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非凡天下南岳1》 第1章 离奇车祸 周五下午,三斗镇政府办公大院的人都要走得差不多了,副镇长刘非凡才推门出来。 这周他没有值班任务,正好回家与娇妻吴雪团聚。 一年前今天,还是平梁县团委副书记的刘非凡,突然接到组织调令,任命他去三斗镇担任副镇长。 本来,县团委副书记与三斗镇副镇长属同一行政级别。但是,一个在县委机关大院,一个在偏远乡镇。聪明的人都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何况,团委一向被视为培养干部的摇篮。 刘非凡在团委工作,升迁的机会与速度明显要大于在三斗镇。刘非凡离开团委,至少要担任一个正职。然而,一纸调令,让他平调去了三斗镇。 三斗镇是平梁县最偏远的一个镇。全镇人口不到五万人,分布在连绵不绝的三斗山脉一带。三斗镇地形呈带状,据说,从头走到尾,沿着三斗山脉要走一整天。 这座以盛产珍贵木材闻名的乡镇,因为交通的极度不发达,至今没有一条像样的马路而被人们望而却步。除了偶尔会有神秘客人前来寻找珍稀木材之外,整个镇都像与世隔绝一样,外面的消息传不进去,里面的消息走不出来。 在平梁县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去三斗镇任职,无论正职还是副职,都有被发配的味道。 刘非凡办公室在二楼。这是一栋看起来有着明显年代的老楼。红砖灰瓦,墙上爬满青苔,屋角吊着一个破损得十分严重的风铃,风一吹,居然还有铃声传出来。 楼板还是木的,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刘非凡刚下楼,迎面碰到镇妇联主任柳月。 柳月是土生土长的本土干部。十八岁起,柳月就在镇里工作,先是镇广播站的广播员,几年前才坐上镇妇联主任的位子。 柳月身材婀娜,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笑起来,就像月牙儿一样可爱。她是个典型的肤白貌美的女人,衣服穿在她身上,该凸的地方毫不犹豫突出来。该凹的地方,十分低调地凹进去。 “刘镇长,回家呀?”柳月主动打招呼。 “是啊,快一个月没回去了。”刘非凡答道:“班车还没走吧?我得赶紧过去坐车。” 柳月看一眼手腕上的表,莞尔一笑道:“还有半小时,不急。” 刘非凡抱怨道:“我还是早点过去靠得住。上次去晚了三分钟,车就走了,害得我没坐上车,多呆了一个多星期。” 柳月扑哧一笑道:“刘镇长这么急着回家,是想老婆了吧?” 刘非凡尴尬地笑,没反驳,也不承认。 妻子吴雪,是平梁县剧团的演员,也是平梁县公认的美女之一。刘非凡能娶到吴雪做老婆,是因为他是当时平梁县学历最高的年轻人。 刘非凡的大学是在燕京读的,通常他所在的学校毕业生大都在毕业后从政。刘非凡在大学期间就是一个才子,不但在报纸上公开发表过不少作品,还是学校学生会副主席。 按刘非凡的成绩,他毕业后完全可以留在燕京大机关大部委工作。并且毕业前夕,他已经接到了某部委伸过来的橄榄枝。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时任平梁县委书记陈太平的到来而改变。 陈太平当时找到刘非凡时就说了一句话,“刘非凡,如果你想改变家乡的面貌,我会给你一个大舞台。”小说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刘非凡的心。他毅然放弃在燕京就业的机会,跟着陈太平回来了平梁县。 刘非凡的到来,一度让平梁县掀起一股热议。 不少人认为他放弃在燕京的机会回来平梁县,就是脑子短路。也有人认为,刘非凡放弃燕京机会回平梁,是因为他怀揣着改变家乡面貌的赤诚之心。 毕竟,平梁县到现在还戴着全国贫困县的帽子。 刘非凡与吴雪走到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一个是全县公认的美女,一个是全县学历最高,且相貌堂堂的俊男。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快走快走吧。”柳月催促着他,打趣道:“别耽误了坐车,又要相思一星期。” 刘非凡尴尬一笑,转身疾步出了镇政府大院。 三斗镇每天往返县城有两趟车对开,上午一趟,下午一趟。错过了,就自认倒霉。 车上的人不多,周五回县城的除了刘非凡这种家在县城的人,很少有村民会选择在晚上进城。 从三斗镇到县城,最快也得两个小时。若是遇到天气不好,三五个小时的车程也经常能碰到。 路是石子路,坑坑洼洼多。车子颠簸得非常厉害。 刘非凡选择坐在车最后一排。因为后排颠簸得更厉害,坐车的人都喜欢选择挤在前面。 即便颠得很厉害,刘非凡还是没经得住瞌睡的侵袭,他抓着座位扶手晕晕沉沉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看见老婆吴雪身穿几近透明的薄衫迎面飞奔过来,他正要伸开双手去迎接她,猛然一声巨响,车子撞在了一块巨大的岩壁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里的乘客人仰马翻,刘非凡也被摔了出去,腰部撞在座椅上,痛得他直抽凉气。 前面挡风玻璃碎了一地,司机满面是血,面容可怖地喊:“都快下车,怕起火。” 乘客连滚带爬往车门口挤,刘非凡没去挤,他按着自己的腰,维持着秩序喊道:“大家都不要慌,一个一个的下。” 等乘客全部下来了,刘非凡才和司机最后下车。 司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怕了。 刘非凡关心地问:“你伤在哪?严不严重?” 司机苦笑道:“我没事,就是被玻璃扎了。刚才与我们撞车的小车可能掉进下面悬崖去了。” 刘非凡吓了一跳,赶紧问:“你说,刚才是撞车了?” 司机点点头道:“是,一辆黑色的小车,迎面撞过来的,他们上坡,我们下坡,他们的车速比我们快多了,就像自杀一样的。” 路的一侧是山,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刘非凡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他顾不得多想,大吼一声,“还不救人啊?”说完,直扑悬崖边。 值得庆幸的是,掉下去的小车被卡在两棵大树之间,摇摇欲坠。若不及时救援,很可能一阵山风就能将车吹落谷底。 刘非凡让司机去拿了粗绳子来,他将绳子绑在腰上,小心翼翼下去。 走到车边,他抬头一看,一块熟悉的车牌进入他眼帘。 这是平梁县委的车牌,刘非凡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台车的主人是平梁县委副书记武工的车。 刘非凡平调到三斗镇,据说就是武工在县委常委会上的提议。 也就是说,刘非凡遭发配,就与武工有直接关系。 再换句话来说,他们就是仇人。 救还是不救,刘非凡迟疑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决定下决心救人。 然而,令他愤怒的一幕,很快就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见到了。 第2章 谋杀嫌疑 乘客回过神来后,哭的喊的闹成一团。 司机拿来了一根粗绳。刘非凡没有犹豫,将一头系在腰间,另一头牢牢套在路边的大石墩上,小心翼翼下去悬崖。 这是一辆日产尼桑轿车,平梁县委副书记武工专用车。 车子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车吹落悬崖。 刘非凡解开粗绳,打了一个活套,挂在小车的横梁上。这样即便小车掉落下来,有粗绳牵住,不致掉入悬崖底下。 巨大的撞击已经让车头严重变形。引擎盖被撞得翻转了过来,水箱里还是嘶嘶冒着白汽。 挡风玻璃毫无意外碎成了玻璃渣子,安全气囊爆了出来。 前排座椅上,一个男人满面鲜血,痛得呲牙咧嘴。而在另一边的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身穿一袭白裙的女人,不知是撞车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裙子被掀到了大腿以上了,露出一双白玉般的大腿。赫然可以看到她半透明的底裤。 此刻,她耷拉着头,头发将她的面庞全部遮住了,看不清她的面容。显然巨大的撞击已经让她晕死了过去。 刘非凡一眼便看到了男人正是武工。 而武工也看见了他。他哆嗦着嘴唇说道:“刘非凡,救我!” 刘非凡道:“武书记,你别急,我马上来救你。” 武工连连点头,说道:“等这件事过去,我马上将你调到县委来工作。” 刘非凡笑笑,没吱声。武工选择在这时候许愿,可见他求生的欲望有多么的强烈。 他抱歉对武工说道:“武书记,你先等等,我把这位女士救下去后就来救你。” 武工喊住他道:“刘非凡,你不用管她,先把我弄下去。我保证马上让你县委。” 刘非凡没搭理他,只说了一句,“女士优先。”便转到车的另一边。 刚将副驾驶的门打开,一件红色的乳罩便飘飘悠悠地从他脚边掉落了下去。 刘非凡扫了一眼乳罩,感觉似曾相识。但他也没多想,伸手就去解女人身上的安全带。 只听到嘤咛一声,他耳边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老公......” 刘非凡一愣,伸手撩开遮住女人脸庞的头发,顿时只觉得一股鲜血直冲脑门。副驾驶位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娇妻吴雪。 “救我。”吴雪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却像钢针一样猛扎刘非凡的心。 她撩到大腿根的裙子,刚才掉落下去的乳罩,一切似乎都在向他强烈的暗示。 吴雪凄然地苦笑,还在低声哀求着他,“救我,救我。” 刘非凡压住满腔怒火,冷冷地问:“你们怎么在一台车上?你们去哪?” 武工赶紧解释道:“刘非凡,你不要误会。我与吴老师是去三斗镇拜访一位民间艺人。县里准备为他申遗。” 刘非凡狐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 武工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是三斗镇副镇长,有些事不需要你知道啊。” 刘非凡哦了一声。此刻,他的脑子里很乱,就像长着一蓬乱草一样。县委副书记带着剧团演员去拜访民间艺人,怎么说,他也不信。 以他对武工的了解,他根本就不负责文化教育事业系统的工作,怎么也不该由他来出面申遗。 