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帝姬》 1. 重生怨 开新文啦,你的收藏,我的动力…… 南朝巳洪八年,慕容垣大司马收复九州之地,于当年三月班师回朝。 其独子慕容沇年仅十六便将才初显,此次身有军功,只等回京以待受封。 * 此时正值未时三刻,公主府内安宁公主萧允慈正坐在一架半人高的瑞兽纹鎏金铜镜之前。 她面容稚嫩,却喜长眉高髻,不过十五年纪,一双桃花眼却透一股冷淡之态。其肤色如玉,鼻子高挺,如花瓣的双唇生得薄,似彰显主人也薄情一般;左边的嘴角与眼角各有一颗痣,并无娇俏之感,只让人越发觉着高不可攀。 一身墨绿素色轻纱直裾堆了几层,添了轻盈慵懒之态,腰带处由极细的金线绣了安宁自绘的缠枝纹样,将少女腰身勾勒得纤细楚楚。 安宁公主小字唤做缃缃,只因其母妃喜好鹅黄之色,加之她生来身上便有一股如梅的冷香,这缃缃谐音倒也衬得。她高髻上的两枚金累丝镶宝荷蟹钗上的玉石在窗户透过的日光之下折射出一点光亮,那影子在妆台之上细微晃动,看得伺候一旁的银杏与木荷很是惶恐。 午间儿睡醒,殿下面露一股惶恐之色,随后梳妆便一直坐在这铜镜前了。身子一动不动,算下来已坐了大半个时辰。银杏木荷常年伺候缃缃身侧,还未曾见过她如此。 此刻日头正好,窗外的梧桐树叶随着风有沙沙之响。缃缃动了身子抬头去看,一张脸就迎在日光之下,那皮子生得太好,鼻尖一点透光,还能瞧见她脸上绒毛。 缃缃闭眼静默片刻,在鼻尖嗅到一丝梧桐树的味道之后,恍觉今夕非彼夕,这才开口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其声泠泠,如她面容一般,难以亲近。 银杏恭敬回道:“回殿下,明儿就四月初一了。” 缃缃闻言又是沉默,她眼下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被慕容沇圈禁半生最后自焚身亡是梦境,还是真的说自己死又复生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她记得这年二月初九她行了及笄之礼,得封地,赐公主府。除却这年的四月初一败军回城,她于皇城城楼之上一箭伤了慕容沇,此后的少年时光与此人并无交集。 直至她二十五岁,慕容沇破城... 缃缃想及此,思绪被拉回了上辈子城破之日。 朝阳初升之际,皇城已破,缃缃身着华服用着她惯用的那张银月弓,一箭一箭射杀着叛军。其力道之狠有着破风夺命之威,箭法之精准无一箭不是穿透人眼,便是常年征战的将士都不由得钦佩。她身旁是银杏与木荷的尸首,身后是护卫与叛军的刀剑相拼之声,她仿若听不见嘶吼与叫嚣,也不管身后是何境况,她只有满眼的血。 身为南朝最受宠亦是最富盛名的安宁公主,她不辱皇家之风,直至慕容沇出现在她眼前。 缃缃发丝已乱,背着朝阳,城楼之上可见她身后的万里朝霞,似想与安宁公主争辉,那天的朝霞红橘一片,绵延无边际。她下巴微抬,面容依旧倨傲。 “当年就应该一箭杀了你。” 慕容沇的面容完美承袭他慕容一族的俊美之名,高鼻挺括,剑眉如刀,却生得一双杏仁眼。只看这双眼谁能猜到他是三年平战乱,一年颠覆南朝的叛军头子。 缃缃极度厌恶他这双眼里的慈悲之态,觉得甚是虚伪与伪善。 慕容沇道:“如我设想的一般。”他笑,“眼下这境况我曾设想许多次,每每你都是这幅样子说了这句话。” 缃缃却不愿与他多谈,转身就从城楼一跃而下。 那一抹红色的裙摆在空中荡起。 慕容沇似早已猜到缃缃会如此,反应极快,闪身上前长臂一揽,缃缃就已在他怀中。 “如我所料。”慕容沇笑得戏谑,将人扛到肩上,那语调多少有些轻浮:“安宁,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就如诅咒,此后便是长达十五年的圈禁。 缃缃不愿再想,既然事已至此,只能未雨绸缪。她收回神思,侧头看向银杏木荷道:“明日是否慕容氏回京?” 银杏答道:“回殿下,正是呢。且因着大司马打了胜仗,是以王上下了旨意,让二品以下朝臣皆去城外迎接。便是百姓也都准备着明日一观大司马风采。” 缃缃蹙眉:“胜仗?” “是啊,殿下。收复了九州之地,大司马的公子,这回也要回京受封。” 缃缃声调冷了下来:“准备准备,入宫一趟。” “是。” 缃缃静默,跪坐在窗前并未起身。铜镜照映着她的侧脸,眼帘低垂下来,明明神色并未有何不妥,高髻金钗依旧华贵,却从中映照出无边的落寞与无措。她姿态端庄,露出的后脖颈可见背脊单薄又美丽,可总归瘦弱了些,高贵之姿也难掩少女之柔弱。 窗外鸟鸣声起,绕檐而飞。 缃缃视线便错开至了银月弓上,她缓缓起身,墨绿常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拖曳置地,行走之姿并未因在府内而有松散,真真是将公主的一言一行刻化至了微的境界。缃缃豁然不觉,只旁人包括近身伺候的都觉着她太不像个“人”了。 再看银月弓,弓如其名,通体全银绘制古老吉祥图腾如弦月线条弯曲,因着缃缃喜绿松石,是以弓上镶嵌着一枚拇指甲盖大小的上等稀有色绿松石。虽不算太名贵,但万里难挑其一,胜在独特。指腹摩挲过弓上的纹路,缃缃有些怀念,前世此弓被慕容沇收起,直至她死前才回到她的手中,与她一同葬身火海。 抚摸着纹路的瞬间,缃缃似乎还能体会到浓烟的迷幻与烈火的炙烤。 还有慕容沇在火光之外的嘶喊。 “老天垂怜...”缃缃喃喃自语。双手不自觉握紧了弓身,她神色逐渐从迷茫之中脱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高。连着背脊瞧着都更挺直了一些似的。 待马车备好,缃缃换了身儿乌黑窄袖通裾长袍宫服,束玄色腰带,戴了宫制孔雀翎通金发冠,选了个略低调的步摇,这才不紧不慢地拿着弓箭出了府。 坐在马车之内,缃缃心绪不宁,许是近乡情怯,她甚至还有些不敢见父王和母后的羞耻感。城破当夜父王与母后身死大殿之中,唯有自己苟延残喘于世十五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胜仗归 如题 萧锦宜,乳名阿如,及笄之后被封昌平公主。阿如出生之时,其母赵婕妤难产而死。曹丽华怜惜,便抱在椒房殿养着,年岁要比缃缃小个五岁。上辈子对这个妹妹缃缃并无什么恶感或好感,偶尔阿如有所求,缃缃举手之劳便也就帮了。本是无甚恩怨,阿如却在亡国之后成了慕容沇的美人。 若说女子身不由己,缃缃并未怪罪她,只可惜圈禁之时她才发觉,阿如一直想杀了她。 上辈子自焚的那场火,若不是顺水推舟借了阿如的手,怕是没那么容易死。 “阿如呢?”缃缃问。 “被太傅留堂了,还在抄写。” 缃缃嗯了一声:“她若是想,你就带着一起来瞧瞧便是。” 知女莫若母,曹丽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子,她住的幽若宫除了自己和她父王,旁的人想进去瞧瞧都得看她脸色。便是对着亲弟弟缃缃也甚少让其踏入幽若宫内,更别说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阿如了。今日倒稀奇,难不成这及笄之后当真温和了些? 曹丽华如此想便也就如此问了:“转性儿了?” 缃缃没接这话,只说是饿了,等吩咐了小厨房做了吃食,阿如也被宫人领了回来。 