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颐陈旭东》 001迷茫 一 深夜。 卧室内,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一条线,落在地上成了唯一的光源。 灰白的月光中,隐隐映照出窗上爬动的细小虫影。 呜~ 一辆小区车辆打着轻柔的发动机声,从窗外楼下路过。 惨白的车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划出一道扇形光晕,然后随着车辆的远去渐渐暗灭。 咔嚓。 老磁带被嵌入机器,然后合上盖子,发出开关闭合的声响。 李程颐皱着眉插好耳机,调整音量,顿时有细微的音乐声,从耳机里悄然飘出,钻入耳孔。 乐声没歌词,只是单纯的古筝琵琶混合的古典纯音乐。 节奏舒缓,清澈。 两种乐器的声响,宛如两条纤细锋利的丝线,时而相互缠绕,时而泾渭分明。 就像在倾诉某个古老的故事,又像两根不断交缠的苍白手指。 李程颐侧躺在枕头上,看着黑乎乎的窗帘,一动不动,听着耳机里的歌曲。 凉飕飕的枕巾渐渐被他脸侧焐热,开始不断散发出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他睁着眼,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着什么事。 他明明记得,二十分钟前,自己还在山上爬山到一半,二十分钟后,他只是发现一片很好看的小花,结果脑袋一晕....一切就都变样了,他莫名换了个身体,来到了这里,这个房间。人也年轻了许多。 经过十分钟的震惊,怀疑,不可思议等情绪过度后,他开始接受现实。 此时脑子里大量的信息、记忆,飞快的和他融合着。这些全是和他一个名字的另一个李程颐,在这个世界二十几年的记忆。 信息并不全,很多都很模糊。但足以让他对自己的情况有个初步了解。 “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要来家里作客,你们和李程颐出去逛逛,随便找点事做,下午五点后再回来,知道了么?” 卧室外隐约传来一个低沉的年轻女声。 李程颐脑海里思路一断,按照声音自动涌出名字——是李程九。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亲姐,应该是在和爸妈说话。 “好的,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你的事。”母亲冯玉荣小心回道。 父亲闷着没出声,只是呼吸稍微粗重了点,这是默认了。 “九,你这边...你弟的工作现在还没着落,你看....”母亲又紧接着小心的提起另一件事。 “急什么,我现在还没稳住情况,之后再说。你们别给我添乱就是。”李程九不耐烦道。 “放心,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母亲冯玉荣柔声回答着。 “睡了,记住啊,十二点后,你们别提前回来,要是遇到我陪着个皮肤很白的女生出门,千万别和我打招呼,就当不认识,知道吗?”李程九继续道。 “放心,放心,我们走远点,肯定不会误了你的正事。”母亲声音顿了顿,还是小声回答。 “对了。”李程九停了下,“我这个月马上要交课时费,大概十九万,你们明天给我交了。” “十九万...不是刚交过一笔多的么?”母亲冯玉荣有点为难。她和老公手里因为频繁的交钱有点紧了。 十九万不是个小数目。 “这次是材料费,还有训练费!”李程九不耐烦道。“你们不是还有养老金吗?先取出来给我交了就是,回头慢慢补回去就好。” “这....”母亲冯玉荣停顿了下,“好吧,一定给你交上。” 她没说自己和老公的养老金其实早就取出来给李程九花掉了。 最近厂里效益不好,他们工资收入一再下调。手里的钱真的不够用。 李程九哼了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走开,去洗漱间洗漱了。 留下冯玉荣和父亲李钊坐在客厅小声说话。 “养老金我这边不够了,你那边取医疗金出来凑凑吧,女儿的正事要紧。”冯玉荣小声道。 “小颐那边的工作也要找关系送钱,都取出来,看病怎么办?你腰痛不管了?每天还得开药。”父亲李钊硬邦邦的回道。 “回头咱两再节约点,很快就能补上的,放心吧。我腰现在也不怎么疼了,没事。”冯玉荣小声催促,“行了行了,自己女儿前途要紧,别在关键时候拖女儿后腿。”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不耐烦的应了声,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有些难受。 然后是两人拿着手机,互相研究着怎么操作的动静。 李程颐躺在床上,睁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自动浮现出,前天看到父亲李钊一个人在阳台上低声下气找亲戚借钱的情景。 虽然还没熟悉周围的情况,但这具身体的父母,和他之前的父母如出一辙的亲情,还是让他心里的不安定稍微好了些。 不同的身体,不同的世界,但父母对子女的付出,似乎同出一辙。 慢慢的,外面的声响也渐渐安静下来。李程九关门睡觉,父母也起身洗漱睡了。 外面的一切都慢慢没了动静,只有耳机里的纯音乐在不断单曲循环。 乐声一遍又一遍重复,慢慢的在耳中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李程颐躺着不动,随着记忆的整理,开始感觉脑子里有些混沌。 一幕幕记忆不断在他脑海里涌出。云九小说 ‘他’认真学习了二十年,结果到头来毕业后就要面临失业。 之前努力了那么久的各种证书,到现在在失业大军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毕业后的这半年里,简历投出去几百份,回应的寥寥无几。 毕业前的一肚子雄心壮志,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没有规划,没有想法,没有期望。 