如果说,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刚才掉落下去的红色乳罩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留了一个心眼,以检查吴雪伤在哪为由,仿佛不经意地摸了一下吴雪的胸口。 这一摸,他的心便猛地往下一沉。 吴雪没穿胸罩! 他一激动,动作大了一点。小车便剧烈地摇晃起来。 武工吓得大叫,面如死灰地吼道:“刘非凡,你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吗?” 刘非凡低声喝道:“想活命,别出声。” 武工被他一吓,果真住了嘴。眼里又射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出来,他哀求道:“刘非凡,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我保证,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你快想办法把我们救下去呀。” 刘非凡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先将吴雪从驾驶室里抱了出来。 乘客当中几个胆大的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七手八脚将吴雪接住,扶送着她上去。 刘非凡看着妻子被送了上去,舒了一口气。他现在没心思去计较小车里到底发生了事,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将车里的人救出来。 要救武工,必须绕到车的另一边。 刘非凡借助树枝,将身体慢慢转移到另一边的车门。 就在他要拽住武工的胳膊往外拉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看热闹的人一起大喊,“快躲开,树要断了。” 刘非凡顾不得多想,一把去抓住武工的肩膀。然而只听到轰然一声响,卡住车的树拦腰断了。小车掉落,挣断了粗绳,如风筝一样飘落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现场一片死寂。 谁都知道,车掉落悬崖,断无生还机会。 刘非凡一把没拉出来武工,却被带着从树上摔了下来。刚好摔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人便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人已经在县医院了。 病床前,三个警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一睁眼,便感觉三双眼睛就像六把钢刀一样,正在给他抽丝剥茧。 他略一动弹,便感觉全省如散了架一样的痛。 “刘非凡,你醒了啊。”其中一个警察笑眯眯说道:“你这一觉,睡了两天两夜了。” 刘非凡惊异地看着他,脑海里掠过救人的画面。他虚弱地问:“我睡那么久了吗?” “当然。”警察叹口气道:“我们守了你两天两夜了。” 刘非凡客气地笑了,感激道:“兄弟们辛苦了。我没事。” 警察笑了,道:“你怎么会没事呢?我们等你醒来,就是要问问你,你谋杀武副书记的动机是什么。” “谋杀?”刘非凡一激灵,浑身的痛好像轻松了一半,“谁谋杀谁?” 警察冷笑着道:“你是在装糊涂吧?又没摔着脑子,你怎么就分不清了?快说吧,你谋杀武副书记的动机是什么。” 刘非凡愣了一下,随即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放屁!” 警察倒没计较他骂人,而是似笑非笑说道:“如果你不是躺在病床上,老子就冲你这句话,都必须给你上手段。说吧说吧,拖着不说没意思。” 刘非凡冷静下来,反问他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谋杀武副书记?” “该给你出示证据的时候,自然会出示让你看。现在,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拒绝回答。”刘非凡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自己明明是去救人了,怎么就成了谋杀?小说 武工真摔死了? 第3章 拜码头 刘非凡闭上眼睛再不说话。警察等了一会,知道刘非凡不会再开口了,便让随来的同事拿了一副手铐出来。 “刘非凡,我们现在对你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你必须配合。” 说着,他们便将刘非凡的一只手铐在了病床的铁栏杆上。 刘非凡睁开眼说道:“你们一定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好啊。”警察自我介绍道:“刘非凡,我是县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赵天生。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至于我们付不付出代价,你说了不算。” 他们留下了一个人看住刘非凡,其他人都走了。 过了一会,护士进来换药。 刘非凡这一摔,断了三根肋骨。 刘非凡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护士:“护士,我老婆怎么样了?” 戴着口罩的护士眼睛弯成一弯新月,反问他,“你老婆谁呀?” “这次出车祸的人,叫吴雪,县剧团的。” “她呀,情况比较严重,转院去了市里医院呢。”护士又将他深深看了一眼,道:“她是你老婆呀?” 刘非凡正要回答,听到在一边监视换药的警察喝道:“都不许说话。” 这一喝,刘非凡和护士都没吱声了。刘非凡留意了一下护士胸前挂着的一块工作牌,知道护士叫刘亦珊,居然与自己同姓。 换了药后,护士匆匆离开了。 许一山便转过头问坐在一边的警察,“兄弟,你们是怕我跑了吗?还拿着铐子铐住我?” 警察是个年轻的小警察,脸上的稚气似乎都没完全褪去。 “上级要求的,我没办法呀。”小警察冷冷说道:“刘非凡,你安静把伤养好吧。” 刘非凡试探着说道:“我如果说你们冤枉了我,你信不信?” 小警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信有什么用?你要让领导信才行。” “你们队长赵天生吗?” 小警察摇了摇头道:“赵队信还不行。你应该让武副书记信。” 刘非凡叹口气道:“他不是出车祸摔死了吗?” “谁说的呀?”小警察急忙说道:“武副书记就是伤得严重了一些,生命无碍呢。” 话一出口,他猛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赶紧刹住车,朝刘非凡讨好地笑了笑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 第4章 刑拘 三分钟转瞬即逝。 小警察无奈过来低声说道:“大姐,你快走吧。被我领导看见了,我会被处分的呀。” 柳月嗯了一声,转过头对刘非凡说道:“你不要怕,我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看着柳月走了,刘非凡心里突然生出留恋感来。 一年前,刘非凡接到调令去三斗镇赴任时,镇里当时就安排了柳月接待的他。 柳月人漂亮,身材好,性格泼辣。她十八岁还是个大姑娘的时候,就敢当着一群男人面,演示避孕套的正确戴法。那时候的柳月,肩负着全镇计划生育工作的重任,如何避孕,是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环。 在没人帮她的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宣传科学避孕的方法。 柳月后来坐上镇妇联主任的位子,当之无愧。整个三斗镇,无人敢挑战她的工作能力。 四年前,柳月与一个军官结了婚。目前夫妻两地分居,他们育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叫豆豆。 刘非凡是怎么调去三斗镇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镇党委书记余十八和镇长胡继国在他去三斗镇报到这天,不约而同去了下面村里检查工作,完美回避了刘非凡报到这件事。 报到这天,柳月早早等在车站。接了刘非凡回来镇政府,帮他安排好了住宿。 刘非凡的住房,就安排在镇政府后面的一排三层小楼上。与柳月隔壁。 住房是老式筒子楼,无厨房,无厕所。做饭只好在走廊上搭一个临时灶台,上厕所就只能下楼去公共厕所解决。 那天正下着大雨,雨水将刘非凡一身浇得湿透。柳月也不例外,等他们将刘非凡的住房都安排妥当了后,刘非凡无意识地看了柳月一眼,才发现她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让她内衣的带子都清晰可见地露了出来。 他这一眼让柳月大窘,当即回去隔壁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催促着刘非凡将湿衣服换了,她一道拿去洗了晾起来。小说 晚上,书记余十八和镇长胡继国先后回来。 余十八吩咐食堂弄几个硬菜,他和镇长胡继国给刘非凡接风洗尘。 镇食堂只负责中餐。早餐和晚餐都需要自己解决。 三斗镇的干部,家属大多在镇上。像刘非凡这种家在县城的人,只有他一个人。食堂不能单独为他开伙做早餐和晚餐,刘非凡吃饭的问题,就成了接风洗尘宴上最重要的一个话题。 书记余十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是土生土长的三斗镇人。身材魁梧,性格豪爽。年轻时,他是乡里的护林员,专门保护三斗山上的名贵木材和珍稀动物。 他被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当护林员的时候,一个人独自面对十几个盗伐金丝楠的盗伐份子,结果,他凭着手里一把火药枪和一把砍刀,硬生生将十几个盗伐份子拿下了。 当然,事后才发现,他身中盗伐份子数刀。好在都没伤到要害。他凭着一股坚强的信念,在将盗伐份子送到镇派出所门口时,才轰然倒地。 镇长胡继国看起来就是个白面书生。与余十八比起来,他的身板就显得瘦弱多了。 胡镇长过去是镇中学的一名老师,家里有点关系,他通过考公才进入的公务员队伍。他比书记余十八少了七八岁。话不多,性格相对阴柔。 据说,他即将接任余十八,成为三斗镇党委书记。 接风宴上,余十八端着酒杯执意要与刘非凡碰杯。