阿如一进椒房殿,见着缃缃也在,原本有些跳脱的动作拘谨了不少。先是上前行了礼,这才小声开了口喊了声阿姐。 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有了些少女的姿态。她五官随其母赵婕妤,如出一辙的柔弱娇媚。不同于缃缃一双透着冷淡的桃花眼,阿如长着一双含水含雾的丹凤眼,鼻子小巧,粉嫩的月牙唇,楚楚可怜,似是天生需要人护着的弱者。 缃缃看着俨然还是个孩童的阿如,倒想起她作美人时候的温婉模样,比之此刻瞧着还要更好欺负些。谁又能猜到这么一副玉面菩萨的皮子底下会蕴藏着对自己近乎病态的嫉妒和杀意。 说实话,缃缃不大明白。 而阿如见着缃缃不言语,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身子不自觉往萧绥旁偏了些。 缃缃瞥见这细微动作,扯了嘴角露了几分笑意。 待用过晚饭,缃缃起身要回自己在宫中的住处幽若宫,她前脚一走,还留在后头的阿如神色一松。曹丽华注意到,笑她:“你就这么怕安宁不成?” 阿如摇摇头:“我心里头对阿姐不是怕,是敬畏。” “怎么个说法?” 阿如小大人似地放下了筷子:“于功课上,我不如阿姐十分之一;于仪态上,阿姐更是胜我许多;于长相上,阿姐盛名早传四海;更不说阿姐一流的箭术与骑术了,我每每瞧见阿姐总是自惭形秽。” 萧绥摸了摸阿如的脑袋:“等过几日考完,同太傅告假,你我一同去公主府,阿姐已经允了。到时候你可以同阿姐说说,让她教你。” 阿如没见多高兴:“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孩子到底还是孩子,曹丽华被阿如这最后一句逗笑:“安宁性子并非不近人情,你胆子大些,多与其相处相处便明白了。” 缃缃对椒房殿内于自己的谈论并不知晓,她走在宫道上往幽若宫去。这本是她未出宫之前的习惯,往返于椒房殿与幽若宫之间,她总喜欢走走而非步辇。 入夜的皇城静谧,四处悬挂的宫灯所透出的昏黄之光,倒将威严的气氛照微了一些,显了沉静。银杏与木荷跟在其后,留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好让贵人静思。 缃缃双手摸过宫墙,又绕道在御花园停留片刻,才转了方向去了幽若宫。 幽若宫是她从小到大的寝宫,也是圈禁她到死的囚笼。缃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念慕容沇仁慈,没有将她丢进冷宫,而是锦衣玉食的将她养在了她打小住着的宫殿。 缃缃站定在幽若宫前,抬头见这三字牌匾,立了许多都未动。 久得银杏都怀疑是不是她眼花,才会觉着刚才殿下身子是在发抖。又过了一会儿,银杏伺候着缃缃一如往常先是去了净室沐浴、又去墨韵斋伺候了笔墨、最后放下床幔,才确定刚才自己确实是眼花。 等月上中天,缃缃无酒难以入眠,她却并不打算继续被圈禁时候的恶习,出声喊道:“将银月弓取来。” 打着盹儿的银杏醒了醒脑子,取了银月弓,陪着不知道想什么的公主殿下,射了半宿的箭。 直到天色微亮,银杏得了宽宥换了木荷伺候,缃缃还是没睡。 木荷看着额角脖颈已然都是汗的缃缃,不得不出声道:“殿下,不能再练了。再练下去,身子熬不住啊,而且估摸着今日午时大司马就该到了皇城,晚些还有宫宴,殿下...” 一听大司马三字,缃缃手中箭羽飞出,直接射穿了靶子。她又取一箭,状似调侃道:“木荷你说,本宫今日若于惊月楼上,一箭射穿慕容沇的脑袋,父王会不会杀了本宫?” 这话惊得木荷心头一跳,她脑子里霎时想了许多。一来是殿下为何有此惊悚之言,二来是殿下连夜练箭难不成就是为了射杀大司马的独子?三来她知道缃缃性子,对世家朝臣子弟并不关注,怎么就特说了大司马的独子名讳?四来...殿下并不喜开玩笑。 木荷环顾四周,见还没宫人起来,这才噗通一声跪下:“殿下慎言!大司马为南朝夺回九州军功显赫,其公子此次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便是私下玩笑,这话也不能说啊。” “慌什么。”缃缃手中箭羽飞出,劈开了前一箭身,她身子放松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才将手中弓箭丢给木荷:“伺候沐浴。” “是。” 等沐浴好又用了些清粥小食,缃缃才累得睡着。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辰时三刻便醒了。 银杏与木荷眼下一片乌青,伺候着缃缃梳洗,又唤了枫叶与梧桐来给缃缃梳头更衣。四个贴身大宫女,看着缃缃在镜中的面容,如上等的冷玉般瓷白,丝毫瞧不出熬了一宿的疲态。这幅好面容好精气神儿,真是教人连个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只能艳羡。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隔世面 如题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缃缃对于十六岁的慕容沇都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他身上的罪孽,其余却是没什么记忆。 前世因着大司马慕容垣战场判断失误,导致南朝十万将士惨死,更是连丢六座城池。给了异族凌虐中原之地的机会,慕容垣自知无颜面对南朝百姓,愧对帝君信任,自刎于回朝之路。 可有什么用呢?这一战大伤元气,伤及南朝根本。 是以缃缃上辈子觉得慕容沇就该和他父亲一同死,而不是苟活在这世上。也就是父王怜悯,才留得慕容沇一命,结果却是养了只白眼狼。 惊月楼高,高处风声猎猎,吹得宫服紧贴了缃缃的身子。高髻上四蝴蝶镶红宝石金步摇的蝴蝶翅膀也随风晃动,有蝶梦之感,这幅美人光景,总是不大真实。一时银杏与木荷就看呆了去,像是缃缃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缃缃抬手扶了扶被风吹得晃得有些厉害的步摇,视线却没错开,还是盯着慕容沇处。刚才慕容沇朝着自己看过来的一瞬间,缃缃心里有些讶异。因着楼与未央宫前殿还是有些距离,她在高处也不过只能模糊确定个身影罢了。 何故慕容沇就会看了过来? 缃缃对于鬼神之说并未真正探究过,可自己确实重生了没有错,那慕容沇是否也是重生?缃缃多疑,也警觉,慕容沇那一侧头就让缃缃起了疑心。 “走吧。”缃缃道。 木荷没想到缃缃只是上来瞧了一会儿就要走,大司马一行人还未受封,那绕一大圈来惊月楼是为何?木荷顺着缃缃的视线去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等下了惊月楼,缃缃先回了幽若宫。她有些累,便卸下了钗环,只用玉梳将头发固定,随后换了身儿苏轻罗墨绿绣同色蝶的直裾常服,去了幽若宫内的绿水榭。 绿水榭三面临湖,四周只用轻纱竹帘作遮挡,榭上是矮桌与蒲团,摆设简单。一架古琴于矮桌之上,与榭同名,或是说这榭其实就是为了这柄绿水琴所造。 上辈子立府之时,因着爱这处水榭,这琴也就没带走。 缃缃站在桥边,没让伺候的人跟着,自己朝着榭中走去。这处她本是极爱,结果被圈禁的那些年里,慕容沇或强迫或软磨,还有一次不惜用了药也要将她裹来这处,只为让她弹曲给他听。 