只是每天窝在家里,过一天是一天。 除开这些,还有前身以前和姐姐李程九放狠话吵架的画面。 姐姐李程九一直都把家里看做是自己的拖累累赘。 在外面,她优秀耀眼,未来一片光明,才能强悍,野心勃勃,看不起一切没才能的家伙。 而只是普通工厂职工的父母,和平庸无奇的弟弟,同样也是被其不耐的对象。 前身的李程颐不服过,因为姐姐对父母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也争吵过,但结果毫无意义。父母甘愿付出,他劝阻也没用,还被两人反过来说他。 高考的独木桥上,他拼了命努力,却也只考了个普通大学。比起李程九高二便被保送顶尖军校,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尽管他也做出了不错的实习履历,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天真,而选错了专业。 植物养护专业是什么鬼?虽然听说高端的植物养护确实薪资很高,但太卷了.... 这种一般学校出来的学生,唯一的出路就是进林业局或者城市绿化公司。 一个月能拿三千块勉强过活,已经是不错了。 这个时代自动化太多,还有很多人连工作都找不到。 翻了个身,李程颐心里不断梳理着前身的记忆。尽管很多地方都因为人本身的遗忘机制有些模糊了。 但还是能从中获取很多有用信息。 夜,越发深了。 窗外又有辆车子路过,嘟嘟的响着喇叭,还伴随着男人大声乱骂的嗓门。 “谁他么又乱停车位!” “老子*你全家的祖宗先人!” 声音骂了一会儿,渐渐弱下去,再度恢复安静。 古筝和琵琶的混合乐声不断在他耳中重复,一遍又一遍。 周围的其他杂音慢慢远去,仿佛只剩下那纯粹的乐声。 清脆,冰冷,安静。 李程颐的意识不断整理着,仿佛看电影一般观看着,随着精神的不断大量消耗,身体也开始产生莫名的额外疲倦。 002迷茫 二 球棒僵住了,悬在半空。 李程颐眼色愕然,看着面前的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在他前面。 是一片宽阔的昏暗停车场。 四四方方的空旷场地里,没有一辆车,宛如一个封闭的长盒子,只有昏暗的照明灯照亮地面。 灯光是惨白色,有两种。 一种在右侧,是一长条线,固定在黑色天花板上,一直延伸到远处阴暗中。 另一种在左侧,是一米左右的线段灯,每隔十几米在天花板便横挂一个,一个接一个,同样一直延伸到远处阴暗中。 黑色有些反光的地面,被灯光映照得微微泛白,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停车位白线。 ‘什么鬼?我这是在做梦?’李程颐轻轻放下球棒,狠狠捏了把自己大腿。 剧痛迅速传遍全身,让他精神为之一醒。 ‘好像不是梦。’他迅速反应过来。 连穿越都出现了,再冒点什么似乎也正常。 深呼吸,吸气,吐气,让他的面色稍微平复了些。 站在门口,他顿了顿。 ‘先确定这是不是梦。’ 拿起球棒,靠近,几乎贴到自己脸上,他仔细近距离观察其纹理。 棒子表面有细微的光滑锈点,银色的漆面映照出远处灯光。 中段还铭刻着一副卷轴一样的花纹,花纹里有一行小字:生命在于痛击。 小字下方是品牌公司:必加运动。再下方是代表其公司的两个字母一样的工整字符。 ‘梦不会有这么清晰细腻!’ 李程颐心中发毛,握紧球棒的防滑柄,密密麻麻的纹路带来粗糙手感,让他再度肯定了这不是梦。 一般按照他的经验,判断是不是做梦,只需要观察细节,就能发现端倪。 梦里的细节往往是一片模糊的。 而现在... 他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外面的停车场,压根不想出去。 下意识的,他后退一步,想要缩回房间,把门关上。 ‘或许关门了再开就能恢复正常。’ 他心里想着,后背却抵在了一片冰冷的墙面上。 ‘!!!’李程颐浑身一僵,迅速转头一看。 他身后的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一面灰白色墙壁! 房间,不见了!? 他的卧室,不见了!? 他提着球棒,一身睡觉时穿的灰色内衣,呆站在原地,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房间没了。 门框也没了。 他身后只剩一面和其他墙壁一模一样的石墙。 要不是他手里提着的球棒还在,他或许会以为自己之前在房间里睡觉才是幻觉。 伸出手,李程颐轻轻摸着面前的墙壁。 坚硬冰冷的触感,还有粗糙的纹理,都告诉着他,面前的墙壁是真的。 墙壁上甚至还有一些细微的破损小点,似乎是被什么硬物锐角撞过,露出下面另一层的灰黑色材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程颐心头一片愕然。 他再度转过身,看向停车场,深呼吸一下。 迟疑,停顿了一小会儿,他面上的表情渐渐冷静,眼中神色飞快变化。 不多时,他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往前,迈出一步。 呼! 刹那间天旋地转,李程颐眼前一花,意识陷入一瞬的模糊。 他仿佛飘了起来,天旋地转。 滴滴滴.... 刺耳的闹铃声在其耳边震动。 李程颐眼前渐渐恢复视线。 他眼中的停车场,变化成了自己房间的白色天花板。 一块块方形的金属板,拼凑在一起,白色的方框,黑色的线,这是家里简洁的天花板花纹。 他呆呆坐在床上,床头柜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 是定的闹钟。 淡蓝色的屏幕上浮现出‘锻炼’两个字。 时间是7:32分。 李程颐深呼吸着,感觉自己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的那一幕幕画面情景,实在太过逼真,以至于他现在还没能回过神来。 坐在床上等待血液流速慢慢减缓了些,他才慢慢在闹铃声中拿起手机。 手机背景是一片深蓝色海水,中心有着三个穿红救生衣的年轻人,一起仰躺在圆形充气垫上。 