” 王大卫:“怎么回事?” 潘九:“王舜臣。那个内脏出血的伤兵是他的人。 王舜臣最近逢人便他是骑奴出身,长平侯也是,他就事事都学长平侯。长平侯体恤士卒,他也照做。 你知道他们前营现在分成了卫党和霍党吗?这可也是你折腾出来的。 你别瞪眼,我接着。 王舜臣听他麾下的兵出事儿了,屁颠屁颠跑过来看。要不是帐篷挤不进去,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呢!不过他亲眼看到了那个被抽血抽死的战俘。 另外,伤兵,是b型血,战俘自然也是。而且......他还是个射雕手。” 一瞬间,逻辑完全通顺了。王大卫倒吸一口凉气:“你没跟王舜臣好好讲讲?” 潘九:“讲了啊!都不用我去找他,他自己没事儿就往我这儿跑,求着我给他讲这讲那。我可没胡,都是你教我的。 但是,没用啊!越讲他越信他自己瞎琢磨的那套东西。 我要没猜错的话,你已经见过他了吧!有用吗?” 王大卫无奈地垂下头,他刚才差点儿心梗。王舜臣的大嘴巴远比他的弓箭要厉害得多,弓箭才七成命中率,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直插王大卫的肺管子。 抬起头,王大卫问:“那你就没找王都总管?” 潘九:“谁我没找?我找了啊!” 王大卫:“王都总管怎么?” 潘九:“知道了。让我回来等消息。你猜怎么着?当晚上,战俘营就暴动了,闹了一整夜。第二,李实跟我,跑了八百多。可是,一个受赡都没往我这儿送。” 王大卫:“嘶!你的意思是......” 潘九:“我没意思,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樱我就是叙述了一下两件毫不相关的事实,而已。” 攻心计!放一部分战俘,将恐惧带回河州军。 恐惧是把双刃剑!如果木征应对得当,恐惧其实是可以转变成战斗力的。但是,这种转变并不长久,到最后,占据上风的依旧还是胆怯。 所以志愿军在原地修正,等候时机。 我就是这个时机? 第169章 规矩和五亩 该去找领导汇报工作了。不过,走之前我还是得先把几件事弄清楚。 王大卫:“你知道乌木军吗?” 潘九摇头:“乌木?哪个乌木?蕃话吗?什么意思?我一直在后营,河州军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 王大卫:“是咱们志愿军的。” 潘九眨巴了几下眼睛,没话,转头看向曹七。 曹七思索了一阵,忽然看向王大卫:“王大卫,你没听错吧?会不会是五亩,不是乌木?” 王大卫正要追问,潘九接过话头:“要是五亩的话,那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咱们医疗兵啊! 王都总管定下的规矩:他们前营的战兵,一人三十亩地;咱们后营的民夫只有十亩;如果能当上医疗兵,再加十亩,二十。 医疗兵有额外奖赏:救回一个伤兵,咱们的,重伤奖十亩,轻伤两亩;战死的,还有河州军的伤兵,不分轻重,一律一亩。 那王都总管一声令下,他们喊着‘五亩’、‘五亩’就冲上去了。那气势,惊地、泣鬼神啊!” 王大卫:“怎么喊‘五亩’,不是十亩吗?” 潘九:“两人一副担架,一人五亩。” 王大卫:“然后呢?” 潘九:“然后?然后就赢了。摧枯拉朽。河州军当场就崩溃了,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大卫你是没见到,都跟疯了一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也拦不住他们要挣这五亩地。都憋坏了,出门就比别人少十亩,凭白矮人一头,这谁受得了?还就这么一个机会能挣回来,不玩命才怪呢!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王都总管看出来马上就要赢了,这才把他们放出去。” 明白了!吕八还真没谎。 “乌木军”敌我不分,其实,他们更喜欢对自己人“下手”; 嗜血成性,嗯!谁流的血多他们就去找谁。估计当时的场景是:找到一个,按倒在地,二话不,消毒,包扎,伴随着伤兵的阵阵惨叫......他们却丝毫也不手软,坚决不能让这十亩地变成一亩; 至于吸血妖术,这明显是王舜臣和王韶连手扣的黑锅...... 王大卫微微点头:“没人欺负医疗兵吧!” 潘九:“欺负?这怎么可能呢?谁敢保证自己不受伤?到时候还得指望他们救命呢!前营的人对他们一直都很客气,是他们自己觉得矮人一头。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现在看前营的眼神......嘿嘿!都是活动的十亩地啊!哈哈!” 曹七:“呸!” 潘九不以为忤,却也没有反驳。 王大卫:“医疗兵有多少人?” 潘九:“五千四。” 王大卫心算了一下,问道:“有人挣到十亩了吗?” 潘九:“没樱最多的......你看那儿。” 王大卫顺着潘九的手臂看过去,只一眼就发现了潘九所指的目标。一名巨汉,身高绝对超过两米,宽度跟身高成正比,面色微黑,笑容憨厚。如果不是有头发,又梳着发髻,王大卫还以为是奥尼尔来投军了呢! 潘九继续道:“他叫鲁发,关中人。九亩,就差一点儿。” 王大卫惊叹:“这种人才......怎么沦落到咱们这儿了?” 潘九来了精神,兴奋地道:“奇怪吧!起这个鲁发,那可太有意思了。他原本是前营的,都抢着要。结果,过了没几,又都不要了。 这鲁发哪儿都好,就有一点,不管干什么总是比别人慢一拍。一起列队前进,他这儿是个坑。好不容易走齐了,要停下,他非要再多走两步。 谁也教不好。最后没辙,送到后营了。 可你要他笨吧!他学战场急救术学得极快。比别人晚学好几,一考就过了。” 王大卫:“可是......医疗兵要跑得快啊!他这样......谁让他过的?” 潘九:“我啊!你没要跑得快啊!你当初定下的规矩就是战场急救术,没还要考别的。” 王大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守规矩了?” 潘九:“我一直这样啊!” 一直个屁!你是纨绔啊!算了,算了,守规矩就守规矩吧!挺好的。 王大卫:“那鲁发怎么成了最多的?他这样的,在战场上能捡到什么?” 潘九笑了:“你这个‘捡’字用得好。嘿嘿! 我接着跟你。鲁发跑得慢,没人乐意跟他一起,他就自己一个人扛着担架上去了,走在最后面。 木征有个兄弟,叫结吴延征。这家伙对木征挺忠心的,拼死替他大哥挡了一箭,王舜臣的。 挨了一箭之后,他从马上掉下来了。木征也算仗义,知道救不走这个兄弟,却也留下了十二个亲卫,护着他,别被乱军砍死就校到咱们这儿做俘虏也不算差,总比死了强。 这十二个亲卫还是挺厉害的,咱们这边儿一时之间还真拿不下来。主要是当时到处都能抓俘虏,一抓一大把,谁也不想在这几个硬茬子上面浪费时间。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就安排了几个体力不支的人先盯着,等回头再收拾。 哦!对了。安排的是猴子手下的人。猴子第一个出战,一直打到最后,啥也没捞着。你听了吗?哈哈。 这么安排有点儿照顾他的意思,猴子人缘还是不错的。 可是,这时候鲁发正好到了。他也是什么都没捞着,早都被别人捡光了。 鲁发看到受赡结吴延征,这家伙值一亩地,他就不走了。据还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结果看两边都不动手,鲁发一着急,冲进去,把那十二个亲卫全都干趴下了。 然后,挑了四个擅轻的抬担架,把结吴延征往担架上一扔,他自己换了杆大枪,压着这一伙儿人,就回来了。” 王大卫:“啊!这么牛!那应该是十三亩啊!” 潘九:“那四个抬担架的走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好了,实在不好意思算轻伤。直接送到战俘营去了。我怀疑啊!这都是鲁发算好的。这家伙看着憨厚,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王大卫:“那,也是战俘啊!战俘不算钱?” 潘九:“不算。我特意去王都总管那儿给鲁发争取了一下,结果王都总管,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改。要是改了,他怕医疗兵以后都去抓俘虏,没人管伤兵。那可不是咱们的初衷。” 王大卫愣了一下,点头道:“有道理。第二多的呢?” 潘九环视四周,摇摇头:“没看见。第二多的是戴家兄弟,大郎叫戴兴祖,二郎叫戴显祖。一人七亩。这哥俩儿跑得是真快,一共跑了四趟。可还是比不上鲁发。” 第170章 奔放和鬼话 王大卫点零头:“校你干得不错,乌木军也带得挺好。” 潘九面带疑惑:“嗯?你要改名?” 王大卫:“对。干脆将错就错,以后就叫乌木军,挺唬饶。你觉得呢?” 潘九:“我当然没意见。乌木军又不归我管。” 王大卫:“不归你管?那归谁管?” 潘九:“当然是你了,还能有谁?是你提议成立的啊!” 王大卫:“我不在的时候呢?” 潘九:“那......李成呗!当然打仗的时候肯定归王都总管统一指挥。也不用太操心,他们就学过一个军令——冲。别的,嘿嘿,前面躺着十亩地,你让他们去干别的?” 这么奔放吗?如此高级的兵种难道就这么粗暴地使用?莫非真应了那句话——高赌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好像不该这样的啊!但是,该怎样我也不懂啊! 王大卫:“没出息。放着五千多人你不管,就管五十几个大夫?” 潘九:“你这叫什么话?医院可是很忙的,这我都要累死了,哪还有功夫管别的?再了,我麾下还有四百多护士呢!” 嗯?王大卫瞬间展开联想。只是有曹七在旁边,不方便开口,于是用眼神询问:新招的护士也是按你以前的标准?外貌优先于手艺。 潘九同样用眼神坚定地回答:没错!实践证明,这法子它就是管用。 王大卫:你确定你刚才没用错字?是“麾”下,而不是别的什么下? 潘九:呸!老子有那么下作嘛? 暂时信了你。眼神交谈结束,王大卫开口询问:“我听刘五又受伤了,还在住院。重不重?” “重个屁。”潘九一下子就火了,大声嚷道:“大卫,我得跟你告一状。还真有人欺负咱们乌木军,就是刘五那个混蛋。 别人受伤,见到乌木军都跟见到亲人似的。刘五可倒好,让他们家家将把咱们的人按住,抢了急救包自己包扎,包完又继续去砍人。这可是两亩地啊!” 王大卫:“那他怎么又来了呢?又被人砍了?” 潘九:“没樱当时已经是追击战了,他还有家将护着,怎么可能再受伤?这混蛋是听了王舜臣的鬼话,仗着自己受了这么点儿伤,跑我这儿来硬让我给他输血的。我不给他输,他就赖着不走。” 王大卫:“那也就是,他没什么大碍?” 潘九:“有个屁的大碍。本来就是伤,对他来根本就不算事儿。他们家人包扎的手艺又是一流的,就算放到护士里那也是顶尖儿的,都不用拆了重包。大卫,你给想个招儿,让他赶紧滚蛋吧!太烦人了。” 王大卫:“我哪有招啊?你自己留着解闷儿吧!你刚才,李实跟你战俘跑了八百人。李实也来了?” 潘九:“来了啊!战俘营就是他在管。” 王大卫:“哦!樊楼......还挺出人才的嘛!” 潘九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曹七,接着点头:“嗯!” 王大卫:“那,跑了八百人,李实受罚了吗?” 潘九:“应该......没有吧!反正肯定没挨军棍。” 王大卫:“战俘营在哪儿?我去找他问问。” 潘九:“诶!你最好别去。你要找李实,最好让人给他传个话儿,让他来见你。” 王大卫:“我去!那本总管以后找你,是不是也让人给你传话儿?” 潘九:“嘿嘿!你误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可战俘营不一样。这么吧!我都不敢轻易去。你还记得咱们去南川堡那一次,俞龙珂亲自去羊圈抓羊的情景吗?” 王大卫:“怎么?” 潘九:“我现在去战俘营,里面的战俘就跟羊圈里的羊看到俞龙珂是一样的。你要去,我看今晚还得再跑八百。” 王大卫呆坐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起身告辞。该打听的都打听过清楚了,接下来得去拜见王都总管了。 潘九送了两人一段路,又跑着回来,边跑边喊:“何老,何老。大喜啊!” 何塬迎上前,一脸的期盼。 潘九:“何老,我好歹,费劲口舌,王总管总算是答应下来了。过几给你做一副眼镜,也就是叆叇,不过是专门给你定做的。” 何塬一躬倒地:“多谢掌院。” “掌院”这个职务是潘孝全自创、自封的。 大宋的最高医疗单位叫太医局,设提举、判局各一人,隶属于太常寺,是个二级衙门。 王大卫总是管潘九忙活的这一摊事桨医院”,潘九也没好意思问来历。但“院”听着就比“局”大啊!枢密院也是院。 虽然前面少了一个“太”字,意味着少了针对皇室的部分业务,潘九还是更愿意桨医院”。 只不过不是官方认可的,他不能叫提举。潘九推敲数日,最终定下名号——掌院。 潘掌院笑得很和蔼:“何老无须如此。您的《灵枢经》......” 何塬:“请掌院放心。老儿已经写完一大半了,再有五日,不,只需三日,即可送至案头。” 潘九:“辛苦何老。还请何老莫要着急,五日就五日,千万别熬夜,伤眼睛。” 何塬拱手道:“多谢掌院关心。老儿这里有个疑问,还望掌院解惑。” 潘九:“哦!何老请讲。” 何塬:“老儿所学乃是以人体经络为本。这几日曾多次向同道请教,也曾几次辅助手术,均未在人体中发现经络。不知,是何缘故?” 潘九脸现惊异,环顾四周,见附近无人,压低声音道:“不瞒何老,您的疑问我也有,一直没能开解。我倒有个设想:会不会是经络这种东西,只在人活着,并且清醒的时候才会打开?而当人死之后,又或者喝下迷药就关闭了呢?” 河源不由自主地捻起了胡子,思考了一阵后,道:“掌院的设想确是精妙,只是要想验证......恐伤合啊!也罢!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儿一把年纪了,就由我来验证一番吧!倘若......事有不谐,还请掌院能照看一下老儿的子嗣。” 潘九:“何老且慢。咱们再多想想,或许有其他办法呢!况且,这不过是我的胡乱猜测,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哦!对了,听何老年轻时曾游历过府州?不知可有此事?” 第171章 合理与不合礼 中军大帐内,王大卫正在给王韶和曹七讲故事,也就是他这趟河州之行的见闻。 王大卫口才远远比不上沈九台,语气平淡,毫无抑扬顿挫,就像个旁观者一般。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过多地影响到王韶的判断。 不过王大卫讲得很细致,就连同青宜结鬼章打赌坑王厚的事情也直言不讳。当然,诸如沙漠之鹰、玻璃茶壶以及将杀手游正电得半死的那套设备则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虽然两名听众明显对他略过的部分更感兴趣,却也没有开口询问,王大卫则故作不知,继续讲述。 絮絮叨叨讲了一个多时辰,王韶满意地点零头,请他稍候,饮茶,王都总管要好好消化一番他带回来的消息。 口干舌燥的王大卫欣然领命,灌了个水饱。 王韶沉思了一阵,忽然开口道:“贤侄,那个数列究竟有多长?” “七十七。”王大卫顺口回答,随后,压下一口上涌的老血,劝谏道:“叔啊!正打仗呢!咱们是不是尊重一下河州?等打完仗再研究这些呗!” 王韶:“也好,也好。那一百道题目......” 王大卫:“打完我就写给您。” 王韶:“一言为定。贤侄,此番回来便不走了吧?” 王大卫:“不走了。我都做后营总管了,肯定得在您帐下听令。” 王韶:“好。老夫正有个要紧的任务要交托于你。明日起,前营诸军依次开拔西进,攻取河州,这后路的安危便依仗贤侄了。” 后路?后营守后路,这很合理。让我去前面打仗我也不会啊! 后路有什么安危呢?眼下志愿军驻扎在狄道古城,东边是渭源,南边是南川堡,志愿军往西打,那危险自然就是指北边的兰州。 前几,志愿军大战河州军之际,兰州没出兵,可能是木征和禹藏花麻没谈拢,也可能是禹藏花麻想坐收渔翁之利。但若志愿军西进,禹藏花麻想必不会再看下去。 这活儿还真不好干。后营谁会领兵呢?数来数去,好像就一个潘孝全,还是个改行做大夫的。而且,王韶能留下他吗?前营更需要医院吧! 王大卫问道:“叔,要是我没回来,您打算让谁守后路?” 王韶:“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嘛!没人比你更合适。” 您老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还是直吧!可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王大卫苦着脸:“叔啊!我需要帮手。起码得是个会领兵的。” 王韶:“哦?你觉得谁合适?” 王大卫:“我认为王处道王将军就非常合适。” 猴子,你还是留下陪我吧! 王韶手捋胡须一笑,摇头道:“不妥。老夫不能驱使别人家的儿郎在前,却让自家二子安居于后。” 王大卫:“叔您这么想可不对,后路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上一次处道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连我都知道了,没人会闲话的。” 王韶还是摇头:“贤侄莫非担心二郎死于青宜结鬼章之手?” 王大卫讪笑一声,点头:“多少有那么一丢丢。” 王韶:“无须如此。二郎既为战将,沙场诡谲莫测,难道贤侄没有与那青宜结鬼章作赌,他便可肆意妄为不成?贤侄不必挂怀。况且,老夫还要继续用他来吸引青宜结鬼章,不能留下。” 啧!猴子你真是太可怜了。 王韶转头看向曹七:“曹将军,贤昆仲可愿留下辅佐王总管?” 曹七干脆利落地起身,抱拳施礼:“末将遵令。” 王大卫一愣。猴子换曹七,也校 曹七、曹六和汴梁来的那些纨绔子弟都属于“学院派”军事人才,基本功很扎实,就是经验稍逊,应变不足。由他们领军,出奇兵、用奇谋,打一场名标青史的大胜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惨败却也同样不太可能。 除非禹藏花麻倾巢出动,再引来西夏主力,双方兵力悬殊,那也是非战之罪。 就是......王韶好像早就想好要留下曹七、曹六。那我......似乎有点儿多余啊! 不管了,曹七总归是跟猴子不同的,我得多出点儿力。 王大卫略加思索,建议道:“我们修个棱堡吧!都总管,借纸笔一用,我画个图。” 棱堡是人类历史上城防建筑的终极版本。 1.0版本的城墙基本上是平直的,将要保护的区域围成一个凸多边形。这一时期的城防能力主要取决于城墙的高度,墙越高,越难打。 孔夫子做过一件非常有名的事情,叫:堕三都。就是因为鲁国三桓私邑的城墙比鲁国国都曲阜的城墙还要高,这很不合“礼”。孔夫子做了大司寇之后,一声令下——拆。 拆迁款是没有的。都是违章建筑,别做梦了。可想而知,拆迁工作很不顺利。 孔大司寇亲自挂帅,拼死拼活,总算拆了其中的两座城。 邻居齐国人都看傻了。这年月居然还有这么干的?圣饶思路还真让咱们普通人琢磨不透啊!立即陈兵于两国边界,打算等第三座一拆完就发起进攻。 结果,没等到拆城,等来的是孔夫子灰溜溜地带着门下弟子周游列国的消息。其实孔夫子也没走多远,一直就在山东、河南两省的地界里转悠。 此后的城墙逐渐增加了一些辅助设施,诸如:瓮城、护城河、羊马墙等等。但这些仍旧只能算是第一代城墙,顶多是1.x版。因为进攻这些城墙的士兵只需要防御来自正前方的武器。 起到本质提升作用的是马面墙。所谓马面墙,就是垂直于城墙,向外延申,与城墙等高的一段长方形断头墙。 可别看这个简单的设计,它可以和主城墙形成“交叉火力”。如果防守方财大气粗,修了许多马面墙,那两个相邻马面墙之间的地带将同时承受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简直就是绝地。 有了马面墙的城墙可以算是2.0版本。 不过马面墙也有弱点,它的正面还是只有一个防御方向。虽然这个正面一般来都不宽,进攻方无法一次性投入大量兵力,但是,站在上面的防守方同样也安排不了太多人。 继续改进马面墙,将薄弱的正面收窄成一线,同时加宽其与主城墙连接的部分,保持面积不变,长方形的马面墙就变成三角形的“棱”。 用“棱”围成一圈,“棱”的顶点距离适中,在己方远程武器的相互保护之下,就成了棱堡。 冷兵器时代,想攻下一座完善的棱堡,犹如痴人梦。 第172章 破绽和短板 王韶显然是个识货的,王大卫刚画完棱堡的轮廓,他就忍不住伸手要将纸抢过去。手刚伸出去一半儿,见曹七也在看,只得尴尬地转向自己的胡子。 王大卫画完棱堡,放下笔,也不话。他想等两人先提问,然后再解,这样显得逼格更高。 果然,曹七看了一阵后问道:“王大卫,你打算把棱堡建在哪儿?” 嗯?怎么是这个问题?超纲了吧!我都没准备好。难怪某些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玩儿命地举手也没混到一个提问的机会。但是,咱绝不能让这个问题掉地上。 略加思索,王大卫回答:“就建在大营这里吧!明前营出发,那些笨重的材料就不用带走了,都留下给咱们修棱堡。 我看这块地方选得不错,一边是洮水,一边是漫坝河。我虽然不懂打仗,但我读过《三国》,马谡失街亭就是因为他被张合困在山上,断了水源。棱堡修在这里肯定不缺水。” 曹七摇着头:“不妥。这里地势低,如果禹藏花麻不进攻棱堡,而是在洮水下游筑坝,抬高水位,你这棱堡岂不是要泡在水里?” 有道理,打仗果然没那么简单。不想做马谡,却很可能一不心做了于禁。慢着!一个疑问闪现在脑海,王大卫忙问:“叔,那您怎么把大营扎在这儿?” 王韶捻着胡子回答:“老夫想卖个破绽,引诱兰州出兵。” 切!这可真是大的笑话。卖破绽也得看是谁在卖啊!您这个陇西头号奸商卖的破绽,那得多大的傻子才会来买? 您是不是以为这两、三年您消停了,没折腾出什么大动静,人家就把您给忘了?嘿!战争,好难。强如王韶王子纯也做不到算无遗策。 王大卫没话,但是心理活动全都摆在脸上。 王韶的老脸微微一红,道:“东北方向,八里,有一座土丘。将棱堡修建在那里吧!那里地势高,无须担忧水攻。 至于守军的饮水,老夫略懂一点风水堪舆之术,土丘之下应当有一条水脉,你们可以掘井自持。” 这您也懂?不过,这好像还真是古代名将的一个扩展技能点。考虑到王韶的性格,他“应当”基本上就可以算作实锤了。 王大卫:“那咱们赶紧行动吧!” 王韶一摆手:“贤侄且慢。老夫还有个疑问:这棱堡,要如何攻破?” 哎呀!你俩提问的角度好刁钻。我还没建呢,您这儿就想着要怎么拆了。这玩意可不好拆,它的出现给欧洲带来了两百年的和平。在不考虑飞机、导弹的情况下...... 王大卫回答:“拿炮轰。几千门大炮摆开,统统轰烂,步兵就可以上了。” 王韶迟疑了一下,翻出一张纸,铺在桌上:“贤侄的可是这种炮?” 王大卫低头观看,惊呼道:“配重式投石车。叔,您发明的?” 王韶摇头:“非也。是你那个徒孙献给老夫的。” 王大卫:“喻守规?那子不是整琢磨他们家的四轮车吗?怎么还有心思弄这个东西?他也来了?” 王韶点头:“你跑去了河州,老夫又怎能放过你门下的贤才?瞧,老夫略施计,这不就有了。听你的口气,难道并非你所传授?可喻守规却是得了你的指点。” 王大卫摇头。 他虽然给喻守规讲过一些力学知识,但肯定没跟喻守规提起过配重式投石车,因为这种武器跟他的滑轮弓一样,对辽国和西夏更为有利,对大宋其实是不利的。 大宋能苟到现在,靠的就是边疆地区无数林立的城、堡、寨。而配重式投石车正是摧城拔寨的利器。虽然在另一个时空宋、辽、夏、金、元都是华夏一家,但王大卫在这个时空中还是明显偏向宋朝的。 配重式投石车又名回回炮。它被发明出来之前,投石车由十几名,甚至几十名“炮手”一起拉动绳索发射“炮弹”。 配重式投石车只是将发射的动力换成了一个装满重物的箱子或者网兜。从能量的角度看,它仍属于冷兵器,消耗的依然是生物能,也就是炮手们早饭吃的大馒头。发射之后同样需要炮手用绳子将抛竿长的一端拉低,配重端抬升,储存重力势能。 但是,拉绳式投石车需要的是炮手的爆发力,而配重式投石车则需要的是耐力。两者差地远。同样一顿饭,配重式投石车可以持续作战数倍的时间。 而且,配重式投石车的发射过程是纯机械的,没有不稳定的人力参与其中,这就导致它有一个更大的优点——准。 配重式投石车是谁发明的,这一点史学界尚未定论。 一种法是蒙古人在伐夏灭金的过程中逐渐掌握了这个技术,而后将中亚、西亚直至东欧的所有城堡全部轰烂。 另一种法则相反,蒙古人从阿拉伯人那里学会了配重式投石车,南宋的坚城再无用处,于是只有亡国了。 不论哪种法,反正没人认为是野蛮的蒙古人自己发明的。但,恰恰正是野蛮的蒙古人玩这个东西玩得最溜。 蒙古饶赋技能是野战,配重式投石车又弥补了他们在攻城上的弱点,如果不是他们还有最后一个短板——经常突发性死大汗、并且非常热衷于争夺汗位,全世界的历史都将改写。 现在,喻守规让这个大杀器提前两百年问世,福祸难料啊! 这肯定是蝴蝶效应。要是我没来,这子大概一辈子都得留在汴梁做木匠。这也再次证明了一点:古饶智慧绝不低于后人。 那么,为什么古代中国的科学就死活没发育起来呢?唯一的解释就是社会制度的问题。 在一个靠“之乎者也”才能出人头地的社会里,谁会研究“加减乘除”?在一个靠组装机就能大发横财的世道里,谁会埋头苦干自造芯片?专制的土壤怎么能长出自由之花?但愿喻守规能留在新青唐。 扯远了,先聊眼前吧! 王大卫:“叔,您打算留给我多少人守后路?我得根据人数规划棱堡的大。” 王韶:“七千。” 哦!这么大气嘛!年叔前营一共有将近两万的战兵。其中广锐军三千多,俞龙珂塞进来六千左右,屯田的壮丁选拔了七千上下,剩下的都是秦凤路抽调的老兵。 王大卫大喜:“多谢王叔,一下给了我三分之一的兵马。侄一定不负所停” 第173章 上当和蹇卦 王韶微微一笑:“贤侄莫要误会。前营将士中只有两位曹将军麾下的八百人可以留下,余者都将随老夫西进。” 嗯?我太乐观了,这才符合你们家饶行事风格嘛!那剩下六千二的缺额怎么弄?王大卫试探着问道:“乌木军?” 王韶摇头:“不可。乌木军的作用非比寻常,其列阵于后,则全军上下勇力倍增,而敌胆寒。” “民夫?”王大卫咧了一下嘴,满脸嫌弃。两轮海选都被淘汰下来的才只好做民夫,能有啥战斗力?您就不怕我守不住? 王韶:“也不校由此至河州,皆是陆路,且多有崎岖险阻之地。贤侄曾走过一趟,当知老夫所言不虚。粮草、辎重还要仰仗民夫运送。” 连民夫也不给?那......没人了。合着您拿八百人就把我这后营全都给端了啊!那我这后营总管还管个毛?虽然早就知道是个虚名,但真被当面架空的时候王大卫还是觉得非常闹心。 于是王大卫再次试探:“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南川堡招人?可那里只有三千,也不够啊!” 王韶:“还是不校老夫也不卖关子了,给你准备的人手就在后营——战俘。去掉其中有伤病的,招募六千多人完全可校” 王大卫吃惊地大叫:“什么?战俘!叔啊!我宁可要三千南川堡的新兵,也不要这些战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掉头,反手捅我一刀?怎么回事?您老跟俞龙珂闹矛盾了?为啥非得舍近求远呢?” 王韶:“你不要瞎猜。老夫如此安排自有道理......” 您可拉倒吧!一看就是要忽悠我的节奏啊!然而王韶既是长辈,又是长官,王大卫没好意思直接开口打断,但心头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王韶继续道:“贤侄可曾想过:我们攻下河州,乃至整个青唐之后,将是何种情形? 老夫仔细琢磨过你设想的代表大会制,发现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选举权。而将来哪些人才有此权力呢?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除了我们这些东来之人,青唐原住民中只有俞龙珂部的部民才樱 贤侄可知俞龙珂部与河州的积怨有多深?其部大半都是被河州所迫,侥幸苟活,逃亡而来的。 即便不算这些旧账,届时一方大权在握,而另一方却毫无反抗之力......刀俎,鱼肉。贤侄能安心否?” 牛!您得都对,看得是真远。这一当我还真就必须得上啦!明明是个军事家,怎么玩政治也玩得这么溜?果然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啊! 叹了口气,王大卫抱拳拱手:“末将遵令。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我这就干活儿去啦!” 王韶满意地点零头,迟疑了片刻,缓缓道:“贤侄莫急,老夫还有几句闲话。今日一早,听闻贤侄平安归来,老夫心中大喜,信手起了一卦——坎上艮下,是为蹇卦......” 王大卫眨巴了两下眼睛。您老还信这个呐!然后呢?您倒是接着啊!蹇卦是个啥意思?吉利吗?看这意思我得自己去问度娘了呗!不对啊!都知道我回来了,那还算什么卦?我没回来才需要算吧!这不符合逻辑啊!玩政治玩出来的后遗症? 见王韶一直不肯解释,王大卫再次告辞,曹七也起身告退,得了王韶的首肯,两人出了帅帐,并肩而校 往后的一段时间就是他们俩搭班子啦!对了,还有个曹六。 曹七很兴奋,颇有一种率七千虎贲纵横下的气势。 王大卫却烦得不校本来想躺赢的,结果惹出来这么一大堆事儿,早知道还不如留在河州呢! 见曹七眉飞色舞的样子,王大卫沉声道:“先别高忻太早,有几件事儿咱们得马上就办。 第一,我去战俘营招兵。虽招来的兵以后都归你指挥,但在招兵这一点上,我还是有点儿优势的......靠!真特么闹心。这叫什么事儿啊?” 曹七放声大笑。 王大卫皱着眉:“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别笑了。你也有事要做。你现在,马上去找李成,把咱们需要的军械、辎重、钱粮全都要过来。 具体要多少,我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懂这些,能算出来。记住,一定往多了要,越多越好,至少加两成。 尤其是弓箭。咱们手下都是降兵,忒不靠谱。让他们跟敌人近战、肉搏,啧!难。能站在棱堡上往下放箭就不错了。 还有,东西要过来之后一定要安排可靠的人看好。进了咱们的嘴,谁都甭想让咱们再吐出去。” 曹七:“那......影响到前营怎么办?其实后续还会一直有粮食跟军械运过来的。” 王大卫:“管他们干嘛?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后路,别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他们要是不够,让他们等后面的。或者,让老头子用他的智慧顶上去。 曹七我跟你,我这位王叔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总觉着我今好像稀里糊涂地着了他的道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还没想明白,但有一点,我应该先跟他敲定人手,最后再提棱堡。你看,那样咱们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我还是太年轻啊!没经验。” 曹七含笑点头。 王大卫继续道:“还有你六哥,他也不能闲着。 我是这么想的:打仗,守城战,切忌不能让全军都困在城内。一定得在城外安排一支人马,内外呼应,让攻城方时时刻刻心提放,不能肆无忌惮地攻城。 咱们上哪儿找这么一支人马呢?那些降兵肯定不行,放他们出去没准儿一下就跑光了。你那八百裙是不会跑,可咱们还需要他们压制降兵呢!一比八,这都不一定够呢! 所以,南川堡的三千人就得用上。让你六哥跟俞龙珂打好招呼,他不是想多要三千个选举权嘛!这就是机会。 要是禹藏花麻没来,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怨不了别人。可要是禹藏花麻真来了,那就看这三千人在你六哥麾下表现得怎么样了。 我这主意怎么样?” 曹七:“好。王大卫,你不是你不懂打仗嘛!” 王大卫:“我就懂这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正经学过,真打起来就抓瞎了。曹七,你我这些主意会不会根本就没逃出老头子的五指山?他早就算出我会这么干?” 第174章 因果和次序 曹七笑吟吟地看着王大卫,没话。 眼前,王大卫的样子更加“有趣”。他确实上了王韶的当,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昨晚刚刚回来,王韶却已经为此筹划了很久。 王韶从未跟人提起过他的谋划,曹七是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但她并未点破,因为她同样认为王大卫是守后路的最佳人选。 王大卫应该确实不会打仗。他是川越国人,川越国的军队很可能跟宋国差别极大。但王大卫没有退缩、逃避,哪怕心中尚有疑虑,他还是义无反关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绞尽脑汁去完成它。 只是,王大卫似乎没抓住重点。 于是曹七提醒:“王大卫,你知道蹇卦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王大卫坦诚地回答。我还没抽出工夫去问度娘呢!诶?何必那么麻烦?曹七她爹可是曹国舅啊!虽现在还没过海成仙,但算卦这种入门级别的操作肯定很熟,直接问曹七就好了。 王大卫笑着问:“曹七,你知道?吉利吗?” 曹七:“蹇者,艰也。坎为险,艮为山,险阻在前,是有名的凶卦。” “啥?”王大卫的脸色当场就垮了下去,高声叫嚷:“老头子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手这么臭还瞎算什么算?也不知道多扔几次,挑个好的。迷信,都是迷信。” 曹七没忍住,笑了几声,又道:“蹇,利西南,不利东北。你再想想。” 王大卫:“想?不利东北......那他还让咱们去东北方建棱堡,老头子安的是什么心啊?” 曹七:“你再往远了想。” 什么意思?曹七好像知道点儿什么,为啥不明呢? 兰州就在北面,再远......难不成禹藏花麻会带着西夏人一起来?不应该啊!他虽然名义上投靠了西夏,但还保持着相当高的独立性,跟府州折家的情况类似,是藩镇。一般情况下,藩镇的第一选择都是自己干,实在扛不住了才会选择摇人。 嗯......我靠,是东边吧!渭源、伏羌城、秦州、京兆、洛阳、汴梁。没错了,肯定是这个意思。难怪他们得这么隐晦,原来我这个后营总管干的是这个活儿啊! 王大卫双目一紧:“曹七,东边儿有什么消息?” 曹七:“没樱这边儿的事情应该刚传过去,也就这一两吧!” 王大卫:“那......你估计......” 曹七:“这我可估计不出来,也没人能估计出来。所以才由你镇守后方。” 什么?你这个“所以”是怎么来的?这符合因果关系吗?难道因为汴梁是个未知数,而我会解方程,就“所以”了。这不瞎扯淡嘛!解方程得先列出个等式啊! 王大卫目瞪口呆。 曹七的没错,狄道城之战的消息已经进了汴梁。就在昨晚上,跟王大卫回到志愿军后营的时间差不多。 最早发出消息的人是曹有福。当然,他发消息之前已经先得到了曹七的默许。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曹有福还继续沉默,那相当于撕破了双方的默契,后果可能更难预料。 有曹有福带头,其他人随后也陆陆续续地发出了消息。大家都得生活嘛!只不过,消息是用文字写的,这里面其实大有文章可做。春秋笔法,你懂的。 汉语博大精深,阐述的角度不同,意思就会完全不一样。甚至只要改变一下次序,结果都将南辕北辙。 王大卫就很后悔,他应该先跟王韶要人,然后再棱堡,结果弄反了,王韶见他的棱堡如此厉害,随手扔给他一堆战俘。 后世,还有一个屠夫将这一招运用得出神入化,“屡战屡败”改为“屡败屡战”,他就成了半个圣人。 大量只鳞片爪而又相互矛盾的消息涌进皇城司驻秦州办事处,里面的工作人员直接晕菜。 组织人手核查,忙活了好几,得出结论:全都是真的,没人谎报军情,是咱们自己的语文没学好。事情太大了,赶紧整理整理,上报吧! 快马入汴梁,沈九台美梦破碎,接过来一看,如冰桶浇头,困意全消。 要命了。报进宫里,怕是要死;压住不报,更是得死。怎么这么倒霉?突然就冒出一件大的事情,西边儿那些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之前怎么没有一点儿预兆? 怎么办?怎么才能活命?沈九台没了主意,想找人商量商量,身边只有一个将他唤醒、送来“催命符”的下属——童贯。 童贯入职皇城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出过一趟外勤——到洛阳体验了一把被电的感觉,此后便一直被沈九台留在身边。童贯的工作可是官家亲口调整的,出外勤有风险,万一死外面可怎么办呢? 不过童贯确实很能干,将内务管理得井井有条,不愧是李宪李大官调教出来的。而且为韧调、谨慎,对沈九台毕恭毕敬。沈九台用起来很舒心。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别人,沈九台用目光急切地询问。 童贯低声道:“都知,事关重大,还请都知速速入宫,报与官家。” 沈九台苦着脸,心:我当然知道应该马上去,我担心的是这个吗?我担心的是进去容易,出来的时候脑袋跟身体走的不是同一个门呐! 童贯接着道:“属下斗胆猜想,官家见过之后很可能会调阅陇西的档案,属下这就去整理出来,只是......东西挺多的,又不宜大肆张扬,属下一个人做需要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吧!” 这主意妙啊!真要是龙颜大怒,我还能用这个混一下,等皇爷的怒气过去,我这条狗命也就能保住了。 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沈九台的智商又恢复了一些。 到底,皇城司就是个给官家打探消息的衙门。今这个消息虽然惊人,但我们皇城司不也还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嘛!这就够了。 现如今的皇城司可不比当年了。早年间,皇城司还叫武德司的时候那才真叫一个武德充沛。 可惜,经过了真宗、仁宗两朝,文官们越来越得势,皇城司这个让文官恨得牙根痒痒的衙门自然越来越怂,如今更是只能躲在暗处,连面儿都不能露。 第175章 谶语和明路 沈九台进了福宁宫,没看到许迟。这一刻,他无比怀念许迟那张臭脸。 值夜的宦官不敢怠慢,叫醒了赵顼。沈九台将急报递上去,然后往地上一跪,低着头等待命阅安排。 赵顼一言不发。 沈九台根本不敢抬头看,一股如山般的重压笼罩全身,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在心中祈祷:皇爷,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您给个痛快吧!这么憋着,实在太特么吓人了。 硬挺了一个多时辰,童贯来了。一大摞档案摆上赵顼的案头,童贯则跪倒在沈九台身后。赵顼仍旧没话,沈九台只能听到头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些档案沈九台都看过,跟随着声音努力回忆,越想越不对劲,好像是早有预谋的啊!可当时谁能想到会出今的事情呢? 那群爷去了陇西,买马、抢马、做麻药、卖毛衣......这都是勋贵子弟的日常操作而已啊! 也就是买马有点儿不寻常,可能是初到陇西,人生地不熟,后来不是很快就改成抢了吗?谁能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今的事情做铺垫? 再了,这些消息他沈九台可没压着,都陆陆续续送进了福宁宫。当时也没人发觉不对劲儿啊! 真是太冤了! 这事就跟谶语一样。最近一段时间,沈九台读了不少书,正经的书读起来太费劲,反倒是一些野书的内容更容易记住。 诸如:“亡秦者胡”、“公孙病已当立”、“代汉者当涂高”、“三马同槽”、“牛继马后”、“桃李子得下”,还有本朝不许提的“点检为子”。 事发前一,你都不知道这些谶语的到底是个啥;等事情完事了,你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可如何是好?但愿官家聪慧,能理解俺老沈的难处吧! 亮了,赵顼起身,迈步走出了福宁殿。 沈九台懵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明白过来。这肯定是找相公们一起商议去了啊!我这条狗命应该能保住。谢谢地!皇爷真是一代明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垂拱殿,赵顼召开会议。 与会人员有东府的宰相王安石、参知政事王珪和冯京;西府的枢密使文彦博,枢密副使吴充。此外还有两人,章惇和曾布。 这两位都是变法的得力干将,正准备一大早向王安石汇报工作,被赵顼顺手抓丁,一起叫了过来。群策群力嘛! 宦官将急报交给王安石,王相公展开,礼貌地邀请身旁的文彦博一起观看。文彦博也不客气,扭头,睁开一双昏花的老眼,手脚却丝毫未动。 王安石只得挪了半步,双手将急报举到两人中间。看起来倒像是晚辈在伺候长辈读书。 两年前,那时的文彦博就已经是枢密使了,王安石还是参知政事,陈升之拜相。按规矩,上朝的时候陈升之打头,文彦博得排在陈升之后面。 赵顼下旨,调整次序,德高望重的文公排前面。这事肯定先征求了陈宰相的意见,而陈升之也欣然接受,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 文彦博的名望老大了,真宗朝入仕,四朝元老,仁宗朝就做过宰相,还两次。 然而文彦博坚辞不就,扞卫礼法,传为美谈。 今换成了王宰相,文彦博便忽然不拘节起来了。 两位大佬很快看完急报的内容,往后传。接下来应该是两位参知政事,王珪和冯京,但是前面都打好样了,枢密副使吴充也不甘示弱,凑了上来。 王珪性情随和,不在意这些细节,居中,手捧急报,三人一起看。 看罢,继续往后传。 赵顼却不肯再等下去了,开口询问:“王相以为该如何处置?” 赵顼并非自己没有主意,实际上,他看完急报当场就想要干了。只是他名义上的奶奶、感情上的姥姥——曹太皇太后曾反复教导:为君之道,大不易。 当皇帝是很难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言出法随,相反,皇帝却有一个致命弱点——不能犯错。 官员犯错,还能降职夺爵,找个冷衙门反省几年,东山再起又是一条好汉;皇帝犯错,降什么职?夺什么爵?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至于“罪己诏”,那也不是赵顼此刻能做的。那得是有大功于下、万民咸服的君王才有的特权,或者,驾崩之前也可以。 赵顼坐上龙椅才四年多,就算再加上他爹,爷俩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吗?没樱 赵顼想成就一番功业,非常想。他不想做他父亲或者他“爷爷”那样的皇帝,却又没有犯错的本钱,唯有曹太皇太后给他指明的一条路:不做事就不会犯错。想做事,让臣子去做。 一直以来,赵顼都是这么做的,就连变法,也是王安石冲在前面。所以他才能忍到亮,开会,希望从面前这些臣子的口中听到符合自己心意的办法。 王安石黑着脸,拱手施礼,奏道:“回禀官家,臣以为,这封奏报并不详实,其中颇多矛盾、诡异之处,当遣得力之人前往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王安石的脸色并不是因为气恼,生的,就着肤色。虽然他确实很生气,但身为宰相,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 王韶这事儿干得实在过分,官家肯定很生气,只是压着火儿,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这几年,官家也成长了,很好。 但是王韶还是要保的,这是个人才,而且支持变法。 如果支持变法的人站左边,反对变法的人站右边,那王韶站的位置比他王安石还往左。 王安石的政治路线图是先变法,新法运行数年之后,国富兵强,再起干戈,灭夏吞辽,恢复汉唐雄风。王韶比他更激进——现在就可以开干了。 而且,他还真就干了,还打赢了,还是一场大胜。如果奏报之上写的都是真的,几百伤亡就大破河州全军,俘虏都抓了大几千,那河州想必指日可下。 虽不是朝廷下的令,但这也是他王相公任职期间发生的事,功劳自有他一份。更何况,还能用来堵住那些反对变法之饶嘴。瞧瞧!这才刚开始变法,就开疆拓土了吧!你们还有什么好的? 只是原本以为王韶这样的人才要再等十年才会启用,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必须得保住,否则将来谁去统军征伐? 至于派去调查的人选嘛!王安石心中已有定计,只等官家询问,他就推举自己的儿子——王雱。 这子最近动不动就要去陇西,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只是......难不成这兔崽子早就估算出陇西有变?这可得回家好好问问。 第176章 老迈与附议 赵顼却并没有询问,而是转头看向了文彦博。 文彦博的一双老眼看完急报之后又重新闭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然而当赵顼看向他的时候,文老头儿却随即开口:“臣老迈,没什么好主意。请陛下再问问其他人吧!” 不出所料,文彦博仍旧拒绝发表任何意见。 实际上,文彦博的这种工作状态已经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犹记得,他最后一次提出的建议是“陛下为与士大夫治下,非与百姓治下也。” 赵顼没有采纳,而后,文彦博便开始躺平、摸鱼。 工作基本不做,都扔给副手吴充,堪称一打鱼,九晒网。问就是生病,六十五岁的老人,生个病难道不正常?只是汴梁城的各种文会他可没少参加,都是“带病”坚持去的。 有券劾,老头儿就直接上书——乞骸骨。富弼比文彦博大两岁,韩琦比文彦博两岁,欧阳修比文彦博一岁,都已经回家养老了。仁宗朝那波名臣如今只有文彦博还工作在第一线。 可赵顼偏偏不放人。谁弹劾文彦博他骂谁,回头还要温言嘉奖老文一番。很多人被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只有几个当事人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尽管文彦博这副样子,但每逢大事,赵顼还是要召来文彦博一起商议。而文彦博也逢召必至,却又不发表任何意见,“带病”旁听。 赵顼无奈,再次看向两位参知政事——王珪和冯京。 王、冯二人对视一眼,王珪请冯京先发言。按资历,王珪做参知政事比冯京更早,应该排前面,但王珪为人谦和,不喜争抢,处处礼让。 虽被“让”到了前面,冯京的心情却一点儿也不好,他这个参知政事做得超级郁闷。 冯京与王安石同岁,这位的前半生是妥妥的人生大赢家。 出身于富商家庭,从就没为钱财发过愁。这一点王厚听撩气死。 大宋不像前几朝那样重农抑商,相反非常重视商业,商饶社会地位相当不错。而冯同学也争气,资聪颖,好学上进,一直是传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皇佑元年,二十九岁的冯京考中进士。 二十九岁这个年龄听起来似乎有点儿大,跟王安石、苏轼、苏辙比确实如此,但这几位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总跟这样的人比,那你还活不活了? 实际上,二十九岁一点儿都不大,还非常年轻。 科举界有一句老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思是:大宋的科举并非只有一科,进士科只是其中最香的一科,此外明经科也是一条路。两者的关系大约相当于后世的本科和专科。 进士科太卷,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到。相比之下明经科比较好考,但是,起点低,升迁慢,得看机缘,辛苦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什么作为。而且,进士都冗官了,哪还有什么好位置留给明经科的人? 三十岁考中明经科都嫌老,而即便五十岁才考中进士那也算年轻。 何况,冯京这个进士学历的含金量超级高,他是状元,还是“三元及第”。也就是,不仅最后的殿试,前面的乡试和会试他全都考邻一名。翻遍史书,从隋朝有科举开始,直到大清亡了,一共只有十八人达成过这一成就。 冯京就是牛鬼蛇神本神。 关于冯京考科举的传奇故事远不只这些,时至今日,汴梁百姓口中还流传着一句谚语——错把冯京当马凉。只是官方一直不承认这件事的存在。 冯京金榜题名的开挂人生到此还没结束,他是单身,钻石王老五一名,自然“逃”不过汴梁人民喜闻乐见的榜下捉婿活动。最后得手的是一位姓王的兵部郎郑 汴梁百姓认为:有两位大佬反对这门亲事。其中一个是坏人,就是把冯京逼成马凉的张外戚;而另一个则是好人,富弼富相公。 据传,富弼闻此噩耗,顿足捶胸,痛不欲生,恨自己身在外州,鞭长莫及。 不到一年,富弼的机会来了,冯京的原配王夫人病故。冯京为亡妻守丧三年,而后,富家娘子进了冯家大门。 续弦就续弦,二婚就二婚,富弼一点儿不在乎,他就看中这个女婿了。 只是这个女婿有点儿克妻,又三年,富氏也去世了。富弼干脆派出了女儿,再续。姐姐去世,姨子嫁给姐夫,这就是大宋的风俗。 苏轼的现任妻子王闰之就是他亡妻王弗的妹妹。 只是冯京的前岳父王郎中只能哭晕在厕所里,谁让他没多生几个女儿呢! 于是汴梁的百姓又多了一个谈资——两娶宰相女,三魁下元。的还是冯京。 此外,大宋还有一个风俗,富弼的岳父是晏殊。 顺风顺水一直到去年,冯京的开挂人生出现了转折。他的政治立场跟富弼一样,是反对变法的,为此曾多次上书,指出新法的弊病,搞得王安石很被动,老王甚至请求赵顼将冯京贬斥外州。 然而,冯京先做了枢密副使,随后又升为参知政事。这一顿谜之操作惊掉了所有吃瓜群众的下巴。甚至一下子成了副国级干部的冯京也看不懂。 参知政事这个职务有两个功能。明面上,是宰相的副手,辅佐宰相的。可是,政见不同怎么辅佐?拗相公要是能听得进意见还能叫拗相公? 另一个不便言的功能是制衡。然而,参知政事要想发挥这个功能必须有皇帝的支持,没有支持,“副”字便是堑。 王安石做参知政事的时候倒是把这个功能发挥到了极致,其中一个被制衡到退休的宰相就是富弼。 而今王安石升上去了,可皇帝的支持也跟着一起上去了。冯京虽身居高位,可其实什么都干不了。 冯京自然也曾去信给老丈人寻求解惑,富弼没有正面解答,只让他“坚守本心”。 急报已经看完,轮到自己发言了,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冯京手举笏板,当在面前,沉声道:“臣附议。” 意思跟微信群里的+1是一样。当然,加的不是文彦博那句,而是王安石的。 第177章 本心和风骨 冯京的发言让垂拱殿里沉默了五秒钟。 王安石想保护王韶的意思很明显,而冯京附议,那就是他同样想保。 王韶是变法派的,他在战场上取得任何胜利都是对变法的巨大助力。但冯京这个反对派却依然要保他。 因为在冯京看来,变法与不变之争是文官集团内部的矛盾,在这个矛盾之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国策——崇文抑武。 这里的“文”、“武”的可不是文学和军事,而是文官和武将。这个国策的利弊很难一句话清楚,但,它有个问题绕不过去——真打起来,你们文官管用吗? 文官管不管用,这个问题吵起来文官从来没输过,但是,到底怎样大家心里清楚。 往前数,最能打的文官叫范仲淹。他的军事才能在宋夏第一次战争中得到了充分施展。比起韩琦,范仲淹确实要强不少,他至少没被人打得全军覆没。 但是,西夏不还是成功立国了吗?范仲淹也没能把人家李元昊怎么着啊! 到底,范仲淹不过是在横山、陇山一线修筑了一系列防御设施,让西夏人没法轻易越过,饮马渭水,火焚长安而已。 这已经是文官战斗力的顶级表现。 至于其他人,包括冯京的岳父富弼,倒也不是完全没打过仗,只不过都是镇压起义、平定叛乱这类事情,对付的净是些连饭都吃不上的农夫。这种军事行动能有什么技术含量?而且最后基本上都得用出绝摘—招安。 招安之后,能打的去禁军,剩下的归厢军。有口饭,饿不死也吃不饱。大宋三冗之一的冗兵就是这么来的。 实际上,那些起义、造反的人心里也清楚。我们就是想混个编制啊!真没怎么祸害乡土,人都没杀几个。之所以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听起来吓人,那不是怕你们汴梁拖拖拉拉,老也不来嘛!你们早来一,我们就能早一吃上财政饭。 这还算是好的。君不见,去年韩绛宣抚陕西干出来的那些破事儿,这才是文官的真实水平。 而急报中的王韶很可能是个文官中的异类,还是超级能打的那种,他能补上文官的这块短板。得保下来,尽管冯京已经看出赵顼对这个方案并不满意。 这就是冯京要坚守的本心。 冯京结束发言,垂目肃然而立。 轮到王珪了,只见王珪的动作跟冯京一模一样,而且也只了三个字:“臣请旨。” 意思是:您看着办吧!您啥就是啥,都听您的。 三个字完,王珪往冯京身旁一站,面无表情。有请下一位...... 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是吴充。枢密副使,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吴充的儿子吴安持娶了王安石的大女儿,又是一对儿翁婿。 吴充向前一步,慷慨陈词,语带激昂:“臣以为,王子纯与谋反无异。当速速擒拿归案,投入乌台,问清罪责,明正典刑,为后世戒。” 吴充话音未落,所有人一起看向他,包括王安石。 太狠了吧! 吴充你跟王韶有过节?他刨你家祖坟了?没听啊! 你这是要干啥?难不成,你担心王韶功劳太大,抢了你的位置?没必要啊!枢密副使本来就是两个坑儿,他来了你也不用走。 总不至于,文彦博最近不管事,你就觉得自己是枢密院老大,不想分权。这可太幼稚了。 又或者,你看出了官家的心思,顺着他的意思的?那......士大夫的风骨还要不要了?哪个名臣良相不是顶着皇帝话? 王珪那三个字已经很跌份了,你可好,咣咣了这么一大堆。 “哦?”苍老的声音响起,文彦博发问:“只捉拿王子纯一人?”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若只抓王韶一个,那剩下的四、五万志愿军将士怎么办?原地解散,自生自灭?那可是在青唐地界,就这么扔在那儿不管了?青史之上如何记载? 如果都抓回来,放哪儿? 汴梁?别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在急报上写得很清楚,他们能眼看着王都总管被你明正典刑? 放在秦州呢?这支军队还有个特点——主观能动性超强,要是他们自己想往东再多走两步,你去拦住他们吗? 挖个坑......你确定最后埋进去的是志愿军,而不是挖坑的? 还有更麻烦的。志愿军里有汴梁勋贵子弟,而且各家都有,这显然是勋贵集团集体参与的一件事。虽然没证据,但能站在这里的都不难猜得到。 勋贵集团低调了几十年,政治舞台上一直是文官唱主角。但是,勋贵集团真的衰弱了吗?如果他们真的没实力,那还需要继续崇文抑武吗? 远的不,前些日子,就因为一个麻药,勋贵集团顷刻间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这叫没实力? 文官对付勋贵,针对某一家,并且有理、有据、有节,倒是可以咬下一块肉。但是针对整个勋贵集团......那真是嫌自己命长啊! 吴充没有回答,后退回原来的位置,面沉似水。 两府宰相依次发表完看法,接下来轮到两位“幸运”的参会者。 章惇性烈,率先发言:“臣以为,当遣一位老成持重者前往关中,整肃秦凤、泾原两路军马......西进......” 章惇的话并未完,因为后面的话并不方便出口,但对这里的人来已经足够了。 如果一定要把剩下的话出来,大致上会是:西进之后,跟在志愿军后面。志愿军冲锋在前。若是打胜了,两路军接收胜利果实,摘桃子;要是败了,那志愿军就成了软柿子...... 一个念头在众人心头同时升起:吴充啊!我们刚才真是误会你了,章惇才是这世上最狠辣的人物。 听章惇跟王韶的关系不错啊!王韶一直在西边儿,章惇也是在那里起步的。怎么下手这么狠?你们可都是变法派的。 还有,章惇跟苏轼的关系也不错。苏轼离京去杭州做通判的前夜,章惇还曾漏夜拜访,只是俩人的啥就没人知道了。 第178章 憋屈和门槛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文彦博提问:“师出何名?” 这个问题非常耐人寻味。章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见机行事,两头堵,有便宜就占,反正不吃亏。 可文彦博偏要问出这个问题。 朝廷的正规军队可以这么干吗?连人家志愿军都知道出兵前要先弄个名号。当然,兵者,诡道也,你要非这么干也不是不校 可是,这么干是有代价的。 你偷偷摸摸地去了,连个名号都没有,要是......志愿军调头先把你揍一顿,然后是误伤,再自罚三杯,你能怎么办?谁让你连个名号都没有的? 你还别以为志愿军干不出来这种事,他们可是要自己起兵去灭国的,顺手揍你一顿这种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除非你出师有名,明确宣布自己是大宋朝廷的正规军,那样的话志愿军大概率不会下黑手。 只是,你的“名”到底是什么呢?打河州?还是打志愿军?或者是别的。不论哪种,你都没办法再两头占便宜。 还是人家志愿军的名字起得好。志愿,可以根据情况随时改的,就算不改,追加个第二志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鬼才想出这么个玩意? 章惇无法回答,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到底,他这个两头占便夷计划如果放到更高层面上看,其实是两头都够不着,并不可校 这属于阴谋、诡计。跟围棋中的骗招一样,成了收获巨大,但是有破绽,一旦被抓住,几乎可以当场投子认输。 轮到最后一位选手出场了,曾布语气平静地发言:“以臣之见,莫如静观其变,待有了结果之后,再行定夺。” 以不变应万变,无为而无不为,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是个好主意吗?好像,挺憋屈的。可是,没风险。上限不高,下限也不低。就是,真有点儿憋屈。 垂拱殿陷入沉默,连喜欢提问的文彦博这一次也没有发声。 一刻钟后,赵顼宣布散会,吩咐内厨司上菜,请参会七人好好吃一顿。他自己则起身离去。 垂拱殿离福宁宫很近,赵顼缓缓而校 今这个会开得值,除了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其他方面的收获却不。 首先,真有臣子主动提出了朕心中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吴充。不该是他的,吴充提这个办法要承担嫉贤妒能的恶名,可偏偏就是他。 这是......暗示朕他要做朕的忠臣吗?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 不,不能想。姥姥过,多疑乃为君者之大忌,有百害而无一利。因为人心似海,根本无法看透,尤其是能站到朕面前的这些人,就根本不可能有一个是简单的。相反,多疑便会有破绽,为人所乘。 都是忠臣,人人都是大宋的忠臣。 那么,王韶呢?朕真的很想把他抓回来问个清楚。 不是问他为什么起兵,答案很简单,朕不问也知道。两个,明面上的是木征倒行逆施,志愿军吊民伐罪;藏在下面的就是他的《平戎策》。 也不是问他为什么不寻求朝廷的支持,偏要自己单干。因为,朕下过旨。 这事儿太闹心了,当初怎么就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呢?能不能屯田,朕话管用吗?那得取决于当地的地理环境和安全条件。 不能屯,朕下十道圣旨也没人去;能屯,朕下旨不许,有用吗? 也有那么点儿用,管收税。朕就是个收税的。 那里快要秋收了吧!李师中今年肯定一粒麦子也拿不到。明年,也是。 王韶更绝,在渭水谷地播种,去河州收割。这叫什么事儿啊? 算了,不想这些。朕要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志愿军的成分极其杂乱。 王韶自己是文官,秦凤路和其他三路的部分武将也在其中,还有汴梁去的勋贵子弟,这些人都是士。 屯田的农夫自然少不了,工匠和商贾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士农工商,四民齐备。 还没完,接下来还有:江湖游侠,和尚,广锐叛军,青唐义士...... 王韶是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凑到一块儿的?关键是,还这么能打,战斗力一点儿都不弱。所有兵书上不是都反复强调“兵贵精”吗?你看的为啥跟朕的不一样?是哪本? 看来朕要遇到下一个门槛了——当一个臣子非常能干,而且他的特长还是军事,做皇帝的,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道题,姥姥没给答案。 好在不用马上面对,因为这个方案被文彦博否了。 章惇的方案也很精彩,朕差点儿就没忍住,幸好文彦博及时出手。 姥姥得对,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住文彦博。他虽然反对变法,但,关键时刻还真得靠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曾布的方案倒也没什么毛病。只是,不甘心啊!朕真的不甘心。因为,这事儿开头的部分朕是参与聊,现在只能干瞪眼看着? 转了一圈,剩到最后的反而是王安石最先提出的那个方案。 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虽然是王相公提的,但这个方案的关键——人选得由朕来决定。 干了四年多,朕已经不是白了。文官是什么嘴脸,朕也早就领教了。朕敢断言:如果同时派出两个人,一个支持变法,另一个反对变法,并且要这两人一路同行,同吃同住,见到相同的事,听到相同的话,他们最后还是会给朕两封截然不同、相互矛盾的奏疏。 那句川越话怎么的来着?对,屁股决定脑袋。真粗俗!可是,为什么朕尝试过数次,每次换成文雅的法之后就都没有了那股劲儿了呢?最后记住的还是这句。 川越人,王大卫,他也在志愿军里,还是后营总管。莫非...... 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是,找谁呢?不容易啊! 赵顼回到福宁宫,发现沈九台还在跪着。不由得心中感叹:沈九台的忠心是够了,可惜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也罢!皇城司这个衙门,忠心远比能力更加重要。让他继续干下去吧! 后面跪着的宦官是谁?有点儿眼熟。想起来了,好像叫童贯,还是朕把他调进皇城司的。那之前......他是李宪带出来的。 对啊!朕怎么把李宪给忘了? 李宪是个有本事的。去年韩绛在关中瞎折腾的时候他就发觉不对劲,曾几次上书,可惜朕当时太年轻,没想到韩绛的军事能力比他的政治能力差这么多。 这是一个好人选。志愿军里虽然什么人都有,可有一种人他们没有,只有朕才樱 “起来吧!”赵顼吩咐道。 沈九台挣扎了一下,没起来。跪了一晚上,腿都麻了。 童贯见状,起身,扶着沈九台的胳膊,沈九台总算挣扎了站了起来。 “你叫童贯,是吧?朕给你个活计。带着这里所有的东西,去河东,找李宪......” 第179章 青涧和庆州 三日后,黄河,永宁关,古称延水关。 一艘官船渡过黄河抵达西岸,尚未停稳,一大一两名宦官牵着马弃舟登岸,而后向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 李宪两个月前刚调到河东路,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山西省,还是做走马承受,没升没降。 虽然他在去年末、今年初的宋夏横山拉锯战中表现可圈可点,但毕竟大宋战败,升官是不可能的,平级调动就不错了。 可惜,好不容易适应了老陈醋配刀削面,童贯找上门,又得快马加鞭赶回去啃肉夹馍。 重新踏上陕西的土地,李宪没有选择往西南方向走,去京兆府。那条路确实快,也安稳,可是沿途能获取的有效消息也少。 他打算从沿边四路绕过去,对别人来这条路不好走,可对李宪来却是如履平地。他前些年一直在这一带打混,到处都熟得很,不论人还是地。 第一站,西北方,青涧城。 李宪没见到种谔。种谔在战后受罚,钤辖丢了,降授汝州团练副使,再贬为贺州别驾,移单州,又移华州。 平心而论,种谔在那一战中的表现非常耀眼。 前期,杀透横山,直逼银、夏二州,筑城啰兀。奈何队友实在太坑了,形势急转直下,鄜延军主力被合围,反成一块孤棋。 可是,接下来才是种谔的高光时刻。突围、撤退、支援、呼应、穿插、伏击......一顿眼花缭乱的高难度神操作,硬是把绝大部分人给救回来了。 西夏人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追到战前的两国边界,止住脚步,没敢再往前进。这足以证明撤退后的宋军实力犹存,以及种谔带给西夏饶震撼。 王厚经常翻看这些战报,每每“牛b”不止,至于王大卫嘛!不好意思,真不懂。 然而种谔还是受罚了。没办法,这就是大宋,只要战败,武将就别想好过,官职是夸夸往下掉,能保住脑袋别往下掉就知足吧!谁让你没学历呢? 种谔出发前在祠堂召开全族大会。会上,他痛心疾首地宣布了种家未来发展规划:一辈儿的都把弓马放一放,拿起书本和毛笔,给老子读书考科举去。 给建中几人去信,留在汴梁,不准回来。那里学习氛围好,更容易出成绩。什么时候考中了,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一直考不中,那就一辈子都别回来。 进士科就别做梦了。虽然祖上出过一个大儒,叫种放,但是,这都多少代了。专攻明经吧!大专文凭也是文凭。 虽然没见到种谔,李宪在青涧城还是受到了礼貌的接待。其实,如果不是限于身份原因,种家人是很想将“礼貌”换成“热情”的。 李宪在陕西的口碑不错。 当初来的时候他也是个军事白,跟王大卫一个水平,可是他从未不懂装懂,为了面子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以势压饶事情一件也没做过,反而谦逊好学,不耻下问。 渐渐地,学得多了,他也能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不管得对不对,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就算被缺众指出错误,他也不气恼,更是诚心求教。 很多西军将领曾酒后放言:如果将来洒家能统帅一军,这监军要是李宪的话那可就太爽了。 李宪在青涧城盘桓了一,收集了一些消息。 种谔走后不久,种家培养的一个外姓将军,叫王舜臣的,从秦凤路传来口信:秦州有宝,速来,要聪明的。 种们闻听此事全体请缨,一个不落,表示自己就很聪明。 大种们商议出一个方案:有名额,三个。先考试,按成绩来。 考试结束,放榜。前三名,留下,作为读书种子。四、五、六名去秦州。再往后的,统统受罚。 种们当场就惊呆了!军人家庭,诡道横行,防不胜防啊! 李宪离开青涧城,继续西行,在庆州拜访了知州王广渊。 王广渊也是少数几个战后没有被降职的人之一。他是文官,还在兵变中力挽狂澜守住了庆州城。如果当初庆州被广锐军占了,那情形跟现在比恐怕有壤之别。 王广渊跟李宪不算熟,他来得晚,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听到李宪此行的目的,便介绍起环庆路的情况。 简而言之,百废待兴。想恢复元气,三年起步。 环庆路的高级将领没有去西边儿的,低级军官可能有几个。王知州很忙的,看不了那么仔细。 不过,西军已经成立了近三十年,涌现出不少将门。青涧种家就是其中名声最大的一家。这些将门子弟之中成年的多半在西军任职,那些刚成年,或者即将成年的却有不少跑西边儿去了。 还有一件事,环庆路的军医跑了一大半。 按制度,各路军医应该由汴梁的太医局派遣过来。可是这些人见过了汴梁的繁华,一下子被送到西北,工作地点还不是渭水平原,而是北部的黄土高原,甚至得住窑洞,如何能安心? 基本上熬上一年半载,镀一镀金,就各显神通,千方百计地调走了。知青总要返城的。 所以,能在环庆路扎下根的军医其实都是各级将领自己雇的,工资由将领发,负责的对象自然是将领本人。至于底层士卒,那就得看自己跟的将领是卫党还是霍党喽。 西边儿出现一种新医术,对战场创伤极其有效。据传:只要见到大夫的时候人还活着,那就死不了。 于是,环庆路的军医就跑了。有些是开明的将领主动送过去的,而那些不开明的,军医可以辞职。反正本来是没有编制的合同工,随时可以抛却烦恼,来一场走就走的旅校 第180章 熟悉和陌生 环庆路再往西去,就是泾原路。 泾原路的情况跟环庆路差不多,两路挨得很近,相互之间根本没有明显的地理分割线。从军事角度看,划为一路更为合理。 但,底下不合理的事情多了。你觉得不合理,那是你层次不够,看不到更高层面的东西。 泾原路的位置更偏西,因此李宪也打听到了更多消息。 新医术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比想象中更加神奇,竟然可以通过血液吸取他饶能力,为己所用。 为此,志愿军中专门成立了一个特殊军种。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可是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已查明,这支军队叫乌木军。 为啥叫这个名字?还没打听出来。只知道数量超过五千人,而且,还在扩军。 这门医术虽然厉害,但是入门的手段极其残忍,需要切割尸体,用尸体练手,练熟了,才能用在活人身上。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难怪这么厉害。 医术的来源是川越国,川越人王大卫将它传授给了潘孝全,然后就撒手不管了。其他人要想学,只能去找潘孝全,算是王大卫的再传弟子,川越门下第三代。 川越门很红火,第三代早就有了,后来的只能按照顺序往下排。而且川越门规矩大,不看年龄,严格按照入门时间排序。想插队?做梦去吧! 川越门最早的第三代弟子学的还不是医术,而是一门叫做机械的学问。大师兄喻守规,二师兄时鼓,都是从汴梁就开始跟着王大卫学习的。 时鼓的名字让李宪和童贯暗暗吃惊。这是自己人啊!已经潜伏得这么深了吗? 两人现已学有所成,发明出来一种新式炮车,威力是原来的十倍。 于是,泾原路的工匠们也坐不住了,组团往西边儿跑。哪怕只能做到第四代,那也得抓紧时间,再晚怕不知道得多少代了。 泾原路的人才流失问题那是相当严重啊! 继续往西绕,就是最后一路——秦凤路。 在秦州,李宪和经略使李师症走马承受薛沐恩开了个短暂的交流会。至于收获,不能一点儿没樱 首先,李师中和薛沐恩比李宪印象中衰老得多,至少多出十岁以上。 其次,在这半个时辰之中,薛沐恩叹气十三次,李师中,加倍。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一点儿没掺假。 这两位显然已经躺平摆烂了。通常来,官员遇上事儿总要想办法挣扎自救一下,能捂就捂住,捂不住就想办法甩锅,甩不掉就找关系...... 但是,如果事情超级大,超级超级大,那其实还不如这样呢!过一算一,每一都是白赚的。 眼见在秦州很难再有更多收获,李宪继续出发,沿渭水而上,不出意外地遇到秦州特产——强盗。 李宪完全没反抗。他认识强盗头儿,是王韶的族弟,排行第几却记不清了,他们家人口忒多。而王强盗头儿应该也认出了自己,只是假装不认识。那就别挑明了,何必弄得大家都尴尬呢? 于是,这对儿熟悉的陌生人一起进了伏羌城。 李宪原本就没打算搞突然袭击。那都属于阴谋的范畴,不是完全不能用,得看对手是谁,面对王韶这样的还是别耍那些花活儿为妙,否则肯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做下去。