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为谁燃》 楔子 皇宫城墙外。 一行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来,隆重壮观。 队伍由皇宫的侍卫、太监和宫娥组成,队尾是奏乐的百名乐师舞者。 队伍中央,一辆装饰着宝石和金线的华丽马车缓缓行驶,尽显皇家气派。 一身凤冠霞帔的穆容若坐在马车内,神色凝重,不发一语。 姜佑此刻已经离开皇都城了吧! 此生惟愿他平安顺遂,无忧终老。 而她, 至此一生,芳华尽被锁进了这座庄严的牢笼内。 穆容若微微闭上双眼,眼角淌下一颗泪珠。 就在此时,喜车的窗帘猛地被人掀开。 丫鬟小艾气喘吁吁地对着她大喊:“姑娘,相国公府出事了!就在你上了喜车之后,皇上亲自带着御林军包围了相府!如今相爷和夫人都被抓了,还有今日在场的所有宾客,因和相爷私交甚笃,都被皇上以谋逆之罪论处!” “萧云渊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穆容若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连同身上的那件婚服也一同脱下。 “姑娘,眼下如何是好?我跑来报信的时候,皇上说要将相爷和夫人就地正法!” 小艾眼角噙泪,声音已经哭得颤抖起来。 穆容若看着还在前行的迎亲队伍,当即疯狂地拍打着喜车的车身,掀了车帘大喊:“驻足!我要下去!!” 可是锣鼓声太大,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嘶吼。 眼见着喜车就要进入皇宫,穆容若来不及多想,她从马车上站起身奋力一跃,直接摔到地上。 车夫见状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了马车。 未等迎亲队伍反应过来,穆容若已经被丫鬟扶着,一瘸一拐地向相国公府的方向跑去。 “皇后娘娘跑了!皇后娘娘跑了!” 在场的人听到车夫的呼喊,全部停下了脚步,奏乐声也瞬间停了。 随行的人群乱了,有的侍卫已经疾步去追,有的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有的赶紧跑到宫里去报信。 穆容若见自己就要被几个赶来的侍卫追上,又看到街角处有人牵着马路过,于是卸下腰带上的一颗宝珠,扔到牵马人的手里,然后夺过对方的马,抛下了小艾独自策马而去。 “姑娘!姑娘!” 小艾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穆容若并没有理会。 谋逆是抄家灭门之罪,她此刻只想保住一个是一个。 皇宫离相国公府的距离并不远,穆容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自家的门口。 可是当她看到门上的大红喜字已被血渍染尽的时候,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穆容若跳下马忍着脚踝的疼痛疾步推开相国公府的大门,原本出门时还热闹非凡的喜宴,已经成了鲜血淋漓的屠宰场。 那欢快愉悦的喜乐还在耳边回荡,此刻府里的静寂却压抑得吓人。 满院子的尸首被御林军逐个地拖走。 这些年她走过无数遍的青板石砖早已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爹爹?娘!!!” 穆容若四处寻找父亲母亲的身影,可是满地都是尸体,她根本无从找起。 “阿若…” 萧云渊出现在穆容若的面前,一脸惊讶。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剑,上面残留着斑斑血迹。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身上都沾染着血迹,真不知刚才的他亲手杀了多少人! “我爹呢?还有我娘?你把他们怎么了!” 穆容若疯了般冲上前捶打着萧云渊的身体,可是她的力气再大,也不过柔弱女子之躯,又怎么能伤得了他分毫。 “阿若…” 萧云渊握紧穆容若的双手,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阿若,你听我说。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阻碍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他的话像誓言更像是补偿,穆容若的心彻骨寒凉。 “萧云渊!我问你我爹和我娘呢!你究竟把他们怎么了!!!” 穆容若没有挣扎,她已经预感到了结果。 只是她还想再抱一丝希望,或许他能顾念他们从小的情意,放过她的父母。 “谋害先皇,理应株连九族。我已经将他们就地正法!” 说完这些,萧云渊抱得更紧了,生怕随时会失去她一般。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他们…” 穆容若的眼泪汹涌而下,她哭着道:“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肯嫁给你,你就不会动他们!