三人双手枕在脑后,都笑得很开心。 金色阳光,灰色充气垫,红色救生衣,还有三人灿烂的笑容,在深蓝海水中心,构成一幅温暖的画卷。 李程颐看着屏幕背景照片,手捏着手机悬在半空,等了一会儿,脑海里只有模糊的记忆涌出。 ‘林桑,陈旭东。’ 他想起来除开自己之外的另外两人名字。 女生叫林桑,壮实的男生叫陈旭东。 这是他们三人两年前一起结伴去蓝洋那边的比沙群岛时,请航拍拍的。 放下手机,他翻看了下手机外形。 就是一个简单的长方形银色盒子,和上辈子的手机没多少区别。 全是屏幕,没有按键。 哗啦一下。 他放下手机,掀开被子,站起身,走到窗前,将挂在窗口的几件外套衣服拨到一边,打开窗户。 外面的清凉空气化为一阵风,吹到他面颊上,一股油煎鸡蛋的香气也跟着钻进鼻孔。 窗外光线洁白,窗口所在高度是四楼,下面停着一排排颜色各异的汽车。 对面是另外一栋灰白色十多层高楼,从这里可以看到楼层之间一片片窗口里,那些逐渐动弹起来的一户户家庭。 李程颐侧过头,又朝更远处天空望去。 蔚蓝的天色中,一片朦胧的白云宛如棉絮,时而遮住阳光,时而漏出一点金色。 他定了定神,转身走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块擦拭得很干净的镜子。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 镜面中映照出一张平凡无奇,皮肤淡黄的黑眸青年面孔。 眉毛略细,双眼眼角微微上挑,似乎随时都在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让人记得住的特点。 鼻子不高不矮,嘴巴不宽不窄,不厚不薄。 年纪约莫在二十几岁,眼神好奇而透出一丝惊讶。 ‘似乎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 李程颐心中闪过这个想法。 按照前身的习惯,他现在应该穿衣服出门锻炼身体才对。 记忆虽然模糊,但很多东西都是记得。 拉开衣柜,他迅速翻了一套灰色运动服穿上,然后开门出去,进到客厅。 客厅里空空荡荡,前身的父母和姐姐已经不在了。门口鞋柜的鞋子也少了几双。 灰白的长方形石桌上放了一盒灰扑扑像是果冻的东西。 李程颐走近拿起来看了眼、 盒子外表印着一行字:银耳绿豆粥-古定牌。 犹豫了下,他还是撕开盒子盖子,仰头喝起来。 味道甜丝丝的,和上辈子吃的没区别。 迅速干掉早餐,换鞋,带上运动腰包。 李程颐仔细回顾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带上手机钥匙,开门走出家门。 空旷清冷的楼梯间里,银色电梯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 几乎是按下按键,心中数四秒,便到了一楼。 离开楼梯间,走出楼洞口,他的脚第一次踩在外面灰色地面,感受到那种坚硬而实在的触感,李程颐心中忽地踏实了。 他站在楼洞口,感受到微暖的风吹在身上,那风带着花香,带着早餐的香气,一种说不出的鲜活感,涌上心头。 叮铃铃。 忽地对面楼洞口传来铃铛声。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正扶着自己孙女坐上自行车后座,自己一步两步三步,往前一冲,翻身上车,骑着车神态自若送孙女上学去。 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打着呵欠,眼角还有一点泪痕没干,小脸蛋一侧还残留有指印。 李程颐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看着小女孩和老头子渐渐远去。 他轻跳了两下,跟着自行车的方向,也小跑着追上去。 那边就是出小区的方向,而日常前身锻炼的位置,便是这个名为幸福小区的侧面,一个小公园里。 小区内部道路上,一辆辆车子从侧面开过,都是外出上班的人群。 头上的树叶树枝随风哗哗作响,不断飘洒出点点淡黄碎屑,那似乎是某种花瓣,或者树叶上的绒毛。 李程颐顺着道路跑出小区,在门口右侧一块刻着幸福小区的红字大石头前,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冲着小区右侧跑去。 清新的空气,适宜的温度,明亮的光线,干净的街道路面。 来来往往忙着上班送孩子上学的车流人流,还有起早运动锻炼身体的人群们。 一切的实在感,都让李程颐有些不稳的心情慢慢踏实下来。 他一口气跑到小公园门口,在一处圆形空地边停下,等待。 和前身一起锻炼的,就是他手机背景照片上的另外两人:林桑和陈旭东。 一周七天,有五天,他们都会一起过来这里早锻炼。 李程颐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都是新的。 前身的人际关系,过去,对他而言都是熟悉而陌生。 想着如何应付其余两个好友的同时,昨晚的怪异经历带给他的不安,也渐渐被略在脑后。 他隐约有着恍惚感,似乎这里才是真实的自己,而记忆里的上辈子,只是一场极其真实的梦。 但这种感觉转眼便被抛在脑后。 因为,右边已经有一人小跑着朝他靠近过来。 “小颐!”那人远远叫了声,跑步的动作很标准。 这人人高马大,个头至少一米九,留着板寸头,肌肉膨胀,块头很大,穿了黑短袖和灰白运动裤,浓眉大眼眉心偏左有个红色大痣,正是前身李程颐的好友兼同学陈旭东。 003世界 一 “今天怎么晚了点?”陈旭东问道。跑到李程颐面前一米处,还在原地弹跳活动身体。 “稍微起晚了点,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李程颐吐了口气道。 “你最近天天做噩梦,不行啊...前阵子跑步也没几圈就气喘,是不是太虚了?”陈旭东食指玩了玩,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呵呵,再虚能有你虚?你个健身教练成天勾搭自己学员,还好意思说我?”李程颐心头不断涌出关于眼前好友的资料,说话也开始自然起来。 “我那是勾搭?你懂不懂什么叫业务能力?