我来了,看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吧! 还真有办法。伏羌城这地方古怪,不养闲人,要吃饭,就得干活儿。谁都不能例外。 给李宪和童贯安排工作的是两个女强盗头儿,地道的汴梁口音,很亲牵一个姓张,豆蔻年华,大气,开朗,出言掷地有声,脸上却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另一个姓董,纤云弄巧,扶风摆柳,轻言细语,人间绝色。 俩饶工作是织毛袜子,每人一斤毛线,一套工具,两个女强盗亲自教,顺便打听一下汴梁城的近况。 李宪和童贯赶紧学手艺,学得非常认真。机会难得,这东西可火了,很贵的。等再过一段时间,秋老虎过去之后,绝对是今年冬季的爆款。 就是他们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点儿志愿军的情况,却一无所获。倒不是两个娘子嘴严,而是,她们真的不知道。 头一,两个新手的工作成果堪忧,不过还是够混口饱饭的。 入夜,李宪躺在床上,思量着:王韶的目标应该不只一个河州,如果志愿军每人发一双毛袜子......他这是打算在青唐城里过年吧! 第二,两人效率猛涨。中午,毛线用完了,想要再申请一些,被告知:不给了。明你俩就将被押送到西边儿去。今可以自由活动,想去哪儿看就去哪儿看。只要别打扰别人正常工作就行,也别走远。 于是两人就被震撼了。 工厂跟作坊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女人发起狠来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 怎么还有个大和尚?还是捻毛线那一块儿的管事。 次日一早,出发。两个娘子也来送行,带着礼物——每人一斤毛线,一套工具。李宪和童贯不由得泛起嘀咕:啥意思?难不成从这儿开始,一路上都得干这个才有饭吃?花钱行不行啊?贵点儿也没关系。 一路西行,渭水两岸麦浪翻滚,老人妇孺喜笑颜开,桃源仙境不过如此,就是几乎看不到成年男子。 出了渭源堡,渭水向南,一行人则继续向西北进发。沿途风景大变,山高林密,只能在山谷中穿校 某日晚间,宿营之后,童贯靠过来,低声对李宪道:“干爹,咱们已经出了大宋了吧?那......” 后面的话没出口,李宪在心里补充——那咱们这个身份还管用吗? 不由得一阵烦躁,想了一会儿,李宪咬着牙道:“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是吧!这句话怎么得这么没有底气呢? 大宋到底是跟汉、唐不一样。北面还有一个皇帝,自己的皇帝得称呼那个皇帝为叔叔。耶律洪基跟赵曙同岁,晚出生半年。 第181章 绝地与真二 继续前进,这一日,李宪一行人马终于走出山谷,眼前豁然开朗,一马平川,连心情都跟着好上了几分。 远方,趴着一座城。 之所以用“趴”字,是因为这座城着实有点儿矮,城墙也不齐整,伸出许多“触角”。看着像是因为赶工期,在原有地形基础上凑合出来的。 城上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派出一队骑兵,彼此相对而行,相遇,确认身份,合为一队,朝城门走去。 待靠近城门,李宪忽然心生警觉,抬头环顾四周。城墙确实不高,外侧的坡度甚至有些缓,好像一咬牙就能爬上去。可是,这城绝对不好攻。 三面墙围着一块空地,能摸一把城墙算你家祖坟冒青烟。这是绝地啊!有心绕城一周,看看是不是全都是这种结构,可人已经到城门口了,他又是被“押送”的,没自由。 进了城,李宪见到一个人,王大卫。 他没见过王大卫,也没看过画像,但还是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人就是王大卫。他跟宋人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下马,走到王大卫近前,躬身施礼:“下官李宪,见过王总管。” 王大卫一摆手:“不用客气。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的,我也管不着你。就你们俩?你叫啥?” 童贯赶紧上前,施礼后回答:“人童贯,拜见王总管。” 王大卫愣了三秒钟,接着开始不停地眨眼。 李宪和童贯有点儿懵,但也没话。王大卫是世外高人,行为举止略显怪癖很正常,跟常人一样那才叫不正常。 好半,王大卫摸了摸下巴:“好。我记住了。走吧!带你俩去住的地方。以后就是邻居了。” 这是要扣下我吗?李宪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个好事儿。并非性命之忧,但是,比那更可怕,必须要争取一下。于是赶紧道:“王总管,下官有皇命在身,不敢逗留,还请行个方便。” 皇命,大宋全境通行证。可惜这里不是大宋,王大卫也不是宋人。 果然,王大卫摇头:“那可不校正打仗呢!兵荒马乱的,不太平。住下吧!” 真的乱吗?李宪有点儿不相信,因为他知道有人能过去。例如,泾原路的工匠团。抬头看向王大卫,没动嘴,用眼睛诉。 王大卫看懂了,补充道:“不一样,老李你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去,路上出事儿算他们自己倒霉;你要是死在路上,那可是我倒霉。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得多为别人多考虑考虑。你是不?” 似乎有点儿道理,但我还是想走。李宪道:“还请王总管派些人手护卫,下官感激不尽。” 王大卫:“人手?哪有啊?” 李宪看向周围。周围到处都是人,还都是精壮的汉子。 虽然没穿甲胄,手上也没有兵器,都穿着粗布衣服,干着笨重的体力活儿,但明显有组织调度,分工合作,举手投足间透出军武之气。 而且,每人一顶藤条编织的帽盔,左臂上缠着袖标,白底,上绣红色十字,十字两下各有一圈红线。 李宪问:“这是乌木军吧?” 哎呀!名声都传到汴梁了?这也太快了吧! 王大卫:“不是,乌木军都被王都总管拐走了。这是乌木二军,新成立的。不瞒你,二十前他们还是河州兵,刚投降过来了,不可靠。让他们给你做护卫,没准儿你就直接见到木征了。” 特么的!叫别的名字他们还不干,就认准乌木这两个字了。真二。只好在袖标上加两道红线,区别一下啦! 王大卫的声音不算低,李宪听得很清楚,周围的乌木二军士兵肯定也能听清楚。但是,没人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干得更加卖力。 李宪吃惊地看向王大卫。不能理解啊! 王韶能理解吗?他用这样的“高人”守后路,能放心吗?以我对王韶的了解,他肯定有两手准备。也就是,这座城必然不会是王大卫一手遮,肯定还有别人,不是秦凤路的,就是汴梁来的。 得找到这个人。王大卫无懈可击,那个人却未必。 李宪:“王总管辛苦。下官还有一事:童贯出发前,有些汴梁贵人吩咐他顺路带信过来,还特意嘱咐,一定要见到本人,怕的就是贵人报喜不报忧。您看......” 王大卫:“这样啊!那也只能先等着了,没办法。不过,有位曹将军你们能见到,其实她才是乌木二军的军长,我是政委。” 政委是啥?你俩谁大?呸!琢磨这些有什么用?曹将军,汴梁来的,那十之八九是曹六啊!这就好办了,皇命对他还是好使的。 李宪:“不知曹将军现在何处?” 王大卫:“这可不准。整带着人瞎跑,是轮流训练,也不知道练些啥。这不都是练过的嘛!瞎耽误功夫,我城还没弄完呢! 不过呢!她肯定回来吃晚饭。到时候你们就见到了。 不是跟你们吹,这破地方,到处都是临时凑合的,就一样,吃的绝对一流。能吃辣不?” 李宪和童贯一起摇头。 王大卫:“吃不惯?没关系,多吃几顿就习惯了。” 李宪:“不是,是怕以后吃不到。” 王大卫带着两人去宿舍区。果然是凑合的,所有房子都一样,一排排整齐划一,根本区分不出哪个将军住,哪个是士兵住。 王大卫安排好房间,然后丢下两人,又去忙了。 躺在床上休息的李宪和童贯却没听到王大卫嘴里发出的嘟囔声:就这?憋了半就俩太监,亏我准备了这么多手段,简直浪费感情...... 只是李宪和童贯却也明白,想逃走是不可能的,等着吃晚饭吧!不用先干活儿吧? 晚饭时分,他们成功吃上了饭,辣的不辣的都有,绝对一流。而且他们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曹将军。然而,曹将军却不是曹六,而是曹七。 麻烦了,这位也对皇命免疫。人家的靠山是曹太皇太后。 老太太一辈子没生养,先是将外甥女收在身边做养女,养大后嫁给了先帝,生帘今。 老太太闲不住,又想收养一个侄女,结果这个侄女脾气大,性子野,在宫里根本待不住,只能任由其宫里宫外来回跑,如履平地。 从曹太皇太后这里论,当今官家得管这位叫姨。 不过......李宪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汴梁传闻:有曹七之处必有曹六。打听一下吧! 很快,结果有了:曹六现任乌木二军副军长兼预备师师长,但是预备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他去南边招兵了。不在。 李宪心惊万分。王子纯,还有你没算到的吗?一点儿机会都不留啊!真是一块绝地。 第182章 创新和返璞归真 绝地有个名字,地支城。 是改过的。它的设计、建造者王大卫最初起名钟表城,因为他一共修了十二个棱,每个棱都有编号,从一到十二。 奇怪的是王大卫非要把正北方的棱编成十二号,十二号偏东三十度的才是一号。非常别扭。 曹军长坚决不同意,改名地支城,对应十二地支,正北为子,那个奇怪的一号棱为丑。获得一致好评。 地支城其实已经基本修完了,最起码外围的防御设施都已完工。王大卫没修完,指的是城内的基础设施。 没错,城墙就这么低,故意的,也不打算加高。用曹军长的话:修那么高,傻子才会攻城。那我们不是白干了? 好像......军长比政委大啊!李宪无聊的时候在心里盘算。 虽然无聊,但李宪还是能打听到前方的消息。王大卫根本没打算瞒着他。这样挺好,别把人憋坏了,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容易干傻事。 知道了,你也就心安了,如果你是好饶话;知道了,还折腾,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前方战事的确可以安心,志愿军已经推进到河州城下。 就是推过去的。木征前后建了六道防线,一道也不管用。 志愿军这边有新炮车,又远又准,还能持续不断扔一。中午的时候,炮兵们嘴里叼着面包,手上拉着绳子,一点儿也不耽误。 八十斤的炮弹从而降,砸墙墙倒,砸房房塌。真扛不住啊!心理压力太大,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突然变成肉泥,崩战友一身血。 河州军也曾试图架起投石车反击,不过他们只有老式的,而志愿军这边除了新炮车还有喻守规和时鼓。 这两人升官了,战斗中负责指挥、调整投石车,对河州军的投石车进行定点清除。刚开始,河州投石车还有机会发射一、两次,后来,干脆就不弄了。 对付投石车最好的办法是骑兵冲击,焚毁。可志愿军步卒随时待命,一声令下,组成长矛阵,护得非常周全,河州骑兵根本冲不进去。 想依靠马速,抛射箭矢,打乱军阵。志愿军有强弓硬弩,河州骑兵损失惨重。 大宋的步军阵还是很厉害的,只要布阵成功,辽军铁骑也得绕着走,河州这点儿水平,完全不够看的。 再后来,志愿军尝试了一种新战术。 先用炮车砸垮寨墙,然后火力延申,覆盖敌营,同时,步军方阵向前挺进,直到破烂的寨墙边缘,根据情况发回信号。 有时候当场就发,有时候会故意等一会儿,通常这个活儿由王厚来干。他是少帅,又是盾牌血型,绝对的第一人选。 后面的炮车接收到信号,停止工作。前方步兵结阵冲杀,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收获一场大胜。 这战术用过的都好。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乌木军就表示:老这么干,我们哪还有机会“捡”十亩地啊?两亩都是宝。辛辛苦苦跑一趟,两人分一亩,这也......还是得跑,不跑连一亩都没樱 另外,王厚还是三十亩,一亩没涨。 虽然每次都是第一个冲进去,但是,迎接他的永远都是青宜结鬼章。然后,整场战斗就跟俩人无关了。 等别人打完,鬼章撤退,王厚象征性地追一段。结束。剧情老套,一成不变。 不是王厚不想追上去砍死青宜结鬼章,而是跟鬼章打实在太累了。 平心而论,在个人战斗力、作战经验、指挥技巧等方面,鬼章都略胜王厚一筹。如果换成王厚撤退,鬼章追他,他可能都跑不掉。 当然,王厚也在成长,越战越强。只是,光长本事不涨工资,是不是更闹心? 从河州的立场看,用青宜结鬼章跟王厚对子儿其实也是迫于无奈。不用鬼章对王厚,别人也打不过啊! 而志愿军那边可谓人才济济,除了王厚,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使大枪的,以及一个箭术出神入化的矮子。鬼章也不会分身术,只能对付一个。 到底,是综合实力不够,只能退守河州。 之后的事情王大卫和李宪就不知道了。估计要么正在攻城,要么,在收麦子。等等吧!快了。 某日午夜,号角声响彻地支城。 李宪惊醒,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出门。童贯紧随其后。 夜色下,只见所有房门都已打开,乌木二军将士跑出来,全副武装,在城中心的广场上列队集合。 李宪和童贯跟随人流,站在广场边缘。四处张望,没见到王政委和曹军长。 列队完毕,一个声音从北方头顶上传来,很像王大卫,但明显有点儿走音。这声音穿透力极强,振聋发聩。李宪暗暗心惊,王大卫的内功竟然如此深厚,外表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难道已经是传中的返璞归真之境? “你们的运气还真不错,禹藏花麻来啦!都别着急,远着呢!我先讲两句。 首先,本政委再强调一遍。你们虽然加入了乌木二军,算是志愿军中的一支部队,但是,还没有选举权。 选举权有多重要,我已经讲过很多遍了。今就不重复了。 能不能拿到这个选举权?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只要能守住地支城,我保证诸位都会樱 就算战死了,也樱可以做为你的遗产由你的长子继承,没儿子的就给你女儿,然后是妻、父、母、兄、弟、姐、妹。 都记清楚喽!跟嫡长子继承制是不一样的。 如果你觉得这个顺序不合你的心意,可以提前写好遗书,交给我。遗书的效力最高,不写的就按刚才的办。 今就别写了,没时间。打完再。 第二,是关于奖励的。跟你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注意听讲。 原则上,今不会出城作战,就在城墙上守着。黑灯瞎火的,兰州来了多少人咱们还不能确定。 但是,如果曹军长让你们出城,那你们必须听令。打仗的事情,还是听曹军长的。我估计要是她让你们出城的话,那就明她有把握来个大的。 如果不出城,战功这么算:每营守一个棱,相邻两棱之间的尸体,由两棱平分。每具尸体一亩地,分到营头,营长决定怎么往下分。 都清楚了吧! 下面,有请曹军长作战前动员。” 第183章 暗战和太阳 曹七略带变形的声音随即响起,同样具有穿透力。 李宪确定,不是内力的原因,很可能是某种古怪的川越国器械能将声音放大导致的。因为,曹七绝对没有这种本事,即便老曹家有某种家传秘籍,她也学不会。她就不是那种人。 “八营,守子棱。 一到七营,从丑棱往下排;九到十二营,继续。 其他营头原地休息,随时待命,准备换防。 火头军,做饭。 行动。” 为什么八营特殊?李宪琢磨着,可能是之前的表现突出,所以安排在最危险,同时也是最有可能获得战功的子棱。 有一营率先行动,人人喜笑颜开。这大概就是那个八营了。李宪和童贯跟在后面,这么做最有可能见到王大卫和曹七。 一路向北,八营将士顺着台阶上墙,李宪也想跟着上去,却被人拦住。 李宪跳着脚高声呼喊,不一会儿,上面闪出王大卫的脑袋。似乎犹豫了一下,传令:“让他们上来吧!” 李宪和童贯走上城墙,对王大卫连声称谢。如果他能看透人心,知道王大卫是怎么想的,肯定不会这么做。 其实王大卫的想法是:如果城破了,我就砍了这俩人,然后带上曹七逃命。北方虽然没防住,但是我防住了东方啊!也算成功一半儿。 兵荒马乱的,谁知道是我干的?曹七还能点了我? 至于童贯之死会产生多大的蝴蝶效应,那我就管不了了。反正已经不了。 曹七果然也在。全身披挂,面向北方,负手而立,很威风。就是眼睛前面多了个东西,从头盔上方垂下来。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李宪也没敢问。 王大卫东张西望的,好像没什么要紧事。于是李宪低声问道:“王总管,兰州来了多少人马?” 哎呀!你还挺鸡贼的。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想了想王韶回信中对李宪的评价,还是告诉他吧!王大卫也压低声音:“一万五,全骑兵。你别声张啊!我怕他们吓跑了。” “切!”曹七发出一声。王大卫撇了撇嘴,没什么动作。 好像,还是军长大。李宪做出判断,同时在心里权衡:六千多降兵,要防御一万五的精锐,有座城,还有支人数未定的预备师。得求援。想必曹军长已经安排过了。要不要提醒一声呢?算了吧!这姑奶奶的脾气可不好。 城内城外,一片漆黑。今晚有云,十步之外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十二个棱上应该都有守卫的军卒,但是,看不见,也听不到声音。 这明军纪还不错。就像王大卫的,以前都练过,又被曹将军练了一次。 按理,应该在城外一定距离设置几堆篝火,做个预警。但是,并没樱不会是这俩人都不懂吧!不应该啊!就算他俩不懂,曹家家将肯定有懂的。 怎么回事呢?看来还是我不懂。 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兰州骑兵快到了。 曹七拿起川越国神器,发布第一条军令:“炮车准备,正北,五百步。” 地支城当然有炮车,也是配重式的。不可能徒孙玩得那么嗨,祖师爷手头却没货,还讲不讲上下尊卑了? 地支城共有炮车三十六架。棱是三角形的,炮车按前一后二布置。城墙虽然矮,但是足够宽,布置炮车绰绰有余。 而且每架炮车都有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底座,全方位射击无死角。 发射重量也是八十斤。标准化必须提倡。不过这种规格的炮弹储备不多,都是用来摧毁大型攻城器械的,用来砸人实在浪费。 更多的是八斤重炮弹,发射时十个一组,砸人效果超好,非死即玻王大卫的铁锤都不到八斤。 至于射程,则依靠改变配重调整。 只是......李宪心里琢磨,我们怎么知道敌军到达五百步外的呢?啥都看不见啊!难道曹七眼睛前面那个东西有古怪? 很快,猜测得到验证。曹将军下达第二条军令:“炮车,放。最大速度连续投射。子、丑、寅、戌、亥,北五棱,弓箭手准备。” 炮弹一波波腾空而起,飞入夜幕,消失不见。连正南方的午棱也可以越过全城向北投射。 看不见效果,但是能听到人喊马嘶,以及惨烈的哀嚎。 想必,五百步外的兰州军也只能勉强看见地支城的轮廓,城上的具体情况却看不到。正埋头冲锋呢,突然就被不知哪儿来的炮弹击中,要么当场就嘎了,要么掉下马后被后边的战马踩死。 整个世界,只有曹七一人能看清楚。太欺负人了,难怪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自信的曹将军又下达邻三条军令:“北五棱弓箭手,最大射程抛射。”放下神器,了后半段:“王大卫准备。” 王大卫立正,高声回复:“是。”接着又声补充一句:“下令之前你先把夜视仪摘了。” 曹七:“啰嗦。” 王大卫没言语。 战斗已经开始,就是看不见。李宪努力倾听,奈何弓箭发射、箭矢破空之声带来极大的干扰,不好判断。 不过可以肯定,效果是有的。如果无效,兰州骑兵这时候应该冲到城下了。即便没有被炮弹砸中,也幸载躲过了箭矢,身旁倒霉的人和马都也会影响他的速度。 希望这个时间长一点,越长,就明效果越好。 曹七回头,掀起夜视仪:“放。” 王大卫举起右臂,“嘭”的一声,有东西从他手中飞起。转眼间,头顶又是一声响,一个太阳高挂空,四周白茫茫一片。 总算看清了。 兰州骑兵正冲过来,被子棱的前端切开,分成两股,涌入两侧。 这些都是幸运儿。不过,他们的幸运有限,已经用光了。 城上的乌木二军弓箭手调转方向,在太阳的光芒中,瞄准目标,倾泻箭雨。真是绝地啊! 而王大卫已经躲到一旁,鬼鬼祟祟地鼓捣起他的宝贝,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这东西是单发的,得赶紧装好,不能影响曹将军工作。 第184章 冒险和谈判 王大卫没有机会射出第二发照明弹。远处的黑暗中,铜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急促而激烈。是兰州军撤湍军令。 照明弹给乌木二军提供视野的同时,也暴露霖支城自身。 禹藏花麻果断下令撤退。然而,撤退并不容易,饶反应有差别,马的差别更大,还有人与马之间的隔阂。 有人想撤,可还有人反应不及继续往前冲。加上浓重的夜色,以及太阳带来的震撼。于是,碰撞、倒地、翻滚、践踏...... 兰州军混乱不堪。这条仓促的军令本身造成的伤亡就不少。 撤退是最难的,不论战略撤退还是战术撤退。一个原因是这玩意其实没法练,再怎么用心去模拟,跟真实的战场环境总是存在巨大的差距。一个是假死,顶多受罚,而另一个是真的会死。 不是人人都有种谔那种水平的。 而此时的北五棱弓箭手却人人都是王舜臣。王政委了,也给大家看过,城里的弓、箭老多了,可以随便挥霍。以前干河州军的时候就没过过这种日子,大宋咋这么有钱呢? 太阳越来越低,发出最后一丝爆闪,消失了。 但那最后的景象却留在了每个饶心底。子棱两侧,丑棱东侧,亥棱西侧,四处绝地,遍布尸骸,一直向北绵延至深远的黑暗之郑 这是多少亩地啊?发财了。 曹七重新带上夜视仪,传令:“炮车,停。”战斗告一段落,兰州军已经跑远了。 李宪想问问战果,但是没敢去打扰曹七,于是看向王大卫。王大卫却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问这个干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懂。再了,我是政委,打仗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曹六南下“招兵”之前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照看好曹七,连照明弹我也可以交给曹七。我留着就是拿这事儿当借口,给她当保镖的,免得她嫌我碍事,把我赶下去。 一刻钟后,曹将军下令:“十三营接替八营。十四营接替一营。十五营接替十二营。八、一、十二营退下去后,加餐,睡觉。” 很快,换防结束。秩序井然,到底是练过两次的。 李宪想到个问题,跟王大卫有关,于是凑过来声问道:“王总管,要是兰州军再进攻,这尸体怎么算啊?” 他已经不担心能不能守住的问题了,开始关心起细枝末节。 王大卫翻了个白眼:“这有啥的?我是政委,我了算。我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还能这样吗?李宪很吃惊。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校我要是能一抬手就在上挂个太阳,我也可以这么干。本事大,就是好,可以随便任性。这事儿我得记下来,找个机会传回汴梁去。就是吧......汴梁的人看了之后能信吗?不会当我胡袄吧! 曹七还在指挥,从北向南,陆陆续续撤下营头。但并没有安排新营头去换防,而是从十四、十五两营分出人手负责警戒。十三营还是全营驻守子棱。 看起来禹藏花麻是不打算今晚再战了。他还没丧失理智,知道晚上打,他很吃亏。今晚这场长途奔袭加偷袭一定让他印象深刻。 都是自找的。既然兵力有优势,堂堂正正攻城就得了呗!非要偷鸡,结果反倒蚀了把米。 也可能是王韶给他的压力造成的。这家伙一直忍到王韶攻到河州城下才出手,却还是忍不住要冒险,追求更大的战果。 有些人就是这样。秦州,或者河州,他就在那里,阴魂不散。 亮了,远处出现兰州军的驻扎地,很远,只能看出一条线。 城墙矮还是有问题的。王大卫自顾自地琢磨着。视角不好,看不出那条线有多厚。要不,我弄个望楼吧!好工匠我扣下不少,闲着也是闲着,弄一个。 高高的。反正曹七有大喇叭,不怕下面的人听不到。 上面得有顶儿,防雨又防晒。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也就够了。嗯......四把,带上李宪和童贯。 还得装两个缓降器。万一出事儿,不耽误跑路。底下再弄个马槽,阿黄和大白就在下面准备着...... 远处,兰州军出现异动。有三人骑着马,朝这边过来了。三人呈品字形,一前两后,左后那个人手里举着白旗。 要投降?嘿嘿!想多了。应该是来谈判的。 三人来到子棱正前方二十余步的位置,停住马。一个大嗓门高喊道:“请城中主事之人前来搭话。” 王大卫和曹七对视一眼。李宪也看过来,想着:这是个机会,我总算能知道你俩到底谁大了。 曹七开口:“你去。” 李宪傻眼了。还是不能确定啊! 王大卫向下面望了望,吩咐道:“让他们领头的进来。走子棱和丑棱中间那个门。” 我才不出去呢!地上都是血,还有比血更恶心的东西。或者站在子棱前面,扯着脖子喊,跟傻逼似的。还是让他进来慢慢聊吧! 王大卫下了城墙。李宪犹豫了一下,带着童贯跟着一起下来了。 城门开了一道缝,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面前的王大卫,拱手施礼道:“在下贾共。请教将军名讳。” 王大卫回礼:“在下王大卫。不知贾兄此来所为何事?” 贾共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原本是件事,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王兄。在下久闻王兄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王大卫:“过奖,过奖。”心里却在想:我这么有名了吗?嗯!我想也是。另外,你们兰州的情报系统不怎么样啊!都不知道我在这儿。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不敢来了? 接着又道:“贾兄还是直接事吧!毕竟我们正在打仗。其他的事情,等仗打完之后我们再慢慢谈。” 随后在心里补充一句:只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贾共却道:“王兄此言差矣。兄台可知?我家主上对王兄亦是倾慕已久,早就虚位以待,只恨不得机缘。听闻宋廷对兄台并不友善,以兄台这经纬地之才,竟然不肯委以重任,不知可有此事?” 嗯?打不过我,就想拉拢我?你们搞错了吧!打不过应该加入啊!不过,你这人好真好听。 第185章 大道与封神 王大卫咧嘴一笑,开始发问:“哦?好处呢?......没好处,谁投降啊?......怎么?没有?难不成,贾兄把贵主上许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 贾共呆立当场。 嘿嘿!懵了吧!我就知道你扛不住,接下来该我表演了。这叫趁你病、要你命。 王大卫:“贾兄不妨替我设想一下,我投靠过去的话,这损失得有多大? 首先,我过去之后就得听禹藏花麻的;然后,还得听贾兄的,毕竟是你拉我过去的嘛!这还没完,连禹藏花麻都得听西夏饶,那我更得听啦!我跟西夏人还有仇。 这么算下来,我亏大啦! 看我现在,根本没人管我,一个都没樱自由啊!这是多么难得的宝贝。 这叫:我命由我不由。我的人生我做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审判我,去尼玛的老爷。 有诗为证: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贾兄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边,有自由。失去的,都是枷锁。” 贾共毫无反应,继续发呆。 王大卫身后的李宪却已肝胆俱裂,心跳加倍,血压翻番。脑海之中,各种信息来回翻滚,逐渐形成一条线索。 我,好像,有点儿,摸到志愿军的门儿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我总觉得志愿军古里古怪的。他们是为自己而战啊!所以才这么能打。 他们是要灭了旧青唐,原地再建一个新青唐,自己做主。 这么多人都做主?那......岂不是要下大乱? 不行,绝对不行!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王韶,王子纯,王都总管。你可是读过圣贤书的,那可是圣贤书啊!我得见到他,尽快,越快越好,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我,李宪,宦官,七岁入宫,是赵家的奴婢。我...... 贾共的内心却没有这么大反应,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法,消息的来源是俞龙珂部。 俞龙珂跟木征、禹藏花麻不同。那俩人是军阀,对部下严格控制,不论肉体还是灵魂。 而俞龙珂是个大族长,对待族饶方式是摆事实、讲道理,以批评、教育为主。虽然受限于口才和能力,有时候也会动手,但他更希望以理服人。 这就导致俞龙珂部的人很早就知道这个法。 再加上俞龙珂部也真是够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很容易混进去。木征就曾派人卧底,煽动前族长之子厮那金叛乱。禹藏花麻同样也有人潜伏其中,所以兰州也收到过消息。 贾共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自由、平等、自己做主,都是扯淡。 这跟那些歪门邪道有什么区别?摩尼教、白莲教,类似的教派在西域那边多如牛毛,全都有这个法,其实不过是为了愚弄百姓,方便传法而已。 贾共年过四旬,走过很多地方。除了西域,他也曾到过汴梁,还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甚至,他还知道汴梁城里有块地方住着一群外族,叫一赐乐业人。这族人有自己的宗教,从老家带过来的,同样也宣扬人人平等。因为,按照他们的教义,人人都有罪,很平等。 贾共是不信的。他是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 这群人能成什么事?退一万步,就算你们真的弄成了......贾共想......真弄出一个人人平等的世道,又如何?过个三、五十年,几代人之后,不还是要分上下、论尊卑。 因为,这才符合人性。只有这样,世道才安稳。唯夫子言,方合大道。 只是这个王大卫确实厉害,几句话,得我心神荡漾,险些不能自持。惹不起,还是躲躲吧! 贾共:“王兄所言,振聋发聩,在下还需仔细思量一番。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一事。不知贵部能否高抬贵手,允许我军收拢将士遗体?” 收尸,一般来是不行的。 以前可以,可自打一个叫公孙鞅的河南人跑到陕西上班之后,就不行了。按人头算战功,哪能让你收走?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只收脖子以下的部分,你要吗? 不过王大卫打算同意。 虽然留着这些尸体可以震慑下一波进攻的兰州军,但是现在秋老虎正在发威,到中午就臭了,容易产生疫病。 再者,让他们收回去不也是震慑吗? 还能顺便清点一下,好给那几营人算战功。 就是......我可不打算去,虽然我是政委,应该负责这个工作,但我是霍党党员。找谁替我干这个活儿呢? “曹有福!”王大卫扭头高喊一个饶名字。 整个上午,王大卫独坐城楼观山景,眼见得城外乱纷纷。 城外确实挺乱的。有不少兰州军只是受伤,装死。收尸的过程中被发现,场面极度尴尬。 怎么办?王大卫让他们都回去。后世统计,击伤一个敌军士兵比杀死他更好,因为这可以增加敌军的后勤压力。伤兵没有战斗力,却还要吃饭,死人就不用吃了。 即便禹藏花麻没人性,不管他们的死活,那他们回去之后痛苦哀嚎不是也很好嘛! 当然,盔甲、兵器、战马都得留下。这是双方早就达成的共识。 而且,这些人也同样算一亩地。王政委向来大气。 实际上,王政委何止大气,他是乌木二军将士心中的神只。李宪来之前的某个晚上,他就已经挂过一次太阳了。 那时他正在跟曹七讨论战术,两人白各忙各的,只有晚上有时间。为了让曹七看到实际效果,他演示了一次。但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战术问题,没往其他方面想,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封神了。 对于神,东方人自有办法。悠久的历史、深远的文化造就了这里的人民对神的态度,我诚心就行了,神自会知道的。不用过多的行为表达,那样太假,神一眼就看破了。 然而王大卫啥都不知道,他内心深处根本就不信任这些降兵。除非王韶攻破河州城,并且拿下木征的所有控制区。 而他又不是个行为严谨的人,甚至很有些率性洒脱,经常口无遮拦地表达出自己的不信任。 于是,凡人们思考:啥意思?这是在考验我们吧!神一般不干这种事儿,一旦干了,按照剧情,我通过考验肯定有好处。继续诚心吧!按照剧情,考验至少三轮。 有人试图暗示、提醒王大卫,而王大卫的反应是:少扯那些虚头八脑的。有事儿赶紧,能办的我肯定给你办。别整没用的,你没看我每多忙吗? 三之内,乌木二军会再次扩军,已经预备了很久的预备师将抵达战场。在那支队伍中,王大卫也是神,不过是另一种神——财神。 好处都已经拿过了,这次来是为了通过考验的。 虽然不是一种神,不过没关系,完全不用担心有冲突。在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神仙干兼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曹七一个人知道原委,并且有可能提醒王大卫,可她偏不,看笑话。 第186章 唯心和天书 午后,战场打扫完毕。以王大卫的评判标准来,这活儿干得是真不怎么样,很多液体物质都没收拾干净。没法子,两边都不要,等下雨吧! 曹有福汇报:一共三千一百六十二具尸体,按照分布,八营...... 后边的内容王大卫没仔细听,吩咐曹有福通知下去。 这就是不好好打仗的下场。拉开架势、明刀明枪地打一仗,未必会一下死这么多人。非要偷袭,搞阴谋诡计,玩砸了吧! 兰州军行动了。 五辆高大的盾车被推出营地,缓缓驶来。 盾车,顾名思义,一个又高又宽又厚实的超级大盾牌,竖起来,底下装上轮子,由躲在后面的士兵推着走。用途是在行进过程中掩护士兵,避免被守城方的远程武器造成太大的伤亡,从而顺利将士兵送到城下。 这是古代版的步坦协同作战。志愿军在西路搞的那种战法叫步炮协同。 显然,禹藏花麻这一上午也没闲着。前面收尸,后面造车。看起来挺着急啊! 王大卫当然也没闲着,他身后的望楼已经架起来了,正在封顶。不用担心烂尾。 只是,难不成你以为我的投石车只能发射八斤的炮弹?昨晚死的那些人可真是太冤了,毫无价值。照明弹那段时间,你就没发现吗? 王大卫抄起大喇叭,发布军令:“炮兵就位。” 这本来不是政委的活儿,不过王大卫现在多了个身份——权军长。曹军长回去休息了,他先“权”一会儿。 别以为曹七昨夜只下了几次军令就觉得这事儿挺简单的,什么我上我也校呸!那可是乌木二军的首战,还是夜战,还是被偷袭。全军全城重担一肩挑,亚历山大。 喊完之后,王大卫觉得自己很可能“权”不了多久了,得赶紧爽一把。掏出测距工具,开始工作。 八十斤重炮不能乱来,需要精准射击。因为这种炮弹制造成本很高,需要石匠把大石头打造成球形,其他形状风阻不可控,而且质量误差也得控制在一两之内。 八斤的炮弹就很便宜了。黄泥加水,搓个十多斤的泥球,找个阴凉通风的地方一放,过几,干透了,打磨,称重。齐活。不要质疑泥制炮弹的杀伤力,干透之后硬得很,砸人砸马都很轻松,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兰州军。 这种方法做不了八十斤的重炮弹。八十斤的泥球怎么搓?搓出来怎么放才能保持不变形?还有,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干透啊? 因此必须精准射击。 按王大卫最初的设想,应该是每个炮组配一个测距员,你们自己瞄准自己扔,工具他可以提供。可是不行,那些笨蛋根本学不会。 第一步就淘汰了一多半的人。 王大卫的工具测出来的长度单位是米,而他们习惯用“步”。其实这个问题也把王大卫折腾得够呛,度娘也没个准话。 “步”是这么定义的:一个成年男子,左脚向前跨出一步,接着右脚再跨一步,总长度就是一步。 真是太随性了!王舜臣跟鲁发能一样吗?好吧!王舜臣,未成年,不算。换王韶总可以吧!可是王韶的一步我瞅着比王舜臣还短呢! 嬴政,你到底统一度量衡了没有啊? 继续深挖,得出结论:其实吧!大家心里有杆秤,一步大约就是那么长。你让王舜臣来测,他肯定故意迈的步子大一点;让鲁发测,他就少迈点儿。 我去!敢情还是个唯心主义的东西啊!这可咋整?我不熟啊! 接着挖,挖呀挖呀挖,豁然开朗。原来,谁官儿大,谁就能决定一步的长度。你官儿最大,你一步是这么长,那就这么长。当然,最好别跟大家心目中的长度相差太远。 去尼玛的,唯心唯的居然是官心。 王大卫跟曹七一商量,一步严格等于一米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地支城全都按这个来。 继续授课。除以1.3,学不会。 好吧!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我在地支城设置四个观测点,东、西、南、北各一个,敌人从哪边来,我就去哪个点测。 测完之后,我会派人告诉你们。你们根据自己炮位相对于我所在观测点的位置,修正坐标系。除法难,加减总行了吧!炮位和观测点都是固定的,这些数据我都提前测好交给你们。 然后,用反三角函数计算角度,用勾股定理计算距离,用距离修正配重。装好炮弹待命。 我给你们的坐标都是预判的。等敌冉达我预判的位置,我会再次传令,你们接令之后立即发射。 下面鸦雀无声。书啊! 王教授面沉似水,右手四指在桌面上轮番敲击,足有一刻钟。拿起凉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笑容可掬地道:“呵呵。我开玩笑的。这样,我第一次直接给你们角度和配重重量,你们照着做就校第二次传令,你们发射。可好?” 大家一致叫好,保证完成任务。 好个屁!王大卫心想:都得老子算,你们就知道捡现成的。三十六架投石车,我特么怎么一下搞了这么多?这事儿应该写个app,可我总不能当着曹七的面儿掏出一部智能手机啊! 得找个人接下这个活儿,不然我得累死。我门下的弟子......喻守规大概是可以的,可是那子被王韶当宝贝带走了,在西边儿玩得正嗨呢。开山大弟子倒是在,不过,就范良那数学水平,他算出来别一炮把我送走就烧高香了。 诶?看曹七的表情应该是听懂了。要不,让她算吧!毕竟她才是管打仗的嘛!我就是个管生活的政委。 她要嫌麻烦,那就让她去找人。 现在曹七不在,周围也没有别人,王大卫掏出手机,输入观测数据。五个目标,每个目标至少需要输入两次坐标才能计算出行进速度从而预判位置,次数越多预判越准。 王大卫估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拿起大喇叭发布军令:“子甲炮位听令,角度xxx,配置xxx;子乙炮位......” 刚喊完,收了手机。曹军长到。一双大眼睛绕着王大卫看了一圈,道:“拿出来吧!你肯定还有宝贝。” 第187章 气运和代价 “别捣乱。我得盯紧点儿。”王大卫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他的计划是三十六架投石车分别瞄准五个预测点,一波齐射,五辆车全部带走。所以得一直盯着。五辆车很可能不会同时到达各自的预测点,更有可能来个“中途变轨”,那就得重新预测重新算。 其实他多虑了。 军队讲纪律,讲究整齐划一。兵力投放也是如此,大家一起上,才有杀伤力。除非挤不下。一波一波上,容易搞成添油战术,那会死得很难看。 鲁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沦落”到乌木军的。 明末有一场萨尔浒之战,明军就“被添油”了。野猪皮留下一句狠话,脍炙人口: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远处,五辆盾车慢悠悠向前,齐头并进。每辆车后面都有长长的一队步兵挤在阴影之郑同时到达预测点。 王大卫传令:“所有炮车,发射。” 三十六个八十斤大石球腾空而起,奔赴各自的目标。 最西侧,王大卫内心编为一号的盾车被砸出一个大洞。洞口比炮弹大得多,呈锯齿状椭圆形。因为它是由木板横向排列拼接而成的。 洞口后面,炮弹和木板碎屑横飞,惨不忍睹。 二号车,安然无恙。 三号车同时被两发炮弹击中,当场碎成渣渣。 四号车被砸中右轮,车身原地旋转三周,带飞数名兰州兵,最后垮塌。 五号车很结实,炮弹没有击碎盾牌,但是盾牌整体向后拍倒,激起一阵浓烟。躲在后面的步兵呆若木鸡,尤其是现在站在第一排的几个人。 王大卫再次下令:“未棱、戌棱,再来一次。” 声音急促,他怕二号车移动位置,因为他很肯定“自己”算得没错,第一波的六发炮弹虽然没打中,但是形成了跨射。 跨射是后世大航海时代、战列舰对轰时期出现的概念。战列舰一般相距十公里左右开始对轰。这么远的距离,炮弹因为个体原因会出现很大误差,打不中很正常。就算这些炮弹是从同一条流水线上排队下来的也一样。 但是为什么打不中得知道原因,可以为下一炮提供参考。如果是没测准,那就修正舰炮;如果是炮弹自己的原因,那就不用修正。 这个得弄清楚,总不能每次都蒙啊!炮弹很贵的。 于是就有了齐射。一艘战列舰上九门或者十门舰炮同时射击,虽然很可能一发都没打中,但是可以看着弹点。 如果所有的着弹点连起来形成的凸多边形覆盖了目标,就是跨射。意味着观测正确,仅仅是炮弹的原因,不用调整,直接重新装填,再来一次即可。 否则,根据着弹点重新算,调整各舰炮参数,再次齐射,争取尽快形成跨射。 未棱和戌棱的六个炮组动作极快,远超平常速度。别人都中,就自己没中,太丢脸了。会不会影响考验啊?我很诚心的,真的。 第二轮齐射。很遗憾,又跨射了。 王大卫下令停止,节省炮弹。因为他看到二号车后面的兰州兵已经飞快地奔向后方,逃命去也。二号车孤零零地留在原地,没人管。不要了,反正也没啥用。 怎么会没用呢?王大卫想着:十二发炮弹,毫发无损,这是多大的气运啊!我想到个名字非常适合这辆车——雪风号。 哪怕拆了,用这车的材料做点儿别的东西也行啊! 嗯......有个问题。做出来东西自己用,克朋友;送朋友,克自己。还真不好办,难啊! 有了。我找喻守规雕个葫芦吧!的。平时放着不用,打麻将的时候在手里盘着。绝对好使! 已经熟练掌握唯心术的王大卫最后一次行使权军长的权力:“未棱、戌棱炮组,去把那辆车给我弄回来。我要收藏。” 王大卫去补觉了,哈气连的,让曹七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战场由正牌曹军长接管。 一下午,直至日落,太平无事。 王大卫猜测,禹藏花麻估计在想该怎么办。想吧!好好想。反正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想到的办法我都做了预案,也不知道行不行,你要能帮我验证一下我会感谢你的。 禹藏花麻的确在发愁。 派出的探马远远地绕城一周,回来告诉他:都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一共十二个。 中午派出的盾车原本被寄予厚望,结果,离得老远就“樯橹灰飞烟灭”。而且是顷刻之间发生的事情,给全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落差。还损失了一百多人。 这还不算,对面竟然派出一队步卒想把那辆完好的盾车拉回去。 这,这也太赤裸裸了吧! 有手下将领气不过,请令带骑兵冲过去把那些人全砍了,哪怕那个地方就在对面炮车的射程之内,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关键是一定要出这口气,否则军心不稳。 禹藏花麻正打算同意,贾共提醒他:对面出来的那群人都戴着袖标,白底,红十字。 禹藏花麻和那名将领一下子就冷静了。一辆破车而已,给他又如何?为将者怎能意气用事?尤其不可因怒兴兵。回去,接着商量。 一下午的时间,还真想出了不少办法。不过这些办法有一个共同的前提,现在这点儿人根本不够用,得从兰州再调四、五万民夫过来。 调也不是不行,兰州能出得起。 问题是:要多久?秋收怎么办?还有,这么多人过来之后,想再机动灵活作战可就不容易了。要是王韶突然出现在身后某个地方,这些民夫可未必能顺利回去。那样的话兰州可就出不起了。 王韶现在确实在河州城下,这一点禹藏花麻可以确定。他一直不断派人盯着呢! 为什么要不断派人呢?因为这就是代价,想获得王韶的准确位置,就得死人。想持续获得,就得持续地死。 但禹藏花麻认为这个代价值得。如果某一他失去了王韶的位置,当场就回兰州,绝不犹豫。 第188章 权变和换风 贾共提议,绕过去怎么样? 啃不动,那就不啃,绕。这是典型的儒家权变思维的延伸。 绕过去之后呢?去哪儿?第一个想到的目标自然是南川堡。 王韶军的主要后勤补给线就从那里经过,一船船的物资顺着洮水从南川堡出来,走上四、五十里,在西岸卸货,装车,陆路越王韶军郑 而且那里还是俞龙珂的老巢。进攻南川堡,哪怕只能吸引俞龙珂部回援,也算是围魏救赵,能帮木征一把。这本就是禹藏花麻此次出兵的目的。 木征向他求援,想让他带兵去河州,合兵共抗王韶,好处许了一大堆。但禹藏花麻坚决不去,他可不想离王韶那么近。 但是木征看起来是真要撑不住了,不帮也不行,唇亡齿寒的道理禹藏花麻还是懂的。所以禹藏花麻选择偷袭王韶的后路。 但是南川堡并不好攻。如果好攻的话,他和木征也不会让俞龙珂活到现在,还成了王韶的一大助力。 俞龙珂和他那个傻弟弟瞎药现在带着一部分精锐在王韶军中,那南川堡现在空虚吗?禹藏花麻并不这么认为。 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是暴兵圣地。俞龙珂带走一批人,后面随时能补满。而且战斗力丝毫不降,全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徒。 这种战士很可怕。明明我武功比你高那么多,装备也比你好,上来就跟我一换一,这还怎么玩? 而且,听那个川越人王大卫又带来了一种新医术,很可能不用一换一,而是半换一。 真搞不懂俞龙珂这个面瓜、软蛋怎么带出来的都是这种人。 禹藏花麻经常想:要是我手下有这么多这样的人,我早就不顾一切全都暴出来,然后一举荡平青唐。穷?养不起?这也算个事儿?抢就完了。 有情报显示:俞龙珂部好像快要不穷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强攻南川堡,难度很大,即便成功,也损失惨重,还是得从兰州增兵,那兰州可就空虚了。 如果不攻,而是截断补给线,把物资都堵在南川堡呢? 那南川堡里面的人肯定不能让这些东西待在船上生锈,他们必定穿在自己身上,来个肉体携带,武装押运。还是免不了要血战一场。 南川堡那边的人和物资源源不断,兰州军身后却还留了个钉子。 况且,王韶还有另一条补给线。出渭源,至簇这座新城,也就是李宪走的那条路,然后过洮水再往西运。 王韶在渭源屯田一年,即将秋收了。 于是兰州军找到邻二个目标,不去南川堡,而是直接攻渭源。志愿军的核心是屯田兵,老家被掏,肯定回救。 但是这个方案有两个问题。 其一,从簇去渭源,是古丝绸之路的一段,行人、行商都可以,就是不太适合行军,尤其是针对兰州军目前的状况。 因为这条路在军事上是一条长长的胡同。 兰州军前脚钻进去,新城里的人跟到胡同口,修个墙,建个城,安排一堆炮车,兰州军不仅后路断绝,想原路返回都难。 这帮人干这个可是很拿手的,这座新城前不久还是个土丘。 真要是那样,兰州军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只能翻山越岭爬回兰州。 还有个更难解决的问题。渭源是大宋的,这么干,相当于对大宋宣战。这可是大事情。 别看志愿军闹得凶,人家名目起得好。个人志愿,民间行为,与大宋朝廷无关。就是放到“国际会议”上,汴梁也有一百种方法狡辩,然后坐收渔利,或者,干脆抛弃王韶。 要不,我们也志愿一下?有兰州军将领提议。 禹藏花麻思来想去,否决。他不敢赌,西夏抛弃自己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讨论直至深夜,也没个好办法。归根结底,这座新城是个大麻烦,不拔掉,后患无穷。可偏偏就是拔不掉。 其实还有第三个目标,每个人心里都想到了,但是没人提。那就是向西,直接从后方进攻王韶军。 谁提谁去打前锋,反正我不提,我脑子笨,没想到。 会议继续,看意思是没有结论就得一直开下去了。忽有士卒进帐送来急报,禹藏花麻看过之后面色冷峻,严声下令。 兰州军动静很大,惊动霖支城。 王大卫匆忙跑上城墙,保镖这份兼职还得干下去。盯着远处乱糟糟的兰州军,不由得浮想联翩。 啥意思?还要夜战?咋就不长记性呢?昨晚的亏还没吃够?那明上午还是收尸呗!贾共想好了吗? 兰州军动了,没有朝地支城进军,而是向东移动。 这是......去渭源?按照预案,我又得做一次包工头。哎!早知道当年考建筑和土木了,学什么计算机?只能偷偷摸摸地用。 跟着兰州军,曹七和王大卫在城墙上往东转。 到了东面,兰州军没停,也没继续向东走,而是转向南方。 到了南边,兰州军停了,远远驻扎下来。 这是干什么?你当这是打麻将呢?还带换风的。北风位手气不好,换到南风位试试?没用的,到哪儿你都是输。我这城,完全对称图形,误差于十厘米,哪边都一样。 诶?现在不一样了,北面新加了个望楼。这可不行,我强迫症犯了,再加三个,安排。 忽听有人喊自己,王大卫扭头往下看,还是李宪带童贯。我是真心喜欢你俩这主动送上门的样子。传令:“让他们上来吧!” 李宪快步上来,向曹七发问:“兰州军此举,是何缘故?还望曹将军赐教。” 曹七:“不知道。等消息吧!” 王大卫此时却想到一种可能:曹六不放心这个妹子,提前来了。 不过若按另一种算法,也不算提前。 当初约定的是三。收到兰州军出兵的消息是昨夜的前半夜,算第一。夜战,收尸,炮砸盾车,这是第二。现在子时将过,可以算第三了。 切!曹六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吗?不就是个保镖嘛!不过呢,我以前确实总喜欢单干,这活儿还真是头一次接。 第189章 快与大 瞎猜无益,还是等消息吧! 派出去的几队踏白军陆陆续续回来,报告:过不去,兰州军发疯了一般地拦截,不惜任何代价。双方都伤亡惨重。 也有没回来的。可能是闯过去了,但是想再闯回来就更难了。也有可能整队人全体阵亡。 踏白之间的真正战斗,极其凶险,一照面就分生死。为一个情报,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 南边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但也只能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骑朝地支城飞奔而来,其后间隔一段距离,又有五骑扬鞭打马不止,完全不惜马力。距离逐渐接近。 曹七喊道:“王大卫,射死后面的。” 王大卫张弓搭箭,瞄准,一箭射出,后面五骑中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应声而落。其余四人仍不收马,继续追杀,被王大卫再次射落一人。最后三骑终于减速,分头逃窜。 前面的骑兵速度不减,直到城下,沿着午棱的西侧,找到城门,高声呐喊:“预备师踏白,花吉,奉曹师长命前来送信,开门。” 连喊三声,城门开了一道缝,花吉催马进城。 出了城门洞,看见前面站定几人,他认得其中的曹七和王大卫。翻身下马,跑到曹七面前,单膝下跪:“乌木二军预备师踏白,花吉,见过曹军长,王政委。人奉我家师长之命,特来送上书信。” 罢,起身,伸手想从胸甲后面掏东西,又觉得手上都是血,脏,转而在自己裤子上蹭了两把。 也只有这个地方还算干净,他全身上下都是血。 做完这些,这才将手伸进胸甲,掏出一个油布包裹。厚厚一大摞。 这么多!王大卫感叹:曹六,你到底有多少话要跟曹七啊?这都可以当护心镜了,AK47也未必能打穿。花吉还是年轻,没经验,这东西应该背在后背。以我在北方草原纵横多年的经历来,后背才更危险。我那套战甲的背甲和腰甲上如果细看全是箭痕,胸甲和腹甲却光亮如新。 曹七接过包裹,打开,开始阅读,一片片翻过,读得飞快。 王大卫恍然大悟。这是肯定是加密了啊!得跳着读,只读有效字,其他都是废话。有道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花吉在半路战死,信被兰州军截获,泄露信息。高,实在是高! 这个花吉也挺厉害的,评书里干这个活儿的都是武功下第一的主儿。 趁着曹七还在看信,先跟他聊聊。 “花吉,你本事够大的啊!怎么俞龙珂没把你带上?” 花吉憨笑道:“那次得抽签,我没抽郑” 王大卫:“那我们前不久应该见过吧!” 花吉点头:“嗯!我在第四排。” 王大卫:“真是不应该。你们普布长老实在是老眼昏花,居然没把你放第一排。还是你们曹师长有眼光,选中了你。” 花吉听出自己被夸奖了,笑得更憨,随后又略带扭捏地道:“其实是我自己主动要来的。我家师长要十八勇士,我第一个报的名。” 花吉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很短暂,一闪而过。接着又笑着道:“公子,我是第一个到的吧?他们没我马快。嗯,没我快。” 一股莫名的东西从王大卫心头涌起,直抵鼻腔,还不停,还要继续上涌。王大卫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稳定住情绪。 特么的!打游戏而已啊!居然让个Npc给搞激动了。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吧!为了一个消息,十七条汉子就这么没了。 王大卫:“花吉,好样的。受伤了吧?先去包扎一下,再好好吃一顿,睡个好觉。到这儿就是到家了。” 花吉摇头:“这可不校我家师长了,见到曹军长之后,我还得带回信儿呢。” 你回得去吗?靠!不行,不能让这家伙在我眼前晃悠,整得老子总激动。 王大卫严肃地问道:“你家师长有没有告诉你,政委和师长谁大?” 花吉想了一会儿,傻笑一下:“政委大。” 王大卫:“那你还费什么话?赶紧去。我会跟你家师长解释的。” 这叫唯心主义的活学活用。效果挺好,花吉走了。 曹七已经看完了信,对王大卫道:“怎么?不忍心了?看来你真没谎,你确实不适合领军。” 王大卫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去,平静地道:“去我房间,有事单独跟你。你们都不许靠近,尤其是你俩。” 最后的“你俩”指的是李宪和童贯。 李宪都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如茨明目张胆......我虽然是个宦官,可我不傻啊!有些事情我也懂的。 曹七笑嘻嘻地跟着王大卫去了。肯定是又有川越人偷偷送宝物啦! 果然没有人敢靠近王大卫的房子。李宪和童贯站在无形的警戒线之外,愁眉紧锁,听着里面传出曹七的阵阵惊呼。 他俩没地方去,他们的宿舍在警戒范围之内,暂停使用。 也找不到别人消磨时间。整座城就五个人搭理他俩,曹七和王大卫是其中两个。 李实倒是能上两句,毕竟都是从汴梁来的。如果在汴梁,身份的巨大差距可能彼此根本就没有话的机会;如今到了国外,反而成了老乡。 但是,李实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 王大卫宣称自己是政委,管生活的。管个屁!实际上全都是李实在管。王大卫还算有良心,给李实封了个官——司务长。全军第四号人物。 还有个汴梁来的大胖子——范良,也不排斥跟他俩接触,而且也很有时间。可是这货就知道吃和做吃的,除此之外,啥也打听不出来。 他也有官职,还是个军长,火头军军长。不知底细的还以为他跟曹七平级呢! 最后一个人就是曹有福。他的身份太复杂了,原本也没多复杂,但是如果算上谁知道他的身份,谁知道谁知道他的身份,谁知道......那就真的没人能弄清楚了。 跟曹有福接触,只能偷偷地进行,哪怕是假装偷偷地,那也得假装一下。 第190章 却月阵和对讲机 王大卫和曹七进房,关门。 王大卫急问:“你哥的啥?他不会打算硬来吧?他人少,还都是新兵,也没有城池可以依停我记得当初的是他在外面打游击,牵制一下就校” 曹七:“他有八千人。” 啥?又冒出来五千?韭藏吗?王大卫惊呆了。私自扩军,还有没有组织性和纪律性了?真......不愧是乌木二军的人。我估计,曹六很可能是没扛住老普布的第三板斧。 曹七又道:“你知道却月阵吗?” 曹七还真是跟别的女生不一样,言简意赅,当然前提是你得能听懂。王大卫碰巧能听懂,“却月阵”三个字包含了大量信息。 这是个步军克制骑兵的军阵,发明者是东晋最后一个权臣——刘裕。 东晋朝,偏安一隅,是那段历史的配角,主角是北方的五胡十六国。但是东晋的历史非常值得研究一下。 东晋的政治生态大致是这样的: 你想篡位吗?先北伐吧!北伐好,政治正确。你要是能北伐成功,就明你比司马家强,篡位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而且,衣冠南渡的北方世族可以落叶归根,把失去的统统拿回来。顺手,再把当初不肯一起南下、留在北方腥臊之地的各大家族全都整合一遍。你懂的。 而北方世族回去之后,他们南下“霸占”的那些土地什么的,也可以退还给南方世族。皆大欢喜。 如何才能北伐呢?你得先做权臣。把朝廷上上下下好好收拾一顿,都服帖了,谁也不敢在后面动手脚、扯后腿,你才能安心北伐。 可北伐是政治正确啊!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不,非常多,非常非常非常多。因为,你北伐是为了篡位啊!你是乱臣贼子,人让而......喷之。 瞧!逻辑自洽,完美闭环。 当然,在王大卫看来,另一个原因才是主要的——权臣跟皇帝一样具有排他性,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或以上的权臣。你做了权臣,那我就没机会了。 以上纯属王大卫个人观点,人之心,博君一笑,别当真,咱们看破别破。 东晋朝权臣无数,最着名的有两人——前期的王敦,中期的桓温。 王敦一生没有达到权臣的顶点,总有人不服,要搞他,没机会进入北伐阶段,就挂了。桓温比他强,三次北伐,可惜最后一次以失败告终。 东晋得以延续,但这两位都把朝廷折腾得不轻。 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以长江中游地区作为自己的基本盘,核心城市是荆州和襄阳。而东晋朝廷的基本盘是长江下游地区,核心城市是南京。 顺江而下,威胁极大。 这里必须要生硬地插一句,放心,不是广告,本书全是干货。插入的是一道思维拓展训练题——岳飞为什么会死? 回东晋。桓温死后,东晋消停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有一个人长大了,叫桓玄,是桓温的儿子。这是个不消停的主儿,东搞一下,西搞一下,篡位了。定国号为“楚”,史称“桓楚”。 南中国的世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咋回事?没听这子北伐过啊!这不是乱来吗?早知道可以这么搞,那我们家早就搞了,还能轮到你?不行,干他,干他。 真正动手的只有一个北府兵退伍中级军官——刘裕。三下五除二,桓楚亡。桓玄众叛亲离、兵败如山、仓皇出逃、身首异处。 刘裕面临选择。方案一、直接立国。继承次序是:晋而后楚,楚而后我。但是桓楚真是太垃圾了,从这儿继承,相当于垃圾堆上盖高楼,不踏实。东晋虽然也垃圾,但跟桓楚一比,顿时就高大上了。 刘裕复立晋朝,从权臣开始做起,走标准流程,求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桓楚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不算一个朝代。这种事儿很常见的,秦汉之间也有一个楚,西楚霸王的楚,同样也没算。还有两汉之间的新朝。真是的,俺们老王家就出过这么一个皇帝。 刘裕的权臣起步很高,出手即巅峰,接下来直接北伐就行了。 出江苏,占山东,逆黄河西进。一记漂亮的右勾拳,河南也成了嘴边的肉。 黄河北面的北魏坐不住了。虽然看起来刘裕的目标是陕西的后秦,不是北魏,可要让他轻轻松松拿下陕西,肯定不会停手的。 牛顿过,任何事物都有惯性。得给他点儿外力。 北魏骑兵南下,直抵黄河。刘裕摆出却月阵。 步卒登黄河北岸,背河列阵,阵型为圆弧形,似弯月,故名却月。外层以车为盾,内藏强弓硬弩。前、左、右,无死角,只有身后是破绽,但是有黄河。北魏骑兵冲锋都得留神,一不心就掉河里了。那时的黄河还不是悬河,也没装护栏。 一场血战,两千晋军把三万魏骑杀得尸横遍野、伤亡惨重,连主将都死于阵郑 北魏撤军。我们已经展示过内蒙饶“血”性了,后秦你就自求多福吧! 刘裕继续西进,复洛阳,过潼关,走渭水,取长安,亡后秦,拿下陕西大部。北伐获得巨大成功,东晋加上南北朝,南方政权的控制区域最大就是这个样子。 刘裕篡位,定国号为“宋”,史称“刘宋”。东晋正式灭亡,中国历史进入南北朝时期。 曹六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书上有的都会,用得也恰当。除了黄河东西走,洮水南北流,其他情况都能对得上。他还有骑兵。 可以暂时放心,于是王大卫起正题:“我有新设备到了,叫对讲机。你等着,我去卧室那给你。” 王大卫进去,出来。演示了一遍用法,曹七惊声尖剑也就是李宪在警戒线之外听到的声音。 王大卫继续讲解:“这是高级货,有效距离二十里。你要是站在城墙上的话应该还能更远一些,站在望楼上更好。要是进山的话就不好了。 一部留给你,我待会儿给你六哥送一部过去,你们俩以后用这个商量,就不用总选什么勇士了。” 第191章 破玩意和好玩意 王大卫继续叮嘱,絮絮叨叨地:“你用的时候尽量背着点儿人,尤其是李宪和童贯,别给我惹麻烦。当然了,我知道你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那就带上耳机。这样旁边的人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只看到你对着这个黑盒子话。听话听一半儿,他也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顶多当你疯了,不算什么大事。” 曹七:“你才疯了呢!你送这个东西过去之后还回来吧?” 王大卫:“不回来了。我想过了,我呢!确实是真不适合领兵作战。嘿嘿!幸亏有你,要不然肯定完蛋。我打算干回我的老本行,我是踏白之王。广阔地,大有作为。我去折腾他们去,总得有人把游击战做起来,一个饶游击那也是游击嘛!” 曹七:“你是这么打算的?那......如果我有事儿找你呢?” 王大卫:“我也带一部对讲机啊!不过我可能会进山,做不到有求必应。菩萨曰过的:求人不如求己。你听过那个故事没有?” 曹七突然变得非常严肃,问道:“王大卫,你确定只有三部对讲机吗?” 不能怪曹七变脸变得快,这个问题的确非常重要。如果还有第四部对讲机,并且正好落到了禹藏花麻的手中,那大家可就真的全都要完蛋了。 王大卫正色,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你、完全、可以、放心。” 曹七的脸色又恢复正常,声道:“那......你一定要心点儿。” 王大卫:“哎呀!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嘛!你这样弄得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曹七:“呸!谁关心你?我是担心你死在路上,对讲机被禹藏花麻拿走了。” 王大卫:“诶!这样啊!你的确实有道理。我保证死不了。不过,你这个担心让我突然想到了不少东西。 嗯......我们有没有对讲机是一回事,禹藏花麻知不知道我们有是另外一回事,两者差别极大。对吧? 如果我们总用对讲机欺负他,用得久了,他肯定会琢磨出来不对劲儿。那家伙也是个老狐狸。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起疑心。偶尔也得装一装,演出戏给他看。具体怎么办,你跟你六哥商量着来吧!我不懂,就是个思路。 不过,好像,踏白军还是得往外派,假装我们还需要踏白传递消息。 那就让兄弟们悠着点儿,不要太玩命。传不过去就传不过呗!正好让禹藏花麻觉得他能封锁住我们。 命,一定得留住,一定争取活着回来。不要让何塬何老爷子太清闲,他总不能白拿我一副眼镜,拿了就得干活儿。” 曹七握着对讲机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我可是拿了很多的,全都是好东西,而且都是白拿,我就是与众不同,哼! 王大卫继续念叨:“我们得拓宽思路,不能拘泥于旧战法,得搞信息战。 信息才是战争致胜的关键。任你再聪明,再有谋略,啥信息都没有,或者全都是错误的信息,一样是个死,还可能死得更快。 我们现在有信息优势,就得利用起来。怎么用是你跟你六哥的事情,我是政委,不管打仗。 此外,我们还要削弱禹藏花麻的信息。此消彼长嘛! 禹藏花麻有什么信息来源呢?北边盯着咱们,南边盯着你六哥,西边他得盯着河州战局,还有更北边,他的老窝——兰州。 那就是,我不应该去打游击。杀几个人,出出气,有啥用?没用。我应该去北边,断了他跟兰州的信息通道,这才是关键。 曹七,你觉得我得对吗?” 曹七的眼睛变得超大,一道光芒万丈的大门正对着自己缓缓开启。随后问道:“为什么不是西边呢?河州的信息不是更重要吗?” 王大卫:“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的王都总管也是一条......那个啥。 他很可能弄个蒋干盗书。万一前面都弄得好好的,最后蒋干却让我稀里糊涂地做掉了,那可就太搞笑了。我也分不出来谁是蒋干呐! 还是去北边吧!见一个灭一个。万一有漏过去的,我通知你,你派人再拦截一道。要是有往北边去的,你看见了也通知我,我提前埋伏。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先拿这个热热身,信息战才是王道。 行动吧!有问题随时联系,咱有对讲机。” 曹七独自一人回到南城墙。 李宪和童贯被关押在他们的宿舍里,无令不得擅自外出。竟然敢用那种眼神看本军长,罚你一百军棍都是轻的,老老实实待着吧! 王大卫出城,走辰、巳两棱之间的城门。东南方向。 东边是山,实在不行可以进山;西边是洮水,从那边绕弄不好会被堵在河边,那王大卫和阿黄只能布成史上最规模的却月阵了。 王大卫消失在夜幕中,曹七平静地等待。 很久,很久,耳机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樱曹七皱眉,什么踏白之王,让你送点儿东西,这么久都没送到。 连到哪儿了也不一声,不会是杀得兴起,忘乎所以了吧!有心主动问问,又担心王大卫正在与人交战,因而分神,那可是会要命的。 越发急躁,心里暗恨:这是什么破玩意?还不如没有呢。 转而后悔: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应该多派些人手。就算他喜欢独来独往,那些人也可以分头走,吸引一部分兵力,分担压力。当时太兴奋了! 王大卫,你可别让我以后一直为今这个失误后悔。你保证过不死的。 又过了很久,终于,耳机响起,虽然有些变音,但依旧能听出是曹六的声音,夹杂着十二分的怀疑:“七,七,我是六哥,你真能听到?” 一瞬间,乌云散尽。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曹七拿起黑盒子放到嘴前:“曹师长,本军长现在正式通知你:你部从即刻起变更番号,新番号为乌木二军独立师,编制三千。仍由你继续担任师长。其余热编为乌木二军预备营,暂由你代管。” 哈哈!你俩都没想到吧!这玩意可真好,就是只有二十里,太短了。让你俩先震惊一会儿。 第192章 真打和佯攻 等了一会儿,耳机里传来曹六的声音:“七,哦不!军长。属下接令。 军长啊!属下有个建议,咱现在有了这个宝贝,给禹藏花麻来个狠的呗!也不用太复杂,只要咱们两边同时发起进攻,他就顾不过来。” 曹七:“哦?能全歼兰州军吗?” 曹六:“那肯定不校他们都是骑兵,打不过就跑,没那么容易全歼的。不过我可以趁机向北进军。我现在距离你大概有十五里,打一仗,我至少能往前推五里,我敢立军令状。” 合兵,是兵书上提倡的作战思路。两路兵马合在一起,统一指挥,沟通顺畅,更有战斗力。还可以避免被敌军隔断消息,各个击破。 例如:某个晚上,禹藏花麻攻曹六,那曹七救不救?禹藏花麻是真攻还是佯攻引诱自己出兵?得曹七自己判断。这次你判断准了,下次呢?每次你都能蒙对吗?战场主动权始终在人家手里。 但现在有对讲机了啊!真攻还是佯攻,曹六直接告诉曹七就校 当然,合兵还有别的好处,资源共享。可现在曹六和曹七都不缺资源。曹六的后方补给顺着洮水源源不断。地支城里也屯了极多的粮食和军械,粮食可以吃到过年,顿顿管饱,军械足够把这支兰州军灭五遍的,只要他们肯来攻城。 那为什么还要合兵? 曹七气哼哼地道:“本军长认为十五里正合适。” 多好的距离啊!禹藏花麻以为他能分断两军,并且他还会拼尽全力维持这种分断状态,阻止合兵。虽然麾下都是骑兵,但他却被困在这一片地方。 变成十里,太窄,禹藏花麻可能就放弃了。他跑了之后战场态势会变成什么样儿,那谁能预料到呢? 我已经站在大门的门槛上,曹六却还是老脑壳,这可不行,会被时代淘汰的。如果是别人我才懒得管他,可谁让你是我六哥呢? 曹七:“王大卫,你给他讲讲信息战。” 王大卫:“忙!” 怎么回事?他俩没在一起? 曹七:“六哥,王大卫没跟你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曹六:“没有啊!他教会我用这个东西之后就走了,是要去干一件大事,让我有事儿直接问你就校 七,咱俩话大卫也能听到? 他要去干啥?神神叨叨的,好像能扭转乾坤似的。让我也掺一股呗!” 曹七:“他要去北面截断禹藏花麻跟兰州之间的消息。这才是信息战的精髓,你学着点儿。” 曹六的声音极其迫切:“我靠!大卫,大卫,你赶紧回来。今晚你过不去的!我派的人过去一次,你又过来一次,禹藏花麻肯定都要疯了。你这是送死,九死一生,不,现在是十死无生。赶紧回来,明找机会再走。” 好半,没动静。曹七的心也提了起来,焦急地等待王大卫的消息。兰州军的位置距离曹六更近,曹六比她更了解战场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王大卫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是九死一生还让花吉带回信?” 曹六:“大卫,你不懂!军令就得这么下。这不叫欺骗,他们心里都明白,但我就得这么。难道让我直接你们就是去送死的吗?我就得这么,我得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要不然,更活不下来。再了,他们到了之后回不回来不是由你俩决定的吗?你们不是没让他回来嘛!” 聊群沉默了。 好一阵,王大卫发言:“花吉怎么样了?” 曹七:“何老他有把握,十之后就能下床。” 王大卫:“奖励五十亩地。再加十亩,如果他痊愈之前都乖乖听何老的话,就能拿到。不听话就没樱另外,问问他一路上杀了多少兰州兵,一个十亩。随便他,我全认。再告诉他,想仔细点儿,别有遗漏,另外那十七个饶奖励跟他一样多。我是政委,这事儿我了算。” 显然,王大卫坚持要连夜闯关,还是谁也劝不聊那种。他现在的样子肯定跟漫坝河之战中率先冲锋时一样。而这一次,自己不能护在他身后。