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之请我搞天下羲之请我搞天下》 001章 这种操作!不会吧? “汪——汪汪——”身旁的大个突然跳起来,对着天空大吠,又蹦又跳,很是狂躁,仿佛空中有什么让它恐惧的东西。 吴稽四下张望,天高云淡,大漠无垠,安宁静谧,没见到任何异常。 “别闹!写你的名字,专心点!快!”吴稽安抚地抚摸着大个的头命令道。 大个又看了看天空,不情愿地哼哼唧唧着,用前爪在黄沙上写出了三个歪歪扭扭但不难认出的字母——它自己的英文名字——“dog”(大个) “搞定!”吴稽打了个响指,得意地指着这三个的字母让蒋婳看。 “宠童,它三个月才学会这三个字母?” 吴稽身旁的蒋婳把目光从字母上移到吴稽脸上,目光中闪烁着娇嗔的不满。 “蒋美女,它这已经是狗界的超级学霸了好不好?它还能写这三字母的大写呢,我费了九牛二虎十狗百猫之力。你说,其他哪家的狗狗会这个?” 吴稽比划着故作夸张地为自己的工作辩解道。 蒋婳嫣然一笑,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辛苦你了,宠童,我知道你对狗狗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是个善良的人,勤奋的人。” 吴稽也笑了,这大小姐还是宅心仁厚比较随和的。比如这狗的名字,她就听了他的建议,没取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就叫“大个”,取自英文“dog”的谐音。 蒋婳只比吴稽大半岁,可现在人家是千亿大公司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而吴稽是她的“宠物照管训练师”,说白了就是帮她养狗的。 蒋婳说古时替秀才管书的叫“书童”,他替她管宠物,就是她的“宠童”。 他不太喜欢这名称,听起来别扭,像个仆人。可一细想,不管那名字多好听,可自己不就是一仆人吗?不就是伺候人,伺候狗的吗? 蒋大小姐对他的评价还是中肯的,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可能她还不知道的是,他虽然心地善良,可“人善被人欺”这话在他这儿不管用。 如果有人欺负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还好,这蒋大小姐的高傲只是嘴上的高傲,其实她对他还算好,要是她小瞧甚至欺负他,他早就甩手走人了。 不过,照管宠物,这跟他在大学学习的专业还是很对口的,他本科时学的是“生物科学”,为了好找工作,读研时专攻“动物医学”。 念完硕士他就放弃了读博,直接找工作了,同专业的同学有的羡慕他这份工作,有的却瞧不起他,说他是奴仆,可他想得开,凭本事吃饭,管他奴不奴仆不仆的呢。 两年前应聘到这份工作,待遇优厚,足以让母亲不用再去医院干那伺候病人的活而过上好日子。 “靠自己的本领和劳动挣干净的钱,活贱人不贱!” 这是母亲说她自己的话,也是教他的话。母亲说要攒钱为他买房娶媳妇,还是坚持在医院当护工。 他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与这些阿猫阿狗打交道也确实是他从小喜欢的,因为跟动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要简单得多,他挺满意这工作。 这次来这大漠孤烟直的沙漠腹地,是因为蒋氏集团要在这里考察,他不明白这茫茫沙漠有啥好考察的。 蒋大小姐跟着来玩,他是陪她坐直升机来的。 此时两架直升机就停在远处,公司的几个专业人员正在一片沙地上看沙子,有几个人在用水准仪测量着。 一个工作人员抱着水准仪经过吴稽和蒋婳旁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包里一个盒子落下来,一些玻璃弹子似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吴稽和蒋婳赶快过去帮着捡东西,大个也跑过来凑热闹。 “这是什么?这么漂亮?”蒋婳纤纤玉指捏着一个玻璃弹子问,“这不是玻璃球,像个胶囊,里面还装有东西。” 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这是马铃薯的种子,装在这种特殊胶囊里好保存,集团要在这里种马铃薯,这次来作小范围试验,谢谢你们!”工作人员解释着,收拾好那些“玻璃弹子”走开了。 “哈哈哈——沙漠里种马铃薯?我老爸真会开玩笑,笑死我了!”蒋婳大笑,“宠童,你说好笑吗?” “没什么好笑的,现在有钱有科技就可以任性,别说沙漠里种土豆,种水稻也是可能的,我佩服你老爸。”吴稽淡淡地说,他是学生物科学的,说的是实话。 “你这人——真没劲!”蒋婳撅起嘴,玉指戳了吴稽额头一下。 “汪——汪汪——汪汪汪……”蒋婳脚旁的大个再次跳起来,对着前方的天空,比刚才更加狂躁地狂吠。 吴稽忙跑过去蹲下搂住它,可它挣脱他的胳膊更加疯狂地对天大叫。 吴稽朝它望的方向望去,上方碧空万顷,下边沙海平静,一切并无异常,这狗东西是怎么了?他埋头抚摸安抚着大个。 他心中还是升起一丝不祥之兆。他知道,这大个是欧洲名贵犬与蒙古牧羊犬的杂交后代,听觉嗅觉等感觉超级敏感,它此时如此狂躁,定有原因。 “宠童,你看那是什么?”吴稽听见身后的蒋婳在叫喊。 他站起身一看,只见远方有三条黄影,像三条竖起来跳舞的长蛇。 渐渐地,这三条长蛇变成长长的巨大无比的黄龙,一头连着地一头连着天,正怪异地扭着身体向这里移动。 沙漠龙卷风! 吴稽头脑中冒出这个词,他在记录片中看到过这种龙卷风的厉害,汽车都能被卷到空中。 他奔过去拉起蒋婳就往直升机那里跑,大个紧张地吠着紧跟着他俩。 他们离直升机还有一百多米远时,突然感觉眼前一下暗了下来。风魔的巨手已经抓住他们,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往上提,蒋婳吓得一抱把他紧紧抱住。 他一只手刚搂住她,他们俩瞬间便被卷离地面。 大个纵身一跃,咬住了他的裤腿,他另一只手赶紧把它也搂上来,两人一狗抱成一团,像一个杂草团被卷到空中。 嘴里眼里都是沙,在空中旋转翻滚着的吴稽判断不清哪里是上哪里是下,巨大的风声中,眼前一片昏暗混沌,一切的一切都在翻飞旋转。 不是说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吗?原来这句话是真的,这不飞起来了吗?真带劲!真刺激! 吴稽刚刚在心里对自己黑色幽默,就感觉他们三者的这“人狗团”开始往下降。糟糕!那句话还有后一半:风停了,最先摔死的也是猪。 天啊,也不知飞了多高,这一下去,还不被变成一只死猪呀! 蒋婳可能已经被吓晕了,只死死地抱住他,一点叫声都没有,天旋地转中,他们这个人狗团疾速地下落。 什么叫大起大落?什么叫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就是了! 吴稽刚这样想时,突然发现离地面已经不远了。 既然要死了,还是死得绅士一点吧,我来当大小姐的人肉垫子怎么样?谁叫咱是男子汉呢? 他努力地挣扎着调整着,试图让自己先着地。 随着后背和头部重重的撞击,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当吴稽再次意识到自我时,他发现自己像一片羽毛般飘浮在空中,难道还在龙卷风中还没落地? 仔细一看,嘿!不对呀,这是在医院的病房中,他首先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是在医院里当护工的母亲。 母亲正拉着病床上一位病人的手,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他能听见母亲的声音,但这声音太朦胧太混沌,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这应该是当护工的母亲在对病人进行心理抚慰吧。 再仔细一看病床上这病人,他大吃一惊,那——那——! 那不是他自己吗?再次确认,不错,是自己,是那个名叫吴稽的自己! 噢买嘎! 我怎么像看别人一样俯看着一个完整的自己呢? 显然,这不是照镜子,也不是看视频,而是实实在在地自己飘在空中看着另一个完整的自己,一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自己。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灵魂出窍了? 吴稽突然想起网上看过一个老外做的濒死实验视频,实验描述的情景就是眼前这样,对这实验的解释有两种。 一种解释说,人濒临死亡时,意识量子化后脱离身体,意识与物质分离而单独存在,也就是身体灭了,意识不灭。 另一种解释说身体这物质也会转化成能量进而再量子化与意识融为一体,难道真是这样? 吴稽还没细想,在他飘晃不定的俯视的视线中,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人。 他认出了其中坐在轮椅上的蒋婳。 还好,她没死,难道自己真当了她的人肉垫子而救了他? 再看,还有她的董事长父亲,这位被人背后称为“蒋总裁”的董事长正在安慰他的母亲。 他还是听不清“蒋总裁”对母亲说些什么,那“咕哝咕哝”的声音像是一锅稀粥在往外冒泡,不过看得出他脸上的致谢和安慰的表情。 突然,他感觉自己这飘荡的鸿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了,先是进入了一个昏暗的隧道,在隧道里飘啊飘。 突然,眼前一亮,他进入了一片灿烂绚丽的光里。 刚才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片羽毛,而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像什么了。 眼里除了绚烂耀眼的光,什么都没有,当然,意识还在,能意识到自己在疾速地移动。 这是怎么了?是死了吗?死了也有意识吗?是灵魂正往仙界或地府转移?还是意识量子化后被传送到另一个平行世界或另一维时空? 正在想着各种可能的解释时,吴稽突然感觉周围的光消失了,自己正俯视着一片有山有树的陌生的大地,自己像背着降落伞一般正往下降。 仔细一看,下方有一些村镇,看得出那是古代的建筑。