他豪爽说道:“刘镇长,以后,这三斗镇就是你的家。在家里,就都不要见外,喝酒是必须的。” 三斗镇是真正意义上的山区。不过,三斗镇还有另一个身份——林区。 延绵数十里的三斗山脉,藏着世间少有的珍稀木材——金丝楠木。最久远的一棵金丝楠,年代可追溯上百年。 三斗山脉有无数个传说故事,大到女娲造人,小到妖魔鬼怪。三斗镇就坐落在整条山脉的中部,与最近的乡镇隔着三十多里路。与县城就更远了,接近一百五十多里山路。 人在三斗镇,过着的几乎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 刘非凡平调到三斗镇,组织上甚至都没与他谈过话,征求过他的意见。只有一纸冷冰冰的调令。 对于突调三斗镇,刘非凡曾经想要与组织部去理论,被妻子吴雪拦了下来。吴雪告诉他,调他去三斗镇,是上面对他的考验,在历练他,以备将来重用。 刘非凡对妻子吴雪的话将信将疑,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一来妻子吴雪在县里朋友很多,有点内幕小道消息一点不奇怪。二来,他也明白,如果与组织部门抗争,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在来三斗镇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去找了县委书记陈太平。 陈书记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他,“非凡,好好干!” 接风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他们喝的是本地酿的一种土烧酒,用料就是三斗山上种的高粱。 三斗人将这种酒叫做“三斗高粱酿”,入口细腻,酒味绵长,很容易上头。 那晚究竟喝了多少酒,到现在刘非凡还意识迷糊。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被柳月背上楼的。 人一醉,许多往事便会涌上心头。 刘非凡依稀记得自己哭过闹过,躺在床上双手乱舞,恰好碰到了柳月的胸。 他如饥似渴地抚摸着,嘴里呢喃着喊,“老婆,老婆,我要死了。” 他将柳月当成了吴雪,趴在她的双腿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此后,两人再没提起那晚的事。不过从那以后,刘非凡只要看到柳月,便会在心底生出愧疚来。 天擦黑的时候,赵天生来了。 他当着刘非凡的面宣读了一份刑事拘留决定书。理由是刘非凡涉嫌故意谋杀。 宣读完毕,赵天生要求刘非凡在决定书上签字,遭到了刘非凡的拒绝。 “我抗议。”刘非凡红着眼吼道:“你们颠倒黑白,诬陷好人,我要告你们。” “抗议无效。”赵天生冷笑道:“刘非凡,我劝你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免得......” 他没将话说明白,但刘非凡明白他后面这串省略号里包含的意义。 刘非凡还真冷静了下来,他突然笑了一下,说道:“赵大队长,你记住,只要我刘非凡不死......” 他也没把话说完,故意留下悬念。 赵天生喝道:“刘非凡,你是不是还想打击报复啊?” 刘非凡看着天花板,再没出声。 他心里在想,如何逃出生天。 第5章 收监 刘非凡在医院住了七天。 这七天里,身边随时跟着看守。即便上厕所,也必须敞开着门。这让他无可奈何,却丝毫没办法。 七天里,他随时随刻都在想着逃走。他甚至将记忆里的关于逃生的电影回忆了很多遍。最终他发现,电影与现实完全不同,他想脱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他清醒地知道,即便他逃了出去,外面的天罗地网也能很快将他捕获回来。 赵天生当着他宣布了刑拘决定,罪名是涉嫌谋杀,却一直没告诉他,他刘非凡谋杀了谁? 问看守他的小警察,小警察也是一脸茫然。问得多了,小警察会不耐烦地警告他,“你安安静静,别那么多问题。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告诉你了?” 养伤七天,赵天生只来过两回。第一次是等他醒来,第二次是宣布对他刑拘。此后,再没见到他的影子。这让刘非凡想从他嘴里知道自己谋杀了谁的机会都没有。 小警察倒是每天都来。他一来,就搬张椅子坐在门口,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被铐在病床上的刘非凡。 刘非凡试着与他说话,小警察起初拒绝回答。问多了,态度变得松软了下来。开始有选择性地回他几句话。 刘非凡叹气说:“你们说我谋杀,我自己都不知道谋杀了谁。我被冤枉不要紧,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早晚会还我一个清白。只是我爹娘,可能就要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可怜我爹娘含辛恕苦培养了我,一天福没享到儿子的,反而被人骂作杀人犯的父母。这老天爷真不知道有不有眼。” 小警察跟着他叹了口气,刘非凡叫父母“爹娘”,触动了小警察的心思。 在平梁县,区分一个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从称呼上就能区分出来。 生活在城里的人,都叫父母“爸妈”。只有他们生活在乡下的人,才叫父母“爹娘”。 “你老家也在农村吗?”小警察问。 刘非凡嗯了一声道:“我老家在刘家湾镇。” “是吗?”小警察惊喜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也是。” 刘非凡好奇地问:“你哪个村?” 小警察说了一个名字,刘非凡依稀记得就是隔壁的村。于是说道:“我记得你们村,我原来读书的时候,要从你们村门口过。” 因为是同一个镇的人,无形当中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聊了一会,刘非凡知道小警察叫陈志刚,刚毕业,安排在平梁县公安局,还没正式转正。 陈志刚是警官学院毕业的,在学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惜没关系,只好回到老家平梁县就业。他能进公安局,还搭帮警官学院的班主任与平梁县刑侦大队的赵天生是同学。是班主任向赵天生极力推荐了他,他才得到这个机会。 刘非凡在与陈志刚聊天的过程中,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小青年浑身充满了正义感,便试探着问:“志刚,你觉得我是个杀人犯吗?” 陈志刚苦笑道:“觉不觉得没用。现在都靠证据说话。” 刘非凡问他:“你们有证据证明我谋杀谁了吗?” 陈志刚慌乱摇头道:“我真不知道。我只负责看管你,其他的事,我不清楚。” 刘非凡便哦了一声,突然问他道:“志刚,我想让你帮我去找一个人,你敢不敢?” 陈志刚狐疑地问:“找谁?” “县委陈太平书记。你找到他之后,告诉他我的情况就行了。” 陈志刚猛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违反纪律。”他想了想道:“早几天不是有个女的来看过你了吗?” 刘非凡心领神会道:“志刚,你能让她来见我也行。” 陈志刚没答应,也没拒绝。但刘非凡还是将柳月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第二天他来换班的时候,朝刘非凡使了个眼色。 果然没过多久,柳月就出现在病房里。 陈志刚故意回避去了门外守着,不忘叮嘱他们道:“有什么话快说,最多三分钟啊。” 刘非凡感激点头,连忙对柳月说道:“柳主任,我想请你去找一下陈太平书记,把我目前的情况汇报给他知道就行了。” 柳月脸露难色道:“我怕陈书记不接见我啊。” 刘非凡想想也是,县委书记虽然不是高官大员,但轻易也很难见到人。通常,在县委办这一关就过不去了。 看到刘非凡脸上露出一片失望的神色,柳月一咬牙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你放心。” 在刘非凡看来,现在唯一的求生希望都寄托在陈太平书记身上了。 他是陈书记亲自从学校要来的人,这几年陈书记也不断在关心他。他知道陈书记肯定不会相信他会去谋杀一个人。陈书记要是知道了他的情况,必定会出手干预。 眼见着柳月一脸凛然的神色,他知道她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见到陈书记。顿时,紧绷的一颗心舒缓了不少。 陈志刚突然推门进来,催柳月快走,赵队带人来了。 柳月前脚刚出门,赵天生后脚就跨了进来。 刘非凡肋骨已经长愈合了,医院给出了可以出院休养的建议。 赵天生今天来,就是要将刘非凡收监。 谋杀的罪名很大,赵天生吩咐给刘非凡钉上脚镣。 脚镣不是普通的脚镣,而是专门用来针对重刑犯的。脚镣套上脚踝后,会用铆钉钉死。要想再打开,只能使用切割机。 当铆钉被敲死在脚镣上后,赵天生似笑非笑地说道:“请吧,刘非凡。” 脚镣很重,赵天生命人用一根铁链将脚镣牵在手铐上。刘非凡必须将铁链提起来,脚镣才不会拖在地板上。 出门的时候,赵天生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头套,将刘非凡的头套了进去,只露出两个眼睛。 医院楼下,警车早就在等着他。 两个警察将他塞进车里,一左一右看守着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赵天生回过头来说道:“刘非凡,我们提前给你钉好脚镣,你没意见吧?其实,去看守所钉也一样。” 刘非凡觉得头套太憋闷了,便商量着说道:“赵队,你能不能帮我取下头套?” 赵天生拒绝得很干脆,“不行,这是规定。很快就会到了。” 县看守所刘非凡不是不熟。县团委有个项目,就是帮扶违法犯罪的人回头是岸。刘非凡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还给看守所的在押犯讲过法律方面的课。 他那时候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某一天也会被送进来,而且是戴着脚镣送进来。 但凡对警察戒具使用有点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像刘非凡这种不但戴着脚镣,而且还是那种直接被铆钉铆死的脚镣的人,都是可能处以无期以上徒刑的人。 进了看守所,核对身份,剃头,拍照,一路流程下来后,刘非凡被送进了一间十几平方的监室。 