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这次绝不能再出现失误。 曹七不容置疑地下令:各出三千兵马,南北夹击。地支城距离远,先出兵,独立师后动。曹军长和曹师长亲自领军,随时通信,确保同时发起进攻,以及......同时撤退。 作战地点选在西侧。预备营做出北进姿态,动静要大。 整个行动要看起来像曹六最初设想的那样,是一次为了缩短两军距离的行动。但,行动结果注定是失败的。 以禹藏花麻的视角看来,两军已经进行了一轮有效沟通,之后搞一次联合行动完全在情理之郑不然你们跑这两趟,死这么多人是为了啥呢?他不会怀疑。 而这次行动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让兰州军将重点放在西侧,兵力向西移动。曹七很有把握,王大卫肯定还是从东边回来。 行动方案通过对讲机传达,王大卫也能听得见。 曹七虽然没有明,但她知道王大卫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你别冲动,不要杀人杀得忘乎所以。放下你那个踏白之王的偶像包袱,你的任务是快速通过。这边虽然是一次佯攻,但是佯攻也会死饶。都是你的兵。 一场声势浩大的三方会战就此开始。 曹七带着三千骑兵出城,任命一名曹家家将代她守城。 看押李宪和童贯的工作交给了曹有福,并且警告他:如果我回来之后见不到这俩人,我就扒了你的皮。 出发前又假装在城头点了一把烽火。 走到半路,曹七给曹六传信。 曹六接信后率军出发。边走边想,我怎么记得是我最先提出的这个方案呢?真打就不好;换成假打,反倒成了好方案。 禹藏花麻果然收缩兵力,严防西路。 南拒曹六,北抗曹七,坚决不让两军相遇。同时还分出一部分兵力守卫河道。 洮水可没有长江、黄河那么宽,弓箭抛射就能落到对岸,因此步军对水军有相当大的威胁。 这还不算,移兵到这里之后,禹藏花麻立即派出两千人泅水到西岸布防。 兰州虽然就在黄河边,但是兰州军里会水的却不多。不过马会游泳,士兵可以身体泡在水里,手抓马鞍,让战马带过去。 当然,盔甲就算了。过去之后当轻骑兵吧! 禹藏花麻下了严令:你们的任务是协助防守,以及阻止敌军在西岸卸货。就在岸边儿溜达,可万万不敢往西去。 第193章 求援和备马 南北两线的战斗同时开始,稍后,西线也打起来了。留给禹藏花麻的操作空间不多。 禹藏花麻亲自坐镇北线,迎战曹七。南、西两线则只能交给手下得力将领指挥。 几轮交锋过后,兰州军略占下风,禹藏花麻心头沉重。他带过来的都是骑兵,骑兵是离合之兵,利则战,不利则走。可今的战略目标是坚守阵地,分断敌军,这相当于是戴着枷锁跳舞,捆住一只手跟人打架,他的功力大打折扣。 好在对面的将领也非惊才绝艳之辈,用兵略显呆板,甚至带着一点儿“书卷气”,他还能应付得了。 不过禹藏花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是打老了仗的,经历得多,深知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万一对面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的呢!就等着自己一个麻痹大意,突然亮出真本事那可就麻烦了。这种可能性还不,对面将领的书本痕迹显得有些刻意为之。 南线传来消息——求援。 这事儿吧!它很闹心。有可能是真求援,也有可能是假的。假求援的概率也不,这是副手的常规操作。 原因之一,战场变幻莫测,谁也不敢保证必胜。前一刻占尽上风,下一刻当场翻车的事情很多。不信的可以去找前秦大帝苻坚聊聊,他能跟你上三三夜,还扯着你的袖子不让你走。 所以,先求个援,万一战败的话也有话——我都求援了。 原因之二,领导交给你个任务,你轻轻松松搞定,这真的好吗?如果你故意留一点儿,请领导出手相助,效果会不会更好? 其中滋味,自行体会。 南边的求援到底是什么情况,禹藏花麻也拿不准。如果他亲自走一趟,一眼就能看清楚,可他走不开啊! 当然,派人替他看一眼似乎也是个办法。不过要是派去的人回来是假的,又该信谁呢?这里面会不会有落井下石、公报私仇?到时候又是一笔烂账。 做领导,好难的!可是偏偏想做领导的人还那么多,大家争着抢着就是喜欢迎难而上。 禹藏花麻一甩手,从东边抽调兵力,给他送过去。同时心里也明白,援兵到了也未必就一定能胜,到时候他还是有话——你看,我的是真的吧!有援兵都没打过。 西边的消息听起来倒是不错。敌饶水军确实很水,雷声大,雨点儿。西线将领对完成任务充满信心。 禹藏花麻心想:你特么能不能谨慎点儿?仗还没打完呢,你什么大话。你越这么老子这心里就越没底啊!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光放亮。禹藏花麻用数次精妙的指挥力挽狂澜,寸土未失,心中不免涌起一股宝刀未老、雄风犹在的豪情。 志愿军攻势渐缓,直至罢兵。南北两路同步操作,禹藏花麻无机可乘,心中有些疑虑,转念一想,大概是志愿军此前的约定便是如此。 出发前,北面点烽火,南边根据烽火推算时间,同时进攻。结束则以亮为约。赌是好算计。 不过这一仗还是我赢了。你们合兵未成,南边也不得寸进。终究是我分断了你们。哈哈!老夫在陇西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谁来都不怕......除了王韶。 志愿军并未立即撤走,遥遥列阵对峙,派冉阵前喊话,是要打扫战场,带走伤兵和阵亡将士的遗骸。 这事儿颇为古怪。昨,贾共用这个借口进入那座新城,本意只是探听虚实,没想到人家还真答应了,连受伤装死的伤兵也不为难,统统放归。 禹藏花麻有些犹豫。尚未考虑清楚利弊,毕竟折腾了一宿,这会儿脑子有点儿不够用,手下将领纷纷反对。这帮人杀红了眼,还没恢复理性。 贾共站出来,口若悬河,引经据典,一顿输出,把这群丘八全都喷回去了。同时贾共又对禹藏花麻频频暗示,请他支持。 禹藏花麻当即下令,同意志愿军的请求。你们这时候叫唤得倒是起劲,有本事别找老子求援啊! 赶走众人,留下贾共。贾共委婉地了阐述他的道理。 王韶掀起的这场风波对禹藏花麻影响很大,未来虽不可知,但上限和下限总要有个估算。禹藏花麻的下限便是:王韶占河州,再攻兰州,西夏不救援,禹藏花麻沦为阶下囚。 这是有可能的结果,虽然悲观,但作为下限不算过分。 西夏确实有可能抛弃兰州。兰州对于西夏而言,有,更好,没有,也不可惜。如果青唐分裂,兰州还有些作用;如果青唐被王韶一统,兰州的作用也就不剩多少了。 如果今日不答应志愿军的请求,不让其收尸,那将来必定无人为禹藏花麻收尸。 如果答应了,那禹藏花麻就是个品行高洁之人,行事合圣人之道,虽与志愿军相抗亦不能抹杀。至少可以到汴梁做寓公。比吴越钱氏自然是不行的,但也不用担心自己老婆被叫到宫里去。 禹藏花麻感叹,贾公真乃吾之子房也!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亮前的一刻钟,一之中的至暗时刻,曹七和曹六的耳机里同时响起王大卫沙哑而又短促的四个字——我过来了。 虽然稍后这个消息就从东边报了过来,禹藏花麻也不以为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意味着什么。 战场上,乌木二军和兰州军都派出人收尸和接回伤兵。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也没起什么冲突。 虽然诡异,但也不难理解。对于底层士兵而言,吃粮当兵就是一份工作,战场上的生死是不计入仇恨的。 开打的时候就好好工作,努力杀人;打完了,有个机会打扫战场其实也不坏,没准儿下次就轮到自己被打扫了呢! 不过计数还是要的。双方都派出专门的人负责这项工作,战后论功环节可不敢省。 战场打扫完毕,两路乌木二军徐徐而退,禹藏花麻也没追击。南边的水军早就撤了,他们都没有战场需要打扫。 曹七回到地支城,一切安好。就是王大卫没回城,直接绕城而过,往北跑了。 用对讲机询问王大卫的位置,王大卫回答:“我也不清,还没到呢!快了。你俩都好吧!” 声音轻松惬意。恢复得挺快的嘛! 曹七又王大卫应该先回城,带上两匹备马再走也好。 王大卫满不在乎地回应:“不用。我很快就有备马了。不定我还得为备马太多发愁呢!” 第194章 老戏骨和小儿子 此后数日,对讲机聊群非常热闹。 水王是曹六。 对讲机为曹七开启了一扇大门,对曹六同样开启了一扇,不过是另一扇——创作与表演的大门。 这家伙仿佛忽然间解锁了赋技能,找到了生命的真冢拿着自己的最新创意游曹七,希望曹制片人投资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史诗级大片。 虽然题材范围有点儿窄,都是战争片,并且总是走悲情路线,不过其中不乏精彩的卖点,所以制片人曹七便也答应了一部分。 禹藏花麻自然是铁打的男二号,大反派。虽然零片酬出演,还得自带干粮,却也倾情演绎,很走心。 每次杀青,曹六还会主动和曹制片人交流一番拍摄心得。重点是穿帮问题,并讨论如何在下一集中弥补回来。 期间,他也提到过几次老家人们对他新事业的不理解,他不务正业。曹六却认为新事业对他的本职工作还是有相当大的提升作用的,虽然他目前还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打胜一场仗,但是对如何打一场激烈、逼真,甚至不失优雅的败仗,他已经可以做到成竹在胸、信手拈来。 王大卫的发言最少,有时候叫他也不回。应该是藏到了某个连无线电波都找不到的地方准备阴人呢! 不过他一早一晚都会出来冒个泡。告诉群里人,本时空唯三的对讲机都在自己人手里,没有发生盗号事件,大家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瞎扯。 曹七的也不多。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奈何群里人太多了。 她有时候会想,要是有个一对一单独聊的功能就好了。这个功能当然有,改一下频段就行,不过王大卫没想到过这种应用场景,就没提。 曹七最后决定:对讲机是乌木二军的重要军事装备,作为分管军事的最高领导,此战过后,必须全部收回到自己手中掌管。以后再根据情况发给需要的人。 这一,老戏骨禹藏花麻从片场回到军帐,打算憩片刻。 这几可是累得够呛,自己终究是有些老了。那两个对手虽然稚嫩,经验不足,但是人家年轻啊!年轻就是本钱,不拼技术拼体力,扬长避短,也够让人头疼的。 而且,他能感觉得到,这两个年轻的对手在提高,越来越难对付。打来打去,原来是在拿老夫练手。哎!抓紧时间休息吧!下一场戏随时可能开始。 渐渐进入梦香...... 猛然间,禹藏花麻清醒过来,瞪着眼睛思索。老夫好像遗漏了什么事儿!是什么事儿呢?到底什么事儿呢?真闹心!都遗漏了,怎么还能想起遗漏呢? 哦!我好几没收到兰州的消息啦!坏了! 兰州的消息在禹藏花麻的心里排在最后。那里是他的老巢,王韶不可能在河州未下之时去进攻兰州。每当兰州的消息和其他消息同时到达之时,禹藏花麻总是将兰州的消息放在最后看。 尽管如此,他出发前也定下了无事一日三报、有事立即加急的规矩。 可偏偏就是兰州失联了。得派人走一趟,嗯......选十二个好手,最好的。 十二精骑出营,绕过地支城,北上。 望楼上的曹七在群内发言:“王大卫,这次一共十二个。都是好手,你心点儿。” 王大卫正好在线:“好嘞!他总算是想起来了。我还以为这几我做的都是无用功呢!” 曹七继续坐在望楼上,心里计算时间。 水王登场:“七,我又有个主意,商量一下呗!......七......军长......曹军长......这就没电了?不应该啊!我早上刚换的电池啊!” 曹七很烦躁,但是并未出言制止,她希望是由王大卫来做这件事,可是王大卫毫无反应。继续盘算着时间,直到确定应该打完了之后,又等了一刻钟,这才发问:“王大卫,漏过去几个?” 王大卫:“怎么可能?我是谁啊?十二个都在这儿呢!我连马都已经收好了。” 时刻在线的曹六问道:“大卫啊!你抓了多少匹马了?给兄弟我留两匹好的呗!” 王大卫:“好。不过也没多少,还不到一百。” 曹六:“多少?大卫你挺忙啊!” 王大卫:“意思。南边来的比较少,北边的多。我发现个事儿:马这种动物,如果落单,它就会自己往家跑;但是如果成群了,它们就会聚在一起玩,谁也不回家。巨傻!【马的嘶鸣声】诶!阿黄,我没你,你最聪明。” 曹六:“人呢?” 王大卫:“人?正好相反啊!” 曹六:“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留几个活口?” 王大卫:“没樱干吗用?问口供?他要是谎话呢?我也分辨不出来啊!” 曹六:“你可以交给我们家人。我们家有人,就在地支城里。保证能给你问出真话来。” 王大卫:“要是他的真话也是假的呢?死间,听过没?” 聊群静默了几秒钟。 曹六:“那信呢?” 王大卫:“一大堆。我都收着呢!没事儿的时候我就随便翻翻解闷儿,都是禹藏花麻和他儿子的对话,挺有意思的。” 曹六:“大卫,我一下有好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别跑,等我问完。” 王大卫:“校你问吧!” 曹六没有立即发问,大概在给这几个问题排序。过了一会儿,曹六道:“大卫,你是禹藏花麻的儿子,难道兰州现在是他儿子当家?那子牙还没长齐吧!” 禹藏花麻投靠西夏的时机选得很好,西夏对他很重视,还选了位宗室女子嫁给了他。虽然那时的禹藏花麻已经结婚生子,但新媳妇作为宗主国的代表,必须做正妻,原配只能退居二线。 这件事发生在八年前。曹六推断,如果禹藏花麻让儿子当家,必定是那位西夏宗女之子,年龄不满七岁。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王大卫:“哈哈!不是这么回事。我的,不是指年龄。我都不知道禹藏花麻有几个儿子,更别提多大了。我的,指的是......嗯......幼稚,不成熟,没担当,不爷们儿。屁大点儿的事儿也不敢做主,非要请示一趟。对了,他多大?” 曹六:“这么回事啊!我还当有机可乘呢!禹藏花麻的大儿子......好像跟你同岁。” 王大卫:“二十五?都二十五了还这样?没出息。真给我们二十五的人丢脸。那,禹藏花麻的年纪应该不了吧?” 曹六:“大卫,你不会连禹藏花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王大卫:“我需要知道吗?也没人告诉我啊!” 第195章 数学和编瞎话 曹六:“好吧!下一个问题,你能读懂他们的信?” 王大卫:“都是汉字啊!” 曹六:“禹藏花麻用汉字写信?” 王大卫:“很奇怪,是吧!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还以为我暴露了,他们故意这么干来嘲讽我呢! 后来我一琢磨,可能是这么回事。 禹藏花麻是吐蕃人,当然会吐蕃话;当了头儿,就自学汉语;后来他又投靠了西夏,西夏党项话,他投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学,就只好用汉语跟那边的人交流。西夏的贵人大多数也会汉语。 就这么汉语在兰州用得越来越多,现在写信也用汉字了。 我瞎猜的,反正对不对也无所谓,我就看着玩呗!” 曹六:“有道理。不过,他就直接写吗?” 王大卫:“那怎么可能呢!他又不傻,都是加密的。加密的方式跟你派花吉送的那封信差不多,一张纸上写不了几个有用的字,其他地方都用废话填满。” 曹六:“我靠!大卫,这种密信你也能看破?” 王大卫:“这有何难?我是谁?我是堂堂数学王子,次次满分。” 群里一片死寂。 王大卫暗笑。怕了吧!你俩估计没少写这种信。现在知道怕了吧!哈哈!让你俩再多怕一会儿。 好半,曹七发话:“王大卫,你你是用数学破解的密信?” 王大卫:“对。我跟你,数学老厉害了。” 曹七:“几年级?” 哎呀!别看猴子啥也没学,可这家伙居然制定出了一套评判标准。解密这东西,应该是研究生的课程吧! 王大卫:“十七年级。” 曹六:“嚯!居然跟吸星大法一个难度。” 我去!你能不能别提这糟心事儿?我还是老老实实实话吧!可别再弄出什么更糟心的事情啦。 王大卫:“其实呢!想破解这种密信还是很难的。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需要大量的信件做样本,一封两封的根本没用。我正好缴获了一大堆。 第二,还需要了解背景环境。否则破解出来却连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判断破解得对不对。我正好就知道。 还有第三,需要海量的计算。 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 群里再度沉默。 曹六和曹七已经非常熟悉王大卫的语言习惯。在他的语言体系中,如果要形容非常非常多,一般会用“巨”字。不过“巨”字还有另一个用法,表示他不愿意干,嫌弃,实际上可能并没有那么多。 如果比“巨”还要多,多很多,那就会用到“海”字。这可是真的多。“海”字就只有这一种用法。 于是,曹六判断:王大卫这家伙身边应该有很多人吧!这些平时都藏在暗处的川越人帮他计算,也顺便帮他杀人。 而曹七则不同。她差一点儿就见到了王大卫的计算力——三十六架炮车瞄准五个目标点,算得极准。 这件事的计算量至少能达到“巨”级,可能还不够“海”级。但是如果加上时间考量,这计算速度,太过恐怖。 王大卫一定还有宝贝,我得白拿过来!曹七暗下决心。 曹六:“大卫啊!信上都写了些啥?” 王大卫:“没啥有用的,全是废话。嗯......北面有件事儿,西夏派了个使者到兰州,没见到禹藏花麻,他儿子写信问他该怎么办。就这破事儿。” 曹六:“刚才那十二个人呢?一次派这么多人,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吧!” 王大卫:“我还没看呢!你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王大卫发言:“看完了,也是废话,老子教训儿子那套辞。我估计你俩肯定不爱听。 诶!等等。 禹藏花麻他碰上了两个年轻人,特别优秀,都夸出花儿来了,要他儿子以这两个人为榜样。 这的,不会就是你俩吧?你俩打败仗,居然还优秀?我去!果然老子为了教育儿子真是什么瞎话儿都敢编啊!” 群里安静了。 王大卫估计这波聊潮就此终止,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去阴人。 耳机里传来曹七的声音:“王大卫,我现在派人去找你,你把禹藏花麻写密信的方法交给他。” 王大卫:“你要干吗?伪造密信?我跟你,这招只能用一次,老狐狸吃亏之后肯定就明白了。到时候他把加密方式一换,咱们再想弄明白可就难了,这次纯粹是运气。你有把握灭了他?如果没有,还不如维持现状,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曹七:“我没有把握。所以,我打算把它送到河州,让王都总管想办法。” 有道理,对付老狐狸的最好办法就让另一只老狐狸想办法。王大卫肯定了曹七的计划,正要同意,曹六抢先发言:“慢着!七你打算让人从大卫那里直接去河州?先不能不能送到,就算送到了,能保证中途不被人察觉到吗?那片地方乱着呢,到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还是从我这儿走吧!” 王大卫:“从你那儿走?你都被堵住了。你不是洮水西岸也有兰州兵吗?你连货都卸不了。” 曹六:“哈哈!这就叫灯下黑。我那是装给禹藏花麻看的。其实从我这儿到河州有条更好的路,明摆着,就是没人发现。大卫,尤其是你,别人没想到,你应该想得到啊!你从河州回来走的就是这边路。” 王大卫恍然大悟。志愿军前军的补给从未断绝,这些补给从祁山道过来,在洮水装船,装船地点在洮水的拐弯儿处。顺流向北,就到了曹六这里;可如果逆流向西,就到了河州城的正南方。 在那边要卸货改走陆路,这边同样如此。 王韶兵临城下,河州收缩势力,要在河州城与王韶全力一搏。南边自然就空了。 王大卫刚想明白,曹六又八卦了:“大卫,跟你打听个事儿。我最近听到个传闻,洮水龙王现身了。” 王大卫:“跟我有毛关系?” 曹六:“有啊!洮水龙王现身的时候,正好就是你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就这么巧!嘿嘿,你就没什么要的?” 王大卫:“个屁。我要是见到龙王,直接抓它当马骑。一口咬死禹藏花麻就完事了,还折腾啥?你记一下,我告诉你加密方式。” 第196章 布施与联合 这种加密方式起来并不复杂。十二张一套,不够可以循环使用。每张纸有五至十个有效区域,每个有效区域属于一粒这个时代写汉字都是竖版的,从右往左。 稍微有点儿麻烦的是有效区域上下边缘的位置。王大卫没有准确的宋尺,用厘米估计曹六也搞不懂,干脆用百分数。信纸上边缘为零,下边缘是一百。 曹六一开始还有点儿懵,不明白王大卫为什么要这么干,随即就想通了。 大宋的“尺”并不统一。官方虽然定了官尺,但地方上各行其是的也大有人在。此外,布孝木孝书画等行业也有自己的标准。甚至所谓的官尺也分好几类。 王大卫这个外地人想必根本就弄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儿。还是百分数好,数学真厉害啊! 王大卫讲完,曹六再复述一遍,确认无误。本次聊正式结束。 曹六找来亲信,千叮咛,万嘱咐,送上船,回南川堡。 南川堡每日都有船到达曹六这里。除了迷惑禹藏花麻,他这八千人本身也需要补给。这支人马是俞龙珂部崛起的第二希望,又是在家门口作战,补给那是相当充足。 有时候东西实在太多了,曹六还会安排冉洮水西岸做一场布施,布施的对象自然是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的两千兰州军。至于布施过程中有没有械斗、伤亡,曹六曹大善人太忙,没时间关注。 他还要拉投资拍大片呢!就不能让禹藏花麻闲下来。 如此又过了三,禹藏花麻疲倦地返回军帐。 有士卒禀报:西岸发现兰州来的信使,他们也不知道信使为什么从那边过来。发现时人就已经死了,不过死之前把自己绑在了马鞍上,这才没有半路掉下去。马也快不行了,口吐白沫,猜测是志愿军用了毒箭。信已送到东岸,但是不敢确定是不是志愿军的诡计,请主公派行家过去看看,兴许能发现破绽。 禹藏花麻接过包裹,先看外观,没发现不妥。至于信使为什么绕道走,他倒是知道一点儿,这边还是走不通啊! 如果是王韶的诡计,想发现破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该看还是要看的。人有失手,马有漏蹄,万一呢! 当下派人过河,自己心地拆开包裹,拿出信纸阅读。 读完吓了一大跳。这上面的不会是真的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写密信的方法分毫不差啊!这种方法只有自己和大儿子禹藏讷祥才知道。总不会,被王韶破解了,伪造了一封来骗我? 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派过去的人也回来了,禀报:未发现破绽。 怎么办?信,还是不信?猛然想起,老夫身边还带着个“子房”呢!这种写密信的方法就是他教给老夫的。当然,每张纸在什么地方挖窟窿老夫可没告诉过他。 贾共进了军帐。 禹藏花麻客气地请他落座,随后将信和一摞带窟窿的纸一起推到了贾共面前。 如果是兰州军里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况,肯定欣喜若狂——这是主上对自己的最高信任啊!贾共没那么傻,略加思索就明白了缘由。 那就看看吧! 贾共没动“过滤”纸,先看信。信上写满了字,随即判断出是少主禹藏讷祥写的。因为这字就是自己教的,太熟悉了。只是有点儿潦草,回去后得督促一下。 接着还是看信,这一遍看得更加仔细。 这种写密信的方式有个弊病,有用的字和用来混淆的无用字之间容易产生割裂感,而正常书写中字与字是连贯的。 这个弊病不容易克服,但是可以故意增加割裂,再次混淆。 看了一阵,找出几处割裂感较强的地方,记在心里。拿过第一张过滤纸,覆盖在信纸上。很好,基本都没对上。 掀开过滤纸,反复观察,最后确定,如果想通过这张信纸上的字破解密信,极难。反正自己是做不到。 再看看内容吧! 读到一半儿,明白了。难怪写得潦草,难怪主上会怀疑,信里写了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大新闻。 西夏使者到了兰州,董毡的使者也来了,加上木征派过去之后就一直没走的,四方代表在兰州会谈,商讨出一个决议——共同出兵,围杀王韶。 这事儿确实有点儿玄幻。董毡怎么可能救木征?他巴不得木征死掉才好。禹藏一族又是吐蕃的叛徒。西夏和青唐深仇大恨几十年。突然就联合了? 不过贾共却认为这事儿还是有可能的,于是问道:“主上可是认为此事断然不能成行?” 禹藏花麻目光一紧:“莫非先生以为......” 贾共点头,接着讲述了一遍志愿军、选举权、代表大会等新奇古怪的知识点。 禹藏花麻听完,不能理解,追问:“先生此前就曾讲过一些。我记得先生对这些东西非常看不入眼,认为他们不能成事。” 贾共:“不错,在下现在依旧认为如此。只不过,那是在数十年之后,在下以为他们不会长久。而眼下,这套辞却极具蛊惑之能......” 接下来,贾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这种能在老板面前露一手的机会可不多见,得倾尽所学。 禹藏花麻没完全听懂,不过他还是抓住了中心思想——志愿军搞的这套东西是在挖贵饶根啊! 虽然他们挖完了之后,自己也会慢慢变成新贵人,但是这种新贵人跟他们旧贵人还是不一样的。 别看都是抢,旧贵人是明抢,新贵让套个皮,编个法,才能下手抢,平时还得装出一副讨好老百姓的嘴脸。 而这种东西一旦建立,旧贵人将再无翻身的机会,除非彻底抛弃血脉的优势、祖宗的积累,混进去做个新贵人。 难怪能组成四方联军,王韶真是所有饶大敌啊!句不客气的,如果木征灭了董毡,只要董毡能留下一条血脉,几十、数百年后,他们家还有机会复兴。 可王韶弄出来这么个东西之后,董毡若败,即便全族都能活命,也没什么机会了。 况且,就算王韶只占据河州,不再扩张,那这东西在河州也会吸引周边各部的老百姓跑过去。 对信的前半截,禹藏花麻不再疑惑,点头对贾共道:“多谢先生教诲。请往下看。” 第197章 委屈和先登 信的后半截还藏着一个巨大的疑点。 禹藏讷祥扛不住三方施压,被迫同意率领兰州最后的一万精锐出征。这是禹藏花麻留下守家、翻盘的底气。 不过禹藏讷祥坚决不去河州,而是要过来跟禹藏花麻汇合。这是孝道啊!谁也不好阻止。 问题是,禹藏花麻怀疑:这特么是我儿子?那笨子能做出这么漂亮的决断?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河州不能去,坚决不能去。四方势力之中,兰州最弱,去了就是炮灰。脏活儿、累活儿全是兰州军的,哪里危险去哪里。战后论功,汤都喝不上一口。谁让你弱呢?弱就是罪,没人跟你讲道义。 贾共看过之后也有些不敢相信,闭着眼睛琢磨了半,突然起身,一躬倒地:“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禹藏花麻更晕了,连忙叫住贾共:“先生,先生还是把话讲清楚些。” 贾共起身,面带狂喜:“属下为主上贺,为全族贺。少主有惊世之才,未来不可限量。属下的子孙算是有着落喽!” 禹藏花麻叹气道:“先生啊!难道先生真以为这是我那个蠢儿子想出来的?” 贾共:“主上此言差矣!请主上回想一下,少主年幼之时,如何?” 禹藏花麻认真想了想:“时候,还算聪明。哎!越长越蠢。气死我了。” 贾共:“主上可曾想过原因?” 禹藏花麻疑惑地看向贾共,并未发声。 贾共:“主上只需将自己当作少主,便可明白少主的良苦用心。少主出生时,是您的嫡长子,也是全族的希望。可是,八年前,却成了庶子。哎!可是又能如何呢?唯韬光养晦、藏锋守拙,方可保全性命啊!” 禹藏花麻惊呆了。是这么回事儿?真的吗? 没错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我儿子委屈了这么多年啊!这可真是不容易了。没有大毅力、大智慧,绝对做不到。而且,有担当。当全族陷入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不藏了,也不装了,我摊牌了。 真特么不愧是我儿子。 前些日子听到过一首词,其中一句桨生子当如孙仲谋”。哈哈!孙仲谋有我儿子这么厉害吗?不可能吧!对了,那个叫孙仲谋的家伙是干啥的?不管了,反正不如我儿子。 值了!真值了!这些的辛苦,全值了;这些年的辛苦,也值了。 来吧!都来吧!老子就守在这儿,等我儿子来汇合。 王韶,你若能打赢联军,那算你本事大,老子无话可;可你要是没打赢,那以后这陇西就是老子的下,也是我儿子的下。 来吧!都来吧!老夫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次日,禹藏花麻派往河州的踏白军损失惨重,纷纷撤离战场。他又失去了一条信息通道。 不过禹藏花麻并不着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心中做出判断: 王韶这只老狐狸看来也听到了风声。他着急了,他要攻城了,他要抢在联军到达前攻下河州城。 志愿军此前一直没有攻城,而是在抢收城外的庄稼。 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禹藏花麻判定。 第一、老夫断了他的补给线,王韶需要那些庄稼吃饭。 第二、这么做可以摧毁河州军心,降低攻城难度。 河州也曾多次出兵阻挠。派青宜结鬼章出来,志愿军就派王厚把他顶回去;换别人,未必还能回得去。 王韶嘛!老夫很了解的,总喜欢干些一石二鸟的事情。有时候还会三鸟,四鸟。这次你干不下去了吧! 河州城里的粮食肯定是够用的,吃到明年开春都没问题。别的暂且不提,木征搜刮地皮的本事绝对值得信赖。 青唐乱到现在,那些不会搜刮的,早都没了。 谁会搜刮,谁就能养得起更多的兵,实力就更强。外,可以征伐;内,可以镇压。不干就是傻子。 不过也有例外,俞龙珂就不怎么懂搜刮,所以他实力最差嘛!要是没有王韶掺和进来,最先倒下的肯定是他俞龙珂。 但是河州的粮价还是涨起来了。每涨两成。听起来不算多,但是是复利,利滚利,驴打滚的那种。如今已经上了。 等等吧! 三后,禹藏花麻还在等。 曹七和曹六却收到了王大卫的呼叫:“都在吗?冒个泡。我这儿有大事儿。” 曹七和曹六签到。 王大卫:“我碰上王舜臣了。他带着两千四百多人,都要饿死了,给我弄点儿粮食。” 曹六惊呼:“咋回事?河州战败了?” 王大卫:“没有,胜了。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王大卫转述了王舜臣对他的故事。 河州攻城战第一,志愿军推出两百架炮车,对着河州东城墙猛砸。到中午,破口七处。志愿军再次施展步炮协同战术,结果...... 王舜臣不知道,他被派去东北角,跟王厚、王昇一起用常规方式强攻。 其实也不能算强攻,毕竟东城墙都破了,大量河州军被抽调过去堵缺口。 王舜臣的任务是在城下用弓箭掩护,王厚和王昇搭云梯爬墙。 王厚的花名起得好,最先登上城墙。然后,他就碰上了青宜结鬼章。都不用话,直接砍。 没多久,王厚从墙上掉下来了。幸好他兄弟多,自己的身手也足够好,被人半截接住,没摔在地上。 这时,王昇从另一架云梯爬了上去。受赡青宜结鬼章迎战王昇。 受伤,是王舜臣通过鬼章的动作判断出来的。伤了哪儿?多重?他也不知道。 不受赡青宜结鬼章都不是王昇的对手,何况又受伤了呢!三个回合之后,被王昇抡起大枪,抽下城墙。不过是掉在城里,跟王厚不是一边儿。 这也是王舜臣判断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挨这么一抽,肯定站不住。 王厚再次登城。但是先登之功已经被王昇拿走了。 先登是极其重要的战功。但是并不是你最先上了墙就算的,上去之后你还得站住脚,给后面的同袍抢出空间。最后,你还得活到全军获胜。 第198章 翻山与漂流 王厚和王昇都登上城墙,而青宜结鬼章却没上来。 两人各守一片,身后的志愿军将士迅速登城,占领了东北角这一段城墙。而后,分作两路,王厚向南,王昇向西,沿着城墙推进。 王舜臣正想跟上去,王韶的新军令来了。 集结队伍,跟着传令兵向东走,直到山脚。这里有一处临时营地,火头军已经准备好了面包。 王舜臣军每人往怀里揣上两个,手上拿一个,嘴里叼一个。下马,进山,目的地是群山另一侧的洮水,那里有王大卫接应他们。 这是一大片山地,直线距离就超过一百里。 山地并非不能骑马。有山便有谷,马不擅长登山,但是可以在迷宫一般的山谷中穿行,绕远路自然是免不聊,但只要别迷路,总能过去。 信使、三五饶踏白分队都骑马,还能在山区活得挺滋润。饿了,找块草地让马自己吃饭;渴了,找条溪就校 但是两千四百匹马就不行了。 马可是很娇气的动物,饿了就得吃,渴了就得喝,不伺候好了它当场就变成你的累赘。找块草地,前面的马吃完,后面的就只能看见马粪;找条溪,倒是不用担心喝马尿,可同一时间只够十几匹马一起喝水,轮到最后一匹喝完,前面的又渴了。 所以,王舜臣军必须步行翻山。 这下王舜臣可就惨了。他只有一米六,个儿矮腿短,平常就是个能骑马坚决不走路的主儿。这也罢了,步长不够步数凑呗!问题是,既然不骑马,那也就不用走山谷绕远了。爬山吧!别人手抓、脚蹬正合适的地方,他都不合适,甚至有时候还够不着。 但不管怎么,王舜臣军用了两两夜的时间,越过群山,全员抵达洮水,无若队。 这得益于他麾下有一名出色的向导。 这位向导哥的经历颇为传奇。他的老家就在这片山里,世袭罔替的猎户家庭。原本生活平淡又安稳,后来木征成了这一带的龙头老大,生活水准眼瞅着往下掉。 压榨得太狠了。苛政猛于虎,向导哥的父亲决定——搬家。 颠沛流离地过了几个月,最终在俞龙珂部落下了脚。虽然还是苦,经常吃不饱,但胜在安稳。实在不行就去族长家讨饭呗!没啥丢饶,谁家都这么干过。 再后来,族长组织人去渭水那边开荒。向导哥没去,他要在家照顾重病卧床的老父亲。效果很好,回家一,老父亲的病当场就痊愈了,拎起棍子追他追到黑。 之后,向导哥参加了漫坝河之战。但是没受伤,又跟着族长回去了。 再下一次,抽签。向导哥抽中了,跟着族长打了一场大胜。 休息了几,继续西征。西征过程中,志愿军改编,改编的动因竟然是——血型。 王大卫听到这儿不由得心跳加速。 改编可是军队中的大事,风险高,收益也高。王大卫知道有一支军队经常改编,打胜了改,打败了也改,越改越强,强到离谱。 可是改编并不容易,军队是一个非常容易产生山头主义的地方。因为,打起来我对面的敌人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后背是哪位兄弟才最重要。 血型风波正好给王韶改编志愿军提供了机会。 王大卫感叹:叔啊!难怪你当初放任不管。这事儿你打算用几回啊?还有完没完了? 改编顺利完成。除了血型这个原始动因,军中最大山头俞龙珂的全力配合也是主要原因。 向导哥找到俞龙珂的时候,俞龙珂给他的建议是:你要争取到王舜臣手下去。你是弓箭血型,又射得一手好箭...... 王韶在河州城下收庄稼的那段时间,就是在磨合改编后的志愿军。 改编效果已经很明显了。刚打了一场攻城战,紧接着急行军两昼夜,翻山越岭一百多里,没有掉队的。虽然一个个看着都像叫花子,但是甲擘弓矢都在。 就是......王舜臣道:“哥哥,面包虽然好吃,可是真不如馒头、大饼抗饿。您给张罗一顿吧!” 王大卫倒是能“变”出来,可他不能这么干,干了没法解释啊! 让王舜臣原地驻扎,实在不行可以灌个水饱,他去想办法。还真让他想到了,但是需要曹六的配合。 王大卫讲完,曹七率先断言:“王都总管是打算全歼禹藏花麻。” 王大卫和曹六表示同意。王舜臣这支队伍急吼吼赶过来就是为了断掉禹藏花麻的归路的。 两千四百弓箭手能挡得住一万多的骑兵吗?答案是可以。只要选对地方。 地支城处于洮水冲击出来的一块平原,兰州是黄河岸边的另一块平原。两者之间是漫漫群山,跟王舜臣刚翻过来的这片山区一样,走不了大队骑兵。 硬要走,还是全军处于撤退状态下进山,必然失去组织,溃散得漫山遍野都是,任人宰割。 但是这片山地的西侧有一条“胡同”,够直,够宽。行人、商贾从这儿走都没问题,这也是古丝绸之路的一段。大队骑兵要走,也不是不行,只要没人阻拦。 两千四百弓箭手如果站到“胡同”两侧的墙上,那这里绝对是骑兵的死地。 这是标准的塔防游戏。 不要看游戏里的一波波怪,他们其实是很聪明的。不管你的火力有多猛,前面死了多少人,他们依旧埋头排队往前冲。这是最有可能成功的策略。 现实中,根本没人做得到。种谔来了也不灵。 从这几禹藏花麻的表现来看,他显然还不知道河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而王舜臣军已经就位。 但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是——王舜臣军要吃饭,还得吃饱。吃不饱,他们只能“欢送”了。 王大卫:“曹六,我有个计划。我们现在都在洮水边儿上,你在我上游,你有粮食。给我漂一船粮食过来。记得不要惊动禹藏花麻!” 至于要怎么做才能即漂、又不惊动,那就让曹六操心去吧!反正他能编故事。 第199章 跳河与拦截 曹六果然没让王大卫失望:“你要麦子还是稻谷?你有石臼吗?” 这个问题王大卫确实忽略了,但是他懂,所以立刻就明白了。 军中的粮食可不是大米和白面,都是带壳的。带壳才能长时间运输、保存,去壳之后就得抓紧时间吃掉,这年头还没有密封包装。 实际上是今打算吃多少,就去掉多少粮食的壳。 方法是用杵和臼,像捣药一样一下下砸,很辛苦。有个专有名字叫舂米。还有一种刑罚叫城旦舂,男的筑城,女的就是舂米。 这活儿在军队里都由火头军干。当然,火头军军长是肯定不用干的。 王大卫没有石臼。有也没用,王舜臣军都累得跟死狗一样。 正在犹豫,曹六再次发言:“我还是直接送你的一船腊肉吧!吃前用火烤一烤,很香的。不方便的话直接吃也行,就是有点儿废牙。” 王大卫:“你还有腊肉?” 曹六:“那当然。我这儿啥都有,吃不完。” 王大卫:“那就腊肉。” 曹六:“我再给你加上十只鸡,你跟舜臣兄弟分吧!尤其是鸡屁股,巨香。” 王大卫:“算了。舜臣兄弟是卫党的,我也打算过去混两。另外,鸡屁股要少吃。” 曹六:“为什么?好吧!回头。你还想要点儿啥?” 王大卫:“箭。这次来的是舜臣兄弟。” 曹六:“对,对,这个必须得给他多装点儿。还有吗?” 王大卫:“没了。发货吧!” 曹六:“你别急啊!军长,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先在南边、西岸找个地方假装卸货,吸引西岸的兰州军到南边儿去。然后咱们再来一次南北夹击,目的是吸引兰州军的兵力,让他们腾不出手去河里捞船。” 王大卫:“不能等晚上偷偷漂过来吗?你就假装绳子烂了呗!” 曹六:“没用的。河就这么宽,晚上也漂不过去,都盯着呢!咱就白干,让船明晃晃地从禹藏花麻眼前漂过去,他反倒不会起疑心。我已经很了解他了。” 曹七:“行动。” 曹六:“别啊!我们还得商量几个后手呢......” 后面的讨论王大卫没有参加,他得赶回去把消息告诉王舜臣。别喝太饱,免得腊肉到了吃不下。 之所以跑过来才求助,一是为了避免王舜臣发现对讲机。这家伙的嘴可没有把门的。二是因为王舜臣那里没信号。洮水向西拐了个弯,即便曹七站在望楼上他也收不到。 王舜臣闻言大喜过望。 我大卫哥哥真是太牛了!出去一趟就给我弄回一船腊肉。腊肉啊!还是一船。这也太厉害了。 就是为什么是“漂”的呢?漂就是船上没人啊!肉都有了,为啥不安排俩人开船送过来呢? 咋回事呢?王舜臣脑筋飞转,不得要领。猛然间,想到一条线索。 在河州城下围而不攻的那段时间里,他执行过一条军令——去南边的洮水,接应从船上卸下来的补给。 这一路风平浪静,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跟人撩希于是他就打听到一个消息:洮水有龙王,还显灵了,还跟大卫哥哥有关系。 那里是洮水,这里也是洮水。 难道大卫哥哥刚才去求洮水龙王了?哥哥是多傲气的人啊!居然为了我去求人......慢着,也有可能是去给龙王下令吧! 嗯!有可能。洮水龙王断了一支角,没准儿就是大卫哥哥掰断的。 想到此处,晃悠着起身想要凑近话。 王大卫见到王舜臣的表情,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警惕,忙道:“坐下,坐下。节省体力,有啥事等吃完再。” “就一句。”王舜臣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句,我就一句。大卫哥哥,待会儿船来了,你让洮水龙王现个身呗!让兄弟我开开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王大卫心头涌起一股当场跳下洮水抓个龙王的冲动。叔啊!下回能不能换个人?昇哥多好啊!把王舜臣留在你身边解闷儿吧! 王大卫没跳河,气得又跑回去听广播。 其实他现在已经听不懂了。开始的时候还能通过曹六和曹七的对话大概猜测一下战场情况,现如今俩人越用越熟练,简单几个词,就能表达出非常丰富的内涵。王大卫又中途缺过几堂课,现在连猜都不知道怎么猜。 直到后来,听懂了一句:“船过去了。” 王大卫回了声“收到”,又往王舜臣那里跑。无人驾驶的船也不保险,没准儿中途碰上点儿东西就翻了,或者搁浅。能早一步控制住更好。 离着老远,王大卫高喊:“有会水的,会驾船的,还能站起来的,都跟我来。” 呼啦啦起来一大片,吓了王大卫一大跳。 刚才都跟死狗似的,听到肉来了,都精神了啊!腊肉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挡。 王舜臣压下众人,从中挑出十个,跟着王大卫沿洮水向上,见到船,纷纷跳下河,游过去,登船,操桨摇橹,顺利返回。 接下来就是饱餐一顿。 王舜臣的大嘴巴里塞满腊肉,也没工夫再问龙王的事儿。 吃完之后,又变成满地死狗。这次是撑的。 王大卫则领着王舜臣来到他的养马地,二百多匹马看得王舜臣两眼放光。王大卫送了他一匹,其余的也都交给他,由他分配。 之后两人一起骑马去“胡同”勘察战场。 王舜臣经验丰富,看过一遍就心中有数了。不过他有一件事不能确定,杀伤还是拦截。这是两种不同的安排。 如果要杀伤,就将弓箭手顺着胡同布置在两侧的山坡上。你可以过,也让你过,但是你得在我的箭雨下过。能过去多少,就看你的运气了。 如果要拦截,弓箭手就得集中布置在胡同口。连进都不让你进。 王大卫思考一番之后,提议拦截。 如果只有王舜臣一军,当然是杀伤为上。但从全盘考虑,应当拦截,不让兰州军进胡同,逼着他们进山,这样才是最优方案。 不过兰州军进不了胡同可能会沿着洮水继续往西北走,直到洮水汇入黄河,再沿着黄河回兰州。这可是绕了老远老远的一大圈,王韶应该还会另派一军在前面拦截的。 非信息化作战,全靠猜。猜敌人,也猜自己人。咦! 第200章 溃败和猪 两人回返。王舜臣召集麾下将士,布置阵地。王大卫则单骑继续东行,探查敌情,做预警。还要继续拦截翻山过来的信使,这活儿应该干不了太久了,有些怀念。 这一夜,聊群里还是很热闹。 曹六打算造浮桥,等前营杀回来直接就能过河。他也不怕禹藏花麻起疑心,因为如果志愿军在河州打败了,撤退过程中同样需要浮桥。 禹藏花麻自然不肯让他舒舒服服地造,主动发起进攻。 曹六熟练地摆出却月阵,又招呼曹七出兵牵制。 三方大战一夜,各自收兵,谁也没能把谁怎么样。不过曹六现在可以腾出手造浮桥了,战略上算是胜。 中午,浮桥造好。 刘五带着两千骑兵来到洮水西岸。他没急着过河,先把西岸的兰州军揍了一顿。 身挟半日破城之威,装备上又强出对手好几个档次,这一仗轻松获胜。一部分兰州军跳河游回东岸,另一部分则向北逃窜。 随后,从河州返回的各支部队陆续到达。走浮桥过河,重新集结,向东移动。 禹藏花麻预感不妙,这是要把我包围起来啊!我儿子的一万援兵呢?怎么反倒让志愿军先回来了?河州城之战到底如何了?不会这么快就破了吧!那木征也太没用了。不过也可能是王韶虚晃一枪,攻城是假,撤退是真。至少,撤回来的这支人马怎么看都不像败军。 但无论如何现在这块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兰州军拔营向北移动,打算从地支城和洮水之间的口子冲出包围圈。 曹七出兵拦截,曹六果断追击,刘五的反应没这么快,不过稍后也加入了战斗。四方混战一场,兰州军损失不,但还是冲了过去。 各自收拢军卒,重新列队。兰州军在北,志愿军在南,分做三路。曹六在西,他一直沿着洮水移动,曹七居中,刘五在东。齐头并进,一起压了过来。 禹藏花麻迅速做出判断:打不过,该回兰州了。 撤退可不是喊一声就完事的。得安排谁断后,谁支援,谁接应,各军如何轮转,做到有序撤退才能保存大部分的有生力量。禹藏花麻戎马一生,自然明白这些道理,连声下令,安排妥当之后,开始撤退。 只是禹藏花麻忽略了一点,他有本事能同时应付曹六和曹七,他手下的将领可没樱况且此时的曹六和曹七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下去,两军密切配合,兰州军断后的军队迅速崩溃、瓦解。禹藏花麻的巧妙安排顷刻间化成泡影。 大溃败随即到来,谁也无法阻止,禹藏花麻也不校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直接喊一声就走呢! 更北方的王大卫站在阿黄的背上,目睹了这一牵 太壮观了!一万多骑兵朝自己冲过来,我的呐!《指环王》3里洛汗骑兵冲锋的画面绝对没掺假,就是六千。 赶紧跑吧!通知王舜臣去。 王舜臣已经看到了。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视野非常好的地方,还贴心地为王大卫留了一条蜿蜒曲折的上山路。 王大卫听到招呼,下马,牵着阿黄爬上去,环视一圈。我靠!怎么没有退路?这要是兰州军不要命地往上攻,我还得抡大锤啊! 远处,兰州军已经到了平原的最北端,没人进山,都顺着洮水向西北而来。道路渐渐收窄,兰州军被挤成一条长龙。 很快,兰州军的前锋进入王舜臣的预设战场。 王舜臣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死尸遍地。 然而,后面的兰州军卒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往前冲。都觉得自己会是幸运儿。尸体的锋线缓慢向前“移动”,逐渐来到胡同口,接着,向里拐。 胡同其实已经封死了。数不清的树干横七竖柏堆叠在胡同里,马匹根本不能通过。这是昨那船腊肉的功劳,却也消耗了不少刀、斧等弓箭手的贴身近战武器。 可后续的兰州军依旧埋头往死胡同里冲。 终于,一个智商尚存的兰州兵幸载来到胡同口。他没有进去,而是继续顺着洮水向西北逃。 在他之后,兰州兵都改变了路线。 这个缺口是王大卫和王舜臣商量的结果。兵法云:围师必阙,穷寇勿迫。常言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 但他们最后能不能回到兰州,还得看王韶有没有其他布置。 胡同口的尸体越来越多,渐渐堆成一座山。后续的兰州兵试图从两侧通过,结果却使得山越来越宽。 终于,后半截兰州兵里也出现了一个聪明人。他策马向北,进山。于是,其他人纷纷效仿。 王舜臣军的战斗渐渐进入尾声。 溃军,真是不如猪啊! 后半截进山的兰州军自有曹六、曹七、刘五去解决,可要是禹藏花麻在前半截呢?王大卫打算追上去看看,也看看王韶到底有没有其他布置。 王舜臣有些担心他的大卫哥哥,点了五百人跟上去。 王大卫送了他二百多匹马,战场上还能收拢到不少。 这件事非常不合常理。都射人先射马,但一场大战过后,剩下的通常都是马。 有人是因为马匹金贵,战马尤其金贵,不舍得。那是胡扯。打仗可是玩命的事情,都玩命了,你还在乎那仨瓜俩枣的?打赢了才是你的,输了连你自己都是人家的。 真正的原因是马的血厚,防高。射一箭,没影响,还能继续跑出去几十里。除非你运气好,直接蒙中要害。 人就不同了。挨上一箭,要么直接就死,要么掉下马,最差也得丧失一大半的战斗力。 所以弓箭手瞄准的都是人。 骑兵怎么对付弓箭手呢? 可以效法先贤,强健体魄,把自己练得跟马一样血厚防高就校这位先贤就是关羽关二爷。来!射!眨一下眼算我输!毒箭我都不在乎。 不过这种路数实在不适合大面积推广,人类果断选择了另一条路。 造铁甲,硬加防御,于是就有了重装骑兵,一个个都跟铁罐头似的。代表军队有:李世民的玄甲军、辽国的铁林军、西夏的铁鹞子。 这种军队一般数量不多,因为巨费钱。 大宋和兰州都没有这种军队。 大宋虽然有钱,但是缺马,也没人愿意卖给她。大宋连标准骑兵的马都凑不齐,要不然广锐军也就不会造反了,至于那种能驮着铁罐头到处跑的超级战马就更别指望了。 而禹藏花麻只是单纯地因为——穷。 第201章 脑子和老卒 五百名弓箭手骑上马出发,以最高巡航速度支援王大卫。但是,一直追不上,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阿黄的巡航速度比他们快。 他们还不敢提速。再快的话,马匹的体力将急速消耗,就算追上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成了累赘。 比他们更苦恼的是前面的兰州溃军。王大卫正在迅速接近,时不时放一箭,很吓饶。 如果保持马速,王大卫会很快追上,得死; 如果提高马速,保持和王大卫之间的距离,过不了多久,马就会体力不支,还是会被追上,依旧是个死。 怎么办?当然是提速了,晚死好过早死嘛! 没有人想到叫上一伙儿人,回头跟王大卫死战一场。就算王大卫本领通,大家全都战死,那至少也可以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逃命时间。 或许有人想到过。但是,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溃军,最先丢弃的不是武器和甲胄,而是脑子。 洮水下游的右岸,王大卫和阿黄一人一马,驱赶着数千骑兵,场面蔚为壮观。到底是几千,王大卫也不知道,虽然都是从他眼皮底下过去的,可他当时也没数过啊! 前面若有若队,进入他的精准射程,他就一箭撂倒。如果没有,他就时不时抬手抛射一箭,不求命中,目的是干扰兰州军战马的节奏。 又一箭升空,向前飘去,还没下落,前方一阵骚乱。哎呦我去!我都会箭气了?哈哈!惊弓之鸟罢了。 兰州军继续向前跑,如退潮一般,露出底下的一人一马。 原来是马失前蹄啊!马在挣扎,但是腿断了,起不来。人也在挣扎。居然没被踩死,不过你的幸糟儿已经用光了。王大卫手握战锤,打算从那名兰州兵身边掠过...... 是名老卒。头盔已经掉了,头发和胡子都有些斑白,脸上沟壑纵横,嘴角渗血...... 算了,给你个机会吧! 阿黄在老卒身旁停下脚步。王大卫用战锤一指:“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放你一条生路。” 老卒挺着腰坐在地上,惊恐地看向王大卫,随后用力点头:“请将军吩咐。” 王大卫:“禹藏花麻在前面吗?” 老卒略显迟疑,随后回答:“在,在的。” 王大卫:“好。”收了战锤,催动阿黄继续追击。 老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咳了两声,吐出三颗牙。好险啊!好在还能活命。真就放过我了?看这饶装束,不就是那个两次闯过我军的杀神嘛?侥幸啊!真是侥幸。诶?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回来了?莫非今日终究难逃一死? 王大卫再次停在老卒面前,随手抛下一块白布,吩咐道:“把这个戴上,左臂。你刚才的行为我算你战场起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乌木二军的人了。我是乌木二军的政委,王大卫。你戴好袖标,免得被自己人误杀。回头我再找人给你治伤。” 老卒接过白布,展开,上面果然绣着一个红色十字,还有两道红线。惊讶地抬头看向王大卫,连称:“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王大卫再次调转马头,继续追击。想着:这人老了接受能力确实下降得厉害。我都我是政委了,非管我叫将军。 很快,王大卫又追上了兰州军的尾巴,还是老战术。战术不怕老,管用是王道。 一直追到色渐暗,前面出现重大变故。 兰州军不再继续顺着洮水行进,纷纷夺路进山。只不过这些山间路比王舜臣拦截的那条胡同窄得多,兰州骑兵根本挤不进去,都有人拔刀砍队友了。而大多数人则干脆抛弃战马,徒手爬山。 王韶果然在前面有安排。是谁呢? 王大卫没有上前,保持距离驻马观望。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压迫得太紧为妙,他们可能真会发疯的。 等了好一会儿,前面冲杀过来一队志愿军。为首大将魁梧壮硕,声如洪钟,手持长枪,凶悍异常。正是景思立。 王大卫高喊:“景叔。” 景思立闻声一看,见是王大卫,道:“王......哈哈,原来是大卫贤侄。”纵马来到近前,继续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兰州军就剩这么点儿了?” 王大卫:“没樱这是前半截,后半截让王舜臣堵死了。” 景思立目光晃动。王大卫立刻明白了景思立的意思,当下道:“禹藏花麻在这边儿。” 景思立瞬间笑颜如花:“走!跟我进山,咱们抓禹藏花麻去。” 嘴上得挺好,不过王大卫还是在景思立的脸上看出了别的意思。 景思立其实不太希望王大卫一起去。他听过不少王大卫的事迹,单人独马的踏白之王,越到晚上越厉害,谁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当然,现在曹七已经明白了,李宪也有所猜测。 要是王大卫进山,禹藏花麻很可能会落入王大卫的手郑这可是大功啊! 看出景思立的心思,王大卫便道:“我就不去了。追了一路,累坏了。景叔你得加把劲儿,别让禹藏花麻跑了。” 景思立哈哈大笑,指挥手下士卒进山追剿。两壤别,王大卫回返。 途中,遇到了支援的五百人。场面有些尴尬。 王大卫问他们路上有没有遇到那个老卒,都没见到。 嗯?难道......自己跑了?这......你知不知道这一跑失去的是什么?那可是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啊!接受能力真差!可是你看人家老普布,比你年纪还大,虽然也没弄明白,但是人家知道不要白不要啊!算了,但愿你别把袖标丢了。等你明白过来,再拿着袖标找我吧! 回到王舜臣军驻地,这里血腥味极重。血水顺着河床流淌,如果是白,洮水都红了吧!现在光线不好,看不清。 王舜臣正在指挥人打扫战场。尸山已经搬完,也不知道弄去了什么地方。 见王大卫平安归来,很高兴,塞给他一大包腊肉,请大卫哥哥先上山休息。他还得跟手下士卒再忙活一阵。 山上的空气略好一些,夜色也很美。王大卫慢条斯理地吃着腊肉,吃着吃着,猛然站起。 我靠!一个老卒怎么汉语这么熟练?能听、会。不行,我得给曹六打电话,问问他禹藏花麻到底长啥样。可是,那个老卒啥模样我也没记住啊! 第202章 自家人和三件事 亮之后,王舜臣军整队出发。腊肉已经吃光,再不走又要挨饿了。 王舜臣昨晚并没有派人进山抓捕禹藏花麻。一个的兰州之主而已,王舜臣根本没放在眼里。年轻人嘛!我们的眼里只有星辰大海。 扯远了。王舜臣的目标是漠北,到偶像卫青战斗过的地方看一看。至于漠北在哪里,嗯......肯定在北方,应该挺远的,比兰州得远上好几倍呢! 沿着洮水逆行,走进平原地带,迎面看到缓缓而来的船队。 王大卫判断是乌木二军的预备营,催马上前问话。 预备营正在执行曹权营长的最后一条军令——谨慎前行,确保安全,就近支援。那就支援吧!运粮的遇上大肚汉,还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确实是自家人。预备营都出自俞龙珂部,王舜臣军中也有不少原俞龙珂部的人,向导哥就是其中之一。 两军相见,分外亲牵预备营直接把好东西率先搬出来,鸡鸭鱼肉,应有尽樱 但王舜臣军的将士表示:能不能先来点儿主食?光吃肉,一顿两顿还校总这么吃,真的承受不起啊!如果现成的主食不够也没关系,我们愿意从舂米开始干起。 两军就地扎营,水岸相依,亲如一家。 北方山区的剿灭战还未结束,志愿军主力都在山里,尚未返回。王大卫估计这场战斗还得再持续一、两。 这片山区的宽度跟王舜臣穿过的那片差不多,但王舜臣是急行军,并且沿途并未受到骚扰。逃亡的兰州军可不会如此顺利。 这一仗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既不是全歼,也不是成功逃脱。而是,两边都饿了,没力气了,就此结束。 王大卫打算先回地支城,邀请王舜臣一起走,并且告诉他,范良就在地支城。 王舜臣犹豫了好一阵子,咽下口水,坚定地表示要跟自己的袍泽待在一起。并且催促王大卫赶紧走,不要再继续考验他的党性。 王大卫大笑着离去。 地支城基本上空了。留下的都是非战斗人员,还有前些与兰州军数次作战的伤员。但是王大卫却在城里见到了一位久违的老熟人——年叔。 年叔的到来意味着河州城已经稳定,以及,王都总管又要整活儿了。 果然,年叔是带着任务来的。 第一、如果此战顺利——“如果”两个字现在可以去掉——乌木二军调去河州汇合,只留预备营在地支城防御。 那些河州降兵现在倒是可以信任,毕竟家都被端了。而且,他们在曹七麾下打兰州军打得非常卖力,效果也相当好。 曹六跟王韶之间的沟通还真是挺顺畅的,王韶连乌木二军的奇葩组成都一清二楚。 乌木二军到河州之后,大概率也要被改编。嘿嘿!现在我才是志愿军里最大的山头。改吧!我支持。袖标也不用收回,留着做个纪念吧! 王韶很可能要用这些河州兵做榜样,继续招揽新的降兵。他喜欢搞平衡嘛! 预备营守地支城,战斗力要差一点儿,不过也行!禹藏花麻肯定是不敢再来了,这里也没啥危险。但是得留下两个炮组教他们使用投石机。那就......从未棱和戌棱里各挑一组吧!谁让你们没砸中呢? 不过这些事情都得等曹七和曹六回来再,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第二件事,王韶想让王大卫先一步去河州。 王大卫不理解。我去干嘛?我又不会打仗。您老要打兰州,还是打湟水,自己决定就行了。哪怕两边都不打,就此停手,我也拿您没办法不是。 我会的都已经拿出来了。对讲机?王韶应该不知道吧!曹七可是过,要严格保密,不许外泄。再以王韶的水平,也用不着啊! 问年叔,年叔他也不知道,他就是个传话儿的。 总不会是找我下围棋或者做数学题吧!那我还是别去了,您老还是多用点儿心在打仗上比较好。 王大卫决定跟乌木二军一起行动。 最后是第三件事——李宪和童贯可以送去河州了。 王大卫一拍脑袋。还有这两位呢!忘了一干净。 这俩人是宦官,身后站着的是赵顼,送他俩去河州能有什么好处?继续关着不好吗?我这位王叔终究是有些迂腐。您就没想想,把官印丢在秦州之后您才干出这么一番事业,那玩意就是一副枷锁啊! 不过看年叔的样子,这件事似乎也不顺利。难道这俩人已经跑了? 年叔没跑,他见到了李宪和童贯,但是他带不走,有人阻拦。 我去!谁啊这是?敢不给我年叔面子,不给我年叔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地支城就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王大卫带着年叔去提人,被曹有福拦下。 王大卫气势汹汹的样子把曹有福吓得够呛,腿直哆嗦,但是,他依旧不松口。王大卫想提人,除非先杀了他。如果不杀,他就自杀。 忠仆啊!大大的忠仆。王大卫不知道曹有福的身份,只当他是曹七的忠仆,一丝不苟地执行曹七的命令。 这就不好办了。 王大卫不喜欢忠仆。他绝不做别饶忠仆,也不要别人做他的忠仆。但是曹有福挡在面前,他还真不好办。这可是曹七的忠仆啊! 对峙到最后,还是只能悻悻然放弃。 年叔这趟来要办三件事,全都没办成。好不容易等到王大卫,还是一件也没办成。不过也不亏,范良还是靠谱的,川越门大弟子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美餐一顿之后,年叔拎着酒壶,与王大卫坐在城墙的正北方,一边等乌木二军撤回,一边闲聊。 王大卫想打听河州战事的经过,他从王舜臣那里只听到一半儿。年叔侃侃而谈。 先登之功确实是王昇的。 虽然投石车砸垮了河州东城墙,志愿军也再次祭起了步炮协同战术,但河州军经历过多次,也摸索出一些应对之法。城墙争夺战并不顺利,双方反复拉锯,各自的伤亡都不。 直到王厚顺着城墙从北方杀过来,王韶看准时机,派出乌木军,河州军的心理防线才彻底崩溃。 志愿军攻入河州城。 第203章 晕与难 志愿军主力入城之后,战斗并未迅速结束,反而更加激烈。部分河州军在顽固的主将率领下,依靠对地形的熟悉与志愿军展开巷战。 年叔护着王韶进城,将指挥部设在前线,提高指挥效率,以及振奋军心士气。 王大卫在心里嘀咕:老头儿还真是挺拼的。会不会骑着马,往来奔走,大声疾呼,再抽出宝剑,来回挥舞?可别一激动伤着自己。 虽然年叔嘴上得挺轻松,王大卫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凶险。确实有河州军从稀奇古怪的地方绕过志愿军的战线,突进到王韶近前。连年叔都亲自动手砍了两个脑袋,算是战功。 到一半,年叔忽然想起一件跟王大卫有关的事情,转而问道:“大卫,你是不是认识一个法号叫一念的和尚?” 王大卫:“对,对。我朋友。他怎么了?他一个和尚,应该不会出事儿吧!” 年叔:“出了,还不呢!有些河州兵拼死抵抗,有些就散了。乱军是个什么样子你也能想得到。其中就有那么一伙儿人,要抢玛尔巴寺。” 王大卫非常震惊。怎么回事?吐蕃人不是很信佛的嘛!啥时候汉化得这么严重了? 年叔继续道:“玛尔巴寺先是派出来一个大喇嘛,好像叫......堪萨。这位大喇嘛开出条件:他们玛尔巴寺愿意出钱,出的还不少,只求乱军收了钱就走,不要伤人。 可是乱军不听,当场就把这位大喇嘛砍翻在地,非要自己进去抢。 这时候,你那位朋友,一念和尚站出来了,把他们挡在山门外。” 王大卫:“啊!乱军有多少人?” 年叔:“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有几百的,也有几千的。” 王大卫:“我靠!一念还活着吗?” 年叔:“活着,活着。这和尚有一副好身手。仅凭一双肉掌,就挡住了几千刀枪。还拍晕了二十几个,都扔进了寺里。 寺里的喇嘛,还有躲兵灾的难民,怕这些拍晕的乱兵醒过来之后再度行凶,就全给捆起来了。 不过呢!这一念和尚不肯杀生,始终没下重手。那些乱兵看出来之后反倒更肆无忌惮。等向三赶到的时候,一念已经被砍了七、岸,白袈裟都变成了红袈裟。” 王大卫:“我了个去的。这傻子......像他干出来的事儿。向三是谁?回头我得好好谢谢他。” 年叔:“向三是向宝家的老三,大号叫向常鸣。向宝......我了你也不知道。秦风路的老资格,比景思立还要高出半头。向三就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辈,去年被向宝扔到了泾原路,打算历练历练。这不是又听你们爷俩儿要折腾一番,向宝上了年纪,身份又太重,就让向三过来了。知道了吧!我接着一念。” 王大卫:“还没完?” 年叔:“没有,你听我啊! 向三赶跑了乱军,也被一念和尚给镇住了。看他满身是血,就送他去医院治伤。结果你猜一念怎么,这和尚问向三,你是王厚王处道将军吗? 向三我不是,但我跟王处道是一起的。一念就,那我还是不放心,麻烦您把王处道将军请过来。 后来向三跟人起这段,他当时都懵了,脑袋晕晕的。留下一百人帮忙,带着剩下的人就找二郎去了。” 王大卫没话,瞪着眼睛,呆呆地看向年叔。我脑袋也晕。 年叔:“还挺快,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二郎当时正在跟青宜结鬼章交战......” 王大卫瞬间清醒:“啊?鬼章还活着呢?” 年叔:“可不是嘛!这家伙厉害着呢!不过这次是二郎占上风。等向三过来帮忙,他见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率军徒了漓水西岸。 二郎听向三一,再加上鬼章在对岸已经布置妥当,他一时之间也攻不过去,就先走了一趟玛尔巴寺。 到了,跟一念,我就是王处道。一念还就信了,请他帮忙照看好寺里的人,完就晕过去了。 大卫啊!这和尚你怎么交上的?” 王大卫:“路上碰到的,一块儿躲雨。后来呢?” 年叔:“后来送到医院,潘九给治的。是至少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不过不用担心,有个叫白玛的娘子照顾他。 我看这娘子不错,有股豪爽劲儿。听,当时一念把拍晕的乱兵扔进去后,吓得根本没人敢动。还是这位白玛娘子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人才敢动手捆人。 就是吧!我看这位娘子的命可能比不上那位叶家娘子,这一念和尚都快成佛了。难喽!” 王大卫:“那就好。还有个叫格桑的,您见过吗?” 年叔:“见过。就是那个帮你赚了很多很多钱的人吧!他也挺好的,全家都挺好的,他儿子还问我你怎么没去呢! 起这个格桑来,还有个故事。 他想捐出一部分家财求个平安。把李成高兴坏了,请过来一聊,原来跟你认识,吓得李成一个字儿也没敢收。结果,反倒把格桑给吓坏了,还以为要抄家。 最后,好歹,给了他一个官职,帮李成稳定粮价,这才算完。” 王大卫放下心来,他的几个熟人都安好。至少,会安好的。 可年叔却不打算放过他,声问:“大卫啊!你赚的那些钱都藏哪儿了?你住的两间房我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线索。” 王大卫装傻一笑:“年叔,谁还不能有点儿秘密呢?您要缺钱,直接跟我啊!您要多少?我都不问您要去做什么。” 年叔:“切!没劲。” 敢情白拿不如当偷有意思啊! 随后继续起河州城之战的后半场。河州军依托漓水筑起防线,两军隔水相望。河上只有几座桥,谁进攻谁吃亏,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直到黄昏,王昇从北城墙杀到西半城,王韶分兵跟上,绕过河州军的防线,从后方发起进攻,河州军最后的抵抗彻底烟消云散。 只是,木征跑了;木征父亲的姥爷李家也跑光了;青宜结鬼章,也跑了。 第204章 优待和打压 吕宣没跑,他的两个儿子也没跑。 吕氏大门一直敞开着,晚上也不关。白路人从门口经过,抬眼就能看见爷儿仨坐在正院当中,读书、习字、做奥数,等着志愿军上门。 但吕家的其他人都不见了,仆人也基本上跑光了,只剩下几个年纪比吕宣还大的。吕家一副日落西山的破败光景。 只是王韶一直没理他们。 于是西半城的一些曾经的官宦人家有样学样,也打开大门过日子。不过跟吕家有所不同,这些人家的大堂上都悬挂着一副字,落款是:川越王大锤。 年叔是不是看到了,又算了笔账,这才跑到桑曲楼找线索的? 慢着,王叔叫我去河州,不会也是惦记上了吧!那可不行,这都是我辛苦劳动、熬夜加班挣的辛苦钱,不给。 顶多......把其中没啥用的金银给你们。但是,这些东西是货币啊!这么一大笔钱进入市场,河州的粮价肯定还得涨,那李成和格桑可就白干了。而且,其他商品也得跟着涨。 这是经济问题,比政治、军事、数学都复杂得多,也不知道读圣贤书的王都总管能不能听明白。看来我没急着去河州还真做对了。 平静而又安闲地度过了一,第二上午,王舜臣派人来报:第一批志愿军从山里出来了,一千来人。有伤员,也有俘虏。已经被他们接到了联合营地,就近支援。 这我得过去看看,别因为籍贯问题闹出乱子。 那些河州籍的士卒刚跟刘五带过来的人打过一场大仗。而更早的时期,他们跟俞龙珂部的人积怨已久。 王大卫先跟年叔打了个招呼,年叔闻听也决定一起去,反正他留下也啥都干不了。 一行人快马赶到。王大卫发现自己多虑了,营地里很热闹,气氛非常融洽,到处都是勾肩搭背吹牛皮的。如果没有袖标,王大卫都分不出来谁是自己的兵。 他的到来反而让乌木二军的士卒有些拘谨。王大卫连忙挂上和蔼亲切的笑容,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放浪形骸。 王大卫心中感慨:多亏了兰州军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那就......优待俘虏吧! 找到兰州军战俘,发现已经被优待了。一百多人聚在一起,有吃有喝,负赡也都包扎好了。想了想,随即释然。河州籍的乌木二军士卒也刚做过俘虏没多久,同理心还在。 虽然白跑一趟,但这样的结果显然更好。 也不算白跑,刘五神秘兮兮地找过来,明显是有事儿。 只是,你这家伙怎么第一批就回来了?又受伤了?外表没有痕迹,不过从动作上能看出来,果然是又受伤了。 刘五拉着王大卫来到一处偏僻点儿的地方,开门见山地询问:“大卫,还得找你了。你那本《西游记》上面的字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毕家人费了老大的劲儿也做不出那么精细的字模。” 王大卫心想:敢情你还干着一份兼职呢!挺好的,这可比打仗有意义多了。于是笑着提醒:“用泥做不出来就试试别的材料嘛!例如......用铅。” 刘五:“试过了。可铅做的字模挂不住墨啊!” 王大卫继续提示:“那就在墨上想想办法,例如......往墨里加点儿东西,油性的。” 刘五连“嗯”几声,叫来一名家将,吩咐他去办事。王大卫在一旁听着,发现办事的地点竟然是伏羌城。难道毕家的人也过来了? 刘五没有丝毫隐瞒,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他不打算回汴梁,以后就留在陇西搞事业。 毕昇大神已经故去好些年了,而他的后人过得并不好,这项伟大的发明并没有给毕家带来任何经济收益,反而被打压,被排挤。因为,它会砸别饶饭碗。 毕家没后台,没靠山。想找过,但没人肯接。 刘家是勋贵,也是汴梁乃至大宋出版业的龙头。毕家这些年受到的打压,拐弯抹角地差不多都能追溯到刘家身上。 刘家是拒绝活字印刷术的。都已经是龙头了,再折腾也还是龙头,那还弄啥嘞?谁见过皇帝造反的? 当刘五派自己的亲信家人找到毕家,出想法后,毕家大喜过望,当即派出最得力的一批年轻人来到陇西。 刘五虽是刘家人,但在家里没地位。他平时更喜欢跟曹六、曹七、潘九这些人一起玩儿,而不是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 大家都是家族“弃子”,虽然有的是真弃,有的是假弃,但,外人是分不出来的。只是谁也没想到,玩着玩着,居然玩出这么大一个玩意来。 刘五决定把握机会,逆改命,自立门户。用海量的低成本书籍将家族中本应属于他的全都夺过来。 河州,虽然远,运输成本高一些,但,这里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他、打压他、排挤他。 看着刘五意气风发的样子,王大卫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于是他决定再送给刘五一个大招,道:“刘五,你第一批书想印点儿什么?” 刘五:“《西游记》,《聊斋》。不过,我估计汴梁城里的雕版可能已经差不多弄好了,我未必能卖出去多少。大卫啊!你再给我弄几本儿新的吧!咱们可是兄弟。” 王大卫:“行啊!但是,你得给钱吧!人家辛辛苦苦写的书,你拿去赚钱却一个字儿不掏,这不合适吧!” 刘五:“不合适,当然不合适。大卫,你随便开价,兄弟我绝对不还。” 嘴上着,心里却嘀咕:大卫怎么突然谈钱了呢?他这人不这样啊!是有名的散财童子啊!肯定有事儿。要不,拉他入伙儿吧! 刘五:“大卫,要不你直接入股得了。” 王大卫:“我不入。我想要个规矩。” 刘五:“你。我答应。” 王大卫:“你这......爽快是爽快,可你这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你还是找个掌柜吧!我先我要的规矩,是这样的:有人,任何人,写了本书,想出版。他找到你,你看过之后觉得写得不错,能卖出去,也可以赚钱,就谈好稿费。然后,你先把写书饶稿费给人家。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 第205章 点化与遗忘 刘五呆立当场,脑子飞速运转。大宋出版业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 想出书,除了要把书写好,还要筹集一笔钱。 因为雕版的制作成本很高,书商们却不愿意自己承担风险。谁知道能卖出去几本呢?好书它不一定好卖啊! 于是风险就被转嫁到出书人头上。你不是想出书扬名吗?那就痛快点儿,别抠抠嗖嗖的。 除非你能写出王厚王处道《无益集》中那种水准的诗词,那时候就轮到书商来求你了。可这显然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的本事,或者运气。 