缃缃看着纱幔飘扬,面上儿不显了异常,拢在袖中的双手指甲却将血肉抠破。重新再见慕容沇,哪怕只是遥遥瞧上了那么一眼,只是一个不真切的身影,她心绪就有些崩裂。随即便想到这绿水榭,这是受辱之地,化为灰烬也难灭她心头之恨。 慕容沇暂时杀不得,这处水榭... 缃缃站到绿水琴前,暂未坐下。她想了许多,如果说慕容沇也是重生,她若毁了这水榭,消息传出去,慕容沇便知晓她是重生,可不毁...缃缃坐了下来,十指摸上琴弦,指甲盖处还有抠破的血迹,她冷眼轻弹一声,古意之调响起的瞬间双手立即搁置琴弦上,阻隔了琴音,闭了眼。 木荷比银杏敏感细心许多,她不错眼儿地看着缃缃,总觉得这两日殿下及其反常。往日里晚间儿若有了宫宴,这会儿殿下必然是午睡去了,便是不睡,却也不会来这绿水榭。 虽然缃缃神态行止瞧不出什么异常,但木荷就总觉得缃缃心绪不宁。 或者说不但心不宁,更似动了脾气。 木荷戳了戳银杏,小声道:“你昨儿伺候殿下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对劲?” 银杏不明所以:“没啊,殿下就练箭。” “可提了什么?” 银杏摇摇头:“怎的?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总觉着殿下这几日像是不大高兴。” 银杏小声道:“姐姐,咱们伺候殿下这许久,你何曾瞧殿下多高兴过。” 这倒也是,木荷对这常年清冷自持心如磐石的主子,是习惯了的。只盼着主子心气儿好些,省得其他伺候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否则真不小心冲撞了,被赶出宫是发卖了都算好的,就怕被仗杀。毕竟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取把斧子来。” 木荷闻言心头一跳,也没敢多说什么只让了梧桐去取。等斧子取来,木荷上了水榭递给缃缃,就瞧见了缃缃手上的细小伤口,她没敢言语,往后退了几步。 随即,就看见缃缃冷面冷眼地将绿水琴劈了个稀巴烂。 木荷瞳孔睁大,这柄绿水琴,世间只此一个,乃是名家遗世之作。没成想今日就毁在了这祖宗的手里,木荷心上一阵肉疼,更加确定缃缃这两日反常至极。从小爱的琴都劈了,也不知殿下是怎的了。 木荷侧头看桥边打算跑过来的银杏,摆了摆手,示意银杏不要动。 “拿去烧了。”缃缃丢开手里的斧头:“把宫里所有的琴都给本宫劈了,拿去烧柴。” “那公主府里的?”木荷没忍住问。 “你说呢。”缃缃瞥了一眼木荷,双手又拢在袖中,像是刚才拿着斧头劈琴的人不是她似的:“库里那柄知音古琴,送去漪兰殿。” “是。” 木荷让梧桐去送的时候,梧桐不明白了,知音古琴名贵,何故要送去给六公主。送去给六公主根本就是暴殄天物,还不如毁了。梧桐心里对养在皇后身边儿的六公主一向瞧不上,抱着知音根本就不动。 “站着干嘛,去啊。” 梧桐一脸不乐意:“六公主每回见了殿下连声阿姐叫得都假惺惺,还总盯着殿下的东西,这琴送她还不如烧柴。” 木荷闻言气得上手掐了梧桐胳膊:“你也是打小儿伺候在殿下跟前的,几个胆子敢编排主子是非。” “殿下一向护短儿,咱们用心伺候,殿下才不会怪罪。”梧桐脾气也上来了,被掐疼了还是不愿:“这琴要送姐姐去送,我不去。”随即将知音塞到了木荷怀里。 这会儿半下午,缃缃在卧寝休憩,银杏里头守着伺候。木荷则站在殿外檐下,看着跑走的梧桐跺了剁脚,不过木荷却是没想着让银杏和枫叶去送,那两个性子拥护殿下的劲儿比梧桐还夸张些。 木荷便亲自走了一趟漪兰殿。 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心中恨 如题 慕容沇这人,剑眉锋利,杏仁眼冲淡了面目的凌厉;鼻子高挺,双唇饱满;面目棱角分明却因那双眼让人忽略他这人的攻击性。而他穿衣打扮,简直就是与缃缃喜好背道而驰。 缃缃一向不喜高调之色,慕容沇却相反。穿衣喜粉,喜紫,喜红,喜青绿,配饰等也都高调。如他今日宫宴,便穿了一身细丝缎淡粉素色广袖长袍,腰间并未用常规的腰封,而是用了类似麻的粗线搓成的长缕系了。一枚月牙形状的玉佩坠了木色流苏挂在腰间。 发髻束白玉冠,发间并无装饰,只额间一极细的白色抹额,还留了两缕绦带从耳后侧长长垂下。 也就是慕容沇面白,不然这许多的淡粉,怕是把人脸衬得又黄又黑。 缃缃都不知道天天在军营里泡着的人,见天儿的晒了太阳,怎么还能这么白。可见其在军中定是吃不得苦,怕是打仗都得享了尊贵。 这一番装扮,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显了脂粉女气。偏偏在慕容沇身上则是矜贵之态,不但无风流之态,却见温柔,总是带笑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烦。 缃缃注意到不少官眷女子都时不时看向慕容沇,心下更是恶心旁人不知他真实面目。她再了解慕容沇不过,这人惯会装了温柔慈悲,实则行事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无耻之态堪称无赖,怕是市井痞子都不如其不要脸。面皮更是厚得令人发指,于女色之上更见荒淫。 想及此,一些刻意淡忘的场景窜到脑海之中,缃缃神色越发冷然。一身儿生人勿进的气场愣是让本想上前行礼攀谈的世家子弟不敢上前,其中就包括上辈子缃缃的驸马,廷尉之长子,秦顾之。 上辈子驸马是缃缃自己挑的,一众适龄男子之中,她只看秦顾之的长相算能入眼。私下派人查探,为人作风也让人挑不出错。虽说有些软弱,但缃缃自己已够强势,她不需要找个性子强的和她过日子。 秦顾之身为九卿之一廷尉的儿子,其人自然各处都不差。论长相,与慕容沇不同,他长得不见温和,与缃缃倒是有几分相似偏孤高一类;论性子,和其长相相反,甚好说话,也没承袭其父的古板;论才能,书画一道有些造诣,断案也甚少出错。 缃缃上辈子与秦顾之七年夫妻,算不上伉俪情深,也算相敬如宾。城破之时秦顾之护着她进宫,还为了护着她父王母后,结果被乱军斩杀。 缃缃自认欠了秦顾之一份情,今生若再选驸马,他仍旧是缃缃心里的不二人选。 见秦顾之望过来,缃缃点头以示意,端起短案上的酒杯遥遥一敬。 秦顾之没想到安宁公主会注意到他,耳朵微红,将杯中酒饮尽,心跳如雷。等再望向安宁公主,见她于众人之中如月般存在,一时收不回视线,直到宫人高声传唤圣人已到,才回神掩了心中所想。 慕容沇坐的离秦顾之只隔一个案桌,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他只瞧了缃缃一眼,眼神并无探索之意,也没什么旁的反应。 缃缃接了慕容沇的视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的一瞬,缃缃不动声色如对秦顾之一般朝其敬了酒。放下酒杯,缃缃双手拢在袖中克制不住发了抖,她找到事先准备好在袖中的一枚银针,扎向了自己的指间。 十指连心,缃缃扎得够狠,才算稳下了心中之恨。 宫宴开席,缃缃见父王与母后皆是红光满面,说了不少对慕容一族的嘉赏之词。其中对慕容沇夸赞多了几句,缃缃才知道这回慕容沇受封为五品校尉,这职位不算高,不过下次若再打了胜仗,怕是就会一跃成为将军。 