田野村畴间,有处道观,道观里冒浓烟,似乎着火了,有人小如蚂蚁,正跑去救火。 那是现代人新建的仿古村镇还是真实的古建筑?我是不是—— 是不是穿越了? 真有这种事?难道小说里被人写滥了,被人看腻了的事情真发生在我身上了? “汪——汪汪。”吴稽突然听见身后有狗叫,一看,发着光的像虚线画成的“大个”正跟在自己身后。 嘿,你家伙怎么不守在蒋大小姐身旁,也跟着穿越来了?他一把搂过追上来的大个。 越来越低,越来越近,他向着一片景色优美的园林落去。 吴稽看清了,地面上这园林里溪水蜿蜒,有人正在溪边戏水,一段溪水旁边有一个人长躺在地上,这人身旁躺着一条狗,这人这狗身旁围着一群人,有人慌慌张张地好像正在救地上躺着的人。 难道我和大个要穿越到这一人一狗身上去?小说里都说穿越穿越,可看过的穿越书里,从没哪本书具体地说穿越的过程,更没有教人怎么穿越的,也许有人写了,自己没认真看。 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了,一点经验都没有,这究竟怎么穿啊?! 胡乱写书害死人啊!写书不认真判三年!读书不认真判——算了不判,让他自讨苦吃。 吴稽正不知所措地在恼里骂着胡乱写书的人时,突然感觉自己这团光瞬间四分五裂开了,随即又变成了一道光,这光由一串相互套着的圆圈组成,是串联的光子?是交互感应的电磁场? 不容他细想,这光就像一支带着长尾的箭,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射去。 穿了,就这样穿了,这是意识之光,这是穿越之光,这光射进谁身体里,就穿越成谁了,哈哈——我知道了。 吴稽正为自己的发现得意时,突然随着“汪”一声叫,自己的脚后跟被身旁光影大个咬了一口,他回头想踢这家伙一脚。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前面一片昏暗。 再回头来,他看见了肌肉,看见了血管,看见了神经…… 他已经穿进了一个身体里,意识再次消失。 再一次出现意识时,吴稽发现自已经躺在实实在在的地上。他看见了四周有一些身着古代服装的人慌乱地走来走去,再转头一看自己。 噢——我的妈呀!我的天呀!!我的神呀!!!我的上帝呀!!!! 狗!吴稽发现自己竟然穿越成了一条狗——dog! 002章 把自己作死算了 虽然是狗的身体,可意识还是人的意识,吴稽强迫自己从刚才的震惊冷静下来,他提醒自己,既然穿越这种事神奇的事已经发生了,那么穿越成什么东西就再不足为奇了。 他摇头摆尾左右审视自己的身体,还好,还是条公狗!老天开这玩笑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的。 他黑色幽默地笑了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笑容,可他知道人在狗脸上的笑一定很难看。 以前看过的小说里怎么就没看到人穿越成狗的呢?弄得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真是的!那些胡乱写书的判三年少了,判十年!可——这下怎么办呢? 他(它)先没发出声音,先要弄清周围是什么情况,为了不惊动那些曾经是自己同类的人类,他(它)爬着没动,只转动着头部和眼睛打量着周围这世界,狗的视力很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在一个土坡上,旁边有溪流,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看来是落在此前在空中见过的那座园林里。 那是什么园林呢,皇家园林?自己成了皇家贵犬?再看看,又不太像皇家园林! 七八米开外有几个人,在他们的移动中,它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一个二十左右的精壮男子、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他们正把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扶着坐起来,看上去比较慌乱。 除了这几个人,左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三个年轻男子,一身短衣打扮,看上去像仆人。他们正围着一石板喝酒划拳吃肉,旁边地上有三把腰刀、两付弓和两袋箭。 右边不远处树下四匹马正悠闲地低头啃着草,此时好像是夏天的上午,空气清新,天气不错,晴空中几朵白云悠哉悠哉地闲逛着,远方山峦青翠。 横起一想,其实当条狗也不错的,没有当人的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更没有人与人之间尔虞我诈的劳心压力,多好! 想吃吃想睡睡,想找个异性伴侣野合一会儿就野合一会儿,多浪漫! 他(它)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其实这想法不是突然冒出的,这是他还是人类十岁少年时就产生过的一种想法。 人类的记忆如流水般在他(它)的狗脑子里流淌起来。 当年,一心要做大生意却破了产欠下一屁股债的父亲,为了躲债,抛下妻儿跑出去,从此一去无音讯,死活不知。 母亲带着他的盲人姐姐和他,租住在城里一简陋的民房内,靠母亲在医院当护工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 一天,从附近小学放学的他到医院等母亲下班一起回家,在医院的走廊里,他看见椅子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带着一只小巧可爱的宠物狗,那白狗在两人腿上跳过去跳过来与夫妇俩开心地玩着。 那一瞬间,他真想变成那只小白狗。 那天以后,他多次梦见过自己变成了一条狗,一会儿跳到父亲的肩上,一会儿跳到母亲的怀里,一会儿又带着盲人姐姐穿行在大超市里开心地挑选零食。 当一条狗,没有生活压力,多自由多开心,多么无忧无虑啊!直到念大学时,他有时还这么天真地幻想。 现在,自己真成了一条狗,而且是一条能闻到清新空气,能啃到无污染的有机骨头的古代狗。 这不挺好的吗?这不实现原来的梦想了吗? 看来马老板说的确实对,梦想还是该有的,这不就是碰到了那多少万分之一,这不就是实现了吗? 再不满意的现实都只能接受,好歹还有条命吧,狗命也是命,狗眼看世界,可能更神奇。 在心里说服着自己,摇了摇尾巴,缓缓起身,走到溪边水面平静处照照自己的模样,要看看自己是人模狗样,还是狗模人样。 天——大个! 就是那个大个,那个蒋大小姐的宠物狗——大个。 原来大个这狗家伙是身穿,可它的狗意识狗灵魂呢?难道——?他(它)看着水里的狗头,两眼疑惑,水里也家伙也同样疑惑地看着他(它)。 他(它)回到之前躺着的地方,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和大个是怎么弄混的。 正瞎想着呢,就见划拳喝酒的人中有一人朝灌木丛中走去,很快一股屎臭气窜进他(它)灵敏的狗鼻子,他家伙方便也不走远点,太讨厌了! 不久,那人出来,走到他(它)旁边说:“你这哪里来的丧家犬?竟然赖上了我们,就把你捡回去看门。去吧去吧,老子给你准备好午饭了,还有肉呢,哈哈哈。”说着指指那灌木丛。 他(它)一下子明白了,这人这是在叫他(它)去吃他刚拉出的屎。 他(它)瞬间恶心打呕,刚才还在想当狗也行,真是狗脑子!天可以忘,地可以忘,怎么把吃屎这茬给忘了呢? 该打!他(它)抬起前爪,狠狠地给了自己狗脸上一耳光,狗是吃屎的,屎是给狗吃的呀!你不知道吗? 刚才那美丽的梦想里,他要当的是现代的比有些人还讲究还干净的狗。而自己目前当的,是古代狗,古代狗主要靠吃屎,不吃屎可能就得饿死啊! “噢——去死吧!”他(骂)自己。 他(它)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说出的这四个字,不是“汪——汪汪汪。”而是确确实实的这四个字的人类语言,非常清楚,带着满腔愤怒满腔哀怨满腔绝望的这四个字。 “什么?!你说什么?”面前才解了手的这个人瞪大双眼弯腰盯着他,半边脸的疑惑半边脸的恐惧。 他(它)直直地盯着这人,对自己狗嘴里吐出人话的震惊不亚于刚穿越时的震惊。 这人边小步地往后退边盯着他(它),退几步后,这人转头叫同伴:“快来,这狗中邪了,拿刀来,砍了它!” 那两个同伴一听,提着刀跑过来,三个人握刀围着他(它)。 他(它)警惕地看着他们,噢老天!他(它)刚才那四个字,真不是骂那个人的,而是他(它)对自己说的。 而且不只是说说,是真的这样决定了,一瞬间就决定了,只有死了才一了百了,他决不能当狗,宁可当个死人,也不能当条活狗。 而且死的方法就是现成的,都用不着自己劳心费力,作!——“nodonodie”把自己作死。 只要疯咬这几个人,他们就会用手中的刀把自己大卸八块的,这事不难。 “你说这狗中邪了,怎么回事?”过来的那几人中一人问刚才解手那人。 解手那人说:“我刚才听见它骂我说,噢,去死吧,亲耳听得清清楚楚的,这狗它——它说人话,不是中邪了吗?” “哈哈哈——狗说人话?你是不是喝多了?你让它再说句来我们听听,啊?哈哈哈!” 另两个同伴大笑,抬腿踢解手那人。 “真的,它真说人话了,我没骗你们,我没喝醉。”解手之人辩解道,同时对着他(它)说:“你再说句,再说句让他们听听,快说呀!” 他(它)想,是再说句人话呢还是咬这三个人,如果说人话,他们可能会拿刀砍他(它),还有可能是会把他们吓得屁滚屎流落荒而逃。 还是不说人话,直接动口咬他们吧,人类不是常说吗?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汪——汪——汪” 他(它)正打算咬这三个人,突然听见一旁有狗叫,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同类? 可再一听一看,这狗叫声来自刚才那中年妇女扶坐起来的那个青年。 与此同时,青年身边的那三个人也吓得连连后退,呆呆地看着那青年。 他(它)突然明白了,一定是刚才穿越时,他和大个穿得搅起了,大个的身体和灵魂都穿过来了,自己只是灵魂穿过来,身体没来。 他的灵魂穿到了大个的身体里,而大个这狗东西的灵魂穿到了那个青年的身体里。 对!一定是这样! 是造化弄人还是自己做事不认真造成这一错穿?可转念一想,当初八戒二师兄不也是错穿成了猪吗? 神仙都有出错的时候,何况普通人普通狗呢? 要是能再穿一次,和大个再交换一下不就各得其所了吗?