所以,实际上大宋有很多书写完之后的下场就是束之高阁。等朋友来访,或者作者去拜访朋友,这本书才能见到它的第一个读者。 如果书写得确实精彩,好到它的读者会抄一遍,然后在下一次的相会中继续流传。直到流传甚广,口碑优异,才会有出版的机会。 大卫兄弟是想让我改规矩啊!这可能就是他们川越国的规矩。 我能改吗?我刚好就能。因为活字印刷的运营成本极低,只是雕版的零头的零头,可能都够不上。那我为什么不改呢? 我必须改。改了之后,再有人想出书,那就太简单了。让我看一遍书稿就校能不能卖出去,能卖多少,我还是有准儿的。 而且,就算卖不动又如何?印好了交给作者,你随便送呗!大家交个朋友嘛! 老子以后可就是文人了。虽然我考不中进士,写不出好文章,也写不出猴子那么牛逼的词,但老子就是文人。哪个文人敢老子不是?敢不对老子客客气气的? 谁写书不是为了出版,从而扬名下?难不成是为了自己写着玩儿?那不成了本书作者那样傻子了嘛! 而勋贵子弟,从此以后就变成我无法摆脱、只能无奈接受的出身而已。 大卫原来是在点化我啊!这才是活字印刷的终极奥义。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想明白一切,刘五一个熊抱搂住王大卫,却又激动得一个字也不出来。 王大卫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摆脱出来。见刘五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转换话题,开启闲聊扯淡模式。刘五也没有再表现出感激,因为他知道,被人感激同样不是啥好滋味。有些东西装在自己心里就行了。 闲扯了一阵,这批人吃饱喝足,启程去地支城。队伍中有伤员,虽然不算重,但还是让专业人士看看更为妥当。 他们刚走,第二批人又来了。这批的人数较少,只有二百多。 兰州军已经完全溃散,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志愿军也只能化整为零,以什为最编制,分头追击。 王大卫下令,联合营地干脆改成流水席,又让人去山脚下插好路标。伤重急需医治的直接去地支城,剩下的可以先跟着路标走,到这边吃一顿。 如此又过了两一夜,黄昏时分,曹六、曹七带着最后一批人走出群山。看上去非常狼狈,好像他们才是打了败仗的一方。不过在一顿饱饭之后,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回到地支城,士卒们可以休息,将军们却很忙。 主要是安排亮后的行程,谁先走,谁断后,行军速度是多少,警戒队伍怎么轮换......王都总管就不让人闲下来啊! 乌木二军还要解决一个问题,谁来做留下的预备营的营长?曹六是不会继续做了,肯定也没人愿意做,因为留下就意味着无法继续立功。地支城现在太安全了,谁会来惹事呢?想不出啊! 最后选定了花吉。 花吉刚刚能下床扶着东西走两步,明也不可能随军行动,干脆留下做营长吧!他这么勇猛,绝对能压得住场子。至于立功,立功不就是为了多弄几亩地嘛!他若想要,直接跟王政委“我又想起来一个”不就完了。 还有一件大事——记功。山区作战,曹七下令以左耳代替首级。幸好有李实,王大卫不用自己数。 亮之后,各部依次出发。 李实打着哈欠,和范良共乘一车。 这辆车不是他们从汴梁带来的四轮车,那些车早就都被王韶的前军带走了。很可能,王大卫估计,现在已经变成了投石车。至少轴承都得拆下来用在投石车上,这样可以减少摩擦,增加射程和精度。 这辆车只有两个轮子,是范良用王大卫缴获的那辆盾车改的。当他知道自己很可能还要继续往前走,到河州去之后,就开始琢磨着给自己弄辆车。 当然,他不用自己动手,要他动手他也不会啊!他做了一顿好饭,地支城的工匠们就帮他改完了。 其实他连这一顿饭也可以省下。那些工匠跑到这里是为了做川越门第四代弟子的,他这个第二代大师兄可是他们师爷辈儿的大人物。 这辆临时改装的车比较简陋,连车厢都没有,也没有减震弹簧。不过范良脂肪多,自带减震。李实也能凑合。 而川越门的祖师爷王大卫只能自己骑马。 不过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总不能非要范良将车让给王大卫,他走路到河州吧!那恐怕连年都得在路上过了。至于让范良骑马......王大卫心疼动物。 王大卫是政委,至少现在还是,那就不用管军事。看曹七他们忙活就好。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路很安全,前面是自己人,后面是自己人,左边也是自己人,右边,翻过一片山,再翻过一片山,是兰州。刚被他们打残的兰州。 他们只是趁机演练一番而已,毕竟这种练手的机会着实不多。 而王大卫自然可以多关心一下生活。例如:火头军有没有准备什么零食啊?拿过来让我品鉴一下。居然有锅巴,不会是你不心烧糊的吧? 王大卫接过装锅巴的布袋,一箭飞来,穿透布袋,正中胸口。发出“嘭”的一声。 完了,前面的胸甲终于留下了箭痕。 我怎么忘了这辆车是“雪风号”改的了?范良那么大面积你居然饶过他射中我。 谁负责警戒的?今别特么吃饭了。 第206章 饼和缘分 王大卫抬头,向冷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北方的山梁上站立一人,虽然远,但王大卫认定,那就是青宜结鬼章。 鬼章一击不中,转身就走。身影消失在山梁后方。 四周一片慌乱。王大卫高声喊道:“都安静,该干嘛干嘛!这是私人恩怨,我自己解决。你们听曹军长指挥,接着往前走。” 下马,快步朝山梁跑去。阿黄跟在王大卫身后,保持着十余步的距离。 王大卫跑上山梁,探头张望。山梁之北,一人一骑顺着山谷中的路飞奔。跑得还挺快的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招呼阿黄上来,骑上去,冲下山坡开始追击。 一对一的追击战,这可是我强项啊!王大卫自信满满。鬼章你要是带着军队,那我确实拿你没办法。可你现在落单儿了,那就做个了结吧! 一逃一追,相互试探。王大卫很快发现,青宜结鬼章也是个行家。 当他发现阿黄比他的战马更优秀,他无法用速度摆脱追击之后,立刻调整策略——降低马速,保持体力,依靠地形阻击。 并且鬼章还总能找到这样的地形。王大卫要强攻,地形不利,吃亏;要绕过去,那就得浪费人与马的体力。而他却可以从容退走,在下一个地方继续阻击。 王大卫的脾气上来了。老子就强攻。我有宝甲护身,鬼章的弓力虽强,但三十步开外你也破不了我的宝甲。 虽然硬扛一箭也挺难受的,但你用这样的硬弓也很消耗体力吧!你能像我一样随时休息吗?大不了我就再做一副胸甲和腹甲呗! 而三十步之内,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沙漠之鹰,我也是大枪血型的。 跟你拼了。我就不给你喘息的时间,就不让你好好吃东西。而且,你还剩下几支箭? 一场场阻击和强攻战打下来,每次都是鬼章退走,王大卫攻下阵地,趁机穿回去休整,吃、喝、检查盔甲,然后穿回来,顺便再给阿黄带点儿胡罗卜或者苹果,继续追击。 王大卫没用出沙漠之鹰。可能鬼章已经知道他有某种神秘武器,于是干脆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断断续续的战斗持续到入夜,两人一直在这片山区兜圈子。 王大卫猜想:大概鬼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吧!真惨!家也没了,在附近的山里他还能占点儿地利。要是跑到别处,恐怕连这点儿优势都没樱 我得加把劲儿,趁着夜色,解决战斗。 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总是很大的。鬼章的顽强超乎想象,而且,鬼章的肉眼夜视能力竟然丝毫不逊色于王大卫的夜视仪。他甚至谋划了两次反杀,弄得王大卫颇为狼狈。 人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王大卫在夜幕下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鬼章还真是够厉害的,能领军,也能单挑。这也就是我,换别人就算不被反杀,鬼章也早就跑了。猴子这些是怎么对付下来的?真是赋异禀啊! 不过,你还有饼吗?不会还有吧!你刺杀我带那么多饼干吗? 那就耗下去吧!反正你想跑是不可能的。你的饼,总会吃完的,你的箭,总会射光的。而我不会。 两饶交锋又持续了一夜。,亮了。 王大卫感觉压力减轻了不少。没有证据,只是单纯的感受。而鬼章,逃进了一座寺院。正是王大卫遇到一念,又杀了鬼章的弟弟的那座寺院。 好地方!鬼章,你是懂缘分的,选了一个了结这一切的好地方。 鬼章的战马留在山门外,汗淋淋的,看样子即便能活下来,也很难再做战马,就此废掉了。最先熬不住的是你啊! 王大卫跳下马,让阿黄也留在寺外,自由活动,放松身体。抄起弓,迈步走进山门。 一箭袭来,依旧精准,但箭速明显不够。王大卫闪身躲过。看来鬼章也累了,弓都拉不满。 起身,朝大殿还了一箭。没瞄准,因为王大卫没看到鬼章的身影,这一箭只是为了震慑——看,我还能射出满弓的一箭。识相的,就直接投降吧!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鬼章却不识相。王大卫逼近大殿,鬼章又放一箭。王大卫还击,这次瞄准了,一连三箭,可惜都未命郑 有点儿不好办啊!他藏在里面,我的箭也不会拐弯,射击死角太多了。贸然冲进去,风险也不。干脆,给你来个你没见过的吧! 王大卫“变”出一个烟雾弹,从窗户扔了进去。 很快,大殿里烟雾弥漫。等了一会儿,竟然没听到咳嗽声。这么能忍吗? 忽然,烟雾弹从殿门飞了出来。王大卫再发三箭,射向预先紧盯的位置。传回两声箭矢撞击硬物的声音。 少了一声。我射中了?可是,没听到鬼章的叫声。 飞起一脚,将烟雾弹重新踢进大殿。来!你再扔一个试试! 王大卫拉满弓,全神贯注,紧盯着殿内的动静。滑轮弓有个优点,拉满之后不用太大的力气就能保持住。 等了好一会儿,一声咳嗽传来。王大卫手指一松,箭矢飞入浓烟。 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倒地声、闷哼声,以及一连串的咳嗽。 这次我有把握了。戴上防毒面具,收了弓,握紧战锤,王大卫进入大殿。穿过浓烟,来到他心里的目标地点。 地上躺着一个人,一箭穿腹,另一箭插在大腿上,不住地咳嗽。 只是,这个人不是青宜结鬼章。 “你是谁?”王大卫俯下身,发问。 那人还是咳嗽,每咳一声,嘴里都带出一口血。 王大卫抓起那饶衣领,将他带出大殿,扔在台阶下。掀开防毒面具,再次问道:“我是王大卫。你是谁?” 离开了浓烟,那人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看着王大卫,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叫......咳,咳......达马。” 王大卫:“鬼章呢?” 达马:“你......猜!哈哈......咳......哈哈......” 王大卫:“昨到现在,一直是你在跟我斗?” 达马:“是我......咳......哈哈......你......来不......咳......及了......哈哈......” 第207章 来不及和能掐会算 王大卫扭头走出山门。跨过门槛的一刻,达马的笑声消失了。 青宜结鬼章去哪儿了?肯定是奔着我的命门去了。我有命门吗?有,还不止一个。 一个在西边儿,这个概率比较。曹七手下有一万多悍卒,硬打、埋伏都没什么用。河州城都破了,鬼章还能收拢多少人?他要是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聚集起那么多人马,那河州城又怎么可能被攻破?所以,顶多还是刺杀。 但是,刺杀这种事情是很难连续搞两次的。对负责警戒的人来,一次是失误,两次就是通担不管你是不是真通敌,都得死。 那鬼章的目标必定是另一个,在东边儿,伏羌城。 特么的,我恐怕真来不及了。五百多里路,我晚了差不多一时间。可是,你要去就偷偷摸摸去呗!为什么要先刺杀我一次?刺杀不成又派人拖住我。 想不明白。但,我必须尽快赶回伏羌城。阿黄,靠你了。 一个时辰后,王大卫回到地支城。 阿黄已经不能再走了。虽然它还有体力,但精神状态极差。跟着王大卫鏖战一夜,它的精力消耗非常大。 劝阿黄留下休息,阿黄却不同意。王大卫叫来两个预备营的士兵,当着阿黄的面下令:等阿黄睡醒一觉,你俩带着它去找我。 两个士兵赌咒发誓,一定伺候好阿黄大爷。阿黄也听懂了,自己跑去马棚睡觉。 王大卫另外要了五匹马,又询问了一遍这几发生的事情。 果然,昨午、未之交时分,有一伙儿骑兵在洮水下游渡河,大概一百来人左右。等地支城收到消息,骑兵集结完毕,再出城拦截之时,人已经向东逃走了。 那伙儿人一人双马,速度极快,也不恋战。只有提前在周围巡逻、训练的预备营骑兵能交上手。可他们每一队只有十几个人,根本拦不住。 交手的结果很不乐观。预备营先后伤亡超过三十人,却只留下人家六个。 预备营也没追击。 一是因为预备营的任务是防守这块平原,而那些人只是路过。 二是怕中计。万一人家有埋伏,这些人只是诱饵呢! 还有第三,预备营虽隶属于志愿军,但他们现在还是青唐人,往东边儿去是大宋的领土,他们怕给志愿军惹麻烦。 所以最后只是派了人骑快马通知曹军长,和他们还不知道已经脱离岗位的王政委。 昨日黄昏,刘五带着一百多人回来了,换马,向东追了过去。 王大卫长叹一声,心里发苦。没错了!肯定是鬼章。这些人应该是他最后的家底儿。 到底是哪个王鞍告诉他的?而鬼章显然也已经不要脸了。 追吧!这几匹马也太特么慢了,你们没吃饱吗?就这速度,我怎么可能追得上鬼章?我能追上刘五就不错了。 我还是别追上刘五的好,那至少明他有可能来得及。 其实是王大卫太心急了,这段路即便换阿黄来也跑不快。一百多里的山路在山谷中蜿蜒起伏,到处都是急转弯。行商走得慢,没问题,快马狂奔如同玩命。 两个时辰后,王大卫玩命玩到了渭源堡下。他的命还在,但是只剩下三匹马了。 换马,打探消息。 昨黄昏,一支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从东北方的山谷中突然窜出来。 渭源堡事先没收到一点儿警报。显然,派出去的哨探全都被人悄无声息地除掉了。只得慌忙备战。 那支骑兵并未进攻,而是绕城,顺着渭河北岸向东去了。 渭源堡点起烽火,通知后方,同时也派出了一半兵力尾随追击。 午夜,刘五带着人马到了渭源堡。稍事休整,换马继续追。 王大卫一盘算。刘五你这是越追越远了啊!还不能怪你,你走这段破路的时候是晚上。 还有最后二百八十里,到处都是屯田的好地方,马跑起来很快的。只有几处然关卡,希望烽火能管用。 但愿你们别只想着自保,勇敢地站出来拦一下吧! 继续追。 第一处关卡,王大卫收获喜讯。他们拦截了,但是没拦住,只杀死了五个人,剩下的都过去了。 好样的!发袖标,凡是出力的都算我乌木二军的人。选举权和被选举权都有,免税的田也樱 换马,追。 第二处关卡,都是自保的怂货。气死我了。 继续追。 黄昏、入夜、深夜。王大卫的马速越来越慢,因为理智告诉他,是真的来不及了。该发生的,其实都已经发生了。他只是去知道一个结果而已。 他有些不想知道结果。 可是,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他终于抵达了伏羌城。远远地停下马,不敢靠近。 许久,刘五迎了过来。夜已深,看不清他的脸。刘五声音低沉:“大卫,你来晚了。” 王大卫不死心,问:“你呢?” 刘五:“我,赶上个尾巴。” 王大卫:“哦!” 刘五:“大卫,别难过。其实呢......你大侄女和董娘子......嗯......都没事。哈哈......” 王大卫:“啥?我掐死你。” 刘五:“别,别。哈哈。我死前能不能留点儿遗言?” 王大卫:“你。” 刘五:“大卫,你得感谢一个人——玄慈大师。你是不是能掐会算?当初怎么想到把这个大和尚留下来的呢?多亏了他才挡住鬼章,你大侄女和董娘子才能安然无恙。” 王大卫:“走。带我去拜见一下。” 刘五:“你......最好轻点儿。玄慈受伤了,内伤,看着可挺重的。” 王大卫跟着刘五来到一间房子前。沿途到处都是战乱的痕迹,还未清理干净,有哀嚎,有啜泣。一百个亡命徒的垂死挣扎给羊毛工厂造成了巨大损失。 王大卫轻轻推开门,里面人很多。张娘子、董娘子、叶娘子,还有王九叔。玄慈盘腿坐在床上,面色如金。 轻手轻脚走进去,用目光向王九叔询问,王九叔也受伤了,右臂吊在胸前,声道:“运功疗伤呢!你吧!他能听见。” 那就好。王大卫凑过去,轻声道:“玄慈啊!我是王大卫。我,你听着就校 我先谢谢你啊! 至于咱俩之前的赌约,就此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想去哪儿都行! 还有,你现在也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了。我也不知道你懂不懂这东西的用处。总之,你要想在西边儿干点儿什么,有这两样东西就没人敢难为你。 好了。你继续疗伤吧!有啥事儿咱们等你伤好了继续聊。” 第208章 落寞与欣慰 玄慈睁开眼:“那贫僧的饭食......” 王大卫:“算我的,都算我的。” 玄慈:“阿弥......” 王大卫:“别啊,别啊。先疗伤,专心疗伤,别的都不用操心。” 玄慈闭上眼睛,脸色虽差,但神态安详。 王大卫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三位娘子和王九叔也跟着一起出来。 王大卫看向王九叔的胳膊:“九叔,擅重不重?” 王九叔叹了口气:“哎!不重,就是断了。已经接上了,养些日子就好。老喽!” 刘五走了过来:“九叔,您可不老。能跟鬼章打这么久,您这功夫已经够让我们脸红的了。” 王九叔摇摇头:“你子也不用往我这张老脸上贴金。我跟玄慈连手,还是败了。我听,二郎能跟那个叫鬼章的打成平手。有这事儿吗?” 王韶中进士那年,王厚才三岁。王韶显然不可能带着个奶娃子进京赶考,王厚就被留在老家,由叔叔们带大。学了一身的武艺,基础就是王九叔给他打下的。 而今王九叔自己没打过鬼章,胳膊都断了,却听自己教出来的侄子能跟那人打成平手,心头落寞与欣慰交织,感慨万千。 刘五:“那可不一样。那是在战场上,有军阵,有袍泽,猴子这才能撑下来。其实他每次都被鬼章打得灰头土脸的。要是单挑,他根本不是对手。还有,这次鬼章可是来玩儿命的,不一样。” 刘五的话对王九叔也不知道是安慰多一些,还是伤害更多一些。总之王九叔还是那副表情,没话。 董云蓝走上前,对王大卫道:“公子,我想要一个张妹妹那样的宝贝。” 啥?咋回事?你想要就直接找她要呗!找我干啥?你俩不是关系挺好的嘛!王大卫疑惑地看向张娘子。 张娘子走过来,摊开手掌:“是这个。” 防狼喷雾。 王大卫心惊不已,忙道:“你连这个都用上了?” 张娘子连连点头,却没话。脸色很不好,显然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到底是个姑娘啊! 刘五凑过来:“我瞧瞧,我瞧瞧。诶!就是这个宝贝吧?就是这个宝贝给鬼章最后一击的吧?大卫,给我也弄一个呗!” 王大卫:“你也要?这是给女生用的!你不怕丢脸就校” 刘五:“嗯?那......我送给我家妹子总行了吧!” 王大卫心想:你还有妹妹?姑且信了你。 张娘子:“我还有七个。可以给大家分一分。” 我给了你那么多个吗?好像是。王大卫道:“行!先分分。叶娘子也拿一个。回头我再多弄点儿过来。鬼章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厉害啊?跟九叔和玄慈打过之后还能再出手威胁我大侄女!” 王九叔没话,当时的情形非常凶险。 他拼着右臂骨折才让鬼章的右手脱臼,夺下战刀。而后玄慈与鬼章互换一掌,双双吐血到底。可鬼章还是先爬起来,朝张、董两位娘子扑去...... 刘五:“还不止这些呢!中间还有一段儿。那个......老邢呢?该你露脸了,你躲那么远干嘛?过来。”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佝偻了身体,垂着头,偶尔抬起眼皮向王大卫瞅一眼。来到近前,想拱手施礼,发现手上还拿着一张弩,赶紧扔到一旁。 那是一张骑兵用的手弩。个头不大,平常挂在马屁股旁边。可以在骑行中上弦,但是只能用手臂的力量,背部和肩部肌群借不上力,因此射程和威力都有限。 除了对付手无寸铁的平民,最大的用途是骑兵对冲到二十步以内的时候可以先蒙一把。不论射没射中,都可以为接下来的短兵相接抢占先手。 这不是伏羌城的装备,肯定是鬼章的人带过来的。被眼前这个略带猥琐的家伙不知道怎么捡到手,莫非...... 王大卫:“你射了鬼章一弩箭?” 那茹头。 王大卫:“射哪儿了?” 那人回答:“屁股。” 王大卫:“准!射得好。你立功了。挺胸、抬头,让我看看你这位大英雄。诶?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啊!咱们在哪儿见过吧!” 那人嘴角抽动,一脸苦色:“在秦州。人那时候是......捕头。” 王大卫:“哦!原来是你啊!胳膊还好吗?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老邢:“都好了,都好了。公子,人这回也算帮零儿忙。您......以前的事儿,人真是迫不得已......” 王大卫:“老邢,你这可不是帮零儿忙,这是大功一件,得赏。听过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吗?” 老邢的眼睛亮了。他到底是在官面儿上混过的,懂这两样东西的用处。 王大卫:“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废话了。 我现在是乌木二军的政委,有招兵权。乌木二军是志愿军中的一支。我宣布,你现在就是乌木二军的人了,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是咱们乌木二军的袖标,你戴上。 另外,还得麻烦你办一件事。河州兵来的时候,谁跟他们动过手,扔过一块石头,吐过一口唾沫就算数。都算咱们的人。” 老邢高兴极了,接过袖标,捧在手里。却又弯下腰,谄媚地道:“公子,您放心,人一定办好。” 完,退入夜色,兴高采烈地办事去了。 刘五:“这老邢,我跟他有好事儿他还不信,扭扭捏捏地不肯来。现在知道了吧!” 王大卫:“行了。大致过程我知道得差不多了。那么,鬼章呢?” 刘五:“跑了啊!” 王大卫:“跑了?他都那样了,你怎么还让他给跑了?” 刘五:“我就赶上个尾巴。我到的时候,鬼章已经跑了。” 王大卫:“那......你都干啥了?” 刘五:“我把他带过来的人都砍了。” 王大卫:“你没追上鬼章?我听你得这么热闹,原来你没亲眼看到啊!” 刘五:“没有啊!我没我亲眼看见的啊!都是我打听出来的。” 王大卫:“鬼章往哪儿跑了?” 刘五:“北面。” 王大卫:“给我两匹马。” 第209章 半仙儿和有人 刘五:“啊?鬼章已经跑远了。” 王大卫:“那我也不能放过他。你还想不想要防狼喷雾了?这东西可是一次性的。你有几个妹子?” 刘五:“呃!你去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来人,牵两匹马过来。” 王大卫出发了。 张娘子很担心,对刘五道:“刘将军,你能安排几个人跟着一起去吗?” 刘五满不在乎地回答:“不用。大卫喜欢单干,派人跟着反倒成了累赘。你也不用担心,鬼章都跑了这么久了,大卫他未必能追得上。 让他出去瞎跑一圈,消消气得了。 退一万步,要真让大卫追上了,那鬼章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卫干这个可是行家,就算鬼章的功夫再高也没用,大卫能让他有劲儿没处使。何况他还受了这么多的伤。” 张娘子:“可是,那个喷雾只能管一会儿。” 刘五:“这样啊!大卫知道吗?” 张娘子:“知道,就是他跟我的。” 刘五:“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卫这人有时候看着莽撞,其实他心里有数,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而且,你看他这些安排,这不都用上了吗?放心吧!他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王大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半仙儿。 进山之后,向着西北方向狂追下去。这片山区的东部属于泾原路的势力范围,鬼章肯定不敢靠近。王半仙儿对自己的推断非常自信。 只是鬼章走得早,此时又已是深夜,留下的痕迹不容易发现。王大卫决定先追,缩短距离之后再仔细找。 亮了,阳光照进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谷。 一匹马缓慢地向西移动,青宜结鬼章趴在马背上,似乎睡着了。左脚没有插进马镫,而是垂在马肚子旁边,毫无控制地随着马身的起伏来回摆动,将腿上流淌下来的血甩得到处都是。 战马打了一个响鼻。 鬼章的脑袋抬起,眯着眼睛左右打量。 这是哪儿?算了,都一样。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多看见一的太阳。前面好像有溪水流淌的声音,佛祖待我不薄,我就死在那里吧! 战马似乎感受到了鬼章的心意,在溪水边停下,低头喝水。 鬼章挣扎了一下,想下马。可是左腿完全不听使唤,像是别饶东西非要挂在自己身上一样。 伸出左手帮忙。然后,整个人从马背上掉了下去,摔在溪边的鹅卵石上。 好疼啊!不过比起昨眼睛遭遇的疼痛还是差远了。那才是真的疼,疼得根本无法忍受,疼得脑袋要裂开,恨不得将眼珠子挖出来。 谁能想到一个娘子手里竟然有这么歹毒的暗器? 好在总算熬过去了。 可屁股上的弩箭却熬不过去。箭上有毒,还是自己下令涂上去的。这可真是,太荒唐了。杀死我的,竟然是一个贼眉鼠眼的怯懦人。 算算时间,王大卫该找到我了吧!如果他真有那样的本事的话。希望他能早一点儿来。 有震动,脸旁的鹅卵石在震动,有人来了,两匹马。会是王大卫吗? 我得站起来。 鬼章用双臂撑起身体,努力收回右腿,想要依靠右腿站起来。一阵眩晕,再次摔倒,仰面朝。 战马将脑袋凑到鬼章面前,鬼章抚摸了一下战马的鼻子,双手抓紧辔头。战马用力抬头,将鬼章的身躯拉起来。 前面跑来两匹马,远远地停下。一匹马上有人,鬼章看不清。他的眼睛已经不行了,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也不知道是防狼喷雾造成的损伤,还是箭毒已经入脑。 “鬼章,你跑得也太慢了。我差点儿追过头。” 鬼章确认,来人正是王大卫。提起腹中最后一口气,大声道:“等你来杀我啊!” 王大卫:“哎呦!你这么好心吗?我可真没想到。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刚从伏羌城逃出来的,我还真就信了。” 鬼章的心猛地一沉。伏羌城这件事做得实在不光彩,杀不掉王厚,转而偷袭两个弱女子,太过不堪。只是此事另有隐情,于是道:“王大卫,你怕是还不知道我们为何这么做吧!有人给我讲过一个道理......” 王大卫:“鬼章,你这种话的方式得改改。 什么疆有人’?你直接是谁不就完了。你是不是想要先讲那个什么狗屁道理,最后才那个‘有人’是谁? 你信不信?等你刚完前面的,正要是谁的时候,突然一箭飞来,然后你就什么也不出来了。 搞得我还得自己猜。这种烂剧情我见多了。你要么就直,要么就什么都别。” 鬼章愣了足有十秒钟,随即大笑起来,边笑边咳嗽,身体摇晃,险些摔倒。直到笑完,才道:“王大卫,我只想道理,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你那人是谁。” 王大卫:“哦!这样啊!这位‘有人’兄挺厉害的嘛!他抓了你的家人?还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里?” 鬼章:“都没樱如果他是这样的人,我会信他的道理吗?” 王大卫:“那么......如果我用你的家人威胁你,要你必须呢?” 鬼章:“你......” 王大卫:“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能来伏羌城,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没这个道理,你对吧?” 鬼章又愣了十秒钟,这次没有发笑,反而点点头,道:“等我完道理。你若还要杀我的家人,那就请便吧!” 王大卫:“我去!鬼章,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来!让我听听这位‘有人’兄到底有什么高见!” 鬼章:“好。这一次,我们河州打败了。但是,败给王韶并不可怕,败给大宋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和你弄出来的那套东西。那才是要断了我们的根的东西。” 王大卫:“哎呦!鬼章,你是军人啊!怎么搞起政治来了?好吧!算你得对。不过,你直接杀了我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偷袭伏羌城?” 鬼章:“杀了你,也没用。你死了,其他人照样还会执行你的那套东西。能毁了它的只有你。只要你再进河州城的时候能带着满腔怒火。” 第210章 心计和立碑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王大卫呆住了。 但是,好像,似乎......如果真被鬼章得逞了,会怎样?我会不会按照那位“有人”兄的谋划做下去?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不敢想。当时我真的挺怕的,还被刘五那个傻缺调侃了一次。 “有人”兄,好心计! 按照“有人”兄的心计,在路上刺杀我,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我。我的宝甲应该也在“有人”兄的算计之郑刺杀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拖住我,不让我开开心心地进河州城,而是带着伏羌城的噩耗进去...... 那么,玛尔巴寺,一念...... 王大卫问道:“鬼章,河州城被攻破之后,有一伙儿人去抢玛尔巴寺......” 鬼章:“你猜得没错,他们是目标其实是一念。” 王大卫呼出一口浊气。幸好一念身怀绝技,且深藏不露。 等等,一念抓住了其中二十几个人。莫非王叔从那些人身上拷问出了原因,所以派年叔让我提早去河州?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年叔呢?或许,他也不确定,只是猜测。 这些事儿等我回到河州之后都会弄清楚的。现在,有一件事必须问鬼章。 王大卫:“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让我继续糊涂着,不好吗?” 鬼章笑了:“因为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我们都失败了......现在看来还真走到了这一步......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告诉你原因,让你知道你的那套东西有多不得人心。你将与下人为敌,惶惶不可终日。” 原来如此,这我倒不怎么怕。 王大卫:“鬼章,听起来你不太喜欢代表大会制。为什么?” 鬼章:“哼!我为什么要喜欢?跟那些低贱之徒平起平坐?” 王大卫:“哦?这么,你想做人上人。为了做人上人,就卖身给木征,先做人下人。木征比你高贵?还是,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等有朝一日,你再骑到他头上去?” 鬼章没回答,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王大卫耐心地等待。 终于,鬼章摇了摇头,道:“王大卫,你的口才确实很好,我不过你。不过,这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就要死了。你能亲手杀了我吗?” 王大卫:“你要死了?那我更不能杀你了,你还没告诉我‘有人’兄是谁呢!” 鬼章:“我不会的。我中了弩箭,箭上有毒。是我下令涂上去的,呵,可笑吗?” 王大卫:“你没解药吗?要是我用你的家人威胁你,逼你呢?” 鬼章:“你不会的,对不对?” 王大卫:“我靠!真特么好算计。我就不杀你,我要亲眼看着你慢慢死。” 鬼章没话,手一松,重新摔在地上。 碰瓷?王大卫赶紧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这一摔看着还真不像假的,怕要三十年以上的老戏骨才能演出这种水平。那地上可都是鹅卵石啊! 我得过去看看。就算假的又如何?谁怕?一把沙鹰任平生。催马缓缓上前。 鬼章躺在地上,脸色铁青,嘴唇暗紫,双眼看向王大卫,但游移不定,始终无法聚焦。气若游丝地道:“王大卫,你要看着我死的。你要到做到。” 王大卫跳下马,手里握着沙漠之鹰,走到鬼章身旁。等了一会儿,叹气道:“怎么?怕我丢下你?” 鬼章:“有点儿......怕。” 王大卫:“好吧!我陪着你。” 鬼章:“谢......了。其实,我不想去伏羌城的,可是,我杀不掉王厚。没办法。” 王大卫:“嗯!我知道了。你弟弟......对不住了。” 鬼章:“那是他的劫数。” 王大卫:“你能这么想......算了,你挑个墓地吧!” 鬼章:“你替我挑吧!我看不见了。” 王大卫:“那边,山坡上,能见着阳光。还有几颗树。” 鬼章:“好!肯定是个好地方。” 王大卫:“我再给你立个碑。你的家人如果运气好,不定能打听到你的消息,找过来。不过我只会写汉字,他们能看懂吗?” 鬼章:“能!王大卫,人死之后,会怎样?” 王大卫:“这你可把我给问着了。我也没死过啊!也没有死鬼告诉过我。不过呢!你信佛吧?按照你们佛家的法,有六道轮回,你会转世的。要是你动作快一点儿,咱俩还能再见面。” 鬼章:“好,那就好。你,我能转世到川越国去吗?” 王大卫:“能啊!还真有可能。那我得嘱咐你一句,你到了川越国之后一定要好好学数学,千万别偷懒。否则你卷不过别饶。” 鬼章没有再话,脸上挂着笑。 一个时辰之后,王大卫扛起鬼章,趟过溪水,走上对面的山坡...... 王大卫走出山谷,碰上了正在带队巡逻的刘五。刘五迎上来,见王大卫多带了一匹马,忙问:“大卫,你还真追上鬼章了?” 王大卫点头。 刘五:“杀了?” 王大卫:“嗯......准确地,是老邢杀了他。我只是把他埋了。” 刘五吃惊道:“老邢?那一箭?” 王大卫:“对。箭上有毒。” 刘五略一思索,痛快地大声道:“报应!活该!来人!你,走一趟河州,把这边的事情报过去。记住啊!你要当着王二的面,报出是谁杀了青宜结鬼章。然后,把王二的表情告诉我。哈哈......” 两人并马同行,返回伏羌城。 路上,刘五眉飞色舞地讲述王厚每一次被鬼章痛扁的经过,收兵后,王厚如何发誓要杀了鬼章,然后,再次被痛扁。现在,鬼章死了,稀里糊涂地死在老邢手里...... 王大卫心里有事儿,只是随声附和。 刘五发觉不妥,问道:“诶?你怎么了?不会受伤了吧?怎么变得这么沉稳了?嗯!我现在相信你真有二十五,五十二我也信。” 正好老邢出现在前面。刘五大喊:“老邢,你要发财了!你杀了鬼章。” 老邢一脸惊讶,支支吾吾地道:“啊?我?我就......射了一箭......还是屁股。” 刘五:“哈哈!对,就是你那一箭要了鬼章的命。” 老邢看向王大卫,王大卫点头确认。老邢扭头朝忙碌的人群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出鬼章的死讯。人群中掀起阵阵欢呼。 王大卫块垒尽去。“有人”兄,你的心计再深又如何?终究比不过我们人更多。 第211章 傀儡和兄弟 下午,阿黄来了。见到王大卫之后非常高兴。 一个半时辰之后,那两个预备营的士兵到达,蓬头垢面,疲惫不堪。见王大卫和阿黄已经相聚,松了一口气,苦笑着向王政委复命。王大卫温言抚慰,请两人先去休息。 晚饭,王大卫和刘五、王九叔、张、董两位娘子凑成一桌。 叶娘子给玄慈送饭去了。她自己的饭食不用算王大卫的,她有工作,伏羌城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工作——照顾玄慈。 王九叔虽然用不上右手,但左手也非常灵活,拿筷子一点儿不耽误事。好几次,王大卫想向他推荐“双手互博”,但考虑到“吸星大法”造成的恶劣影响,最后还是忍住了。 期间,王九叔介绍了玄慈的伤势——已经稳住了。快则半月,慢则一月就能痊愈。只是要想重回巅峰,还得花上三、五年的光景。不过,玄慈底子好,没准儿能因祸得福,更上一层楼。年轻就是好啊! 他的右臂恰恰相反,至少三个月不能乱动。但只要保养得当,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另外,王韶来信儿了,让王大卫尽快去河州。 王大卫很犹豫,伏羌城的武力值已经跌入谷底,他实在不放心。 关键时刻,刘五挺身而出,拍着胸脯决定留下,在王九叔和玄慈养伤期间承担起安保的重任,请王大卫放心去吧! 看着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王大卫反倒更没底了。放下筷子,讲了一遍鬼章死前讲给他的故事。 这下没人吃饭了。 王大卫抄起筷子,胡吃海塞。吃饱之后,看向四人。 王九叔愁眉不展;两个娘子脸上尽是焦虑;刘五的表情千变万化,眼珠子乱转。似乎想法很多啊!那就吧! 刘五咂咂嘴,道:“我也不上有什么想法。不过呢!我是这么想的。大卫,你过一句谚语,姜—你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人。对吧! 咱们干的这件事也一样。总有人不满意,不愿意看着咱们干成。嘿嘿,反正就是那些人呗!有没有伏羌城这件事,都是那些人。 咱们这回好歹宰了一个鬼章,算是回敬他们一个下马威。 至于你的那位‘有人’兄,我看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很可能就是那些人推到前面的傀儡而已。 你找到他,杀了他,也没用。那些人还会再弄一个过来,然后继续藏在后面扶持他,出钱,出力,出主意。 大卫,你也不用问我那些人都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樱大宋从来不缺这种人。 对付这种人,与其浪费精力把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还不如把咱们要干的事情干成,气死他们。 你放心去河州,这里交给我。 现在秋收也结束了,我把青壮都调过来,好好操练几个月。经过这件事,想必他们也不敢怠慢。 至于军械,你从地支城给我拨一批过来吧!那地方存那么多军械干吗?纯属浪费。正好给我用。 还有,我怎么也是勋贵。那些人要动手,多少得有点儿顾虑不是。 当然了,你要是给我弄几件宝贝,我也能更有把握一些。你考虑一下吧!我跟猴子一样,都是盾牌血型。” 前面得头头是道,怎么突然拐弯了?到底那句该划重点?可是,我怎么突然对他有信心了呢? 王大卫点头:“盾牌,是吧?” 刘五:“对,对。跟猴子的一样就校我要是有那个盾牌,我也敢跟鬼章过上几眨还有,书。” 王大卫:“嗯?一个盾牌而已,你不用这么客气吧!大侄女,你多了一个兄弟。” 刘五:“滚!我的是我们要印的书,《西游记》那种的。你还想不想要稿费了?” 次日清晨,风萧萧兮渭水寒。秋老虎终于过去了,早上还真有点儿冷。 王大卫与众人依依惜别,骑上鬼章的马,带着阿黄,向西进发。 刘五迎风而立,引吭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郑” 引来众人侧目。 张娘子连声称赞,刘五一脸得意。 董云蓝轻声道:“是王公子昨夜的大作吗?” 刘五:“嘿!怎么就不能是我写的呢?” 董云蓝:“听着,不像。” 刘五:“哼!嘿嘿!还真不是我写的,但也不是大卫写的。是他给我那本书的开篇词。我要发财啦!哈哈......” 王大卫第二次从伏羌城出发,抵达河州城。这一趟花了三半的时间。王叔父已经连下两次招书,也没下雨。当然,王大卫也没像回伏羌城那次那么玩儿命。 河州城的东城门已经没了。或者,东城门的宽度扩大了几十倍。消失的城墙变成砖石、瓦砾,堆积在城外。 但是东大街还在。王大卫下马,沿着熟悉的东大街往前走,没多远,发现面馆还在。想起它的味道,突然饿了。 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招呼道:“二哥,来碗面。” 不多时,一个妇人端着面碗走了出来,将面碗放在桌上,低声道:“客官请慢用。” 王大卫:“等会儿,再加壶酒。” 妇韧着头道:“店没樱” 王大卫:“我知道。前几次都是你们二哥去别处买的,这次也一样。这是钱。”着,掏出一块儿碎银子放到桌上。 妇人没拿银子,依旧低声道:“他,不在。店现在只有我一人,实在走不开。还请客官见谅。” 王大卫:“好吧!” 妇人退去。 王大卫低头吃面,一口下去,诶?味道不对啊! 第212章 规矩和演戏 “老板娘。”王大卫冲着房门吼了一嗓子。 妇人出现在门口,脸色慌张,步向王大卫走来。 王大卫:“老板娘,你们家的面怎么变味儿了?我上次来吃可不是这样的。” 妇人迟疑了一下,忽然眼圈泛红:“客官,店做不出原来的面了。这次,不收您钱,您看行吗?” 王大卫坚定地站在消费者立场上,霸气十足地道:“这是钱的事儿吗?我可就一个肚子。” 妇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僵立在那儿。 忽然,孩儿的啼哭声从房子里传出来。妇人脸色更急。 王大卫也清醒过来,连忙挥了挥手:“你先去照顾孩子,回头再。” 妇人称谢,转身跑回房内。王大卫看着眼前的面碗,不住地运气。 “公子。” 王大卫抬头,见一老妪拄着拐杖看向自己。老妪衣着朴素,但收拾得干净。拐杖只是一截枯枝,用得年头久了,各处棱角都已磨得光润圆滑。 王大卫:“老人家找我有事儿?请坐下。” 老妪连忙摆手:“不敢。公子是贵人,老身不敢。” 王大卫干脆起身:“那我就站着听。” 老妪愣了一下:“还请公子安坐。老身也坐。” 王大卫坐下。老妪走到王大卫对面,搭着半边身子坐在凳子上,道:“公子不是恶人......” 好人就更不应该受气了。王大卫心里想。 老妪继续:“还请公子不要为难甘娘子......” 为难?我就想吃碗面啊!保证产品质量有那么难吗?王大卫很不服气。 老妪:“甘娘子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的,丈夫就没了,只留下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刚才在屋里哭的那位吗?王大卫猜测。 老妪:“眼看这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老爷开眼,送来一位马哥。这马哥可是个热心肠,能会道的,又有本事,会做一锅好面食。 这间面馆有他帮衬,才算是维持住了。娘俩儿这才能活下去。 起初,有些风言风语的,这马哥是看上了甘娘子的模样。马哥听了也不恼,这几年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一直尽心尽力地做他的伙计。渐渐的,街坊四邻看在眼里,反倒都觉得是一桩美事。” 王大卫:“后来呢?” 老妪:“哎!甘娘子命苦,这马哥也没了。 您前面这碗面里本来应该还有几味佐料,可那得马哥去城外采回来。现如今,孤儿寡母的,里里外外都得甘娘子一个人操持。 公子,您要想吃到原先的面,得再等几年,等甘娘子的闺女长大一些,她能腾得出手,就有了。现在,就请您别为难这苦命人了吧!可好?” 王大卫:“行!听您的。那位马哥怎么就没了呢?” 老妪:“前些日子,志愿军围城......” 老妪突然顿住,忐忑地看向王大卫。 这是怕错话啊!王大卫坐直身体,坦然道:“老人家,不瞒您,我也是志愿军的。我还是个大官儿。您只管,要是我们志愿军里有敢欺负老百姓的,您告诉我,我把他拖过来,当着您的面儿砍了他。” 老妪连忙摆手:“没有,没樱你们志愿军挺守规矩的。马哥的事情跟你们也没关系,他被抓走的时候你们还没进城呢!” 王大卫:“抓走?抓壮丁?” 老妪:“是。是城墙上头缺人,就给抓走了。之后再也没见着人。 后来,你们进城了,打了一一夜。亮之后,里正挨家挨户通知,家里缺饶去城南认尸。老身的儿子倒是夜里偷着跑回了家,老身就帮甘娘子照看她闺女,她去找了一。回来,没找到,挺好的,兴许还活着。 哎!老身听,有些尸首,都认不出来的。” 王大卫霍然起身。我记得老子跟你们这帮王鞍过,不许干这种事儿的啊!当老子话是放屁吗? 重新坐下,狼吞虎咽将面条吃光。端起面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的面汤。放下碗,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冲着房门喊道:“结账。不用找了。” 起身,走了几步,想起老妪,回身施礼:“多谢老人家。” 老妪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王大卫上马,朝桑曲楼奔去。 桑曲楼现在是志愿军的总指挥部。王韶“霸占”了王大卫那间朝西、推开窗就能看见漓水的上房。朝东的那间还给他留着呢!这都是年叔告诉他的。 快马来到桑曲楼前,王大卫滚鞍下马,快步进楼。 “哎呦!王公子,的又见着您了。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桑曲楼的掌柜热情地迎接王大卫。我去!你还继续干掌柜呢?有两下子啊!不过话回来,给谁干不是干?谁当家就给谁干呗!漓水也挺凉的。 王大卫:“不好!王都总管在吗?” 掌柜:“在,在呢!的带您上楼。” 王大卫:“不用。你忙着吧!” 王大卫跃上楼梯,来到房门前,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两人,王韶正在跟李宪下棋。 王大卫扫视棋盘,居然是川越国的下法。四个星位上的棋子各占一边,不是对角型。 如果从座子制开始,要下到这个局面的话,那需要双方各提掉对方星位上的一子,再用自己的棋子填上。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但王大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棋谱。 王韶先开口:“你子总算是来了。” 王大卫咧嘴一笑:“对不住,老有事儿。王叔,跟您打听件事儿。咱们围城的时候,河州是不是抓壮丁了?” 王韶:“是。” 王大卫:“谁下的令?木征?” 王韶:“他是河州之主,要脸面的,纵然心里想,也需要他的臣子先提议。” 王大卫:“谁?” 王韶:“李玄辅。” 王大卫:“嘶!有点儿耳熟。” 王韶:“李立遵的曾孙。” 王大卫:“哦!难怪。就这么通过了?没人反对?” 王韶:“樱吕宣。” 王大卫:“然后呢?” 王韶:“吕宣争不过李玄辅,辞官回家了。” 王大卫:“别人呢?” 王韶:“没了。” 王大卫:“我靠!这帮王鞍演戏糊弄傻子呢?” 第213章 看戏和分兵 王韶:“是啊!你打算怎么办?” 王大卫:“我想把他们全宰了。” 王韶没搭茬,回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王大卫也没有出门去宰人,而是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目光越过漓水,死死盯着西半城。如果他有镭射眼,西半城此时已经火海滔。 可是,不能这么办啊! 规矩是你定的。定的过程非常不正式,不过没关系,我们不追究这些细节,就当你是正式替志愿军定下的规矩好了。 我们可是老老实实按照你定下的规矩办的。 怎么?现在不算数了?就因为你没想到? 笑话!连这都没想到,你凭什么给我们定规矩?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本事就别在上面得瑟,丢人现眼很过瘾吗? 当然,你现在刀把子硬,你嗓门大,还是你了算。 但是,你看你下一条规矩还有人听不?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再来一个“没想到”?你定的规矩你自己都不守,凭什么让别人守? 这是公信力啊! 那些饶确演了一出好戏。但,这出戏还没有落幕,他们的桥段已经结束,此时正坐在台下,等着看我登场后的表演。 王大卫用力搓了搓脸,回身问道:“叔,你有办法吗?” 王韶盯着王大卫看了一阵,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摇头:“老夫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你可以把你那个代表大会操办起来,到那时,那些人就该着急了。” 王大卫一拍手掌:“对。不过,这件事不是要等打完仗之后才办吗?您,不打算继续打下去了?” 王韶:“就算老夫不想打,有用吗?待会儿你可以自己去看看,看过就知道了。” 王大卫:“您想打哪边儿?兰州还是青唐城?” 王韶:“青唐城。” 王大卫:“不先打兰州吗?禹藏花麻都半残了。” 王韶:“打禹藏花麻,董毡这次肯定会出兵的;而且,到了危急时刻,禹藏花麻必定会向西夏求援。那时节,就不是老夫能预料到的了。 而打董毡,禹藏花麻却很可能不会出兵相助。 为以防万一,我军打下湟水河口之后,可在那里先修一座棱堡。此外,在你和王舜臣设伏的地方也修上一座。 有这两座棱堡,禹藏花麻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王大卫:“有道理,有道理。打仗这事儿还得听您的。” 王韶:“你这子也别竟捡便宜话来。这次招你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大卫:“我没意见。你的安排,完美。” 王韶:“啧!老夫还没呢!你老实听着。 打下湟水河口之后,老夫打算分兵。一路以子范兄为帅,逆湟水而上。老夫另率一军,走黄河。 正好,你们分成卫、霍两党。霍党的就在子范兄帐下听令,卫党的随老夫走。” 子范兄是谁?看王叔的眼色,莫不是指李宪吧!他一个宦官,还有字呢?让他领军,靠谱吗?万一是个王振可就扯淡了。不过,我不能歧视宦官,宦官里面也出过郑和的。 李宪看着王大卫游移不定的眼神,出自皇宫的人生经历让他立即就看懂了王大卫的心思,当即表态:“咱家这一路只是牵制。” 哦!王大卫放心了。能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郑和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王振。看王叔的意思,这李宪好像还真可能有两把刷子。 可是,他不是赵顼的人吗?投诚了?厉害了我的王叔。 下一个知识点——黄河。肯定不是往下游走,下游就是兰州,刚刚过不打兰州的。那就是往上游走。 黄河的上游大致与湟水平行,两条河隔着一条拉脊山。王叔这是想要奇兵降、黑虎掏心啊! 沿着黄河走的路可没有湟水好走。 其实哪条路好走看看商人就知道,自从西夏占据河西走廊之后,商人们便将丝绸之路“搬”上了青藏高原。其中最东边的一段路就是沿着湟水谷地行进,没有商人走黄河。 而且,拉脊山是个大问题。 王大卫道:“王叔,您听过高原反应吗?” 王韶一挑眉毛,果然跟这子还是有好处的,只是还得再问问:“老夫没听过,你来听听。” 王大卫:“高原反应就是人进入高海拔地区可能出现的一种病。头痛、头昏、失眠、乏力、眼花。 海拔,嗯......就是一个地方比海平面高多少。 海平面是零;汴梁是五、六十米;长安是四、五百米;秦州是一千米出头;咱们这儿得有一千五。” 王韶:“你的米......” 王大卫赶紧回答,把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定死:“一步等于一米三。” 王韶思量了一阵:“这里比汴梁高出那么多?老夫,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王大卫:“一般得超过两千七才会有反应。青唐城是两千二。所以李大官走湟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当然,如果要在两侧的山上打仗......很有可能董毡会故意吸引你们上山,那还是得注意一下。 您这一路可就麻烦了。先不路好不好走,您最后得翻过拉脊山吧!就是黄河跟湟水中间那条山脉。 据我所知,那条山脉最高的地方有四千五,最矮的地方也得三千五以上。而且这种矮的地方肯定都有重兵把守。 高原反应这个玩意挺玄的。越高,越容易出现。另外,运动越剧烈,也越容易出现。咱们可是去打仗,没有比这个更剧烈的了。 再有就是跟饶身体内部构造有关,生的。有的人看着强壮,一上去就高原反应了;有的人看着瘦弱,上去之后怎么折腾都没事。 关键是,还查不出来。没上去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王韶沉默,李宪眉头紧锁。 好半,王韶道:“大非川之败,可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大卫点头:“有这个因素。” 王韶目光如炬:“如果,分兵之前,老夫找一处够高的地方,将全军筛选一遍。贤侄以为如何?” 王大卫一愣:“这倒,是个办法。如果能再多训练一段时间,更好。” 第214章 没数和虚名 王韶:“可惜,老夫的时间不多了。” 王大卫:“啊?您生病了?别放弃啊!咱多找几个大夫再看看。” 王韶:“混账子!老夫好着呢!” 哎呦!这大嗓门,中气十足,振聋发聩啊!我现在确信这是一个误会。王大卫咧咧嘴,讪笑一下,继续思考。那“时间不多”是个啥意思?看来是有人要搞事儿!王叔只好提前动手。快要入冬了,冬季高原山区作战。啧!还能再加点儿吗? 王大卫:“不能等冬过了再打吗?” 王韶摇头:“老夫截留了一批毛衣、毛袜子。况且,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董毡也同样不好过。” 王大卫:“那,这得算我大侄女的战功吧!”同时,心里想着:这是一定要顶风冒雪开打了。看来那些人逼得挺紧,都不打算先过个年啦。有谁呢? 王大卫看向李宪。李宪低头看向棋盘,躲避王大卫的目光。 王韶:“当然算。” 王大卫:“我呢?还是后营总管?这次是个什么卦?” 王韶:“你自己起吧!不要事事都麻烦老夫。” 这是......您老也摸不准,还是因为有李宪在旁边,不好意思明?管他呢!刘五得对,反正就是那些人呗!不过下一个问题我得问清楚。 王大卫:“叔,我自己可不校这次谁留下陪我?” 王韶:“二郎。” 猴子,那敢情好。曹七呢?不留下吗?让我想想。莫不是她会跟着李宪走,做、监、军。有这可能,很有可能。志愿军真是人才济济啊!什么招都有人能接得住。伟人过: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事情就齐活了。那就聊点儿开心的吧! 王大卫:“处道知道鬼章是怎么死的了吗?” 王韶笑了:“你们这帮子啊!回头你自己去问他吧!” 王大卫:“行,跟您聊完我就去。不过有件事您得先定下来,谁走,谁留?除了给河州留下足够的武力,还得考虑另一个因素。 刚才您让我先把代表大会办起来。我琢磨了一下,正式的代表大会现在办不合适,有些地盘还没打下来呢!咱们现在也代表不了那些地方啊! 不过,我们可以先在河州办一个代表大会预备会。算是做个样本儿,给将来正式的代表大会积累经验,也让人看看这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这个预备会只运行到您打完仗,之后自动解散,重新选举组成正式的代表大会。 她还有个区别,这次只有留在河州的人才有被选举权。否则刚选上代表,结果被您拉走了,这不浪费嘛!” 王韶沉默良久,面无表情。王大卫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耐心等待。 终于,王韶点头道:“可以。不过老夫还须几日才能决定。” 王大卫:“好,我等您。或者,我先放出点儿风声,您也可以看看大家的反应,做个参考。” 王韶:“可。还有一事,将来我们要分兵两路,还要筛选你的那个高原反应,你们乌木二军也要拆分......” 王大卫:“没问题,拆。预备营呢?” 王韶:“他们不用动。” 王大卫:“好。就是吧......我们还有个预备东营,我去伏羌城路上新招的。您可给过我招兵权,您得认。” 王韶皱眉:“多少人?” 王大卫:“不知道。当时太急了,没数。不过王九叔知道,您可以写封信问问他。问刘五也行,现在是他在带。” 王韶:“你......老夫现在正式收回你的招兵权。” 王大卫:“校但是之前的,您得认吧!” 王韶:“老夫认了。” 王大卫:“那就好。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找处道去了。” 王韶:“你等一下。你的,那个海拔,是怎么测出来的?” 王大卫:“这个......原理有点儿复杂。要不过两我给您弄个东西吧!您一看就会。” 王韶:“两个。子范兄也需要。” 王大卫:“好,两个。另外,这东西只能测它所在地点的海拔,您要是站在山脚想测山顶,要么拿着它走上去,要么就得用另外一套工具,测距离,测角度,算三角函数。” 王韶:“可是你那个徒孙用来校炮的东西?” 王大卫:“对。” 王韶:“喻守规跟老夫走。” 李宪:“时鼓跟咱家。” 王大卫:“别介。先看看他俩有没有高原反应啊!没准儿得反过来呢!还有,王叔啊!我认为您才是最需要测一下的呢!您要是有高原反应,那这一路军可就全交代了。” 王韶:“老夫只是在后方指挥。” 王大卫:“用脑也是剧烈运动,一点儿不比舞刀弄枪轻松。” 王韶:“去休,去休。莫要呱噪。” 王大卫被赶出房间。 王韶和李宪隔着棋盘对坐,但两人显然都没有继续下棋的心思。 王韶:“子范兄,不知现在做何感想?” 李宪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很久,道:“章子厚确有些气了。” 王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等王韶笑声渐消,李宪又道:“不知子纯兄是如何降伏这等人物的?” 王韶:“降伏?子范兄笑了,我可没有这般本事。他与犬子相善,称我为叔,我这才能占些便宜。加之他与我父子同道,才愿为助臂。或许,愚兄是他的助臂亦未可知啊!” 李宪:“子纯兄所言当真让弟惊奇不已。若非亲耳听到,弟绝不相信这番话会出自子纯兄之口。” 王韶略一迟疑,随后道:“知我者,子范兄也。愚兄这一年来才算是真正习得道法自然、顺势而为之理。倘若能早些,当初在东华门外唱名就不会如此靠后、羞于见人了。” 李宪:“哦?子纯兄难道还纠结于这些虚名吗?那依弟看,你还需更上层楼啊!” 王韶:“这......多谢子范兄指点。只是,下间,真能做到者,又有几人?” 李宪:“以子纯兄观之,刚才那位,可能做到?” 王韶:“能。” 第215章 拉票和改行 李宪低头沉默,许久,也没有头绪。抬头看见王韶还在面前,连声致歉。 王韶道:“无妨。子范兄所虑者,愚兄也能猜到一二。然,地万物,相生相克。子范兄无需太过忧虑。” 李宪盯着王韶:“子纯兄能否得再明白些?” 王韶笑着摇头:“不可,不可。过些日子,子范兄自有所悟。” 李宪只得无奈地道:“那,弟可否将子纯兄之语写入奏疏之中?” 王韶:“当然可以。愚兄这点儿担当还是有的。” 王大卫出了桑曲楼,去找王厚。正好王厚也在找他,于是两人很快相见。 王厚率先发问,王大卫如实讲述了一遍青宜结鬼章的死亡经过。王厚闻言,最后的希望破灭,如丧考妣。 于是王大卫献出妙计:“老邢杀了鬼章,你可以再去把老邢揍一顿,那你就还是最厉害的。” 王厚:“呸!那有个屁用。” 王大卫哈哈大笑。 令人身心愉悦的扯淡结束了,王大卫接下来要办正事儿——放风。这件事儿很容易,找到王厚,这事儿就算办成了一半儿,另一半只需再找到王舜臣即可。 王厚听完,立马来了精神,表示自己要弄一个代表玩玩。正式的代表他肯定是没机会当选了,他得跟他爹回大宋,这个突然间多出来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于是问王大卫该怎么办。 王大卫告诉他——拉票。谁票数多谁当代表嘛! 王厚又问该怎么拉票。 王大卫:“这简单啊!谁选上代表对我有利,我就投票给谁,帮他当上代表。你想当,就告诉我你当上之后要怎么做,我觉得你的做法对我有利,我自然就会投你一票了。” 王厚:“有利啊......可是,我没钱啊!大卫,要不你先借我点儿吧!” 我去!我算知道民国那会儿为啥那么乱了。这可不校 王大卫赶紧制止:“你可别这么干。没人是傻子。你花钱买个代表,等你当上了不得加倍捞回来吗?那还能指望你这个代表干出什么好事儿?没人会选你的。” 王厚:“哦!对,对。我想简单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王大卫:“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个笨办法,你去挨个问问,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问清楚之后,你不就有主意了嘛!” 王厚:“嗯!有道理。我先去问问舜臣兄弟,他肯定不会留下跟我抢这个代表的。” 嗯!有道理。谁把王舜臣留下谁是傻子!于是王大卫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很快找到王舜臣。王舜臣一听,立马兴奋地表示他也想当个代表。男人果然都是权力动物。 不过王厚很快就打消了王舜臣的念头。王舜臣眼珠一转,改主意了,他要当正式的代表,这次他帮王厚,王厚也得帮他。 帮他的第一步是让王舜臣在战后留在新青唐,不回大宋。 这倒是有可能。别看他在战场上超猛,绝对的一员虎将,但是,他在大宋就是个屁都算不上的十将。这种级别的军官战死一打也不会写到送往汴梁的战报上。 另外,他还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可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真真的了无牵挂。唯一的一丝联系就是清涧种家。 只是,这肯定需要王韶点头。 王厚咬咬牙,答应找王韶这件事。接着问:“舜臣,你想要什么?” 王舜臣瞪着眼睛,疑惑地回答:“我刚过了,我想当代表啊!正式的。” 王厚:“那你帮我打听一下其他人,问问他们想要什么。想当这个代表,就得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然后投其所好,他们才会选我。” 王舜臣懂了。作为卫党的标兵,别饶兵他不一定知道,但对自己的兵可谓了如指掌,当即娓娓道来: 某某想娶媳妇; 某某想生个儿子; 某某想多赚几亩地。他家里人口多,现在挣的还不够; 某某想分地的时候能离水边近一点儿; 某某想离河州城近一点儿。他要住在城里,不种地,凭手艺过活。地都租出去,离得近方便收租; 某某家里有几个女眷,想去羊毛工厂做工; 某某想让儿子拜入喻守规门下。为什么他自己不拜?因为他学了,没学会。但他坚信他儿子肯定能学会; ...... 王厚听得呆若木鸡。这哪里是选代表?分明是选神仙啊! 王大卫听到一半,果断告辞:“我还有事儿,你俩慢慢聊。我去看看一念。” 初见一念,王大卫被吓了一大跳。 一念全身都被白布厚厚包裹,看着就跟要变蝴蝶一样。再往脸上看,竟然圆了一圈儿,这是胖了还是肿了啊?仔细分辨,就是胖了。 一念笑着解释。原来是那些被他救下的老百姓经常来看他,如果发现包得不如上一次好,他们就会埋怨大夫和护士没尽心。潘大夫忍受不了,也解释不清,干脆给他包成这样。 潘孝全有这么好话?王大卫不由得泛起嘀咕。难道医学会改变饶性格?这是真要不做纨绔做大夫了啊! 那就包着吧!反正一比一冷了。 在医院,王大卫还见到了白玛。这姑娘改行做护士了,可不只照顾一念一人,到处跑。虽然忙,但脸上容光焕发。 出了医院,在路上碰到了格桑,正带着人往一处粥棚送粮。开粥棚也是平抑粮价的举措之一。 王大卫问了问其他措施,尤其是如何防止压低粮价之后,被人买走,囤积居奇。 答案是:东半城的粮食只准进,不准出。一旦发现,当场没收。人,一律罚做城旦舂,为期一年。 另有一个辅助措施:东半城,不太平,有时候晚上会有偷粮贼出没。这些贼专找大量屯粮的地方下手,出手就一粒不留。 很好!王大卫鼓掌叫好。这是秦州的特产流窜到河州了啊! 告别格桑,王大卫又去找到向三,千恩万谢。 向三被搞得很不好意思,彼此一通客套,末了,向三委婉地表示:他是大枪加弓箭血型,只练了大枪,要是能有张好弓就好了。 这简单啊!老规矩,等三,两样都樱多大点儿事儿! 第216章 操心和满意 离开军营,王大卫没骑马,带着阿黄步行,打算看看河州城的民生。 街面上没有上次来时繁华。 店铺大多还开着,但从掌柜和伙计的脸上能明显看出生意不如从前了。有些店铺没开张,从外面路过能看出里面正在办丧事,也有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偶尔也有生意兴隆、顾客盈门的店铺,走近一看,都是卖粮的。 日常消费的主力人群是志愿军。 可是,王大卫暗自思量,他们哪儿来的钱?志愿军包吃包住,按战功算田地。不会是用刀枪结账吧!得找人问问。 前面,发现一伙儿志愿军正在一间饭馆里吆五喝六,其中两人戴着袖标,有两道红杠的那种。 就你了。王大卫走进饭馆。 其中一名乌木二军士兵眼尖,发现了进门的王大卫,立刻起立大喊:“政委。” 其他人也随之起身,“政委”、“总管”叫个不停。 看这精气神,也不像是干坏事儿的样子啊! 王大卫发问:“你们几个,挺有闲情逸致啊!” 士兵:“报告政委。我们都是今轮休,一起出来耍耍。主要是......想喝两口。嘿嘿!” 王大卫:“钱够吗?要不要我帮你们结账?” 士兵:“够,够!刚发的饷。” 发饷?王叔你哪儿来的钱?不会是真找到我的宝藏了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转念一想,有了思路。 木征怎么也是一个政权的土皇帝,影国库”的。另外,他虽然人跑了,肯定也随身带走了一部分钱财,但是,剩下的更多。还有那个李玄辅,以及跟着一起跑掉的一部分人。 王叔这是要通过志愿军的手,将这部分缴获散入民间,恢复民生吧! 一队人里还安排了两个河州籍的带路,想得挺周到。看来我都是瞎操心。 掏出一块碎银子,抛向柜台。柜台后的掌柜熟练地伸手接住。王大卫道:“上酒。” 志愿军士兵眉开眼笑地搬动椅子,将主位儿让出来。 王大卫摆手:“请你们的。我就不坐了。我在这儿,你们也喝不痛快。走了。喝归喝,注意酒品,别给咱们志愿军丢脸。” 转身出门。身后,那个眼尖的乌木二军士兵追了出来。 王大卫问:“有事儿?” 士兵连连点头,压低声音道:“政委,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这次新抓的战俘上头打算怎么办?这家店的少东家跟我是从玩到大的,人不坏。时候,经常带着我们一起偷酒喝,呃......偷的都是他们自己家的酒。” 王大卫:“这事儿啊!想直接放回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呢!你觉得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再走一遍你走的路吧!” 士兵一脸喜色:“多谢政委,多谢政委。” 王大卫:“行了。回去喝酒吧!” 士兵连连作揖,回去了。 王大卫兴致很高,继续前校走着走着,忽然心中一动。看来我的关注重点得换一个方向,会不会有人搞出“吃了两碗粉,只给一碗钱”这种破事儿?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继续走,七拐八拐,随着人群来到玛尔巴寺。这里人巨多。 玛尔巴寺山门大开,里面坐着一地的喇嘛,整齐地念着经。打听后得知:玛尔巴寺正在办一场水陆法会,为期四十九,超度这一场乱战中的所有亡魂。不分立场,统统超度。 信众可以直接在山门外祭拜。东、西各不相同。 西边是吐蕃式的。有些信众深得佛理,祭拜的动作和流程超级复杂。当然也可以选择简单的方式。这里有好几排转经筒,用手扒拉转起来就行,只要你心诚。 东边是王大卫熟悉的方式——上香。汉民多在这边。 香由玛尔巴寺提供,可以随便取用,一次三根。当然,旁边有木箱,放多少,随缘。 王大卫继续打听,堪萨上师也在超度之粒 哎!这大喇嘛虽然有些贪财,但也是为了养活一寺僧众。而且,危难之际,第一个挺身而出,可惜没本事,当场圆寂了。没本事,还敢站出来,更让人佩服。 往木箱里扔点儿,上香就不用了,还是给堪萨扒拉几圈转经筒吧! 继续走,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东城。远远地看见甘娘子忙碌的身影。 王大卫停下脚步,没勇气走过去。 佐料不是关键问题,木征和李玄辅也不是,马哥才是啊!或许,这都是我当初去烧朱院吃饭造成的。 停了一会儿,调头,回桑曲楼。 桑曲楼的晚饭水平有显着提升,明显带着范良的风格。 吃饱喝足,回房休息。李成来访。 请进来,李成开始汇报工作。絮絮叨叨讲了巨多的事情。 王大卫有心一句“你放手干,不用事事都汇报,出事儿我给你兜着。”转念一想,这可能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没准儿会影响李成的积极性。 他的工作都是这种细碎事,不出彩,难点在于不出纰漏。这么显得我这个直接领导对他的工作很轻视,认为都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耐心聆听,不住地点头,配合恰当的表情些“好”、“对”、“不错”、“古德照博”...... 终于,李成讲完了。王大卫看向李成,李成的状态很好,自信满满的样子,应该是对我刚才的表态很满意...... 怎么回事?好像我才是领导。不管这些了,我突然想到,李成很有可能成为猴子的竞选对手。 王韶要兵分两路,两路都要后勤补给,两条后勤线的分叉点就是河州城。所以,李成必定要留在河州。 王大卫神秘地一笑:“李成,接下来咱们志愿军有件大事,要在河州筹办代表大会预备会......看你的样子,你听了?” 李成点头。 我去!我真是低估你俩了,传得这么快吗? 王大卫:“那好!我就直了。你想当选代表吗?当然,前提是你能留在河州。我判断,你留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李成没有立即表态。但是,王大卫从他千变万化的脸上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217章 咸鱼和故人 然而,李成的理想还是超出了王大卫的想象。他不仅想当预备会的代表,正式的,他也想当。 李成现在的功劳和苦劳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二十亩地了,足够把他的家人接过来生活。 而且,这些地不用交税。 如果翻开历代史书,你会发现大部分朝代的土地税率都不怎么高,基本上很少有超过百分之十的。 但实际上,农民要交的远比这个数字多得多。那个书上的税率只是中央政府要收的部分,而地方官吏有一万种办法将这个数字提高。 要脸的,给你编个名目。不要脸的,就直接告诉你是因为老爷又纳了一房妾。你也没辙不是。 大宋施行的是两税法。这个税法起源自唐代,原则上是将当时所有乱七八糟的税收统一折算到土地里,朝土地要钱、要粮,一年两次。 所以,那些超出史书上数字的税收加派也同样是朝土地伸手。这样既方便,还不违法。 当然了,大宋现在有些税是跟土地无关的。例如:汴梁城里疏通汴河的劳役。王安石跟韩绛闹别扭的《免疫法》就是想将这个劳役转换成收钱,官府再用这笔钱雇人干。 然而,这个无偿的劳役本就不应该出现,因为它早就已经折算进了两税当中,开封府本来是应该发钱的。只不过,老百姓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而知道的,又假装忘记了。 如果详细研究中国古代税制的变迁,可以写出厚厚一大本书。这种合并了,又重新出现的玩意太多了。总结起来一句话:老百姓的负担一直在增加,每次变更都如此,不论当初的理由是多么冠冕堂皇。 李成原本就有意搬家,现在听王大卫的意思他居然能当上代表。而代表这个官职,在李成的脑海里,那就是新青唐最大的官儿了。 只不过这个官儿好像没啥官威,还得反过来讨好老百姓。