第6章 铁算徐 刘非凡被收监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最大的希望都寄托在柳月身上了。 可是一连三天,丝毫没有动静。 看守所长亲自过来监室看望过他。看着刘非凡的脚镣,所长只是摇头,一句话也没多说。但他临走时,特意警告了他同监室的人,谁敢欺辱刘非凡,他会亲手剥了他的皮。 所长的警告还是很有作用的。同监室的七八个犯人都想方设法讨好他。 闲着无聊,刘非凡便与他们攀谈起来。得知监室里的七个人,有盗窃的,有诈骗的,还有两个打架斗殴的。 盗窃的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据说他有一手开锁的绝技。无论多么难开的锁,他只要捣鼓几分钟便能打开。至于像电动车这样的锁,于他而言就是小儿科。 此人开锁最快的速度是三秒钟打开一辆电瓶车。 传说,只要他去的地方,电瓶车都将寸草不生。 此人叫莫开冦。刘非凡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听成了“莫开口”。 莫开冦是几个当中最活跃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进去看守所就是家常便饭。按他的话说,这辈子干其他的事都不行,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他直言出去后,还是会重操旧业。 打架的两个人一看就是小混混出身,胳膊上纹着飞龙走兽,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刘非凡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勇斗狠。 他们似乎没将刘非凡放在眼里,但也不敢主动惹他。毕竟,看守所长的警告不是白说的,他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所长就是皇帝。 在看守所混了三天,监室里的人便都混熟了。刘非凡戴着戒具,行动不便,其他人便都主动照顾他。唯有涉嫌诈骗的那个人,三天来一直不闻不问,话也没与刘非凡说一句。 监室里八个人,刘非凡是唯一戴着脚镣的人,于是,他便成了大家的中心。他们好奇地打听,刘非凡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被抓了进来? 刘非凡面对着几双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如果我说是被冤枉的,你们信不信?” 一监室的人顿时发出鄙夷的笑声,莫开冦笑嘻嘻道:“兄弟,你说你是冤枉的,我们都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你信不?” 刘非凡不想解释,心里却很焦急。他一直在暗想,是柳月没去找陈书记,还是陈书记不想管他这件事? 失去自由的人,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在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涉嫌诈骗的人主动凑了过来。 他是个半老头子,剃光的头皮上,长出来的一片头发就像秋天早上打的霜一样。 两个人盘腿而坐,老头主动说道:“这位兄弟,我帮你看个相如何?” 刘非凡苦笑道:“你自己相信吗?” 老头一本正经道:“信则有。” 刘非凡便笑。这几天他从莫开冦的嘴里已经得知老头是个走江湖靠给人看相算命的江湖先生。莫开冦说,这死老头不但骗钱,还骗色。偏偏那么多女人追着他的屁股转,死心塌地。 老头姓徐,江湖上叫他铁算徐。具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身上也没身份证,留在公安案卷上的名字都是铁算徐这个名字。只不过他们将名字倒了过来,叫他徐铁算。 铁算徐已经年过六十,身体却显得很硬朗。比起矮小瘦弱的莫开冦,他仿佛要年轻许多。 铁算徐是因为给一个大老板的情人摸骨算命进来的。他摸着摸着就将小女人摸上了床。偏偏被小女人的情夫撞到了,于是以诈骗的名义,将他送了进来。 莫开冦逗着铁算徐说道:“铁算,你算得那么准,怎么就没算到你睡别人女人的时候被抓到啊?” 铁算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谁说我睡了别人的女人了?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莫开冦笑嘻嘻道:“铁算,我是真心佩服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把女人哄上床,你把你的绝技教给我好不好?我拜你为师嘛。” 铁算徐鄙夷地扫了他一眼道:“你再胡说,小心我让你开不了口,信不?” 这一吓,还真吓住了莫开冦。 “我这是玄学。”铁算徐将他端详了一番道:“老弟,你说你是被冤枉的,别人不信,我信。” 刘非凡嘿地笑了,道:“老先生,你信没用啊。” “你印堂发亮,完全没有晦气盖住。”铁算徐拉起刘非凡的一只手,细细摩挲了一遍后,郑重其事说道:“如果我没算错,三天之内,你必定出去。” 莫开冦不屑道:“铁算,你又在胡说八道了。这位兄弟都戴了脚镣了,还想着出去?做梦吧。你以为他们警察是吃干饭的,敢乱给人上脚镣啊。” 铁算徐脸一沉道:“我让你信了吗?” 莫开冦显然惧怕铁算徐,果真闭嘴不语了。 “你这位兄弟,器宇轩昂,浑身充满正气。”铁算徐说道:“可惜你的命里有一道劫,渡过劫了,你可能化身为龙,一飞冲天。渡不过去,就是命喽。” 刘非凡心里一动,他原本是不相信这些江湖术士的鬼话的。这些靠卖弄嘴皮子吃饭的人,往往能说得水可点灯。 不过,他记得爹娘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一件事,说是他出生的时候,他爹出门去请接生娘,路过一口水塘边时,塘里突然跳上岸来两条鲤鱼。 爹当时喜出望外,当即将鱼捉了回去,熬了汤给他娘补身体。 爹娘事后后悔说道,当时就不应该把鱼吃了,应该放生到河里去。如果那样放生了,儿子刘非凡必成龙。 娘后来也请人给刘非凡算过命,算命的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这两条跳上岸来的鱼,都在惋惜当初不该一锅炖了。 铁算徐说过这段话后,没再说话了,又回到他倦缩的角落,独自打坐去了。 莫开冦凑到刘非凡面前说道:“你真相信他的话啊?这老家伙无非就是找你套近乎,想要你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呢。” 刘非凡一愣,问道:“他要我衣服干嘛?我穿在身上,怎么会给他?” 莫开冦摇摇头道:“兄弟啊,你这身衣服还能穿多久啊。你都上了死镣了。上路的时候,总该换身新衣服吧,这换下来的衣服,就该送人了。” 刘非凡被他说得只感觉脖子上冷飕飕的,顿时心如死灰。 他突然有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一颗心冰凉起来。 他的心里涌起来前所未有的绝望。 第7章 绝处逢生 转机在他被送进看守所的第四天出现了。 一大早,赵天生便带着人来提审他。 几天过去,刘非凡已经面容憔悴,胡子拉杂了。 赵天生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他,“刘非凡,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谋杀县委武书记?” 刘非凡双眼一瞪道:“你放屁!我与他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谋杀他?” 赵天生脸一沉道:“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你最好是主动交代,争取宽大。” 刘非凡冷笑道:“我没什么交代的,你们有证据,可以直接判我。我拒绝回答你的一切问题。” 赵天生便笑了,骂道:“你是死鸭子,嘴硬。看来不给你上手段,你是不肯配合了。” 刘非凡轻蔑地冷笑一声,将脸扭到一边。 他无比清醒,只要他说错一句话,谋杀的罪名就有可能刻在他身上了。他第一次知道了他要谋杀的对象是武工,这让他愤怒不已。 在刘非凡的印象里,他与武工并无交集。 外面对武工的传说,他也从来不感兴趣。 但武工好像对他很感兴趣,特别是他与吴雪结婚之后,武工单独找过他谈话,大意是年轻人要将精力放在工作上,但不能忽视对家庭的关心等等之类的。 那次谈话,是刘非凡第一次正面接触他。不过,武工给他的印象并不想社会上传说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之类的。相反,他倒觉得武工谈吐文雅,态度谦和,也不在别人面前摆官架子,耍官威。 现在赵天生说他谋杀武工,让他啼笑皆非,又怒不可遏。他干脆不理会他,因为他认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经不起考验。 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赵天生还能一手遮天,制造冤假错案出来? 赵天生显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指挥着手下道:“上手段吧!” 就在刘非凡准备接受皮肉之苦的时候,赵天生的电话响了。 只见赵天生站起身来,双手捧着电话贴在耳边,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陈书记,我是赵天生。” 刘非凡不知道陈书记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赵天生的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额头上冒出来了一层冷汗。 他试图解释什么,话才出口,对方陈书记显然已经挂了电话。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出声。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在等着赵天生发号施令。 突然,赵天生起身往刘非凡这边走来。他脸上挤满了笑容说道:“刘镇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说完,回头喝道:“你们都还站着等什么?等上菜吗?