且慕容沇不过区区十六年纪,校尉之职,已算殊荣。 说不上来心中是个什么奇异感受,缃缃见着上辈子已然身死的大司马慕容垣此刻正朝着父王表衷心;又见上辈子可以说杀了她全家的仇人慕容沇也在朝她父王表衷心。 缃缃将杯中酒饮尽,又倒了一杯,随即低头看着酒杯中的光影,走了神。 她想到了城破那夜前殿内,父王那张中风之后已然歪斜的脸,端坐在龙椅上的模样;还有母后站在父王身侧,一向端庄温和面容上的惊恐模样;还有一向斯文的秦顾之,发丝尽乱,被乱箭伤到的腿还在汨汨流血的模样;还有平日里最不喜舞刀弄枪的二哥和七弟举着刀的滑稽模样。 这些人当时都死在了她面前。 缃缃仍清楚记得当时父王那双颤抖的手用力拉扯着她的力度,双眼浑浊,中风根本说不清楚话却还是用力道:“父王无能,不能护...逃...缃缃...快逃!” 父王那无法闭拢的口,流着口水近乎嘶吼的下一瞬,便是死不瞑目的脸。 而母后因着喉间的那一箭,临死之前只来得及摸了摸她的脸。 丝乐之声响起,缃缃回神,侧头见二哥萧凌正看着舞姬一副欣赏之态。 上辈子缃缃就没瞧得起过自己这个二哥,这会儿心里没了偏见。见二哥此刻还好好活着的模样,缃缃凑身促狭道:“安宁劝二哥还是少看些美人,保重身子才是。” 听到这话的木荷又是一惊,殿下这是吃酒吃晕头了吗?怎么这话对着兄长就出了口?还是这么个语气? 显然萧凌也是如此作想,他这个妹妹对他一向没好脸色,今日稀奇了竟然劝诫起来,便道:“你是不是醉了?” 缃缃遥遥头,举起酒杯:“敬二哥。” 萧凌喝了,结果扭头就问萧绥:“安宁鬼上身啦?” 萧绥一脸莫名奇妙:“阿姐性子不是一向如此么,二哥在惊诧什么?” 搞得萧凌以为自己鬼上身。 至于七弟萧澈还是个八岁孩子,一向怕她,缃缃就没打算逗他了。 宫宴至半,酒过三巡,又到了有些才能想显了自己本事的女子争奇斗艳场。先是有些宠爱的宫妃美人舞,又到嗓如天籁的宗正之女赵寻香,缃缃兴致缺缺,直到她的好妹妹阿如要弹琴,缃缃才有了点儿兴致。 “父王,母后,女儿谱了一曲,是为战士所作。” 缃缃有些微醺,神色显了疲懒,听着萧锦宜弹得这所谓为战士所作的曲子,心下对这妹妹还是有些赞赏。不过十岁,于琴艺一道上确实不错,可惜曲无风骨,如其人一般只能算个二流货色。 还没等阿如弹完,缃缃便离了席。 缃缃本就是惹人注目的存在,因着缃缃离席,这曲在旁人耳朵里再好,却说不出个好来了。 毕竟若真的好,安宁公主还会未听完就离席吗? 哪怕最后皇帝皇后都夸赞,给了赏赐,阿如心内还是觉着受了侮辱。 缃缃从宴上出来,没打算再回去,却也不想回幽若宫。她饮了酒,有些血热,便朝着宴厅后的湖上长廊走去,想着醒醒酒。可心中郁结,一时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赛马险(一) 如题 宫宴之后,缃缃在椒房殿与曹丽华一起睡了一宿,才打算回公主府。 曹丽华已经不记得上次给自己这个女儿梳头是什么时候了,这会儿刚起身,都还身着寝衣。她看着素面朝天披散着头发,却依旧美得让人心惊的缃缃,朝着镜中的她笑道:“我们缃缃长大了。” 窗户被宫人支起,晨间的光照进来,与檐角窗角交汇,折成一缕光影照在了这对母女身上。 缃缃也从镜中看着自己母后的脸:“安宁若是不长大,母后是不是就能一直年轻着。” 曹丽华笑得温柔,探身拿起桌子上的牛角梳:“人总会老的。” “可安宁不想让母后老。”安宁盯着镜中曹丽华低垂的眉眼,又道:“母后,你怪过安宁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缃缃的声音却又小了许多:“我总觉着我做女儿做得不好。” “瞎说。”曹丽华拍了拍缃缃的肩膀:“人与人性子不同,你性子虽不随我,也不随你父王,但我生你养你,你做得好不好,没人能越了我去说。在母后眼里,你是最好的女儿。”说着弯了身子,凑首在缃缃颈侧,看向镜中,“也是南朝最美的公主。” 缃缃没忍住笑,回头看着她母后的脸:“都说我美,却是母后生出了这样的一张脸,所以最美的是母后。” 曹丽华爱极了缃缃如此。她这个女儿,旁人总说了清冷孤高,霸道专横,可在她眼里,如此说安宁的人,大抵都是没细细了解过她,只是畏于美貌与尊贵之下的言论罢了。 做娘亲的,看女儿自然是怎么看都欢喜。 旁人眼里就不一定了。 阿如进椒房殿请安之时,缃缃已梳洗停当歪在软塌边看书,曹丽华则坐在另一侧处理着后宫事物。因着宫宴之事,小姑娘心里还有气性儿在,给缃缃行礼的时候便算是敷衍了事。 缃缃扫了一眼阿如,没说话,继续翻着书页。 要是缃缃因着礼数斥责了阿如,她许是还没这么难受;可偏偏缃缃就是把她给忽略了,阿如心里便特别不得劲。觉着她三姐姐是目中无人,根本不在意她。 曹丽华道:“今日不是不上课吗?怎得不多睡会儿?平常不总说睡不够。” 阿如身子往曹丽华身前凑:“还是母后这里的早饭好吃些。” 曹丽华点了点阿如的鼻子:“馋嘴。” 阿如一大早卖乖,时不时看向缃缃,见她这阿姐一个眼神儿都没错给她,也没插过话,心里一下就没了力气。吃饭的时候也是,她看着缃缃姿态高雅,自己却差了许多,学也学不来,心中不免憋闷。 缃缃用过吃食,便打算回公主府。 阿如却追了出来。 “阿姐。” 缃缃回首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辰时初,日头已算烈了,阿如抬头看着背着阳光的那张脸,一时觉着她好似太阳下的神女。半晌才道:“上次五哥说,去公主府,阿如也能一起去吗?” 缃缃看着她这个妹妹:“自然。” 阿如得了这话,心里忍不住有些高兴:“那阿姐能教我箭术与马术吗?” “本宫不好为人师。” 阿如刚高兴的劲儿一下又消失无踪,脸上儿露了委屈地望着缃缃,期盼还能听到别的话。却见阿姐说罢转身便走了,且因着她个高,总是垂眼看着自己,临了那一眼让阿如觉着自己在她这姐姐眼里好似尘土蝼蚁。 直到缃缃走得身影都瞧不见了,阿如心都还跟在冰窖里冻着似的,回了漪兰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要不是实在喜欢,那柄知音古琴阿如都想扔了去。后头想着想着抱着知音就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姐就是不欢喜她。 可等萧绥和太傅告假要来公主府之时,阿如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安宁公主府,占地约五百亩,内有人工湖,其内官吏府兵一切照比亲王制。内设七曹,亲事府,帐内府,以及公主邑司。府内上至公主傅,下至府兵,多达一千多人。 阿如跟在萧绥身后,一进府心里就忍不住羡慕。听说这处府邸,从阿姐出生时候,母后就开始操办了,随着阿姐记事,也逐渐参与公主府里的布置陈设,可以说完全都是照着阿姐的喜好建立的住处。也不知等她及笄之后,出宫立府可有这样一般的待遇。 穿过府里内湖,又过了一片梧桐树林,才看到林后的园子。上书碧玉园三字,乃是缃缃日常起居之处,拱形门,青砖绿瓦,里头假山堆砌,还有一处睡莲池,长廊处风铃悬挂,随风丁零当啷,清脆悦耳。 阿如一进这碧玉园,就有些不想走了。阿姐喜墨绿之色她是知晓的,却没想着碧玉园能将这绿点缀的这般好看,多是木色,沾了绿的不是花便是莲,这份雅致阿如自认学不来。 因着是自家人来,缃缃穿得闲散,着了绛红清影素纱广绣直裾,腰间儿用了藕粉色锻作封。