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混沌图》 第1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喂！前面那个小子，你等一下！” 萧雷刚拐上操场边的小水泥路，就听见后面似乎传来一声叫喊，他回首看了一眼没见着熟人，估计不是叫自己吧？于是他把快滑落的书包背带往上拽了拽，继续低头向前走去。 “哎！喊的就是你，你贼眉鼠眼的看什么看？你个傻逼！” 他刚走没几步，后面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起来，紧接着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他头上，打的他整个人向前一冲。 “谁打我？” 萧雷甩了甩略微发懵的头，回头一看，一堆巨大的肥肉挡住了起码小半个视线！在夕阳的照射下，搁旁边的院墙上留下了一幅巨大的，犹如怪兽般的阴影。 “地…地主哥，你找我有事？”他连忙诚惶诚恐的问道。 怎么是这个无赖？ 萧雷心中暗道不妙。 这个死胖子叫李大宝，外号“小地主”，他老爸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妈是个无人敢惹的泼妇，承包着学校的食堂。 这家伙可不是只什么好鸟，在他老爸的庇护下留了好几级，可惜烂泥终究扶不上墙，他就是个不能装物件的屎罐子，门门考试从来都没突破过二十分，无奈之下他老爸通过关系给他整了张高中毕业证，让他退了学。 由于他们家住的是学校旁边的教师宿舍，他退学后整天无所事事，就在学校里面鬼混。 普通的学生慑于他爸妈的淫威，基本上不敢轻易招惹他。而那些有点社会背景的学生也不想平白无故开罪他爸妈，再怎么说他老爸手中也有点小权力。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跟那些校内外的小混混们也臭味相投，慢慢地这家伙在学校及周边一块混出了点名头，人送外号小地主。 不过这家伙人品实在不咋滴，不仅做人不仗义而且做事抠抠唧唧的一点也不大气，老想着占别人便宜，所以混了那么久也没混出大的名堂，只能欺负欺负一些老实头或者一些普通学生，原本有几个刚出道的小屁孩跟在他屁股后面瞎混了几天，看清他的本质后也都不愿意跟着他混了。抠门的大哥永远也带不出架势的马仔，谁愿意跟他这样的人后面混呢？结果他混到了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手下没有一个小弟跟班。 但不管怎样，即便是像他这种混不出来的二流子，在萧雷这样没钱没势的普通学生眼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马勒戈壁，老子喊你还敢不答应，要不要老子给你松松筋骨？” 小地主那张臭嘴就在萧雷面前一张一合，唾沫星子喷他一脸他也不敢擦。 “地主哥，我哪敢呢，不是没听见吗，要知道您喊我，我肯定不敢挪步，您找我有事？” 萧雷一边赔笑着回道，一边暗暗琢磨，“我最近没惹过谁呀？更不可能跟他这种小混混有过节，他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喊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听小地主的意思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萧雷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我叫萧雷，高三（1）班的。”萧雷慌忙回道。 “萧雷？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小地主低头沉思了几秒后，猛然抬头不怀好意的讥笑着问萧雷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软蛋萧”吧？我靠！你挺牛逼的呀？名气比老子还大！” 说完就是一阵嘲讽的哈哈大笑。 萧雷顿时臊的满脸通红，嘴角抽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反驳。 “哎！我说你好歹也百十来斤一堆肉，再不济也不至于混成这个屌样子吧？你看看你，学校里但凡是个能喘气的都敢在你头上撒尿，你这十几年的大米饭还真的都变成屎还给大地了吗？一点男人气性都没留下？” 面对小地主的嘲问，萧雷竟无言以对，小地主说的也没错，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父母带着自己逃到这个小城市后一直低调的做人，一家人长年徘徊在解决温饱问题的贫困线上，要不是父母的强烈要求，自己早辍学打工去了。自己在学校里不敢结交朋友，不敢惹事，不敢给家里增加任何无谓的开支，渐渐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自卑，变得就像一棵路边的野草，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在学校里再有人欺负你提我的名，大哥以后罩着你，你就跟着哥混吧！。” 小地主突然止住大笑，话锋一转道，同时小眼盯着萧雷的脸一动不动。 萧雷神情一愣，心道别人都说这家伙是五毒俱全无恶不作的下三滥，这不是挺仗义的吗？