萧云渊你骗我,你才是杀父弑兄的凶手!你为了坐稳皇位,不惜枉杀了这么多无辜朝臣,你好狠毒!” “他们对我始终存有二心,倘若不死,我这皇位如何坐得安稳!” 萧云渊为自己辩解着,虽然他知道根本无济于事。 “呵呵…呵呵呵…我要杀了你…萧云渊…我要杀了你!” 穆容若只觉得心如死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萧云渊的衣袍浸得更加鲜红了。 此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俊美的脸庞,鲜衣怒马,翩翩少年。 姜佑,你在哪?快带我走吧! 穆容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一章 算命 一年前。 隆兴街是大溪国皇都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 街的两旁挤满卖着各种杂货的摊贩,其间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走到一半若是遇到道路拥堵的情况,挤入人群便能看到几个杂耍艺人正在为了糊口拼命的表演。 铜锣一敲,就要给赏。 正所谓“有钱给个钱赏,没钱您捧个人场也行”。 当哗哗的铜钱溜进圆圆的铁盘中,那个负责收钱的白净少年却始终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他只是象征性地在人群前走了一个圈,人家给钱也不道谢,人家没钱也不埋怨。 这幅神态和他身后卖力吆喝的那些大汗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也不像个讨钱的主儿。 相国公家的小娘子穆容若牵着丫鬟小艾的手,被家里的两个护卫保护着挤到了人群前。 今天是她十九岁生辰,央求了穆相许久,他爹爹才准许她上街游玩一个时辰,还特地派了府中的两名侍卫随行保护。 穆容若从小家教极严,很少出门。 平日里除了在府中绣花写字,弹琴作画,便是和她的几个闺阁姐妹相约去琉璃园踏春赏雪,吟诗作赋。 那琉璃园乃皇家所建,只有贵胄们能去,平民百姓根本踏不进一步。 所以可想而知,里面的人循规蹈矩,之乎者也,无趣得紧。 “还得是这人间烟火气啊!”穆容若不禁发出一阵赞叹。 当她看到一个滚圆的火圈从一个彪形大汉的嘴里喷出,她的眼睛瞪得简直比那叫卖人手里的铜锣还要大。 大喊了一声“好”! 穆容若的双手高举过头顶鼓起了掌,紧跟着身边的人也都连声叫好,掌声雷动。 那个负责收钱的白净少年见状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穆容若面前,举起手里的铁盘,话却没说一个字。 穆容若打量着面前的男孩子,十七岁左右年纪,皮肤白皙光滑,手指干净纤长,竟不像个干粗活的。 虽穿着粗布麻衫,却掩盖不住他的一副俊秀面庞。 穆容若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竟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元宝,穆容若大方的放进了少年的铁盘里。 一直没用正眼瞧穆容若的少年,见盘子里多了一个白晃晃的东西,这才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了一眼穆容若。 不过也只是一眼,随后又沉下那双乌黑的眸子,去别处领赏去了。 “真没礼貌的家伙!”小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穆容若没有听见小丫鬟的不满,她的心思全都在那个胸口碎大石的大汗身上。 “好!好好!!!” 兴奋的穆若容都要将自己的小手拍肿了,元宝也赏了一个又一个。 身边的人群不去看表演了,都被眼前这个阔气又傻气的小娘子吸引,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艾见她的主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实在觉得丢人。又怕她的钱包保不住,赶紧对穆容若说:“姑娘,前面还有更好玩的,再不去瞧瞧,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到了。” 听了这话,穆容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杂耍摊,由着小艾拉着自己往“更好玩处”走去。 穆家的护卫见自家小姐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踩在自己脚上的几只肥脚踢开,紧随主子而去。 “哪里有更好玩的呀?”穆容若看着街道尽头的冷落,和刚才街道中心的繁华截然不同,不免生气地望向小艾。 小艾尴尬地笑了笑,忽然瞥见右手边摆着一个算命摊,连忙拉着穆容若走到算命摊前,哄着说:“姑娘没算过命吧,城里人都传开了,说这里的算命先生十分灵验,姑娘还不快试试。” 