该是艳丽的颜色却因着素面朝天发丝披散只用一发环束起,倒显了清淡素雅了。 缃缃正在院中品茶,萧绥与阿如上前行了礼,便也在石桌旁坐下。 “今日正好,刚好有两匹好马送到。”缃缃说着将泡好的茶递与二人:“母后告诉你们马赛的事儿了吗?” 见二人摇头缃缃则继续道:“二哥在郊外办了一场赛事,今日入场明日开赛,男女分赛制。等用过些早饭,你们便与本宫一同前去。” 阿如心里还有点儿可惜不能多看看公主府,嘴上倒是话风一转:“阿姐是要教我们骑马吗?” “马术箭术自有教习师父教你们,本宫只是想让你二人瞧瞧,萧家的子女没有说于骑射一道不行的。” 上辈子萧绥就对驭马疏于训练,才会有了秋猎坠马的意外。缃缃这回自然不会再让这种意外发生,何况若想天下还是萧家的,萧绥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巳时一刻,公主府的马车驶向京郊草场。 等到了的时候正好巳时末。 四月,正是好时节,草长莺飞,一片青葱绵延。除却马车林立,还能看到许多平民百姓来此踏青赏春。 驶向更里,通过一处界碑,则是进入了皇家圈地。 公主府的马车行仗醒目,哪怕已经是轻装简行,但那宽阔高大用墨绿绫绣吉祥纹路裹了车身的豪奢也够吸引人眼球了。遑论马车前后各有侍卫相护,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赛马险(二) 如题 萧凌一时不敢替安宁应承什么,却在一众人的眼光之中脑子化成了浆糊:“安宁琴艺一绝,若输了,给赢的人独自奏上一曲便是。” 萧凌此话实非本意,也着实够蠢。他都不想怎能用了奏曲之事作赌注?这岂不是与楼中卖唱的戏子一般。皇上皇后宝贝得不行的安宁公主只当是输了,技不如人,奉礼而上都没什么。这若真奏上一曲,就是在给安宁脸上扇耳光。 也将安宁公主架到了只能赢不能输的境地。况且这般别人更不敢赢,那真比起来,不管安宁是赢是输都有人议论。 众人都知宣王是个糊涂蛋,没成想却是这么糊涂。 秦顾之蹙眉:“宣王,这不妥,公主尊贵,用此当了赌注有辱公主身份。” 慕容沇皮笑肉不笑,扫过众人面目,见还真有人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他是没想到萧凌这个夯货嘴巴这般没个把儿门,拇指磨了磨马鞭,一时笑意更深。 萧凌则觉着话都说了,他心里都想好后头再找妹妹赔罪都行,但是今天这面子必须得要,于是硬着脖子道:“有何不可,赛个高下的彩头谁能说嘴。你们七个此处等着,孤这就去喊安宁。” 可想而知萧凌去了缃缃帐篷之后是个什么情境。 萧绥和阿如正用着午饭,坐一边儿就看着二哥在阿姐面前低声下气的求,阿姐眼神却越来越冷。 “二哥错了,安宁,但孤应下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女子怎的就赢不了男子了?厉害的女子孤见的多了。”萧凌心里头也怕这个妹妹,身子往前凑了一点儿:“你就看在你第一次骑马是二哥带你去的给个面子行不行?” 萧绥和阿如是有点意外,他二人听都没听过这事儿。 缃缃搁下手中筷子,看着萧凌。其实她二哥长得很是俊秀,虽说是个草包,只知吃喝玩乐,但为人也不算全是劣处。她五岁时候想骑马,只有萧凌敢偷偷带她,回头想想也是萧凌心思单纯,真出了事儿拿他不能如何可他母妃怕是性命不保。 上辈子缃缃看不起萧凌不学无术,却在生死之际才发觉她一直不算了解这个二哥。如今看来,萧凌从不在身份和男女之别上便觉谁不如谁,端得是豁达。 缃缃道:“安宁记得二哥府上是不是养了些江湖侠客。” 萧凌点点头。 “今日二哥办的这鲁莽之事安宁应下,只此一次,但是...”缃缃顿了顿:“二哥得替安宁寻个高手,需得女子,需得卖身于公主府,需得死契。不要二流货色,安宁要的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事儿极为不好办,先不说有没有这样的人,便是有了,一等一的高手好好的逍遥日子不过为何要卖身于公主府。萧凌又挠了挠耳朵,有些急:“行,孤答应你,不过没那么快。” 缃缃露了笑意,这事儿估摸也只有萧凌办得到,也愿意办:“那二哥可与安宁一同比比?” “能赢你的怕是只有孤了。” “二哥骑射一向厉害,安宁早有切磋之意。” 这话听得萧凌浑身都舒爽了,心忖别说一个高手,两个都成。 当萧凌当真与安宁公主一同从帐篷中出来之时,众人心里多是惊诧。 一来惊诧公主愿意;二来惊诧五皇子萧绥也来了。五皇子有多金贵,明眼人都知道。 萧绥年岁小,这会儿没骑射的意思,只带着阿如去了高台首处。他也想好好看看,阿姐和二哥到底谁更厉害些。 午时刚过一盏茶,世家朝臣亲眷皆在长廊高台处休憩品茶饮酒烤食而用。见着宣王、安宁公主、慕容沇、秦顾之,楚安王世子萧远胜、太傅之子江少璟、宗正之子赵寻山、大司农之子傅辰谕、傅修渊,这九人竟然行马至了一处。兴致顿时高涨。 连着还在放风的其他人都被从草场上唤了回来,看架势是要认真比试一番。 今日万里无云,天如碧洗,微风习习拂来,教人身心都为之一轻。 缃缃一身墨绿缎面窄袖交领骑射服,领口与袖口处绣了暗纹显了秀雅,高挑身段一览无余;头发盘成道姑样式,极为干净利落。她身背箭篓,手拿银月弓,另一手拉着缰绳驭马转至众人面前,姿态高贵:“既要与本宫比,就不要只比了骑术,太容易,本宫赢了也觉无趣。” 缃缃这番话听在几个不知她深浅人的耳朵里,只当着公主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 萧凌接话:“孤看,不如沿路随意距离设下十个箭靶,速度,准头一同,本事高低一看便知。如此赢了就是赢了,有没有让也就能一眼瞧出来。” 这话虽不假,但其实这般比甚是危险,箭靶一路设在左侧,若想准头高,马儿说不定还会挤到一处。除非速度一开始就能一骑绝尘,不过在场九位皆骑术上等,想远远甩开众人恐也难。 “本宫与二哥意思一样,各位觉着如何?” 宣王和公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无异议,都命手下去取弓箭。世家朝臣的习惯,弓箭兵器都会刻有独特印记,方便寻来处,也省得旁人遇事栽赃嫁祸。 这习惯赶上这赛事,也算方便。 手下取弓箭,宫人设箭靶的这会儿空档,萧凌朗声道:“各位若输了,切记备礼可是要备上两份,还得亲自送来。” 江少璟嘴唇紧抿,这番比得这般认真,公主是不是第一不重要了已经,谁是最后才丢人:“少璟若输,定给宣王与公主备上厚礼。” 萧远胜平日里与萧凌多在一处玩乐,知道萧凌高低,他是赢不了了,便说了别的:“慕容兄刚赢了一旗,不知这回心里胜算多少?” 缃缃早就看到了慕容沇,不过她压根儿就不想看他,一个眼风都欠奉。她都没见过谁来骑射会穿广袖,又不是踏青,还是件鹅黄锦配同色纱绣海棠叠了好几层的穿法。 风骚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这厮,缃缃恨不得一会儿比起来,这人渣最好从马上跌落被马蹄踩成烂泥死了最好,省得她费心思杀他。 “难得有机会比试,自然是要拔得头筹,得了彩头才好。”慕容沇说着弯身越过众人看向缃缃,粲然一笑:“宣王说公主琴艺一绝,盼着今日在下能有耳福一闻天籁。” 