快叫人来打开戒具。” 刘非凡双脚打上的是死镣,要想打开,只有切割掉。 没多久,消防人员拿着工具出现在审讯室里了。赵天生带着人,七手八脚要将刘非凡脚上的死镣打开。 刘非凡一下就明白了。县委陈书记终于知道了他的处境,出手干预了。 心里有了底,他得装了。 他将双脚躲闪着他们问道:“你们干什么?” 赵天生陪着笑脸道:“刘镇长,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可能搞错了。现在给你打开戒具,恢复你的自由啊。” “不用!”刘非凡冷冷说道:“赵队,你也别说得那么好听了,什么戒具啊,就叫死镣。” 赵天生的头鸡啄米一样的点,小声说道:“是是,死镣。现在帮你切掉。” “不!”刘非凡拒绝道:“既然你千辛万苦戴上去了,何必还要取下来?我想戴着这副死镣在平梁县的大街上走一走。” 赵天生急得额头上汗水涔涔,他虚情假意地笑道:“刘镇长,犯不着,犯不着啊。没必要的嘛。” “我觉得很有必要。”刘非凡冷冷说道:“我要让全平梁县的老百姓都知道,你们是如何让一名国家干部遇到冤屈无法出声的,倘若是普通老百姓,后果更不可想象的现实。” 赵天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突然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道:“刘镇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有什么要求,以后再说。” 刘非凡还准备继续坚持下去,他知道现在是赵天生急,他不急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推开了,柳月与余十八、胡继国走了进来。 突然看到他们,刘非凡终于没忍住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从车祸发生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于刘非凡而言,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他这些天想得太多了,盼望出现奇迹,又常常被绝望包围。 他对自己突然被冠以谋杀他人的魔幻罪名弄得精神几乎崩溃,因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会去谋杀谁? 在他被送进看守所开始,他每天几乎都陷在绝望里。直到今天提审,赵天生开门见山讯问他谋杀武工副书记的动机,他才明白过来,是武工想要他死。 想起那天他在救他的时候,他心里根本就没任何见死不救的念头。是因为树突然断裂,武工才随车摔到悬崖下的,他怎么能以此来说自己是在谋杀他呢? 他想起衣衫不整的妻子吴雪,想起车门打开掉下车去的红色胸罩,他的脑袋就像浆糊一样的混沌不堪。 他知道武工说的申遗就是一个谎言。如果真是申遗工作,县里只需安排文化部门去人就能办到了,何须他一个县委副书记亲自上阵? 更何况,申遗与吴雪有什么关系? 余十八打着哈哈,搂着刘非凡的肩膀说道:“非凡啊,都是误会。误会啊。” 他一边朝赵天生使眼色道:“赵队,快把这些鬼东西去掉,陈书记还在办公室等非凡呢。” 切割机火星四溅,尖利的切割声响彻审讯室。 整整花了半小时,才将紧紧铆死在刘非凡脚上的镣铐切断。 柳月一直在偷偷抹泪,看见束缚刘非凡的枷锁都解除了,她二话不说,拉着刘非凡就往外走。 一行人簇拥着刘非凡,直接上了车,直奔平梁县委。 在车上,刘非凡才知道柳月为了见到县委陈书记,几乎愁白了头发。 如果不是余十八书记和胡继国镇长亲自出手相助,柳月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见到陈书记的。 第8章 矛盾公开 平梁县委书记陈太平已过天命之年。 十年前,他奉命调往平梁县担任县委副书记。一年后,扶正坐上书记位子。 从他来平梁,他就感觉自己一直被孤立。就像武工公开宣称的那样,在平梁县,只要他不点头,谁的政令都出不了平梁县委的大门。 事实确实如此,平梁县委县政府大大小小的干部,见到武工无一不点头哈腰。见到他陈太平,客气点的,还会说几句客套话。不客气的,基本无视他的存在。 十年前,同为县委副书记的陈太平和武工争夺县委书记一职。在所有人都一致看好武工的时候,上面最终确定书记一职由陈太平担任。 这让武工感到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不但失意,而且愤怒,大骂上级没眼光。武家执掌平梁县二十多年,根子已经深入土壤。现在平梁县的大小干部,绝大多数是当年老武书记提拔起来的。武家在平梁称得上平梁第一家,无人可及。 武工任书记,似乎干部基础深厚,群众基础也深厚,当之无愧。 然而,书记位子最终没被他坐到屁股底下。这就成了武工怨恨发泄的理由。 这些年里,书记陈太平努力想改变平梁县的局面。比如在人事问题上,本该大权独揽的陈太平,似乎没有多少决定权。 武工以集体领导为由,但凡他不满意的人事任用,都会被他联合其他常委来个否决。 陈太平尝试着提拔一些干部,但这些干部好像都不愿领他的情一样。只要得知武工还未点头,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婉言谢绝。 至于陈太平想拿下一些不称职的干部,更是难上加难。因此,他执政平梁即将满十年,似乎平梁官场还如前十年一样,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 五年前,陈太平决心亲自培养自己的人。于是,就出现了他亲赴燕京,找到了平梁籍学生刘非凡,鼓励他回乡报效乡梓。 刘非凡是陈太平书记唯一亲自要回来的人,可是在任用他的时候,武工以刘非凡缺乏实际工作经验为由,要求刘非凡去县团委工作。 武工此举,不谓不用心良苦。在外人看来,都知道团委就是培养干部的摇篮。将刘非凡放在团委锻炼,就是爱护他、培养他的表现。 可是,熟知官场套路的人还明白一个道理。团委是个最没实权的单位,甚至有人将团委比喻是一个花瓶。而且只要没人提拔,就一步都跨不出团委的门。 武工让刘非凡去团委锻炼,名正言顺。陈太平也拿不出反驳的理由。刘非凡于是去了团委,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里,刘非凡最大的收获,就是赢得了县剧团美女吴雪的爱情。 两人从恋爱到结婚,只用了半年多时间。可是婚后,吴雪却一直拒绝要孩子,这让刘非凡苦恼不已。 其实,刘非凡在来到平梁县后,很快就发现了平梁县的诡异。在平梁县,一手遮天的不是书记陈太平,也不是县长徐栋梁,而是县委副书记武工。 而且,他从一开始便感觉武副书记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常常公开讥讽刘非凡他们这类大学生都是眼高手低的书呆子。 他记得自己结婚那天,武副书记亲自登门道贺,还送了他们两只漂亮的大花瓶,据说价值不菲。 一脚踏进书记陈太平办公室的门,刘非凡便忍不住流出来了眼泪。 陈书记让余十八他们先去隔壁房间小坐。他要找刘非凡了解真相。 在听完刘非凡的话后,陈书记愤怒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吼道:“他还真以为平梁没王法了?” 刘非凡冒着风险救人反被诬陷谋杀,这也是他被赵天生上死镣的原因。 刘非凡刑拘一事,陈太平并不是不知道。出事当晚,县政法委书记杨六神便向他汇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据杨六神汇报说,刘非凡本来可以将车祸中的县委副书记武工救援安全脱险的,但刘非凡挟一己私利,猜疑武副书记与他妻子有染,从而怀恨在心,借机谋杀。 杨六神当场还出示了现场人员的证言证词,明确了刘非凡谋杀的动机和目的。 当时,尽管陈书记心里有疑问,但他还是没当面指出疑点。他要求办案人员一定要查清事实,绝对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但陈书记没有想到,刘非凡会被钉上死镣,投入大牢。 如果不是余十八和胡继国找到他,以他们的党性担保,陈书记还蒙在鼓里。 “非凡,你受委屈了。”陈书记长叹一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你啊。” 刘非凡苦笑道:“陈书记,您别这样说。我一直在心里坚信,人间有公理,世上有正义。我不相信乌云能永远遮住阳光。” 陈书记点点头道:“非凡,你说得对。” 刘非凡被诬入狱,连他这个一把手都被蒙在鼓里。这证明平梁县已经暗无天日。 武工下手刘非凡,不外乎两个因素。 第一,武工一直坚持认为,刘非凡是陈书记亲自要来的人,自然属于他这一派的。凡是对手阵营的人,当然就是对手。 其二,陈书记也知道社会上的一些传言,说武工与县剧团的一个演员关系亲密。因为考虑到没有实际证据,他一直没将这个问题拿出来说话。 这个演员,自然就是刘非凡的娇妻吴雪。 武工与吴雪,到底存不存在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没人说得清。但据接近武工的人说,有不少人见到吴雪,都会恭敬地称呼一声“嫂子”。 车祸发生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武工要置刘非凡于死地。 矛盾已经公开。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来一份文件递给他道:“非凡,这里有个去市委党校学习的名额。学习时间为一年,脱产学习。你有不有兴趣去?” 刘非凡一愣。谁都知道,去党校学习,就是升迁的预兆。 “陈书记,我合适吗?”刘非凡迟疑着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太平冷哼了一声,“平梁县这点主我还做不了吗?” 刘非凡担心道:“陈书记,我还是觉得把机会让给别人合适一些。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去学习可能说不过去。” “你只管放心大胆去学习,县里的事,有我在,看谁能翻得了天。” 第9章 充满火药味的常委会议 刘非凡前脚从看守所出来,后脚就被安排去市委党校学习。这变化简直太魔幻,让许多人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平梁县委为安排谁去市委党校学习吵翻了天。常委们聚集在县委大会议室里,一致反对书记陈太平的决定,安排谁去,都不能安排刘非凡去。 县委十一个常委,副书记武工因病未能参加。