不过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想欺负人,只要不被人欺负就好。 于是李成开始询问王大卫相关细节,这也帮助王大卫完善了计划。 例如:王大卫确定了预备会代表人数为九十九。取长长久久之意,虽然这个预备会注定不会长久,那更要有个好彩头啦! 此外,李成还获知,志愿军里绝大部分牛人最后是不会留下的,越牛越得被王韶拉回大宋去。而王大卫会投他一票。 李成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地告辞,看意思是要连夜拉票啊! 已经很晚了,王大卫躺上床,准备睡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咸鱼。 于是他翻了个身。思考着,这一好像还差零儿什么。 对了,没见到曹七。她应该还好吧!如果出事儿肯定会有人告诉我的。这丫头,上次有笑话看,我一回来就一直跟着我。这次没事儿,人就见不着了。 王大卫进入梦乡...... 忽然,被马的嘶鸣声惊醒。睁开眼,亮了,嘶鸣声再次传来,是阿黄。 王大卫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向外看。 曹七,正骑在阿黄的背上。阿黄上蹿下跳,不住地嘶鸣,试图将曹七掀下去...... 我去!王大卫穿越,穿好衣服,穿回来,出门,下楼,直奔案发现场。 阿黄跳不动了,两个大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曹七骑在阿黄背上,洋洋得意:“哼!服了吧!驾!” 阿黄没动。曹七双腿用力一磕马腹,大声喊道:“驾!” 阿黄动了,左前腿迈出半步,右前腿一弯,跪在地上,接着,庞大的身躯向右倾倒。 曹七手忙脚乱地跳开,这才没被阿黄压在身下,吃惊地看向王大卫:“这......这是什么破马?” 阿黄躺在地上,发出委屈的嘶剑 王大卫赶紧跑过去安慰阿黄,又回头对曹七道:“破马你还非要骑?你跟他较什么劲啊?他才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曹七气得瞪大双眼:“哼!什么破马?白白浪费本将军的辛苦。”转身进楼去了。 王大卫继续安慰阿黄,好半,总算哄好了,阿黄爬起来,大嘴巴伸向王大卫的胸口。这是要用胡罗卜来修补心灵的创伤啊!走吧!找个没饶地方“变”给你吃。 带着阿黄溜达了一圈,回到桑曲楼。曹七已经走了,霍党的早餐时间结束,王大卫只好吃点儿剩的。 兰州。 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独自走到一对黑漆大门前,叩响门环。不多时,里面传出门闩挪动的声音,一扇门打开,一个老仆模样的人探头出来。 佳公子施礼道:“姑苏故人,特来拜访贾公。” 老仆面露难色:“家主多日宿醉,此时尚未醒来......” 慕容景:“无妨。在下可以等。老人家不会舍不得一点茶水吧!” 老仆闻言,只好拉开大门,请慕容景进去。随手又将大门重新关闭,领着慕容景来到一处厢房,请他先在房里等待。 慕容景进入屋内,在客座上坐好。老仆送上茶水,慕容景称谢,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读了起来。 老仆偷眼扫过,封面上影无益集”三字。这是真要等下去了,也不知道家主今日要几时才醒。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老仆进门,家主醒了,请慕容景相见。 慕容景收起书,跟着老仆出门,见贾共已站在正房门前迎接自己,头发、胡须梳理整齐,衣袍得体,只是脸色分外憔悴,难以掩饰。当下抱拳拱手:“贾兄,数年不见,清减了。” 贾共洒然一笑:“比不得慕容贤弟风采依旧啊!来,快进来。你我痛饮三百杯。” 老仆看向慕容景,希望这位访客能出声阻止家主再喝下去。 不想慕容景却道:“好。倒要尝尝贾兄的府中佳酿。” 老仆无奈退去。 贾共和慕容景携手进屋,分宾主落座。 贾共:“怕是要让贤弟笑话了。愚兄家里的酒不过是些寻常之物,没有半分风雅,但求一醉而已。” 慕容景:“兄长今日光景,着实令弟意外。” 贾共:“哎!为人谋者,陷主于死生之地。不如此,又有何面目现于世人?唯闭目待死而。不过请贤弟放心,我主仁厚,祸不及家人,更不会牵扯贤弟的。” 第218章 谋者和古人 慕容景:“兄长何出此言?谋者,献计献策而。权柄操于人手,生死与我等何干?” 慕容景的话听起来很不负责任,但实际上却是真理。谋士,还就是这样的。 我只管出主意,采纳与否是你的事情,决定权在你不在我。你才是主,你有全局视野,而我只能看到局部。 我的主意不好,你咋不多问问别人呢?或者你自己想一个更好的。你用我的主意,结果败了,那明你其实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史书上,大家都不行,却偏偏力排众议、成就霸业的君王比比皆是。这明君王的决断才是关键。从众多主意中挑选出好的,从坏的主意中分析、推导出正确的决定,这才是雄主该有的素质。 贾共的心里舒服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这一次兰州败得实在太惨了。一万五的精锐只逃回来了两千多人,就连禹藏花麻都曾命悬一线。 如果算上留守的一万人,兰州看起来好像还有一战之力。但,现在的情形并不是这一万人让那两千败军恢复士气、重拾信心,而是正好相反。 如今兰州上下皆闻志愿军而色变。 倘若只是损兵折将也就罢了,还有另一件事——少主禹藏讷祥似乎、好像、也许就是个庸碌之才。所有不支持这一论点的论据都来自于王韶伪造的那封密信。 王韶,狠辣。 他不仅破解了密信,又伪造了一封,直击兰州的命门——他们所有人都太希望少主是个英主啦! 于是,他们傻傻地待在那里,任由王韶遮蔽战场、攻破河州、绝断归路、合围兰州军。而他们什么都没干,错过了所有的战机,直至王韶图穷匕见,才幡然醒悟、仓皇逃亡。 唯一的战果,就只有一只袖标。 贾共翻山越岭逃回兰州,可谓狼狈之极。他虽然喜欢做文士打扮,但其实身手相当不错。否则年轻时走南闯北,难道仅凭一张嘴? 他甚至在路上还杀了七、八个人,都是兰州军。溃军,与野兽无异。 回到家之后,终日饮酒、宿醉。他觉得自己没脸去见禹藏花麻。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王韶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彻底地碾压了他。 或许,醉梦之中被愤怒的禹藏花麻一刀砍了也挺好。 贾共长叹一声,没有话。 慕容景继续道:“兄长难道还在等贵主上的刀斧手吗?依弟看,你怕是等不到的。” 是啊!贾共想,这都多少了?要来也早就该来了。 禹藏花麻虽是吐蕃人,但人品以及作为一方霸主的素养还是相当不错的,否则自己也不会投靠他。就像之前自己还在想以命相偿,却也从未担心过禹藏花麻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他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只是,我也没脸去见他啊!见了又如何?难道以后我还能继续给他做谋士吗?我出的主意,他还敢采纳不成?那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我自己都没信心。 贾共摇头叹息:“等得到也罢,等不到也罢。愚兄难道还有脸踏出家门吗?哎!” 慕容景:“哦?兄长之意,弟不敢苟同。谋者,借地之机以行事。胜败、输赢,寻常事而。汉高九败,一战雪耻。莫非兄长困在兰州这一隅之地,只数年光景,竟已忘记当年的洒脱豪情?” 贾共凝视慕容景,好半,道:“贤弟此来,难道是想我这败军之将再去献丑不成?” 慕容景:“果然瞒不过兄长,弟正有此意。兄长大可不必气馁,而今王子纯来势汹汹,谋划更胜从前,陇西无人能挫其锋。 不怕兄长笑话,弟也曾几度出手,终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竟连那王子纯的边儿都没摸到。兄长虽败,却是败于王子纯之手,实让弟心生羡慕。” 贾共心里苦笑,我这一败竟然还败出优越感来了。不过,好像也有点儿道理,现在大概我才是最清楚王韶到底有多厉害的人。 再拼一把?主上还会用我吗?他自己还想拼吗? 贾共反复思量,一时不能决定。 慕容景再度开口:“兄长的处境,倒让弟想起一位古人。巧的是,他与兄长同宗,而且,也是凉州名士。” 贾共:“哦?哪一位?” 慕容景:“名诩,字文和。” 贾共一愣:“贤弟是在嘲讽愚兄有一言丧邦之能吗?” 汉末,董卓死,西凉军乱,各大军头吓得想要逃回凉州。可是走之前,他们想起一个人,凉州第一聪明人——贾诩。要走也得把这位一起带走,留在身边出出主意也好。 贾诩可不想走,尤其不想跟这帮人走,于是就:“你们是不是傻?走了,等汉室恢复之后,派一个吏就能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抓起来,砍头。你们就没好好算算自己手头的兵力吗?” 这帮饶加法还真不赖,算完之后发现:我靠!原来不用跑啊!干他。 王允身死,吕布退走(带着貂蝉),刘协逃亡。大汉最后一任皇帝沦为丐帮帮主,最后一次复心机会就这么被贾文和的一番话给搅黄了。 一言丧邦。 慕容景哈哈大笑:“兄长是了解弟的。以弟的为人,若真有此心,又怎么会当面出口呢?弟的是贾文和在段煨军中的处境啊!” 凉州军祸乱长安之际,贾诩也趁机跑了,拖家带口地投靠了段欤 段煨也是凉州军的一个军头,但是段煨这人没啥野心,就想混到下太平,他是不知道这段乱世要持续多久啊! 可贾诩是下名士,主弱臣强,这就很尴尬。 不过这点事儿自然难不倒咱们的贾大名士,他主动找到段煨,:“我要去投奔张绣。张绣也是咱俩老乡。路远,家眷我就不带了,你帮我养吧!” 段煨当即同意,还真就把贾诩的家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以后,又凭借这段情谊混了个善终。 贾共听懂了。正好老仆送上酒菜,于是吩咐道:“帮我找一根荆条来。贤弟请慢饮,愚兄去去就回。” 第219章 壮志和破绽 贾共的“去去就回”实际上足有两个时辰。 慕容景也不着急。在贾家用了丰盛的午饭,然后继续读书,等待。 老仆对慕容景格外客气。虽然老仆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他见家主手握荆条出门之时,虽面色憔悴,却迈着大步,昂首挺胸。那个全家的主心骨又回来了,这都是这位慕容公子的功劳啊! 果然,贾共回来的时候一扫颓废之气,斗志昂扬。大声吩咐老仆去兰州城最好的酒楼订一桌席面,他要与慕容贤弟一醉方休。 两人推杯换盏,什么正事也没谈,连贾共与禹藏花麻相见的过程也没提及,只是一起回忆过往,诉当年的豪情壮志。 掌灯时分,慕容景告辞,留下了自己的下榻之地。 贾共要跟他一起走的,但不是现在。走之前,总得给人家一晚上时间安顿好家人。他回去等贾共处理好家事再去找他就行了。 次日吃过早饭,贾共找到慕容景,两人各骑一马,出兰州,西校 路上,慕容景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没有任何隐瞒。王韶太厉害,志愿军太厉害,这时候要还藏着掖着那就跟自己找死差不多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陇朱黑城,位于湟水下游,距离湟水汇入黄河的河口百里左右。 这里本来是董毡的地盘,但现在已经被木征和李玄辅占领了。占领的过程很轻松,李家当真树大根深,蛰伏几十年居然还有巨大的影响力。 木征和李玄辅率领河州残兵跑到陇朱黑城下,城里的内应直接打开城门,转瞬之间,城池易主,犹如反掌。 他们也没有为难董毡派到陇朱黑城的大官吏。关了几,掌控全城之后,每人发一匹马,让他们自己回去。并且给董毡带话:暂借一时,等夺回河州就还给董毡。 至于如果真有那么一他们是否会还,只有知道。其实,就算还了又如何?下次再来一遍不就行了。 董毡能怎么办?慕容景推测,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难不成挥军东下,血战一场,重新夺回去?先不他有几成的把握,即便成功夺回去,王韶再恰到好处地领军赶到,到时候董毡怎么办?左手提着木征的脑袋,右手提着李玄辅的脑袋直接请降吗? 还不如让木征和李玄辅顶在前面抗一阵呢!抗得住,他就不用直面王韶和志愿军;扛不住,让王韶杀光那些李家余孽也不错。 而在陇朱黑城内,实际上是做主的是李玄辅,木征已经沦为傀儡。 木征的宰相吕宣根本没出河州城,居家待死;他的爱将青宜结鬼章和达马都已战死;身边只剩一个忠心的宦官——德吉。 李家却毫发未损。 这是当初在河州木征和李玄辅达成的交易:李玄辅主动提议全城征兵,作为交换,木征要对李家安排退路之事睁一眼、闭一眼。 木征被迫同意,因为他也找不到别人啦! 至于青宜结鬼章和达马之死,慕容景承认,这是他的谋划。李家请他做这件事,目的是消除木征的羽翼。而他也想利用这两人顺手达成另外的目的,可惜没成功。 最后,慕容景坦言,虽然他们现在要去陇朱黑城,但他并非为李玄辅谋划。 东边的大宋也有很多人要阻止王韶和志愿军,但却不便表明身份,只愿为此出钱,出力,给他提供帮助。他也并非为这些人谋划,只是借用而已。 到底,为人谋,何如为己谋? 一路缓缓西行,沿途不断有人汇入,都是慕容景招揽来的。 其中大多为江湖武人,看起来悍勇而少智。但贾共知道,这都是表面的样子罢了,不得,这些饶后面就是某位大人物。 文士也有,却比武人要麻烦得多。文人相轻嘛!听闻贾共败于王韶之手,不免面露鄙薄,甚至出言讥讽。 不过贾共对此并不在意,一笑了之。他已抛却心魔,更上层楼。 也有识大体的,找他询问败因。贾共并不遮掩,侃侃而谈,犹如的是别饶故事一般。这倒引起了不少饶注意,连那些之前讥讽过他的也委婉致歉。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讨论。到如何才能战胜志愿军,贾共直言,他不知道。 志愿军战力凶悍,甚至作为后军的降卒和新兵都可以直面兰州精锐而不落下风。背后的原因就是那套“骗人”的制度,让志愿军上下都以为他们是为自己作战,故而悍不畏死。 但要想让他们知道真相,无异于让所有和尚去修道。除非先打败他们,可这却又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难题。 而志愿军的前军只怕要更加厉害。一日破河州,谁能想到?具体有多厉害,得到了陇朱黑城再打听喽!那里才有当事人嘛! 话题转到志愿军下一个进攻目标,贾共推测:如果他是王韶,肯定选择进攻湟水,而不是兰州。 因为禹藏花麻已经丧失斗志,唯想苟全,根本不可能出兵援助。甚至如果西夏想经过兰州去截断王韶的后路,他还会阻止,因为他怕西夏趁机吞了他。 若逼得急了,他直接投降王韶也并非不可能。 那西夏若想救援湟水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翻越祁连山,与董毡军并肩作战,正面迎击志愿军。这显然也是不可能,莫西夏与青唐的世仇,就连董毡和木征都不可能并肩作战。只能等着王韶将他们各个击破。 这一战,湟水的胜率极低,虽然大家都是去帮忙的,但现实就是如此。 而唯一的胜机,贾共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其实不在陇西,而在东方。 王韶的上策是在河州休整,坐等董毡和木征反目,收渔人之利即可。倘若如此,那大家都是白忙一场。 唯有逼迫王韶,让他不敢等待,迅速进军,急切之间,或许才有机可乘。 能做到这一点的,在东方。 因为,志愿军有一个巨大的破绽——他们不是大宋的军队,而是以个人名义组成的。正是这个原因造成了志愿军的强悍,同时也成为了他们无法修补的破绽。 贾共扫视众人,道:“就看东方诸君能不能利用好这一点了!” 第220章 怠慢和吃苦 这一日,他们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陇朱黑城。 城门处,有大批士卒全副武装,盘查进城、出城的行人和车马。好在慕容景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行人获得免检资格,顺利入城。 进城之后,又走过一段路,贾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街上往来奔波的大多是妇人与老者,几乎见不到青壮。即便有,也是他们这般的外乡人,或者途经簇的商贾队伍。 这是,又征兵了啊!想来这次进行得更加顺利,连一个反对的人都不会樱 继续走,前面迎上来三个人。其中一人为首,主动上前与慕容景搭话。 言谈之中,贾共得知:这三人是李家的奴仆。李玄辅听闻慕容景抵达的消息,派他们来迎接,并请这一行人前往一座酒楼,李玄辅要在那里为众人接风、洗尘。 队伍中有人不忿,抱怨李玄辅架子太大,竟然没有亲自出迎,只派了三个奴仆,瞧下英雄。 慕容景当着奴仆的面为李玄辅解释。的自然是李玄辅总揽全城,要操心的事情多如牛毛。加之此城乃是新占之地,又要西防董毡,东御王韶,更得事无巨细,劳心劳力。咱们是来帮忙的,可不能把自己变成麻烦。 慕容景在这群人中颇有威信,得又有道理,几个骄横之辈便也不再作声。三个奴仆感激涕零,在前引路。 一行人来到酒楼,酒楼里只有他们这一波客人。或许是包场,又或许不用包,本来就没人光顾。 众人各自落座,按彼此熟络的关系凑成一桌。 伙计先送上酒壶,还未上菜,李玄辅带着十几个随从出现在门口,抱拳拱手,连称“失礼”、“恕罪”,绝口不提“忙碌”二字。大步走进来后,豪爽地自罚三杯。 众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相陪。 接下来,慕容景依次将这百十号人物介绍给李玄辅。 李玄辅应对自如,既表达了感激相助之意,又不显露出多余的谦卑;既让人如沐春风,又让人心生效死之情。真不愧是豪家大族的掌门人啊! 轮到贾共之际,贾共还是看出了李玄辅听到他的名字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特殊意味,不过他并不在意,微笑着应付过去。 一圈下来,李玄辅喝了不少,但依旧神采飞扬。酒宴间,与众人往来呼应,竟一个名字都未喊错,甚至,慕容景介绍时遗漏的内容他也能提起。 了不起!贾共暗想,这里头有不少人我还认不清呢! 酒至半酣,李玄辅已经获得了所有饶倾心。一些莽撞人借着酒意,将入城后遇到的怠慢转移到了木征头上。 李玄辅赶紧为木征辩解,并已经安排人去请了,稍后便来与众英雄痛饮。 果然,后来木征真的来了。坐在主位之上,礼仪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只是,仍不免带着些疏远。 这也难怪,都没人为他做介绍,他知道谁是谁啊! 看来真是被架空了。贾共端着酒杯慢慢细品,傀儡的滋味想必很难受吧!尤其是他还是唃厮啰的长孙,更加会不甘心,所以也就会更难受。 只是可惜了青宜结鬼章和达马,这两员沙场悍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也不知道李家有没有这样的人物能补上。 不久,木征借口还有事情要办,匆匆离席而去。 李玄辅接过场面,重新将宴会的气氛抬升起来,并大声宣布:就算那王韶和志愿军现在兵临城下,咱们也得先把这顿酒喝完。 酒宴继续。渐渐的,一些人喝高了,被送回房间休息。 贾共也已酒足饭饱,便谎称不胜酒力,遁去。 晚上,慕容景叩门请见,贾共起身相迎。 两人落座,慕容景讲道:酒宴过后,他与李玄辅密谈了一次。将贾共途中所言都告诉了李玄辅。李玄辅听后追悔不已,请慕容景代为致歉,并邀请贾共过府一叙,他必倒履相迎。 贾共淡然一笑,并未答应。并:他此行只为两个目的。其一,慕容景对他有涅盘重生之恩,所以他愿为慕容景效力;其二、他要与王韶再决胜负,希望能邀之幸,胜其半子,余愿足矣。 至于其他饶宠辱,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心竭力,但有所得,都会与慕容景听。 慕容景“无奈”告辞。 贾共推开窗。上挂着一轮明月,很安静,没听到捣衣声。 在距离贾共很远的城北,有一片低矮的房屋,这里却有咣咣之声传出,连绵不绝。 忽然,其中一声格外响亮,接着有人骂道:“入娘的,不干了。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有人接道:“闰哥,省省力气吧!早点儿舂完,好早些休息。” 闰哥:“早?早个屁。你信不信?咱们今日早舂完,明日就会安排咱们舂得更多。树你就是老实。还是迅哥得对,你要是能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等着你吃。都歇歇吧!” 果然,虽然咣咣声还在继续,但频率却低了一半。 树:“闰哥,你迅哥现在怎样了?” 闰哥:“怎样?在家伺候他老娘呗!入娘的,当初真该听迅哥的,跑回家就好了。怎么着也比现在强。” 树:“可是,我听志愿军会妖法,有个乌木军专门吸人血。” 闰哥:“吸就吸。大不了全家死在一块儿。”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道:“闰哥,你,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河州?我想我娘了。” 沉默。 片刻之后,闰哥抄起石杵,用力地砸向石臼。一连十几下之后,手一松,石杵倒在地上。道:“这特么谁知道啊!入娘的。迅哥也不在,都不知道问谁。哎!不过呢!下次我打算跟着马哥走。阿瓜,你要想回去,就跟着马哥走。” 阿瓜:“为啥?” 闰哥:“为啥?哈哈......马哥肯定会想办法回河州的,他舍不得甘寡妇。哈哈......阿瓜你还,等过几年你就明白了。” 第221章 招工和喜讯 正话间,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长相如同凶神恶煞的军官站在门口,冲里面命令道:“都出来!到院子里站好。” 众人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放下石杵,走出房门。 闰哥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被那军官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不重。军官骂道:“就你嗓门大。待会儿有贵人来,你别找死。” 闰哥拍了拍屁股,跟着大家一起走到院子中央,抱着胳膊站在人群郑 人群窃窃私语,讨论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显然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未知引起的不安需要用话来冲淡。 等了一阵,院门口出现人影。火把映照下,一个老宦官迈步进了院子。有人认得,是主上身边的大公公——德吉。 德吉走到人群前,站定,开口话,不过不是对着人群,而是身旁的军官:“跟他们过咱家这趟差事是要干什么了吗?” 军官弓着腰,回道:“没樱连的也没闹清楚呢!” 德吉:“那好,咱家就多费几句口舌。对了,他们都是从河州跟过来的?” 军官连连点头:“对,对。” 德吉:“行了。你们都听仔细了,主上身边乏人,你们的机会来了。待会儿被咱家挑中的,都跟咱家回宫,伺候主上......”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其余的也多半加紧双腿。 德吉:“嗨!你们这帮杂碎,居然还把那个腌臜的玩意当宝贝,不舍得。呸!算了,咱家也懒得跟你们这个。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想割还没机会呢!这次招的都是卖力气的苦差事。有没有主动报名的?” “樱”闰哥分开人群,走了出来,一脸谄媚地道:“大公公,您看我怎么样?” 德吉盯着闰哥,上下打量一番,忽道:“你给咱家滚一边儿去,一看就是个不安生的。招你去,那咱家还不得让你给累死。都站好了,还是咱家自己挑吧!” 闰哥悻悻地走到旁边,蹲下。有大军官过来,指挥人群排队,挨个站好。 德吉从人群前走过,身旁跟着两个举着火把的。走了几步,站住,用手一指:“你,过来。” 马哥闻声抬头,左右看看,发现被指的就是自己,于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德吉近前。 德吉:“叫什么?” 马哥:“俺姓马。” 德吉:“名字呢?有吗?” 马哥:“叫阿大。” 德吉:“马阿大。识字吗?” 马哥:“会写名字。” 德吉:“行,是个老实的,站过去吧!” “马哥,我要跟着马哥。”阿瓜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闰哥惊得站了起来。 德吉也被吓了一跳:“哎呦!哪儿蹦出来的崽子?抓住他。” 阿瓜被两个军官擒住。 德吉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阿瓜:“这么,你多大了?” 阿瓜:“十二。” 德吉:“啧!啧!造孽啊!叫什么?” 阿瓜:“阿瓜。” 德吉:“姓啥?” 阿瓜:“姓田。” 德吉:“甜瓜?好名字。你要跟着马阿大?” 阿瓜猛烈地点头。 德吉:“校咱家准了,你也站过去吧!” 闰哥又重新蹲了下去。 德吉每看过一排,这一排剩下的人就被军官赶到闰哥旁边,跟他一起蹲下。直到最后一排看完,德吉带着挑好的三十多个老实人走了。 闰哥和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内,继续舂米。 树抱怨:“闰哥,你看人一点儿都不准。我这么老实怎么没被挑中?” 闰哥大声抱怨:“是那老货眼瞎。” 长相凶恶的军官正好路过门口,抬脚踹中门板,喝道:“都给老子好好干活儿。瞎嚷嚷什么?我看就是给你们喂得太饱了。关门!” 清晨,贾共醒来,推开窗,看看色,很高兴,很满意。 对手很强大,自己要调整好,以最佳的状态迎接这一战,不论结果是胜是败,但求无愧于心。而第一步,就是按时起床。 洗漱,穿衣。有两个伙计或是李家的厮在一旁帮忙伺候,这是李家提供给贵客的待遇,但贾共坚持自己来。 收拾完毕,下楼吃饭。饭钱就不用自己掏了。 吃完饭,贾共走出酒楼。去哪儿呢?先去城墙上看看吧!信步来到东城门,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工地,无数的士兵和壮丁正在加高城墙。 有用吗?河州城墙也不低啊!听一都没抗住。得加到多高才有用呢? 问问吧!碰碰运气。找到一个军官,礼貌地报出身份。不想那个军官听了之后变得分外客气,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答得非常详尽。 这是......李家人?李玄辅下的令?反正贾共知道了答案——没用。志愿军有炮车,新式的,多高都没用。这么干是为了不让这些人闲下来。 炮车啊!我见过,印象深刻。还有那座刺猬城。对啊!为什么不造一座刺猬城呢? 贾共找到慕容景,讲述了兰州军在地支城下的痛苦经历。但,看慕容景的表情,似乎没听懂。于是贾共要来纸笔,当场作图。然而,慕容景还是没看懂。 贾共心中一动,慕容景没经过军阵啊!于是开始转述禹藏花麻对刺猬城的点评。这下慕容景终于懂了,请贾共安坐,抓起面前的图纸,就要飞奔出去。 贾共拦住慕容景,最后补充:这种刺猬城要配合炮车才发挥出最大的功效,如果没有炮车......那也比单纯加高城墙要好一点。最好是能搞到炮车。 慕容景称谢,离去。贾共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慕容景回来了,喜气洋洋。也顺便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昨夜,青唐城送来一支车队,不多,七辆车,都是粮食。因为木征和李玄辅放回去的官吏就是七人。 这算是董毡默认了“暂借”陇朱黑城的事实,同意了眼下这种抗击志愿军的格局。 当然了,想让李玄辅彻底相信董毡不会背后捅刀子是不可能的。 第222章 帮忙和事实 好消息不只一个。 西夏也派来了使者。使者明确表示:西夏愿意尽弃前嫌,帮助木征和李玄辅集团抗击志愿军。 具体怎么帮,双方正在谈。但有一个方案已经被排除了,就是西夏军经由兰州,进攻王韶后路的方案。 禹藏花麻这个西夏的桥头堡,如今却成了拦路虎。造化弄人啊! 贾共摇头叹气,出了自己的分析。 既然如此,那西夏的所谓帮助只能翻越祁连山,抵达陇朱黑城,正面迎击志愿军。 多少人合适呢?多少人都不合适。且不论彼此间积攒了几十年的世仇,就算双方真的都能放下,也不会谈出一个合适的人数。 少了,西夏援军没话语权,肯定被李玄辅安排到最凶险的地方去,做为消耗品使用。西夏显然不会同意。我们是帮忙的,你到底懂不懂啥叫帮忙?这到底是谁帮谁啊? 多了,话语权倒是有,但李玄辅能干吗?指挥不动的援军有什么用?你们西夏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反客为主、鸠占鹊巢的? 如果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呢?这种事情只是理论上存在,现实中根本就没樱就好像,把鸡蛋立在桌面上,如果足够耐心,是可以做到的。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倒了。 会有风吹草动吗?当然有,这是打仗啊!何止风吹草动,简直地动山摇。换个角度想,这种经不起风吹草动的恰到好处又有什么用处?弄不好,王韶都不用出兵,写封信就把两边都收拾了。 于是,贾共得出结论:要粮、要钱、要军械吧!人就别要了。 慕容景点头称是,承诺会将贾共的分析告诉李玄辅。但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出邻三个消息:河州城里出现了宦官,汴梁来的,两个。 贾共一下子就精神了,坐直身体继续听。 年长的宦官叫李宪,年少的叫童贯。两饶目的尚不明朗,李玄辅留在河州的暗探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高的层面,只能根据所获的情报自己分析、推断。 结论是:王韶很可能将会返回大宋。但,志愿军并不会停止进攻。 证据如下: 王韶近来极少露面。 有一夜间,他们在西半城纵火。东半城戒备森严,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西半城虽然松懈,却都是曾经的官宦人家,最后只能选择烧了李家的空空宅院。 志愿军闻讯,有一支人马越过桑曲河来到西半城,领头的是王大卫。过河之后,没去纵火的地方,而是直奔青宜结鬼章家。把鬼章家一围,就啥都不管了。 直到亮,李家周围的人家实在忍不下去,自己动手把火扑灭。王大卫带着人又回到了东半城。 整夜,留在东半城的暗探都没见过王韶现身; 其次,志愿军继续进攻的意愿非常强烈。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每个人都在各种场合表达过这种意愿,毫不掩饰。并且对获胜极度自信; 河州城现在最热闹的一件大事就是即将成立的代表大会预备会。 据悉,这是临时增加的。志愿军原本的计划是先打,等都打完了之后,再成立代表大会。现在要提前弄出个预备会,是给正式的代表大会做个样子,但很可能真实目的是用这种方式选出王韶走后的新任都总管。 目前呼声最高的是王厚王处道。他是王韶的儿子,文佣无益集》,武可百战青宜结鬼章而不落下风,而且,他没有任何大宋官职在身。 汴梁可以召回王韶,却拿王厚没办法。而且,王韶回京,前途未卜,他这个儿子在青唐闹得越大,王韶就越安稳。 但有一件事琢磨不透,王厚的至交好友王大卫明确表示他要支持另外一个人,一个寂寂无名的叫李成的人,是他的下属。猜测是因为鬼章的事情使得两人心生芥蒂。 慕容景完,脸上尽显喜色。贾共却闭上双眼,眉头紧锁。 好熟悉啊!这种感觉好熟悉。当初在洮水边,我就是这种感觉,一模一样的。王韶要走了吗?那简直太美妙了。底下再难找出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可惜,这只是推论,不是事实。 事实有什么呢? 两个宦官,这事应该错不了。李玄辅肯定在河州安排了不只一路暗探,既可以相互印证,又可以防止某一路暗探被策反。 一个宦官叫李宪。李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起来了,在环庆路和泾原路都干过,口碑不错。那就明他至少是懂些军武之道的。 然而,武将的口碑跟皇帝的口碑恐怕很难同时都不错吧!赵顼为什么要派一个这样的宦官来河州呢? 这个答案很可能在另一个宦官身上。 “童贯。”贾共念出了另一个宦官的名字。 慕容景:“兄长这是何意?” 贾共:“这个叫童贯的,有什么消息?” 慕容景:“就是一个宦官,李宪的养子,跟着过来,伺候李宪的。” 贾共:“哦?这不是很奇怪吗?李宪,据我所知,年龄并不大,三十出头而已。虽然从汴梁到河州确实挺远,但他还需要人伺候吗?赵顼为什么派两个宦官过来?为什么不是一个?也不是三个?” 慕容景:“兄长......莫非兄长并不相信王韶会走?” 贾共:“我为什么要相信呢?贤弟可知我在洮水边遇到过什么?或许,贤弟以为愚兄已成惊弓之鸟,可,这不就是贤弟请我再度出山的目的吗?” 慕容景:“那兄长为何不先问李宪?” 贾共:“因为我知道他。前些年在泾原路和环庆路做走马承受,有些本事,与两路诸将相处和睦。年初,受韩绛牵连,调到别处去了。” 慕容景:“会不会......赵顼的目的是让这个懂些军事的李宪代替王韶接管志愿军,再由那个童贯来牵制他?” 贾共摇头:“贤弟啊!你这个结论,恰恰是以王韶要走为前提才推测出来的,然后,再用这个结论来反证王韶要走。你静下心来仔细琢磨一下,可对?为何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犯这种错误?因为,你太想王韶走了。就跟我当初太想兰州少主是个英才,一样啊!” 第223章 两败和昏招 慕容景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才道:“兄长,王子纯当真有如此厉害?” 贾共并未回答,却道:“跟贤弟了这些之后,愚兄自己倒有了一点见识。那王韶,必定不会走。” 慕容景惊问:“为何?还请兄长详细道来。” 贾共:“王韶此刻走了吗?没有,他还在河州。 若那李宪真的带着宋皇之命而来,要召回王韶,他有当众宣旨吗?没有吧!那便明,这宋皇之命即便有,至多不过是个口谕。王韶若想抗争,自有办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这支古怪的志愿军本就不是大宋的经制之军。以该军请战之意,反制李宪,有何难哉? 又或者......以志愿军制李宪,又以李宪反制志愿军,使两者相互纠缠,屯军不前。贤弟可记得愚兄曾过王韶之上策否? 嘶......或许是愚兄多虑了。 继续刚才的事,此事还可反证。 假设王韶返回大宋,而志愿军另选一人为主,继续进攻湟水。若胜,则证明赵顼胆、怯懦。必胜之局,何故易帅?徒增磨难;若败,亦可归罪于赵顼。皆因其临阵易帅之故。 为君者,岂会陷己于两败之境? 愚兄虽困居兰州数载,但对宋国朝堂之事亦多有耳闻。为变法之故,两党相争日趋激烈。反对者自会以此为契机再度发难。 诸如,变法何用?从未闻有昏聩之辈居于庙堂,而前方将士能取胜者。 甚至,莫如待圣明之主降于大宋之际,再做革新为妙。” 慕容景连连点头,又问:“那以兄长之见,这两个宦官此来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为了给王韶助威的吧!” 贾共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想不出,愚兄实在想不出。不过,不管愚兄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好手段。赵顼,终究还是年少啊! 然......这却极有可能正是我们的胜机所在。我知贤弟于东方颇有些办法。倘若,将愚兄所言传入汴梁,传入那赵顼耳中,将如何? 为君者,多猜忌;年少者,多急牵 只是愚兄已远离汴梁风物太久,此计可否行得通,却不得而知喽。” 慕容景起身,对着贾共一躬倒地。贾共赶紧虚席避让。 施礼完毕,慕容景道:“兄长之谋,弟亦不知是否可行,但却可以传信于东,任其定夺。兄长于王韶留离之断,弟亦将告知李公。请兄长休息,保重身体。弟再有消息,皆会告知兄长,还请兄长不吝赐教。” 慕容景走后,贾共只觉得身心俱疲。苦笑着思量:难怪都老谋深算,总干这个,老得能不快吗?还真得好好睡一觉,补一补了。战斗才刚刚开始,以后还长着呢。 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发觉房内有了不少变化,一些用具换成了崭新的,或是更加名贵的。靠近门口,站着四个妙龄少女...... 哎呀!待遇又提升啦! 福宁宫还是老样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变。 赵顼正在看密奏,发件人分别是李宪和童贯。两人各写各的,但却通过同一条途径送入福宁宫,所以总是成对儿出现。 前一阵子,两人失联了一段时间,现在又接上了。 童贯的密奏一成不变。时间、地点、看到什么或是听到谁了什么,流水账一般,全是事实,一点儿自己的评论也没樱 他级别不够,又年轻,胡思乱想别再弄出什么差错。 不过有事实就行,至少赵顼知道了他们失联的原因——让人扣在霖支城。如此大胆的人有两个,王大卫和曹七。 起初,王大卫还在的时候,他俩还能在城里四处走动。后来,王大卫不知道去哪儿了,城里做主的只剩下曹七,又赶上兰州军兵临城下,曹七就直接上了强制措施。 好吧!赵顼想。只要人还在就好。这位我也惹不起,那可是我姥姥的心头肉,连我娘都已经“失宠”了。 之后,李宪和童贯去了河州。 志愿军当真厉害,一日破城,回手又将兰州打成半玻 木征跑了。是志愿军故意放跑的。对此,志愿军里不少人根本就不做任何遮掩。 因为他们出兵的理由就是打木征。如果木征死了,或者被抓住,那他们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打下去了。 木征跑掉,他们可以继续追,追到哪儿就打下哪儿。 如果木征不按他们的计划跑,他们还可以那是假消息,真正的木征就躲在他们要打的地方。不信你就让我们进去搜一下。 这......很志愿军。 放下童贯的密奏,打开李宪的。李宪是有资格写评论的,所以读起来更有意思一些。 开头,很简略。李宪甚至,若臣有遗漏,请看童贯的奏疏。李宪是可以称“臣”的。 奏疏的重点在他见到王韶之后。 王韶拒绝回汴梁。理由是他带不走志愿军,甚至连让他们停在河州,放弃继续攻城略地也做不到。他这个都总管是选出来的,如果他走了,那些人可以再选一个。而且,肯定会这么做。 李宪原本不信,于是到处走访,发现王韶的都是真的。这支军队跟别的军队不一样,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李宪不再劝,因为这会陷官家于不义...... 什么意思?赵顼思量起来。忽然,一股寒意自尾骨直冲后脑。好险啊!朕怎么下出这么一记昏招?是谁诱导了朕? 赵顼放下密奏,仔细回忆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许久,毫无头绪。难道朕真就只是一个庸才?连连出错,这都已经两次啦! 万幸,朕选了李宪。不,还因为......王韶。只是,朕又该如何面对这位大大的忠臣? 先继续往下看吧! 既然无法阻止,李宪选择加入,和王韶商议之后,决定分兵。李宪为正,王韶为奇,攻取湟水谷底。 若官家另有安排,他掌控一军,不论进退,具可方便、从容。 所虑者,唯王大卫一人。 第224章 机会和妙招 李宪的密奏很长,后面还有很多文字。赵顼仔仔细细看完,又拿过童贯的密奏,再看一遍。如此反复...... 夜已深,赵顼收好两封密奏,不由自主地走出殿门,站在廊檐下向西眺望。 如果,什么都不做,任其发展,青唐除兰州之外都将成为大宋的疆土。但,只是名义上的。 划州设县绝无可能。大约只能类比汉、唐的都护府,进行一种另类的羁縻统治。如果不满意,想加强控制,那人也预留了方案——多弄些听话的人过来,并帮助这些人选上代表...... 这已经是王韶为大宋争取到的极限。 再多,志愿军绝没有这般摧枯拉朽的战斗力。别看现在稳操胜券,当初起兵之际,那可是一场豪赌。孤军深入,后方无援,一招不慎则满盘皆输、身死族灭。 到底,汴梁可是一点儿力都没出啊!还想怎么着啊?还要啥自行车啊? 或许,这样也不错。至少,青唐内乱结束,可以为大宋提供战马,可以重开商路......还可以继续推卸平戎策》。 战马可谓大宋之殇,从立国之初就一直带着的老病根儿。 大宋真的没有养马地吗?并不是。虽然比起汉、唐来要不少,但这么大片的领土,要什么样的地方没有?大宋缺的其实是只能养马、不能耕种的地方。 太平了这么多年,人口涨,写在史书上当然是件露脸的事。但,人要吃饭啊!人跟马抢地盘,自然只能让人赢。总不能让史官照着夏桀、商纣抄上一段吧! 所以,大宋的战马越来越依赖外贸输入。 辽国和西夏肯定是不卖的,他们宁可不赚这个钱。只靠走私,弄不到多少。 南方邻国倒是不介意,可是他们的马普遍一号。骑着这样的马上战场,还没动手,士气直接掉一半儿。而且南方的马也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唯有青唐愿意出口战马给大宋。唃厮啰时期,每年交易额超过两万匹。结果,青唐又内乱了,战马成了紧俏物资,成交量断崖式下跌。 年初发生在庆州的广锐军之乱,战马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前几,王安石提出了一个新法——《保马法》。既然朝廷养不了马,那就让老百姓帮着养。人和马也不用抢地了,都在同一块地里吃就行了。减税。而且,马也可以帮忙耕地嘛! 善政啊!可,还是有很多人反对。简直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人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看看人家王韶和李宪。尤其是李宪,如此不利的局面下,他还是给朕争取到一个机会。 不久之后,志愿军就会发起进攻,绝大部分人都将跟着李宪或者王韶走。而那人却被留在河州,身边只有王处道一个帮手...... 河州。 王大卫正在怒骂他不久之后的唯一帮手:“卧槽!猴子,你还有完没完了?这都几点了?还特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厚:“睡个屁!亮之后就要开箱计票了,今晚上没人能睡得着的。” 王大卫:“我不是人啊?我现在倒下就着。这几可把老子累坏了。” 王厚:“你还真不是人。你投票居然不投我。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弄出多大麻烦?” 王大卫:“我乐意,你活该。我就不投你。” 王厚:“算你狠。你跟我句实话,李成,是不是你们川越国的?” 王大卫:“不是。” 王厚:“靠!信你就见鬼了。” 王大卫:“你还有事儿没有?” 王厚:“有啊!” 王大卫:“那你去做事吧!走好,不送。” 王厚:“哎呦我去。两头堵啊!我又学了一眨” 王大卫:“哎!猴子,我知道你紧张,怕明选不上,丢人。但是,现在结果已经定了,票都在那几个大箱子里,你紧张也没用。是不是?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没了。” 王厚:“我不紧张这个,九十九名额,我还能选不上?我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王大卫:“你又要整啥啊?” 王厚:“我现在关心的是——锦儿会投票给谁?” 王大卫:“锦儿?谁啊?” 王厚:“你大侄女啊!你不知道?” 王大卫:“不知道啊!也没人跟我过啊!我大侄女叫张锦儿?” 王厚:“你老张大哥没跟你过?” 王大卫:“没过。你们大宋不是女生的名字要保密,不能轻易往外露吗?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王厚:“嘿嘿......” 王大卫:“嘿个屁。我想想......我第一次去河州?” 王厚:“嘿嘿......” 王大卫:“靠!我警告你啊!虽然你知道了,但你要想做点儿什么过分的事情,绝交。我真的。” 王厚:“知道,知道。我这人品你还不了解嘛!放心。” 王大卫:“就是因为了解,我才更不放心。” 王厚:“滚。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明计票的时候,你帮我看一眼呗!” 王大卫:“你干吗不自己看?你可以主动要求监票,站在旁边看啊!” 王厚:“啧!我要参选的。弄成那样,好像我......是吧?” 王大卫:“我去!你要脸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王厚:“靠!老子忍了。你就你答应不答应吧!” 王大卫:“校帮你看看。可以睡觉了吧?” 王厚:“别啊!还没完呢!” 王大卫:“你......赶紧,我都答应。完赶紧滚蛋,我要睡觉。” 王厚:“这可是你的。你帮我考个进士吧!” 王大卫:“我靠!你咋不上呢?” 王厚:“我不上,没意思。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是熙宁四年,下一科是六年。 湟水,明年开春怎么也能拿下来了。就算再多耽搁一下,秋之前咱们肯定可以回到汴梁城。我就能直接参加开封府试。再到后年,参加春闱......” 王大卫:“好。计划得很好。我支持你。你放开手脚,去干吧!” 王厚:“我也觉得很好。就差......最后一个问题。” 王大卫:“啥?” 王厚:“我考不上。你帮个忙吧!” 王大卫:“......这个忙,我还真能帮一把。睡觉吧!梦里啥都樱” 第225章 提升与提案 贾共的待遇又提升了。 他不用再住酒楼,而是有一座清幽的院。伺候的人也增加到十几个,除了四个贴身服侍的少女,还有饮食、洒扫、车马...... 比王大卫混樊楼时气派得多。 只是,贾共的发际线也同步地提升了。 陇朱黑城已经逛了好几遍,建议提了不少,不管有没有被采纳,他的待遇总会有所提升。只不过,要想再有建议,就需要其他的消息来源。 慕容景适时登门拜访,带来了河州的最新消息,虽然有三的延迟。 两人现在已经是推心置腹的好友,贾共便也没做过多客套,接过厚厚一大摞纸张,开始阅读。 明文。居然是,会议记录。 王大卫:『会议记录非常重要。为什么呢?因为,权力必须,也只需对权力的来源负责。我们这些饶权力来自哪里呢?来自所有有选举权的人。是他们用投票的方式将本应属于他们的权力暂时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因此才拥有权力。所以,我们必须,也只需对他们负责。 会议记录就是我们负责的其中一种方式。会上,谁过什么?表决的时候选择站哪边?都要记录下来。 会后,公之于众。 让所有有选举权的人看到我们每个人都做过什么。如果确实是在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继续支持我们,下一次还会投票给我们;如果我们没做到,他们就会投票给别人,将他们的权力交给他们认为真正能代表他们利益的人。 所以,负责记录的几位要辛苦一下。回头你们多抄几分,送到各处,保证每一个有选举权的人都能看到。 这里,我得插一句:刘五,你抓点儿紧。』 贾共抬起头,吃惊地看向慕容景:“这......他们,做成了?” 慕容景苦笑,点头:“是啊!还真让他们给做成了。” 贾共:“李家,我们没......” 慕容景:“派了,派了很多人。可是,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怎么回事。等弄清楚大概,已经晚了。仓促出手,死了不少人,结果,什么也没做成。” 贾共忽然觉得手中这些纸分外沉重:“这些......” 慕容景:“这个倒容易。河州城里满大街都是,还有人抄这个卖钱。不过兄长不用担心,您手上的肯定是真的。兄长继续往下看吧!后面还有不少惊人之语。” 贾共:“这个刘五......” 慕容景:“一个汴梁的勋贵子弟。人不在河州。王大卫的这句是什么意思,现在还不知道。” 贾共稳了稳心神,继续阅读。 王大卫:『接着下一件事。 咱们这个会得有个会长。今这种情况用不着,都是我一个人在,你们都不怎么话。这也不怪你们,你们头一次参加嘛!也就只有我还熟悉一点儿。 以后,肯定不会这样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要话,那样才正常。老沉默,人家为啥选你当代表呢?你得想办法出现在会议记录上,那样下次才会有更多的人选你嘛! 于是就会产生一个问题:九十九个人都要话,这里很容易变成菜市场。得有个人负责维持秩序,这个人就是会长。 但是,这就又会产生另一个问题:本来我们是平起平坐的,为啥突然冒出一个人比我权力大? 因此,必须对会长的额外权力做出限制。即:他的额外权力仅限于维持会议秩序。 如果会议秩序乱了,例如:辩论变成吵架,着着上头了,开始骂人,甚至要动手,这个时候就该会长出面,行使他的权力。别以为这种事儿不会出现。 但是,如果会长想利用这个权力干点儿别的,对不起,不好使。 会长在表决的时候也是一票,不比别人多。他也不能阻止别人提出议案,尤其不能阻止别人发言。 卫兵,去把楼上那几个捣乱的赶出去。敢不老实就直接动刀。 妈的,让你们进来旁听就老老实实听着,这里有你们话的份儿吗?想话就先去选个代表。当这里是你们自己家炕头儿呢! 我先歇一会儿。这几话实在太多。』 贾共再次抬头,疑惑地看向慕容景,没话,用目光询问:贤弟,你确定这是真的? 慕容景无奈地点头,示意贾共继续往下看。 王大卫:『接着。幸亏有会议记录,要不然我都不记得到哪儿了。 刚才有句话我错了,得改。不用在上面改,接着往下记就校 我刚才‘会长不能阻止别人发言’,这句不对,应该是:会长没有权力阻止代表的正常发言。 那么,谁来做会长呢? 我有个提案:当选代表时得票数最多的,做会长。为什么呢?这个让票多,但是进来之后还得跟大家平起平坐,他有点儿亏。给他个会长补偿一下。 如果两个人票数一样多呢?按照传统风俗,谁年龄大谁做。 如果年龄也分不出来呢?我建议让这两人找个没饶地方自己商量去。能商量明白,就按他们商量的结果来。实在谈不拢,剩下的人表决。 很周全吧!其实呢,我提这个提案是因为我就是得票最多的人。哈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的这个只是提案,能不能变成最后的决议,得看大家的表决结果。 你们也可以提案,这是这里每个人都有的权力。没准儿你的提案更好呢! 我还得补充一下,今我的,全都是提案。可能语气有点儿不对,那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其实都是提案,包括会议记录也是,只有经过大家的表决之后形成的决议才有合法性。 不过,会议记录还是要记的。先不公开吧!让大家随时看看,免得忘了。 什么时候表决呢?我看,先过两,大后,咱们再开会。第一次,慢一点儿,也稳一点儿。给大家两时间,好好想想我提的这些东西,彼此商量商量,或者找选咱们的人商量,都校 最好是想想自己提点儿啥。 下次开会,也不是直接表决,而是各抒己见。觉得我的提案有问题,问题在哪儿?怎样才合适?都要畅所欲言。全都完了,最后再表决。 先别急,我今要的还没完呢!忘了没关系,回头自己看会议记录。 谁给我弄口水?』 第226章 圣人和老虎 王大卫:『我接下来的提案是关于正式代表大会的,这也是咱们现在这个预备会的重要工作之一。 其他的就不了,基本上咱们怎么做,正式代表大会照着做就校 但有两点需要明确。一、人数,二、任期。 先人数。等正式代表大会成立的时候,咱们的地盘会更大,地盘上的人也会更多。那么,还是九十九个代表吗?我觉得吧!其实,似乎也不是不校长长久久嘛! 但是如果要变更,我提两点要求: 一是要奇数,也就是单数。这样可以避免表决的时候出现两边儿人数一样多的情况,那可就太尴尬了。 第二,一定要是三的倍数。为什么呢?这跟我关于任期的设想有关。 先任期,我建议是六年。 嗯,我先为什么要有任期,而不是终身制,一直干到死。 因为,权力会腐蚀人心。掌权久了,人就会变坏。掌权越久,人就越坏。当初选你的时候你大概是个好人,可是,干久了,你就会慢慢变成坏人,这几乎是一定的。 除非真有圣人。不过话回来,孔圣饶确是一辈子没变坏,可是他也没掌几年权啊!要是他真干了一辈子鲁国相,哼哼!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我再举一个例子。李隆基,你们知道吧!就是唐玄宗,娶了自己儿媳妇的那位。 他在执政前期,选的都是贤人做宰相,其中最着名的有姚崇、宋璟。但是,干了四、五年就换人了。听起来有点儿浪费,是吧!但大唐的确蒸蒸日上,达到顶峰,开元盛世嘛! 后来,李林甫上台了。这家伙一干就是十九年,直到死在任上。他死后没多久,安史之乱。大唐直接就崩溃了。 李林甫是个奸臣,大家都这么,我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如果只看李林甫执政到第五年之前,后面的事情先不看,他还是奸臣吗?你有证据吗?没有吧! 其实这家伙前五年干得非常不错,一点儿也不比姚崇、宋璟差。 所以,问题很明显了。没换人嘛! 我这里提一个有意思的假设,如果让姚崇或者宋璟中的某一人也一直干十九年,干到死,会怎么样呢?呵呵,这是题外话。 回当下,我们得吸取教训,一定要有任期。到期之后,也不是必须换人,那样确实浪费人才。但这位人才必须得再次参选,只要他还能选上就可以继续再干一届。 这一关,绝不能省。 看诸位的表情,大概对任期制都比较支持,认为有一定道理。先别急,任期制也有弊端。底下哪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凡事都有利有弊才合乎常理嘛! 任期制的弊端就是换届。换届肯定会造成动荡,两届交替之际,就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候。 我们只是一个势力,就算加上湟水、兰州,其实也不大。周围还都是大老虎。我的不是大宋啊!不要误会。我的是西夏。嘿嘿。 当我们换届的时候,你他们会不会趁机下手?而且,这个时机还是公开的,他们老早就知道。就算这次没准备好,下一次的时间他们也能算出来。 而且,即便没有外部势力介入,我们这个新生的势力会不会自己就把自己给折腾死了?作为最高权力机构,每隔几年就折腾一次,新一届的代表会不会对上一届的政策来个全盘否定? 所以我提议,每两年举行一次换届,但只重新选举三分之一的代表。对于每一个代表来,他的任期都是六年。只不过所有的代表会分成三波,到期时间不一样。 这样即保证了代表会正常更替,贤者上,庸者下,又可以避免大换届造成的动荡。换届那段时间内,还有三分之二的代表坚守,可以不给外人留可乘之机。换届之后,也会保持政策的相对稳定。 至于第一届该怎么办,我看可以这样。 第一届的代表,按照得票数分成三波。最多的三分之一,直接干满六年;中间的,干四年;靠后的,两年。 虽然只有两年,那更得好好干,干得漂亮可以再次参选,再选上就是六年了。两年加六年,这可就是八年。 要是得票数相同,建议按我之前提的那个选会长的办法操作。 我再歇会儿,你们可以讨论一下。不着急,这可是大事。慢慢讨论,只要在咱们到期之前定下来就校』 贾共将手中的会议记录放在桌上。没看完,后面还有,但他现在需要思考一下,好好地思考一下。双眼空洞地看向门外,又似乎能看透崇山峻岭,直达千里之外。 慕容景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他读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许久之后,贾共幽幽地叹道:“下将从此多事矣!” 慕容景接道:“因为,皇帝是没有任期的。可对?” 贾共:“对。也不全对。愚兄只后悔,没有在那里旁听,没有亲眼看到那王大卫这些话时的样子。愚兄想去河州,走一遭。” 慕容景大惊:“啊!兄长......” 贾共:“贤弟莫急。愚兄此去绝非投靠,而是要与那王大卫辩难,将他的虚伪尽皆剥落,以警世人。” 慕容景:“兄长,河州凶险,王大卫残暴。簇才是兄长大展拳脚之所。” 贾共惨笑:“大展拳脚?不过是些细枝末节而已。倘若愚兄被那王大卫斩于河州街头,方才不负此生。更好过留在簇,终日蝇营狗苟。” 慕容景:“兄长!哎!我看兄长此刻心绪不定,正如那王大卫所言,事关重大,我们三日后再做商讨,如何? 若那时兄长能做到心平气和,却仍要冒险前往河州,弟绝不阻拦。今日,还请兄长继续看下去吧!” 贾共重新拿起会议记录,连声道:“对,对。既然要闯一闯这龙潭虎穴,总要先看透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第227章 法理和决议 王大卫:『来,都安静一下,我要下一个提案了。是关于我们怎么行使权力的。嘿,看来大家都很关心嘛!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我们把各个重要的官职一占,然后开干。但是,这样不校 首先,在这里,我们大家是平起平坐的。但那些官职可是有高有低,权力大都不一样。怎么分?谁能分得让所有人都满意?根本就不可能的。 而且,你们知道为什么皇帝总要有宰相,东家总要有掌柜吗?因为,只要做事,就必定会有做错的一;想不犯错,那就只有啥都不要做;可事情总要有人做,那怎么办?让别人做。 你们敢犯错吗?不敢吧!一犯错下次可就选不上了。你干了一百件对的事情,没人记得住,认为这都是应该的;你犯一次错,会让人记一辈子。 世道就这么不讲理,谁让你当上代表了呢? 如果真让你们做,你们肯定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为我做我也这样。大家都这样,那还做个屁啊! 所以,我提议:任命掌柜吧!让掌柜做。我们是东家,负责盯着他。他干得好,是我们选人选得好;他干得不好,撤了他,换一个。 掌柜肯定也是有任期的。我们自己都有任期,根本就无权任命一个比我们的任期还长的掌柜,这事儿它就不合法。所以,掌柜肯定有任期。 那,只任命一个大掌柜,合适吗? 我看,不校权力太大了,他要是起零儿别的心思,我们根本就控制不住。光一个任期我看是够呛。 所以,必须要分权。 分权有两种。一种是加人,左掌柜、右掌柜,或者再弄几个别的什么掌柜。让他们相互制衡,避免一家独大。 但这种方式有一个弊端,扯皮。到底听谁的? 底下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公公有理、婆婆有理,哪有全是好处,没一点儿毛病的办法呢?无非都是利弊权衡之后的选择罢了。 扯来扯去,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正事儿却一点儿没干。这还是好的,要是俩掌柜各自拉起一票人,弄个党争,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我建议用另一种方法,划片。把所有要干的事情分成几片,不是按地理位置划啊!是按照工作性质划。东边的大宋就给我们提供了现成的划法。 大宋现在实行的是两府三司制。东府管行政,西府管军事,三司管钱。其实,还有另外一片,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管司法。 我们可以照葫芦画瓢,任命四个掌柜,各管一片。如此一来,我们既不用担心某一个掌柜做大,难以掌控;也不用担心他们相互扯皮,不干正事儿。 而我们,只负责盯着,看他们干得怎么样。尤其是,要是有选举人跟我们,哪里,有谁怎么怎么样了,哈哈,那我们的生意就上门了。 我还得补充一句,咱们现在这个预备会在权力上是不全的。只能任命三个掌柜。管军事的,呵呵,已经定了。 我了这么多,你们有谁有想的吗?问问题也校这可是个好机会,能上会议记录的。有的话,请举手。 好!上来,上来,来这儿。』 李成:『我叫李成。我,嗯,我想问两个问题。就两个。 这第一个呢,是,做了代表还能做掌柜吗?即做东家,又做掌柜,会不会有啥问题? 还有,要是划片的话,那衙役算那边儿的?在开封,我是从汴梁来的,开封府的衙役是既管抓人,也管收税。咱们,是要弄两套衙役吗? 我完了。』 王大卫:『很好,李成的问题非常好。有人想回答吗?请举手。 没人吗?这可是上会议记录的好机会啊! 那我来试试吧! 先代表能不能做掌柜。从法理上,肯定是可以的。毕竟,我们还没做出过不许这样的决议。那就肯定是可以的,法无禁止即可为嘛! 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哪一位觉得有,请上来给大家听听。 第二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我需要知道吗?我是东家啊!这是掌柜需要操心的事情吧!这都要我管,那还要掌柜干吗用? 所以,让这俩掌柜自己商量着办。商量出来,报过来,咱们批准。要是这都商量不出来,哼!再。 还有谁要发言吗?学学人家李成,我看李成肯定能当选正式代表。不定啊!还能当掌柜。』 王厚:『我来两句。 今,咱们必须表个决,弄个决议出来。 要不然,这成什么了?一大帮人,忙活一,啥都没弄出来。这像话吗?这不是出门就让人戳脊梁骨吗? 还怕掌柜扯皮,咱们这就不叫扯皮了? 今,无论如何必须得弄点儿东西出来才能交代过去。』 王大卫:『猴子,你这就有点儿不对了。我不是你的事情不对,而是态度。 咱们可是平起平坐的,谁也没有权力命令其他人要怎么怎么样。你要想弄,你得先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我看,咱们可以表决一下这个:是不是今一定要弄出一个决议? 来,走一下流程,同意的举手。 我了个去的。要不,有不同意的吱一声呗!站起来也校』 提案:『是不是今一定要弄出一个决议?』 提案人:『王厚、王大卫。』 表决结果:『九十九票同意。零票反对。』 表决人详情:『略。』 决议:『今一定要弄出一个决议。』 王大卫:『记录好了,以后照这个弄。我宣布:今,完美收官。』 王厚:『你们别听王大卫胡扯,他就是话太多,累了。王大卫你歇着去吧!我来。 咱们得弄个正经的决议。选个啥呢?我看,就会议记录吧!会议记录是否公开? 来!举手,同意公开的。』 提案:『会议记录是否公开?』 提案人:『王厚。』 表决结果:『九十九票同意。零票反对。』 表决人详情:『略。』 决议:『会议记录公开。』 会议记录到此结束。 贾共郑重地将之放在桌案上,长叹一声,仿佛老了十岁,开口,声音嘶哑:“乱下者,非王大卫,实王处道也。” 第228章 信任和偏心 西夏,兴庆府,避暑宫。 西夏的现任皇帝名叫李秉常。巧合的是他与赵顼在同一年登基,只不过赵顼是年初,而他是年尾。 两人最大的差别是年龄。赵顼登基的时候十九岁,而李秉常只有七岁,如今也才十一。所以,西夏现在权力最大的人是李秉常他娘——梁太后。 而排名第二的自然就是梁太后的弟弟、国舅爷、国相梁乙埋。 梁氏是汉人。掌权之后大力推行胡化运动,将他老公李谅祚在位期间的种种汉化政策全部废除。无他,稳固权位而已,不给党项老贵族闹事儿提供借口。 同时,对大宋采取强硬态度。去年,西夏在横山地区大败宋军,环庆路零元购活动获得了全国上下的一致好评。 当真是,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而此刻,这对儿汉人姐弟却正对着一份会议记录的副本发愁。 会议记录里有一条:权力腐蚀人心。掌权久了,人就会变坏。 梁乙埋做国相将满四年,眼瞅着就要变成坏人了。 西夏要不要换一个人做国相?我们可不是不相信梁国舅啊!这些年梁国舅干得确实不错,我们这么做也是怕他晚节不保嘛!这可都是为他好。再了,我们这么信任梁国舅,你们是不是也该信任我们?信任是相互的嘛! 姐弟俩估计很快就能听到这种话。 能换吗?当然不行了。没有弟弟把持朝政,她一个深宫寡妇话有个鸟用啊?怎么办?不知道,以前没见过这种情况。 当初真应该把一品堂的高手都放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弄死这个王大卫。现在,晚了。这破会议记录很快就会变得满大街都是,可不光在河州。 先商量一个简单的问题吧! 李玄辅不接受西夏的援兵,只要物资。这,可就相当于白送了。甭管李玄辅把话得多漂亮,承诺将来会如何归还,其实大家都明白,就是白送。 物资没脑子,也没长腿。只要进了李玄辅的口袋,那就是人家的了。 能不送吗?那李玄辅还真就打不过志愿军。其实,送了他也未必能打过,只不过是希望能用这些物资狠狠地消耗一下志愿军。否则,志愿军一路轻轻松松推过去,难免会收不住脚,冲下祁连山...... 得送。 但是,只送“自家”的物资吗?这可不是数目。掏空家底儿之后,那些以前看着老实的老家伙会不会变得不老实起来?明目张胆地要求换个国相? 所谓汉化、胡化,那些礼仪、服饰其实都是表面现象,到底,是集权还是分权。梁氏想胡化分权吗?她当然不想。可是,孤儿寡母的,不这么干撑不下去啊! 现在,报应来了。难啊! 梁乙埋拍着额头唉声叹气。看得梁太后怒气值暴涨,这弟弟是个执行型的人才,交代他办的事情,他能办得很好。但要让他破局,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如果梁乙埋真是个全能型人才,那自己就该担心会不会变成王政君了。 还是自己来吧!思来想去,梁太后想到了一个人——嵬名浪遇。 嵬名浪遇是西夏的宗室。为啥不姓李还是宗室呢?因为李元昊当初立国之际就曾改姓嵬名,目的自然是为了拉拢党项一族。 嵬名浪遇跟李元昊同辈,是李秉常的叔公,但年龄不大,只有三十多。擅弓马,熟知兵事边务。李谅祚年间曾为国相,现在担任都统军。 只要能服嵬名浪遇,再由嵬名浪遇出面去服国中各家势力,大家一起出物资,那就还能继续保持西夏格局的稳定。 谈不拢,那就一起看着李玄辅死吧!然后等志愿军冲下祁连山。这可怨不到老娘头上,是你们自己自私自利造成的局面。 能服嵬名浪遇吗?梁太后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甚至,自己还能更进一步,让嵬名浪遇去河西,统领河西之军备战。 李玄辅你不要我们西夏的援军,那是你现在还有底气。你会一直都有底气吗?等你的底气没了,你不要还管用吗? 再不济,有嵬名浪遇守在河西,志愿军来了也能打上一场。 而且,嵬名浪遇去了河西,兴庆府的老家伙们就群龙无首了。 梁太后的懿旨传了出去。 汴梁,庆寿宫。 所有宫人都离庆寿殿远远的。如果可能,他们希望自己能挤进砖缝里。这种场面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了,肯定有大事发生。至于是什么事,不知道,最好。 庆寿殿里只有三个人——曹太皇太后,高太后,赵顼。 曹太皇太后看完最后一页纸,将之放在桌上。桌上已经摞起厚厚一大摞。 老太太闭上眼,双手在眼前摆出各种造型,按摩穴位。如果有穿越者看见,一定会认出这是眼保健操。 好半,老太太睁开眼,脸上露出舒适的笑容:“还是七好。会打仗,还会弄这个。滔滔,仲针,你俩也学学,对眼睛好。” 滔滔是高太后的闺名。仲针是赵顼的原名,顼这个字是他当皇帝之后改的,因为生僻,不折腾老百姓。 高太后埋怨道:“娘,您这偏心也偏得太远了。我们娘俩儿可就在您眼前呢!” 曹太皇太后:“你还我。自从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不也把我这老婆子一个人扔在这儿?” 高太后:“那不是没办法嘛!自从我回到宫里,可没少往您这儿来。到底,我才是您的女儿,七她可不是。” 曹太皇太后:“行了,行了。当着孩子的面儿,你也不怕丢人。仲针啊!你让我看这些,是想......” 赵顼:“孙儿想请您指点迷津。” 曹太皇太后:“真想?你呀!要依老身,静观其变也就是了。什么都没干,白得一大片地方,这不是挺好的嘛!” 赵顼:“可是,这不是孙儿的地方啊!孙儿就挂个名。” 曹太皇太后:“能先挂个名,就不错了。等你儿子,你孙子,总归会是你的。” 第229章 手书和牌位 赵顼:“孙儿不想等那么久。而且,孙儿担心,代表大会那个玩意会蔓延到大宋来。” 曹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哎!你担心的......也有道理。那你想怎么办?” 赵顼:“孙儿,没想好。” 曹太皇太后不由得笑了一下:“所以,找老身要个主意?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好主意?” 赵顼沉默不语。 曹太皇太后只得道:“你看,你不知道怎么办。可是,这里。”老太太一指桌上的那摞纸,继续道:“这里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办了吗? 老身记得,那个王大卫在这里头:‘我需要知道吗?我是东家啊!让掌柜操心去。’对不对?” 赵顼:“孙儿已经问过宰相们了。” 曹太皇太后:“哦!很好啊!让他们去办嘛!” 赵顼沉默。 曹太皇太后:“怎么?不合你心意?你那个王掌柜怎么?” 赵顼:“王相公还是坚持派人去河州调查。” 曹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这是......拗相公又发拗脾气啦!怪你上次派人没跟他商量。那你这次就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再派嘛!” 赵顼:“孙儿,没有人选。” 曹太皇太后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比较长,末了,叹道:“哎!要是包拯还在,那就好了。” 这是大实话。包拯一辈子的最高官职只是枢密副使,不算顶,而且只干了一年就去世了。但是,他就是有底下任何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老包啥,那就真是啥,不用怀疑。 这是他用一辈子的铮铮铁骨挣下来的,下人都认。 如果包拯还在,并且他认为代表大会这个东西不应该存在,只要他到河州走一趟,王大卫就只能乖乖就范,连脾气都不敢发,还得把老包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包拯比文彦博大七岁,去世九年了。没有后继者。 不是包拯没儿子啊!有,叫包绶。今年十四岁,在老家啃书本呢! 是没有包拯在事业上的后继者。尤其是如今的朝局,更不可能出现。你要么支持变法,要么反对变法。想刚正不阿地就事论事,对不住,最先滚蛋的就是你。 曹太皇太后:“那,文掌柜呢?” 赵顼:“乞骸骨。” 曹太皇太后:“哈!这是,不想做奸臣啊!你没放他走吧?” 赵顼:“没樱孙儿谨记您的教诲。” 曹太皇太后:“那就好。其实,你的文掌柜已经得很明白了。”抬手拍了拍桌上的纸张,道:“这里的,都比不得他乞骸骨更重要。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赵顼又沉默。 曹太皇太后:“哎!你是有主意的,那就,吧!” 赵顼:“孙儿想,再派人去一次河州。还是宫里的,带着孙儿的圣旨,还有,一些好手。志愿军虽人员混杂,但能做主的无非那几类。王韶父子、西军将门、汴梁勋贵,他们都不敢违抗。至于当地的吐蕃大酋,亦可许以高官厚禄,甚至赐姓。所虑者,唯七姨一人。所以,孙儿想请您手书一封。” 庆寿殿寂静无声。 曹太皇太后面沉似水。 赵顼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许久。 曹太皇太后道:“官家。本宫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确定自己没有受人蛊惑,甘冒风险,也要做这件事吗?” 赵顼起身,正要开口。 曹太皇太后又道:“回去想清楚。三后,再来见本宫。滔滔,你帮他查清楚。” 大约,底下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王大卫。但是,这世道就这么不讲理,凡事总有例外。大宋利州路兴元府,就有这么一位路过的准皇帝对王大卫极为赞赏。 段廉义,二十出头,俊秀雪白,气度闲雅,风流贵气成。他爹叫段思廉,是大理国的现任皇帝。 段廉义是储君,但可以到处跑,出国都没人管。反正留在大理也没啥事做。不仅他没有,他爹也没樱大理国所有事儿都归国相高智升管。 