他(它)想,这可能吗? 唉——曾经有一次自主穿越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我没有珍惜,等错穿成了狗才追悔莫及。 为人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吃人屎,让刀在我身上砍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33qxs.m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再次穿越的机会,我会说出四个字:还是当人吧,如果非要加上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不,只要当人,活多少年都可以。 在心中发完感慨,他(它)一声狂吠,向解手那人猛扑去。 可是,他(它)没有看到刀光袭来,这三人吓得同时让开了,害得他(它)一下没刹住车,向前一扑,来了个饿狗抢屎,头差点撞到地上。 与此同时,随着几声狗吠,他(它)看见那青年,不!应该是大个,猛然起身朝他(它)跑了过来。 他看着他(它),虽然没说话,但他(它)看懂了他的眼神,意思是跟着他跑。 就像当初大个听他的话一样,他(它)听话地跟着他向前猛跑。 还没跑出几十步,就听见后面“嗖嗖嗖”几声响,几支箭飞来,他(它)和青年同时中箭倒地。 他(它)感觉一股药力在体内散开,麻药!之前身为专业兽医的他刚想到这个词,意识再次模糊了。 003章 人下之人——此身为奴 再一次得到意识睁开眼时,吴稽先看自己的身体,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老天开眼了! 自己的身体是人的身体,是那个青年的身体。 他抬手轻轻摸摸自己的脸,鼻子眼睛耳朵,没错,确认了,是人脸!不是狗脸! 再确认了围着自己的中年妇女、青年和小姑娘的眼神,是的,自己是人,如果自己是狗,他们不会那么亲切地看着自己,这不是在梦里,这是真的,他应该是这三个人的亲人。 中年妇女一下抱住他的头哭道:“儿啊!你总算醒了,古壶啊,我的儿啊!古壶啊!” “古——壶?古壶?”这是我的这姓名吗?他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妈。是的,眼前这位妈妈刚才确实确实是这么叫的。 古壶——古壶——古壶。 他心里念着这两个字,与此同时,随着一阵轻微的头痛,他感觉到自己头脑中有两股意识之流像两条河里的水汹涌而来。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除了这两条人类的意识流,还有一条特别的意识流也混在其中,想来应该是狗的意识吧? 是的,应该是了,是大个这家伙的意识,刚才不是穿越成狗了吗? 这两条河的水加上那不明不白的狗意识的流水,三者像不同颜色的水激荡着混合在一起翻滚着,咆哮着,意识一时间膨胀起来,仿佛脑袋要爆炸了。 终于,“流水”渐渐平息下来,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吴稽,在这同时也想起来了他还是这位名叫古壶的青年,同时还有狗意识藏在深处。 慢慢地,古壶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起来,他知道了,眼前这三人,是古壶的母亲古王氏,兄长古能和妹妹古莉。 三股记忆的意识之流的第二波再次同时涌来,大脑的内存一时有些受不了,虽然感觉又晕又胀,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里安慰自己说,没事儿,这就是神秘的意识流了吧? 抱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又敲了几下,他终于坚持了过来,幸好大脑没死机,头脑很快恢复正常,而且比较清醒。 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是吴稽和古壶两个人的意识合到了古壶一个人身体里,那以后叫什么呢? 还是入乡随俗就叫古壶吧,要是硬要叫吴稽,这边的家人问起来,自己浑身长满嘴也说水清楚。 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三,既来之则安之,古壶就古壶吧,不就是个符号吗?能够再变成人已经是万幸了,就不计较这名字了吧。 现在自己就是古壶了!由于脑中有两明一暗三股意识之流还有些在纠结,他必须要把它们分清楚,要不然以后可能就会很纠结了,不知自己是谁。 为了做到这点,他重新闭上双眼冥思着,调整着。 “二哥,你喝水。”古壶刚把脑中意识的头绪基本理清,各归各位,就听见耳畔一声甜甜的声音传来。 他睁开眼一看,是妹妹古莉。 她双手端着一个小陶罐,里面的水晃出来有两滴醮在她鼻尖上,水珠像她漂亮的脸蛋上那漂亮的双眼一样清澈透亮。 小姑娘太可爱了,他忍不住怜爱地伸出食指轻轻擦去她鼻尖上那两滴水珠,他说:“谢谢你,小妹。”接过陶罐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水。 “嘻嘻嘻——谢谢我?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有礼了?”古莉开心地笑了,惊奇地看着他。他没回答,只微笑着怜惜地用食指刮了刮小妹的鼻子。 喝了水,脑袋里更清醒了一些,看着母亲一边擦着泪水,一边为他重新包扎固定肩上的箭伤。 “妈——”他犹豫了一下,总算叫出了声。 母亲停了手,疑惑地看着他,忘记了答应。 古壶搔搔头,该叫“妈”还是叫“娘”?想起来了,古壶叫的是“娘”。 无论叫什么,眼前这女人是生他身养他大的母亲,他必须得叫,必须得接受她,爱她,保护她。 “娘,他们刚才射我的箭里是不是有麻药?”他问,把“妈”字改成“娘”字。 母亲从那个“妈”字的疑惑中回过神来,看着他说:“是啊,那是麻药不是毒药,用麻药是让我们跑不掉死不掉,要是我们死了,他们这买卖就亏了。” “买卖?什么买卖?”古壶的脑海一时又有些迷糊,他愣怔地看着母亲。 母亲抓住他的胳膊说:“儿啊,你忘了吗?我们是奴,我们一家人都是主人花钱买来的奴。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让我们在这里暂时歇息。” “之前,你年少气盛,为了几句话跟押送我们的人争执还打了起来,被他们一下推倒,头撞在石头上昏死过去,幸好你又活了过来,还学了几声狗叫逗我们。” “你这孩儿啊,你要不跑,就不会挨这一箭的,唉!作孽啊!一定是刚才头撞到石头上把你撞得有些糊涂了,先歇息吧,以后一定要听主人的话。”母亲说着又抹眼泪。 他看着身旁的母亲,又想起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位母亲,发现自己突然之间有了两位母亲,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虽说有娘疼总比没娘疼强,可娘疼儿,儿也心疼娘,而自己顾得到这个娘就顾不到那个娘。 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个娘,一瞬间,他眼里情不自禁噙满泪水。 先顾眼前这位娘吧,他擦去自己的泪水,又替母亲擦起泪水,说:“娘,我头还有些痛,让我再歇歇。”他再次闭上眼睛,他要再把脑中又混乱起来的思绪再理一理。 记忆越来越清晰了,古壶所属的国家叫大宁国,至于什么朝代,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历史书上的朝代名,那些都是后人安上去的,当时不一定叫那名。 他想起了父亲的模样,父亲叫古贤,本是宁边府青田县的县令。母亲姓王,是乡绅闺秀。 父亲古贤是位能干正直的县令,可是太好喝酒,且酒后敢说平时不敢说的话,敢干平时不敢干的事,由此得罪不少同僚上司。 在去年的一桩惊动朝庭的大案中,古贤被牵连,由于平时人家已经收集了他酒后的一些言语行为当证据,他百口莫辩被下了死牢,去年冬天惨死在牢中。 004章 赌他一把看看 这个押送人的家丁听古壶说要写几个字给王羲之看,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疯了?鲁班面前弄斧头?王羲之面前卖书法? 家丁又听说有赏,犹豫一下,搔搔头说:“好吧,我可以带你去,说好了,要是有赏,全归我,要是挨罚,全怪你。不过只能在远处看看,大家不允许,是不能过去打搅他们的。” 大家?古壶也搔了搔头,既而切换思维,“大家”是指奴仆的主人,初来乍到,真不适应啊。 他说:“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家丁不太信任地看看他,还是带着他往前走去。 古壶这时才顾得上边走边看周围的环境,果然如《兰亭集序》所书,此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 穿过一片小树林,再过一道小坡,古壶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座亭子,离亭子不远处树影婆娑,嫩叶初绿,树下溪水蜿蜒,水声淙淙。 溪边几十位衣着华丽的风流名士错落而坐,正在高谈阔论。不时有人朗声吟诵,有人击掌叫好;有人起身激动地来回踱步,挥臂咏叹;有人欣赏地相互颔首,举杯而赞。 没错,这便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修禊是也。”。 他知道,修禊本来是古人在春秋二季所举行的临水祓除不祥的祭事,到书圣王羲之这里,成了一场天下贵人名士的大派对,这场大派对最丰硕的成果,便是那书坛巨制《兰亭集序》。 他从不好赌,可今天必须得赌一把,赌注是自己的命运,还可能连带着这条小命。虽然这赌注太大,可是,这是千载难缝的机会。 要是不搏一搏,自己就只能在这个世界当一辈子的奴,虽然在那个世界干的活也跟这里奴干的差不多,可毕竟不一样,在这里主人一不高兴,随时都可能把你小命拿走了。 人生难得一回搏,赌他一把,大不了挨一刀丢了命,说不定还能再进入那光里,穿越回去呢。 古壶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名士们围着其中一人在指点着说着什么,他回头问身旁的家丁:“中间那人是不是会稽内史王羲之?” 