懂不懂什么叫情绪价值?买我的课不光能收获一副好身板,还能感受到久违失去的爱的关怀!”陈旭东恬不知耻的回话,一边活动双手指关节。 “你这脸皮已经厚到没法看了,林桑呢?”李程颐问。 按照前身记忆,他们三人一向都是一起锻炼,近十年了,很少变化。 “在那边,和人说话聊天。”陈旭东指了指远处。“她让我们先跑,她一会儿就来。” 在一处树荫下,一个穿着淡绿修身运动服的年轻女孩,正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女说话闲聊。 女孩绑着高马尾,黑发油亮,皮肤白皙,说话时偶尔露出的笑容看上去很阳光外向。 “好吧。”李程颐收回视线,“跑起来?” “嗯。” 两人并排顺着公园里的红色跑道,慢悠悠动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投简历了么?工作找得怎么样?”陈旭东随口问了句。 “难。”李程颐乐得多聊天,这样他脑海里涌出的模糊记忆也能变得更清晰。 “难什么难,你姐不是在吗?找她帮忙啊?你工作什么的,她肯定有路子。”陈旭东满不在乎道。 “不想找她。”李程颐淡淡摇头。“你知道我和她关系很差。” “关系再差也是亲姐弟,放下身段,低个头,就能得到比其他人多很多的机会,这有什么?”陈旭东不以为然。 “以后再说吧。我觉得靠自己也没问题。”李程颐笑了笑,“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你也是知道的,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平淡过日子就行。” “天真。”陈旭东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被你姐压迫傻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不想往上爬的,你说这话传出去要被人笑死。” “我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这和性格有关吧。”李程颐说着话,脑海里的记忆渐渐和前身融合起来。 两辈子的诸多情绪,感触,三观,也随着这一句话的触动,隐隐有了融合。 “那林桑呢,你不是一直对她有点意思么?”陈旭东又压低声音道。 “是吗?我以前开玩笑的。”李程颐摇头。有意思的是前身,不是他。 他们三人一起时间至少也有十年了。 林桑不算好看,但很有活力,很青春,重点是身材很好。 曾经年少时,李程颐和陈旭东多少有些青春萌动,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更多的重心也放在了毕业就业上。 对林桑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实在不行你就干脆来帮我好了,我家里健身会所还缺个前台。”陈旭东笑嘻嘻开玩笑。 “那好,你自己说的,记得给我留位置。”李程颐顺着他的话笑道。 三人中,前身的脾气一直很好,很温和,不与人争强好胜,也时常避免和人结怨口角。 所以这样的玩笑,陈旭东也知道李程颐不会生气。 “喂,小颐东子,帮个忙。”这时远处林桑朝着两人挥手。 林桑面相很有些特色,剑眉,大眼,高鼻小嘴,单看五官还是可以的,但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生硬感,就算是笑也会给人很冷的感觉。 要不是她身材很凸出,这张脸换在男人头上说不定更合适。 “啥事?”陈旭东带着李程颐往那边走去。 “帮忙把这边的饮料搬到车上。”林桑指了指地上的两箱黑乎乎饮料。 在她侧后方,站着几个之前和她闲聊的男女。 这几人明显衣服打扮都相对考究,材料,细节,边角,都做得很细腻,一看便不是便宜货。 “谁的饮料?”陈旭东问了句。 “问那么多干什么?叫你搬就搬。”林桑不爽道。 他们三人一起时,其余两个男生一直都会处处维护她帮着她,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好吧?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一旁那几人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迟疑道。 “有什么不好,只是随手帮忙的小事。”林桑笑着回道。“反正他们也是天天来锻炼身体,搬箱水算什么,就当帮他们锻炼了。” “那就多谢林桑妹妹和两位兄弟了。”鸭舌帽男子温和道。 这边,李程颐还没动弹,陈旭东便第一个上去开始搬东西。 看他不动,陈旭东还悄悄拍了下他胳膊。 这是被pua习惯了? 李程颐心里无语,看了眼站在那几人身边说着话的林桑,女孩脸上隐约流露出的一丝想要融入那个圈子的讨好和急切,在他眼里展露无遗。 没说话,他心中虽然皱眉,但还是不想做出违反前身习性的事。 吐了口气,也跟着陈旭东一起,帮忙把一箱饮料一共五十瓶,全部搬到了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车上。 车子停在公园口边。 林桑没回来一起锻炼,而是和那几人一起上了车,临走前朝他和陈旭东挥挥手,算是告别。 那鸭舌帽男子也像领导一样,朝他们温和的摆摆手。 “谢了,回头有机会一起锻炼玩玩。” 而其余几人,压根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们。 这鸭舌帽算是几人中脾气最好的了。 车子扬长而去,带起一溜细灰。 陈旭东站在公园口长长叹了口气。 “林小姐看来是找到小目标了。”他喃喃着。 “你呢?”李程颐问。 “我....子承父业呗。”陈旭东道。“这年头,外面就业环境那么差,能怎么办?倒是你,还是老老实实给你姐低头去好了。” “你不懂。”李程颐摇头。 “不懂个屁。现在大环境就这样,给自家人低头总比给外人低头好。”陈旭东骂了句。 李程颐没再说话,只是沉默。 跑完步。 半小时的时间,他和陈旭东聊了很多。 对自己前身的很多细节记忆,也有了更深更细腻的认知。 