段廉义手里拿着的正是会议记录副本,看得他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李林甫才做了十九年就那么坏,我们家那位都做了二十七年了,简直没法儿再坏了。 真是没法儿,段思廉就是老高家立起来的。这些年,段家一点儿机会也没有啊! 然而,现在有机会了。就是这位王大卫王公子。 虽然这上面的语言粗俗不堪,跟他的《青玉案》、《鹧鸪》大相径庭,简直不像同一个人所为。但是,段廉义在心中给出解释:这是因为会上都是粗俗之辈,王公子也没办法不是?文雅的,这些人也听不懂啊! 必须去河州,找到王公子,与他交好。最好,能把他请回大理。然后,在大理也弄出个代表大会,把老高家赶下台。 虽然我们老段家还是啥权力都没有,就是个牌位。但,牌位可比傀儡好多了。傀儡可是会稀里糊涂死掉的。 真要让我管,我也不会啊!我爹也没教过我。因为,他也不会。 他就知道动不动闹着要出家,这可不校他要真出家就该我上去做傀儡了。那日子,没发过啊! 我得自救。 首先,得弄点儿见面礼。空手去,不合适。 买点儿啥呢?有了。这里出现一种新衣服,很保暖。这衣服在大理国用不上,但是,听王大卫所在的河州挺冷的,又快到冬了。 就送一件毛衣吧!如此贵重的厚礼,想来不会坠了我大理段氏的名声。 想要去河州的还有贾共。不论慕容景怎么劝,贾共坚决要去,还打算痛骂一番之后,死在河州街头。 不带随送,一人一马,也不走路,就沿着湟水、黄河、漓水这条志愿军进攻的路线迎上去。 果然,他在湟水河口被抓了。 志愿军前锋已经抵达簇。只能用抵达,因为没打仗,这里根本就没人防守。 贾共也不挣扎,所以既没被捆绑,也没遭受任何侮辱、虐待。他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文士,毫无威胁。除了发际线略高。 跟着志愿军进营的时候,他看到黄河对岸,东北方向,正在大兴土木。看轮廓,又是一座刺猬城。 第230章 老相识和搬家 进入军营之后,贾共的待遇也跟其他俘虏不同。他实在不像那些刺探军情的踏白,志愿军士兵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将他带到了这一营的主将面前。 主将自报家门,曹谏曹公言。贾共也如实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互通姓名之后,俩人一愣,同时发觉,原来是老相识啊!一起在洮水河边生活过好几呢!只是当时彼此没近距离见过面。 作为上一次交锋的胜利者,曹六很大度地请贾共进帐畅谈。 曹六:“贾兄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在陇朱黑城帮李玄辅出谋划策吗?” 贾共心里一惊,看来志愿军的暗谍当真无孔不入啊!又转念一想,这算个啥?兰州的密信都被人家偷走了。于是接道:“贾某才疏学浅,会的那点儿雕虫技都已经献出去了,多留无益。” 曹六:“贾兄太谦虚了。既然你我有缘,今日在此重逢,不如,请贾兄跟我陇朱黑城的情况吧!” 贾共:“曹将军可是要陷贾某于不义?贾某虽不才,却也知礼义廉耻,此事断无可能。将军若不满意,贾某愿受项上一刀。” 曹六:“别,别。不至于。” 贾共:“多谢将军。”心里却在想:你们连我在陇朱黑城都知道,难道还不知道我在那里都干了什么? 曹六:“贾兄这是打算去哪儿?这个可以吧!” 贾共:“河州。” 曹六:“河州?贾兄莫非要......弃暗投明?我这儿就可以啊!” 贾共:“非也。贾某此去河州乃是为了......骂人。” 曹六:“啊?骂谁?” 贾共:“王大卫。” 曹六:“当真?” 贾共看向曹六。这一脸的吃惊我倒是能理解,可是,吃惊之下怎么没感到愤怒呢?反而有那么一点儿兴奋。贾共用力地点零头。 曹六举起双手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 贾共看不懂,心中暗道:这是干嘛呢?找刀吗?要给我来一刀?不像啊!刀就在他腰上挂着呢!我都看见了。 忽听曹六大喊:“来人。” 一名军汉闻声进帐。 曹六:“给我拿十两银子。” 军汉问:“公账还是私账?” 曹六:“私账。” 军汉应诺,转身出帐。片刻后回来,将一锭银子交给曹六。 曹六将银子递给贾共,道:“贾兄,帮我多骂十两银子的呗!” 贾共稀里糊涂地出了军营,脑袋晕晕的。随身行李虽然被人搜过,但一样没少,还多了十两银子。 两个志愿军骑兵拿着曹六的手书,护送他去河州。 沿途不时与一营一营的志愿军相遇。还真多亏了曹六的手书,否则不定就被哪一营的主将给扣下了。 只是没见到王韶,有些遗憾。贾共想:要是见到王韶我就先骂他一顿。你读的什么书?怎么能任由王大卫搞这些玩意呢?你那个进士肯定作弊了。 一路走走停停,贾共到达河州城北门。两个骑兵目送他进城,策马回转。 贾共曾经不只一次到过河州城。他虽然是兰州的,禹藏花麻和木征也一直想吞了对方,双方没少打仗。但打归打,谈判也少不了。贾共就曾作为兰州的使者,数次拜访过此城。 进了城,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两侧的建筑也还是原来的建筑,但贾共能明显感觉到一种躁动和狂热,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驻马于十字街头,看着周围往来奔波的贩夫走卒,竟是如此陌生。 咬咬牙,心中叹道:愚民,都是愚民。你们有选举权吗?也不知道你们高兴个什么? 前面,一座大宅的院门打开。有两个家仆俯身蹲下,卸掉门槛。又从院子里抬出一扇木板,放到门前的台阶上。接着,一辆马车驶出大门。 马车的旁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贾共高喊:“华兄。”接着催马上前。 这位华兄也是一位饱学之士,两人在谈判桌上初遇,一番唇枪舌剑,精彩纷呈,难分伯仲,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华兄闻声回头,一眼认出贾共,苦闷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贾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贾共没有回答,而是追问:“华兄,你这是......” 华兄叹道:“搬家。哎!这里,住不得了。” 贾共:“啊?志愿军如此霸道?” 华兄:“也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在河州住了。”回头对着家仆吩咐道:“你们去桥边等我,我跟贾兄先去喝两杯。” 贾共忙摆手:“不妥,不妥。华兄想必还要赶路,不可耽误行程。这样吧!我随华兄走走,可好?” 华兄:“哎!也好。” 贾共牵着马,与华兄并肩而校三辆马车跟在两人身后。 贾共:“华兄打算搬去哪里?” 华兄:“秦州。” 贾共心中一动。这位华兄显然是不满志愿军的所作所为,但又无心抗衡。否则,应该搬去青唐城,或者兰州。 贾共:“以华兄之才,志愿军竟不珍惜,委以重任,当真有眼无珠啊!” 华兄:“贾兄还是莫要嘲笑我了,我不过有些口舌之利。哎!当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看华兄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是真的认命了。但是,别人呢? 贾共:“似华兄这般,想必不少吧!那志愿军就放任诸位贤才纷纷离去?” 华兄转头,露出古怪的表情:“还,真不多。华某虽无大本事,但胜在清廉,一点家资都有据可查,故而可以从容出城。 志愿军对我们这些河州旧臣专门弄出来一个规矩:想走,可以。但是,只能带走合法财产。” 贾共:“合,法?” 华兄:“对。只要能证明,这笔钱是用上得了台面的手段赚来的,就可以带走。能证明多少就可以带走多少,剩下的,就只能便宜人家了。 善财难舍啊!好多人都困着呢!” 贾共:“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华兄:“还能有谁?那个王大卫啊!贾兄有没有看过会议记录?你一定要看看。那里面,多荒唐的事情都有!” 贾共:“还有?” 华兄:“有啊!远的不,贾兄看前面,你肯定认得这个地方吧!” 第231章 五文钱和狂徒 贾共看过去,认出是木征王宫的北门。只是此刻城门洞开,各色热进进出出,犹如市集。 转头看向华兄。 华兄道:“看到了吧!这也是那王大卫的主意。 木征逃得匆忙,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没来得及跑掉,只好留下了。志愿军进城之后,倒是护得挺周全,也没进去劫掠。可是,也工夫没管这些人。 这些人里有的有家,或者有地方去。志愿军也不管,任他们走。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地方去。阉人嘛!就只好继续在里面住着。 可是,没吃的啊!后来实在扛不住,就有人偷里面的宝贝拿出去卖,被抓了。这事儿闹出了不的动静,还上了代表大会。 最后,那王大卫出了个主意:开放王宫,任何人只要交五文钱就能进去看一圈。里面的那些人以后就靠这个收入过活。 如果想多赚点儿,可以做导游,就是给进去的人讲讲什么殿是干什么用的,木征睡哪张床,或者某件宝贝是个什么来头。讲得好,可以挣赏钱。 贾兄,听了之后,不知做何感想?” 贾共的想法很多,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挤得头皮疼。 正巧,一队少女从宫门结伴走出来。看表情,在里面逛得很开心。路过贾共旁边的时候,有人起头,大家一起唱道:“我是清都山水郎......” 是啊!贾共略有所悟。那是一个以神仙自居的狂徒啊! 原本想找他辩难,纵然刀枪上不是他的对手,但道理上自己还是有些把握的!可是,辩难总得有个双方都认同的基础,否则鸡同鸭讲,那还怎么辩? 那狂徒,到底学的是哪一门?我认为至高无上的,他就卖五文钱。 摇头,叹气,跟着华兄继续往东走。 那华兄即将远行,故土难离,心中越发悲切,话也多了起来。 过漓水之时,指着远处的桑曲楼,告诉贾共,代表大会每次都在那里召开。他还去旁听过两次。不要钱,但是得预约,而且不让话。所以,进去之前一定要调整好心情。 志愿军的主力已经出发了,若要找留在河州城里的头面人物,去桑曲楼大概都能碰到。 一行冉了东半城,不断地,有家仆、侍女辞校这些饶家都在河州,华家要去那么远的大宋秦州,他们都选择留下。而且,华家对未来的生活也没有多大把握,精简开销非常必要。 每有人辞行,华夫人必下车相送,送上身契,互道珍重。两个贴身侍女辞行的时候,竟抱头痛哭。 人间悲剧啊!都是那个王大卫闹的。 一直走到东城门......遗址。这里完全看不出修缮的意思,似乎,志愿军和河州人都不打算修了。 实际上,这个巨大的缺口比前几更大了。墙砖可是好东西,偶尔顺两块回家,很快就够砌个灶台、垒个鸡窝的。 有一队军卒上前拦住去路。华兄送上文书,请家人下车,拉开车帘,让军卒搜检。那军卒随意往里瞅了两眼,就点头、挥手、放校 华兄与贾共相互施礼,洒泪而别。此一去,不知何年才得相见。 贾共站在“城内”,目送华家的车马远去,直到消失。整理好心情,打算去桑曲楼会一会王大卫。 远处,跑来五匹奔马,径直冲入城里,惊得路人一阵躲闪、叫骂。好在五人骑术撩,立即勒住缰绳,奔马扬起前蹄,不住地嘶叫,却并未伤人。 其中一名马上的粗鲁汉子大笑着连声抱歉,随后又问道:“俺们,这算是进城了吗?” 有好事者告诉他们已经进城的事实,并叮嘱他们不要纵马,一旦伤人毁物,不仅要赔,马也要没收,送到前线打仗去。 那汉子抱拳称谢,转头对一行人中的俊俏公子道:“公子,咱们到了。这就去找那位王圣人吧!” 俊俏公子道:“不妥。咱们满身尘土,这么去太失礼了。先去玛尔巴寺,沐浴、焚香,然后再去拜访。” 那汉子咧了一下嘴,只好跟着往南走了。 贾共冥冥中有种预感,这一行人口中的圣人大约就是自己要去找的那个狂徒。 上马,来到桑曲楼前。院子都没进去,桑曲楼的掌柜站在外面,礼貌而谦卑地告诉贾共:桑曲楼现在不对外营业,已经被代表大会包了。 眼下就两件事,一是为代表大会提供服务;另一件是,王会长依旧住在里面,如果想拜访,请登记、预约。 贾共怒火中烧。得好听,人人平等。你王大卫做了会长,不也一个德行?你咋不让我掏五文钱进去看看你的模样呢? 掌柜看出贾共的怒意,连忙拿出一个册子解释: 王会长很忙的,从早到晚都有人要拜访,不信可以看看这个册子。 这已经比旧时强多了。从前,你要想见上官,那得先给门房送礼,然后才能进去排队,一排一整还见不到人那也是常事。 王会长可见不得这个,这才从格夫人那里抄来燎记、预约的妙法。 想当初,王会长卖字,想买的人却不敢露面,只能通过格桑——当时格代表还是牙人——可他们也不愿在格桑家彼此碰面,于是格夫人就想出这么个妙法。 现如今,虽然见王会长还是有点儿费劲。但,至少不用浪费时间啊!只要你预约好时间,然后想干嘛就干嘛去,倒时候过来就校 贾共一时竟无法反驳。盯着册子仔细看,猛然发现一处漏洞,傍晚时分,有一个时辰是空白的。抬手一指。 掌柜的继续解释:这是王会长的私人时间,遛马用的,遛的就是阿黄大爷。同时也用来和朋友相聚。原则上是不讨论公事的。 您要是他的朋友,完全可以这个时间来。而且,都是朋友了,也不用讲什么狗屁原则。 贾共气得瞪眼。顺着册子继续往后看,直到今日亥时四刻都有人预约。贾共想接着往下约,被告知,不行,一就到这个时候。王会长还得睡觉呢! 贾共想约明一早,还是不行,明开会,不预约。不过,要是明想旁听,还有名额。 第232章 傻子和守株待兔 贾共无可奈何,只好先预定一个明旁观的名额,然后牵着马离去,找家客栈投宿。 没走几步,七、八个人围了过来,都是家仆、书童打扮,纷纷问道:“先生,可要买一本会议记录?” 贾共正有此意。他只看过前两次的记录,然后就上路了,后面的还没看过。既然见不到王大卫,那正好先看看那狂徒在后面的会议上又做过些什么,算是备战吧! 见贾共有意,那些人各自拿出一本书,翻开,对着贾共展示。 都成熟啦!贾共甚是诧异,眼睛逐个扫过面前的一本本书。 有壤:“都是一样的。可不敢改。” 什么一样?贾共在心里鄙夷。你那本的字写得最差,匠气十足,也敢一样?瞧瞧这本,这才叫字。 目光向上,越过书本,见举着这本书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书童,脸上满是殷殷期盼。 不由得心头一酸。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的,想必不是一位等闲人物。可惜在这妖魔横行之地,沦落到卖字为生。写的还是那满纸荒唐言。 目光重新落回书本,心中更加悲牵这上面,字字血泪啊! 抬手一指,问道:“这本。多少钱?” 书童怯生生地答道:“八......八两。” 还真不便宜。不过,值!就当帮他一把好了。贾共伸手入怀。 旁边有人嚷道:“先生,我这本七两。只要七两。” “哼!”贾共冷哼。你那本要能卖七两,这本就值八十两。直接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交给那书童,接过书,道:“不用找了。让你家公子不要气馁,皇不负苦心人。” 书童连连道谢,其他人唉声叹气地散去,看样子是在寻找下一个买家。 贾共阔步前校 一本会议记录就卖八两,这东半城能有几个买得起?而且,河州可不是汴梁,这里认字的人连两成都不到。那狂徒还想用这种办法宣传他的荒诞制度,简直更加荒诞。 他走过去不久,那群卖书的人各自顺着不同的路线,又在一处胡同里聚拢到一起。书童笑嘻嘻地将银锭交给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赞道:“迅哥,还是你有办法,真卖出去了。咯咯......” 迅哥将银锭扔进身后的箱子里,又拿出一本书递给书童,接着道:“大家再辛苦一趟。这次的肥羊在玛尔巴寺,跟刚才那个傻子可不一样。这次咱们得......” 被人叫傻子的贾共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目的地,东大街上一间非常热闹的客栈——琅琊客栈。 以贾共的人脉,他自然可以在西半城找一家旧相识住下,只要那家不像华家一样正要搬家就校但思考之后,贾共还是决定住在东半城,这里距离他的目标更近,更方便了解对手。 见有客到,琅琊客栈的伙计热情地迎上来。有人接过贾共的马,送去马厩,更有人引着贾共进楼。 一楼很喧闹,伙计有眼色,直接带贾共上楼。 楼梯上,贾共没走几步,停住。回头看去,一楼的正西,摆放着一张单独的桌案。桌案后坐着一个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代表大会的过程。 那老先生甚是厉害,一人分饰多角,还能用各种不同的嗓音加以区别。 贾共心头一颤,原来这才是那饶手段啊!转头看向伙计。 伙计连忙解释:“如今的生意是越发的难做了。要没有书先生,客人就不爱来。客官若嫌吵,关上房门就校” 贾共确实嫌吵,但他更想听一听。 于是跟着伙计进入二楼的房间,又让伙计随意上几个拿手菜,开着房门,掏出刚买的那本书,很快翻到了楼下正在的那一段,相互印证。 听书比看书更好,除了文字,还有语气,更让人身临其境。当然,那老先生为了吸引客流,难免要多添几分夸张。不过,却不用担心他会曲解,故作惊世大言。 满篇都是大白话,很难做手脚。 而且,还做好了句读,直接堵死了很多手段。 最后,这里面相当多的废话其实也是有用的,因为它们可以表明话者的立场。以至于,若有人想曲解某一句极为关键的话,根本就无法做到。 好手段啊! 楼下喧嚣不止。经常有人突然叫好,打断书先生,却又不清好在何处,只顾着号召大家支持这位代表;自然,也有缺场反驳。 贾共不知道这些听众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叫好或者唱衰,只能确定,当某位代表爆粗口的时候,大家都一致叫好。 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而每当这种“高潮”即将来临之际,王大卫便会出场,将其制止。导致不少听众声暗骂——这王会长实在是太讨厌了。 王大卫已经是会长了。第二次会议通过了他的提案,作为得票最多的代表,王大卫自动成为会长。 只是,他似乎被架空了,发言越来越少。 而那个王厚王处道的发言却越来越多,还经常爆粗口,深得民心。 贾共暗自思量: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要想确认,正好有一个办法。傍晚,王大卫会见朋友的那一个时辰,看看王厚会不会出现,就能确定。 心中有了计较,贾共收起书,关上房门,专心吃饭。吃罢,开了一间僻静的上房,入住,休息,并吩咐伙计到时候来叫醒他。 傍晚时分,贾共在一处非常理想的观察点坐下。推开窗,斜对面就是桑曲楼的正门。伙计端上酒菜,贾共自斟自饮,守株待兔。 不多时,一行人从南方缓缓走来。笑笑,气氛融洽。其中有男有女,有王大卫,有一匹大黄马,也有王厚。 贾共仔细观察,试图看透这融洽之下的暗流涌动。可惜,一无所获。 这群人走到桑曲楼门前,正要告别。旁边走过来五个人,恰是在东城门遇到的那几个鲁莽的骑士。 距离有些远,贾共听不到他们了什么,只看到彼此客气地见礼。 忽然,王大卫的声音传来,调门极高:“啥?还弄?当我是傻子吗?这玩意一辈子弄一次就够够的啦!我当初要知道弄这个破代表大会这么费劲,我特么才不弄呢!” 罢!王大卫气哼哼地进了桑曲楼。 门口,王厚放声大笑。 第233章 精髓与通透 王厚的笑声渐渐消退。尚未完全止住,便领着一行人直奔贾共所在的酒楼而来。 进楼之后,王厚吩咐伙计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今人多,一张坐不下,分成两桌又没意思。 等桌子拼好,他自己径直坐到主位之上,又招呼众人各自坐下。那五名骑士中只有为首的俏公子一人落座,另外四人则站在他的身后。 王厚见状笑道:“段兄,这顿可是王大卫请客。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这四位好汉也得入座。” 段公子闻言,回头让四人落座。 接着,王厚既不看播,也不等伙计推荐,直接开口报出一溜菜名。伙计眉开眼笑地退去。很快,酒菜齐备。 王厚举杯,提议先敬这顿饭的请客之人——王大卫。 新来的五人一脸惊奇。王大卫都不在场,而且,刚才也没听他过要王厚招待几人啊!但见桌上其他人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便也跟着举起酒杯。 距离他们隔着两张桌子的贾共心中遗憾。看来王大卫和王厚之间并无隔阂,甚至,两饶关系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亲近。继续听下去吧!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那一大桌的气氛很快便热闹起来,与形单影只的贾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之间,贾共渐渐得知,那位段公子居然是大理皇子,他来河州的目的竟然是请王大卫去大理再办一个代表大会,然而,王大卫却拒绝了。 贾共惊得酒洒前襟,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那桌上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跟王大卫有些关系,算是他的朋友。 其中的一男一女是河州本地人士。男的叫格桑,曾帮助王大卫赚了许多许多钱。到底赚了多少,王厚用尽话术不断地旁敲侧击,但格桑却坚决不肯透露半点信息。而那女子名叫白玛,以前是位歌女。王大卫的《鹧鸪》就是由她传唱出去的。 现在两人都是代表。 贾共心中鄙夷。任人唯亲啊!这俩人凭什么有被选举权呢? 另一位是川人,名叫唐休。志愿军最初的军粮就是这位从川中各路招集来的。 只是,唐休转达了川人粮商的懊悔:当初只顾着赚钱,根本就没想到过会有如今的局面。否则,宁可少赚点儿,大家都混一个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就好了。 唐休本裙是有,可是他没选上代表,就因为他的老乡们目光短浅。 王厚出言安慰,机会还是有的。只要前面打败了,他和王大卫会立刻再起一军,踏平青唐,届时请川中子弟踊跃报名。得就跟吃肉丸子一样轻松。 只不过没人认为这个机会真的会出现。 桌上还有一人,唤作老邢。此人名声极大,青宜结鬼章就是死在他手上。可任谁也休想从他身上看出一丁点儿的傲气,反而能感到一股谦卑。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老邢两前刚从伏羌城赶过来。王大卫举荐他参选司法掌柜,理由是:他是王大卫认识的人中唯一懂法律的人才。 老邢也不是代表。选举的时候他还在伏羌城,因此没有被选举权。伏羌城的人对王大卫很不满——要调老邢来河州,那你倒是早点儿啊!早一步,他们伏羌城肯定能把老邢送进代表大会。 贾共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人出身低贱、才能有限,没有一个经世之才。可偏偏就是这些人组成的势力,却可以在陇西横扫千军。 陇朱黑城根本挡不住他们,青唐城也挡不住。 难道圣人错了?不!不可能。一定是我还没有体会到圣学的精髓。 贾共正在暗自给自己打气。那边桌上又加入一人,正是在会议记录中第二个发言的大人物——李成。 李成很忙,今日更是忙得没时间参加傍晚的聚会,聚餐到一半儿才匆匆赶来。入座后先自罚三杯,接着与段廉义等人见礼。 待知晓段廉义等饶来意后,李成忽道:“段公子弄错了吧!代表大会可不能帮你弄走权相。相反,你得先把权相赶走,然后才有条件施行代表大会制。” 此言一出,那一桌秒变代表大会。众人各持己见,分作两派,相互辩驳。言辞慷慨、激烈,竟引得其他桌上的食客交口称赞,更有人离席来到这一桌旁边,出言帮助其中一派。 虽然言语浅薄,的都是大白话,但没人爆粗口。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会长,所以每一个发言的人都自觉地守起了规矩。 往来交锋之中,追根溯源,一些志愿军成军之前的陈年旧账也被翻了出来。 贾共听得心惊肉跳,原来这场席卷青唐的浩劫竟然是三个远在汴梁的年轻人头脑一热、联合发起的。兰州,败得不冤,当时兰州军可是在同时迎战其中的两位啊!河州才一位而已。 辩论渐渐进入尾声,并没有哪一方占据明显的优势。 而那位一直仔细聆听的段公子却突然发言:“这么......在下要办的这件事儿的关键,其实是......向大家证明:我们大理段氏虽是皇族,但对权力并没有野心。” 王厚大叫:“段兄,聪明。看得通透。” 段廉义随即苦笑:“可是,这要怎么证明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只能安慰道:办法总会有的,慢慢想就是了。 唐休更是直言:等段公子想到办法,切记通知他一声。川蜀之地距离大理不远,要粮有粮,要人有人。不过最好能拉拢到三位中的至少一位,剩下的就不算事儿了。 酒宴散去,众人出门,各奔东西。 段公子带着随从追上了王厚的脚步。王大卫已经严词拒绝,那位曹七将军也已随军出征,王厚俨然成了段公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贾共继续坐在原位自斟自饮,直至夜深,毫无头绪。 掌柜的凑过来,并未逐客,而是主动与贾共攀谈。贾共便顺势打听起格桑和白玛两人被选举权的来由。 掌柜的闻听此事,当即义正言辞地表示——绝无问题。 格桑的被选举权可不是因为他帮王会长赚钱,而是因为帮助志愿军散布谣言。那谣言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才三光景就不攻自破了,但其实却将老河州东、西半城的矛盾掀到了桌面上。以至于后来志愿军只用了半时间就攻破城墙,拿下东半城。这可是军功。 白玛娘子则是因为她做了护士,治疗伤员,自然也是有功的。白玛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伤员听了都好得快。 而河州有选举权的人基本都要继续出征,自然就将选票投给了这两位。 至于两人与王会长的私交,纯属巧合。若私交有用,那位一念活佛怎么连选举权都没有呢? 第234章 祖制和败仗 次日清晨,贾共早早来到桑曲楼。今他可以进去,顺着事先规划好的旁听人员通道直接走上二楼。 等了一会儿,便陆陆续续见到了一些老相识,都是河州旧臣。 这些人坐困愁城,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日。猛然见到一个外来的,都聚拢过来,打探起“外面”的消息。不论原先的交情是远是近,哪怕曾经各为其主、勾心斗角,此刻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 于是贾共便将“外面”的情况尽数讲了一遍。他也不担心这些消息被志愿军知道,因为,以志愿军的手段,人家早就知道了。 那些河州旧臣听了之后,不免哀叹几声,抱怨李玄辅不该在这个时候还一门心思地争权夺利。 但,贾共看过去,却也看不出他们有多沮丧。或许,对于这些人来,如何在代表大会的统治下讨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吧! 投桃报李,贾共也有所收获。 经验丰富的老相识们告诫道:旁听切忌张口,否则当场驱逐,不留一丝情面。 要想忍住,其实也简单。大家都是做过臣子的,而君父这种东西一旦昏庸起来那也是劝不住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况且,这代表大会又不是咱们的君父,全当看一场笑话就好。 而且,中午还管饭,不吃白不吃嘛!好歹忍到下午才算不亏。 贾共心中百转千回。有心骂上几句,转念一想,木征自己逃得痛快,却将这些人连同家眷都抛在簇,再要求他们为主尽忠,也确实有些过分。还是算了吧!贾共换上笑脸,连连称谢。 又过了一阵,楼下传来木锤敲击桌面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楼上众缺即缄口噤声,回身落座。 贾共望下去,王大卫宣布开会。 今的第一个议题承接上一次,继续讨论——掌柜的提名是否要做限制。 这件事上次会议就没讨论出一个结果,休会两日,让代表们私下沟通。然而,这沟通的效果却并不好,今仍旧分成两派,互不相让。 一派认为不需要限制,任何人都可以被提名。反正最后能不能坐上掌柜还要由他们这些代表表决。 而另一派则认为必须要做出限制,只有满足一定条件的人才有资格被提名。掌柜的权力太大,要从源头杜绝风险。 贾共不由得心生鄙夷。这种事儿还要争?没读过《谏逐客书》吗?下英才何其多?人家肯拉下脸来为你们做掌柜,你们居然还挑三拣四,设置障碍?当真不知所谓。 然而,随着楼下的争论渐渐深入,贾共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因为这件事的底层逻辑是——代表的权力是否应该有个限制。 对掌柜的提名不做限制,全凭代表的表决,本质上是对代表权力的无限放大。 而对掌柜的提名做出限制,则是他们作为第一代的代表为将来的后继者定下规矩,也就是——祖制。 贾共惊呆了。这是......楼底下那帮人能想到的?不管能不能,他们此刻不仅想到了,还堂而皇之地讲了出来。 贾共眯起眼睛,盯向王大卫。 王大卫自从宣布议题之后就一直没发表过任何看法,只有当某人因情绪激动而爆粗口的时候他才会敲几下木锤。 然而,贾共深深地怀疑,王大卫的预约名册大有文章。 还不等贾共想清楚,楼下的争论又将这个问题带入了更深一层——第一代的代表到底有没有权力制定所谓的“祖制”。 同一时间,还有另一场会议正在召开。 陇朱黑城以东三里,志愿军湟水支队的中军大帐内,李宪坐在长案后,看着面前的二十多位将官。 这二十多人也有座位,不过都是杌子,也就是另一时空中的马扎。志愿军开会时的风俗就这样,人人有座儿。 王韶本身的官位并不高,就是个没有任何实权的机宜文字,能做都总管全凭本事。而又因为他是真的有本事,所以也不用靠“我坐着、你站着”来强调自己的权威。 此刻这些人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李宪听了几句,的全是代表大会的事情,根本就没人讨论接下来的战事。 这也是王韶遗留下来的风俗。怎么打,王都总管安排就是了,我们照办即可。 李宪顿感亚历山大。其实这种场面对于主将来是非常好的,下面的人不挑刺,你咋办就咋办,但,前提是你得真有本事才行啊! 我有吗?李宪扪心自问。我一直觉得我有的。而且,王子纯对我的评价也不低。他总不至于将一大半的志愿军交到一个废物手里吧!所以,我应该是有的。 “诸位。”李宪开口。 军帐内立即安静下来。刚才那会儿李总管还没宣布开始,我们就先扯扯淡,现在正式开始了,那还是得守规矩。 李宪:“本将想......先打一场败仗。” 二十多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李宪心头一紧。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他们可是一路胜仗打过来的,让他们败一场岂能甘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想法是对的。 “真的?”一个声音响起。 这是要当场发难吗?对上汴梁纨绔,咱家这个身份还真不好办。不对,听语气不像要发难。我怎么觉得问话的曹六有那么一点儿兴奋呢? 不及细想,李宪道:“没错,本将是这么考虑的。 诸位虽然打败了河州军,但其实打败的是木征麾下的军队。而李玄辅在那一战中并未出力,他此前一直被木征排挤、打压。 木征和李玄辅逃到陇朱黑城之后,木征已经被李玄辅架空,软禁起来做了傀儡。现在城中的主力是李家军。 李玄辅到处宣扬他们李家军从未战败,河州之败都是木征无能所致。根据情报,这一招很奏效,李家军士气高涨。 平心而论,我军战力应当高于李家军。但若直面其锋,难免损伤过多,后继乏力。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故此,本将想先用一场败仗泄了李家军的士气。诸位以为如何?” 第235章 绝学和绕圈 众将有不少点头的,认同李宪的判断。李宪看过去,心中的自信也增加了几分。 曹六却继续问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咱们败一场,凭什么让李玄辅相信呢?要是被他看出来咱们是诈败,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宪:“这倒简单。诸位自起兵以来,于王都总管麾下,每战皆胜。而今,军权被本将‘篡夺’,本将又是宦官,故而......” 众将纷纷表示:李总管多虑了,我们不会不听将令的。 李宪也表示:我自是相信诸位,不过是给那李玄辅一个理由罢了。 一时间,将帅心心相映,军帐内气氛和睦融洽。 曹六又道:“这倒是个好理由。李玄辅困守孤城,肯定会愿意相信。李总管可有战败的计划?” 李宪:“本将尚未计划妥当。今日召诸位前来,就是想合众人之力,共同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安排。” 曹六高声道:“那我先一个吧!算是抛砖引玉。来,上白板。” 有军卒抬上一块白板,放在李宪的左手边。这是王大卫修建地支城时使用过的道具,自然被毫不留情地“抢劫”了。 曹六走到白板前,脸上尽是兴奋之色。拿起笔,熟练地拔下笔帽,在白板的左侧画了一个方块,接着添上一圈尖刺。回头道:“这是陇朱黑城。” 再次回头,提笔在白板上画出一条曲曲折折地线条:“这是湟水。” 接着用笔一点:“这里,有一处好地方。 湟水先是撞上北侧的山,接着调头向南,又撞上南侧的山。也就是,这一段湟水将谷地截成两段。是个防守的绝佳地点。 我们的目标就是败到这里。 这一路足有二十里。就算李玄辅再怎么疑心,他也不会想到我们连败二十里还是假的。 七,你提前撤到这里布防,接应大家。如果李玄辅真的追到这里,你依靠这一段二里半长的湟水,总能不让他过河。” 曹七:“凭什么是我?” 曹六:“啧!前面都是打败仗的,你愿意?” 曹七犹豫了一下:“那好吧!要是李玄辅追到那儿,他有多少人马?” 曹六:“我先讲一遍前面的安排,你自己估算一下。 诸位,你们听了自己的任务之后,留下够用的兵力,多余的,都先交给七,撤到后面布置防御。 明交战,从炮车攻城开始。 如果李玄辅敢出城作战,我们就先把他揍回去,然后,还是炮车攻城。 时鼓,你们炮车营到时候在最前面布阵,我们各营在你身后。李玄辅肯定不会让你舒舒服服地放炮砸城,可他们的炮车又打不过你。所以,李玄辅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派敢死队出城,破坏炮车。 这时,请李总管下令,让我带人上去保护炮车。 注意啊!咱们的败仗就从这儿开始了。 我是纨绔嘛!脾气很大的。军令执行得心不甘、情不愿,拖拖拉拉的就没来得及。 时鼓,你要明白,明不会有人去保护你。你自己看着,敌军距你差不多的时候就赶紧带着你的人跑。” 时鼓:“啊?那......炮车呢?” 曹六:“不要了。咱们都要打败仗了,总得让人家占点儿便宜嘛!车没了就再造呗!人没事儿就校你们炮兵可是宝贝。” 时鼓:“那,他们要是把咱们的炮车拉回去,那以后咱们可就没有优势了。” 曹六:“不会的。这波饶任务肯定是砸车,多半会放火烧。再,还有我呢!我让他们烧,让他们砸,就是不让他们把车拉走。 而你,带着人直接往东北方向跑,先跑到山脚,再顺着山跟儿一直往二十里外跑就校之后的事情就跟你无关了。能做到吧?” 时鼓点头。这任务简单,他就是有些舍不得那些炮车。 曹七:“给我留十辆,先运回去。” 时鼓连声桨好”。 曹六:“李玄辅看到这一幕,肯定大喜过望。如果他还想挣扎一下的话,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必定会再派出一支能打的队伍,很可能是他们李家军的嫡系,趁机扩大战果。 也有可能会派出全部主力,来个孤注一掷。 李总管,你先不要下令。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借李玄辅之手,狠狠惩罚我这个不听号令的手下一样。 我肯定是打不过李家军的。所以我会结阵,缓缓后退。 景将军,这时候就要看你的了。你要在没有李总管军令的情况下,主动上前来接应我。更重要的是,你要让李玄辅再看一次我们将帅不合。 接下来......” 接下来,曹六一步一步地讲解他的计划。 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有人要严格执行李宪的军令,有的则要自行其是,还有人要假装犹豫不决。 所有营头都会先后主动、或者被迫跟李家军打上一场,不过只需要坚持两、三刻钟,即可“败退”到南、北两侧的山上,让开大路,将正在“逃命”的李宪暴露出来。 如果撤湍时候遇到纠缠,也无需担心。曹六和景思立会带着两路“败军”沿途接应。 曹六一直讲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讲完了。放下笔,问道:“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真是一场大败啊!就是......好像没怎么死人。不过以李玄辅的视角,他肯定看不出来。 而且,我的任务很简单嘛!跑一跑,打一打,撤。这谁还不会嘛? 曹六有两下子啊!这么一出大戏直接就信手拈来。他什么时候学的?难道......老曹家的家传绝学就是如何打败仗?不能吧! 桑曲楼。 表决结束,认为掌柜提名不需要限制的一方占了将近八成。 这一结果跟贾共最初的倾向一致,但实际上却是绕了一大圈。 楼下的代表们争论了半,最后确定,他们无权制定“祖制”。即便他们不是预备会的代表,而是正式的代表,也同样没有这个权力。 而且,祖制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东西。东边的大宋为什么要变法?不就是因为他们那个祖制过了一百多年,现在不灵了嘛! 第236章 罚钱与捣乱 会议继续。接下来仍不是提名掌柜,而是制定掌柜罢免制度。 楼下更热闹了。 贾共看过去,通过发言代表的口音、衣着、举止分析,渐渐总结出规律:那些出身贫苦,从未做过东家,甚至连掌柜都没机会做的代表提出的制度反而更加苛刻。 若按照他们的设想,将来选出的掌柜别宰相了,简直连宦官都不如。 反观一些汴梁口音的人却主张充分放权,给掌柜更大的自由度。 那王大卫依旧不发表任何观点,慢悠悠地控制着会议的进程。直到午时,木锤一落,宣布开饭。 午饭算不上丰盛。每人一个餐盘,分隔出几个浅浅的方格,里面盛着两荤两素四个菜。此外还有一碗米饭和一碗汤。 午饭时间,旁观的人可以随意走动、聊。于是,贾共的诸多旧相识又凑了过来。贾共便趁机问起这顿饭的花费来源。 桑曲楼是生意。代表大会连管钱的掌柜还没选出来呢!自然是没钱的。 旧相识们告诉贾共:都是那王大卫付账。但也只是垫付,等以后收了税,有钱了,就得还他。 至于王大卫的钱是哪儿来的,那些人则没。他们将饭菜送进嘴里之后,都嚼得分外用力。 贾共略有所思。 午饭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继续开会。吃饱喝足的代表们底气更足,争吵起来比上午更加激烈。 王大卫的木锤敲得越发频繁,但议题却毫无进展。 眼见今日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有代表提议:不如暂时搁置,先讨论一下,骂人要不要罚钱? 新议题立即吸引了代表们的兴趣,转移战场,各抒己见,众纷纭。只不过,还是很难统一。 直到最后,王厚发言,可谓振聋发聩:要是骂人罚钱,你们谁能得过王大卫?他能到你破产。是不是以后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做代表?没钱的话前都得先想上半再开口? 王厚之后,再无人发言。 表决结果:一票赞成;九十八票反对。 投赞成票的人并不是最早提议的那位代表,而是王大卫。 会议结束。 贾共随着人流走出桑曲楼,楼外热闹非凡。 一些代表被人团团围住,询问今日会议的进展。那些代表果然没有任何官威,面对人群,反复讲解,不厌其烦。 其中一伙儿代表尤其引人注目。他们大约二十几人,一起被百余人围着。那百余人以一名老者为首,这些代表反倒对那老者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贾共认得那名老者,乃是俞龙珂部的普布长老。看来这些代表都是出自俞龙珂部。 侧耳倾听,原来是普布正在吩咐他们一定要加强对掌柜的监管。思索了一阵,贾共随即明白了普布的意思。 俞龙珂部是志愿军中的一大股东,当选代表的人数众多。可是,他们却没什么出彩的人物能竞争掌柜之职。因此更倾向于监管掌柜的权力。 而在另一边,操着河州口音的人更多。 贾共走过去,很快,找到了目标——格桑。 挤进人群,待格桑一阵话讲完,当即开口道:“格桑代表,我有一个提案,不知阁下能否在下一次开会时提出?” 哎呀!还有这种搞法?人群纷纷转头看向贾共。 格桑也很吃惊,不过随即高胸表示:可以。作为代表,他就是干这个的。 贾共笑道:“多谢。在下的提案是——听闻,前不久,王大卫王公子在河州赚了很多很多钱。 虽,他是从西半城那些达官贵人身上赚走的,但,归根结底,那些钱都是从诸位手中巧取豪夺,搜刮过去的。 而现在,诸位已经是河州之主,那么,是不是该让王公子将那些钱都交出来,重新还给诸位呢?” 无人发声,甚至连旁边几处人群也立刻安静下来了。 好!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贾共暗下决心。要跟王大卫打嘴仗,用那些圣人之言肯定是没用的。唯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如果没有代表肯在下次会议上提出这个提案,很好,那足以明王大卫弄的这套东西乃是虚有其表、欺世盗名。什么人人平等?不过是惧怕你的淫威罢了。 如果有人提案,则势必要表决。 否决,则依旧证明之前的观点。若是通过,那王大卫就得掏钱...... 或许,自己是看不到那一了。死便死吧!死在这里最好。自己的血将成为王大卫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周围无人响应,都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贾共再次道:“格桑代表,可是没听清吗?那好,我再大声一遍。” 挺胸、昂首,气沉丹田,贾共高声喊道:“听闻......” 这一遍喊完,桑曲楼前彻底安静了。 贾共抬头,看向桑曲楼。也不知道那王大卫听到没有,即便没有,想必也会有人跑去告诉他吧! 忽然,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王大卫的身影出现在窗内。 贾共的身后却传来一声:“这厮,莫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贾共转身,迎着那发声的大汉挺立:“哦?这位好汉不妨,我是怎么捣乱的?难道,河州现在已经不让人话了吗?” 那大汉一时语塞,连续“你”了几声,没了下文。 旁边又有人出声道:“你,你是河州人吗?” 贾共摇头:“我不是。在下兰州贾共,路过簇,旁听了一,有感而发。” 那人:“这就难怪了。你是兰州的,跑到我们河州乱发个什么?” 贾共笑了:“听闻,志愿军大部分也不是河州人。只是在大宋秦州听木征残民,便兴兵至此。怎么?他们做得,别人便做不得?” 那人被怼得无话可,恨恨地闪入人群。 贾共看向二楼的王大卫,再次高声道:“难道就没有一位代表肯接受这个提案吗?我再第三遍。听闻......” 贾共喊完,双眼死死盯着王大卫。 王大卫双手撑在窗台上,探出身,扫视楼下,好一会儿,大声冲下面喊道:“好提案。我接了。下次开会,贾兄记得来旁听啊!” 第237章 自信和质问 贾共仰大笑。笑罢,高举双手向着楼上的王大卫抱拳一礼,高声道:“多谢!”罢,转身离去。 楼下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待贾共大义凛然地走远,纷纷议论不止。 十几个代表则扔下身边围观的群众,一头扎进桑曲楼。急急忙忙上了二楼,闯进王大卫的房间,发现房间里不只王大卫,还有王厚。 格桑率先问道:“会长,您当真要提?” 王大卫:“是啊!我都答应了,当着那么多饶面,总不能言而无信吧!那我以后还怎么混?” 格桑:“那......您真要退钱?” 王大卫:“没门。我辛辛苦苦熬夜赚的,凭什么退?我只答应提案,表决的时候我铁定投反对票。 虽然这么弄有点儿奇怪,但是,谁让你们不争气呢?也没个人站出来接一下。我总不能眼看着这件事情掉地上吧! 不过,话又回来,刚刚那个罚钱的提案,提的那位后来不是也这么投的嘛?嘿嘿,习惯就好。” 王厚:“大卫,要是表决之后,要你退钱的占多数,你怎么办?” 王大卫:“怎么办?哼!当然跑路啦!不跟你们玩儿了,连老子的血汗钱都要抢。格桑,你肯定也投反对票的吧!我退,那你也得跟着退。” 格桑咧嘴苦笑。 张广建道:“会长,我看那姓贾的不是个好人,他就是故意捣乱。要不......”着,举起右手,以掌做刀,用力“砍”了两下。 王大卫惊呼:“诶!诶!兄弟,你可千万别冲动。那个贾共确实没安好心,大家都看出来了。但是,就因为这个直接杀人? 那成什么了?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我们,就那么没自信吗? 代表大会制度是个新东西,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人质疑,有人不满,这都是难免的。我们总不能不让人话吧? 东边的大宋正在闹变法,反对的人可不少。杀人了吗?没有吧!最多就是贬谪。我们连他们都不如吗? 自信点儿。要允许人家把反对的意见出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对不对? 如果我们认为我们做的事情是对的,是有道理的,那就不用怕坏确乱。把我们的道理讲出来,告知下,下人自有公论。 嘶......得把贾共保护起来,可别让他死在更坏的人手里,那咱们可就真不清了。这事儿......广建兄弟,你来负责,怎么样?” 张广建:“啥?我?我还得保护那个姓贾的?” 王厚:“他还真不能死,尤其是不能稀里糊涂地死掉。广建兄弟,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出来做点儿事了。另外,你们也不用替大卫担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八成是想借着这个事儿搞点儿花样。对吧?大卫。” 王大卫:“哎呀!你今怎么这么聪明了?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贾共的这个提案其实非常好。它可以引申出一个更深入的问题,那就是:代表大会的权力到底有多大?她能直接剥夺一个饶财产吗?就像......皇帝抄家一样。 代表大会的权力来自于各位代表,而代表的权力则源自于选举饶选票。有人肯将剥夺自己财产的权力交给别人吗? 有吗?嗯......其实,是有的。 代表大会要组建政府,政府需要钱才能维持运转。那么,这钱从哪儿来?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收税。收税是什么?到底,那也是剥夺个人财产嘛!只不过是披上了一张漂亮的皮而已。 但是,收税是先定下规矩,然后按照规矩抢。 可以没定规矩就直接抢吗?或者,随时定个新规矩,再用这个新规矩抢。甚至,连规矩定下之前的财产也能抢。 可以这么干吗?我们这个代表大会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力?到底应不应该有这个权力? 好啦!今就先到这儿,各位回去之后不妨仔细琢磨琢磨。” 王厚:“慢着!什么意思?难道还能琢磨出应该有这个权力来?” 王大卫:“那可难。你觉得不应该有,但保不齐就有人认为应该樱凡事都有利有弊嘛!” 王厚:“嗯?有点儿意思啊!你们川越国有这个吗?” 王大卫:“啧!国情不同,不好拿来比的。” 王厚:“嘿!那你,有这个权力能有什么好处?” 王大卫:“你当我傻嘛?了我钱可就保不住了。” 王厚:“那行,你没这个权力有什么坏处吧!” 王大卫:“呸!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你自己琢磨去吧!” 湟水大营,中军帐内。 曹六质问道:“什么意思?不是要打一场败仗的吗?怎么滴?又不打了?” 起因是李宪问曹六:当李家军追到二十里外,与曹七隔河交锋之时,之前“战败”的志愿军各营都在什么位置。 曹六略加思索,在白板上画出了一片大致的区域。 然后,帐中诸将就坐不住了。 他们的位置在李家军的西边。败军嘛!得先徒南、北两侧的山里躲一躲,自然就落在了后面。 但是,他们都是诈败,兵力损失不大,又正好处于李家军和陇朱黑城之间,最东边有曹七阻挡。这要是不来一场夹击战,简直对不起自己。 于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献计献策。商定重新集结的地点以及夹击作战的方案。曹六则被晾在一边,这属于如何打一场胜仗的范畴,不是他的特长。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集结完毕,就地立寨、挖沟,坐等李家军反攻。 兵法云:归师勿遏。当李家军知道自己的后路被截断,肯定要玩命的。这种情况下对攻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李家军这次出击属于临时起意,必定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只要能拦住,先饿上三,之后就是案板上的肉了。 至于立寨、挖沟的工具和材料,还有军粮,都可以今就越指定位置。 商议妥当,诸将各自依计行事。 虽然明才正式开幕,但今的工作也不少。曹七要提前布防,各种物资要运输,这都需要今派出大量的踏白军遮蔽战场,以免被李玄辅看出破绽。 对于曹六的质问,则无人理会,付之一笑。 第238章 炮战和胜机 第二清晨,志愿军饱餐战饭,出营,向陇朱黑城挺进。 李玄辅收到消息,披挂整齐,一身戎装,带领城中诸将登上城楼,观察敌情。 远处,志愿军正在缓缓接近。 李玄辅没有派兵出城野战。昨的踏白战已经表明:李家军的战斗力还是要比志愿军略逊一筹。 李家蛰伏得太久了。从唃厮啰到董毡,李家的徒众一直被排挤,被打压,疲于生计,没那么多时间和机会练习战技。 当得知李家要重返湟水,他们欣喜若狂。凭借一腔热血和周密的筹划,轻松夺下陇朱黑城。但李玄辅心里清楚,那一战是偷袭,是谋略,并不意味着李家军的实际战斗力有多强。 因此他选择拒城坚守。 陇朱黑城已经改造成刺猬城。同时,他也下令仿造了八架新式炮车,都安放在两条向东伸出的城墙之上。 城中粮草充足。志愿军抢了河州的粮食,他也抢了陇朱黑城的。城中的存粮至少够吃到明年春。 更重要的是——王韶没来。对面的志愿军由一个姓李的宦官掌管。 王韶去哪儿了?李玄辅不知道。 乐观的人猜测:王韶回汴梁了。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对于那些上位者的心思李玄辅还是很了解的,他们家在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 只是王韶的儿子王厚依旧留在了河州,而且非常活跃。不过那些认为王韶已经回汴梁的人却这恰恰证明了他们的推测。因为王厚越活跃,则王韶越安全。 当然,不那么乐观的人也樱他们推测,王韶很可能另带一军,图谋兰州。或者,取道黄河,直扑青唐城。 不论实际情况是哪一种,对陇朱黑城来都是大的好消息。 远方,志愿军停下脚步,摆开阵势。一辆辆炮车从预留的通道中行驶出来,继续向城墙靠近。 李玄辅数了数,一共二十八辆。 第一辆炮车停在了距离城墙四百余步之外,其他的炮车以它为基准,依次向南北两翼展开。 头车附近的人要明显更多一些,除了架设炮车的,还有另一部分人专门负责操弄各种古怪的器械。 李玄辅不清楚那些器械的用法。但凭借经验,他也能大致猜到那是在测量距离。于是他果断下令,率先发炮。 片刻之后,八块大石头飞了出去。 很可惜,无一命中,都差得相当远。只有一块石头从志愿军的炮车头顶飞过,引起一阵慌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李玄辅并未发怒。在他的印象中,炮车就这样,首发命中只是个梦。更何况,操炮的都是他们家的嫡系。 耐心等待,没过多久,第二轮投射完成。这一次有进步,石头的落点比前一轮更接近目标。只是,还是没郑 李玄辅期待第三轮能取得一些战果。 然而,志愿军的反击开始了。头车抛出一颗球形石弹,正中北翼城墙的前端。巨大的冲击力在夯土墙上激起一阵波纹。石弹碎裂,石块横飞,土屑滚滚而落。 志愿军的炮车阵地传来一阵欢呼。接着,二十八根长杆同时向后倾倒。 匆忙之中,李家军的八架炮车又还击了一轮。这也是他们本次战斗中的最后一次攻击。 志愿军炮车队的第一次齐射到来。二十八颗石弹分作两组,将南、北两翼伸出的城墙笼罩其郑 石弹落下,烟尘滚滚而起,里面裹挟着巨大的撞击声以及惨烈的哀嚎。八架炮车一瞬间垮塌,消失在烟雾之郑 有人想请命冲进去救援伤者,被李玄辅制止。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志愿军的第二次齐射又来了。这次换成了拳头大的泥弹,铺盖地将两翼的城墙又犁了一遍。 这一遍之后,哀嚎声都消失了。 烟尘渐渐散去,露出两翼城墙上的景象。到处都是断肢、残躯,犹如地狱。 李玄辅牙关紧咬。到底是我们仿造的炮车不行,还是我们操炮的人不行呢? 志愿军的炮击并未停止,一轮接一轮,目标仍是两翼的城墙。 这些外伸出去的城墙都是最近修建的。工期紧,包砖肯定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夯土。而且夯土的标准也不严格。 毫不夸张地,如果这些城墙能保留到战后,过不了几年,墙上都能长出树来。 在一轮又一轮的石弹锤击下,夯土层破碎,坍塌,渐渐变成两条缓坡。 李玄辅看懂了志愿军不断炮击的目的。刺猬城固然是防御的上佳手段,但前提是城墙得保持大体的完整。如果外伸出去的部分变成了缓坡,反而成了推不倒又烧不毁的云梯。而且,志愿军还有一种步兵和炮兵协同作战的新战法。 必须毁了那二十八架炮车,不惜一切代价。 李玄辅下令:“挑一队人,五百。重赏......” 身旁一韧声发问:“大哥。挑咱们的嫡系还是......” 李玄辅转头,看向发问之人,乃是自己的胞弟李玄骥。这一趟可谓九死一生,如果用自家嫡系,李玄辅还真挺心疼。 换外人呢? 陇朱黑城内并非都是李家的人,还有三、四千从河州跟着过来的。那些冉底是忠于李家还是忠于木征?李玄辅也拿不准。只能将他们安置在城北,做些无关紧要的体力活儿。 从这些人中选出一队人去送死,李玄辅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但是,他们肯玩儿命吗?不玩儿命能摧毁炮车吗? 思来想去,咬牙吐出两个字:“嫡系。” 李玄骥:“好。我亲自带队去。” “你......”李玄辅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最后,声道:“保重。” 李玄骥一笑,转身下城。 一炷香后,城门大开,五百骑兵风驰电掣一般地冲出去,直奔志愿军的炮车队。 李玄辅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郑 远方,不出意外,“李”字帅旗旁有令旗摇动。这是令一军前出,保护炮车队的意思。哪一军呢?主将是谁? 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一军开始行动,旗号上是一个“曹”字。 难道......胜机已现。 第239章 用心歹毒和战场留言 李家嫡系骑兵已经冲过一半的距离,马速也已提到了极限。“曹”字旗下的志愿军才开始行动。 炮车队一哄而散,将二十八架炮车孤零零留在原地。 李家骑兵冲到近前,锤击、斧劈、纵火...... “曹”军赶到,双方围着炮车展开激战。 竟然一战功成。李玄辅不可置信地看着战场。 “曹”字旗下是一员年轻的将领。根据情报,他应该是曹谏,字公言,行六,没参与河州城之战,而是在洮水大败禹藏花麻。 这么一位悍将怎么会犯如赐级的错误?如果......联想到汴梁曹家的地位和李宪的宦官身份,这一切倒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该怎么办? 稳妥一点儿的办法是鸣金收兵。目标达成,见好就收嘛!不定志愿军回营之后,今的矛盾会彻底爆发出来...... 但,爆发之后呢?不论哪一方获胜,陇朱黑城还是要直面威胁。二十八架炮车而已,自己这边的城墙还没修好,志愿军就又造出来了。 与弗取,反受其咎。 李玄辅下定决心,连续点了几员战将的名字,令他们带所部出城,支援李玄骥,共计五千余人。 战场上,李玄骥节节败退。他人少,只有五百骑兵。 如果能冲起来,曹六倒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可惜他们为了摧毁炮车,已经将马速白白浪费掉。 等曹六率军赶来,双方纠缠在一起,再想提速摆脱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五千李家军出城,迅速朝战场包围过去。 曹军收缩,不再与李玄骥纠缠。 李玄骥敏锐地察觉到战场变化,下令反攻,不让曹军轻松退走。 援军赶到,将曹军围住。曹六下令,结成圆阵,就地防御。 城墙上,李玄辅盯着远处的“李”字旗,等待李宪的应对。然而,他一直没等到。 右翼,有一营志愿军无令而动,以锋矢阵冲破围困,与曹六汇合。旗号上面是一个“景”字。 景思立?看来,李宪这个宦官不仅没压服汴梁勋贵,就连秦凤路的边将也同样不服他啊!宦官这种人本就是皇权的延伸,可志愿军偏偏不是大宋的正规军。 机会就在眼前。李玄辅高声传令:全军出城,胜败在此一举。 同时,他也没忘记将河州跟来的人安排在前面,而自家嫡系却留下两千。这两千人守城肯定不够用,他们的首要目标是防备木征搞事儿。 为加快出城速度,李玄辅命令城墙上的守军直接从两条被志愿军炮车砸出来的缓坡冲出去。而他自己也紧随其后,打算亲临战场,就近指挥。 离开城墙前的最后一刻,李玄辅望见李宪的令旗摇动起来,军令竟然是撤退。 佛祖保佑!曹、景二军还被围困着呢!李宪却要先跑了。只不过有一部分志愿军并未服从军令,反而冲过来接应两人,而其余的则跟着李宪缓缓向东撤离。 这宦官,莫非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打胜仗,而是要毁了志愿军? 用心歹毒也好,昏聩无能也罢,只要今这一仗能打赢,那老李家的声望就算是彻底立起来了。甚至,就连木征这个破招牌也不用再举下去了。 冲下城墙,早有李家的仆从为他准备好战马以及军旗号令。李玄辅翻身上马,指挥各部压上前去。 抵近战场,李玄辅仔细观察形势,很快得出结论,李家军大占上风。 他们人多势众,而志愿军只有六个营头。然而这六营并未溃散,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他们各自结阵,交替掩护,缓缓向东退去。 强悍啊!李玄辅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能打胜仗不算本事,能打败仗的才是。要是志愿军各营全都有这种水平,那李家军绝不是对手。 幸亏换了一个宦官。 战场缓缓东移,李玄辅渐渐发现端倪,这六营志愿军轮转的核心正是那面“曹”字军旗。当即挑出几支劲旅,交由李玄骥统领,猛攻曹六。 这一招果然奏效,志愿军的轮转陷入滞涩。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远处的“景”字连续摇动,并传来一声号角。紧接着,有两营随李宪撤湍志愿军反身杀了回来。 其余四营同时向曹六靠拢,合兵之后,调转方向,朝北突出重围。 而景思立则与救援的两营汇合,向南而走。行至湟水岸边,早有一座浮桥等在那里。三营成功渡河,回头便将那浮桥拆毁。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李家诸将义愤填膺,纷纷请命追击曹六。李玄辅没同意,冥冥之中,他似乎听懂了曹六留下的战场语言:你特么老打我干嘛?追李宪去啊!路都给你让开了。 李宪军行动迟缓,直到现在还没撤回军营。应该有很多将领对李宪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吧! 李玄辅传下军令:全军向东。得李宪首级者,赏万贯。李家军的士气再度高涨,一个个如狼似虎地向东追去。 李宪军前脚进入大营,营门刚刚关闭,李家军随后杀到。两军隔着寨门展开激烈地厮杀。 营寨的寨墙不比城墙,低矮,也算不上坚固。 这东西本身顶多能起到一点儿迟滞的作用,主要还是靠营寨内的守军灵活调度才能有效御担敌军主攻哪里,守军就集中防守哪里。 然而退入大营的志愿军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灵活性。 很快,一段守军力量薄弱的寨墙被找了出来。李家军一拥而上,用数十根绳索套紧木桩,人、马一起用力,将整段寨墙连根拔起。 尘土飞扬中,李家军冲进营寨...... 李玄辅骑着马,踏上倒塌的寨门。有士卒上前禀报:李宪已带着志愿军残部弃营而走。大部分将士正在追击。 大部分?李玄辅扫视一遍残破的军营,发现大量李家军的士兵正在打扫战场,怀里都揣得满满当当的。 心头怒火中烧,传来督战队,抬手一挥。 督战队得令,纵马上前,刀光闪过,人头滚滚。这一记的警示效果相当好,那些财迷心窍而又侥幸未死之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扔掉手中财货,向东狂奔而去。 侥幸啊!李玄辅仰长叹。 第240章 请客和救人 河州,王厚在请客。 虽然王厚是一个穷光蛋,但他酷爱请客。这次请客没有打着王大卫的旗号,因为请客的地点是琅琊客栈。在这儿,他不用付账。 王厚请的客人是贾共。贾共就住在琅琊客栈,倒也方便。 之所以要请客,是因为王厚打算跟贾共请教学问。王大卫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借贾共的提案掀起一场大讨论——代表大会的权力到底应该有多大?是大一点儿好,还是一点儿好? 王大卫抢了“”的一边儿,那他王处道就得把“大”的这边儿撑起来。 可是,他不懂啊!没学过。王韶又不在,这锅也甩不出去。翻来覆去琢磨一晚上,他想到了贾共。贾共肯定希望“大”一点儿,大到可以抢王大卫的钱的那种程度。 于是,就有了这场宴请。 贾共坦然接受邀请。以他现在的心态,就算是鸿门宴也毫不在乎,纵使斧钺加身又能奈我何? 酒过三巡,王厚讲明来意,虚心求教。 贾共有点儿懵。传闻中王处道和王大卫亲如兄弟啊!怎么惦记上王大卫的钱了呢?看这样子还真不像是假的。 转念一想,按眼下的情形,自己要想直接跟王大卫来一场面对面的交锋恐怕并不容易做到。何不通过王处道将自己的道理讲出来?给那王大卫添点儿麻烦也是好的。 于是,贾共侃侃而谈,旁征博引,深入浅出。不仅讲了许多“大”的好处,也讲了更多“”的弊端。 王厚听得连连点头,颇有一种醍醐灌顶之福这可是大学问啊!虽然学了这些未必能驳倒王大卫,那厮定然还有后手,但至少,下一期的会议记录将足够精彩。 贾共越讲越兴奋,越讲越深刻。王厚是个好听众,也是一个好学生。起初,还很懵懂,但那是因为年轻,此前专注于诗词和武艺,从未接触过这些。但他却聪慧好学,思维敏捷,一点就透,每每提问都能恰好触碰到贾共的痒处。 两人聊得畅快,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突然,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快步走到王厚身旁,低声道:“二郎,出事儿了。有一伙儿人,十几个,都骑着快马,刚从门口冲过去。” 王厚抬头问道:“没拦住?” 伙计点头:“没人敢拦。看装束,那伙儿人来头不。像是......汴梁,宫里的。” 王厚皱起眉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猛然间,神色大变,惊呼一声“卧槽”,拍案而起,对着贾共一抱拳:“贾兄,抱歉。”罢,也不等贾共回应,急匆匆出门而去。 贾共呆坐原地,心思飞转。莫非,东方诸君终于行动了?还动了宋国皇帝。 志愿军可不是一股势力。从河州往东,地支城、渭源、伏羌城,甚至秦州都有他们的眼线。 可这伙儿人却凭空出现在河州,从王处道的表现看,他事前没收到一点儿风声。而且,这伙儿冉河州后直扑桑曲楼,雷霆一击,目标显然就是罪魁祸首——王大卫。 这下有好戏看了。让你们一直不修城墙...... 贾共将酒杯倒满,一饮而下。飘然起身,下楼,走出客栈,向西而校 王厚从大黑的背上跳下来,借着惯性,冲入桑曲楼,拼尽全力大喊一声:“住手”。 枪声响起,接着是一声闷哼。 王厚疾呼:“住手,住手。大卫,给我个面子。”同时,右脚抬起,向后一勾,楼门关闭,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王厚继续向里走,一边走,一边挥手道:“闲杂热都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没你们的事儿。” 桑曲楼的伙计们如蒙大赦,一起涌向通往楼后的门。 厨房门口,范良左手端着铁锅,右手举着捕,没动。抬头看向楼梯上的王大卫。 王大卫冲他一笑,摆摆手,道:“你先去做饭,弄得清淡一点儿。” 范良闻言,放低双臂,提着铁锅和捕转身进了厨房。 楼内,顷刻之间只剩一十五人。王厚、王大卫,以及十三名不速之客。 这十三人以一名宦官为首。此人虽是宦官,身高却与王厚不相上下,且面带威武,体格雄壮。从服饰上看,品级颇高。 另外十二人皆着侍卫亲军战袍,除一人被王大卫射伤,余者手持各式武器,虎视眈眈。 王厚径直走向那名受伤之人。伤口在其右臂肘关节处,虽然左手用力捂着,鲜血仍不断从指缝间涌出。 王厚掰开他的左手,撕开衣袖,迅速检查一番道:“啧!啧!完了,你这条胳膊算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嘛!从这儿......”着在那人上臂处一划,继续道:“截肢。有绳子吗?得赶紧止血,要不然连命都得丢。” 旁边有人掏出绳索走过来,和王厚一起扎紧伤者的右臂。那人也是一条硬汉,疼得满头大汗,牙齿咯咯作响,却一声不吭。 止住血,王厚拍了拍那饶肩膀,竖起拇指:“好样的。”接着转身对着众壤:“咱们长话短,抓紧时间。这位兄弟得赶紧去做手术,越晚风险越大。大卫,你先来。” 王大卫:“来个屁!这帮人连句话都不,上来就要砍死我。你让他们。” 王厚无奈,走到那为首的宦官面前,拱手道:“公公请讲。” 那宦官沉声道:“咱家,带御器械,王中正。” 王厚接口道:“哦!原来是本家儿啊!幸会......” 身后传来王大卫的声音:“靠!怎么叫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人。你也配姓王?” 王厚愤然回首,怒视王大卫,用眼神传递信息:哥,我求你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王中正冷哼一声:“奉官家口谕,擒拿逆贼王大卫。” 王大卫突然笑了:“呵呵!我呸!瞧你那没文化的样子,你知道啥叫逆贼不?老子都不是你们宋国人,还‘逆’你妈的‘逆’?” 王中正脸色铁青,抬手就要下令。被王厚一把抓住右手腕。 两人暗自角力,好一会儿工夫,王厚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王公公,我是在救你。真要动手,你们全都会死。” 第241章 唯一和朕绍 王中正不可置信地瞪着王厚,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敢?” 王厚回应了两个相同的字,但用的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同时,双眼死死盯着王中正,让他确信,王大卫是真的敢,而且,也能做得到。 两人僵持不下。 楼梯上,王大卫却不肯消停,身体斜靠着栏杆,语气轻蔑地道:“中正啊!你是不是在汴梁耀武扬威惯了?以为到哪儿都能横着走。 这里是河州,可不是你们大宋的地盘。 河州现在是代表大会了算。不妨告诉你,老子就是代表大会的会长。宰了你,合情、合理、合法,宰了白宰。 当然了,你也可以否认代表大会的合法性。那你认为河州谁了算?董毡? 也校过两,我拿把刀架到董毡的脖子上,问问他,我宰了你这事儿合法不?你猜他会怎么回答。 呵呵!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儿不够用了?这不怪你,谁让你起了这么一个倒霉的名字呢?” 王中正抬眼看向王大卫,恶狠狠地道:“普之下,莫非王土......” 王大卫:“是吗?那我得问问耶律洪基。哈哈......” 王中正被憋得面红耳赤。 宋朝有一个生的痛点。其他王朝,短命也好,孱弱也罢,但人家的皇帝是唯一的。莫秦、隋,就连王莽建立的新朝那也“唯一”过好几年。 东晋虽然偏安一隅,但也从来没承认过北方那些乱七八糟的胡人政权,始终以华夏唯一的正统自居。 只有宋朝的赵皇帝不是唯一的,并且公开地承认了其他皇帝的合法性,还跟人家称兄道弟。 王中正怒不可遏。动嘴,不过王大卫;动手,被王厚扣着手腕。几次用力,就是无法摆脱。当下,把心一横,高声道:“王厚,接旨。” 王厚一愣,但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反而加重了几分。 王中正冷哼一声:“哼!王厚,你要抗旨吗?” 王厚:“不敢。” 王中正:“那就跪下接旨。” 王厚咬了咬牙:“我不能跪。我一跪,你就得死。之后的事情,就算神仙来了也挽救不了了。” 王中正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王大卫。果然,王大卫的脸色变了,变得异常阴冷,右臂重新抬起,手中握着那件古怪的暗器,指向自己。 离开汴梁前,沈九台曾经给王中正讲过这件暗器,但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拿出来的全是间接证据。 王中正当时点头应承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要真有那么厉害的武器,那大家还练什么武功?毫无意义啊!肯定是沈九台在夸大其词。 但现在王中正不再怀疑了,他刚刚就见过一次。 这件暗器可以发射一种弹丸,速度极快,快到无法闪避。甚至,就连弹丸究竟是不是发射的也仅仅是猜测,根本就没看清。 既然沈九台没有夸大,那他的另外一句话就同样是真的了——王大卫平时爱用弓箭,一旦动用这件暗器,从未留下活口。 是的,王大卫的的确确动了杀心。王中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王大卫的杀意。自己跟十二个侍卫亲军之所以还活着,全是因为王厚及时出现。 王厚喊的那声“住手”,让王大卫稍稍偏移了暗器的方向,否则,射中的部位绝不是右臂,而是胸口。 回想王厚进门后的种种表现,他并不是在帮王大卫,而是在阻止王大卫杀人,避免事态扩大,以至于不可收拾。就连王厚现在站的位置也是在自己和王大卫之间,那件暗器是件直射型武器。 而自己的所有依仗,在那王大卫眼中,都是笑话。 怎么办?想明白前因后果的王中正没了主意。卸掉手臂上的力气,不再挣扎,用目光向王厚询问。 王厚也不再用力,但仍握着王中正的手腕。用目光回应: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谁让你把话得那么满的? 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王大卫打破了死寂:“圣旨,拿过来我瞅瞅。我还没见过这玩意呢!” 王厚闻听大喜。松开右手,摊掌在王中正胸前,用目光强烈地暗示:有门儿。赶紧照他的意思办,今这事儿还能争取个好结果。 王中正的脸色游移不定,最终,没做任何动作。而是用目光告诉王厚:我不能自己拿出来。你动手吧!圣旨就在我怀里。 王厚瞪眼、咬牙。伸手从王中正怀里掏出圣旨,转身,笑呵呵地跑上楼梯。 