看来很多时候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再坏的人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对于小地主的仗义承诺，萧雷顿时有些感动，这几年除了大海和猴子，没想到第三个非亲非故且不嫌弃自己的竟然是个人人看不起的混混！ 萧雷刚想开口道谢， “你看，以后你也是哥的小弟了，我们在外面混的，讲究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最近手头有点紧，借哥两个钱花花。” 没等萧雷感激的话语说出口，小地主接着厚颜无耻的开口说道。 “我靠！老子刚想把你小地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稍做调整，你特么的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一个人如果被少数人当作坏蛋可能是误会，如果被所有人都当作是坏蛋那他妈的肯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萧雷目瞪口呆的腹诽道。 “地主哥，我没钱，不信你看。” 萧雷连忙把裤口袋都翻出来给小地主看，小地主并没有上前查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着萧雷。 “不给老子面子是不是？没钱？没钱你特么的穿这么好的皮鞋？离老远老子就看到你这闪闪发光的新皮鞋了，你特么骗鬼呢？老子还只穿个破单鞋，你竟然穿双新皮鞋还说没钱！你皮痒了是吧？老子一巴掌扇你个满面桃花开你信不信？” 小地主根本就不相信萧雷的话。 “地主哥，我真的没钱！这皮鞋是我们家邻居的，明天不是要军训会演了吗？学校要求每个人都得穿黑裤子，黑皮鞋，白衬衫，我没有黑皮鞋，我妈昨天晚上帮我借的，有点小，我今天穿着撑撑，你没看见这鞋子被我顶走形了吗？” 萧雷连忙解释道。 小地主闻言低头看了看萧雷脚上的皮鞋，好像还真是不太合脚，两只鞋面都被顶凸起来了。 “看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这鞋的确不太合脚。” 小地主心道。 “他妈的晦气！等了半天竟然等了个穷鬼，赶快滚蛋！别耽误老子干正事！” 说完，小地主冲着萧雷的大腿就是一脚。 萧雷虽然被踢了一脚，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起码这劫是躲过了。 他转身刚想走。 “哎…慢着！你这皮鞋是多大号的？” 小地主在身后突然问道。 “四十码的。” 萧雷下意识的回道，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小地主声音接着响起：“脱下来我试试，我正好四十码的，我瞅瞅穿着可好看。” “地主哥，这鞋真不是我的，后天就要还给人家了，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这鞋可是老妈借的，如果搞不见了，老妈还不得埋怨死自己，萧雷向小地主哀求到，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马勒戈壁！啰嗦个熊，老子能看上你的鞋是给你面子，再说了老子就穿两天过过瘾，过几天不就还你了。” “地主哥，求求你放过我吧！这鞋真是借别人的，你穿走了我回家没法交代。” 萧雷继续央求道。 “去你妈的！看来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 小地主口中骂着，一拳头砸在萧雷的脸上。 萧雷顿时被砸的脑袋发懵，要是搁几年前自己的脾气，萧雷早一板砖给这小子头上开瓢了，可现在他不敢，自从家里遭受巨变后便一贫如洗，禁不起任何折腾了。想想现在住的那狭小出租屋，一天三顿咸菜酱豆的生活条件以及父母平时反复强调的隐忍做人，萧雷硬生生的压住了怒火，没办法！他的家庭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灾祸和意外。他叹了口气，不甘愿的脱下了皮鞋。 半分钟后，萧雷看着那双后跟被踩倒，散发着阵阵臭脚丫子味的破布单鞋躺在他面前，两个黑洞洞的鞋筒仿佛一双讥讽的眼睛嗤笑他的懦弱。 “啊啊……！” 萧雷悲愤的狂吼一声，不甘的狂奔向教学楼。 第2章 老师眼中的差生 晚上萧雷回到家里，母亲雷学英得知情况后免不了埋怨几句，但看到萧雷依旧红肿的脸庞，雷学英又心痛不已，自己夫妻俩吃点苦没什么，只是可怜了这孩子也跟着自己夫妻俩受苦。 雷学英无奈的望着灰蒙蒙的夜空，不禁叹息道，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萧雷躲在屋里，一边听母亲的叹息一边死命的搓洗着双脚，试图洗去脚上沾染的臭味，可那臭脚丫子气味却怎么洗也洗不净，仿佛连同着耻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骨头里。 也不怪母亲生气，或许一双皮鞋在别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可在他们家就相当于半个月的生活费。 原本他们家条件也还行，属于有房有车的那种，虽然是老城区的旧房子，车也不是什么好车，但日子总还过得去。那时候他们家还住在金陵，他父亲在金陵一个知名的大公司担任总会计师，那个公司隶属于京都某个三等家族，公司效益一向不错，后来老总退休，突然空降一个花花公子过来担任总经理，那公子哥啥都不会，只知道吃喝玩乐，任人唯亲。没多久公司各个部门的实权职位就被他的狐朋狗友们全部占据。