回到家,父母和姐姐都不在。 李程颐想到昨天姐姐李程九说过的,要带贵客回家。 迟疑了下,他还是起身换了身衣服,看了下手机上的备忘录闹钟,准备出门。 这个时间要去学校一趟,闹钟上写着记录:导师陈杉。 李程颐看到名字,脑海里迅速涌出前身在大学时遇到的一个好导师。 他曾一度是对方器重的优秀学生,只可惜....后来导师推荐他去了更好的大学参加进修交流,在更强的平台上,一次集训里,他真正见识到了自己智力的极限。 理解力,思考速度,反应速度,都跟不上会议的节奏,甚至在大部分参会人员中,也是垫底的水准。 再加上那时候和姐姐李程九的争吵升级,两件事都让前身对自己所学专业的未来感觉一片晦暗,看不到半点希望。 自那以后,李程颐便饱受打击,一蹶不振。最后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毕业生,从学校毕业,连研究生也没考。 看着手机上的备忘录,李程颐定了定神,从昨天到今天现在,他总算有点时间用来真正了解这个世界情况。 而身处信息时代,最好的了解方式,就是自己手上的这玩意。 关掉备忘录,他熟练的打开手机浏览器,然后第一时间搜索输入:世界地图。 啪嗒,手机屏幕一下刷新出一大排各类信息字样。 ‘最新款世界地图。’ ‘全球卫星地图高清下载。’ ‘世界地图超大版高清。’ ‘全球地图高清收费。’ 一排排乱七八糟的广告夹杂美女图片,混合在里面。 黑底白字密密麻麻,一时间让他有些不知道该选哪个。 ‘随便选一个吧。’李程颐手一点,找了个最朴实平淡,没有任何装饰花色的链接,点了进去。 手机屏幕顿时一白。 正中心缓缓浮现三个字:文心塔。 下面右下角是使用的系统:仪国灵龙卫星定位系统。 ‘仪国?’李程颐心头一顿。 很快,手机屏幕上白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淡蓝色星球。 星球上有陆地板块,海洋区域,但最让李程颐惊讶愕然的,是星球正中标记的巨大字样。 ——地月。 不是地球! 是地月!? 他此时相关的记忆迅速浮现出来。 紧接着,似乎是网速刷新,这个名为地月的巨大星球一侧,又缓缓浮现出一颗小了许多的星球,一颗通体灰白色的小星球——白星。 两颗星球极其诡异的挨着在一起,中间距离就像上辈子的地球和月亮。 但白星的体积明显比月亮大一圈。 嗡。 此时手机上方自动弹出重要新闻弹窗。 ‘白星安全部长特蕾莎·奥斯力所乘专机,正式抵达希尔蒂斯坦首都奥加,开始计划历时十五天的全球安全会议。’ ‘针对原始城区出现小面积建筑老化垮塌事件,仪国房建部发出重要通知,将对勘测等级达到五级危险区的房屋,进行工程修补和替换,以保障城区市民的一切正常住宿生活。’ ‘遂阳市区开始新一轮改造用水用电规划,市领导亲临现场,亲切慰问困难住户家庭,对少数极重困难户,提供了相应救助基金。 据了解,本次规划改造后,受惠住户将多达一千三百多户,对彻底改善遂阳市市容市貌将有重要推动作用.....’ 004世界 二 一连串的新闻,似乎都随着李程颐打开的一个世界地图链接而全来了。 而随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信息弹出,大量关于这个世界整体的,宏观的信息,纷纷从脑海里疯狂涌出。 ‘唔...’他放下手机,轻轻捂住额头,额头内侧正有一阵阵刺痛不断传出。 海量的资料信息记忆,宛如潮水般疯狂涌出,融合到他此时的脑海。 随着信息的涌入,他对自己前身的情况,也终于有了一个全面的认知。 这是一个两极争霸,正处于和平和战争边缘的特殊时代。 仪国和白星,这便是争霸中的两极,两个大国。 地月被名为仪国的庞大帝国所影响,在整个地月,没有国家能和仪国相抗衡。 而他此时所生活的地方,便是仪国遂阳市。 仪国是一个和华国有些类似的国家,相似之处在文化,理念,生活,但也有很多细节不同。 而白星,前身了解不多,毕竟那是真正的另一个星球上的帝国。 他只知道,白星的科技比地月发达,如今在两极争霸中,正处优势。 而前身自己,只是仪国数百万大学生中的普通一员。 如果他没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在接连找不到好工作的情况下,前身会降低身段,做一些收入和社会地位更低的工作。 然后慢慢提升自己,寻找机会,提高收入,之后结婚生子,教育培训,为孩子未来操心,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过完自己普通而又平凡的一生。 而现在,他虽然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很多东西换一个环境世界根本不适用,对于未来要怎么样,他是否还能回得去,以后有什么打算,李程颐心中多少有些茫然。 他还处于一种陌生,仿佛自己被硬生生填入一个和谐环境的错乱感。 除开这些,在李程颐的印象中。 这个世界,总感觉,有很多地方有些怪。 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但就是一种感觉,和上辈子相比较,所产生的感觉,很怪。 坐了一会儿,查询各种资料后,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去学校了。 和导师陈杉约好的时段就是半小时后,算上车程刚好。 叮咚。 忽地一声短信声响。 李程颐正要收起手机,闻声迅速看了眼屏幕。 短信信息会在亮起的屏幕上自动浮现。 ‘朋友有个小花园出了虫害,你不是学这方面的专业吗?来这个地址帮忙看看。’——林桑。 李程颐想了想,迅速回复。 ‘什么虫害,拍张照片看看。’ ‘你人来了就知道了,就当是帮我好了。就是早上你见过的那几人,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你有好处,相信我!’——林桑。 ‘费用怎么算?’李程颐又问。 ‘朋友帮忙你还要收费?要不要这么小气哦?快点来啊,下午两点之前一定要到,不然别怪我回头和你翻脸。’林桑一副我有小脾气的语气。 以前每当三人有什么争执时,她一生气,其余两人就都会软下来,开始想办法哄她。 