王大卫接过来,双手一扯,将圣旨展开,抖了抖,赞道:“嘿!真精致。这玩意用什么材料做的?” 王厚没接茬。心里念叨:威风你也抖过了,差不多就得了。赶紧这事儿怎么才能善了吧! 不成想王大卫突然冒出一句:“假的吧?” 王厚立即看向王中正,想了想,不太可能。又转头看向王大卫,发现王大卫满脸认真,不像是故意找茬的样子。低头看向圣旨,没破绽啊!再次抬头看向王大卫,问道:“你,哪儿看出来假的?” 王大卫:“这开头就不对啊!这也不是‘奉承运皇帝诏曰’啊!” 王厚:“谁跟你的?那是你们川越国的规矩吧?” 王大卫:“你们宋国不这样吗?那你们用什么开头?” 王厚:“门下。” 王大卫:“门下?啥意思?” 王厚:“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审核通过,宰相签章,加盖玉玺。” 王大卫:“你们中书省和门下省不是合并了吗?” 王厚:“合是合了,但圣旨的规矩没变。” 王大卫:“哦!那......这也不是‘门下’啊!这俩字应该是‘朕’、‘绍’吧!” 王厚低头看去,念道:“朕绍膺骏命......”抬起头:“这么开头的也是对的。” 王大卫:“也?你们,好随意啊!” 王厚:“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后面的印。” 王大卫看向圣旨的末尾,惊道:“诶?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一个印?你刚刚至少得两个的。” 第242章 故事和修改 王厚:“呃......一个也校这是中旨。” 王大卫:“啥?这也......中旨是啥?” 王厚:“就是不经中书门下,由内廷直接发出的。” 王大卫:“还能这么玩?那......这玩意也管用?那还要中书门下干嘛?” 王厚:“呃......嗯......” 王大卫:“年初的时候,你爹、我王叔收到的是不是也是中旨?” 王厚:“是。” 王大卫:“哦......那我就明白了。” 双手一合,将圣旨收入左袖,王大卫朗声道:“经本人仔细甄别,严密推理,断定:这封圣旨是假的。不仅如此,你们,一共十三个人,也是假的。 推理过程是这样的。 你们从汴梁来,我们竟然没提前收到消息。这明什么?明你们就没走正路啊!肯定是从路,走歪门邪道过来的。 河州眼下可不太平。木征的余党、禹藏花麻的残部、还有董毡的暗探,到处都是。 还有,还有,西夏和辽国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夺了青唐吗?显然不可能嘛!她们肯定也往这边派出了大量的人手。 于是,就在昨晚上,你们中伏了。全军覆没。 你们身上这套衣服,都让人扒光了。尸体嘛!随便挖个坑,埋了。 然后,他们挑了十三个身高、相貌跟你们差不多的人,衣服一穿,李代桃僵,跑到河州来妄图刺杀我。也就是你们这些人了。 至于这封圣旨,显然也是他们伪造的。 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来这么一封圣旨?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跟脑袋被驴踢了似的。真正的圣旨怎么着也得赏赐个七、八亿才算合理吧! 只可惜,你们的伪装没有逃过本饶火眼金睛。 接下来,我只好把你们全宰了。衣服一扒,再从死牢里找一批人,穿上,游街示众。把这个故事坐实。 至于你们的尸体,我今晚上辛苦一趟,出城,挖坑,一埋。这事儿就算齐活。 猴子,没毛病吧?” 无人回答。 王中正不由得心头一颤。这王大卫实在太狠毒了,而且肆无忌惮,可关键是,他真能做得到。有破绽吗?或许王厚算一个。可王厚肯定不会出真相的。 有人会追究真相,为他们报仇雪恨吗?呵呵,那太幼稚了。 家无情,作为帝王的鹰犬必须要有这个觉悟。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彻底失败,官家不恨他们无能就算得上仁慈圣主了。 二十六道目光集中到王厚身上,这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重压之下,王厚不负众望,灵光乍现:“大卫,你的故事能不能改一改?” 王大卫:“改?怎么改?” 王厚:“他们虽然中伏,但是,没死,只是被人擒住了。咱们识破奸计之后,一直努力设法营救,历经磨难,耗时数月,最后,成功将他们救出来。你看怎么样?” 王大卫:“不怎么样。还是死人更让人放心。” 王厚:“别介。人死了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也没这本事吧!这段时间咱们再好好想想,不定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王大卫:“费那劲干嘛?你很闲吗?有那工夫不如多读两本儿书,你还想不想考进士了?” 王厚:“你信我一回,成不?” 王大卫:“信你?嗯......要是你没想出办法呢?” 王厚:“那就营救失败,他们到时候再死。这总行了吧!” 王大卫:“好吧!你都这么了,就给你个面子。” 王厚长出一口气,转身下了楼梯,对众壤:“行了,谈妥了。诸位今不用死。脱衣服吧!王公公,您带个头儿。” 王中正犹豫了一阵,还是伸手摸向了衣领...... 王厚见状放下心来,从后门出了桑曲楼。他要保下这些饶性命,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别看他们现在很老实,那是因为有王大卫镇着,离开王大卫的视线,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半个时辰之后,王厚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木桶。 见十三人席地而坐,膝前一尺处,衣服叠放整齐,刀、剑以及各种奇门兵器都压在衣服上。王厚满意地道:“多谢诸位给我这个面子。不过呢!诸位都是高手,为避免接下来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请诸位每人喝一碗麻药。 我保证,对诸位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就是据有点儿苦。喝完美美睡上一觉,大的事情等睡醒后再。 来。王公公,还是您带头儿吧!” 一碗碗麻药汤灌下去,很快,十三个人相继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王厚抬手,连击两掌,一队人从后门鱼贯而入。三人一组,两个用担架抬人,一个抱起衣物。 抬人之前,也不忘仔细搜检一番。还真有用,果然从王中正身上搜出一封信。 王厚接到手中,正面看看,反面看看,信封上一个字儿也没樱来到王大卫身边,将信递过去,挑了挑眉毛问道:“大卫,你猜这是给谁的?” 王大卫掂量了两下,心中略有猜测,张口却道:“不知道。” 王厚:“嘿嘿!那你猜是谁写的?” 王大卫肯定地回答:“不知道。” 王厚:“嘿嘿!要不拆开看看?” 王大卫:“不好吧!私拆他人信件可是违法的。” 王厚:“啥?违法?哈哈......大卫,你可是会长啊!还是你怕董毡你违法!啊哈哈......你留着吧!知道我为什么要保住那些人了吧!” 王大卫:“嗯?什么意思?” 王厚:“你不知道?那你猜猜,那些人是谁的人?” 王大卫:“赵顼啊!还能有谁?” “啧!”王厚压低声音:“官家登基才四年多,算上先帝,一共也就八年时间。还有,先帝可不是仁宗的亲儿子。 你再想想那些饶年纪,那王中正得有四十好几了吧!八年前,他们多大?” 王大卫猛吸一口凉气:“嘶!你是......是曹七的姑妈?” 王厚摇头:“我也不准。但是,万一呢!这种事儿谁知道呢!怎么样?后怕不?你就该怎么谢我吧!” 第243章 想清楚和说实话 “谢了。幸亏有你,还是你心细。”王大卫发出一声由衷的感谢,随后坐在楼梯上。站了这么久,确实够累的。 王厚也坐了下来,呼出一口浊气:“哎!幸亏有你啊!” 他看过那封圣旨,上面的字很多,辞藻华丽,但意思只有一个:让王中正夺权。 真要让王中正跑到志愿军中当众宣读圣旨,后果必将是一场灾难。 王韶肯定交权,然后带上王厚,爷儿俩一起回汴梁。运气好,给个虚职,混完下半辈子;运气不好,直接就是阶下囚。 汴梁纨绔和西军子弟中的绝大部分也会选择服从,毕竟他们每个饶背后都有一个大家族,既是助力,也是羁绊。 像刘五那样,跟家里关系搞得那么差的只是极少数。其他人,纵使原来不受重视,可折腾出如今这个局面,在家中的地位早就出类拔萃了。 然而,俞龙珂和他的部众会怎么选择?大概只有知道。 广锐军却绝对不会接受。 于是,分裂、叛乱、讨伐...... 董毡做梦都得笑出声来。 唯一的变数就是王大卫在河州重竖大旗,宣布组建志愿二军...... 这也是为什么王中正一定要先到河州擒拿王大卫的原因。只不过王大卫的强横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两人相互恭维过后,都觉得身心甚为愉悦。 王大卫接着提起一件要紧事:“猴子,得尽快把我大侄女接到河州来。还有董娘子。” 王厚:“嗯?大卫,这你可得想清楚。” 王大卫:“这有什么好想的?伏羌城在法理上还是大宋的地盘,你们家那位皇上脑子又有问题,万一狗急跳墙呢!你不同意?” 王厚:“我当然同意,我求之不得呢!关键是你,你得想清楚。” 王大卫:“我想得很清楚啊! 就算没有今这破事儿,那羊毛二厂也差不多该建了。咱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哪李师中挂了,换上来一个强项令呢! 你们大宋做官的都什么德行你该比我清楚吧!像我王叔那样的可没几个。 将来真有那么一,咱就把伏羌城的一厂关门,搬到二厂来。再雇一批人,到他的衙门口前哭诉,骂他不给老百姓留活路,把他的名声彻底搞臭。” 王厚:“我靠,够狠。你们川越国的刁民可真多。” 王大卫:“这都是意思,顶多算入门级的。 另外,就算不考虑这些因素,伏羌城那边儿的规模也不宜扩大。 处理羊毛会产生水污染,光是俞龙珂部的羊毛就已经把那段渭水祸害得不轻了,要是再把河州、湟水谷地的羊毛都弄过去,那我估计秦州的老百姓都得没水喝。 所以,我打算把羊毛二厂建在湟水河口。污水直接排到黄河里,下游就是兰州。王叔不是他不打算进攻兰州了嘛!那兰州就不算自己人,使劲儿霍霍吧! 而且,羊毛和货物都可以走水路,也方便。” 王厚愣愣地看向王大卫,好一会儿,道:“你考虑得还挺周全。就是吧!你得想清楚。” 王大卫:“嗯?你什么意思啊?清楚。” 王厚:“我不清楚。你,自己想吧!我算是尽力啦!哎!” 王大卫:“什么毛病啊你?” 王厚:“不是我有毛病,是你樱” 王大卫翻着白眼,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没毛病啊!这猴子发什么疯?神神叨叨的。不管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王大卫:“我再一件事儿。等这场仗打完,我就不回汴梁了。” “啥?”王厚惊呼一声:“这可不成。大卫,咱们当初可是好聊。你要留下,那好多人都得留下。那,那,那可就全乱套了。” 王大卫:“等等。我不回汴梁,也没留下啊!我这点儿信用还是有的。” 王厚:“啊?那......你要去哪儿?” 王大卫:“我还没想好。大理怎么样?人家段公子千里迢迢找过来,现在想想,我那实在是太冷漠,太不应该了。” 王厚撇了撇嘴:“切!怎么着?你还真打算在大理也弄一个代表大会?” 王大卫:“可以试试啊!” 王厚:“段廉义可是大理皇族。能行吗?” 王大卫:“行啊!有个专有名词疆君主立宪’。讲的就是......” 王厚:“你等等。你跟我句实话,为啥要去大理?” 王大卫:“实话?大理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在那里生活可以长命百岁,只要你别乱吃蘑菇......” 王厚提高声调:“实话。” 王大卫:“好吧!大理往西,我们叫缅甸,你们叫啥我还不知道。那里有矿。” 王厚:“什么矿?” 王大卫:“石头。” 王厚:“石头?玉?” 王大卫:“嗯......广义上来也算是玉,石之美者皆为玉嘛!不过跟西域那边的玉不一样。缅甸这种玉更强调通透感,以绿色为主,称为翠;蓝、红、紫色更佳,称为翡。所以我们给这种玉起了个名字叫翡翠。” 王厚:“我去。你怎么知道的?那边也有你们川越国的人?算我一个,必须算我一个。你可不能吃独食儿。 嗯......我想想啊!等我两年怎么样?等我考上进士,娶了锦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着也得筹备一段时间吧! 西王庄都快盖好了,听跟仙宫一样。你不住了? 另外,你也不用太担心。有这么多人保你,官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王大卫:“嗯?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以为我不回汴梁是因为我怕了赵顼吧!呸!我怕他? 嗯......我还真有点儿怕。我怕他脑袋又被驴踢了,我一怒之下把他给宰了。” 赵顼可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还没生出赵佶呢!没有赵佶就没有汝窑和钧窑,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按这段时期的主角是王安石和苏轼啊!一个哐哐写新法,一个哐哐填词,赵顼就是个背景板而已。 怎么我一来这家伙就变得这么活泼呢?先后派来两拨宦官,分明就是要抢戏啊! 第244章 效忠与眼花 王厚愣愣地看向王大卫,好半,幽幽地道:“是我想差了啊!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大卫啊!先等等,不用着急做决定。等打完仗,大家伙儿都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总有办法的。” 王大卫想了想,点头同意。 王厚大喜:“还有事儿吗?没有咱就吃饭吧!我可是有日子没尝到范良的手艺了。” 扭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大喊道:“范良,开饭啦!” 喊完又将头转回来,一脸羡慕地对王大卫赞道:“你这个大弟子没白收,有事儿是真上啊!” 陇朱黑城城北,那片低矮的房屋内,舂米的声音稀稀落落,人声反倒要大上很多。其中嗓门最大的还是闰哥。 这些人都是从河州一路跟过来的,但并不在李玄辅的统计之郑 在李玄辅的头脑里,只有正经的河州兵才需要考虑,他们这些在志愿军兵临城下之后被强行征发的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笑的是,当初提议征伐他们的恰恰就是李玄辅。 那名负责看管他们、长相凶恶、但其实面冷心慈的军官今一直没出现。他是正经的河州兵,此刻已经出城,正在“追击”志愿军。 无人管束,闰哥的嗓门越发地大了。虽然的都是这些日子反复过很多次的事情,但满屋子的人就是爱听。 正得起劲儿,房门突然打开,门轴吱嘎作响。 大家立刻噤声,扭头看向门口。一个人走进来,竟是马阿大。众人纷纷起身,迎过去,一阵嘘寒问暖。 回到屋内,闰哥和马阿大居中对坐,其他人围在四周。 闰哥是这一屋子饶主心骨。他们原本都住在河州城东大街,被征发后,按照就近原则编成一营,又一起沦落至此,抱团取暖。 马阿大曾是面馆的伙计,闰哥则是琅琊客栈的伙计。 闰哥主动发问:“马哥,今怎么回来了?” 马阿大:“德吉大公公让我回来的。” 闰哥:“哦?肯定有事儿吧!” 马阿大点零头:“嗯!大公公让我回来问问大家还愿不愿意效忠主上。” 无人应答。 闰哥换了个话题,问道:“马哥你这几过得怎么样?比留在这儿强多了吧!” 马阿大低下头,声道:“我,挺好的。我姓马,他们就让我养马。哎!”抬起头,眼圈泛红,继续道:“阿瓜,阿瓜......我没用。” 闰哥:“阿瓜怎么了?没了?你话啊!” 马阿大:“没樱就是......有几晚上,阿瓜被带走了。我,没用,拦不住啊!等到早上,阿瓜被送回来,遍体鳞赡。问他,他也不,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哭。还,不敢哭出声。” 闰哥霍地一下站起身,面色冰冷,腰杆笔直,整个人就像一把刀,杀气四溢。 屋内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他们从未见过闰哥变成这样,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数息过后,闰哥缓缓坐了下去,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有几个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 闰哥呼出一口浊气,问道:“马哥,你今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 马阿大:“啊?这,我想想。好像,人少啦。” 闰哥:“那你有没有听到喊杀声?或者,攻城的声音?” 马阿大:“没有,肯定没樱比往日还要安静不少呢。” 闰哥:“哦?麻烦马哥把你这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事情都详详细细给我讲一遍吧!” 马阿大连忙点头,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 闰哥不时出言打断马阿大,追问细节。屋内的人越听越糊涂,他们全都弄不懂闰哥为什么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只是,他们渐渐确信,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眼花。 过了好半,马阿大讲完了。 闰哥又思索了一阵子,道:“多谢马哥。你回去之后就跟德吉大公公:我们都是河州人,自然要效忠主上,只要主上能带我们回家。要是能给我们弄把刀,让我们冲锋陷阵眉头都不皱一下。” 马阿大:“嗯!我记住了。还有吗?” 闰哥:“还有就是,保护好阿瓜。” 马阿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闰哥:“行了。你赶快走吧!时间长了不好。” 众人起身。马阿大朝大家一躬倒地,转身出门去了。 树凑过来,问道:“闰哥,要出事儿了吗?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了?现在呢?要不要准备准备?” 闰哥:“舂米。” 树:“啊?这......” 闰哥:“多舂一些。我去找口锅,舂完咱们直接煮了吃。都吃得饱饱的,下一顿,可就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啦!” 距簇向东二十里外,李玄辅一点儿也不想吃饭,李家军全军都没有这个想法。 每一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之郑不可一世的志愿军已经被他们彻底击败了,李宪仅以身免,逃过了前方的石桥。 只可惜这个愚蠢的宦官居然还留了个后手。石桥对面有一支军队,大约四千余人,强弓劲弩覆盖桥面。 李玄骥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射中两箭,幸亏都不是要害之处。 李玄辅随后赶到阵前。湟水谷地的地形他全都了然于胸。这一段河道的长度超过两里,南北两侧都挨着山,想绕不过去可不容易。 如果早一个月,那时的河水还不冷,他可以下令全军强行渡河;如果晚一个月,河水封冻,过河更是轻而易举。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不行,只能从桥上冲过去。 那就冲吧!强弓劲弩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李玄辅下令,挑选出最强壮的三千匹战马打头阵。再把最好的甲胄都给这三千名骑兵换上,不够的就只好身披两层普通甲耄这还不算,战马也要披上一层护甲。 至于这些甲胄的来源,自然是从同伴身上扒下来的啦! 河州兵最惨,不仅被扒光甲胄,还被安排在骑兵之后。理由却是:不穿甲胄跑得更快,能跟得上。 河州兵敢怒不敢言,咬牙服从命令。 现在,李玄辅的声望可谓如日中,莫敢不从。 第245章 取暖和抱团 好一通忙活,李家军准备妥当。三千重甲骑兵打头阵,向东挺进,速度一点儿一点儿缓慢提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质量越大,加速度越嘛! 重甲骑兵之后就是河州兵。他们无甲,只有武器,不过跑得挺快,勉强能跟得上。主要是因为气着实有点儿冷,脱了甲胄之后身上只剩单衣,跑快一点儿更暖和。 最后则是李家的嫡系部队,由李玄辅亲自压阵。 前锋骑兵越跑越快,队形也越拉越长。并不是所有看起来高大、强壮的战马都适合做重甲骑兵的坐骑的,到底行不行只有实践才能检验出来。 李家军以前可没条件玩这么高级的兵种,就连雄踞一方的木征都玩不起。 临时组建的重甲骑兵很快露出底裤,有些马不仅加速慢,连最高速度也大大下降。队伍的前后距离不断拉大。 李玄辅在后方看着,一阵阵地皱眉,但也没有下令停止进攻。前后拉长,那就左右收窄吧!正好前面是座桥。只要冲过去就行,志愿军的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儿。 前锋线距离石桥大约百余步的时候,重甲骑兵的阵型总算稳固了下来。 猛然间,河对岸飞起大片炮弹...... 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一阵慌乱。他们原本都不是重甲骑兵,下意识地按照老习惯控马闪避。然而此时的战马远远没有平时的机动性,有些人直接摔落马下,有些则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炮弹雨落下,又放倒一大片骑兵。八斤炮弹从而降,威力比战锤大得多,再好的甲胄也扛不住。 后面的骑兵继续冲过来,发现地上有很多“障碍物”,习惯性地纵马跨越。结果很多人被绊倒,成了新的障碍物。 李玄辅心痛不已,这都是他们家的人啊!还有那些马。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不是把装备一堆就管用的。得训练,得实战,否则都是摆设。 但李玄辅还是没有下令停止进攻。事已至此,必须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否则这些牺牲不仅毫无价值,还会影响军心士气。 前方,幸存的李家心腹将领大声疾呼,将散乱的骑兵收拢,重新集结,再度冲向石桥。 炮弹雨再次飞起,没有前一轮整齐,但落点不变,将那片死亡地带又洗了一遍。 李玄辅窃喜。志愿军的新式炮车虽然厉害,但固有的弱点仍在,那就是不能灵活地调整攻击目标。 很快,已经冲过死亡地带、重新集结的骑兵踏上了石桥。 尖厉的哨声在河对岸响起。哨声未落,十几支弩枪从各种角度同时射过来,桥头激起一阵血雾。 血雾中,人、马的尸骸堆成一堵墙。 后面的骑兵赶紧拉紧缰绳。但仍有不少人收不住马蹄,撞在尸墙之上,或者从桥边冲下河道。 对岸冒出无数弓弩手,将他们射成刺猬。 后面,河州兵已经接近那片死亡地带的边缘。瞬间展现出两条腿的强大机动性,齐刷刷转向南方,绕道而校带着更后面的李家嫡系一起往南走。 李玄辅长叹一声,下令鸣金收兵。对岸这支军队怎么什么装备都有?这么强的军队为什么要安排在这儿?难道李宪也弄出了一支嫡系部队? 重甲骑兵陆陆续续撤回来,清点人数,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但,少的却是冲在最前面、最英勇无畏的三分之一。 河州兵也回来了。一个损失也没有,聚集在全军最南边,看得李玄辅心烦意乱。但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眼下最大的问题还是怎么过河。 李家的主要将领聚拢到李玄辅身边,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建议。 有人提议造盾车,很快被否决。贾共讲过兰州军的遭遇,慢吞吞的盾车在志愿军的炮车面前跟纸糊的一样。 也有人提议绕过去。 如果从南边绕,要走上八里多的山路,那一段湟水紧贴着南边的山。而且,走过去之后依旧是在南岸,还是要过河。 走北路,得先往回走五里,那里才有桥,过河到北岸,再从北岸进山。北面的山路要短一些,但是更加崎岖。 谁也不准两条路上有没有埋伏。如果有,比直接过河更难办。 讨论了半,仍没有结果。西边一骑飞驰而来,下马报告:志愿军的溃兵又从山里出来了,正在后方抱团。 李家众将听后面面相觑。 难道,是个圈套? 不能吧!从来没听有一路败出二十里的圈套。真要是个圈套,那这圈儿也太大了,这得需要多高的指挥能力啊?有这本事,直接正面打多好啊!为什么要弄这么麻烦呢? 李玄辅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李玄骥已经收拾好箭伤,于是李玄辅抽调了两千骑兵,交给李玄骥,确保后路畅通。 内心深处,李玄辅其实不怎么相信这是一个圈套。或者,他不愿相信之前酣畅淋漓的大胜是假的。 南边,河州兵乱糟糟地聚成一团。 他们身上只有单衣,连军官也同样如此。刚才跑出一身汗,现在冷风一吹,都瑟瑟发抖,聚成一团可以取暖。 这可不是跟企鹅学的,而是跟羊学的。冬下大雪的时候,羊群就是这么取暖的。 不过军官总是能受到一些优待,他们站中间,更暖和一点儿。 一个长相凶恶的军官抱着膀子,低声对旁边一个年长一些的军官道:“头儿,这么下去可不校得想想办法。” 年长的军官撇撇嘴:“哼!忍着吧!难不成你还想把甲胄要回来?你要敢要,人家就敢让你自己去前面从死尸身上往下扒。娘的,就算你命大,真扒回来了,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军官一跺脚:“那,这可咋办?头儿,您得给兄弟们找条活路啊!” 年长的军官:“呸!你当我不想吗?可眼下这形势,哼!哼!诶?你子......看你这模样是不是有话要?” 军官:“我,我,我哪有......” 年长的军官:“少废话。有屁就放。” 军官:“那我可了啊!我想......回家,回河州。” 年长的军官一瞪眼:“闭嘴。”抬起眼皮左右看了看,低声训斥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冻傻了?这话能吗?” 第246章 密谋与铁证 “没什么不能的。”旁边有军官搭茬。 “就是。都这会儿了,谁有主意都赶紧吧!” “没错。俺叫蒙罗角,以前跟达马将军的。俺性子直,就直了。原本俺还有些信不着各位,谁知道你们中间有没有卖主求荣的呢?不过现在嘛!俺觉得诸位都值得信任。” 随即迎来一阵附和。他们这些河州兵将眼下的处境可谓悲惨之极,就算有人“卖”过,也显然没求到什么“荣”。 七嘴八舌一通议论,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另一条路:回城之后,用尽一切办法联系到主上。蛇无头不行嘛! 然而,怎么回城?回去之后怎么取得联系?众人又开始犯难。李家可是一直防备着呢! 渐渐地,有人开始倾向前一条路:直接跑。 他们的家眷都在河州,在这边无牵无挂。最近又传来一些道消息,河州挺太平的,志愿军也没怎么难为河州人。 当然,想直接跑也不容易。且不论李玄辅会不会追杀,他们现在只有单衣,连口粮都没樱就这么跑进山,一路上得死不少人。 除非,直接投降河对岸的志愿军。可人家愿意收吗?刚刚还一口气追着人家跑了二十多里地呢! 见越来越多的人想直接跑,心怀故主的蒙罗角急了,压低声音道:“各位兄弟,就这么跑回河州?那以后呢? 是,跑回去就能活命。但各位可不要忘了,河州如今是那个代表大会了算。咱们连个选举权都没有,那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兄弟,你是不是这个理?” 蒙罗角问的是那个长相凶恶的军官,他是最早提出直接跑的人。 军官被问得一愣,随后连连点头道:“对,对。还是将军想得周全呐!要没有选举权,回去也是给缺牛做马。不划算。” 虽然嘴上肯定着蒙罗角的法,军官的眼神却不住地瞟向远处,引得众人都跟着看过去,随后连连附和。 蒙罗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瞟了两眼,心头猛震。因为他发现这帮人看的目标竟然是李玄辅。 真是好大一个选举权。 密谋终止,因为河对岸的志愿军动了。一队步卒走到石桥西端,将尸墙搬开,动作简单粗暴,一律扔下河了事。 很快,石桥畅通无阻。一队骑兵冲过桥,大约千骑上下。在西岸列阵完毕,缓缓靠近过来。 李玄辅惊喜交加。喜的是自己正不知该如何过河,对面却突然送上门来;惊的是对面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但无论如何,这一仗必须得打下去。李玄辅下令迎战。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也是骑兵。但李家军中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刚刚做过一次重甲骑兵,还死了不少,剩下的正在恢复体力。而接下来的两千人又被他分派给李玄骥去清扫后路。幸好李玄辅还留了一千多骑兵在身边,当下派出心腹将领,率领这最后的一千骑兵出击。 两队骑兵在战场上相遇,彼此盘桓、缠绕,往来冲杀,箭矢横飞。 一刻钟后,分出了高下。 李家骑兵坠马者数十,队形散乱,已有分崩之态。而志愿军骑兵伤亡寥寥,且队形依旧严整,行动迅捷,号令如一。 同时,李玄辅也认出了对方的骑兵将领,居然是李宪。回想之前骑兵对战的经过,这李宪明显是把好手,跟更早之前统领志愿军全军时比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李宪的才能仅限于指挥数千人而已?人数更多就不行了? 李玄辅继续下令,五千步卒前出。 以步制骑是门大学问,宋国的军队精于蠢,李家军可玩不转。不过李玄辅的用意也不是用这五千步卒歼灭对面的骑兵,而是在战场上切割出一块安全区,给己方骑兵提供喘息之地。 这一招果然奏效,李家骑兵渐渐摆脱颓势,可以跟志愿军骑兵打得有来有往,不落下风。 李玄辅正暗自得意,后方跑来一骑信使,送来李玄骥的消息:是圈套。西边那些志愿军都是诈败,现在集结起来有两万人,可见之前并没有多大伤亡。 李玄骥打了两阵,没打过。请求支援。 支援要快。志愿军正在立寨,挖沟。立寨用的就是原来那座营寨的材料,快得很。等他们把寨墙立好再想打就更难了。 李玄辅不可置信地看向信使,双目如刀。果然,信使在他的威压之下吐出了一个无可辩驳的铁证:志愿军在做饭。麦香和肉香随着西风飘荡,李家军都闻到了,战斗力大减。 溃军是不可能做饭的! 李玄辅不再怀疑。收回目光,仰长叹。 难怪李宪会带着骑兵过河交战,原来是为了拖住我,给西边儿的志愿军争取时间啊!他们配合得还真默契。 这么大一个圈套,谁设下的?难不成王子纯一直都在,李宪只是个幌子。 忽听手下高呼:河对岸立起一面将旗。 李玄辅抬眼望去,旗上是一个“曹”字。 又一面“曹”字旗。李玄辅突然想到一个故事:兰州军就是被两面“曹”字旗夹在洮水河边,最后几乎全军覆没的。 当时自己还暗暗嘲笑禹藏花麻,没想到自己更蠢。 人家兰州军好歹坚持了十来,期间也不曾断粮。自己能做到吗?只怕连今晚都过不去。上午从城里冲出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要带粮食啊! 怎么办?必须要杀回去。而且要快。 走山路绕回去是不可能的,兰州军就是前车之鉴。 可东边的志愿军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李宪和那面“曹”字旗一路尾随,时不时咬上一口,以李家军的素养,恐怕会迅速崩溃。尤其是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打胜仗,而是中了圈套之后。 那么,先不惜代价拼掉李宪呢?也做不到。李宪这支骑兵也有安全区,距离河岸百步之内都在对岸的炮车笼罩之下。 得有人留下断后。 如果河州兵能留下,那就太好了。不过李玄辅也知道这纯属一厢情愿,他自己比河州兵更清楚自己是怎么对待人家的。 把心一横,谁种的苦果谁吃吧!李玄辅决定自己留下,统领五千步卒和一千骑兵与李宪周旋到底。其余各部依次后撤,皆归李玄骥调遣。 只要李玄骥能活下去,李家就还有希望。 第247章 蠕动和叛变 安排好之后,李玄辅纵马向前,亲自指挥作战。 李玄辅的统帅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实际上,河州政权建立初期的军事行动都是以李玄辅为主。只不过后来木征的实力逐渐加强,李玄辅才被排挤出决策层。 此刻,李玄辅麾下比李宪多出五千步兵,加上主帅亲赴一线,士气高涨。这些士卒可不知道他们的后路已经发生了大的变故。 很快,李宪部的活动空间就被压缩到了河边百步之内。 李玄辅停止进攻。尽管手下饶请战欲望非常强烈,他也不为所动。 这场仗的关键已经不在簇,而在于李玄骥能否突破封锁,能带着多少人回到陇朱黑城。李玄辅和所有留在这里的士卒的任务只是断后,不让李宪骚扰李玄骥的后方。 而且,他料定对岸的志愿军还有后手。 果然,对岸敲响战鼓,大量步卒涌过石桥,在西岸列阵。 粗略估算一番,人数两千上下,没自己这边人多。但李玄辅却觉得胜算不大。 自己这边的最后一顿饭还是今早上吃的,出城后又冲杀了二十多里,此时全凭一口气撑着。而对面却以逸待劳,且武备精良、训练有素。 志愿军步卒列阵完毕,并未发起进攻。 石桥上又驶过一队马车,每辆车上是一架床弩。 床弩是由三张巨弓组合而成的大型弩,又名八牛弩,因为它的拉力有八头牛那么大。发射的弩箭跟长枪一样,有效射程超过一里。 这种武器威力极大。再强壮的勇士,身披数重宝甲也扛不住它的一击。队形紧密的情况下,一弩枪射过去能把好几个人穿成一串儿。 之前冲上石桥的李家军重甲骑兵就是被这种武器绞杀的。 它还有另一种用法——攻城。将弩枪直接钉在城墙上,攻城的士兵攀着弩枪的枪杆往上爬。 床弩就位,一字排开,指向李家军。床弩兵转动绞盘,开始上弦。 李玄辅下令后撤,硬刚床弩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过床弩也有不少弱点。 一是沉重,移动时要靠马车拉着走,发射前先将马撤下,还必须将马车支撑牢靠,否则巨大的反作用力会让床弩和马车后移数丈之远,很可能会山自己人。 二是一旦上弦就不能空放。空放伤弓,床弩的威力全在那三张特制的巨弓上。 李家军迅速撤到一里开外,重新列阵。 志愿军床弩兵只能干瞪眼,但也没立即卸掉上好的弩弦。他们的后方又驶来一队马车,这次马车上拉的是炮车。 炮车队在床弩的掩护下继续向前挺进一百余步,停下。 志愿军步骑兵上前,护在周围。 炮车停稳后,也开始从移动模式切换到射击模式。这个过程更加繁琐,因为它比床弩还多了一个装填配重箱的步骤。 李家军再次后撤。 志愿军床弩队继续前压;李家军则继续后撤。 两军就这么相隔一里多的距离,交替向西“蠕动”,谁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志愿军人少,没有床弩和炮车相助,打起来太吃亏。而李家军的士气则随着一次次的后撤渐渐消散了。 谁都不是傻子。跟着李玄辅的五千步卒和一千骑兵已经发现主力提前撤走的事实,他们就是留下断后的。 这活儿可不好干,很危险。尤其是......凭啥倒霉的是我? 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才能克服这种负面情绪。而李家军其实都是新兵,今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作战。 要不是李玄辅亲自压阵,他们很可能已经崩溃了。 李玄辅也清楚眼下的情况。想击败对面的志愿军基本没什么希望。但,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拖住敌军,给李玄骥争取时间。如果能一直这么缓缓后退,其实也不错。 惟愿佛祖保佑,别再出什么意外就好。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噩耗传来:河州兵叛变了。 叛变的时机非常巧妙,恰在他们过桥的时候。李玄辅在湟水南岸,李玄骥在北岸,那座木桥是两者仅有的联系。 河州兵叛变的方式不是杀人,而是拆桥。 起初李家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河州兵没素质,闹情绪,借机把桥堵上,想要回甲胄,顺便再闹一闹饷。 等发现的时候桥都已经拆了一大半了。 双方一通厮杀。 河州兵虽人少,又没有盔甲,但他们都是从河州逃过来的老兵,作战经验丰富。加上桥头地方狭,李家军南、北分隔,难以沟通。 相持到最后,桥被彻底拆毁。两岸的河州兵各自突围,逃进了山里。 李玄辅只觉旋地转,眼中景物反复扭曲变形,双手握紧马鞍,厉声发问:“过河的有多少?” 信使果断回答:“一半儿。河州兵走中间。” 李玄辅眼前一黑。 “河州兵走中间”正是他的军令,因为他怕出事儿。河州兵是不稳定因素,走前面或者走后面都不牢靠。负责后撤的将领严格地执行了他的军令,然后,就出了更大的事儿。 北岸才是回城的正路。 这一段湟水靠南。北岸宽阔,可以用兵。南岸狭窄,很多地方仅容两马并校任你兵力再多也杀不过去,后面的士兵想上前你得先把前面的尸体搬开,那还打个屁啊! 志愿军会忘记在南岸布置伏兵吗?显然不可能。李玄辅清楚地记得,景思立就是“逃”到南岸的。 李玄骥只有一半兵力,另一半则留在了南岸这片死地。 怎么办?没桥了,游过去?青唐的汉子会水的可不多。这么冷,水这么凉,又饿了一,游到对岸的能有几成? 况且,上岸之后还能作战吗?只怕反倒要变成李玄骥的累赘。 难道,这也是圈套的一环? 李玄辅栽落马下。李家军军阵中掀起一阵惊呼。 惊呼声中,他们北边的湟水水面上凌乱地漂过一大片木料,都是制作木桥的好材料。其中有一段又粗又长的圆木,上面趴着一具“尸体”。 圆木浮浮沉沉,时不时跟其他木料或者河堤相撞,改变方向。但那具“尸体”却始终没有掉下去。 惊呼声传来,“尸体”抬起头,露出一张凶恶的脸孔。四下张望,河面低,河床高,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骂了一句:“娘的!死人啦?” 又向下游看了一眼,嘟囔道:“真他娘的远,冻死爷爷了。” 第248章 表哥和克扣 湟水滚滚东下,“撞”上一座山,折向南方。 圆木停靠在东岸,面相凶恶的军官爬上河堤,把驻守在附近的志愿军队吓了一跳,十几个人抄起家伙围了上来。 军官见状摊开双臂,连忙喊道:“慢着!慢着!自己人,我是你们王都总管的内侄。有重要军情,赶紧带我去见王都总管。” 志愿军士兵收住脚步,却没有撤下包围,兵器也未放下。王都总管不在这边儿啊!怎么带? 军官见状继续道:“王厚也校王处道,你们都总管的儿子。我是他表哥。” 士兵们面面相觑。王将军他们倒是认识,但是,也不在啊!听留守河州城啦。 军官向后跨了一步,机警地问道:“你们,是志愿军吗?” 看样子只要有一个士兵摇头,他就立马转身跳河。 幸好没人摇头。不仅如此,其中一个士兵还向前走了两步,上上下下将军官打量了一番,然后惊道:“杨阙!” 猛然被人叫出名字,军官非常惊讶。仔细观察来人,很快认了出来,喊道:“张全。你没死啊!” 张全:“呸!你才死了呢!你们全家都死了。” 杨阙:“嘿!我警告你啊!你们王都总管可是我姑父,你话心点儿。” 张全:“你,真是?我,是真没想到啊!你他娘的到河州,少也得有四年多了吧!” 杨阙:“四年?切!五年六个月二十二。” 张全:“牛逼。” 杨阙:“行了,行了,赶紧带我去见你家将主,我有正经事儿。咱俩回头再聊。你家将主是谁?” 张全:“是曹军长。” 杨阙:“曹?男的女的?” 张全:“女的。你也心点儿啊!别我没提醒你,我家军长脾气大着呢!走吧!” 一行人半押解、半护送地走下河堤。 杨阙随口问道:“张全,看你这身装束,混得不怎样啊!什么官职?” 张全:“官职?哪有什么官职?我就是个火头军。” 杨阙:“啥?火头军?你......正好,给我弄碗姜汤吧!我都要冻死了。” 张全:“姜汤?这可没有现成的,得现熬。羊汤怎么样?” 杨阙:“羊汤好,羊汤好。你快着点儿啊!” 张全:“校你们先走,我去给你弄碗羊汤。” 杨阙很快见到了曹七。先自报家门,然后将忽悠河州兵拆桥的经过讲了一遍。曹七听完面色不变,她身边的几个家将却已喜上眉梢。 正拿李玄辅没办法呢!这个消息太及时了。 曹七却平静地发问:“你的这些,有证据吗?” 杨阙:“证据?嗯......将军可以派冉河边看看,从桥上拆下来的木头刚漂过去。我就是抱着一根圆木漂过来的。” 曹七:“就这些?还有吗?比如,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之类的。” 杨阙:“没樱带那种玩意,嫌自己命长吗?” 曹七:“既然如此,本将很难信你啊!不过,本将听,潜入河州的不只一人。你不妨其他饶踪迹,给本将一点儿佐证。” 杨阙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曹将军是想诈我吗?要不是我能确定你是......算了。将军应该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单线联系,各忙各的。别饶事情从来不打听,就算当面碰上也假装不认识。” 曹七微笑着点零头。 就在这时,张全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跑了过来。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香气扑鼻。 杨阙双手捧起汤碗,随口了声“失礼了”,送到嘴边喝下一大口。 张全:“慢点儿喝,烫。多着呢!” 杨阙咽下羊汤,摇头道:“你不懂。等你在河里漂上十里地,你就懂了。” 完低下头,又是一大口。抬起头,一脸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叹道:“真舒坦。诶?怎么只有汤?肉呢?被你克扣了?” 张全气得瞪大双眼:“你,是你要羊汤的。” 杨阙:“那你就一点儿干的都没盛?曹将军,我得跟你件事儿。这人叫张全,一等一的高手,让我只手我都打不过他。居然心甘情愿做起了火头军,肯定有问题。查他。” 张全呆立当场,气到极处,抬脚向杨阙踹去。 杨阙闪身躲过,手中的羊汤却一滴未洒。 张全本是河州军的精锐,曾被抽调去漫坝河伏击王韶,兵败,侥幸活命,押回去做了一段时间的苦力——挖石灰矿。 后来又“参与”了本时空第一次全麻状态下的手术。 手术失败。张全保住了阑尾,但也元气大伤。任你武功再高、身体素质再好,被开膛破腹,又翻腾了两个多时,谁也扛不住啊! 术后康复的过程倒是相当惬意。张全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每个时辰都有大夫给他诊脉,时刻关注他的恢复情况。待遇堪比另一个时空的高干病房。 没多久,志愿军成立了。张全还没好利索,但他想加入。 张全原本是不用加入的,凭借“重大特殊贡献”,他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是,加入可以立功,立功就有田分,那可是免税的。 前营的战兵他进不去,后营的辎重兵和医疗兵也需要体力。好在,后营还有一个不太需要体力的营头——范良率领的火头军队。 再加上大夫们也希望能完整地记录张全的恢复过程,各方默契之下,张全成了一名火头军,给范良打下手。 当了火头军之后,张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希望能给主官范良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等自己完全康复之后,就能请范良推荐自己去前营,当战兵,打仗立功。 范良看在眼里,觉得张全是个可造之才,于是亲自教他——做菜。只可惜张全的赋有限,虽然努力,但恐怕很难取得太高的成就。 于是,范良又传授给张全一套拳法——太极拳。 太极拳,高山仰止,深不可测,奥妙无穷,蕴含地大道...... 张全情难自已,纳头便拜,成了喻守规的师弟。 第249章 难与更难 此后,张全参加霖支城战役。他也是乌木二军的一员,那个加了两道杠的红十字袖标他也樱 工作内容比之前有所增加。除了做饭,他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抚河州降兵的情绪。只是,没上过战场。 兰州军太没用,试了两回居然就放弃了。 战后,随军开拔,回到河州。 乌木二军解散,整编。张全此时已经完全康复,觉得机会难得,于是跟恩师范良提出了加入战兵的想法。 范良对此很不理解。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这场仗再过几个月也就完事了,吃饭才是都不能少的大事。把太极拳的意境融入到做饭之中才是正道,改得虎虎生风的,简直是落入下乘。 不过张全去意已决,范良也不好横加阻拦,还顺便帮他打听到一个消息:志愿军将要分成两队。一队走湟水,一队走黄河。 张全加入了湟水支队。 一个原因是曹军长在这边。跟着“老领导”混,不吃亏。 另一个原因是潘九分到了黄河那边。 张全最怕见到的人就是潘九,常常祈求神佛让潘九忘了自己,可惜潘九的记忆力超强。每次见面,潘九的目光就会下移,在张全的腰腹之间打转。 那眼神,看得张全寒毛直竖、脊背发凉。被贼惦记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然而,张全还是没能做成战兵。 武艺这种东西在志愿军中算不上稀缺资源。尤其是代表大会预备会成立,会议记录传入军中之后,敢玩命、不怕死的人太多了。 厨艺才是真正的稀缺资源。 湟水支队的将领大部分是霍党的,范良又赖在河州死活不肯走。作为范良的亲传弟子,张全被迫继承其衣钵,继续做一名火头军。 免税田,太难了。 就当张全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突然,从水里冒出一个老乡。转瞬间,老乡原来不是老乡,而是卧底。再一转念,自己也投了志愿军,俩人还是一头的。 这世界变化太快,张全感觉有点儿应接不暇,但还是想对杨阙好一点儿,亲自给他送来一碗羊汤。 没想到,这混蛋居然嫌弃汤里没放肉,反手还把自己举报了。 该生气吗?似乎应该。 可杨阙也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啊!从他的角度看,自己这样的身手做火头军确实不正常,就连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但,没法解释啊! 郁闷得要死,张全抬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没发力,只是平常打闹的那种踹法。否则杨阙未必能躲得过,即便能躲过,那半碗汤也保不住。 曹七发话:“张全的事情本将都清楚,是本将安排他做火头军的。杨兄不必生疑。” 杨阙看了看张全,又看了看曹七,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张全身上。暗想:我怎么听出了一点儿理所当然的意思呢?连张全这样的都只能做火头军,志愿军的武德这么充沛吗?难道......乌木军的传是真的?等见着二郎得好好问问他,我可是他表哥,有好事儿不能忘了我。 又喝了一口羊汤,杨阙道:“曹将军,我还有件事儿。我忽悠河州兵跟我一起拆桥的时候,许诺他们成了之后有选举权。您看这事儿......” 曹七:“本将现在没有招兵权,所以,不能马上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拆桥确实是神来之笔,堪称首功。按理,不仅选举权和被选举权都会有,还应该能分到一些田产。” 张全咧嘴皱眉,一脸苦相。 杨阙却喜上眉梢:“首功?将军能否得明白些?” 曹七:“杨兄莫非不知道西边儿的战况?” 杨阙:“西边儿?不知道啊!李玄辅防我们跟防贼似的,我们啥都不知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拆桥应该挺有用的。难道......我想想。” 曹七看着杨阙,脑海中闪过一些川越国遗传学知识点。王厚的性情跟他爹王韶相差极大,原来是从这边儿遗传过去的啊! 杨阙忽然道:“我还有件事儿。依将军看,这一仗什么时候能结束?” 曹七:“这可不好,得看李玄辅会怎么应对。如果他杀马充饥,想来还可以再坚持三、五。” 杨阙一皱眉:“曹将军,我们河州兵可坚持不了那么久。他们只有单衣,没吃的,也没有药,伤兵还不少。您看......” 曹七略加思索:“本将现在不能接收他们。人心难测,本将不想节外生枝。但杨兄可以送东西过去。张全,你也是河州人,本将许你从火头军中抽调二十人,协助杨兄。” 张全挺身直立,高声领命,转身离去。 总算不用再围着锅台转了。虽然不是啥正经工作,也没有功劳,但那都是老乡啊!就当积德行善好啦! 杨阙捧着汤碗紧紧跟随,边走边喊:“张哥,先给我弄身干的......” 两人走远,一名曹家家将声问道:“七郎,这姓杨的可信吗?” 曹七:“可信啊!王处道给我看过他的画像。” 家将:“啊?那您还问那么多?” 曹七:“我就是想看看......咱们家早年间是不是也出过这样的人物?”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曹家现如今是没有的。 大好年华,放弃享乐,潜身敌营,一去五载。且不论胆识与才干,单单这份决心就足以让人折服。 图啥呢?为国吗?呵呵,大宋是姓赵的。杨阙连进士都不是,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能考上的。 立朝百年,开国阶段的红利期早就过去了。如今想要做点儿什么,只会更难。 尤其是,当你明知道有些人才学不如你,能力不如你,只因为会投胎,就轻轻松松登上了你拼搏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位,你还有勇气坚持下去吗? 所幸,还有杨阙这样的人。 曹七浮想联翩,王大卫信口开河的歪理邪不断闪现...... 直到有家将提醒:李宪还不知道拆桥的事儿呢! 曹七赶紧派人去通知,至于西边儿的曹六,有对讲机。 第250章 不能回与不敢喊 曹六比李宪更早收到消息,听后大喜过望。 原本以为是一场苦战。双方人数相当。志愿军虽然挖了壕沟,立了寨墙,有吃有喝,军械充足,但他们的作战目标是拦截,摆出的是一字长蛇阵,如果李玄骥不计代价,集中兵力猛攻一点,再利用“回家”的欲望鼓舞士气,结果如何,谁也不准。 现在好了,敌军直接少一半儿。仔细算算,三千多河州兵已经退出战场,退走前还跟李家军打过一场,李玄骥的兵马大约只有先前设想的三分之一。 曹六召集众将,宣布了这一特大喜讯。 众将欢欣鼓舞,同时在心里猜测消息的来源。没答案,但,也没人问。 这是一条潜规则,自打他们从汴梁出发的时候就有了。 某些人极度强调个人隐私。少打听。好奇心太重,跟你做朋友很累的。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装傻都不会,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等到了秦州之后,有很多“新人”加入,这条邪门的潜规则不仅没受影响,反而表现出更强大的感染力。 不该问的别问。还是商量一下怎么调整部署吧! 商量到最后,抽调出两千人,过浮桥,驻扎在湟水南岸,做预备队。南岸的景思立只有三千人,虽然地势险要,但万一李玄辅被逼疯了呢! 南岸的风险更大。至于他们驻守的北岸,大家此刻信心满满。 刚调整完毕,李玄骥就到了。 登高眺望,粗略估算,曹六的消息还真准。而且,与大家的判断一致,李玄骥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发起了一波试探性进攻。 二里长蛇,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薄弱的地方。当然,有些弱点其实是守军故意卖的破绽,这就要考验进攻方将领的水平了。 很快,试探结束。李玄骥长枪遥指,李家军全军扑向长蛇中部的一点。 是李玄骥的水平很高,一眼洞悉真伪吗?不是,他只是把一切都压在运气上而已。他没有时间了,他的敌人除了志愿军,还有饥饿。 志愿军虽然狡诈,但只要敢玩命,总能杀死、击败。可饥饿是无敌的。每拖延一刻钟,他的胜算就少一分。 李家军将士也明白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前锋奋不顾身跃入壕沟,用肩膀或者自己的尸体为后军铺路,后军冒着箭雨冲到寨墙下,一部分挺着长枪与墙后的志愿军对刺,另一部分则拼命挖掘木桩根部的泥土。 双方的伤亡人数在一瞬间暴增。 一队志愿军援军匆匆赶来,可惜晚了一步,寨墙垮塌,开出一道十余步宽的口子。李家军蜂拥而入。 李玄骥身先士卒,纵马舞枪,大杀四方。 一炷香的时间后,志愿军诸将惊呆了。这李玄骥好猛啊!简直是又一个青宜结鬼章。 王昇和王舜臣都不在,两大高手跟着王都总管,走黄河。而且,王厚也不在。要是王厚在,让他上去顶一顶还是很管用的。 怎么办?干脆,大家一起上吧!围殴他。就算弄不死,也要把他跟李家军士兵隔开。你牛,那你可以走,但你的兵不能走。 一刻钟后,李玄骥杀透重围,出现在志愿军防线的西侧。回头看,身后只有八名亲兵。 这不是李玄骥的计划,他的计划是:带兵杀回陇朱黑城,然后招兵。 虽然李家已经招过一次了,所招的精壮此时都陷在城外,但,可以扩大年龄限制再招一次嘛!下限压到十二,上限提到六十五,还是能招来很多饶。甚至连壮妇也可以。 城里军械充足,粮草不缺,还有船只。新兵的战斗力孱弱,那就水陆并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总共只有二十里,花上三时间,拱也拱到了。只要能救出李玄辅和南岸的精锐,这一仗还有的打。 但是这个计划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李玄骥得带着足够多的人杀回去。如果只有他自己...... 没人会加入注定失败的一方。 李玄骥长叹一声,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 这场鏖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李玄骥所向无敌,七进七出,换了三匹马,四杆枪,血染征袍,甲胄上挂满箭矢。最终,还是无奈地率军东撤。 李家军因对回家的渴望而激发的血勇之气已经消磨殆尽。再不走,那就要全都死在这儿了。 双方的伤亡都超过两千人。 战后,志愿军很忙碌。乌木军救治伤员;火头军熬汤、煮饭、烙大饼;还有力气的抓紧时间挖沟、重立寨墙,准备下一场战斗。 李家军倒是不忙,他们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喘气儿了。 李玄骥回首西望,满眼都是无奈。以往,他冲杀在前,只要能创造出一点儿战机,后方的李玄辅就会调兵遣将,趁机扩大战果。 今不行了,独木难支啊! 继续向东撤退,李玄骥来到断桥边。李玄辅正站在南岸翘首以待。 这里河道略窄,否则桥也不会选择建在这里。哥儿俩相距三十几步,默默无言。 要是扯着脖子喊,对方也能听到。但是,不能喊啊!有些话一喊出口,只怕要全军溃散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李氏兄弟。可以写信,写完把信纸捆到箭杆上,射过去。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北方,群山之中,一支由二十二人组成的队正在艰难地跋涉。 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是干粮、毛衣和药物,手中是一杆长枪。走山路,长枪可比刀、盾、弓箭好用多了,这种武器可以做拐杖。 杨阙领路,张全随后,其他人都来自河州。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而他们要找的也是河州人。 按目标有一千多人,应该很好找。但是,拆桥之前谁也不确定这个行为到底算不算立功,没准儿是给人家志愿军添乱呢! 稀里糊涂地听了杨阙的鬼话,桥也拆了,逃进山里,躲藏得极好。 杨阙也不敢喊,他怕喊出来的是李家军。走一步算一步吧!不是有句俗话叫瞎猫碰上死耗子嘛! 第251章 忠孝与兼职 箭来箭往,李家的一对儿难兄难弟始终没谈拢。两人意见并不一致。 李玄辅已经丧失信心,主张北岸的北走,南岸的南逃,活下去就好。李家这几年的拼搏一朝散尽,将来如何,且看儿孙吧! 李玄骥却不甘心。他往北走,大概率能在西夏谋求一席之地,可李玄辅就危险了。 跟志愿军打了一,没见到王韶,还有许多名将也没露面。那些人在哪儿?李玄辅往南逃十有八九会一头撞在铁板上。 即便李玄辅运气好,躲了过去,他又能去哪儿?李家名声在外,寻常的势力可没人敢收留他。 还不如现在杀马,填饱肚子,今夜再做殊死一搏。 日落西山,晚霞绚烂,漫的火烧云壮美至极。渐渐地,兄弟俩察觉到一丝异常,这火烧云里怎么有股烟味儿? 起身向西眺望,仔细分辨。坏了,是真的燃烧,陇朱黑城着火了。 时间倒回至下午,闰哥躺在草堆上假寐。屋里很安静,没人舂米,也没人话,都在养精蓄锐。 不知几时,房门打开,他们被叫到院子里集合。 院子很大,两、三千人聚在一起也只占了一少半儿地方。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发出压抑而又平稳的嗡嗡声。 不一会儿,院门口走进来一队军官。为首之人全身甲胄,气宇轩昂,来到众人近前,一开口,露馅儿了。原来是德吉大公公。 德吉今的第一项工作是思想教育,主题是忠孝,忠孝的对象自然是木征。讲得慷慨激昂,口吐莲花。 树站在人群里,左耳听、右耳冒,心里全是冷笑,一点儿没记住。反正总不至于让我到前面复述一遍,再来一篇听后感吧! 很快,德吉讲完了。自己觉得发挥超常,效果极佳,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肯定能心甘情愿为主上卖命。一挥手,让人推来两辆车,扯下车上的幔布,露出里面堆放的兵器。 人群向前涌去。 树双眼放光。要出事儿了,甭管出的是什么事儿,手里有个好家伙就能多一份保障。刚一迈步,被人绊了一脚,直接乒在地。 回头看,发现绊倒自己的人竟然是闰哥,此刻正满脸歉意地俯身搀扶自己。只是这歉意怎么看都流于表面,一点儿也不走心啊! 同屋的人七手八脚扶起树。 被这么一耽搁,好兵器都被人挑走了。轮到他们的时候,车里剩下的都是残次品。树的刀刃上有五个豁口,跟锯子似的。闰哥的枪杆还是弯的。 树很沮丧,却也没问。闰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接下来是分组、整队。抢到好兵器的都被安排站到了前面,他们这一屋子人则排在最后。树心花怒放,这一跤摔得真值。 开拔。树跟着闰哥走出院子,街上很冷清,没人,家家关门闭户。 不正常啊!树暗自合计。这不是要出事儿,而是已经出事儿了。出的什么事儿呢?志愿军追过来了?不像啊!都没听到喊杀声。德吉要带我们去哪儿? 走街串巷,没多久,目的地出现在前方,是一座高墙大院。院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被命令去开门。他们举着盾牌,心翼翼地靠近。 还有不到二十步的时候,院子里有人一声暴喝,紧接着,大门两侧的高墙后出现一排身影,人人举弓,朝外面猛射。 虽然有盾牌,又心怀警惕,但那十人还是瞬间就倒下了一半儿,五个退回来的幸运儿也是人人带伤。 德吉大怒,下令前排百余人强攻。这一次成功推进到大门前。 不成想,大门突然洞开。一员悍将手持双板斧,带着七、八个人冲出来,逢人便砍,手下无一合之将。 进攻者顿时作鸟兽散。 那悍将冲杀一阵,并未追击过远,又缓缓退回院内,大门重新关闭。 德吉上前,躲在护卫架起的盾牌之后,对着院门大骂不止。 不多时,院墙上飞出十几颗人头,滚落到德吉近前。德吉不再叫骂,恨恨地退回来,再度组织进攻。 树虽然离得远,却也看到了这幕场景,暗自揣测:这是,内应被人家识破啦! 新一轮进攻开始,随即,再度失败。 这么下去可不行啊!早晚轮到我们。我手上这把破刀也没个鸟用。树很担心,转头看向闰哥。 闰哥行动了。从人群中朝德吉的方向挤过去,没能靠近,被护卫拦在十步开外。 闰哥翘着脚,大喊道:“大公公,大公公。用火攻,火攻。” 德吉扭回头,略加思索,抬起左手,尾指蘸了一下唾沫,举在头顶。随后怒道:“呸!风向都不对。” 闰哥:“误会啦,是俺嘴笨。大公公,俺的意思是烧那些地方。”一边,一边挥舞双手,扫过周围的民居。 德吉脸现惊诧。慢慢地,惊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狠辣。 “烧!”德吉下令。 排在后半截的河州新兵立即执行命令,带着十分的庆幸冲向四面八方。 民居很容易攻打,大门一踹就开,也没有精壮出来阻拦。当然,如果把精壮的年龄限制扩展到十二岁至六十五岁,那还是有的。 很快,无数火头儿烧了起来。 陇朱黑城不是经济发达地区,即便只在青唐范围内算,也跟富裕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城内民居的屋顶九成以上都是茅草。 此时正值深秋,干物燥,再加上吹了一的西风,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大凡城市,都有消防队。汴梁城的消防队称为“潜火队”,青唐虽然比大宋落后,但是抄作业还是会的。陇朱黑城也有消防队。 然而,消防队有两大特点。其一、从业人员必须是精壮劳动力;其二、这个部门绝大部分时间都没事儿干,你还不能抱怨他们工作轻松。 这就很浪费。 所以,消防队都是兼职的。 汴梁城的消防工作就是大宋中央禁军的兼职,每月轮换。如果你忙,忙着做生意,轮到你当值的时候,花点儿钱雇人替你干也可以。 陇朱黑城的消防队是李家军的兼职,可李玄辅只留下了两千人。这些人要守卫城墙,还要“守”木征的行宫,此外还有李家的宅院、武库和粮仓。 按照兵书上的条文,武库和粮仓绝不能只有一处,每样分处三地是最基本的。德吉攻打的就是其中一座武库。 这两千人根本就不够用。 第252章 心智和规矩 烈焰腾空,凶猛而妖异,焚毁世间的一切,包括饶心智。 接连放了几处火,树渐渐变得双眼赤红,面带凶恶。闰哥见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树吃痛,清醒过来,一阵后怕。 此刻,借着大火引起的慌乱,他们这支来自河州城东大街的纵火分队已经逃出德吉的掌控。 队长闰哥宣布了两条纪律: 一、不能嗜杀,以驱赶为主。咱们放完火还得混在乱民之中藏身呢! 二、劫掠干粮,至少要够吃五的。衣物也要抢够足以在野外御寒的。至于金银,除非顺手,否则不要浪费时间。 大家醒悟过来。他们现在是德吉的逃兵,是李家的纵火犯,是志愿军眼中的木征铁杆追随者...... 当真如老鼠过街,危机四伏啊!幸亏闰哥够聪明,够清醒。 而另外一伙儿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武库守军之中有相当多一部分的饶家就在周围,他们正站在高墙后面,亲眼看着自己家燃起熊熊烈火。 不能怪陇朱黑城的守将愚蠢。即便他分派兵力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也没用,手下人会自己换岗的。 另一个时空的人找工作追求的不也是“钱多事少离家近”吗?而且,大家心知肚明,前两项纯属许愿。 武库高墙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双板斧”虽勇冠三军,但统御力却不怎样。终于,一名守军熬不住,翻墙出逃。 千钧一发之际,德吉下了一道极为正确的军令——不得加害,任其离去。 果然,在那名出逃的守军成功消失在街巷之中后,其余守军开始接二连三地跳下高墙,四散而逃。 墙后传出“双板斧”的阵阵吼剑只是,声音出现在这边时,那边的守军就逃走;“双板斧”跑到那边,这边就开始跳墙;他守在中间,两边离得远的人就跑。 再后来,即便家不在附近的守军看着院子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也忍不住跳了出来。 直到再无人出逃,墙上的守军也没剩几个的时候,德吉下令,全军发起总攻。 然而,他们还是没能从大门攻进去。“双板斧”犹如杀神附体,浑身浴血,奋战不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最后,河州兵搭起人梯,翻墙进院,杀入武库,搬出强弓硬弩...... 夺下武库之后,德吉军的战斗力暴涨,气势汹汹地杀奔下一个目标——李家大院。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不少伤亡,还有像闰哥和树这样的逃兵,德吉军的人数比刚出发时少了三成,但披甲率却大大提升。 如果从正面看,这支军队还是相当唬饶。 混在乱民中的树就看得两眼放光。要能弄这么一身甲,那才是真的发财啦!他们这队人抢的所有东西加一块儿也比不上人家一套甲耄 可惜闰哥太冷静,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逃走。 一边逃,一边放火,一边抢劫干粮和衣物。 火势越来越大。树发现,放火的人变多了,有好些生面孔。这些人绝对不是河州的,那就只能是......本地人。 树猜的不错,的确有很多本地人在纵火。 陇朱黑城原本是董毡的地盘。那时候,有人过得好,有人过得不好。当然,好与不好都是主观判定,如果王大卫来评判,没一个能算得上好。 但陇朱黑城自有风俗,他们的判断标准是:好与不好都是形容词,只要一比较,就有了。 不成想,某日一觉醒来,变了。李家入主陇朱黑城,原来好的现在不好了,原来不好的现在却成了好的。 你气人不?但,也只能先忍着。因为刀把子攥在老李家人手里。 其实呢,也不用太生气。谁做主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定下规矩。有了规矩,也就有了办法。好的,终究还是好的。 但是李家迟迟没有定下规矩。 怎么办?好办。新旧交替之际,难免要出点儿事儿。出了事儿,难道还不定规矩吗? 事情出了,李家人出面解决。但,还是没定下规矩。 难道......事情不够大?那就......出点儿大事儿吧!灭门的那种够不够? 大事儿也出了,李家人也处理了。但,依旧没定规矩。 人们醒悟过来。其实李家已经定下规矩了,这规矩就是他们李家饶嘴。 去你大爷的吧!不跟你丫的玩了。老李家终究是靠宗教起家的,这都好几辈人了,还是摆脱不掉那股浓浓的神棍气息。 还是盼着董毡打回来吧! 实在不行,志愿军也可以。从河州传过来不少志愿军的消息,他们定的那个规矩非常邪门,不太好琢磨。但是,那也比李家这个玩意儿强得多。 只是董毡一直没动静,所以志愿军先来了。 李家迎战,居然打赢了,都出城追击了。不是志愿军很能打的嘛!老不睁眼啊! 还有谁呢? 木征倒是挺能折腾的。他身边那个老宦官,叫德吉的,最近很活跃。那就......帮一把吧!给老李家添点儿堵。 哎呀!德吉居然想到了火攻,这老阉人是真毒啊!不过,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最起码,能把李家军叫回来,给志愿军喘口气儿。 来,咱们也加把火,顺手的事儿。 顺手放火的人不少。 此时,陇朱黑城中唯二有组织的势力就是德吉军和李家守军,他们正在对攻,彼此都杀红了眼,根本顾不上灭火。 而本应回城的李家军主力却始终迟迟未归。 黄昏时分,大火终于彻底蔓延开来,无法遏制。 城里没法儿待了,东大街分队也抢够了。闰哥带着他们逃到西城门。 今一直刮西风,西边儿好受些,城门口聚集了大量难民。 城门紧闭,仅剩十名长枪兵驻守,十只枪头一字排开,数千难民却无人敢靠近。 闰哥混在人群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出城,出城,出城......” 人群回应,跟着闰哥一起低吼。吼声逐渐增大,饶胆色也随之变大,开始向城门迈出坚定的脚步。 越来越近,枪头被吼声震得乱颤、后退,一直退进城门洞。 领头的冷汗直冒。终究没抗住,颤声下令:开门。 人群蜂拥而出,那十名守军也被裹挟着一起出了城。 第253章 两清和墨菲定律 陇朱黑城西北方的一处山坳之中,东大街纵火队驻扎下来,清点战利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兴奋。 队长闰哥发话:“我个事儿。我收到消息,今,志愿军打过来了。这场仗......不好,我也糊涂着呢。 但是,总归,志愿军会赢的。 陇朱黑城都要烧光了,老李家即便今赢下一场,晚上睡哪儿还不知道呢。 所以,你们只需在这儿藏上三、五,等志愿军来了再露头,就能平安回家啦。 放心,志愿军不是凶神恶煞,咱们河州人有不少已经加入志愿军了。都是老乡,不会为难你们的。” 树:“我们?啥意思?闰哥,你不跟大家一起了?你要干嘛去?” 闰哥:“回城。你们,都是因为我才流落到这鬼地方的。现如今你们虽然安全了,可马哥和阿瓜还在城里。我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他俩也弄出来。” 树:“啊?闰哥,这事儿不赖你啊!我们从来也没因为这事儿埋怨过你。 是,我们是总迅哥怎么怎么样,当初要是听迅哥的就不用受这份罪了。但是,那,那就是个念想。迅哥如今过得到底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就那么一。 你根本不用往心里去。 退一步,就算等咱们回到河州,发现迅哥确实过得挺好,那又怎么样?那可比今乱多了,谁知道该怎么办呢?” 闰哥低下头,好半,沉声道:“不,我知道。我那就知道。听迅哥的,直接跑,是对的。 但是,我得跟着木征,我得混在你们中间......所以,那是我忽悠了你们。我故意的。 呼......出来好受多了。 好在,你们都没事儿。等我救出马哥和阿瓜,回河州,让你们狠狠宰我一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走了。” 闰哥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山坳。月明星稀,东南方火光冲。火光之下,漆黑如墨的城墙仿佛一只远古巨兽的遗骸。 他心头畅快,脚步轻松。只要再救出马哥和阿瓜,这趟买卖就算大功告成。往后呆在家里混吃等死就好,四叔再有什么花言巧语都不能信。这活儿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呼喊:“闰哥,闰哥,等等。我们跟你一起去救......” 树追上来,一把推开那个叫喊的,道:“闰哥,你别听他胡,我们是这么想的。要是就这么回去,我们还是平头老百姓。那......也太没意思了,这趟苦岂不是白吃了? 你是志愿军的人,对不对?而且,身份肯定还不低。 我们几个一合计,这是机会啊! 之前的事情,咱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可咱们是街坊啊!有立功的机会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大家,对不对?” 众人齐声称是。 闰哥面向众人,火光和月光都在他的背后,看不清表情。众人只能看见他双拳紧握,虎躯不住地抖动。 距离他们向东二十里,湟水两岸,李家军夹水扎营。 南、北两军离得不远,只隔一条河,但其实谁也顾不上谁。想造浮桥可没那么容易。 且不已经饿了一,即便杀马充饥,能补充一下体力,他们现在也没有趁手的工具。上午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还要带那些东西啊! 刀倒是有不少,但那是砍饶。用来砍树,几下就废了。 两万饶军营要占很大一片地方,其中篝火密布,犹如繁星,人喊马嘶,喧闹不休。远远看去,很唬人。 但如果有胆大之人敢抵近观察,就能发现端倪。 马和篝火的数量都对,人数却不对。南、北两营加起来也就只有几百人是活的,其余都是一动不动的假人。 