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二世祖身边能有什么好人，那些个亲信是能捞就捞，能占就占，好好的一个明星企业被搞得乌烟瘴气，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萧雷父亲是个直性子，跟公子哥面对面顶了好几次，公子哥一气之下开除了他爸，他爸气不过，向总公司实名举报公子哥一伙贪腐。 萧雷他爸也是脑子秀逗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本就是家族企业，说白了就是关上门算账的父子店，就算败光了公司，那公子哥最多也就挨顿臭骂，可他爸楞是没明白这个道理。结果那公子哥被叫回家族痛骂了一顿，而萧雷他爸则成了公子哥的眼中钉，那公子哥回到金陵后没多久便设套让他父亲吃了官司，为了不让父亲去蹲大牢，他们家把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凑钱上下打点才保住了他父亲。 他们家在那个大城市再也待不下去了，被迫来到这偏僻的小城，一来是这边生活水平低，便于生计。二来也是怕继续留在金陵还会被那公子哥迫害。 他父亲也因此一蹶不振，最后沦落到一个小区里给人家看大门，他母亲也没什么特长，平时打打零工，前段时间去了他父亲所在的物业公司从事保洁的工作。 前几天学校领导不知抽哪门子风，突然宣布今年全校学生都要搞军训比赛，让各班积极配合。 这军训原本都是初一、高一新生的事，跟自己这些高三老油条有毛的关系？ 可领导放个屁下面跑断腿。这不，班主任老胡硬是要班里的学生必须统一服装，一律的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整的好像一帮黑社会小弟似的。 白衬衫黑裤子还好说，萧雷都有，黑皮鞋就比较麻烦了，自从逃难来到埠城后，萧雷就从来没买过皮鞋穿，有两双也是捡别人丢弃的，破的不成样子不说，关键都不是黑色的，没办法，老妈只好跟后院的大成哥开了口，从他那借了一双临时应应急。可没想到今天却被那个王八蛋给抢走了，所以老妈埋怨几句也是难免的。 晚上萧雷躺在床上，脑海里老是浮现小地主那丑陋的肥脸，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到半夜才勉强入睡，凌晨时却做起了梦，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大侠，把小地主的肥脸狠狠踩在脚下，看着小地主沾满灰尘的扭曲脸庞，他肆意狂笑着，直到笑醒。 第二天早上，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穿着小地主那双破旧的黑布鞋，在同学们轻蔑的目光下，浑浑噩噩的完成了军训会演，由于心不在焉，中间免不了出错，教官严厉的目光，还有班主任气红了脸的呵斥，都让萧雷知道他给班级丢了脸，在班主任老胡的心里留下了恶劣的印象，老胡肯定认为他是故意给班级丢人，给他老胡脸上抹灰，未来的日子里少不了疾风骤雨在等着他。 军训会演过去很久了，萧雷每天小心翼翼的上学放学、写作业、交作业，尽量避免引起各科老师的关注。 萧雷他们班在全年级八个班中属于中上等，班里有年级前几的好学生，也有通过各种关系硬塞进来的权贵子弟和社会败类。在这个班里他就是那种没有存在感的人，没钱没权没势，成绩上也不显山露水，一个人孤单的上学，放学，平时也很少与人交往，遇到纠纷矛盾都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在学校里只要是个人都能欺负他，就连野狗见了他都敢吠两声，久而久之他就落了个“软蛋萧”的外号，班里面不嫌弃他，仍然愿意跟他一起玩的就周大海和猴子两个人。 大海是萧雷同桌，也是个不爱学习的主，进这个学校时据说花了不少钱。他家在学校南边院墙外开了一家包子店，他爸妈人勤快又实在，包子馅都选用上好的猪肋条和前夹肉，不用一点嘟囔肉，包子个头大，馅多汤美，生意很是红火。 他每天都能趁父母不注意从钱盒里顺个三块五块的，所以他总是零食不断，天天一放学就往网吧跑，为此这小子没少挨他爸揍。 猴子叫王磊，学历跟萧雷差不多，据说他四叔在市政府里工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十一月的天气仍然异常燥热，头顶的吊扇叽拗叽拗地转着，活像一个刚完事的老嫖客，软而无力。窗外的知了猴鸣叫声和讲台上物理老妖婆的絮絮叨叨，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萧雷，你来回答一下，最早的粒子回旋加速器是由谁在哪一年发明的？”老妖婆忽然发问。 萧雷没想到老妖婆会突然提问，她平时极少在课堂上提问，通常都是一个人在讲台上面啰哩啰嗦，下课铃声一响立马收拾东西走人，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仿佛办公室里有个小白脸等着她临幸似的，今天她是吃错药了吗？竟然在课堂上提问题了。 完了完了！萧雷懵懵的站起来，抹了抹脸，他还没清醒呢！意识还在九天之上飘飘悠悠，没找到回家的路呢！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就想不起答案。 萧雷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低头站着，吭吭唧唧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