瞎眼的算命先生一头白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 不像个算命先生,倒像个刚逃荒出来的难民。 此刻他见好不容易有了生意,又说他灵验,兴奋地眼睛都睁开了一只,赶紧催着客人坐下,笑道:“虽说小仙昨日才到贵宝地,却没想名声早已在外,就冲姑娘这份赞誉,小仙一定给小娘子好生算算命数。” “我从不信命,算这劳什子作甚?”穆容若就要离开,算命先生赶紧起身相拦。 坐了一天好不容易开了张,他可不能就这样放过赚钱的机会。 随后,算命先生的一句话便让穆容若心甘情愿地坐下了。 “小娘子莫急,小娘子可是太子妃的命!” “姑娘,他居然…” 小艾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说出后面有损自家娘子清誉的事。 “你们两个去远处候着!” 穆容若支开两名护卫,稳稳地坐在了算命摊前。 “先生是如何看出我有太子妃之命的?” 穆容若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分,就连身旁的丫鬟小艾也欣喜起来。 算命先生见自己说中了算卦人的心思,这才不急不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装瞎打浑了,直言道:“小娘子明眸皓齿,倾国之色,自是有许多富家公子上门提亲,可是小娘子都不满意,一副心思都在一人身上,这也是小娘子至今未嫁的原因。” “准!太准了!”小艾忍不住惊呼。 穆容若却是心中悲戚起来,她过了今日生辰就是十九岁了。 同龄的闺阁姐妹早已嫁人生子,只有她还待在闺中,迟迟没有定下婚姻大事。 穆容若是家中独女,如今早已过了婚嫁之龄,她的终身大事已成了相国公的心病。 本来相国公早已为穆容若许下了靖远候府的小侯爷,人品相貌样样出众,谁知到了媒人提亲那日,他的女儿竟将媒人赶了出去。 这事传到了皇城内外,人人都说相国府的小娘子是个小泼妇。 如此坏了名声,便再也没了人家提亲。 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穆容若的十九岁。 相国公和相国公夫人急得整日愁容,也不知该拿从小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如何是好。 穆容若却是表现得日日欢喜,不知愁为何物。 只是心中的怅然,不敢与外人道也。 “究竟先生如何看出我有太子妃之命的?” 眼下这才是穆容若最关心的。 “小娘子龙睛凤颈,贵之极也。若是男子,恐接不住这泼天富贵,物极必反,日后失了性命也未可知。好在小娘子是个女儿身,大灾之后必有大福,就是皇后之位也在你命数之内啊!” “大灾?你说我会有大灾?”穆容若有些慌张。 算命先生捋了一下花白胡须,一脸得意地道:“小娘子可想避祸驱灾?小仙这里可有法子。” “姑娘,你不必听他胡言乱语,这是这些江湖术士惯用的把戏,先讲些好听的话引你入局,再说些灾啊难啊吓唬你,只为了赚取银子罢了。” 小艾在穆容若耳边提醒,顺便鄙视了算命先生一眼。 “可你不是说他很灵验吗?而且他都算出我与太子哥哥…” 穆容若犹豫片刻,随即道:“还是请先生给个驱灾避祸之法。” “哈哈哈哈哈哈…” 算命先生大笑一声,伸手就讨起了钱:“一百两!” “白银百两?确实贵了点,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驱灾避祸,也值得了。” 穆容若掏出钱袋里最后一张银票,就要递给算命先生,却被一旁的小艾拦了下来。 “姑娘,这人就是个骗子!我刚才说他灵验只是怕找不到好玩的去处被姑娘责骂,才随便找个算命摊儿给你解闷。心想也就花个几两银子哄你高兴。谁知道这江湖骗子竟狮子大开口,要你百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明抢,姑娘万不可被他骗了去!” 小艾急得跳脚,她心知自家娘子没出过门,心思单纯,极易信人。 可小艾却是从小在这市井长大的,只因爹娘养不起了把她卖进相国公府做丫鬟。 她深知市井人的品性,姑娘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让姑娘被这些江湖术士哄骗。 “就当花钱买个心安吧!” 穆容若推开小艾的手,还是将百两银票递到算命先生面前。 谁知这算命先生嫌弃地看了一眼穆容若手里的银票,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慢悠悠地说:“我是要黄金百两!” 此话一出,穆容若和小艾都吃了一惊。 这算命先生莫不是疯了? 他是想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辈子吧! 如果说白银百两能让穆容若买个心安,那黄金百两只让穆容若觉得,她真的遇到了江湖骗子,然而她并没有做冤大头的打算。 “我爹位极人臣,深受当今陛下器重,即便我有什么大灾,百两黄金帮不了我,我爹爹必能保我!所以,就不劳先生出手了!” 话音一落,穆容若便将掏出来的银票放回钱袋里,拉着小艾就要离开。 见穆容若真的要走,算命先生赶紧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刚才的傲慢瞬间不见。 