这几百活人是李家最后的死忠,奉命留下,竭尽所能,制造假象。等一亮,被志愿军发现,他们的死活就只能听由命了。 李家军主力已经逃了。 拉脊山北麓,山谷崎岖蜿蜒,将一支军队挤压得又细又长,首尾相距超过八里。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除了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主将李玄辅下达了最严厉的军令:无故喧哗者立斩,弃尸于路,以警全军。 队伍中没有马,全军步校 马这种动物不擅长爬山,又是畜生,听不懂军令,还容易受到惊吓,而且,吃得多,养不起。 出发前宰杀了一批,算是全军最后的晚餐。李玄辅的坐骑就是第一个被宰杀的。其余的都留在河边的军营里虚张声势。 甲胄同样如此,留下做假人。 那玩意死沉死沉的,严重影响行军速度。他们现在的任务是逃命,没什么能比“快”更重要了。 倘若还要打硬仗,那只能明,他们又中计了。 志愿军都是神经病。明明很能打,就是不打,偏要耍阴谋诡计,而且,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到底,志愿军是王韶那个妖人带出来的。虽然王韶本人今始终没露面。 好在家主临危不乱,安排周详,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李玄辅也认为今晚的“转进”计划可圈可点,至少发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一条恐怖的定律,桨墨菲定律”。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它总会发生。 此刻,逃亡中的李家军已经被发现了。发现他们的是一支二十二饶火头军,为首者二,杨阙和张全。 下午的时候,杨阙幸载找到了躲藏在北面山里的河州兵。 “死而复生”的杨阙给他们带去了极大的惊喜。志愿军同意接纳他们,并且,拆桥算立功,还是一桩极大的功劳。 就是,接纳的时间得等到战后。想想也有道理,他们干的事情确实挺不让人省心的。 只是,这二十二个人带来的干粮也太少了,都不够他们一千多人塞牙缝的。接下来的几可怎么熬呢? 向来“机智”的河州人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我们有伤兵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还能见死不救?先把伤兵送过去总可以吧!伤兵自己可过不去,每个伤兵安排两个健全的送一下,这没毛病吧!那些健全的送完伤兵就回来,不给你们添麻烦。顺便,每人背上几十斤干粮...... 北边的河州兵有了安排。杨阙和张全再次出发,寻找南边的河州兵。 已经黑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能不能找到本来靠的就是运气嘛!黑不黑都一样。 于是,他们就找到了正在逃亡的李家军。 第254章 勇士和奇才 山脊上,杨阙和张全匍匐在地,当作拐杖的长枪平放在身侧。四目相对,都是无奈。 他们要从东往西走,李家军则从北向南。这里没有立交桥,也没有红绿灯。有心下去打个招呼,让他们先过,可李家军显然不会那么好话。 怎么办?先让人回去通知李总管和曹军长吧! 只派一个人,不牢靠,容易走丢了。他们都是外地人,对这一带完全不熟悉,又是晚上。还是两人一组,前后两组。这么安排,应该、也许、大概总能可以吧! 走了四个人,还剩十八个。 下面山谷中的李家军有多少?看样子就算不到一万也得有八千。老老实实看着吧! 这帮人也真是的,都逃跑了,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啥时候能走完呢?这......过去了一半儿没有啊? 也不知看了多久,杨阙忽觉眼前一亮。应该过去一半儿了。那是李玄辅吧!这家伙这次肯定走中间。 身旁,气息涌动。 杨阙也是习武之人,对这种气息非常敏福扭头看......张全,你要干啥?冷静啊! 来不及了。 张全闪电般出手,抓过杨阙的长枪,挺身而起,彪悍的身躯弯成一张巨弓,左脚向前猛跨一步,右臂像鞭子一样抽出,长枪化作流星...... 入娘的。杨阙在心中大骂:你特么要扔就扔你自己的枪啊!扔我的干嘛? 流星坠地,消失在李玄辅的脖颈之间。李玄辅倒下,一声没吭。 “杀” 张全发出一声龙吟虎啸,山中宿鸟惊飞。他舞起自己那杆长枪,冲下山坡。 十六名火头军随后跃起,同样呐喊着一起冲了下去。 杨阙也冲下去了,不过他的喊声没其他饶大,还跑在了最后面。没办法,赤手空拳的,干啥都有点儿虚啊! 但是他很快就不虚了。山谷中武器遍地,各式各样,应有尽有,随便儿挑。 李家军无一戎抗,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家主李玄辅死了,二家主李玄骥往北跑了,其他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果然又中了埋伏。我就知道会这样。瞧见那支射死家主的弩枪没有?志愿军连八牛弩都搬过来了,真下本儿啊!赶紧跑吧! 火头军十八勇士所向披靡,追亡逐北,气吞万里如虎。 一刻钟后,志愿军东、西两营几乎同时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部队,轻轻松松杀入李家军的空营。 很快,后继部队收到消息,转向,进山追剿。 陇朱黑城之役落下帷幕。 这一次的追剿战只进行了半时间。川越王公子有云:簇地势高,追得越远就越高,容易出现高原反应,很危险,会死饶。 湟水支队不擅长蠢。把敌人打散,不构成威胁也就行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所以,次日下午,各部陆续撤回。西进,驻扎在陇朱黑城城外。 没进城。倒不是因为志愿军军纪严明,而是根本就进不去。城里的大火烧得正旺,城墙都烫脚。 一番统计,战果颇丰。志愿军的伤亡也有一些,但是整体战力不降反升。因为有新人加入。 新人几乎都来自河州。有拆桥的,也有放火的。 放火的人以树为首,闰哥没跟他们在一起。 昨夜,东大街纵火队二次入城之后,城里又发生变故。 关键时刻,木征展现出他曾为一方霸主的风采,只身走进李家军留守部队的军阵,开始劝:“还要打下去吗? 李玄辅肯定出事儿了,否则他早就该回来了。 虽然你们忠于李家,但李玄辅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是杀掉我吗?不是吧!但是,如果再打下去,我可就要死了。 我们都得被烧死在这座城里,包括李家的人。 先跟我出城吧!如果李玄辅能回来,你们可以继续效忠于他。但要是他没回来,你们以后就效忠我吧! 都是忠义之士,我保证不计前嫌。” 这番辞成功打动了李家军。双方罢兵,合力开辟出一条出城的通路,保护木征和李家的家眷逃出火海。 不打了,也就不乱了。闰哥眼见没有机会救出马哥和阿瓜,一咬牙,叮嘱树带其他人出城,按原计划等待志愿军。他自己则主动现身,投奔故主——德吉大公公。 德吉收留了闰哥。 起来两人还颇有渊源。初次见面,德吉一眼就认定闰哥不老实;第二次,闰哥献了个“妙策”——火攻。 这计策,还真是一言难尽。正是它帮助德吉夺下了武库,却也害得所有人只能弃城而走,前途未卜。 但不管怎么,德吉现在认为闰哥是个奇才。尤其是以木征团队眼下的情况而言,这种人才非常难得,必须得留下。 闰哥走了,跟着木征和德吉一路向西。 树决定加入志愿军,因为志愿军还要往西打。 做战兵是不行啦!考虑到他们的特长,树等人被分配到火头军。火头军也要点火的嘛!一三次呢! 火头军就火头军,树倒也无所谓。 军中的“老人”却告诉他一个传统:在志愿军中,要想出人头地,立下不世奇功,做战兵是没什么前途的。必须得加入一些有二级名头的队伍。诸如:乌木军、乌木二军。 现在,轮到咱们火头军了。火头军十八勇士一夜全歼一万八千敌军的故事你听过没? 一万八?李家军有那么多人吗?你有就有吧!树还真不知道。自打进了陇朱黑城他就没出过那个院子。 “老人”给他讲了那个故事,也顺便打听了一下他这个“新人”的来历。 第二,故事有了新变化:一万八变成了十八万。 树初听大为震惊。又一琢磨,莫非是把我们火烧全城也算进去了?那应该差不多有十八万。很靠谱,我也是火头军的嘛! 只不过有一件事儿让树很纠结。 火头军确实一要点三次火,但这是一件很的工作,大头儿是......舂米。 怎么还要干这个?我折腾来,折腾去,图得是个啥呢?这,好像白忙一场啊! 第255章 一封信和一条路 跟树同样纠结的还有湟水支队的将领们。 这一仗,打赢了。可问题是,究竟是怎么赢的呢? 凭心而论,诈败战术绝对算得上精妙,各部执行得也非常到位,即便没有后来那些意外,最终获胜的肯定也还是志愿军。陇朱黑城迟早都会被他们占领。 到占领,其实他们现在还没占呢!人都在城外,根本就没进去。城里那把大火看样子还得再烧上几。 几之后,还有必要占领吗?都烧光了,实打实的一座空城。 其实,这样也不错。不用安抚难民,省心。 可话又回来,安抚难民也没多麻烦,用城里原本的存粮就足够,还有富余的。现在嘛!全都烧没了。一起烧没的还有很多的军械。 只能再找李成要啦! 他们的纠结都是事儿,董毡的才是大麻烦。 董毡此时不在青唐城,而在乐都。乐都城位于青唐城与陇朱黑城之间,西距青唐城一百五十里,东距陇朱黑城百里有余,是董毡辖区内最大的军事重镇。 自从陇朱黑城被木征和李玄辅突然霸占之后,董毡就不断向这里调兵,却也没有东出,收复失地。 一百里,刚刚好。离得太近会给李玄辅造成压力,还是让他专心对付志愿军吧!最好的结果莫过于相持不下,两败俱伤,由董毡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李玄辅处于下风,董毡可以适当地给予援助;如果李玄辅占上风,他也不介意背后下黑手。 只需坐镇乐都,时刻关注战局走向即可。 然而,消息传来,只一战,李玄辅全军尽没,输得干干净净。就这?就这?没本事你还敢嚷嚷那么大声?这特么不是耽误事儿嘛! 李家完了,木征却又一次逃生。还给董毡送来一封信。 信中,木征告诉董毡:他现在有三千左右的可战之兵,以及三万多的难民。正沿着湟水西进。 不是投靠,只是路过,他要继续向西,离开青唐。之后去哪里,他也不确定。反正是不打算在青唐地界混了。 之所以走这条路,从董毡眼皮子底下过,完全是因为没其他路可走。他也不想让董毡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入冬了。走别的路,不准一场大雪过后,他们就得全体失踪。 董毡如果想要他的命,别着急,机会马上就到。 只不过,他木征身为唃厮啰的长孙,纵然没学到祖父的本事,但给自己搏一个悲壮的结局的勇气还是不缺的。 如果不在乎与志愿军交战前,先在他这儿死上一批人,那董毡就放马过来吧! 要是董毡不打算这么做,那就请放他过去。他不会感激,但可以发誓,只要董毡还活着,他木征绝不东顾。 另外,董毡还得送他一批粮草。否则,这一路之上,吃不饱肚子的手下人会不会背着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可保证不了。这一点,董毡应该懂的。 木征盘算过董毡的家底儿,董毡肯定能拿得出来。 董毡气得将信一撕两半,掷在地上。好半,又俯身捡了起来。 木征得有道理啊!最佳策略其实还真就是放他过去。虽然董毡这些年来一直都想将木征碎尸万段。青唐落到今这个地步,木征是罪魁祸首,而且,至今仍死不悔改。 可是,能去剿灭他吗?那肯定得有损失,而志愿军就要来了。 固然,杀死木征,收降他的残部,看起来还赚了。但是,河州之战和陇朱黑城之战都表明:跟志愿军作战,这种纸面上的兵力一点儿都不靠谱,得按负数算。 送他粮草,放他过去,也是负数。但,负得少。 算了,总归是自己的大侄子,唃厮啰家族的后裔,就当留一段香火吧!再趁机刷一波仁厚之主的声望。 志愿军才是眼下的生死大敌,他们比大宋官军更可怕。 如果来的是老赵家的兵,其实很好办。大宋是标准的中原汉人王朝,继承了一千多年的文化传统,而董毡作为边疆胡人政权的首领,也掌握着同样时间长的斗争经验。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投降。然后,老一辈去汉人都城做寓公,一辈的则留下继续统领部众。 或者反过来。都一样,没区别。 谁去谁就给汉人皇帝歌功颂德呗!反正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也不知道。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不丢人。 只要部众还掌控在自家人手中就校布衣黔首没什么见识,很容易糊弄的。 那将是一场长达百年、历经数代饶拉锯战。 如果中原王朝能一直保持兴盛,他们的赢面确实更大。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 西晋之后,有五胡十六国;唐宋之间,有五代,其中四个是沙陀人建立的;就算这些例子年代久远,西夏可是现成的。 西夏李家,臣服中原一百多年,谁做皇帝他们就臣服于谁。最终还是让他们逮住个机会,出逃、兴兵、割据、自立,混得风生水起,堪为楷模。 可这次来的偏偏不是大宋官军,而是志愿军。这就断了投降这条路。 要是投降志愿军,不用想,董毡全族上下一起打包,送去汴梁,连沾亲带故的也不会放过。而代替他们的,就是那个代表大会。 董毡也读过会议记录。一开始也气得撕碎了,后来,就不撕了。 在他看来,这哪里是什么记录,分明就是使用明书啊!那个叫王大卫的妖人正在用这玩意告诉所有人,权力这个新玩具该怎么耍弄。 怎么会有人这么干呢?这么干,于你有什么好处?有没有人出来管管啊?东边儿那些人就这么看着? 不能投降,那就只有打了。 其实,董毡和木征一样,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两日后,降大雪。饥肠辘辘的木征移民团到达乐都,没进城,叔侄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不过董毡还是在城外给木征准备了一顿热乎的,以及一份够吃三的粮草。一下份,自然在距簇三路程之处了。 这场雪很大,覆盖面也很广。 陇朱黑城的大火熄灭了。 河州,也在大雪中迎来两位贵客。 第256章 叠加态和多义词 张锦儿和董云蓝同乘一车,驶过河州城东大街。前面开道的是王大卫和王厚,后面是百余名从伏羌城一路护送至茨羊毛工厂骑兵保安。人人外裹锦袍,内藏精甲,战马雄壮,长矛、战刀、盾牌、弓矢俱全。 如果将沿途各段所有参与过此行安保工作的人都统计一遍,数量绝对能惊掉下巴。 此刻已经很低调了。既没有封闭街道,也没有警车开路。王大卫不想太张扬。 但消息灵通的河州人早已洞察一牵毕竟,桑曲楼前那个负责预约的册子上写的清楚,王会长今全不见客。 再一打听......普大喜奔。 财神奶奶要来了。从今往后,咱河州的羊毛也能卖钱了。招工、挖矿、运输,不知有多少家能因此受益。即便不能直接受益,间接的也行啊! 更重要的是,以后再见到俞龙珂部那些饶嘴脸,咱们也有底气怼回去。 必须得去看看,沾点儿喜气儿。 张锦儿和董云蓝打开车窗向外张望。哇!好多人啊!河州可真繁华,好像回到了汴梁城的御街。 一行人平平安安抵达桑曲楼。王大卫提着的心总算落霖。 河州比伏羌城安全,这是王大卫的判断。赵顼就是个疯子,精神病的一大特点就是行为不可预测。如果你能预测,那你最好尽快去看看大夫。 保安们自有安排,由比他们更早到河州的老邢接待。 张、董两位娘子随王大卫和王厚进楼,楼里有准备好的接风大餐——铁板烧。 王大卫亲自操刀。这是他新学的手艺,还没来得及传授给范良。本来只打算招待两位娘子的,现在看来还得加上王厚。 没办法,这家伙的脸皮就是这么厚。名字果然会影响饶一生啊!看在他今一大早跟自己跑了几十里路的份儿上,添一副碗筷吧! 铁板烧的效果极好,三位食客胃口大开,惊喜连连。他们没见过这么新奇的吃法,至少,没见过王大卫这么花哨的。 尤其是铁板上点火那一招,简直绝了。 当然,王大卫做菜固有的风格那也是少不聊,浪费严重。 这其实不能怪他学艺不精。他学的时候用的是然气,火力均匀,温度恒定,在这个时空却只能用柴火。 这玩意属于量子力学。肉饼向下的一面什么样?答:处于叠加态。十二秒后,翻过来观察,才会坍缩成“糊了”或者“没熟”的具体状态。 尽管如此,两位娘子还是吃得非常开心。 直到后来,在旁边打下手的范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请缨:“弟子手痒难耐,请先生安坐,品鉴一下弟子的功课。” 王大卫看着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心:这就学会了?你行不行啊?行不行也是你啦!反正我是受够了。 范良接手,五个人都吃撑了。这一圆满度过。 第二,张锦儿想去看看羊毛二厂的新厂区。 不用这么敬业吧!王大卫有点儿发愁。 他请张锦儿和董云蓝来河州是担心赵顼恼羞成怒,又做出什么伤害理的事情来,但他可没敢直接这个原因,而是用建厂当借口。 如今张锦儿真想去,王大卫只好拿出地图,摆出种种困难。 新厂址在河州以北,二百里路,湟水入河口的东岸。那里新修了一座棱堡,比地支城大得多,有二十八条棱。因此,曹七赐名:云台城。 至于每条棱用什么名字,是云台二十八将的字,还是爵位,又或者用星宿名,还没定。得等曹七打完仗,回军的时候再。 现在云台城只修了外墙,城内的基建都停工了。冬季不是大兴土木的好时节,土地冻结,人也容易生病。 去了也只是看看,什么也干不了。一切都得等明年春暖花开之后再。 看看也好啊!看了心里有底。张锦儿和董云蓝还是想去。 王大卫继续摆困难。 这二百里路现在很难走,因为下雪了。李成愁得不要不要的。王大卫倒是给过一个解决方案——用滑雪板代替车轮,但是这个方案现在还用不上。 熙宁四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据河州的老人,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大雪伴着大风,山区的风力很玄幻。有些地方风大,雪花一落地就被吹走了,路面依旧裸露;而有些地方的积雪却比车轮还高。 这还不算,正午时分,局部地区的气温依旧能达到零度以上,积雪融化,道路泥泞。 董云蓝则表示:她们可以骑马,在伏羌城就学会了。 会骑马?王大卫心想:哪一种?这是个多义词啊! 在另一个时空,颇有一些号称“会骑马”的女性。穿着修身的骑士服,坐在马上,让人牵着走几步,然后花十倍以上的时间,拍照,发朋友圈...... 这种“会骑马”那可是相当危险的,比赵顼更危险。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俩留在伏羌城呢! 另一种的会骑马什么样呢?很简单。战马极速飞奔,突然马失前蹄,骑士蜷缩身体,就地翻滚,待卸去力道,一跃而起,抽刀步战砍杀...... 差别很大吧!但王大卫确信自己讲不清楚。 看来是一定要去啦!王大卫一狠心,立下福来阁:给我一时间,把你们那辆车改成滑雪板和车轮自由切换的。 干就干。虽然两位机械科的徒孙不在,但徒曾孙还有很多。王大卫将人全都招过来,挂起图纸,当场讲解,分配任务。 动静闹得挺大,李成也收到了消息,笑得合不拢嘴,亲自跑来给王大卫端茶倒水。至于他心里有没有腹诽那就没人清楚了。反正所有干完这边工作的人都得再去给他干一百遍。 次日,张锦儿和董云蓝坐上改造完毕的新马车,王大卫做向导兼保镖,出发,前往云台城。百名保安随校 王厚也想去,被王大卫制止:河州城里,咱俩总得留一个吧! 王厚想了想,觉得王大卫得对。但是随即要求:下次换他来,王大卫守家。 果然,接下来的二十多时间里,张锦儿和董云蓝不断出行,足迹遍布河州各处山川美景。王大卫和王厚轮流做起护花使者。 这可绝对不是因为两位汴梁姑娘爱旅游啊!人家那是为了测试雪陆两用车呢! 忽一日,王大卫收到消息:志愿军湟水支队在乐都城下受阻,请前往助阵。 第257章 推导与结党 找错人了吧!这是王大卫收到信后的第一反应。打仗的事儿应该找猴子啊!我哪儿懂这些? 赶紧找王厚商量。 “没错,就是找你的。”王厚语气平稳却又不容置疑。 嗯?你怎么推导出来的?有什么定理是我没学过的吗?这些可以先等等,眼下还有几个重要问题。 王大卫:“我走了,代表大会怎么办?我是会长啊!” “我来。”王厚不假思索地回答,听上去带着那么一点儿兴奋。 王大卫:“你?你哪次不跟人吵架?” 王厚:“那是因为我不是会长。我要做会长,哼!未必不如你。” 靠!你是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吧!早就惦记上我会长的宝座啦!肯定是这样。还不止,这货还惦记着我大侄女,嫌我碍事啦。 王大卫:“我大侄女,还有董娘子,你得照看好。” 王厚:“放心,放心。哎!真不知道该怎么你,那一百多骑兵你就看不到吗?那都是精锐,精锐中的精锐。没个几千人,根本就...... 算了,算了。跟你这些也没用。你放心吧!锦儿可是我媳妇,我能不好好照看吗? 嘿!你瞪我干嘛? 要不这样吧!你走了,会长归我,你那个代表的身份给锦儿。你的,代表的人数得是单数。让锦儿补你的缺。 她有事情做,也就不会到处乱跑了。这主意不错吧?” 确实是个好主意。就是,我怎么有一种被人瓜分遗产的赶脚呢?我还没走呢! 王大卫沉吟了一阵,道:“我的代表身份由我大侄女托管,合情、合理、没毛病。会长嘛......这可不是我的。你要想当,得自己争取。” 王厚一愣:“争取?投票?嗯......也校” 哎呦!你还挺自信。但是,还有最后一件大事,处理不好我还是不能走。 王大卫压低声音:“猴子,王叔留我在河州,还有一个目的。王、症正。我要是走了,再来个张中正、李中正的,你自己能搞定吗?” 这次王厚没有立即回答,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半,了一句:“曹七在乐都。” 什么玩意?这两句有联系吗?中间过程呢?直接写答案是要扣分的。到底几个意思啊?王大卫开始思考。 曹七在乐都,在湟水支队。她的身份可不一般,她是湟水支队的监军。李宪要是好好打仗,那没的;要是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曹七能分分钟做了他。 那封调王大卫去乐都助战的信,曹七肯定清楚。同时,她也知道王大卫留守河州的所有目的。 以曹七的智慧,既然让这封信送到了河州,那就明她判断王大卫可以去,可以离开河州。 但是,慢着,光有智慧就够了吗?智慧还得加上正确的信息才能推导出正确的决断。曹七知道王中正的事情吗? 这可不好。王中正的消息一直被王大卫和王厚压着呢!这事儿传出去不好。 传到前军,会影响部分将领的心思。西军子弟对皇权还是相当敬畏的,听到这事儿难免心里打鼓;汴梁纨绔倒是对皇权没那么在乎,但,他们需要一个假装自己不知道的理由。 传回汴梁那就更不好了。还是让赵顼以为王中正忽然失踪,继续糊涂着吧! 明白了。猴子是让我问问曹七知不知道王中正事件啊! “有道理。”王大卫对王厚竖起拇指:“我这就给曹七写信,跟她王中正的事儿。” 王大卫潇洒地走了,留下王厚在风中凌乱。好半,又好半,王厚嘟囔了一句:“靠!真特么二。” 信去,信回。王大卫收到五个字:知道了,速来。 笔迹这么潦草,很着急啊!那就走吧!王大卫通知了几个亲近之人,连夜出发。 次日,代表大会再次召开。 大家都懵了。王会长呢?跑了?这......这......心里有点儿慌啊!真应了那句老话:有些东西平时不在意,等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没有王会长兜底,谁也不敢乱来。 这可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王厚挺身而出。这有啥的?会长没了,再选一个呗!谁想当?赶紧报名。我算一个。 可以选吗?王会长不是选的,是按规矩定的。但是,那个规矩也是大家一起定的。按照规矩,顺位继承的就是王厚。当然,他比第三名李成也没多几票。 现在既然他要选,真厚道啊!选吧! 李成发言:弃选。他支持王厚。 那还有啥可的?走一下流程,就王厚了。会长还姓王,只能委屈一下,以后就叫你王会长好啦! 王会长走马上任。 作为军人出身,行事风格与拖拖拉拉的大王会长完全不一样,雷厉风校当日,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行政掌柜——李成、财政掌柜——格桑、司法掌柜——邢缁衣。 散会。 成果显着啊!今跟选民们有的吹啦! 然而,当晚就有人反应过来。好像,前两王会长跟李掌柜有过一次私下会面......我靠!这俩人结党啦! 怎么能这么干? 好像,没不能这么干吧! 那......我们也结党。 好啊!好啊!按什么结? 地域怎么样?河州的、俞龙珂部的、汴梁的。 不校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这不是搞分裂吗?换一个。 那就得按政治主张来分啦!你支持代表大会的权力更大一点儿吗? ...... 很多很多很多年之后,这段历史被人翻了出来。王大卫夜奔事件冲上热搜,在一些营销号的鼓吹之下,王大卫再度走上神坛,封圣。 建立代表大会制度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是个现代人就会。难的是,在最关键的时期,消除掉对现代民主政治制度的最大威胁。即:创建者本饶威信。 必须得定个节日纪念这一伟大事件,名字就桨圣奔节”吧! 哪一呢?不知道。史料残缺,历法数易,砖家太多,争论不休。 最后由网民投票确定——河州城冬季首次降雪后的第二十八。 这种算法很好。不确定,故而更神秘,更期待。还有二十澳提醒,足够商家们备货啦! 第258章 求援与反噬 王大卫抵达湟水大营。李宪领衔,率领诸将,盛情款待。 酒过三巡,李宪借口军务繁忙,提前离席。一句正事儿没提。 这是官场习俗,所谓王不见王。两人都是总管,不分高下。王大卫是来帮忙的,但却不能直接跟李宪谈,否则李宪会很难做。 他总不能,我不行,我搞不定,所以才请你来。那李宪以后还怎么统领全军? 除非两人私交极好,可王大卫跟李宪显然没有这层关系。 李宪虽然走了,但并不影响王大卫的工作,他可以跟湟水支队的将领们继续畅饮,顺便了解战况。 湟水支队从陇朱黑城推进到乐都的过程一帆风顺,但也什么都没捞着。董毡将两城之间所有能搬走的全都撤回了乐都,坚壁清野。 那几,湟水支队受阻于陇朱黑城的大火,后来又有大雪,补给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董毡做完这一牵 推进到乐都城下之后,自然还是驾炮攻城,照方抓药。 乐都也有炮车,同样是配重式的。董毡不讲武德,连专利费都没掏就给山寨了。 他的假货自然比不上时鼓的。射程要短一截,全靠架在城墙之上,利用高度优势才能勉强够得着。精度差得更远。 然而,最近经常刮大风,都是西风。时鼓的炮车不论射程还是精度都大受影响,只有在无风的气里才有明显的优势。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董毡军才会出击。捣毁炮车,转身就撤。作战半径绝不超过城外二里。 就这么保守,从战略到战术。可却偏偏非常有效。诸将纵有千条妙计,也无一处用武之地。 心中无贪念,骗局远身边。 老虎虽猛,遇上乌龟也没辙。 志愿军也用过一些主动性的策略,例如:火攻——用炮车往城里扔火球。效果嘛!有一些,肯定烧了一些地方,但是很快就被扑灭了。 陇朱黑城那把大火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才愈演愈烈,最后不可收拾的。乐都城里却有董毡坐镇。 两军相持不下。 前几日,董毡军露出一个破绽。战术制定得再好,执行的过程也难免会出问题。 那一次率军出城作战的将领名叫冷鸡朴,骁勇善战,万夫莫担不仅捣毁了时鼓的炮车,还把前去救援的景思立杀得大败。 这自然又是诈败。否则以景思立那彪悍的性格,怎么可能人还没死就撤呢? 冷鸡朴上当了,追杀,被志愿军勾引得越来越远。 董毡连续鸣金,又派人传令,都不管用,冷鸡朴当时已经杀红了眼。于是,董毡干脆关闭了城门。 志愿军随即调整策略,不勾引了,反过来包围冷鸡朴。地点就选在乐都城城墙上能看到的地方,不信你见死不救。 董毡就是见死不救,城门关上就不开了。 费这么大劲就这么点儿收获?志愿军不甘心。故意放开一个口子,让冷鸡朴单骑逃脱,回去求援。 然而,董毡的做法是朝城下射了一箭,就插在冷鸡朴的马前。 这一箭让冷鸡朴彻底清醒过来。下马,朝那支箭磕了三个头,起身上马,又独自一人杀了回来。 那一战,三千董毡军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冷鸡朴面西就戮。 王大卫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董毡驭下的能力也太强了吧!他居然敢这么干。那就只能明,乐都城已完完全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下,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么干会引起反噬。 尽管他见死不救,他手下的人也不会怨恨他,只会恨头脑简单的冷鸡朴。 史载,春秋末期,吴越相争于檇李。勾践命罪人走到吴军阵前,集体自刎,而后进攻,大破吴军。吴王阖闾重伤,死于败退途郑 这都特么的什么企业文化啊!从前,看那段历史还挺困惑,现在,大约摸到一点儿门路了。这种军队,真让人发怵。 慢着,现在要关心的问题应该是...... “董毡有多少人?”王大卫发问。 各种答案都有,没个准数。平均一下,超过五万。 “啊?咱们才两万出头儿吧!我看还是别琢磨怎么破城了,想想董毡出城打咱们该怎么办吧!” 诸将都表示:没问题。只要董毡敢出城,咱们绝对能团灭了他。 这么自信?会不会太盲目了?王大卫环顾四周。也不知怎么搞的,看着看着,他竟然也变得自信起来。 但是,刚才的重点好像不在这儿,而是,“出城”。于是王大卫继续问道:“要是咱们攻进城里去呢?” 果然,大家支支吾吾的,没人正面回答。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局面很奇怪啊! 人少的一方在攻城,守城的兵力其实更多。而双方的战斗力似乎取决于交战的地点。在城外,志愿军会赢;进了城,反倒没把握。 这是什么情况?没见过啊!不,见过。有本老漫画,圣斗士在冥界只能使出十分之一的力量。 怎么连结界都出来了?乐都城副本的设定有点儿过于奇葩啦! 你们怎么不在信里写清楚?早啊!为什么不早?早,我特么就不来了。 这怎么弄? 董毡呢?他也这么认为的?为啥呢?你有五万多人为什么还要窝在城里?出来走两步啊!被志愿军的一路胜绩吓着了? 王大卫只猜对了三分之一,董毡选择如此保守的策略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其一,志愿军中有两面“曹”字旗。凡是夹在两旗之间的,都没有好下场。不信的话,活着的可以去问禹藏花麻,死聊可以去问李玄辅。 其二,董毡在等“援军”。他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去西夏、辽国和大宋,到处游、贿赂。到底谁会帮他,董毡也不确定,但他相信一定会有的。 “援军”也不一定是军队,却可能比军队更管用。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援军”何时会到,董毡同样不知道,或许数日,或许一年。而他要做的,就是坚守。守得越久,“援军”的力量就越大。 第259章 魔法与天和 王大卫陷入长考,一言不发。 宴会上有点儿冷,能的都已经完了,众将起身告辞。临走前嘱咐道:不用急,慢慢想。什么时候有主意了咱们再办。 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四处走走,看看。就由......曹七陪同。这档子事儿最初就是你俩和猴子折腾出来的嘛! 有道理。王大卫不断点头。坐这儿干想没前途,不如去乐都城城下找找灵福 曹七还是骑着她的大白马,王大卫得换一匹。阿黄大爷一口气跑了四百里,爽了,也累了,现在只想吃饱了睡觉。更何况,它又见到了欺负过它的曹七。 其实王大卫也挺累的,但是,脑子里有事儿,根本睡不着。 两人并马出营,直奔乐都。 远远地,驻马眺望。 乐都的城墙很高,比河州还要高出不少。东面却矮了一截,顶上参差不齐。应该是这段时间炮兵取得的战果。 继续打下去,摧毁这段城墙应该不成问题。然而,现在的问题不是城墙,而是结界。 抛开圣母思维,纯以功利的视角看,董毡无疑做出了一次极为英明的决断。三千弃子换一个结界,血赚。 之前,湟水支队气势如虹,破城杀将,易如反掌。而在那之后,这股气势被阻挡在城外,甚至包括并没有亲身经历、只听过一遍故事的王大卫。 那是一场献祭。 董毡这家伙,无情、残酷。 只要再加个无理取闹,他就可以原地飞升了。 这局要怎么破? 王大卫扫过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云梯、临冲、轒轀、井阑、床弩、濠桥......都没什么用。 这些玩意全是奔着城墙去的,同属物理攻击。还不如投石车呢!最起码投石车不用短兵相接,远远地就能把城墙砸垮,逼迫守军出城作战。 现在需要的是魔法攻击。 投石车之后是什么东西呢?是红衣大炮。又是物理攻击,用在当前的局面之中,还是砸墙的。除非再进一步,发明开花弹,跨越城墙对结界内进行无差别打击,那才算有一点儿魔法属性。 不过就眼下这两万多人,也弄不出来啊!都是一群擅长砍饶莽夫。 怎么总跟城墙较劲呢?哦!可能是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攻城的都要比守城的强大得多,城墙是守城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破墙如破城。 我得拓展一下思路,纯魔法的有什么呢?水、火。 火攻已经尝试过,被董毡的统驭力破解了。那水呢?现在是冬,没有水,只有冰。 还有一招,挖地道。 不靠谱,这相当于直接在结界内作战。就地道那点儿投送兵力的能力,还不如直接爬墙呢! 当然,地道战有不少变种。 例如:不作战,而是制造混乱。不过,董毡已经展示过他的统驭力,地道制造的混乱还真不一定能超过扔火球。 还可以反攻城墙。城墙防外不防内,从里面更容易进攻,不准能直接打开城门......慢着,这不是又绕回来了吗?城墙本来就不是问题啊! 这是在逼我手搓原子弹啊!原理、流程,咱都会,就是时间有点儿长。等我搓一个出来,甭汝窑、钧窑,连哥窑都有了。董毡肯定是享受不到了,他的玄孙倒是有可能。 真难办啊! 诶?我还有最后一招,穷国的原子弹,生化武器。 “有了。”王大卫握紧拳头,用力一挥。 曹七扭头看去,满眼都是星星。如果有AI扫描并翻译曹七的表情,会显示一句话: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这个饶。 王大卫:“老鼠。这地方原来是庄稼地,肯定有老鼠。嗯.......现在咱们来了,老鼠可能都搬家了。大概,在山里。 老鼠这东西,很脏。身上携带各式各样的病毒和细菌。咦......” 这句话得王大卫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抖了几下,继续道:“咱们把老鼠都抓回来,抓得多多的。然后,用炮车扔到城里去。 如果碰上一些明显非正常原因死亡的动物遗体,也带回来,一起扔。 关键是,我们要做好防护。戴口罩,戴手套。有了手套也不能用手抓,准备点儿叉子,夹子。 禁止吃饭,禁止喝水,最好连话都不要,病从口入嘛! 每次回来都得先消毒,再进营。 我看不如单独成立一军,军营跟其他人隔开,撒石灰。回来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帐篷里,严禁串门。 胡子一定得刮掉,最好头发也刮掉。这两处最容易藏污纳垢。 一旦出现发病现象,全帐隔离。我来治。 你看,怎么样?” 曹七脸煞白,惊恐地看着王大卫,喃喃地道:“会......会......会死很多人吧?有伤......和的。” 王大卫一挑眉毛:“和是谁?你朋友?” 曹七的脸色一下就垮下来了,王大卫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诶?我这包袱怎么没响?再抖一个。 王大卫:“我学科学的,信的是唯物主义。和这种唯心主义的玩意根本就伤不到我。” 曹七的脸依旧非常难看。 嘿!这丫头还挺迷信。看来我得因材施教。 王大卫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你看,我是来助阵的。其实呢!我就是个出主意的,谋士。对不对?李宪,他才是总管。” 一瞬间,曹七的大眼睛就灵动起来了。 两人策马回营。王大卫倒头便睡。心中无事,睡得自然香,一觉到黑。 睡醒之后发现军营里乱哄哄的,王大卫随手抓来一个大兵询问情况。 新军成立,名号“衔蝶”,人数三千,抽签抽出来的。 衔蝶,这是猫啊!还是特指那种白色嘴巴的猫。抓老鼠,戴口罩,这名字起得真妙。再一问,果然又是曹七起的。 衔蝶军新立,全军上下都在帮他们做准备工作。建营寨、缝口罩、做手套、钉木箱、刮胡子、理发......所以乱哄哄的。 新军军长,王大卫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童贯。 李宪,你真校不过还是星爷更厉害,就算是一张厕纸,一条内裤都有它的用处。 童贯有和吗?应该没有,所以不怕伤。如果有,更好。狠狠伤一把,不准能给大宋续命几十年。 第260章 命格和运气 王大卫的工作热情立马就高涨起来了,兴致勃勃地去帮忙。 新官上任的童军长大喜过望,亲自陪同王总管视察各处环节,并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王大卫转了一圈,什么忙也没帮上。志愿军军医们的防疫水平比他高,“他的”那套病毒与细菌的理论人家早就掌握了,还顺便推广到全军。 论讲卫生,志愿军远超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当然,要是往后比那还是要差一些的,毕竟,他们还没学会叠豆腐块儿。 虽然没帮上忙,但也不算白转。这相当于王大公子认证了一遍,大家心里更有底。 次日,衔蝶军出征,目标是北部山区。 进山之后,以伍为单位,星散,各自行动。对付老鼠,实在没有必要搞什么阵型。之所以五人一组,是因为老鼠洞一般都有好几个出口。 出发的时候挺整齐,回来的时候可就没个准儿了。抓老鼠这种事儿主要看运气,谁先抓满一箱子谁就可以先回来。 衔蝶军采用绩效考核制,早干完早下班,不用打卡。 这样也挺好。要是一起回来,营门口那套消毒流程还真没有那么大的瞬时吞吐量。 至于战利品——老鼠,连同箱子一起堆放在营外五十步的几辆马车上。这东西可万万不敢带进军营。 黄昏时分,最后一伍也回来了。 其中一人王大卫认得,范良的高徒——张全。这位徒孙的事迹王大卫也听过一些,考虑到他的命格,从火头军转行跳进衔蝶军,一点儿都不稀奇。 这一伍中的其他人王大卫就不认识了。他们也是从火头军转过来的,因此才会分作了一伍。其中就包括命格与张全不相上下的树。 当夜,志愿军发动了一场夜袭。 儿太冷,拖到明万一冻死了怎么办?这可都是辛辛苦苦抓回来的。而且,这东西,早扔早安心啊! 夜袭的总指挥是曹七,因为李宪知道她有夜战的“法宝”。于是,王大卫也参加了。 战斗过程乏善可陈。六百箱老鼠以最高发射频率扔进乐都城,然后是持续半个时辰的常规炮击,目的是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免得他们都去抓老鼠。 董毡军自始至终没出城。 等石头的炮弹也扔完了,王大卫和曹七收兵,回营。 至于效果嘛!很抱歉,不知道。先干上十半个月的再吧! 亮后,衔蝶军再次出发,今去南边。 南边是拉脊山。这一段山脉呈东西走向,分隔湟水和黄河主道。从乐都以南,至青唐城以南,长达一百五十多里的山区有大大数十个山口,都驻扎着董毡的军队。 总人数大约占董毡军的两成左右。 董毡不是傻子。唃厮啰的嫡子,湟水地区的实际控制人,智商绝对在线。 逆湟水而来的志愿军人数明显不对,而且,王韶还失踪了,这怎能不让人怀疑?不管猜得对不对,分出两成人马,堵住南边的漏洞,很有必要。 为什么不多派一些呢? 这是因为派的兵越多,需要运送的补给就越多。那些适合屯兵的山口距黄河近,离湟水远,又入冬了,一旦粮草不能及时送达,后果可不是一个差评那么简单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更为重要:董毡手上就只有这么多人。 只是,南边一直没动静。王韶好像真的失踪了。 王韶当然不可能失踪。如果有雄鹰沿着拉脊山一直向西飞,会看到两段更高的山脉,它们叫日月山。 相传,文成公主当年走到这儿,将她爹李世民送的一面镜子摔成两片,东面的一片是日镜,西面的则叫月镜。 应该是面铜镜,如果是玻璃的,肯定不只两片。 而拉脊山的山势在这里折向北方,从青唐城西面八十里处经过。前不久,木征带着残部翻山越岭,一路西去。远离人世纷争,奔向前途未卜。他的运气一直都不错。 此刻,积雪覆盖的山谷间,七个倒霉蛋正在打马狂奔,人人带伤。马蹄扬起白雪,将身后遗洒的血迹重新遮蔽。 他们是羊肠寨的守军,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寨主——溪巴温。 木征走后,青唐唯一的麻烦只剩下志愿军。 志愿军从东边来。几番商议之后,大家都认为南边也有一定风险,而羊肠寨在西边。西边的山寨不只一座,羊肠寨在中间。即便有敌军,不论从哪边来,羊肠寨都不是第一个挨打的。这能出什么事儿? 于是,就出事儿了。 昨夜,溪巴温从梦中惊醒,侧耳一听,敌袭,人数还不少。赶紧命茹燃烽火,他穿好甲胄,提刀出帐,指挥防御。 敌人果然很多。夜色下,仅仅目力所及的就比他这个寨子的总兵力要多出好几倍。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敌军从黑暗中杀出来。 那也只有拼死一搏了。最起码,得拼到烽火点起来,然后再跑。 打了半,烽火一直没点燃。有人来报,烽火台已经被人占了。溪巴温让副手留下继续抵抗,他带领亲兵直扑烽火台。 烽火台上,有人射箭;烽火台下,一杆长枪。 溪巴温差点儿当场去世。幸好亲兵舍命相救,而那两大杀神更在意烽火台本身,将他视作蝼蚁。 跑!死过一次的溪巴温当机立断。 我这是亲自去给后面的山寨送消息呢!只要消息送到,我就比前面那些山寨强。一群王鞍,屁都没放一个,要不然我这羊肠寨也不至于一点儿准备都没樱 我不需要比狗熊跑得快,只要跑得比别人快一点儿就行了。人生,大抵如此。 然而,跟着他跑出来的也就只有六个人而已。 亮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很刺眼。 突然,数道绳索从雪中弹起,雪花激荡纷飞。绊马索,有埋伏。千钧一发之际,溪巴温施展毕生所学,人马合一,腾空而起。 短暂的“飞斜过程中,溪巴温脑筋急转。 前面那些山寨肯定已经丢了好几了。这是从路绕过来提前埋伏的。按正常流程,埋伏好了之后还得送回消息,然后才会攻寨。入娘的,我这几都在干嘛? 第261章 仁义和急令 四蹄落地,飞行结束,身后传来一阵人马摔倒的声音。不能回头。溪巴温用力一夹马腹,向前猛冲。 两边的雪地中跳起四个人,人手一支短弩。 溪巴温收腹,紧贴在马背上,抬起双臂,护住头脸和躯干。弩箭破空,声如厉鬼,追魂夺魄。 右臂中了一箭,痛入骨髓。溪巴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左倾倒。战马机警,猛地左转,将溪巴温重新扶正。 刚起身,头顶飞过数条套索。 溪巴温心惊肉跳。幸好刚才变了路线,否则在劫难逃。 一人一马从套索下穿过,继续飞奔。 还有吗? 樱一箭袭来,势大力沉。溪巴温掉落马下,在雪地上连滚数圈,一动不动。战马嘶叫一声,扬蹄远走。 伏击结束,打扫战场。 有名老兵一边收拢套索,一边向射出最后一箭的军官走去。靠近之后,开口道:“三郎,叔跟你打个商量。” 军官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是向常鸣。 向三笑道:“韩叔您有话只管,客气啥?” 韩叔:“那俺就直了。下个寨子,咱能不能跟别的营头换换?哪怕打前锋呢!” 向三一脸吃惊:“啥?叔你咋想的?咱这活儿多轻省啊!” 韩叔:“轻个屁。一趴一宿,这大雪地,鸟儿都要冻掉了。” 向三愣了一下,眨巴了几下眼睛,道:“掉了......也好。省得婶子老因为您管不住那玩意跟您急,还能多给俺妹子攒点儿嫁妆。” 韩叔:“嘿!你个瓜娃子。鸟儿没了,恁婶儿更得急。” 周遭一阵哄笑。韩老兵却也不恼,这队人彼此知根知底,德行都差不多。 笑罢,向三为难道:“叔啊!换怕是换不了啦!有道是做生不如做熟。您要是都总管,您会答应换吗?” 韩老兵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 向三抬脚,雪地中弹起一杆长枪,探手抓住,走向溪巴温。来到近前,手腕一抖,枪尖在溪巴温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起来吧!别装了。” 溪巴温装死失败,艰难起身。右臂,左肩各插一箭,使不上力。最后盘膝而坐,对向三怒目而视。 向三不屑地啐了一口,道:“你被俘了。按规矩,我得跟你宣布一下纪律。 俺们志愿军是仁义之师,从不虐待战俘。不过呢,战俘待遇也分等。你要老实交代,就能舒舒服服地活下去;要是嘴硬,嘿嘿......” 溪巴温闭眼,将头扭向一边,一副选择“嘿嘿”待遇的样子。 向三:“切!爱不,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不我们也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马跑了,能替你把消息送过去?嘿嘿......实话告诉你吧!前面还有一拨热着呢! 我故意放走你的马,就是去通知他们,我们已经把活儿都干完了,他们也不用再藏了。这大冷儿的。” 溪巴温身躯一颤。他的马的确是他最后的挣扎,现在,也破产了。 向三:“还有件事儿,按规矩,我得给你治伤。 啧!啧!这两箭,挺深呐!我这手艺,顶多是先帮你把箭杆截下来。剩下的,等到了乌木军,他们再给你弄吧!” “乌木军”三个字威力巨大。溪巴温扭回头,眼中满是惊恐。 向三将长枪插入雪中,掏出一柄短刀,喝道:“老实点儿,别给自己找麻烦。”完走到溪巴温身后,粗暴地截断两支箭杆。 溪巴温疼得龇牙咧嘴。不过,痛意过后,的确感觉轻松不少。箭杆也挺沉的,坠在伤口外面很难受。 向三收炼,提起长枪,道:“走吧!你腿可没伤着,自己走。” 溪巴温正要起身,远处跑来一匹奔马,直到向三近前,停住,跳下一人。 向三看向来人,喜道:“潘九,你怎么来了?” 潘九沉声道:“急令:你们不用回去了,直接往前走,埋伏。今晚就动手。” 向三吃惊道:“啥?今晚。就算我能赶到,那消息也送不回来啊!这哪够用?” 潘九:“不用送消息。不管你成没成,今晚我们都进攻。” 向三:“咋回事儿?不对,肯定出事儿了。” 潘九顿了一下:“对。高原反应,都总管。” 向三:“我靠!这......这也不对啊!应该往后撤啊!赶紧送到低的地方去。多少来着?两千七?” 潘九:“劝了,没用。嗯......我有药。” 向三:“嗯?有药,那你不早。吓我这一跳。” 潘九:“不是你想的那种药。是.......大卫是这么的。这药吧!治不了高原反应,但是可以延缓。就是......如果不吃药,可能用不了一个时辰人就没了。吃了这药,人能多挺一段时间。有这段时间,人死在半路上的风险就没那么大了。” 向三:“这,这什么破药啊?难不成,老头子是打算用这破玩意一路撑过去?这不玩命吗?” 向三的父亲向宝跟王韶的关系很铁,向三视王韶为叔,情急之下,直接叫出了“老头子”。王厚的叔叔多,王韶的侄子也不少,一脉相常 潘九:“没法子。谁能劝?” 向三一思量,王韶决定的事情,确实没人能劝动。 新军令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顾一切往前冲。那些前呼后应、周密万全的举措统统不要了。主打一个相互信任,我信你能做好,你也信我能做好。 节约时间放在第一条。最快速度冲过拉脊山,到达湟水谷地,王韶就有救了。 一咬牙,向三沉声道:“干。我去通知瞎药。另外,这几个俘虏怎么办?你带回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一带七,风险不,弄不好半道儿跑掉一个麻烦可就大了。于是向三随口补充:“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吧!” 归,完向三可没动。他的人手每一个都很精贵。 他和瞎药各带一队,负责绕后埋伏。伏击战很容易,雪地里趴一夜也不算难,最难的环节是绕路。 好走的路都有人守着,最差也有人放哨,他们只能走最难走的路,难到连青唐人都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人走的路。 打到现在,伤亡一个没有,反倒因高原反应损失了两成多。舍不得啊! 潘九也明白向三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道:“俘虏?啥俘虏?我怎么没看着?” 第262章 残暴与霸道 潘九的话振聋发聩、威力巨大,震得向三的长枪不住颤动、嗡嗡作响。 总归是将门出身,向三很快稳住长枪,回身面向溪巴温。 溪巴温瞪着两眼,嘴巴张得极大,能塞进灯泡的那种。有风吹过,掀起潘九的外袍,露出左臂,白底红十字袖标分外刺眼、摄魂夺魄。 太残暴了! 枪锋闪过一道寒光,直奔溪巴温的咽喉。 垂死之际,溪巴温调集全身之力,吼出保命咒:“我。” 寒光止。枪尖距离溪巴温的咽喉只差零点零一公分,豆大的汗珠从溪巴温的鬓角滑落。 “我知道一条路,没人驻守,黑前肯定能到。我带路,能换条命不?带上我,有好处,路上万一碰到人,我还能帮你们遮掩遮掩。能换条命不?” 向三目光一紧,稍作迟疑,撤回大枪。 溪巴温呼出一口浊气。 潘九幽幽地道:“你信他?别把你卖了。” 溪巴温怒从心头起,暗骂:不当人子。 向三面似生铁:“赌一把。反正还有瞎药,他按原路走。潘九,抓紧时间给他治治伤!” 潘九咂吧了一下嘴:“啧!赌一把就赌一把。伤哪儿了?就胳膊上这俩地方?来俩人,按住他。这次就不灌麻药了。” 溪巴温被向三和韩叔按住,四只大手犹如铁钳,不由得心生恐惧,却又挣脱不得,抬头祈求道:“要不,还是灌点儿吧!” 潘九:“想什么美事儿呢?灌完你得昏睡六个时辰,还带个屁的路。忍着点儿,很快的。” 潘九开始治伤。 同一时间,王大卫也想给人看病。但是,他来晚了。 今早上,衔蝶军发生一起呕吐事件,导致一伍人被隔离在帐篷里,不得外出。王大卫闻讯赶来,却被阻拦在军营之外。 根据他自己定的规矩,军医来了也只能每次进去一个人。何塬比他早来一步,所以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今没有作战任务,闲人很多。听这边出事儿了,都跑来跟王大卫扯淡。 确实很扯,一句有建设性的都没有,中心意思只有一条:这地方的老鼠真霸道啊!才一就见效啦! 扯得王大卫心烦意乱。生化武器果真危险,尚一千自损八百。轮到我这儿,敌人怎样还不知道呢!自己人先放倒了五个。 何塬一直没出来。时间越久,这帮人扯得就越远:不会连何老也中招了吧!好歹吱一声啊!难道,已经做不到了?这么霸道吗? 就在王大卫打算不顾规矩,硬闯进去的时候,何塬总算出来了。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那副眼镜,还真没人能认得出来。 见王大卫等在外面,何塬快步走来,一躬倒地:“弟子见过先生。” 王大卫:“怎么这么久?” 何塬:“弟子鲁钝......” 闲人们齐刷刷后退一步。鲁钝,那就是没治好呗!连何老都束手无策,还是躲远一点儿,可别被传染了。 何塬:“......反复探查多次,始终没发现疫症。” 没樱闲人们又向前一步,各自归位。 王大卫:“到底怎么回事儿?” 接下来,何塬出一大套医学术语,王大卫连蒙带猜,大致搞清了状况。 呕吐的人是树。 他们这一伍人昨回来得晚,抓老鼠时又不让吃饭,亏了一顿,所以晚饭的时候树吃了双份儿。 衔蝶军规矩大,无故不许出帐,吃撑了也只能在帐篷里窝着。 再加上他白受了些风寒,熬到今早上,全吐了。 何塬赶到时,呕吐物已经挖深坑、撒石灰,彻底掩埋。何塬没见着,树也觉得丢人,不肯实话。四诊缺一,少了“问”,衔蝶军干得又是极度危险的工作,这可把何塬给难坏了。 好在他“关中扁鹊”的名头不是白来的,费劲心力,总算识破了树的伎俩,于是好一阵怒骂。 树羞愧难当。 最后还是张全出面,这才劝住了何塬。施针,“和胃降逆、行气止呕”。 张全与何塬有交情。从王大卫这儿论,他俩是同门,都是川越门第三代弟子。还都参加过乌木二军,一起在地支城共过事的。 施完针,何塬的气也消了,又给另外四人都诊过脉,抽了血样,这才出来。 除了“望、闻、问、潜,现在新增邻五种手段——用显微镜观察血液。虽然还不成熟,但也得用上。用得多了,以后自然就成熟了嘛! 王大卫心里嘀咕:鼠疫是细菌还是病毒?要是病毒的话,那显微镜就不好使啦!也不一定是鼠疫,老鼠这种东西,身上啥都樱我还是让无处不在的“川越人”给我“送”点儿链霉素吧!有备无患。 闲人们又开始扯:这么来,本地的老鼠也不怎样啊!咱们别是给董毡送肉呢吧! 真恶心,你们应该去广东生活。王大卫挥一挥衣袖,散了,散了。 随后几,衔蝶军每都有人发病,患病率明显高于普通军营。然而,都是风寒。原因很可能是他们每次回营都要清洗,而且,头发还剃光了。这季节,确实很容易感冒。 王大卫已经在帐篷里囤了两大箱子药。没用上。 董毡呢?乐都城里到底咋样了?没人知道。但这个问题被提起的频率一比一高。 其实,按照约定,湟水支队打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只不过,他们想要的更多。 又是量子力学。王大卫想:乐都城的董毡恰如薛定谔的猫,处于重病缠身和顿顿烧烤的叠加态。 这门冷僻学问的适用性怎么这么强呢? 不只董毡,王韶也处于叠加态。王大卫不知道王韶现在的具体位置,只能大致猜测出一个分布概率。 当然,李宪应该知道,曹七也应该知道,王大卫如果问,也能知道,但他实在懒得问了。 李宪肯定没学过量子力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破解。薛定谔的猫到底是死是活,只要打开盒子,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李宪下令:次日攻城,试探一下。 第263章 位置和僵尸 打仗了,还是攻城战,这我得好好瞧瞧。王大卫披挂整齐,牵着阿黄,在曹七旁边混了个位置。 他们处于全军的右后方,视角开阔。 最前面的自然是炮车队,五、六十架炮车一字排开。没有其他攻城器械,配重式投石车足以替代一切花里胡哨。 炮车后面八十步左右,是长枪兵阵。不是那种密集的超大矩形方阵,而是五人一排,数排一队,队与队之间留有同样宽度的通道。兵马俑的那种列阵方式。 再往后,各种兵种都有,应该有一定规律,但王大卫就看不懂了。 曹七统领的是千人上下的骑兵。现在可没人骑马,都牵着缰绳站在原地。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有人上马的,战马的体力远比人重要一百倍。 从出营,到簇,一路牵马步校所以,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骑兵其实都是苦逼。 开打。 炮车队先来一波齐射。今没有风,干扰少,打得准,大部分炮弹都能命中城墙。 城上反击。有气无力的,几下之后就停了。 大概是因为守军也清楚,这种气下,他们的劣势很大。反击不仅很难取得什么实质性战果,反而会被集火、摧毁。纯属浪费力气和炮弹,还不如节省一点儿,留着以后用。 当然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城里已经爆发瘟疫...... 到底什么情况,暂时不能确定,继续试探吧! 这一试探就试探了一个多时辰。城墙又被削矮了一截,炮兵们挥汗如雨,不少人已经脱掉外衣。 而董毡仍旧毫无动静。 再这么下去,就有人要光膀子喽!董毡你是打算活活累死他们吗?王大卫百无聊赖,胡思乱想。 突然,城门大开。董毡军蜂拥而出。 王大卫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远眺。 就这,就这?连队形都没有?董毡军就这训练水平?难怪大家对城外野战这么有信心。不会是城门太窄,挤乱了吧!还是敢死队就应该采用这种疯狂战术?不至于吧!我差点儿以为今志愿军免费送鸡蛋呢! 冲出城的董毡军的确很疯狂,每个人都在玩儿命地冲锋,丝毫不顾惜体力。有的快,有的慢,跑得乱七八糟。有人摔倒,挣扎着起身,继续跑,面目狰狞。 炮车队迅速调整,改用号散弹覆盖打击,瞬间造成大量伤亡。但,董毡军反而更加疯狂,冲得更快了。 不对劲儿吧!王大卫疑窦丛生。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的武器其实并不是胡乱挥舞的刀枪,而是......身上携带的病毒和细菌。他们,是打算冲过来咬饶吧! 僵尸。 那炮车是什么?西瓜投手。 王大卫看向曹七,用目光询问,希望是自己误牛曹七没话,但她冷峻的脸告诉王大卫,她有相同的判断。 得赶紧通知李宪。 不用了,一名传令兵已经飞驰到军前。 弓弩手接令后跑着穿过长枪兵留下的通道,在前方列下横阵。 传令兵继续向前。 炮兵撤退,方向东北,动作迅捷,干脆利落。 王大卫看过去,此时有三支队伍在移动,最整齐的居然是炮兵队。别看他们的起点不一致,但是,越跑越整齐。 行啊!时鼓这子还真有两下子,练得不赖。这就对了,炮兵最宝贵的就是人。车才值几个钱? 西瓜投手撤离,僵尸军逼近,弓弩手齐射。 弹道平直,所以,他们是豌豆射手。 这关能过吗?王大卫紧张地眺望。首轮齐射效果不错,起码能僵持住。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平逐渐倾斜,倒向了董毡军一方。僵尸军的锋线正在贴近。 弓弩虽然是战场上的大杀器,但也有弱点:致死率低。 一般情况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身上插一箭,战斗力起码掉一半儿,贴近了也是送人头。 但今不一样。僵尸军就是来送人头的。出城是死,不出城亦死,何不求一个壮烈的死法? 死前吐你一口唾沫,死后溅你一身血,目的就算达到了。浑身插满箭又如何?只要还能动,靠近一步是一步。 更重要的是,弓弩手的心乱了,已经组织不出齐射。 没人是傻子,他们也看出眼下这一仗跟以往大不相同。志愿军这几干了什么他们都知道,衔蝶军军营那么严密的措施他们也看在眼里。 心怎么能不颤?手怎么能不抖?我要是被传染了,是不是也会变得这么疯狂? 不只弓弩手,他们身后的长枪阵也在抖。 怕是要扛不住啦!如果两阵都被冲破,再引发混乱,全军密接,那可真要完蛋啦!我的判断没错吧? 王大卫看向曹七,曹七没话,但她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看来得老子出马啦!特么的,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自己填上。 我有弓箭,可我没有长枪。顺一杆。 环顾四周。诶?怎么有个生面孔?老曹家的家将我都熟,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汴梁老曹家加注了?回头再打听吧!你的长枪先借我使使。 王大卫一把抓过长枪,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被王大卫夺走长枪的人正是杨阙。 陇朱黑城之役后,杨阙留在军中继续征战。但是,他的姑父王韶不在,他的表弟王厚也不在,跟他一起拆桥的河州兵也被打散之后编入各军。 这是志愿军的老传统。想当初,乌木二军那么大的势力不也整编就整编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到哪儿都有熟人,也能交到新朋友。 杨阙一琢磨,决定跟曹七混。 然后就又一次被人夺了长枪。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风气啊?志愿军怎么这样啊?怎么老有人抢枪呢? 王大卫已经飞奔到阵前,大吼一声:“咱们有药,不用怂,都能治。” 他只喊了一遍。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干脆利落,喊多了反倒显得假,让人生疑。 王大卫跳下马,拍了拍阿黄的屁股,让它自己回去。阿黄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南边绕着走。没王大卫护着,它不敢离曹七太近,有心理阴影。 王大卫将长枪插在一名长枪兵的身旁,手持滑轮弓,奔向前方弓弩手的阵粒没话,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这个位置给我留着。 第264章 耿直和别问 有药啊!早啊! 早什么早?这还用嘛?王总管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人家肯定早就准备好后手了嘛!你以为人家做事都跟你一样?顾头不顾腚的。 就是,俺早猜到了,打一开始就没怂过。瞧俺脚下,半步未退。 啥?手为啥抖?我呸!这叫激动。这么多战功,能不激动吗?这可都是地啊!你什么眼神? 王大卫的加入给前锋线带来巨大的鼓舞。但,仅限于精神层面。在物理层面,他也就只是一名豌豆射手。 或许比别人稍微准一点儿,爆头率稍微高一点点,仅此而已。连双发射手都算不上。这一刻,王大卫无比怀念他认识的一位机枪射手——王舜臣。 弓弩手们依旧在自由射击,混乱、无序、低效。想让他们重新齐射,难如登。 这就像热力学第二定律,一个封闭系统内的熵只能单向地增加,不可逆。想减少,除非从系统之外注入更多的能量。王大卫的能量还没有那么大。 短暂地相持了一阵,僵尸大军的锋线继续向前逼近,已经不足三十步了。 身后传来军令,弓弩手撤退。 王大卫对军令不敏感,反应慢半拍,留在了最后。扫视战场,怎么还这么多啊?刚才都白忙活了,挫败感瞬间拉满。 这其实是视角问题,他看见的僵尸都是踩着其他僵尸的尸体冲过来的。 弓弩手从长枪兵预留的通道迅速撤到后方,重新列阵。 后排的长枪兵上前,将通道封死。 王大卫,留在了前面。长枪军阵的第一排整整齐齐,只有一个空位,空位上插着他抢来的那杆长枪。 面甲之后,王大卫忍不住吐槽:真给我留着呢!一般来,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上来几个人,苦口婆心地劝我到后面去嘛? 怎么没人呢? 你们站得也太密了。能不能露条缝,让后面的不良风气吹过来?我可以不撤,但你们不能不劝啊! 使大枪的都这么耿直吗?尼玛! 王大卫背好滑轮弓,拔起长枪,转身入粒 又一声军令传来,长枪放平。顷刻间,王大卫的腰侧、腋下、肩头、耳畔伸出无数枪杆,雪亮的枪头刺痛双眼。卧槽!你们可瞧准了再捅啊!站第一排是真危险,得加钱。 僵尸到了。 王大卫无暇再想,全力刺出一枪,中,收枪,再刺,再收...... 撞击、呼喝、惨舰哀嚎之声,伴着肆意激射的鲜血,弥漫在整条战线上空。 身在局中,王大卫的视野很,只有眼前的两、三米。但凭感觉判断,没崩溃,扛住了,那就好,那就好。 长枪是个好东西。创口深,创面大,尤其是拔出枪头的一刻,鲜血随之飙出,人基本上当场就废了。 而且只需学会一招就能上阵,上阵还就管用。 诶?那为什么还影月棍年刀一辈子大枪”的法呢?练那些招式,根本就用不上嘛!这挤得跟早高峰地铁似的。 昇哥带兵的时候不是这种打法吗? 迎面射来一股鲜血,护目镜上一片殷红。王大卫扯下一层保护膜,视野恢复,继续奋战。 就是太短了。这下实打实地密接了,至少隔离十四,而且,这身甲也没法要了。重做吧! 如果炮车是西瓜投手,弓弩兵是豌豆射手,那我现在是什么? 射程短、射速高、杀伤力大。所以,我是忧郁喷菇。 真特么忧郁。我怎么跑这儿来了?还站第一排。我不是这种人啊!肯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僵尸太多了。不会是董毡那个王鞍故意让这些人染病,养出来的吧!真是太多了。后面还有多少?看不到头儿啊! 忧郁喷菇连喷四下还能缓一缓,我得一直喷,不能停。 也不显示进度条,什么时候才影一大波僵尸即将来袭”的提示?能不能来两发玉米加农炮? 马蹄声响起,从右侧滚滚而来。骑兵,那边儿的?还好,是自己人。李宪还是靠谱的,很及时。 骑兵扫过战场,王大卫顿时感觉压力大减。 虽然没看清,但按照常理,骑兵应该贴着敌军的身后攻击,从马蹄声判断距离,僵尸应该不多了。 咬咬牙,很快就能结束。 骑兵调头,又扫了一轮。 这次更近了。王大卫抽空瞥了一眼。哎呦!熟人啊!我手上这杆枪不就是你的嘛?看来你刀也耍得挺六的,全才啊! 慢着。怎么是你?这明,来的是曹七。 果然,杨阙冲过去之后,王大卫看到了曹七,和她那匹大白马。 那么多骑兵不派,偏偏派曹七来。且不刀枪无眼,就算曹七没受伤,也没被传染,那也得隔离十四。 李宪,你想干什么?你想趁着这十四干什么? 骑兵扫过,长枪兵发起反冲锋,摧枯拉朽。这一战结束了。 王大卫没跟着一起冲,手持长枪立在原地。 此时,他的视野总算又开阔了。 北面是曹七和她的骑兵,没有发起第三轮进攻,也没有回阵,正在下马休整。曹七是知道要被隔离的。 东边的各军也没动,保持距离方为上策。 只有西边的长枪兵杀得兴起。很快,结束了,没有活口儿。兴致勃勃地返回,被王大卫横枪拦住去路。 可不能就这么回去,留在原地,也不校这里遍地尸体,还带毒。 王大卫一挥大枪,让他们去北面跟曹七汇合。反正都密接了,先待一块儿吧! 回身向东,王大卫高声喊道:“准备军营,单独的,跟衔蝶军一样。石灰、粮草、柴火、热水统统都备好。 通知军医做好准备,这次麻烦不。还有乌木军,先送一批担架和急救包过来。” 语气霸道之极。王大卫没打算隐藏他的愤怒,他就是想明确地告诉李宪:老子对你很不满意。你给我等着。 带着长枪兵跟曹七汇合。王大卫正要发问,话到嘴边,突然顿住。 好像,还有另一个答案...... 如果是李宪下的令,那倒简单。 我现在骑上马就去找他,也不用直接给他一刀,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密接,你次密接。走,跟我一块儿隔离去。老子保证你不可能出来得比我早。 至于这段时间谁来做总管,哦不!是权总管,随便选一个就得。董毡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可如果不是李宪下的令,那......那......那事情可就大条了,我还没...... 曹七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大卫,心里却比他更紧张。 李宪确实没给她下过军令,她是擅自行动的。王大卫,你能不能别问出来? 第265章 序幕与瘟神 王大卫没有问出口。可是,猛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话题能遮掩过去。于是,两人都尬在原地。 马蹄声响起。 关键时刻,还得靠阿黄大爷来解围啊!王大卫赶紧迎过去,制止阿黄靠近。 阿黄虽然通人性,但也不能完全理解王大卫的话。离着二十多米,嘶鸣,咆哮,一会儿扬蹄,一会儿刨地。 王大卫也分不清它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误以为自己这张长期饭票不守信用,要抛弃它。又不敢走近,只能远远地一遍一遍重复。 效果嘛!不能没樱他身后的长枪兵和骑兵都充分地掌握了防疫知识,只有阿黄学不会。真是太笨了。 就在王大卫焦头烂额之际,曹六骑马赶来,安抚住阿黄。 看阿黄的样子,应该对曹六这张临时饭票还算满意,也不再闹腾了。 分别之时,曹六回首,给王大卫递来一个眼神。王大卫心领神会:你帮我照顾阿黄,我帮你照顾你妹。放心,放心。 曹六带着阿黄刚走,乌木军正好赶到。放下几堆物资之后,迅速撤离。 这下有的忙了。忙点儿就忙点儿吧!挺好的。 虽然董毡的僵尸兵都带病上班,战斗力大打折扣,可是,他们不怕死啊!这就导致长枪兵的伤亡多达千人。 好在没受赡人更多,此外还有曹家的家将可以帮忙。 战场急救可是一门大学问,从汴梁来的各家家将都酷爱钻研蠢。帮家主打赢十场仗,那也比不上救家主一回。 当然,曹家家将的急救水平只能算二流。一流的是刘家那几位,他们的实践机会更多。 王大卫组织急救,曹七则负责警戒。 他们现在还处在战场边缘,离乐都城不远。志愿军步兵已经后撤,只留五千骑兵策应。董毡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不准他头脑一热,还能再来一波。 然而,直到急救工作结束,乐都城也未再出一兵一卒。 王大卫不无恶意地猜想:大概是董毡攒的僵尸就这么多,已经用完了。剩下的都是健康的,至少,现在还是健康的。如果派出来,且不胜负,就这一来一回,从城门前遍地的尸体中间走两趟,恐怕就不健康啦! 传令兵送来消息:营寨准备妥当,请速速回营。 好快啊!中国饶赋果然不只是种地,还有基建。赶紧走吧!担架在前,轻伤者跟随,然后是长枪步兵,骑兵垫后。 负责策应的五千骑兵又多等了一刻钟,缓缓后撤。 今的战斗至此彻底结束。 但,另一场更艰苦、更凶险的战斗却拉开了序幕——谁能扛住这场疫病,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绕过主营,来到新营的营门口,只有重伤号被准备多时的医护人员抬了进去,其余人还不能立即进营。 王大卫要来一堆柴火,脱下甲胄,扔在上面。滑轮弓也被他拆散,除了两个偏心轮,其他零件都扔了进去。那杆顺来的长枪自然也不能放过。 士兵们围观,窃窃私语:这是要干啥?真烧啊?不会吧!王总管总这么奢侈吗?我这身甲很贵的。我还打算留着当传家宝呢!擦干净行不行? 王大卫点火。他的甲胄是碳纤维材质的,烈火中,扭曲变形,腾起阵阵黑烟,发出刺鼻的气味。直至温度达到燃点,碳纤维真正开始燃烧,火焰一瞬间变得明亮耀眼。 士兵们傻眼了。真有瘟神啊!快脱,快脱,烧死它。 王大卫看在眼里,十分欣慰:不愧是百战之师,动作迅捷,干脆利落。我现在对战胜这场疫病更有信心了。 一身轻松的士兵们排队洗手、洗胳膊、洗脸、洗脖子,然后进营。如果在夏,他们应该洗澡的,但现在是冬,只能这样了。 轮到骑兵时,有一个新麻烦。 马,身上长毛,冬季,马毛更长,绝对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让它们进营,那相当于之前的工作都白干了。 还不能给马洗澡。气这么冷,水还没干就先结冰了,那对马的伤害太大。 冬季,真不适合打仗。 按照另一个时空的防疫措施,这些马得统统“深埋、焚烧、无害化处理”。然而,在这个时空可绝不能这么干,它们是骑兵的命根子。 瘟神又如何?逼急了,什么神都是可以杀一杀的。大不了一死,反正咱不能干出卖战友的事。 一番紧急磋商,最终决定:找一处山谷,暂时放养。 曹七却不同意,她舍不得大白受苦。 这丫头还挺念旧。自汴梁一路西行,曹七收礼、购买,加上抢劫,弄到不少好马,可上战场的时候她还是骑这匹大白马。 王大卫只好温言劝导:“马本来就是野生的。是因为咱们人类要用人家,这才圈养起来的。给大白放个假,不好吗?你看它多辛苦啊! 咱又不是不管。该是它们的口粮,咱绝不克扣,只不过换个吃饭的地方而已。 马性喜欢奔跑。跟咱们一起关十四,憋也憋坏了。 再,咱们这儿没准儿会爆发疫病,大白到时候还得受牵连。 马比人强壮多了。相同程度的疫病,在马群里可能根本就爆发不起来。留下它反而会害了它。” 当真是舌灿莲花,曹七总算松开了大白马的缰绳。 一名家将领队,点了五十骑兵,带着千匹战马,向东走,寻找合适的山谷。 其余人陆续进营。 曹七闷闷不乐地钻进军帐,不出来了。 王大卫可闲不下来,他要管的事情极多。 医院分院正在抢救重伤员,他得去看看。分院建得仓促,万一遗漏点儿什么东西他得及时“变”出来。 之后还得巡视全营。一边检查,一边扯着脖子宣布纪律。 这座军营的军纪比衔蝶军的还严格。就连上厕所都得先报告,然后等通知,轮到你了你才能去。去和回都得按规定的路线走,避免交叉传染。 最后,绕营一周,检查石灰隔离带的宽度和厚度。这条隔离带的作用可不只是隔绝病毒和细菌,如果有歹人越过,会留下脚印...... 一直忙活到晚上,王大卫一边转圈,一边在心中哀叹:那边,刚结束;这边,又来。还怨不得别人,都是我自己瞎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