家丁摇头:“这些都是名士贵人,我哪里认得。” 古壶四下打量打量,咬咬牙,突然抬腿向前跑去,边跑边高声喊道:“老爷们雅兴啊!” “喂——你!”家丁大喊一声,搭上弓箭,看看那一堆名士,又收起弓箭,躲到了一旁。 一池春水飞来石,平静湖面横起波。谈兴正浓的名士们被他这平空蹿出的黑天鹅惊得一愣一愣的,全都直直地看着他。 突然跳出两个侍卫持剑拦住古壶,指着他厉声呵斥道:“何人大胆?竟敢搅扰老爷们雅兴?不想活了?” 这时,那家丁也赶了过来,他指着那堆名士中一位蓝衣人对两侍卫说:“奴仆,奴仆,我们是这里面那位身着蓝衣的江老爷的奴仆。” 家丁又拉拉古壶的衣袖,小声说:“我以为你是来讨赏,原来你是来讨打,不要命了?走,快离开此地。” 古壶甩开家丁的手,对着人群大声说:“我是江老爷的奴仆,敢问哪位是右将军王羲之老爷,我要与王将军王老爷切磋书法。” 他本想把话说得谦虚一些的,可觉得机不可失,要是不瞬间引起这帮名士的注意,他可能被侍卫一顿拳脚赶走,再无机会,于是孤注一掷,口吐狂言。 果然,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所有人都盯着他,一时无语。 那位身着蓝衣的江老爷回过神来,走过来看了看他,说:“果然是两天前我刚买下的奴仆,叫——古壶,还没来得及给你重新取名,暂且还是就叫着古壶吧,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要与王羲之王将军切磋书法?是不是这样?” “是,恳求老爷让奴仆见见王将军,奴仆要与将军切磋书法。”古壶郑重地说。 主人江老爷重新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家鸡要与雄鹰比飞高,好玩,真好玩。这小子是不是脑袋有毛病?他考虑要不要答应这事。 江老爷还没拿定主意,又过来三位华衣名士,看着古壶对江老爷说:“江兄啊,真没想到你的奴仆中卧着虎藏着龙,走走走,让我等见识见识。” 几人也不管那江老爷如何,兴奋地拉着古壶朝人群中一紫衣老爷走去,这紫衣人也一直看着他。 到了跟前,那几人中一人说:“这位就是会稽内史、右将军、大书法家王羲之。” 古壶正震惊于书圣风度时,一个名士走过来说:“来,见识见识王将军的字,你打算如何跟他切磋?” 这人说着拿了一幅字给古壶。 古壶一看,这是四个行书大字“大道无疆”,再一看落款,是“王犀之”而不是“王羲之” 他顿时大吃一惊,指着落款说:“怎么是‘犀牛’的‘犀’?而不是‘伏羲’的‘羲’?没——没写错吧?” “哈哈哈,你是说将军把自己的名字写错?真是笑话!”那人大笑,围观的一帮名士也哄然大笑。 古壶手指敲敲自己的额头,不由得问出了声:“难道我错了?这位不是书圣王羲之,这里不是兰亭?这时不是东晋永和年间?” 一人轻蔑地说:“毕竟是个贱奴,活得如此糊涂,还敢跟王将军切磋书法?听好了,这位就是书法大家王羲之。‘犀牛’的‘犀’是他的浑名用字,‘伏羲’的‘羲’是他的正名用字。” “现在是‘永和’年间,是‘大宁’永和九年,哪里来你说的什么东晋西晋?你胡扯些什么,还切磋不切磋了?” 古壶脑中一时信息堵塞,这究竟是何时何地? 又一想,历史朝代的划分本就是后世历史学家为研究方便而分的,当时的实际叫法,也许跟历史书的的叫法完全不同。 不同的也许不仅仅是叫法,还有真相。历史的真相完全可能在一代代后人的记录和传说中变得面目全非甚至黑白颠倒。 再一想,现在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呢?所以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此“王羲之”是不是彼“王羲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在这里活下去,如何不当这该死的“奴”。 这时,所有名士都围了过来,古壶知道此次修禊,王羲之共邀请了四十一位当世名士,他还知道这些名士都是些特立独行,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玩主。 005章 一书惊倒一大片 古壶搔搔头,说:“不要金银,不要丝帛。如果我写出来了,请老爷废除我一家人的奴籍,让我们作自由民,如何?” 几人再一愣,把他的主人江老爷叫过来,古壶再次对江老爷说了自己的要求。 江老爷捋捋胡须看着古壶,今日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怎么买到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仆? 不过,这小子既然如此狂妄,也许真有几分本事?就当是看场猴戏吧,奴,不也跟猴差不了多少吗? 江老爷想到此处,说:“我才买了你们一家几天,不知道你是如何一个人,既然今日你这大胆狂奴如此口出狂言,我且应了你。” “要是众人评判你的书和文能与王将军匹敌,我可以去除你的奴籍。可是,要是你输了,让老爷我出丑丢脸,当心你的小命。” “谢过老爷!”古壶对主人再次施礼,转身不慌不忙回到桌案前坐定。 他再朝亭子里的王羲之看去,只见王羲之一手执酒杯,一手执毛笔,正轻移步伐,微微晃着身体,拿笔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对空写字。 他知道书圣正在酒精的刺激下蕴酿灵感,那千古绝书即将如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荣耀书坛,而自己要亲自见证这一史无前例的时刻。 不!不是见证!自己现在要干什么呢?他要向这轮红日喷出一团黑雾,让王羲之本人和他这帮名士哥们儿双眼迷离,脑袋发晕,怀疑人生,这真是千古奇事啊! 真是刺激!要不要也学学书圣来杯酒提升灵感呢?他刚有了这个想法,马上就把这想法掐死了,要是喝了酒忘了词,可就把小命弄没了。 他看见王书圣已经在铺纸了,他也赶紧铺好自己的纸,提笔蘸墨,但他没有立即落笔,他在观察着五六十米开外的王羲之。 他想让自己的书写节奏与书圣基本保持一致,他要真正体验体验书圣在书写时的那种心与灵的畅游与律动,那才是书法的精髓书法的真正意义。 眼看书圣挽起长袖,开始落笔了,古壶也急忙开始落笔书写:“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写到这里,再看书圣的背影,人家正在神臂轻晃,圣腕灵动,全身心融入到书写中,他不敢再模仿书圣的动作了。 他调动所有的脑细胞,把自己原来临摹《兰亭集序》的最高水平发挥出来,原来的每一次临摹都是模拟高考,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高考。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搞定!古壶打了个响指,大功告成!一模一样。 古壶放下笔,再抬头,发现王羲之还没搁笔,临摹者比原作者还搞得快,也许只有爱因斯坦才能理解这事。 他再把这山寨作品仔细看一遍,没错,没少一笔一画,连那几处涂抹、更改和在“峻岭”旁补加“崇山”二字也作得跟真的一样。 没法,谁叫咱前世,不!在后世曾在书法培训班里专门训练过,还得过奖呢。 有人说培训班害人,胡扯!这明明是在帮人嘛。 书圣王羲之搁了笔,走过来两名婢女一人一头两手举着纸端让众名士观赏,众人边读边竖大拇指,不停地连连击掌赞叹。 另外两名婢女过来也把古壶写就的这幅作品拿着向亭子里走去,这一瞬间,古壶的心咚咚直跳,仿佛要蹦出胸膛。 为了平抑狂跳的心,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两婢女摇曳的腰姿上,可这一来,心跳得更快了,他赶紧仰头望着天空。 古壶并没有跟着上前,他只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仰望高天,一边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一边回想着序里那句“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此时此刻,我不正是在“后之视今”吗?悲夫?喜夫?他不知道,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不会沿自己设想的轨道发展。 “啊——!噢——!”突然一阵意料之中的惊呼声传来。 他一看,果然那帮名士们看着婢女们举着的他和王羲之两个人的两幅字惊得大呼小叫,连连后退,有两人竟然摔倒在地上,忙又爬起来指着那两张纸,像见了鬼似的。 名士们后退几步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纷纷凑向前,一边念着上面的句子,一边再次潮水般后退。 仿佛那不是两幅字,而是两头要吃人的怪兽,又想看,又害怕。 在一众人等被惊吓得后退时,唯有王羲之站在两幅字前,左看看,右瞧瞧,还不时用手指轻轻触摸一下纸面。 他左看看右看看,把两幅字一句话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不但内容完全一样一字不差,而且每个字的一笔一划也一模一样。 古壶的那一幅,就是照着自己的这一幅临摹过去的的,临摹得难以分辩谁是真本谁是副本,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序的内容是自己现想现写的,古壶写字的地方离自己近百步,且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偷看,他在自己身后,就算有千里眼,也看不见。 可是这——这作何解释?这太匪夷所思,太过诡异!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羲之仰头在心中问苍天,天空寂然,只有两朵云像天之瞳仁,也疑惑地看着大地。33qxs.m 其他所有人都屏息静声,等待着王羲之的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羲之突然转身,看着古壶大笑,边笑边朝他走来。 那一众名士也随同王羲之一起走过来,不,不是走过来,是奔过来——扑过来!像一群猎人扑向同一头猎物。 古壶仍然看上去气定神闲地坐在案前不动,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不知是喜夫,还是悲夫,不知该坐还是该逃。 