他拦在穆容若面前,嬉皮笑脸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两白银就一百两白银,小娘子给我,我给你破解之法。” “姑娘,我就说他是个骗子!” 小艾又狠狠瞪了算命先生一眼。 穆容若笑了,道:“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我不想给了!” 穆容若执意离去,算命先生再次拦下,央求道:“五十两?五十两还不行吗?” “姑娘别理他,我们走!” “三十两?十五两?五两?哎呀一两?一两还不行吗?” 算命先生哭腔都出来了,穆容若终是不忍停住了脚步。 毕竟让人家算了那么久,也耽搁人家时间了。 穆容若将钱袋里最后的几两碎银给了算命先生,嘱咐道:“见你年迈,为了活计早出晚归也是不易,这几两银子你收好,以后不可再骗人了。” 说罢,穆容若带着小艾离开了。 算命先生捧着手里几两碎银,眼眶湿润,他对着穆容若的背影高声喊道:“小娘子善心,她日必有福报。只是要分清良缘,切勿过于执念啊!” 穆容若边走边问小艾:“这算命先生话里何意?” 小艾不以为然地道:“满口胡言,还不是为了让你再回他那骗回那一百两银票。” 穆容若皱起眉,有些疑惑:“可他说我有太子妃之命,他似乎知我心悦太子哥哥。” 小艾想了想,突然醒悟:“这皇城里哪个未婚娘子不属意太子殿下,他这样的话,恐怕见到一个小娘子就要说一次。那些想要做太子妃的小娘子们听了自然心中欢喜,再问他几句,他的钱财可不就骗来了。” 穆容若点了点头,觉得小艾说得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想着那算命先生的话,叫来了护卫,回府去了。 第二章 私会 咋暖还寒时分,穆容若懒洋洋地半倚在铺着锦罽的暖榻上。 帘外春意盎然,帘内书卷相伴。 穆容若手里捧着一本史记,细细地读着。 她的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短绒羊毛毯,乳娘张妈妈在一旁侍候着茶果点心。 刚泡好的菊花茶还冒着层层热气,张妈妈端起茶壶晃了一下,那层热气便在空气中旋了个烟圈,随即徐徐升起消散开来。 “去年才采摘的菊花,老奴亲手晾晒蒸笼又晒干的,配上这碟芋头酥,最是合适,容姐儿快试试。” 说完,张妈妈就把倒好的茶水递给穆容若。 穆容若刚拿过茶杯,卧室的墨绿色缎帘就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掀开了。 丫鬟小艾穿着一身翠绿锦褂笑嘻嘻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艾模样长得不差,只是身材稍显丰腴,平日除了贪嘴以外,就爱打扮自己。 偏偏穆容若待她与别的丫鬟不同,凡是好的穿戴都赏她不少,这丫头也喜好这些。 每天换一身穿戴,脑袋上恨不得把那些金簪银簪插满。 张妈妈见小艾这幅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这小妮子都十四岁了,当初被她爹娘卖进府里的时候才七八岁,又黑又瘦活脱脱一个小乞丐,跟了姐儿后吃好的穿好的,身上胖了几圈,现下真是享福了。” 小艾走到张妈妈身边,笑意不减。 “姑娘心疼我没爹没妈,这才对我好些。妈妈羡慕我有,言儿姐姐没有,赶明儿求姑娘赏言儿姐姐几匹缎子就是,何苦来编排我。” 张妈妈顿时大笑,用力戳了一下小艾粉嘟嘟的小嘴,道:“你这小妮子嘴巴愈发厉害了,我这老婆子可是得罪不起,还是得让我言儿来修理你。” 小艾听到这话立马撒娇央求:“好妈妈,我错了还不行吗?只求妈妈在言儿姐姐面前多说我好话,我以后都听妈妈的。” 张妈妈一把搂过小艾在她怀里,笑着在她脸蛋上掐了又掐。 这母女俩的温存画面没有持续很久,就被一声咳嗽声打断了。 屋内三人齐齐望去。 只见一身素衣、脂粉未涂的言儿正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茶几上的吃食。 “小姐昨日才说牙痛,今日妈妈就给小姐做这甜得发腻的芋头酥,是想让小姐的牙齿烂掉不成?” 张妈妈被亲生女儿数落得立刻收回搂住小艾的手,做错事般地低下了头。 言儿又走到小艾面前,看着她脑袋上的头饰皱起了眉。 “你可是小时候穷怕了,现下小姐赏你点什么,就一股脑儿的都显摆出来。你那一脑袋插金带银的金贵物件儿,知道的是小姐疼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相国公府何其奢靡,连个丫鬟都如此富贵,你真是不怕败坏了相爷的清誉?” “言儿姐姐,我…我错了…”小艾搅动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言儿见伺候小姐的一老一少这么不靠谱,无耐地摇了摇头。 “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言儿将茶几上那盘芋头酥端给张妈妈让她一并带出去,张妈妈还没接过,小艾连忙接了过来。 “嘿嘿,好姐姐,我牙口好,这盘点心就赏给我吧!” 言儿没说话,甩了甩手让他们出去。 小艾得了点心又不用伺候主子,自然高兴地跑出屋外。 