剩下十个常委,除了统战部部长叶晓律未表态外,其他八个常委都坚决表示,刘非凡不能去市委党校学习。 陈太平强压怒火,冷冷扫视一圈常委们,冷冷说道“你们反对,总该有个理由!” 县长徐栋梁笑了笑道“陈书记,听说这个刘非凡身上还有问题没搞清。我们平梁县委总不能安排一个有问题的同志去学习吧?” 陈太平反问他,“徐县长,你说说,刘非凡身上有什么问题?” 徐栋梁便讪讪地笑,眼睛去看政法委书记杨六神,似乎在说,“老杨,你来说说。” 杨六神心领神会,他干咳一声道“陈书记,几天前我找您单独汇报过了,刘非凡涉嫌刑事犯罪。他的问题确实存在。” “胡说八道!”陈太平脱口而出骂了一句,目光如箭,射向杨六神,“老杨,你是平梁县政法委书记,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靠证据说话。” 杨六神低声道“陈书记,我不是给您出示了证据了吗?” “凭着几个人的证言证词,就认定自己的一个同志有问题?你们平常就是这样做工作的?”陈太平愤怒地质问他道。 他环顾一周,缓缓说道“关于刘非凡被收监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调查报告。”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县委副书记武工坐着轮椅被推了进来。 武工一到,常委们一齐起身,热情与他打招呼。 他头上还缠着绷带,一条胳膊被绷带吊在脖子上。他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陈书记,你要的报告,我给你。”武工在会议桌边坐下后,手指敲着桌子缓缓说道“同志们啊,我有责任向各位预警。现在我们平梁的干部队伍中,有部分心怀不满的干部在挖空心思报复我们。今天是我,明天就不知道是在座的哪一位了。” 他说了几句后,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进门来还风平浪静的他,突然变得怒气冲冲了。他的目光阴冷地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说道“各位,我听说县委决定安排刘非凡去市委党校学习,这么严肃的大事,我居然一无所知啊。我严重怀疑,我们班子中有同志在袒护刘非凡。像他这种有严重报复倾向的人,我们怎么能任由他逍遥法外啊?所以,秉着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我必须站出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在座的人都能听出来,武工的话,无一句不是针对书记陈太平说的。 陈太平脸色铁青,但他没搭理武工的挑衅。 武工一露面,情势便呈现一边倒了。就连之前一直不表态的叶晓律,似乎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她连忙打着圆场道“陈书记,武副书记,今天的会议,是讨论安排谁去市委党校学习。这件事本不该上常委会来决定,毕竟,太小的事了嘛。我想,如果大家都把时间花在这些小事上,对我们的工作会带来很多麻烦。我建议,为公平起见,大家推选出来两到三个候选人,各位常委投票决定谁去。” 杨六神嘿地笑了,道“叶部长啊,你这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安排谁去学习,还用的着那么多常委大张旗鼓投票吗?我看,没必要。” 徐栋梁出声道“我觉得叶部长的建议未必不可取。既然投票决定,也就不要搞那么复杂了。干脆,县委县政府各自推荐出来一名同志。两同志参加投票。票数多的去学习。” 徐栋梁此言一出,相当于一锤定音。 并非徐栋梁说话有用,而是在这个时刻,大家也没再好的办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投票表决,书记陈太平必败无疑。 经过短暂的讨论,最终决定还是采用投票方式来决定。陈太平尽管极不情愿,但他明白,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斗得过整个常委班子。 虽说作为书记他手里握着最后的决定权,但是考虑到班子团结,他只能屈从。 他知道,采用投票方式,刘非凡或许还能一搏。如果他反对用投票方式来决定,刘非凡一点机会都会没有了。 刘非凡涉嫌犯罪被钉上死镣投入大牢,他强行命令公安方面放人。这已经将他与武工的矛盾暴露了出来。他知道刘非凡只要还在平梁县,早晚还会遭到暗算。 送他出去学习,让刘非凡远离平梁县,是最好的选择。 关键一点是,武工并没就刘非凡的问题提出再次收监的想法。倘若武工一意孤行非要置刘非凡于死地,他们是完全有能力制造出来一场冤假错案的。 显然,武工在有意回避刘非凡被收监这件事。从刘非凡被陈太平书记强行命令释放后,包括赵天生在内的所有当事人,似乎都来了个选择性的遗忘。 武工没有反对县长徐栋梁的建议。 于是,县委这边还是推荐了刘非凡。县政府推荐了县财政局副局长端木洪。 既然是投票,就必须采用无记名方式。 会务人员很快制作出来了表格。 表格发下去后,陈太平宣布暂时休会。十五分钟后回会议室投票。 肚子里窝着一肚子的气的陈书记,只能望墙兴叹。这些年来,他与武工之间的矛盾一直引而不发。几年交锋下来,双方各有胜负。 武工在平梁县有着深厚的基础,这让空降到平梁的陈太平很多时候感到力不从心。 他为此也向上级反应过,希望上级调查武工。但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会有人出来当和事佬。 陈太平不能不给和事佬面子,毕竟,那是他的直接领导。 几年来,他压在心里的怒火早就如火山一样要爆发了。他甚至想过,武工不除,平梁无宁日! 今天他同意投票解决问题,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倘若投票的结果与他的想法不一致,他会坚决动用手里的否决权。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常委们在短暂休息后,陆续回到了会议室。 第10章 意外结果 投票很快便结束了。 唱票结果,刘非凡获得十票。财政局副局长端木洪只有一票。 这戏剧性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尴尬了。换句话说,如果端木洪仅有的一票是武工投的,那么,推荐端木洪的徐栋梁都没投端木洪的票。 武工的脸色黑得吓人。他双眉紧皱,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看任何人一眼,顾自坐着轮椅离开了。 陈太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仔细询问了几次,“没看错?” 唱票人认真表示,绝对没错。 陈太平便会心地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常委们都会选择与他站在一起。这在过去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在平梁县执政八年,每一次的常委会决议,几乎都被武工左右着。憋屈在胸的浊气此刻一吐为快,他不无感激说道“同志们,你们投出了负责任的一票,我陈太平感谢你们。” 常委们大概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都以为别人会选择投端木洪。因为,端木洪就是武工的妹夫。 事实让每个人都感到尴尬不已。端木洪除了武工的一票,再无收获。 会议到此,也该接近尾声了。 县长徐栋梁在陈太平宣布散会后,第一个站起身来,他没与任何人交流,低着头匆匆离去。 其他常委欲言又止,最终都没说话,跟着徐栋梁鱼贯离开会议室。 陈太平一个人留在最后。此刻,他的内心被复杂的感情充满了。这一仗赢得太漂亮!但是,他也能预感到,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没到来。 过去,他处处选择退让,并非他懦弱。武工从一开始就试图将他架空,他也一直装糊涂,回避与武工发生直接正面冲突。 不管武工如何挑衅,他一贯保持着冷静。是因为他知道,矛盾激发,将会给平梁县带来巨大的损失。 但这次,他与武工的矛盾在他强行释放刘非凡的时候就已经公开化了。 坐了几分钟,他掏出电话打给刘非凡。 “非凡,准备准备一下吧,立即去市委党校学习。”他吩咐他道“记住,不管平梁县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掺乎进来。”小说 接到电话的刘非凡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地问“陈书记,是不是已经发生什么事了?” 陈太平安慰他道“放心,没有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刚才常委会就安排谁去学习进行了一场表决。恭喜你得票十张。” “真的吗?”刘非凡激动地问。 “这次去学习,你就静下心来学习,其他的任何事都不要去多想。”陈太平叮嘱他道“你必须重视学习这件事。对了,我就不为你送行了。” 刘非凡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陈太平提出让他去党校学习时,他理智地知道,陈书记的决定,未必能实现。而且,他遭受不白之冤这件事,他必须要弄一个水落石出。 回忆起刚来平梁县时,他满怀雄心壮志,决心要彻底改变平梁的面貌。 然而,现实很快让他领受到了残酷。他发现,无论他提什么样的建议和方案,都会遭到副书记武工的坚决否定。 他尝试着主动与武工沟通,得到的就只有三个冷冰冰的字,“你不懂!” 一度以来,他被这三个字困扰得夜不成寐。直到遇到了吴雪。 与吴雪认识是在一次联欢晚会上。作为县剧团的台柱子的吴雪,自然会在晚会上表演节目。 当吴雪在舞台上亮相的一刹那,刘非凡便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吴雪太漂亮了,简直惊为天人。 在得知吴雪还没男朋友的时候,他的心里第一次萌发了恋爱的冲动。 第11章 闺蜜沈露 刘非凡追求吴雪,一度成为平梁县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在平梁县,不认识吴雪的人屈指可数。没听过她戏的人,也被视为孤陋寡闻。她不但样貌极美,而且有一副天生的金嗓子。 