所以每次她用这招都很有效。 李程颐看了眼她发过来的地址,大约三十二公里,这个距离坐公共交通肯定来不及了,只能打车。打车费用,加上需要用的药和虫害侦测卡,一来一回就是好几百。 这还是好治一点的虫害,要是麻烦的,单药费就要上千至少。 尽管他很想按照前身的习性生活,慢慢过渡成自己的习惯。 但这事多少有些离谱了。他和那些人毫不认识,也就是说自己过去帮忙,其实是给林桑做人情。 先不说值不值,就是他自己现在记忆还模糊着,也没这个能耐。 所以李程颐果断不理会林桑,然后把手机关上静音。 不说他不是前身,就算他是前身,没有爱情滤镜加持下,林桑的要求对他而言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不再理会手机传来的震动,他迅速出门,在小区门口坐上公交车,一路朝着市郊的学校赶去。 遂阳大学,位于市郊南面的一所本地综合性大学。 占地几乎相当于一座小镇,数十栋楼房建筑物有序分布。 李程颐抵达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 在学校一号办公楼三层,他顺着铭牌找到了第五个办公室。 办公室门敞开着,门口不远处站着两个正在说话的青年人,两人都戴着眼镜,一高一矮,都穿着衬衣长裤,文质彬彬。 李程颐认出来,他们是导师陈杉的研究生。也算是他的师兄。 “荣庆和徐南航来参加学校的座谈会,我这边也很高兴,但是额外的名额真的要不到,我手里的比起其他教授都多出不少了...” 办公室内,黄木书柜边上,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秃顶老男人,西装革履,打着暗红领带,内衬白衬衣,正声音低沉的和面前的一中年女子说话。 他便是植物养护专业,李程颐的指导导师陈杉。 看到李程颐进门,秃顶男人陈杉朝他摆摆手,示意先稍等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和那中年女人说话。 两人似乎在因为什么名额而争执。 李程颐无聊之下,也不知道导师要他过来做什么。他和陈杉的关系,还是因为他在学校时学习植物养护学课程极其优秀,从而被陈杉欣赏,并推荐参加了一个养护植物相关的高级进修。 陈杉也顺势成为了李程颐的指导导师。 原本无论是陈杉还是李程颐前身,都以为自己会顺势考陈杉的研究生。 可惜没想到,后来李程颐的天赋和表现,不足以继续走下去。 再后来,李程颐放弃了。在和姐姐一场大吵后,他放弃了这个专业这个课程,选择了直接毕业就业。 等到陈杉和中年女子说了一阵话后,女子不客气的冷哼几声,拿着表单转身离开。 陈杉才疲惫的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看向一旁沙发上坐着的李程颐。 对于李程颐这个弟子,他其实原本相当欣赏。 但现在.... 他一共有四个学生,其余三个都是他的研究生,如今一个是大企业高管,一个自己开了专业物流公司,正处于上升期。 还有一个留校任职,如今发表了好几篇顶刊学术论文,前途一片大好。 而唯独李程颐,这个他曾经内定的学生,如今却.... “小颐,我看了下,你的档案还没调出去,应该还没找到工作吧?”他轻声问。 “没,不过在找了,您放心,我已经有门路了。”李程颐起身走近,从眼前男人的眼里,他隐隐看出了一丝惋惜和无奈。 背后门外隐隐传来其余两个师兄聊天的声音,似乎最后的那个师姐也开车要到了。 “别不好意思。你这脾气我还不清楚。”陈杉低声道。师徒一场,虽然李程颐如今颓废了,但他还是决定最后帮扶一把,正好也有个机会。 说着话,他拉开桌子第二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带锁的文件,打开金属锁,抽出一封早已包好的棕色信封。 ‘你可以去这个公司试试,这是我写的介绍信,他们的总经理是我以前的好友,给你安置个职位应该没问题。’陈杉将信封递给李程颐。 “导师....”李程颐有些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家里情况,我多少也有些了解,你姐姐要用钱,你父母收入低,现在厂里开始降薪,但你要相信,困难是暂时的。实在没办法,就打我电话!”陈杉认真道。 “我....”李程颐忽然有些触动。前身虽然无了,但人的一生中,能够遇到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真的太难得。 “记得,别荒废了你的天赋....”陈杉叹了口气,拍拍李程颐肩膀,将信塞到他手里。 对比其他学生的发展,一片辉煌下,眼前李程颐的状况也越显艰难。 “谢谢您。”李程颐认真退后,低头鞠了一躬。 “我会记住的。” “去吧,去吧。”陈杉摆摆手,神色有些寂寥。 他低头从桌角拿起一包烟,取出一根来咬住,就要找火机,但手摸了一阵,却还是放下了, 重新将烟取下来,他不再说话,再度朝李程颐摆摆手,便背转过去,看向窗外的粉色花枝。 李程颐再度鞠了一躬,转身拿着信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他转弯就要下楼,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穿黄色短皮夹克,紧身灰长裤的红发女孩。 “唉,你是....?”女孩顿了顿,似乎认出了李程颐。 “是陈皮妹妹啊,好久不见。”李程颐认出对方身份,眼前女孩正是陈杉教授的亲女陈皮,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最近才回来。 那时候,前身和陈皮还算熟,经常开玩笑说,等他以后开公司做大了就让陈皮去给他当秘书。 现在看来…… “陈皮,快点,这边。”陈皮正要回话,忽然办公室那边有人叫她。 “一会儿晚上的校友会见。”她笑了笑,快步走了。 李程颐没来得及回话,便看到对方快步走远。 校友会都是混出点成绩的人去,他一个毕业连工作也没的人... 他回头瞟了眼,看着三人走到一起,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两个师兄,正不断和陈皮亲近的闲聊。 