张妈妈偷瞄了女儿几眼,见言儿没功夫理她,满脸失落地出去了。 穆容若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心疼张妈妈。 她一手拉过言儿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张妈妈也知道错了,你为何就是不能原谅她。” 言儿依旧面无表情:“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是我命不好,我谁也不怪。” 穆容若又劝:“可是你这幅样子,张妈妈看了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不似从前健朗,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盼着你能多和她说几句话,你千万莫等到失去了,才想起这份亲情啊。” 言儿冷冷道:“她若顾念亲情,就不会逼我嫁给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她明明知道我与阿峰两情相悦,为了叫我死心,她居然污蔑阿峰和小婷私通。夫人与她情同姐妹,自然信了她的鬼话,查都不查就将阿峰和小婷赶出了穆府。如今我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以后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当初若不是小姐护我,只怕我现在已经被随便嫁出去了。” 穆容若寻思道:“我还是不相信张妈妈是那种人,会不会真是那护卫和母亲屋里的小婷…” “绝对不会!”言儿打断了穆容若的话。 “阿峰与我早已互定终身,他疼我爱我,怎么还会看上别人。母亲一心想将我嫁去那富贵人家,自然看不上咱们穆府的护卫。她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阿峰出身贫贱,不是良配。她从心底就看不上这门亲事。” 穆容若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你的母亲,她的方法或许有错,但是她爱你却是真的。” “小姐就别管我们母女的事了,当初要不是小姐帮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现在只知道小姐对我最好,我也只对小姐好。” 说罢,言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偷偷塞给穆容若。 “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厮白川送过来的,说是一定亲手交到小姐手里。” 知道是太子送来的纸笺,穆容若暂时打消了劝言儿母女和好的心思。 她连忙将纸笺打开,一行行书小楷便呈现在她眼前。 “未时三刻琉璃园漪澜亭不见不散。—萧云渊。” “太子哥哥约我未时三刻去琉璃园见他。”穆容若一脸开心。 言儿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容。 整个穆府知道穆容若喜欢当今太子的除了小艾就只有她了。 言儿一直觉得,自己的终身幸福没有把握好,小姐的终身幸福,她一定要帮她争取到。 在萧云渊和穆容若私下见面的这几年,她一直都是扮演着传递消息的角色。 在言儿心里,女孩子的幸福就是要自己做主,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如自己喜好来得重要。 所以,当靖远侯府来穆府提亲时,去后院报信的是她,陪着小姐拿着扫帚赶人的也是她。 “言儿,把我柜子里新做的那几件衣服拿出来,你帮我看看一会儿我要穿哪件赴约,再把小艾叫进来帮我梳妆。” 穆容若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梳妆台前,挑起了头饰钗环。 “小姐你先别急,现在离未时三刻还早呢!” 虽然这么说,言儿已经把柜子里的衣服拿了几件出来。 挑来挑去,她看中了一套绣着合欢花底纹的淡黄色裙衫。 言儿拿起裙衫走到穆容若面前,道:“如今天气暖了,琉璃园里的花好像开了些,小姐穿着这套衣裙,在花丛中必定娇俏。我再给小姐配一件轻白狐皮大氅防寒,衬着小姐气质清雅脱俗,太子殿下见了必定喜欢。” 穆容若微笑地点了点头,手里拿着几只珠钗在头上来回比划一番,最终选中一只兰花白玉簪。 她又催促言儿赶紧叫小艾进来帮她梳妆,心底又激动又欢喜。 未时三刻,穆容若带着两个丫鬟来到琉璃园的漪澜亭。 一个身影早已在亭内等候。 远远看去,这个身姿挺拔,衣着光鲜的男子正是让穆容若魂牵梦绕的当今太子萧云渊。 “太子哥哥~”穆容若赶紧向漪澜亭走了过去。 随行的两个侍女知趣地在亭外驻足,和太子带来的两个护卫站成了一排。 “阿若,你来了。” 萧云渊热络地拉着穆容若在垫上棉团的石凳上坐下,将早已煮好的茶给穆容若倒上一杯。 “快喝点热茶,暖和一下身子。” 穆容若接过茶没有喝,只急着道歉:“对不起太子哥哥,我刚才和父亲求了好久,他才准许我出门的,所以出来迟了些,让你久等了。” 