缃缃也侧了头看向慕容沇,下巴微抬轻声回了一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赛马险(三) 如题 三马并行,远处瞧着能看到慕容沇高扬的袖摆似乎已经能牵连至最外围的安宁公主。 靶子就在前方,三人齐齐拉弓。 缃缃被慕容沇的袖子遮挡了视线,并瞧不真切靶子中心,她了然这厮是故意,当下就打算给慕容沇点颜色瞧瞧。她身形一松,靠着轻盈身子灵巧的柔韧度,双脚勾住缰绳,整个人再次站立。 萧凌与慕容沇预料缃缃又要故技重施,先她一步抢了视线。 前二人手中箭正要射出的当口,忽地下一息,缃缃整个人瞬间下坠,似要坠马。众人屏息生怕公主有个好歹之时,就见公主倒挂金钩,缃缃双箭向上齐发,角度十分刁钻。 一箭将前二人的箭羽顶落,另一箭正中靶心。 高台惊呼连绵,属实是被公主风姿惊艳。 缃缃身子太过用力回转马上之时发髻已经有些松散,顾不上这点,此刻她眼里只有远方的旗帜。她弯下身,整个人似与马儿融为一体,她所骑之马,名曰银坠,只因通体雪白,偏马尾处成灰黑之色才取此名。 她与银坠多年驰骋,早有默契,缃缃从未试探过银坠的极限。今日,她有心一试,更生了与风同飞遨游天际的心思,银坠有灵,似感应到主人心中所想,双蹄凭空一跃。 跃起一瞬间,缃缃身形随之调整,起了身,往后仰去,霎那间发簪掉落,一头青丝如银河倾斜。 慕容沇此刻就在缃缃身后,抬头将这一幕尽刻眼中,他双眸顿时亮了许多,唇角勾起,凭生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意。眼看旗帜就在前方,他双脚踩了马背凌空跃出,越过前头二人就要去抢。 萧凌没想到慕容沇身手这么好,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拦,只来得及抓住衣摆。 就因这一刻阻塞,银坠再次一跃,缃缃动作极巧,侧头一瞬间见慕容沇有借银坠之力的意思,便翻身一脚直接踹到了慕容沇心口,鹅黄的衣料上立马就有了个脚印毁了清雅。 缃缃借这力道,身子好似半飞在空中,她左手紧拉缰绳,双脚一勾,去抢旗帜。 银坠稳稳落地,那旗帜也落入缃缃手中。 一出精妙入神的马赛。 萧绥身处鼎沸之中,耳畔是众人高呼,眼中看的是公主手拿旗帜的骄傲风采,心里却起了个念头。若阿姐是男儿,帝王之位他可有力一争?还是说,哪怕阿姐是女子,他也会受其影响掣肘。不过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被阿如的高兴声盖了过去。 等取下箭靶,安宁公主箭羽皆中红心正中,可以说此等箭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众人心服口服。 萧凌跑了个第二,而慕容沇的马跑歪了,就算他身法极快落回马上,最后倒跑到了第四去。不过因他二人第十个靶子的箭羽被缃缃顶落,这名次具体没法算了。 不过最后一名是大司农的二公子,傅修渊。 着实让众人调笑了一番。 等缃缃重新将发髻整理好,骑着马去找萧凌的时候,慕容沇也换了身衣裳。一样的穿法,一样的布料,一样的海棠花,不过是颜色换成了月白。 缃缃恶心他,面上儿倒是挑不出错:“校尉得罪,刚一时情急,才弄脏校尉衣裳。” 慕容沇看着她,道了句无妨,眼含笑意又说了句:“也不知公主欢喜什么,希望到时候送上的礼,公主能入眼才是。” 说罢就驭马走了,没再叨扰她和萧凌。 萧凌头一回和缃缃比,是没想到自己妹妹如今的骑术箭术已到此等境地:“孤就说,男子也未必能赢你。刚才要不是慕容沇一下子跳起来打算耍滑,说不定孤还能和你争上一争。” “安宁是没想到二哥技艺这般高超。” 上辈子压根儿就没这次的赛马盛事,缃缃是真没想到萧凌骑术这般好,箭术差了些,不过也比她想象中的厉害多了。于是道:“二哥可曾想过入军营历练。” 萧凌摆手:“孤无心文武,只想游乐人间。” 人各有志,缃缃没再劝:“听闻二哥之前去郴州访遍山川,这回既安宁赢了,那份礼就请二哥书画一份游志赠予好了。” 萧凌立马就想拒绝,他是去郴州溜达了一圈,可作游志,岂不就是作了份功课,那不得烦死他。 “安宁这回帮了二哥,但愿没下次,不过看在礼的份上,还是谢过。” 萧凌只得闭嘴。 后半下午的时候,萧绥与阿如倒是没再需缃缃带着,自己跟着教习师父好好练去了。 缃缃则换了身常服,坐于高台处品茶赏春。 银杏木荷贴身伺候着,一时作为间隔之用的竹帘之后传来一阵动静,缃缃侧头去看,能瞧见几个女子身影。该是些官眷家的女儿。 公主身份尊贵,阿谀奉承巴结讨好的人缃缃见的太多。上辈子这种境况也不是没有,她一向眼高于顶,小女儿家的雅集诗会也碍着面子去过,却厌烦众人嘴脸就甚少露面了。后成亲,如非特例或朝中杂事帮着父王才会带着目的去见些人做些事。 茶入口,余香萦绕,缃缃当没听到竹帘后的动静。 结果那竹帘挡不住几个姑娘的推搡,其中一个圆脸穿浅紫缎面绣荷曲裾的姑娘就被推得摔了出来。何皎皎年才十三,还没长开,半趴在地上,脸立马就红了。她看着安宁公主跪坐在蒲团上,一张脸赛雪欺霜,自觉失礼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后面几个小姑娘也急了,赶紧把人拉起来,却还躲在帘后不敢说话。 缃缃对这圆脸姑娘无印象,脑子里也无此人面孔。 木荷出声解惑道:“紫衣姑娘是御史大夫何大人的女儿何皎皎。” 银杏捂着嘴笑。 缃缃却觉得几个小姑娘若想拜见,该是大大方方前来行礼,鬼鬼祟祟算个什么做派。虽自己年才十五,但身份封号在这里,若无家中长辈带着前来,也是冒失。她哪里知道几个小姑娘是避开长辈特地跑来的。 “殿下,可要请进来?”银杏道。 随着银杏话音落,那帘子又被推了开,何皎皎走在最前头,身后的则是和四个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其中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酒后态 如题 长廊一眼望去,女在左侧,男在右侧,随身份高低排列,少说几十人。 许多人缃缃都未曾见过,更别提认识了。她双手拢在袖中,落座于萧凌左边的第一个空位上,神色在旁人瞧来只觉她似有不耐。 人一多,气味就杂,哪怕竹帘尽数掀起,但仍掩盖不了,熏得缃缃都有些头晕。 阿如坐在缃缃下首,见她蹙眉,将自己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递了过去:“阿姐,这是薄荷制的。” 缃缃嗯了一声,没拒绝。 对此等场合,缃缃不像萧凌那般有兴致,少少地用了些烤肉。又被奉承用了不少酒水,双颊透了粉,将一身冷淡盖去许多。 秦顾之想与缃缃攀谈,却又不知说何。 慕容沇侧头看他,捏了手中酒杯,轻声道:“你眼珠子都快望穿了。” 被说得人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望向别处。 又等何皎皎显摆的将明日女子马赛分队而比的事儿提了,缃缃没否定,便准备起身离场。耐不住她的草包二哥,瞧出她想走,愣是生生给她按住了。 缃缃几个眼风扫过去,萧凌都没懂她意思,还笑着朗声道:“既然明日你们分队而比,孤想着安宁帮着何家姑娘这队,对另一组怕是不大公平。” 缃缃听了这话,觉得萧凌简直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何皎皎既然敢比旁人先来找了自己,又能说服自己,就已是抢占了先机。