老天爷好像特别眷顾她一样,女人所有的优点在她身上不但都能找到,而且还能让人感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 但凡有吴雪登台的戏,往往人潮涌动,欢呼不断。 或许因为她太优秀,以至于在平梁没有男人敢主动去追去她。她就像一朵灿烂艳丽的花儿,却开得孤独,幽香自赏。 在平梁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谁成为吴雪的丈夫,谁就会是全县男人的公敌。 他们宁愿看着她独自开放,独自枯萎,都不希望任何一个男人将这朵美丽的花儿采摘。 同时,平梁暗地里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吴雪其实是个名花有主的人。这个主,就是时任平梁县委副书记的武工。 刘非凡对这些传言根本就不知道。以至于他正式追求吴雪的时候,吴雪还曾似笑非笑地问过他一句话,“刘非凡,你不怕我?” 刘非凡当即笑道“我怕你干嘛?你只要嫁给我,你就是我的老婆,我的娘子。这世界上丈夫怕娘子的吗?” 他们的爱情很快就瓜熟蒂落。在一次两人游完泳回来的路上,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吴雪突然对刘非凡说“刘非凡,我们结婚吧。” 吴雪主动提出结婚,刘非凡当然求之不得。 一个月后,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在县委宾馆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也就在婚礼上,刘非凡见到了武工送来的两个价值不菲的大花瓶。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这东西占地方,没地儿可放。 武工便建议他将花瓶放在他们的婚床床尾,还开了一句玩笑说道“让这对花瓶见证你们甜蜜的爱情,我们也跟着沾点喜气。” 没人知道武工送刘非凡结婚礼物送花瓶的寓意。这两只一个人高的大花瓶就像两个卫兵一样,让刘非凡在与吴雪亲热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两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虽然花瓶在刘非凡的坚持下最后移去了阳台上的一个角落,但刘非凡每次看到它们,都有一股拿锤子砸破它们的冲动。 回来这几天,刘非凡就没见过吴雪的面。 打她电话,一直关机。 过去,吴雪也有关机的时候。但那都是她在演出,或者是她在手机没有信号的乡下。 两年前,县里搞了一个“送戏下乡”的活动。县剧团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吴雪跟着剧团每天在各个乡镇演出,让他们夫妻聚少离多。同在一个县,却有着异地分居的感觉。 问了县剧团,县剧团也不知道吴雪去了哪里。但他们十分肯定地告诉刘非凡,县剧团没有演出任务。 县剧团是个相对清闲的单位,平常如果没有演出任务,也没有排练新剧的要求,剧团的人便可以不去上班,自由活动。 “送戏下乡”活动在刘非凡调任三斗镇副镇长的时候就结束了。于是,他与吴雪又刚好调了一个头。吴雪回城,他却一周至少有五天吃住都在三斗镇。 接到陈书记的电话后,刘非凡心里更着急。这次去学习,很明显能看出来是陈书记的刻意安排。一来,让他避开子虚乌有的谋杀漩涡。二来,等他学习结束后,名正言顺提拔他。 他想在离开平梁县之前与吴雪好好说一次话,他需要解开在车祸现场看到武工车里的胸罩疑惑。 结婚后的刘非凡,自然听到一些关于妻子吴雪与武工的风言风语。但他选择相信吴雪,一直没捅破这层纱窗。 找不到吴雪,刘非凡便想起了吴雪的闺蜜沈露。 沈露在县一中当老师。她与吴雪是从小玩到大的姊妹。据吴雪透露给刘非凡的信息,她在沈露跟前毫无秘密可言。同样,沈露与她,也无任何隐私。 沈露还是个单身姑娘,比起吴雪来,她就像一片绿叶一样,衬托得吴雪娇艳惊人。 说她是绿叶,并非沈露的长相有问题。相反,比起吴雪来,她更耐看。 如果说吴雪是一头欢快的小梅花鹿,那么沈露就是一条温顺的锦鲤。 电话打到沈露的手机上,沈露刚好下课。 “沈露,你知道吴雪去哪里了吗?” 电话里犹豫片刻,沈露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不是去省城了吗?” 刘非凡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去省城干嘛?” “有事啊。”沈露笑了笑说道“你在哪?” “我在家。”刘非凡小声说道“过两天我就要去市委党校学习了,我想在走之前见见小雪啊。” “想她了?”沈露调皮地问。 刘非凡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苦笑着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时间我不清楚。”沈露说道“估计这几天不会回来吧。对了,我听说前几天你还被抓去看守所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呀?” 刘非凡淡淡说道“没事了。只是一场误会。” “是吗?”沈露冷笑道“刘非凡,你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啊?”她停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下午没课,我去找你。” 刘非凡连忙阻止她道“别,家里就我一个人,你不要来。” “我还怕你吃了呀。”沈露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压低声道“刘非凡,给你吃,你敢张嘴吗?吃了,你咽得下吗?” 沈露来时,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菜。 一进门,她便对刘非凡说道“小雪不在,今天我给你做饭。” 刘非凡讪讪道“怎么能劳烦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话说出口后,又感觉不妥。既然吴雪不在家,他们两个在家做饭吃,像什么? “这样吧,我请你去外面吃吧。”刘非凡邀请着她道。 “不用了。外面不卫生,而且我菜都买回来了,就在家做点吃吧。”沈露放下东西,便去厨房找了围裙系在腰间,笑嘻嘻对刘非凡说道“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比小雪好还是差。” 刘非凡哭笑不得,吴雪从来不在家做饭。一来她不会做,二来她嫌麻烦。如果刘非凡不下厨,她便点外卖。 见沈露那么兴致高昂,刘非凡也就没再阻止她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却不知道一场误会悄然降临。 第12章 都是鱼汤惹的祸 沈露手脚麻利在厨房做饭,厨房里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刘非凡呆坐在沙发上,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陈书记力排众议安排他去市委党校学习,并没让他感到高兴。他想起来平梁县五年,除了与吴雪结婚这件事值得回忆之外,其他岁月似乎都在浑浑噩噩过日子。 岁月就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潮气蓬勃的刘非凡在平梁县几年时间里,全身的棱角似乎已经被磨得溜圆。有名无实的县团委工作,让他就像武工送的花瓶一样,好看,但不实用。 刘非凡选择回平梁,并不是贪图享受。在学校就一直是学生会干部的他,就像无数胸怀天下的年轻人一样,豪情万丈。立志要改变这个世界。 他对平梁是有着深厚感情的。这块生他养他的热土,在他懂事起就知道被贫穷困扰着,但他却从来没有嫌弃过家乡的贫穷。 他一直幻想能有一天他会亲自改变这个面貌。这个机会在陈太平去学校亲自招人的时候,被他抓住了。 陈太平书记礼贤下士亲自跑去学校要人,与刘非凡一见面,两人边有一见如故之感。 刘非凡清晰记得,自己与陈书记在校外的一家快餐厅见面谈话时,陈书记神秘地对他说道“非凡,你不要嫌弃平梁穷。平梁其实是在捧着金饭碗要饭。” 陈书记没有说出来金饭碗在哪,但刘非凡却对陈书记的这个暗示深信不疑。 五年后,刘非凡才开始对陈书记的话怀疑起来。陈书记一直没将金饭碗拿出来,甚至没再提金饭碗这件事。平梁还是一如既往的穷。平梁的老百姓,还都在为一日三餐奔波。 因为毕业后打算回平梁工作,他还与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认为,他是全家倾尽所有培养出去的大学生,就应该在大城市工作。怎么也不该回到平梁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父子俩吵得最厉害的时候,父亲曾威胁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如果不是大姐刘花朵劝住了父亲,估计他们父子关系还真断了。即便后来父亲选择了默许,但父亲还是在他与吴雪结婚的时候缺席了。 父亲对刘非凡两大不满意。一是不满意他回平梁县。二是不满意他找了一个唱戏的姑娘做老婆。 刘非凡的父亲是一位老铁匠,长年在火炉边锤炼。不但有一手精湛的铁匠活,而且还身负绝技。比如,小时候刘非凡就亲眼见过父亲将手伸进滚开的水里,捞出来一个一分钱的硬币。而他,却毫发无伤。 铁匠父亲还有一门很少人知道的绝技。那就是他会熬烫伤药。无论烫伤多厉害,只要敷了他的药,伤好后连个疤痕都找不到。 在娶吴雪这件事上,铁匠父亲一开始就强烈反对。他对刘非凡说过,“戏子无情,商人无义。娶妻娶戏子,就是自找麻烦。” 刘非凡却不以为然,他被吴雪漂亮的容貌和善解人意的温柔彻底俘虏了。即便吴雪在婚前和婚后都拒绝去老家见父母,他都没有生气。 他认为,这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特别是在老人见到孙子后,过去所有的成见都会烟消云散。 遗憾的是,吴雪拒绝怀孕。 吴雪拒绝怀孕的理由很充分。她是一个演员,演员是有青春期的。错过了青春期,演员就只能走下坡路。她不希望过早将自己的青春与孩子捆绑在一起。 她质问过刘非凡,“你到底爱不爱我?你若爱我,就不要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 从此以后,刘非凡再没提让她怀孕的事。结婚三年,吴雪每天打扮得还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每天呼朋唤友在外面开心快乐。 