其实相国公根本没有同意穆容若来见太子,她央求半天不成,见时间就要到了,只好吩咐言儿从外面租了马车偷偷前来赴约。 “阿若,是我来早了。” 萧云渊握住穆容若白皙光滑的小手,一脸深情:“一段时间没见,我太想你了。” 穆容若顿时红了脸,赶紧把手抽回,低着头害羞道:“冬日寒凉,世族各家不曾举办茶会,我与太子哥哥不得见面。可眼下春日到了,我听晴岚姐姐说过些时日她娘家要在此举办一场春花宴,到时自然得与太子哥哥见面。” 萧云渊笑道:“那是几时还不得知,眼下我想你想得紧,却是一时也等不了。” 穆容若心头一暖,见萧云渊茶杯空空,赶紧给他续了杯热茶,道:“太子哥哥心里有阿若,阿若就心满意足了。” 萧云渊叹了口气,与茶杯里冒出的热气融在一处,散了。 “要你等我这么多年,实在是委屈你了。我虽然有心将你迎娶进宫,奈何母后和相国公诸多阻拦。我眼下的处境,你可明白?” 穆容若点了点头,安慰道:“爹爹与云欢哥哥有师徒之情,我娘又与姚贵妃有姐妹之亲,我家自然与他走得近些,可是万不会怂恿他觊觎太子之位的,皇后娘娘不必为此担心。至于云欢哥哥与太子哥哥即便有嫌隙,那也是骨肉至亲,就算偶尔政见不同,也都是为了国家社稷,爹爹他看到太子哥哥的真心,会明白的。” 萧云渊苦恼道:“阿若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我有心与穆相交好,可他几次把我拒之门外,我不得见,如何叫他明白我的真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太子哥哥一心为国为民,我爹爹他定会心向于你,太子哥哥不必愁于一时生疏远近。” “可是我能等,又怎么忍心让阿若陪我一起等。” 萧云渊再次握住穆容若的手,一脸愧疚。 “你如今都十九岁了,与你交好的同龄女娘们都嫁人生子了,只有你还待字闺中。你为了我将靖远侯府的婚事推了,我至今却不能给你一个名分。我对你…实在是…” “我懂,太子哥哥不必内疚。” 穆容若笑着道:“我能等,多久都能等。只要太子哥哥心里有我,我就是等太子哥哥一辈子不嫁人也愿意。” “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耽误一生。” 萧云渊看向亭子外的一汪湖水,心中怅然。 “我与二弟之间的嫌隙,使得相国公和母后不睦,这才让我们的婚事阻碍重重。我本想去求父皇成全,可是他视相国公为重臣,极度信赖。相国公不愿,父皇自然也不会逼迫。如今我们两个人就如同那湖上的浮萍,随处飘荡,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听了这番话,穆容若想起去年皇后硬送进太子宫里的侧妃乔清君,心里不由得一阵愁苦。 是啊!虽然是世家贵族子弟,从小吃穿不愁,可是在这人生大事上,他们谁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看出穆容若的心事,萧云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 “阿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个办法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可愿意?” 穆容若本来还在伤怀,听了萧云渊这话,赶紧抬起头问道:“什么办法?只要能和太子哥哥在一起,阿若愿意一试。” 萧云渊看到穆容若眼底的坚定,开心起来。 他握紧穆容若的手,道:“只是这个办法可能会有损你的名节…” “有损名节?”穆容若不解,“太子哥哥究竟说的是什么办法?” “就是…就是…”萧云渊见都说到这里了,实在没有理由再打退堂鼓,于是继续道:“就是我们演一场戏,让穆相和我父皇都以为我们已经…已经…” 萧云渊的脸也红了起来,他是真的喜欢穆容若,所以才不敢唐突了她。 但是不说,他的女人得不到,皇位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得到。 想到这,萧云渊直言道:“就是让穆相以为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样穆相必定不会再阻拦我们的婚事。只要穆相同意,他去求父皇赐婚,我母后也没理由反对了。” “什么!”穆容若立即站起了身,一脸羞愤:“这怎么可以…这办法实在是…实在是…” 穆容若羞得说不出口,更气萧云渊的言语轻薄。 她迅速抽回被萧云渊握住的手,提起裙摆疾步走出了漪澜亭。 “阿若…阿若…” 任凭萧云渊在身后如何呼喊,穆容若也没有停下脚步。 言儿和小艾见主子一脸怒容地走出漪澜亭,心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见主子走得快,她们也不敢耽搁,赶紧追随着穆容若离开了琉璃园。 第三章 救人上 回去的路上,穆容若坐在马车里满面怒容,一言不发。 小艾和言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家小姐就气冲冲地从琉璃园跑了出去。 印象中小姐可是从未对太子殿下生过这么大的气,她们还挺好奇太子殿下究竟和小姐说了什么,让她气成这样。 