王羲之走近前来,目光始终拴在古壶脸上身上,他并没有立即立住,而是围着古壶转着圈,把古壶前后左右上下打量个遍。 阳光下,这确实是个人,是个奴仆打扮的年轻人,也就十八九岁,身材匀称,长相还算英俊,可也是一口一鼻两眼两耳而已,与常人无异,看不出什么神异之处。 王羲之围着古壶转了三圈,其他人也跟着他围着古壶转了三圈。 终于,王羲之立在古壶面前,向他作揖行了个礼,问:“先生究竟是人是鬼?为何会写出跟本将军的内容和书法都一模一样的序来,请给我等一个让我们能相信的说法。” 先生?书圣叫我先生!古壶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心中大喜,看来这事有戏,去除奴籍之事近在眼前。 当然不能说我是穿越而来的,当然不能说我年少时便进了书法培训班,早已把你这幅作品临摹过千百遍,因为这样说了也白说,鬼都不相信,更别说人了。 古壶早已想好了对策,他对着王羲之还了个礼,淡定地说:“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是一名被卖去买来的奴,只不过是一个能识几个字,会写几个字的奴而已。” “之所以敢跟王将军打这赌,写出跟您的完全相同的序,是因为昨日在梦中得到一个白胡子神仙的指点。” “这字体嘛,王将军的字天下闻名,临摹者何止千万,我也是临摹者之一,写得像将军的字,这不足为奇。” “序的内容嘛,是这位神仙教我背下了这序的内容,这才有刚才这序,完全没想到跟王将军的雷同,得罪了!得罪了!” 古壶再次深深地鞠躬施礼致歉。 王羲之对他这回答摇摇头又点点头,点点头又摇摇头,神谕之说,真的如此吗?那几处涂抹更改之处也完全相同,这也是神谕? 王羲之不愿想信,可又不能不信,除此别无解释。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古壶。 古壶看王羲之不再问什么,于是转向主人江老爷说:“老爷,您看,之前说的废除奴籍的事,可否——?” “哈哈哈——好说,好说,此此乃小事一件。”江老爷大声地笑着,向不远处的几个侍卫招招手。 几个侍卫跑了过来,江老爷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古壶说:“把这妖奴给我捆起来!” 古壶还没反应过来,一名侍卫已经跳过来擒住他一双胳膊扭向后面,另两名侍卫很快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老爷!老爷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小人也!”古壶没料到剧情会如此反转,他也顾不了许多,愤怒地破口大骂道。 江老爷上前就给他脸上一大巴掌,骂道:“狂奴!我出尔反尔?我小人?我刚才是答应过,你的字要是能与王将军的匹敌,就废除你奴籍。” “可是你听好了,是奴籍,奴!什么是奴?奴是一切听从主人吩咐的人。而你——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个妖!” “我岂能放纵一个妖孽来人间作恶,我要斩妖除孽,我要烧死你!烧出你的原形!来人!烧死他!” 006章 有这么玩的吗? 江老爷手一指,三个侍卫便把古壶捆到了旁边一棵枯树上,同时他的嘴也被一团布堵上了,古壶摇着头,不知是什么臭布,太臭了,还没烧死就先臭个半死。 此时哪还顾得上嫌臭,他只能看着名士们干瞪眼,把闪着泪花的目光移到王羲之身上,希望这位王老爷王将军王书圣能为自己说句话,救下自己这条小命,我可是您老人家的铁杆粉丝啊! 可是他失望了,书圣像木头人般立在两三丈开外,盯着他,表情如白纸般漠然,丝毫看不出有同情怜悯之色。 在这个时代,主人要烧死一个被视为妖孽的仆人,这就是小事一件,说烧就烧啊!古壶绝望了。 偶像啊偶像!你现在真是我呕吐的对像了,他怒视着王羲之,可王羲之仍然那么淡然,淡然地残酷。 古壶瞬间意识到自己希望书圣救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和荒唐,你搅了人家的局,让堂堂大名士与一卑贱的奴仆等而视之。 本来人家风景这边独好,你却半路杀出来平分秋色,人家正恨不得你赶快死呢,还指望他来救你? 太蠢了!自己太蠢了!你不该死谁该死?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人还有一种死法——蠢死! 古壶泪花在眼里团团转,他看着两侍卫包来两个罐子,两人打开罐子,动手把里面的东西往他身上浇。 这种腻腻的东西从他头顶流过脸上,流进脖子,从衣服流到裤子,他知道,这是油,浇上油,只要一点火,他就会在熊熊烈火中变成人肉味的烧烤。 这帮名士们会不会把他当“炙肉”吃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奴就像主人家里的一只羊,不过是主人财产的一部分,而且是不太值钱的财产。 主人要杀了自己的一只羊来吃,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拿了你的小命,不过是相当于丢了几只羊或几匹布而已。 眼前的这帮名士都是有权有势的主,今天当众烧死他,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游戏罢了。何况,他被他们视为妖,烧死一个妖,是他们为民除害的壮举,是他们以后饮酒作乐时的得意谈资。 此时此刻,他才为自己比书法除奴籍这一冲动追悔莫及,冲动是魔鬼,这话真没有说错啊! 自己初来乍到,连自卫防身的能力都没有,就想凭现代人的小伎俩来与古人比试,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事到如今,死就死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死。早死早投生,这一把火,说不定还能让他重新穿越回去呢。 看着侍卫手上的火把离自己越来越近,古壶闭上眼睛等着受死,想像着再回到那道绚丽无比的光里。 “且慢!”耳里突然传来一声吼,如平地一声惊雷。 古壶睁眼一看,王羲之正对着江老爷附耳说着什么,刚才这一声是王羲之吼的? 古壶心中陡然又起生的希望,名士就是名士,看来书圣要出手救他了,他错怪这位偶像了。 古壶看见王羲之与他的主人江老爷一番耳语之后,江老爷脸上多云转睛。王羲之又与周围人一番低语,名士们纷纷点头称赞。 古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他知道,他的转机来了,也许江老爷真会听王羲之的劝,饶他一命,说不定还除了他的奴籍。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名士们,你们要真是名士,就不要做蠢事,不要让我死。 江老爷命令持火把的侍卫退下,然后指着古壶对同伴们大声说:“从刚才此奴无奈等死的举止看来,他不会是妖,要是妖,早就逃脱或者反置我等于死地了。” “可是,此奴行为着实诡异,令人匪夷所思,我不会再要他及他家人为奴,现把他一家当众出卖,出价高者得之。” 古壶大吃一惊,要把自己一家人当牲口当众拍卖?这——这是谁的馊主意?有这么玩儿的吗? 对了,一定是王羲之王将军的主意,不过,这总比被烧死好了,不愧是大书家大名士,真会玩啊! 难道是王羲之想买下我一家人?要真是如此,这主意还真不馊,在王羲之府上,当奴也值了,以后经常跟他切搓书法,人对了,说不定他会除了自己一家奴籍呢,偶像还是偶像! 古壶直直地看着王羲之,希望他能出价买下自己一家人。 可是,古壶发现王羲之只风轻云淡地看着他,从表情上看,似乎并没有要出价买他的意思。 名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嬉笑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淡然者有之,对着他指指点点一番后,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江老爷,也不是王羲之,而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名士。 白衣名士看看众人,又看看古壶,脸上绽开笑意,大声说:“刚才江兄说他不要这等诡异怪僻之人,可我和我家王爷一样,却喜欢和怪僻之人打交道,那我就先来出个价。” “一万钱!”白衣名手竖起食指,大声说。 一万钱买我们一家四口?古壶听了一愣。每人二千五百钱,大约相当于一百多斤,不到两百斤大米的价格。 我一个大活人就值两百斤大米?这就是现在的人价?天啊!我也太贱了吧? 只能说是彼一时,此一时也,希望其他人能出价高一点,好歹我也是曾是硕士出生啊!学历贬值都贬到这里了吗? “八千钱!”有人叫价了。 古壶一看那人,竟敢往下叫!要不是被捆着,他真想跳过去活撕了那人,他想臭骂那人,可嘴里塞着臭布。 “七千五百钱!”又有人欢笑着叫价。 “六千钱。”——“五千八百钱”——“五千二百钱” 在一片戏谑的笑声中,古壶一家人的身价直线往下落,他再次闭上眼睛,还想捂上耳朵,可手被捆着,没有天理啊!如此下去,很快自己一家人就一文不值了。 …… “二千钱!” 出价者又转回去了,还是刚才那位白衣名士。 这个数字后,没人再往下叫了,可能名士们觉得已经戏耍够了,没意思了,于是最终出价停留在二千钱上,四人平均,正好每人身价五百钱,相当于三十多斤大米。 幸好,还好,我还值三十多斤大米,而不是零或负数,不是送人也没人要。古壶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古壶愤怒地看着王羲之,可恶的书圣,竟然一次价也没有喊,真是辜负我这铁杆粉丝的一片赤诚之心,以后再找你算账! 白衣名士当即命下人取出两千钱交与江老爷,江老爷高兴地收下钱,指着古壶说:“此奴一家归你了,哈哈哈——”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古壶感觉此时的自己成了一只刚被卖出的猪或羊,一种前所未有过的耻辱感盈满胸膛。 他在心中暗暗对这帮名士说,你们等着瞧吧,看我这条咸鱼日后如何翻身成龙上云天! 白衣名士走到古壶面前,看着他说:“听好了,今天是我买下了你们一家四口,可是,我不是你们的真正主人。” 古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白衣名士。 “你们的真正主人是景王爷,能当王爷家的奴仆,是你们一家的荣幸,谁叫王爷喜欢奇人怪人呢。” 白衣名士拍拍古壶的肩,扯去他嘴里的布团,问:“你想说什么吗?” 古壶无奈而恭敬地回答:“既然身为奴,自然一切听从主人吩咐。” 他好歹还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说难听点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可是目前的生存法则。 “好!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好,对于听话遵命的奴,主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白衣名士说罢,转身对着王羲之和其他名士说: “今日在此兰亭,偶得此巧书兰亭集序的怪奴,就借用王将军这亭子的名号,将此奴命名为‘兰亭奴’,不知王将军应否?” “当然当然,悉听尊便!”王羲之爽朗地大声说,边说边看看古壶。 “哈哈哈——兰亭奴,妙,妙!”名士击掌大笑。 江老爷吩咐之前带古壶来的家丁:“去把他的家人带来,连同身契一并交与这位仁兄。” 不久,母亲和兄妹被那家丁带来了,一同跟来的,还有大个,大个一来就跑到古壶脚边,不停地跳着蹭着他的小腿,舔着他裤腿上的油汁。 兄弟,我的狗兄弟,你差点步见不到你人哥了。古壶用脚蹭着大个,心中热乎乎地,比见到了亲人还亲。 古母一见古壶被绑在树上,大吃一惊,扑过来捧起他的脸,流着泪心疼地说:“儿啊,你怎么又惹主人生气了?他们这是,他们这是要烧死你吗?天啊!” “老爷,小儿不懂事,求您大人大量,饶了他吧,求你了。”母亲转身求江老爷,不住地磕头。 古壶看着母亲求人的模样,心如刀割,他又想起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位当护工的母亲,那位母亲佝背弯腰伺候病人的模样,也曾让他心碎一地。 江老爷指着白衣名士说:“你这儿子是个怪物,我怕给我招来灾祸。现在他才是你们的老爷,我把你们一家人转卖给他了,你要求就求他吧。” 古母正要央求白衣名士,江老爷的那个家丁突然把江老爷和白衣名士叫到几丈开外的一旁,小声地嘀咕着,边嘀咕边指点古壶,还不停地比划着。 007章 礼物 古壶知道他们在说他,看江老爷和白衣名士听了家丁的话不停地回头看他的模样,看家丁比手划脚的动作,他估计家丁是在讲之前用箭射他和狗的事。 那家丁说完离开了,白衣名士再次来到古壶面前,再次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对身旁的手下说:“解开这兰亭奴,给他换身衣服,把他和他家人绑成一串,准备准备,即刻前往卢家庄。” 侍卫为古壶松了绑,又找来一身干净衣服让他换上,古壶边换衣服,边看见白衣名士叫上王羲之朝亭子里走去。 他看见两人说了几句话,让婢女再次把两幅字展开又看了一遍,然后卷起其中一幅放入筒中由白衣名士拿上。 古壶估计白衣名士拿的是他写的那幅字,毕竟他人都被新主人买下了,字当然也一并属于新主人。 白衣名士的家丁拿来一条长绳子,把母子四人的手捆住串成一串,绳头拴在马鞍上,像牵羊似的牵着他们离开兰亭园林。 古壶回头看看王羲之,王将军对他写出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序这事似乎并不在意,对他的离去也不在意,只谈笑风生地与白衣名士道别。m.33qxs.m 古壶对这位书圣彻底绝望了,都说你王羲之聪明灵透,我看你就是个傻冬瓜,你怎么就不把我这做了如此怪事的怪人留下来呢? 再见,书圣,不!你这样脑袋进了水的人,还是不要再见为好。 古壶本想对着王羲之喊两嗓子的,可又不知道喊什么,又怕乱喊乱叫会挨打,他只嘲讽地对着书圣笑了笑,回过头来,不再看这位曾经的心目中的偶像。 白衣名士和几名侍卫骑马在前,古壶一家人被另几名家丁和侍卫押着,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卢家庄的路。 古壶不知道这卢家庄是个什么地方,听名字像是个庄园,我们不是王爷的奴了吗,为何不去王府,要去庄园?他不明白,他更不知道路还有多远,要走多长时间。 古壶虽然不知道前途如何,可庆幸的是他还是与家人在一起,与家人在一起,就是与一座洒满阳光的山在一起——温暖而踏实。 还有——他看大个,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它可是唯一一个陪自己来这个世上的亲人——亲狗,亲爱的狗。 古壶正四下寻看时,突然,大个跑到了脚旁,它屁股上的毛上粘有凝固了的血,是此前被射一箭留下的,所幸,这狗兄弟也无大碍,它抬头看着古壶哼了两声。 大个的眼神仿佛在调侃说:“主人,这下你也成了别人的两条腿的狗了,我们成了哥们了。” 古壶看着它,会意地笑笑,我知道我是我,可我还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你呢?身体是你,可谁知道灵魂是不是你呢?得两者都是才算是你。 古壶知道它应该就是大个,可这只是猜想,怎么才能证明里里外外都是他的大个呢? 走到一个地方,主人让休息时,古壶看着地面上有细泥土的地方,突然有了主意。 “大个!”古壶叫它一声,它抬头看着他。 “写你的名字,写!”他站在它身旁,用脚指指着地面上的泥土。 果然,大个好像早就等着这个命令似的,很快用前爪在地上刨出了“dog”三个字母, 真是你?!真是你啊!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 古壶蹲在大个身旁,用头抵住它的头,顿时泪如泉涌,泪珠落到大个嘴边,它伸出舌头舔去,又抬眼,玩世不恭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不至于吧? 古壶看着大个眼里也有泪水,他用自己的头使劲碰了碰大个的头。 从遥远的时空一同来到这里,也不知能不能回去,知我者,大个也。 它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狗,不,它是人,他此时真把它当成了人,它真正的是他的兄弟了。 “二哥。”被拴在古壶前面的古莉看着大个说,“这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他会写字?它写的什么字,它不会是天狗吧?” “嘿嘿,它就是天狗,它写的是天书。”古壶笑着边说边用脚把地上的那三个字母擦掉,可不能让人把大个也看成是妖狗。 “该走了,你小子走还是不走?听说你之前挨了一箭,是不是还想吃一箭?”一家丁过来踢了古壶一脚骂道。 古壶起身耸耸肩,还好,后肩上的箭伤不太痛了,他轻蔑地看了这家丁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暗笑。 走就走吧,初来乍到,得先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他吸取了之前差点被烧死的教训,心中作盘算,在有足够的自卫能力之前,决不再惹事生非,不能再为自己和家人招来祸端。 他亲了亲大个的额头,起身继续赶路。 路当然是土路,看得出走的人不少,路面虽然不太平整,可很瓷实,遥望前方,这黄泥路像一长蛇时隐时现地盘绕在山峦上树林间。 我的个天,前路遥遥无尽期,全靠这两腿一步一步量,还不把双腿走肿? 他突然怀念起拥挤的地铁、噪杂的公交、缓慢的电瓶车甚至破旧的自行车。 那一切恍如隔世,不,是真的隔世。 眼前只有老老实实被人像羊一样牵着走。 古莉就走在他前边,时不时回头问他:“二哥,伤口还疼吗?” 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他说:“小妹,我给你讲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二哥,你原来从不给我讲故事的,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讲了?”古莉回头看着他,惊喜地问。 他说:“二哥原来不爱作梦,自从被卖为奴后,常常做梦,我就把我梦到的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好!”古莉高兴地大声说。 于是,古壶开始讲故事,从白雪公主讲到灰姑娘;从葫芦娃到哪吒闹海;从喜羊羊到熊出没……他添油加醋地讲起来。 古莉听得入了迷,母亲古王氏和兄长古能也听得入了迷,就连一前一后靠近他们的两个押解家丁也听得入了迷。 家丁主动递水给他说:“你肚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故事?瞎编的吧?不过挺有趣的,来,喝了水接着讲。” 古壶笑着说:“故事嘛,瞎编的瞎编的,路上解闷儿吧。” 一路走,一路讲,古壶肚子里的故事好像永远讲不完。 这让他母亲古王氏非常纳闷儿: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从小就话不太多,大些识字了也不太爱读书,可也话不多,这几天怎么话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么多?原来从没听他讲过这些。 古王氏心中暗暗升起一丝隐忧,担心这孩子变得像他那爹一样祸从口出。不过,这孩子讲的那些故事还真有意思,有时,她这当娘的也听得入了迷。 一路故事一路行,故事中的旅途,好像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古壶正想着今天给小妹说什么故事,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回头一看,一个佩着剑,背着包袱的侍卫骑马赶了上来。 侍卫来到白衣名士身旁,两人说了些什么,便一起下马朝古壶走来。 白衣名士说:“兰亭奴,这位是王羲之将军的侍卫,他有事要跟你说。”随即命人把古壶的手解开。 古壶看见这侍卫左脸上有道一寸多长的月牙形伤疤,看上去,像是在脸上又画了个笑脸。 侍卫取下身上的包袱,说:“将军吩咐,有三样东西送给你。” 古壶一愣,书圣有东西给我?他心中再次亮起一丝希望之光。 侍卫首先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短小的书画筒交给古壶,古壶接过来,从中取出一纸卷,展开一看,显然是书圣的手迹:“奴可奴,非常奴。”