吴雪性格开朗,喜欢笑。一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就像闪闪发亮的贝壳一样,常常让刘非凡痴迷不已。 太漂亮的女人,往往会让自己的丈夫失去安全感。 吴雪就是属于太漂亮一类的女人,而刘非凡却从来没有不安全的感觉。 沈露做好了饭菜端到了桌上来,招呼刘非凡吃饭。 看着桌上只有一副碗筷,刘非凡便狐疑地问“沈露,你不吃吗?” 沈露莞尔一笑道“我就不吃了。你吃你的。吃完了我把碗洗了就回学校去了。” 刘非凡问“你吃过了吗?” 沈露倒没瞒他,说自己等下回学校食堂吃。 刘非凡便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来,摆在桌子上说道“一起吃。” 沈露掩嘴笑道“我与你一起吃,像什么话啊?要陪你吃的也该是吴雪,不是我。” 刘非凡哼了一声道“今天就你了。你不吃,我也不吃。” 沈露给刘非凡做了一条水煮鱼。这是平梁地区最经典的做法。用的鱼必须是本地鱼。鱼汤鲜美,如牛奶一样醇厚。鱼肉鲜嫩,入口即化。 她知道刘非凡喜欢吃鱼。 沈露还想推辞,刘非凡却不由分说拿了汤匙给她舀了半碗鱼汤,双手去递给她。 不知是紧张还是碗太烫,刘非凡一抖,便将半碗鱼汤溅在了沈露的长裙上。 只听到沈露哎呦一声,便慌乱去撩裙子。 刘非凡也赶紧放下碗,拿了纸巾递给她,感觉不对劲,又去拿了湿毛巾过来,手忙脚乱帮沈露去擦溅在大腿上的鱼汤计。 鱼汤显然很烫,沈露大腿的皮肤已经烫出来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红印。 沈露痛得嘴里抽着丝丝冷气,刘非凡顾不得想其他,连忙蹲下身去,轻轻对着她烫红的地方吹气。 就在这时,门一响,没等刘非凡回过神来,吴雪已经出现在家门口了。 她显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沈露长裙高撩,一双白生生的大腿无遮无掩裸露在眼前。刘非凡蹲在她的大腿边,正仰着头在轻轻地吹着气。 “你们干什么?”吴雪捂住嘴,惊呼出声。 沈露吓了一跳,赶紧将裙子放下去,尴尬说道“小雪,你听我解释。” 吴雪冷笑一声道“还需要解释吗?沈露,我把你当闺蜜,你却勾引我老公。你对得起我吗?” 沈露的脸腾地红了,她惊慌失措地解释道“小雪,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我想那样了?难道我眼花了吗?”吴雪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刘非凡,我是不是打搅了你的好事啊?” 第13章 离婚 沈露几乎是落荒而逃从刘非凡家出来了。 她脸色绯红,羞愧难当,低着头急匆匆跑了。 屋里,刘非凡手里拿着湿毛巾,呆若木鸡。 吴雪围着他转了一圈,讥讽道“刘非凡,纸巾还不够你们用,还拿毛巾啊。”她用两根手指从刘非凡手里将毛巾掂起来,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道“哎呀,一股好大的骚气。” 刘非凡讪讪道“小雪,你别乱说。刚才是鱼汤烫到沈露了。” “是吗?”吴雪扫一眼桌上的菜,赞叹道“色香味俱全哦。可惜还差了一点东西。” 刘非凡问“差什么?” “一个烛台,一支红酒啊。浪漫是需要营造出来的。刘非凡,你现在还没学会浪漫吗?” 吴雪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将刘非凡敲打得鸡零狗碎。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刘非凡努力解释着说道“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沈露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吴雪满脸不屑道“我早就知道她对你有企图。这不,趁我不在,勾搭到了一起了吧。” 刘非凡被逼急了,脱口而出道“吴雪,我还没问你,武工车上的胸罩是怎么回事,你却倒打一耙过来,有意思吗?” 吴雪一愣,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你放屁!”她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刘非凡,什么胸罩啊?你想血口喷人吧?” 刘非凡冷静了下来,他低声说道“好啦好啦,我们不吵了。我问你,你这几天去了哪里了?我被人以谋杀的罪名关在看守所里这件事你知道吗?” 吴雪想也没想说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是武副书记授意赵天生的。” “他们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刘非凡长叹一声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 吴雪没吱声了。她将包扔在沙发上,推门进了卧室。 刘非凡没有跟进去,他能理解,任何女人看到刚才他与沈露这一幕,都会免不了生出怀疑出来。 他自信自己身正不怕影邪,误会早晚有一天会解释清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刚才质问胸罩这件事,会不会伤了吴雪的心? 没一会,吴雪拖着皮箱出来了。 刘非凡赶紧起身拦住她问道“你干嘛?” 吴雪面无表情说道“我们离婚吧!” “离婚?”刘非凡顿觉五雷轰顶。他慌乱说道“我们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好吗?”小说 吴雪冷冷笑道“我没开玩笑。刘非凡,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吧。” 刘非凡吼道“要走也是我走,你走去哪里?” 吴雪有地方去,她家就在县城。吴雪父母都是剧团职工,她父亲是琴师,母亲是舞美。不像他刘非凡,家在乡下,城里连个亲戚都没有。 被刘非凡一吼,吴雪还真没走了。她将刘非凡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走吗?你走啊。” “我们谈谈好吗?”刘非凡努力争取着机会,“谈谈我再走。” 吴雪摇了摇头道“不用谈了。要么你走,要么我走。” 刘非凡将心一横道“还是我走。” 直到站在楼下的花坛边,刘非凡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与吴雪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 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窗户,他自嘲地笑了,心里想,自己这是被扫地出门了吗? 他蒙冤被关,从救人英雄变成谋杀嫌疑人,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历历在目。 吴雪突然回家,撞见那一幕确实会生气,但她应该相信丈夫,相信自己的闺蜜啊。她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态度那么坚决对要求离婚,是她对自己失望了,还是另有隐情? 来来往往的人看见刘非凡,都客气地打着招呼。 县城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梁县又地处偏僻,平常就没多少陌生面孔。何况,娶了吴雪,刘非凡也就成了名人。即便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会知道他是吴雪的老公。 遭陷入狱,妻子离婚。仿佛一夜之间,他的命运便跌进了谷底。 而且他强烈地感觉到,他与武工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再调和。 离家后的刘非凡,还真不知道去哪里。 在团委工作几年,同事以女性居多。他一个男人,总要与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对。县城就那么屁大的地方,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用半天便会传得满城风雨。 吴雪要离婚的事,让他越想越气。本来他心里一直在疑惑,那天坐在武工车里的她为何连胸罩都没带?掉在地上的胸罩究竟是不是吴雪的呢? 如果是,这要作何解释? 联想起过去听到的关于妻子与武工的风言风语,他心里涌起来一股屈辱,恨不得上楼去一脚踹开房门,揪住吴雪的头发质问她,“你在外面究竟有没有其他男人?” 想归想,他还是按捺住了这种疯狂的念头。毕竟,刚才与沈露的一幕,在外人看来都是那么的暧昧。 他想回老家。可是老家在远离县城的四水镇。自从结婚以后,他就很少回老家去。即便回去,也常常是一个人。以至于乡亲们见到他,都会善意地问他,“非凡,你怎么不将你老婆带回来啊?” 刘非凡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都五味杂陈。不是他不想带吴雪回老家,而是吴雪不愿意跟他回来。吴雪非常嫌弃农村的条件,她曾对刘非凡说过,在乡下她连上厕所都不敢去。以至于他以后回去,要么选在天快黑的时候进村,要么刻意回避碰面的乡亲。 吴雪嫌弃农村有情可原。毕竟她从小就在城里长大。 还有一个令他更尴尬的事,结婚三年了,父母还不认识吴雪这个儿媳妇。吴雪也不认识他父母。唯有大姐刘花朵一家人见过吴雪。 想起那次大姐来家里,他的心又隐隐有些痛。 结婚第一年过年,大姐从家里给他送来土鸡和草鱼以及一篮子的土鸡蛋。刘非凡欢天喜地告诉吴雪,吴雪却冷冷地说道,“什么鸡呀鸭呀的,别把家里弄臭了。” 虽然后来吴雪还是赶回了家,但她一直冷着脸,让大姐感到了尴尬,连饭都不肯吃就要走。 刘非凡觉得很不好意思,送大姐走的时候特意说道,“姐,等下我回去就去教训这个女人。” 大姐喝住他,柔声叮嘱他道,“非凡,你千万不要这样。吴雪是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不奇怪。人家能嫁给你这个乡下人,我们家就要烧高香了。姐没事。” 大姐走的时候,刘非凡看到她的抹眼睛,他知道大姐一定哭了。 不过,自那以后,大姐也没再来他家。 大姐嫁在县城边的一个村子里,姐夫开拖拉机养活一家人。 他一狠心,便拨通了大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