那样的圈子,前身原本也该是其中一员,但.... 没再出声,他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停着两辆轿车,一黑一白,停得蛮拥挤。 李程颐看了看周围,还是选择从车辆中间的缝隙穿过。 他快步低头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在快要穿过缝隙时,他忽地一顿,停在了两辆车子的反光镜前。 ‘什么东西?’ 他双眼紧紧盯着前面的反光镜。 镜子里,他的右手手背上,似乎有着一道漆黑色的,宛如藤蔓树根一般的花纹。 那花纹从手背一直延伸到了手腕,就像是什么东西寄生在了手背上,还长出了根。 唰。 李程颐抬起右手,低头靠近了看,手背上一片白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花纹,甚至连伤疤也没一个。 他又将视线挪到了反光镜里。 车子的反光镜中,清晰的映照出他的右手上,有着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花纹。 但现实里,他挥了挥手,手背上什么也没有。 李程颐心头有点发懵,刚刚还沉浸在对以后工作的思考,未来的打算里。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便从现实中抽离出来,回想起之前晚上的奇怪经历。 回想起那个真实得就像现实一样的梦。 而现在又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他对着反光镜仔细抚摸黑色花纹,但什么也摸不到,只能看出,那花纹的纹路形状,似乎很像是他穿越前,最后看到的那片花丛。 那片漆黑,怪异的神秘花丛! 005世界 三(谢HZ悠悠众口盟主) 这花纹.... 到底是什么? 哐嘡。 忽然间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 似乎是有人踢到了什么金属罐子,发出大声响动。 李程颐浑身微颤,迅速将手从反光镜能照到的角度移开。 本能的,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手上的花纹。 异于常人或许会带来机遇,但他更担心会带来危险。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争取利益,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清了清嗓子,他装作没事,抬脚,往前迈步,穿过两辆车之间。 车子左边是黑色,右边是白色,都是越野车,车标是不认识的z型和十字形。 白色车后备箱处还挂了一个大轮胎,轮胎上印着一行环形字迹:云程汽车。 顿了顿,李程颐穿过车辆,再度瞟了眼自己手背,确定那里一片光洁,没有任何花纹,他才心头松了口气,继续往前,朝着校门口方向走去。 啪嗒。 啪嗒。 啪嗒。 脚步声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敲击声。 那是他穿的硬皮皮鞋后跟,和地面石砖碰撞的声响。 只是.... ‘这声音是不是有点太响了?’ 李程颐心头微蹙,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可是大白天,学校里本来就人多,学生来来往往,怎么会这么安静?连他皮鞋踩地的脚步声都能清楚回响。 他抬头左右环顾。 四周空空荡荡,灰白地面上,不远处是一座干涸的喷泉水池。 越过水池,几栋有些陈旧的十几层教学楼,安然矗立在薄雾之中。 ‘雾?什么时候起雾了??’李程颐心头越发感觉不对劲了。 他明明记得,刚刚自己进来时,还有很多学生来来往往,怎么现在?? 站在原地,他视角从右往左,扫视一大圈。 但让他心头越发悚然的是,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学校园,此时居然空无一人。 他迅速回头,看向自己刚刚离开的导师所在办公楼。 楼里有几个房间亮着灯光,明黄色的光晕在薄雾里安静而神秘。 没有人声,没有脚步。 咕噜。 李程颐喉咙不自觉的发干,吞下一口唾沫。 ‘人呢!?’他精神开始紧张了。 啪嗒,啪嗒。 他抬脚,悬空了下。 然后猛地回身,皮鞋摩擦地面发出尖响,他往前一步步朝着刚刚走出的办公楼走去。 再度进入两辆车的夹缝,他的周围视野全被挡住。 越野车很高,正好可以将他对周围的视野完全遮挡,只剩正前方和头顶的带状空隙。 唰! 李程颐一下从车缝间走出。 啪。 猛然间一只大手抓在他肩膀上。 李程颐浑身一颤,黑色带棕的瞳孔迅速从涣散中收紧,凝成针尖。 “小颐?怎么还在这儿?” 导师陈杉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我....”李程颐感觉自己就像是从水下一下子冲破水面,整个人听力一下清楚起来。 他仔细看去。 导师陈杉正站在自己身前,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 他领口的暗红色领带,仿佛真的一团血渍,清晰而刺眼。 此时,周围的其余声音也迅速涌入李程颐耳中。 车声,学生的说话声,脚步声,远处运动场发令枪的声音,重重声响像是洪水,争先恐后的挤入他耳孔,让耳膜甚至有些生疼。 “我....有点走神了。抱歉,陈师。”李程颐终于回过神来,认真的低头回答。 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发了幻觉癔症,但无论如何,在思考调查清楚前,先不要说出去为妙。 趁着低头的瞬间,他再度看了看自己手背。 没有黑色花纹。 “那就好,看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不怎么好,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下最好。”陈杉皱眉道。 “嗯,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李程颐认真的点点头。 刚刚的那一下,他自己也被吓到了。 难不成他的精神状态真的有问题?? 昨晚的事,加上刚刚的情况,让他此时自己心中也有了担忧。 告别了陈杉,他加快脚步,再度从车缝隙走过。 这一次,没有再出现刚刚的怪异情况。 举目望去,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异常,阳光从云层射出,垂落地面,形成一片散射的光束,丁达尔效应的美景异常清晰真实。 ‘刚刚...不是没雾的吗?’忽然,一个莫名的疑惑涌上李程颐心头。 雾气才会形成这样的光束美景,可他之前进入大学时,压根没看到任何雾气。 带着这个疑惑,李程颐忽然心头升起一种不想再停留此地的念头。 他加快脚步,大步朝着校门走去。 那封导师给予的介绍信,还在他衣服内侧口袋里,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点去落实工作的念头也没。 反光镜里,手背上那個黑色的花纹,一直如鲠在喉,在他心里久久没有消散。 自己身上长了东西?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穿越,疑似梦的停车场,还有刚刚看到的那奇异的学校一幕。 这一切,都像是在预兆——他或许真的产生了幻觉?? 一口气走出大学校门,李程颐回头看了眼校内。 不少学生穿着正式,在准备拉横幅迎接成功校友。 几辆媒体车也缓缓驶入校门,从他身侧擦身而过,车身上印着本地新闻媒体的白色字样。 更远处,主教学楼的喇叭也开始放起了悠扬的气氛纯音乐。 李程颐定了定神,感觉自己正常了许多,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那几辆媒体车,等到它们都缓缓开进了自己看不见的弯道树荫里,他才转身,走向返程的公交车站。 街道两边种着一排排没叶子的灰黑树木,干枯的树枝像是一只只大手,朝天虚抓着。 李程颐一边沿街往前走,一边将手背拿起来,仔细看。 手背皮肤一片洁净光滑,什么伤疤也没。 他越过两个绿色大垃圾桶,停在一家淡黄灯光的甜品店前。 对着店铺门边的玻璃橱窗,将手背面朝玻璃,再一次仔细看去。 黑色! 李程颐心头再一次揪起。 这一次他看得非常清楚。 自己的手背上,确实有一大片黑色花纹一样的痕迹。 那痕迹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就像,他穿越前,最后看到的那一片黑色小花! “要进来看看么?刚出烤炉的枫糖羊角。”店里的大姐围着小熊围裙端着个黄木盆出门,看他站在门口,便顺口招呼道。 “额...不用了。”李程颐迅速放下手,防止被人看到。 他顺着地上菊花一样的灰砖,加快了几步,越过甜品店,低头赶路。 一个个路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也丝毫没有在意。 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背上的花纹上。 ‘那花纹,到底是什么?’ ‘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幻觉?’ 他心头隐隐有种感觉,那黑色花纹,或许正是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元凶。 至于它是什么,或许得依靠自己,慢慢发掘。 低头一直赶着路,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早就超过了公交站几百米。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街道,路面上全是拖着蔬菜瓜果的运输车来往。 李程颐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 马路对面是一个农贸市场。 市场口处,一株没叶子的树干下,不少穿着朴素的中年人聚在一起,似乎在下棋打牌。 这个时间,光线越发明亮起来,气温也热起来。 李程颐收回视线,没去看人来人往的农贸市场,而是就在身侧,找了一家咖啡厅走去。 他肚子有些饿了,有些后悔没在刚才买点甜品店的枫糖羊角面包。 不过咖啡厅也不错,他进去的这家,名叫叶斯力的咖啡厅,里面都有卖自助甜点,价格也不贵,算得上是饥饿时性价比最高的地方之一。 只需要三十块钱,就能让一个两百斤的大肚汉填饱肚皮。 咖啡厅大门是白色,一块白底黑字的圆形招牌,悬浮在门的右侧半空,下面是一大块银黑色金属圆柱托底。 ‘最新的磁悬浮技术。’ 李程颐心头闪过一抹常识记忆。 除开招牌外,整个店门都是用透明玻璃做成,门边脚下有着一圈花花草草。 绿色的叶片,纯白色的花,一朵朵相当醒目。 李程颐等着门里面的一对情侣推门出来,自己迅速上前,伸手抓住自动弹回的玻璃门,往里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脚步经过门边的白花时,右手手背上隐隐有一抹黑色花纹一闪而逝。 “欢迎光临,下单请扫码。” 自动电子音甜美的响起。 咖啡厅内,地面是纯白色,天花板是黑色,有着水流一样的花纹。 一共两层楼,一楼大厅门口就是柜台,柜台边还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兔子塑料模型。 兔子眼睛一眨一眨,大耳朵往下折动,双手指着自己胸口的一块黑色圆码。 “请扫这里。” 甜美电子音响起。 李程颐看了眼理都没理他的柜台后店员,拿出手机扫了下兔子圆码,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楼大厅零零散散的摆放了一些白色桌椅,四五十张的桌子边,稀疏的分布了十来个顾客。 这些顾客大多是年轻人,身前都放了自取的一些廉价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