有落款印和时间。 “还有这两件物什。”侍卫说着取出一个东西交到古壶手上。 他接过一看,这是一个正方形的厚约一寸的扁青瓷器,大小也就两只手掌并拢一般大。 奇怪的是这瓷器三边封口,只在一边的有约四分之一处有开口,这开口不在这边的中间,而是靠角一侧。 “这东西叫什么?”他不解地问侍卫。 侍卫神秘地看了看他,没回答。然后又取出一个四五寸高的瓷葫芦,打开葫芦塞,从古壶手上拿过那方形扁壶。 再把瓷葫芦里的水往扁壶的开口里倒,古壶和白衣名士都不解地看着侍卫,不知他在干啥。 倒进一些水后,侍卫把瓷葫芦交给古壶,然后双手拿着方形扁壶,正面面对着古壶,把这扁壶旋转了整整一圈。 古壶惊讶地发现,旋转一百八十度时,那壶的开口正好朝下,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滴水倒出来。 侍卫再把瓷葫芦和方扁壶交到古壶手上,连那空了的包袱一起给他,说:“将军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这扁壶还没取名,将军说让你为它取个名,告辞。” 侍卫说罢向白衣名士行了礼,上马原路返回。 白衣名士看着侍卫背影,摇摇头,笑笑说:“这王右军,何意?” 又转头对古壶说:“既是王将军特意赠送给你的,你就带上吧,看在王将军面上,就暂时不再捆你手了。” 白衣名士走开了,古壶把那装字的圆筒和瓷葫芦装包袱背在身上,手上只拿着那扁壶,也把目光投向已经上马的那侍卫的身影,重复着刚才白玉名士的话——“这王右军,何意?” 突然,他发现那马上的侍卫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相隔近百米,他还是仿佛看见了侍卫脸上神秘的微笑。 008章 奇怪的刺客 接下来的路上,古壶一直在想书圣送的这三样礼物,这王将军,走都走了,为什么要送他礼物?要送为什么当时不送?为什么要送这样奇怪的礼物?天下哪有这样送礼的? “奴可奴,非常奴。”这六字不难理解,可能是将军认为我这个奴是个特别之人,与众不同,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这怪壶和葫芦是什么意思?这扁壶倒进去水,为什么转一圈水却倒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机关?更重要的是送这么一个东西代表什么意思? 他一次又一次地翻来复去看那怪壶和葫芦,可凭自己自认为还不算低智商,仍然看不出一点点门道。 这王将军,真是高人啊,高人玩的东西也高。 他一时想不明白,小妹古莉又缠着他讲故事,他索性不去想这礼物的事了,又搜肠刮肚地找故事来给小妹讲。 收到王将军礼物的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进入了一片松树林,白衣名士说怕古壶趁树林里好隐藏,生出逃跑之心,又命人给他捆了手。 捆了手捆不住嘴,古壶继续绘声绘色地给小妹讲着故事。 讲着讲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叮叮当当刀剑相击的声音,抬头一看,不好! 不知何时从何处蹿出三个黑衣蒙面人,正和行走在前面的白衣名士的三名侍卫交手。 六人一会儿树上树下,一会儿马上马下,腾跃翻转,刀来剑往地厮杀在一起,正打得热火朝天,看上去双方都武艺高强棋逢对手。 此时,白衣名士在另两位侍卫的护卫下站在一旁看着厮杀,后面的几名侍卫上前,让古壶一家四口和另外几个仆人挤在一起。 侍卫们执剑背向他们面朝外,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战斗,随时准备着护卫他们。古壶知道,奴是主人的财产,财产是需要保护的,不能随便让外人抢走。 “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要抢劫还是要杀人?”古壶紧张地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 这侍卫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反正不是抢劫就是杀人,不过,他们得逞不了,他们才三个,我们有十个。” 这名侍卫的话音刚落,古壶就看见前方的战斗形势急转直下。 三个蒙面人占了上风,白衣名士的侍卫两个被打伤在地,一个蒙面人直奔白衣名士而去,白衣名士的两名贴身侍卫立即迎战护卫着主人。 让古壶大吃一惊的是,其中一个蒙面人并没有和同伴一起围攻白衣名士,而是径直朝他这边奔来。 这里是古壶一家四个奴,另人三个原先的仆人,他们被周围五名侍卫护卫着。 这蒙面人来干什么呢?抢劫?奴仆价值几文钱?杀人?手无寸铁的奴仆值得杀吗? 古壶大惑不解,且很恐惧,但他还是和兄长古能一起,把母亲和小妹挡在身后。 那蒙面人已到眼前,身旁这五名侍卫同时迎战,可他们的武艺显然比蒙面人差了一大截,三下五除二就被蒙面人打倒在地。 眼看蒙面人持剑直奔自己而来,古壶一下子吓傻了,啊——?原来是来杀我的?! 他吓得想下跪求饶,可还没跪下来,只觉眼前剑光一闪,剑已向他刺来。 他闭上眼睛,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有死过的,我已经死出经验了。 他正这样想时,突然感觉捆着双手的绳子失去了拉力,睁眼一看,他与小妹古莉之间的绳子被蒙面人的剑割断了。 母亲和兄妹同时向围过来的蒙面人跪下求饶,母亲大呼道:“大侠,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奴,要杀就杀我,放过我儿吧。” 古能也挣扎道:“放了我弟,有种就来杀我。” 小妹古莉哭道:“求你,别杀我二哥,他会讲好多故事,留下他给母亲讲故事,你要杀就杀我吧,我小,好杀。” 蒙面人并没理会母子三人的哀求,而是一把抓住古壶的衣肩,把他扯开几步远,一用力,把他提上一匹马。 这时,大个飞跑过来要咬蒙面人,却被这蒙面人一脚踢飞,躺在地地汪汪直叫。 “大个——”古壶叫着挣扎着想跳下马去,可被蒙面人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他下不去。 “主人,救命啊!我可是你的奴啊!”古壶只好对着白衣名士大喊。 白衣名士一挥手,几个侍卫冲过来要救他,可被另外两名蒙面人拦住了,几人又混战在一起。 这蒙面人向另两个蒙面人打声唿哨,那两人上马跑过来,三人带着古壶朝一条岔路跑去,白衣名士的侍卫想追却因受伤没追上。 马跑出几十丈后,身后传来的母亲和兄妹的呼叫声越来越小,古壶才醒悟过来,这三个蒙面人不是来杀人的,也不是来抢劫的,而是专门来绑架自己的。 “大侠,大侠,我就是个卑贱的奴仆,我值不了几个钱,求你放了我吧。”他赶紧向身后的蒙面人求饶。 可人家根本不理他,只管催马奔驰。他向后看去,也没发现白衣名士的人追来,也许是追不上,也许根本就没追。 想想也对,丢失一个奴,就当丢失一头羊,主人是不会冒险来追的。 他又哀求了身后的蒙面人几次都没有反应,他只好闭嘴,事到如此,听天由命吧! 不久,三骑四人来到一树木稀少的高坡上,总算停下来了。 古壶被提落下马来,三人什么也不说,只一步步上前围向他,并且抽出剑对着他,一步步逼向他,三人的眼里都露出可怕的杀机。 古壶从恐惧中理出一丝清醒来,看来之前杀人可能不方便,现在是动手的时机了,不过,求饶还是应该有的,万一人家同意了呢? 他摇摇身上的包袱,打恭作揖地说:“大侠,三位大侠,我是个奴,身无分文,我身上只有这包袱,里面有书圣王羲之王将军送的两个壶和一幅字,可能值几个钱,你们要是看得起,就拿去吧。” “只求大侠们留我一条小命,我不过是一奴,奴命如草芥,不值钱啊,留我一命,让我给你们当奴也行,让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们好吗?” 三人相互看了看,仍然什么也没说,其中一人猛一拳朝他脸上打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闪,脸上硬挨了一拳,鼻血也被打了出来,他用手臂一擦,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满脸花。 009章 将军的迷惑 右将军府。 王羲之立在书房窗前,透过窗户,看着明月当空照,看着树梢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向地面筛下满地清辉。 要是在往昔,美月美景下,将军多半又要吟上两首诗,或者尽兴地斟上一杯酒,写上几幅字。 可今夜,不,是这些天,他完全没有心思写字作画,他的心境完全被跟他同时写出《兰亭集序》的怪奴搅乱了,这小子搅得他连日来寝食难安。 那天,当他看见另一幅内容和书法完全相同的序出现在眼前时,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他当时曾悄悄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两把,这才确信那不是在梦中。 怎么会出现如此咄咄怪事呢?难道真有神仙在梦中指点? 生于大宁第一名门望族,将军从小博览群书。从青年稍懂事起,便与时不时来府与长辈谈佛论道的高僧和道长有所接触。 虽说那些僧道之人对佛与道大有弘论,对佛界和仙界深信不疑,可是,几十年来,自己却从没真正看见过那些高论中所说的佛与仙。 所以,将军历来对神仙之说不太相信,除非让他亲眼看见,可这个神奇的兰亭奴的所作所为,便是他亲眼所见,这些天他一直陷入了疑惑。 难道这几十年来自己都错了,这世上真有神仙?要说没有神仙梦中指点,那年轻的奴怎么能同时写出那跟他的一模一样的作品? 要说有神仙,为何所谓的神仙只出现在传说中,在虚幻的梦中,而不来到现实中来,让人摸摸,让人闻闻,让人亲眼看看那些神奇的法术? 就在将军望着深邃的月空,望着皎洁的明目怀疑世界怀疑人生时,副将田勇进来了:“禀将军,末将前来复命。” 王右军看着田副将脸上那像月牙儿形的伤疤,这伤疤总是让他想起人微笑时上翅的嘴角线,他相信田副将是个“福将”,带回的应该是好消息。 将军本想压抑住内心的着急,可这件事让他焦虑了几天,他有些压不住了,急迫之情溢于言表:“如何,这位兰亭奴有无武功?不会是景王爷派来刺探我们的吧?” 