憋了许久,直性子的小艾终于忍不住了,先开口问道:“姑娘,太子殿下和您说什么了?为何姑娘这么生气。” “我很生气吗?表现得这么明显?” 两个侍女齐刷刷地点头。 穆容若这才发现自己失仪了,以往母亲所教诲的喜怒不形于色,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小艾说:“姑娘的嘴巴撅得都要上天了!” “不许没大没小!” 言儿瞪了小艾一眼,又看向穆容若,“小姐可是和太子殿下吵架了?是不是因为相爷一直亲近二殿下疏远他,他心生不悦迁怒于你了?” 穆容若长吁出胸中一口闷气,回道:“朝堂上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这点他自然明白,若是迁怒也不会等到今日。” “那又是为何?”小艾和言儿齐声问道。 穆容若心想两个丫鬟也不是外人,她的心事她们都知晓,实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于是就将今日萧云渊的话和二人说了一遍。 话音才落,小艾就惊叫起来:“太子殿下怎会存了这龌龊心思?这事情要是做了,即便是演戏,一旦传出去,姑娘的清誉和相国公府的清誉就都毁了。” “我也觉得不妥,所以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穆容若又气了起来。 言儿见穆容若还未消气,连忙劝道:“或许太子殿下太想娶小姐过门,又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如今他知道小姐不愿意,以后定不会再提了。” “那我刚才…是不是很失礼?” 穆容若想起自己都没告别就跑出来了,对方毕竟是当朝太子,自己这般任性确实有些不妥。 “太子殿下那么喜欢姑娘,又怎么会与姑娘计较呢?”小艾安慰。 “我看小姐方才离开的时候,太子殿下满脸紧张,想必心里是有小姐的,下次见面把话说开就没事了。”言儿也劝说着。 “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了?” 穆容若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又无话了。 马车行驶到隆兴街的拐角处,车夫见街道拥堵,正打算绕道而行,突然一阵叫骂声传入穆容若的耳朵里。 “别让那小子跑了!就是他杀死的少爷!!!” “杀了那个小子!替少爷报仇!!!” “老爷说了,谁取了那个小子的头颅回去,老爷重重有赏!!!” …… 穆容若还在神伤,根本懒得理会外面那些嘈杂,于是吩咐马车绕道而行。 坐在她身旁一向好奇心重的小艾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布,探出她的小脑袋向外张望。 “奇怪?这皇都城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负责皇都城治安的顺安府衙役不去抓逃犯,反而是一群家丁举着刀剑棍棒喊打喊杀,扰得一条街都没生意做了!” 小艾的话惹起了穆容若的注意,她的眼眸也跟着小艾看的方向瞟了一眼。 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正向她马车的位置冲过来,而他身后确实紧跟着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追杀他。 “别跑,小子!!!看我不削了你的脑袋给我们少爷报仇!” 冲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家丁几乎就要抓住少年的衣领,幸好少年一个闪躲虚晃了他一下,家丁瞬间失重倒地,可他手里那把刀却结结实实在少年后背上又落下一道血痕。 “啊!!!” 小艾几时见过这种阵仗,当即被吓了一跳。 她赶紧缩回脖子把车帘放下,惊慌地对言儿说:“外面杀人了!叫车夫赶紧走,以免伤到咱家姑娘。” 言儿也觉得穆容若的安全最为重要,刚想叫外面的马夫快些掉头绕行,突然一个血手扒住了马车车窗,紧接着无数大刀冲着车窗砍了过来。 “啊!!!” 这次,连言儿都跟着小艾吓得惊叫出声。 她们二人同时护在穆容若身前,以免那些刀剑伤到自家娘子。 车窗外的少年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未等刀剑落下就翻身上了马车车顶。 追赶的家丁纷涌而至,其中两个家丁将车夫一把拽下,狠狠地扔至路旁,然后窜上马车就要去抓少年踩在车顶上的脚踝。 其余家丁拿着刀棒对着马车一阵砍砸,似乎要将这马车拆散,势必要抓住车顶上那个少年。 慌乱之中,几把大刀已经伸进了马车之内,而车顶上的少年也被下面一个家丁抓住了脚。 猛地一拽,少年立刻被拉下车顶滚下车来。 长剑短刀纷纷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其中一个家丁大喊:“给我剁碎了喂狗!” 十几把利刃从空劈下,少年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穆容若掀开车帘大喝一声:“住手!” 