自己挣来的优势,怎的就不公平? “哦?那二哥可有什么说法?”这话是萧绥说的。 “孤看,安宁这队占尽三甲,才算赢,这般,诶,就公平了。”萧凌说着将烤好的鹿肉切给缃缃,还冲着缃缃笑:“不然魁首肯定安宁的,跑个乙丙有何难?这还比什么。” 萧凌的话说完,何皎皎这边的人脸都快绿了,夏竹更憋得吃了个辣子进嘴撒气。赵寻香几人却是乐了。 缃缃冷笑:“如此说,本宫本不在赌约之中,一队五人一队六人就算公平?” 萧凌想了想,从缃缃语气中也听出了不高兴,打了个哈哈道:“也是,那你们还是原本比吧,别把孤的话放心上。” 缃缃起身,一甩袖子半分脸面都没给萧凌,径直走了。 萧凌饮了口酒倒是不生气,反正自己这个妹妹给他脸色是经常,甩他巴掌他都不稀奇。又喝了两口酒,还是起身打算去哄哄,这不是安宁刚对他好点儿,萧凌还是觉着安宁好说话的时候可人些。 这对兄妹走了,剩下的人倒更松快,也就不管,打算行了酒令或是投壶玩乐。 慕容沇盯着手中酒杯若有所思。 如他一般兴致缺缺的还有阿如,阿如看着被缃缃遗忘在蒲团上的香囊,伸手拿了回来,又给系到了自己腰间。她心里也知道一个不起眼的香囊,阿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了失落。想着阿姐要是能与她说几句就好了,说声谢,亦或能说这薄荷解了乏腻有些作用。 这点心思,旁人自然不知。 阿如年纪小,常年居于宫中,和这些世家朝臣的子女并不相熟,插不上什么话,多是静默。萧绥有心照料,阿如还是提不起劲。 倒是何皎皎热络朝着死对头赵寻香道:“姐姐,这番可不好意思了。宣王既说了他的话不作数,那明日咱们的比赛还是照旧。” 夏竹也附和:“到时候输了莫要哭鼻子才是。” 赵寻香和萧远胜的妹妹萧远晴皮笑肉不笑。前者的脾气还算隐忍,萧远晴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最好你们的骑术和你们嘴上功夫一般厉害,别有了公主帮了,你们到时还是输。不光自己丢人,公主还被你们拖累。” 赵寻香的表妹孙晚云和稀泥:“明日的事儿可明日再说了,这会儿正高兴,投壶可来?” 这会儿有几个好玩的已经在前头玩起来,何皎皎见状不想和碍眼的人打嘴仗,也有些按耐不住,拉着夏竹和林芝就要去。旁的人投壶不大厉害,就想卖弄卖弄文采。 萧远晴二八年华,不爱作诗就爱投壶,之所以一直没动,是因为她看着坐于她对面的慕容沇。她眼神错过去一二次,可惜那人只与了哥哥和秦家的顾之哥哥攀谈,并未注意到她。 少女思春也爱俏,萧远晴见慕容沇比旁的公子好看许多不说,总噙着笑的模样温柔又多情。那双杏仁眼似含情含雾,不经意的瞥过来,总让人觉着自己会和他有些故事似的。平白无故就生了羞怯。 这一日里萧远晴总忍不住看了他,她还没见过有哪家的公子能将衣裳穿得这般不俗。遑论慕容沇马赛之时,那随风驭马如谪仙般的厉害模样。她越看,就越想看,心里也就越欢喜。 萧远胜了解自己妹妹,瞧出了那么点儿意思,便道:“既行酒令,阿沇你别干喝了一起吧。不过我妹妹文采差些,你们可得让着点儿。” 慕容沇听着萧远胜喊自己的称呼从慕容兄变成阿沇,又提了他妹妹,心里嗤笑,面上儿却和善:“不了,我得醒醒酒,不然怕是要丢丑了。”说罢不管众人拦阻就出了长廊。 一出长廊,青草香铺面而来,抬头可见星链成河。 慕容沇身上的酒气被风吹散了些,但心绪却是愈发高涨。他看着银河,指腹下意识捻了捻袖口的暗纹纹路。望了夜空片刻,突又笑得有些自嘲。 他已是有些克制不住了。 慕容沇稍歪了下脖子,一声骨头轻响,身子松了一些。他下了长廊,环顾四周,正好看到远处萧凌朝这边来,而越过他身后则是打算回了帐篷处的缃缃。慕容沇掩了身形,从另一侧绕道,赶在缃缃回帐篷之前出声唤住了主仆几人。 夜空朗朗,月高又明。 安宁公主回首,姿态矜贵,微抬的下巴显了倨傲。她一身墨绿锦缎绣兰草曲裾,额饰上的翡翠珠子非但不显老气,还衬得她面容如玉莹白。 “慕容校尉,何事?”缃缃道。 她还是如往日一般的疏离淡漠,瞧不出任何情绪,教人想撕了她这份自持,好将自己看入眼中。慕容沇神态自若:“倒也无事,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意外生 如题 夜里,缃缃难以入眠,她自问行止未曾有过异常,为何慕容沇还特地跑来试探她。要说只是因为她出现在惊月楼上,慕容沇便有所怀疑,是否太过警觉。还是说两人重生时日不同,慕容沇先她一步,而在过往已试探过许多次了? 否则作何解释收复九州之地的事情。 世间玄妙太多,神秘之处根本无从窥测。对于自己重生在十五岁这年,缃缃始终莫名。而慕容沇的重生是否又警示着什么?两人这番纠缠,上天又是何意? 缃缃想到此,生了想去万佛寺寻了无方丈的念头。 此念头生,另一念头又生。 上辈子慕容沇将她圈禁,十五年从未有过冷淡,若说此人对自己情根深种缃缃并不觉得。一代帝王,心中只有江山,为自己驻足,说来那心思也不过就是如同马蹄踏过之处皆是他的疆域一般,是征服。而自己桀骜不驯,他得了身得不了心,有所留恋也说得通。 刚刚慕容沇低眸看着自己,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头猎物,势在必得。 缃缃心绪不宁,如果慕容沇真的要娶她,手段必然良多,得趁早绝了这可能。 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木荷忍不住出声道:“殿下,可要奴婢点上安神香?” “无需。” 虽缃缃说了不用,但木荷还是能察觉到她的心乱。木荷也奇怪,要说从三月最后一日到现在,已是过去了半月有余,除却宫宴那日,殿下有些异常,木荷也只当着多年静默,是宣泄了。 可今日又是如何? 木荷将前后串联,发觉殿下每次异常好似都脱离不开慕容沇此人,包括那次无端说了要射杀了他。今日也是因着慕容沇突然前来相谈,殿下才会如此。难不成说,这两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这想法生出的一瞬,又马上被木荷否定,殿下的反应不像为情所困,反倒像是被纠缠。木荷想到此整个人立马通透了,想必慕容沇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殿下多有冒犯,所以才招殿下厌恶。 捋清楚之后,木荷打算明日就和银杏等人说明此事,好隔绝了慕容校尉的痴缠。 第二日,四月十七,赛马盛事。 皇后曹丽华也出了宫,算凑个热闹,也是给宣王面子。 先比的是女子赛,缃缃下场准备之前,先去陪了曹丽华说了会儿话。 “母后听闻昨日你与你二哥,还有一众男子比了,还拿了头筹。” “是。” 曹丽华探手抚了抚缃缃的鬓角:“虽说你马术好,但也注意些,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好。母后可是听说了你昨日比得极险,还在马上踹了慕容校尉一脚。” 缃缃没想到曹丽华知道的这般细,说起那一脚她也有些羞赧:“那是情急,否则安宁才不屑于去踹了谁。” “毕竟是大司马的独子。” 缃缃缄默,不得不承认,大司马的名号哪怕她是公主也足够压她一头,说是说区区校尉,可也不得不忌惮他。 “异族虎视眈眈,边疆常有战事,北厉国韬光养晦不容小觑。”