田副将说:“那小子真不会武功,被一拳就打出了鼻血,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招架。被我们逼到悬崖边上时也全无反抗的意向。” “最后一瞬间我向他出手时,如果他有武功,定会本能地还击,因为如果我那一手是推他,他便会落崖必死无疑,他竟完全没有还手之意,可以确定此人完全不会武功,由此也可以断定——” “断定他不是景王爷派来的人?景王爷府中可是养着一群各种各样的怪人。”将军接过话问。 田副将摇摇头:“照将军吩咐,这几日我还派人去查了这奴的底细,他们确实是原青田县令古贤的家人。” “古贤因牵涉罪三年前的‘祥瑞欺上案’,获罪死于牢中,他妻小和同族三十多口被卖为奴,确有其事,但没有查到古贤或古壶与景王爷有关系。” “其父获罪前,这古壶虽然算不上纨绔子弟,可也是个贪玩好耍之人,十五岁前,曾经数次跟着不同的道士离家出走过。” “道士?”将军大惑,“数次跟道士出走,难道真如他所说,他是受了神仙指点?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你相信有神仙吗?” 田副将搔搔头,笑了:“神仙嘛,照我奶奶讲的故事,应该是有的,可是我没见过,将军相信吗?” 王羲之:“我原本不信,但这兰亭奴的出现,弄得我有些不得不信,看来我对天道运行的认识还是太肤浅了啊!神仙之说暂且放一边,只要兰亭奴不是景王爷派来刺探于我的,我便放下些心了。” 将军在屋中来回踱着步,踱着踱着,脸上的神情渐渐清朗起来。 将军停止踱步,立在田副将面前,小声说:“虽然目前看不出兰亭奴对我们的威胁,但可以肯定此子非凡。” “如此非凡之人,成了景王爷的奴,要是景王爷利用他来对付我们,那可能麻烦不小。” 田副将:“属下一事不明,将军既然有些顾虑,当初为何不买下他一家,让他为我所用呢?” 将军:“我当时确实有所顾忌,要他真是景王爷派来的,那我买下他一家,不正中景王爷下怀吗,现在看来,是我顾忌太过了。” “不过,如果他能看透我送他的礼物中的道道,我还有机会试他一试,你安排细作密切留意他,但千万不能让他察觉,只留意监视,别干扰他正常生活。” “遵命!”田副将拱手答道。 田副将又说:“将军,他写的那另一幅《兰亭集序》被景王爷的那位门客要了去,虽说那幅不是你亲手写的,可毕竟与你写的极为相似难以分辨,到了景王爷手里,对我们——不会有碍吧?” 将军微微一笑:“这事我自会料理,你退下吧。” “喏!”田副将行了礼,向门外退去。 “且慢!”将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招回田副将。 “将军还有吩咐?”田副将问。 将军:“听下人传言,我们修禊作序那日,在兰亭西南方向半空中曾经出现过异常天象,据说数十里外还有一处道观着火?” “我们当时只知吟诗清谈,没人见过什么异象,这可能是下人以讹传讹,当不得什么正经大事,可没有那个钉,挂不起那个瓶,你闲暇时也问一问,查一查,这是怎么回事。” “喏!”田副将再次行礼,正要退下时,突然想起什么,说:“将军,还有一事甚为奇怪。” “哦,这兰亭奴已经够奇怪的一,还有更奇怪的?”将军好奇地看着田副将问。 田副将:“这两奇其实是同一奇,就在我们把这兰亭奴逼到悬崖边时,他突然诡异地笑着,问我们,你们知道火箭吗?知道卫星吗?知道汽车吗?知道电视和手机吗?不知何意。” 火箭?卫星?汽车?电视?手机? 将军小声念叨着,两眼发愣,一脸茫然,这什么词,从未听说过,也是神仙传给他的?将军朝田副将挥挥手,田副将转身出去了。 将军一头雾水,他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火箭、卫星、汽车、电视、手机”五个词,盯着它们看了半天,想了半天,完全不懂,他只能怀疑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 将军最终无奈地摇摇头,把这张纸折起放在一盒子里。以后有机会,问问兰亭奴这是些什么东西。 将军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时,明月已被流云隐去了大半光芒,他觉得“兰亭奴”这事就像不知从何飘来的浮云,让他眼里的世界多了几分朦胧,多了几分疑惑。 兰亭奴!何时再会你一会?将军自言自语地沉吟道。 就在将军念叨时,兰亭奴古壶刚在一寺院的客房内躺下,自从那匹马把他驼回到白衣名士他们那里后,他又被拴住走了几天。 又走了一天,搜肠刮肚给小妹讲的故事也讲完了,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故事了,只能告诉小妹,以后想起来了再给他讲。 古壶希望有一天能给小妹讲讲自己的神奇故事,可要讲好这个故事,自己必须做出一番神奇的事来,他相信他能。 累得差点散了架,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当客栈能留客的寺院歇息下。 他刚念叨了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浑身累散架。”便沉入了睡乡。 五天后的中午,李管家指着前方一片微陡的坡地说:“快到了,那一片就是卢家庄了。 古壶一看,至少有几百间房舍掩映在绿树丛中,阳光下白墙青瓦绿树,有一条溪流穿村而过,好一派田园南乐我,看上去风景不错,这就是自己未来生活的地方? 要是在科技时代,他倒非常愿意在这样的乡野度过一生,可在这个古农耕时代,这里面的日子恐怕也不会那么悠闲,尤其自己一家人是被买来当奴的,应该都是干累人的农活杂活,当牛做马。 管他呢,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要是不合意,老子一拍屁股走他娘的,凭自己的现代知识和技能哪里还不能活出个人模狗样? 至少至少,可以当个兽医嘛,要是有兴趣有条件,在这里干他一番事业,当个大官当个王甚至当个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似乎光明的前途就在前面,感觉脚上的力气也大了些,步子也快了些。 他们到了卢家庄前,手上的绳子才被解开。 进了一大宅院前,古壶看见门口一边个四站了八个佩刀的兵,这是山庄还是军营?他心中嘀咕着。 进入院里,白衣名士吩咐了李管家一通,李管家和另一位这庄内的管家交涉古壶母子四人,很快,母亲和兄妹已被另一人带走。 这时,从正厅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须,乡绅打扮的中年人,中年人陪着一位三四十岁的细皮嫩肉衣着华贵的人,白衣名士和李管家忙上前,拱手鞠躬道:“王爷安好!庄主安好。” 古壶觉得奇怪,这位庄主想必就是卢庄主了,怎么还有位王爷呢?门口的卫兵应该是王爷的侍卫,王爷不是该在京城王府吗?怎么会在这山庄? 难道这就是白衣名士所说“你们的真正主人是景王爷”的那位景王爷? 010章 神奇的子弹时间 这位王爷穿着雍容华贵,神态傲慢,看人的目光全从别人头顶飘过,一看就是位不可一世的主。 应该就是那位景王爷,古壶从白衣名士对这王爷的恭敬程度作出如此判断,这位才是自己的真正主人。 王爷走过来,不屑地瞥了瞥古壶和刚离开的古壶的母亲和兄妹,问白衣名士:“怎么,你还顺便买了几个奴?”那口气,就像问“怎么,你上街还顺便买了功败垂成个萝卜?” 白衣名士把王爷拉到一旁,跟王爷小声说了好一阵,古壶看他们的神态,估计是在介绍他的情况,和在兰亭里发生的怪事。 古壶看见王爷听了白衣名士的介绍,显然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王爷直直地朝他走过来,立在五六步开外,王爷把此前飘向天空的目光压了压,投到他身上来,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古壶一声不吭,只微微低着头,也不行礼,又没人介绍,怎么问好行礼呢?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王爷突然傲慢地大声呵斥道:“你——一个下贱的奴,谁借你的胆?怎敢闯入王右军的兰亭胡闹?” 突如其来的这当头棒喝惊得古壶一时不知所措,他愣愣地看着王爷。 这一瞬间,古壶不知是因为哪根神经搭错了线,还是因为一路上卖弄那些故事说顺了嘴,还是因为被“下贱”二字激起了怒火。 “活贱人不贱。”他的耳畔又响起另一个世界里那位母亲重复过一万遍的这句话, 总之,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嘴巴欠揍,他竟然脱口回顶了一句:“奴又如何?活贱人不贱,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亲耳听见这两句话从自己的口中冲出,如一声惊雷在脑海中响起,一下把他从刚才混沌的意识中惊醒,他恨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当着王爷说出这种话,这不是找死吗? 在这种时代,杀个人就像宰只鸡,尤其是王爷,捏死自己还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都根本不需要王爷自己动一根手指头。 自己现在毫无防卫能力,连马都不会骑,这不又在自寻死路吗?怎么一激动就忘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放之四海皆准的千古名言呢?真该死! 果然,王爷脖子一抬,惊得差点后退了一步,目瞪口呆看着他。 王爷是谁?可不是田间的不识字的大老粗,显然听明白了他这句话。 片刻之后,王爷抬腿一脚踢到他肚子上,怒吼道:“狗奴,竟敢口出狂言?汝为何种?奴种也?给他留个记号,让他时刻想着自己是谁。” 王爷说罢拂袖而去,在一帮侍卫的簇拥下出去了。 古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一帮人上来就摁住,然后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棵树上。 后悔也来不及了,没多大会儿,他看见那个满头胡须的中年人拿着一个烧红的,头部是圆形的烙铁向他走来,两个人用手固定住他的头。 他这才明白留记号是什么意思,他肠子悔都青了,胆子都要吓破了,刚才怎么冒出那么一句傻话? 要来真的了,这可不是影视里演的烙到猪肉皮上哄人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