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小姐!” “姑娘!” 两个丫鬟见自家娘子下了马车,赶紧也跟着跳了下去。 “原来是个俊俏的小娘子!凭什么你让哥哥们住手哥哥们就要住手啊?哈哈哈哈…” 虽然这么说,为首的家丁还是让身后的人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个发号施令的家丁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不像家丁更像土匪。 此刻他正一脸玩味的看着穆容若,似乎想先逗弄一下漂亮的小娘子,再去杀人也不迟。 穆容若很讨厌那个络腮胡子看她的猥琐眼神,便懒得再和他说话。 她看了一眼言儿,言儿马上会意。 “这是相国公府的小娘子,尔等还不放下兵刃,惊到了娘子你们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那些家丁听到言儿这番话,互相看了一眼,紧接着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骗人呢吧!相国公府家的马车如此简陋,甚至连个马夫都没有?” 络腮胡子扛起大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神始终不离穆容若的俏脸。 “是不是相国公府的小娘子不知道,我这租出去的马车可是包马夫的,这不是被刚才那两个小爷把我一把薅下去了嘛!” 倒在路边的马夫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家的马车旁,心想今天这生意可真难做,租出去的马车钱都不知道够不够给自己看病的钱。 络腮胡子听了这话,愈发笑了。 “我竟不知这相国公府里连马车都没有,家中小娘子出门还要靠租马车。” “你…”言儿一时语塞,气得满脸通红。 穆容若见婢女吃瘪,怒道:“尔等是谁家小厮,光天化日之下喊打喊杀,扰得原本繁华的一条街市被你们吓得关门闭市起来。这皇都城是你家主人开的吗?天子脚下,这般作为就不怕惹了盛怒!” “小娘子不仅长得可人儿就连发脾气也甚合我的口味,这要是我当山贼那会儿,定掳了你去做压寨夫人!” 络腮胡子笑着对穆容若的脸舔了舔嘴唇,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穆容若看他这幅样子被恶心得够呛,小艾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挡住络腮胡子看向她家娘子垂涎欲滴的眼神,怒道:“大可报上你家主人的名号,看我家相爷治不治你们这群流氓无赖扰民之罪!” 络腮胡子哈哈一笑,得意的说:“小娘子记住,我们乃是当朝武将成涟成将军府家的护卫。今日追赶这个小子,是因为他杀了我家少爷。我奉成涟老爷之命将他碎尸万段,小娘子莫要多管闲事,速速让开。” “成涟?” 穆容若细细思索了一下往日琉璃园官宦家眷聚会时的情景,终于想到年前最后一次咏雪诗会上有个成家娘子成玉梅是新面孔。 当时晴岚姐姐介绍她时,说她是新进京的成涟将军的嫡女。 聊天时成玉梅说她一家才从边疆征战归来,因为他的父亲杀了南离国的主将魏冲阳,回来就被陛下加官封赏为四品明威将军。 “可是明威将军?”穆容若问道。 “小娘子既然知道,就乖乖退到一边。哥哥给你杀个人展现一下我等的阳刚之气,然后回家给哥哥做媳妇儿可好?哈哈哈…” 络腮胡子抬起他肩上的那把圆柄大刀又要向少年砍去,穆容若见状马上将趴在地上的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一刀劈空,络腮胡子有些怒了。 “小娘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哥哥们的刀可不长眼睛。” 穆容若见少年已经浑身是伤,血迹早已染红了他的外衣,他此刻连站都快没了力气。 “小艾,你先照顾好他。” 穆容若将少年送到小艾身边,然后对络腮胡子道:“他杀了你家少主,你们理应先去报官,再由官府的人负责缉拿嫌犯。待到三堂会审定了他的罪,官府文书下来,要杀要剐还是坐牢流放都是官府的事,你们私下处刑,眼里还有我朝律法吗?” 络腮胡子一脸不屑:“我们跟随成将军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杀的人不计其数。如今来到皇城里,反倒要遵守什么狗屁律法了?我们这些粗人不懂什么律法,只知道杀人偿命。这小子杀了我家少爷,我就要他一命换一命。你若拦我,我就杀你!” 穆容若冷道:“有我在这,你别想杀他。” 络腮胡子是个急脾气,见穆容若一再阻拦自己为主子报仇,刚才那番调戏打趣的心情顿时无了,抡起大刀就朝着挡在前面的穆容若砍去。 “姑娘!” “小姐!” 小艾和言儿立刻护在了穆容若的身前,穆容若也被这突然袭来的一刀吓得当场惊了魂。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闪过众人的双眼,紧接着“咣当”两声,络腮胡子的大刀被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