曹丽华没再说太多,看着小辈一处热闹,不想扫兴。 帝势弱,日后仰仗慕容氏的地方还多着,这道理缃缃自然明白。可一个征战的将军,马上功夫和箭术比不过她,说出去也不知道是谁丢人。 “安宁知晓了。” 等缃缃下场与银坠待命之时,看着夏竹还在抚着自己的马说了好半天的话。缃缃笑她:“你可与马说了什么?” 夏竹皱眉:“也不知我这马今日怎的了,有些焦躁,我便安抚了会儿。让公主见笑了。” “万物有灵,该是如此,本宫也常与银坠说了话。” 夏竹对缃缃这话有些意外:“公主与传闻不大一样。” “既是传闻,便有不实之处。”缃缃勒了缰绳,看了远处旗帜:“今日本宫既与你们一队,你们便要拿出本事来。本宫从无败绩,盼着别在你们身上栽了跟头。” 夏竹与何皎皎听了这话,抿了抿唇,透了倔强,一同道:“公主放心,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等三声锣鼓响过,十二匹马齐齐冲了出去。 萧凌站在高台,身侧是慕容沇与秦顾之等人,他抿了口茶,点评道:“你们且瞧着吧,安宁定然一骑绝尘。” 这话如今再没有人反驳,看场上赛况也是如此。没想到真如安宁公主所说,若只比了速度,于她而言确实是太容易。这会儿不就是将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其他人难以望项其背。 场上的姑娘也没人指望能赢过安宁公主,只各自较劲,打算争了乙丙之位。看速度,何皎皎被另外一队的人夹着,正在焦灼。而在前头的三人则是萧晚晴、赵寻香还有夏竹。 萧晚晴一向与夏竹等人不对付,看向身侧铆足了劲儿往前冲的夏竹嘲笑:“就算你们请了公主当帮手又如何,自己是个废物立不起来就是立不起来。” 赵寻香也是个掐尖儿的性子:“别说乙丙,怕是你们连中段都够呛。” 风声在耳旁呼啸,吹得发丝都飞扬,夏竹使了狠劲儿挥了马鞭,只要她能冲进三甲,就能算赢。她绝对不能给安宁公主丢了脸,也绝对不要给萧晚晴这等人作配。 奇耻大辱的赌注就印在脑门子上,夏竹愣是跑出了平时没有的气势。何皎皎也是如夏竹一般的想法,愣是从夹击中冲了出来。 没想到几个小姑娘比得还有点意思,萧凌乐了:“远胜,你瞧你妹妹能比得过何家姑娘和老将军的女儿吗?” 萧远胜还是得为自己妹妹挣挣面子:“远晴骑术还是可以的。” “孤怎瞧着夏竹妹妹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慕容沇也看出来了。 “孤看那马似是要发...”萧凌口中狂字还未说出口,场上夏竹的马已然是发了疯,颇有癫狂之势。离得近的何皎皎的马被惊到,也有些不受控制。 这赛事是萧凌办的,他自然不允许有何意外发生,否则难以交代。不过他此刻也没想到这层,起身一个手撑直接跳下了长廊,跨上了一匹马就要去救人。 紧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惊心怒 如题 银坠折了马腿,啼鸣不断,身上更是被碎石割了不少细小伤口。 而慕容沇将缃缃护在怀中,两人从马背上滚落,沿着陡坡的弧度直至坡底平缓地段才停下。慕容沇所穿的银白轻纱锦缎衣被割裂了许多,血迹也如星点斑驳。 该说不说,还颇有几分别样美感。 缃缃得他所护,除却在林中被枝叉所伤的伤口,没被碎石伤到分毫。 此刻缃缃被滚落下坠的力道冲得还未回神,等眼睛能看清楚面前境况,便看见慕容沇的胳膊将自己圈住。还能闻见他常年不变所用的崖柏香,一闻到这个香气,她就好似刺猬亮了刺。 又听陡坡之上萧凌与夏竹呼喊,缃缃霎时惊恼,挣扎着扯开了慕容沇的胳膊爬起了身。而爬得又太急,手心被碎石割出一长长伤口。 慕容沇见状直接扯了缃缃胳膊,又把人给拽到了身前,捉了她的手怒道:“萧允慈!” “放肆!” 缃缃一点没客气直接给了慕容沇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极为干脆。她用的是右手,刚刚被划伤的也是右手,那血印在慕容沇脸上,触目惊心得很。 慕容沇被这一巴掌,扇得脸偏到一侧,他轻笑出声,抬手擦了脸上血迹的湿润。再转头看向缃缃,说得语调轻浮:“怎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连你的名字都喊不得?嗯?萧允慈?” 缃缃心中怒极,面色却是不恼不羞,只有起伏的胸口弧度知晓她已是被气得不行。没犹豫的又是想一巴掌扇过去,却被慕容沇捉住,他直接欺身上前,将缃缃双手反剪在其身后,再开口的话就有些咬牙切齿:“公主好教养,舍了性命救了不相干的人,却是对救你的人拳脚相向。” “慕容校尉不这般冒犯,本宫也不会如此。”缃缃看着他贴得极近的脸,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她不堪受此对待,侧过了脸躲开了他的视线,倨傲道:“校尉若再不放手,如此行径本宫已可定你轻薄罪名。” “呵。” 慕容沇听着她没什么语调起伏的话,才想起来这辈子的安宁公主根本就不记得他,却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如此瞧不上他。 便是危险关头,仍不许他半分越界,更容不得分毫冒犯。 慕容沇松开了她的手,退了后:“倒是没瞧出公主这般好心肠,却与传闻不符。” 缃缃讥讽:“校尉不是也与传闻不同,未见丝毫和煦,不懂男女之别,不懂君臣之礼。”说着起身,并不想和这厮挨得这般近。 结果脚腕处传来痛楚,缃缃蹙眉,忍了痛,还是站了起来。坡底与林中有段距离,缃缃垫着脚抬手朝萧凌招手,萧凌回应的喊声听得模糊,想来一会儿该是有了侍卫来救了。 缃缃又去看银坠,伤口不少,马腿不知有没有骨折。因不想与慕容沇呆在一处,缃缃挪了步子就想去银坠处。 “你脚扭了你还动什么?” “校尉管好自己即可。” 慕容沇懒得和这女人说了许多,伤筋动骨不是小事,若不及时医治以后动不动就得崴了。身上的小伤对他来说没什么,起了身走到了缃缃身后。 缃缃警觉,立马回首防备的看着他。 “别慌。”慕容沇扬起嘴角:“我不过是怕公主伤了自己,冒犯了。” 在缃缃正要开口之际,慕容沇近身将人抗到了肩上。缃缃对这举动熟之又熟,杀心顿起,她不像寻常女子被掳会在肩膀上用腿脚拍打,只是冷然道:“慕容沇,你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公主若能杀得,随时恭候。” 有恃无恐。 缃缃默然,想到等日后慕容沇当真手握兵权,怕是更加肆无忌惮。又有了重生的便利,真想夺天下,怕是比上辈子还容易些。 “公主也太瘦了些。” “事出情急,公主不必如此恼怒。” 回应慕容沇的只有沉默。 缃缃视线看向慕容沇背后腿上许多细碎的血色痕迹,其中靠近左侧肋骨处有一条颇深的伤口,里头还有碎石未除。因着向上攀爬的动作,那伤口的血一直汨汨流着。 浸润了被撕裂的锦缎边缘。 还有一丝血腥气。 马上就要到坡顶。 “日后,莫再这般救人,我会忍不住...”杀人。 能猜到被慕容沇隐去的后半句是什么,缃缃心中嘲笑不止,若无上辈子的事,她还当真以为慕容沇对自己情有独钟。 萧凌见着慕容沇把安宁扛了上来,忙伸了手去接。心里万分感激,若安宁有了什么好歹,怕是他跪死在未央宫前,父王都不会原谅他。 夏竹也哭得梨花带雨,她没想到公主能舍身相救,万一公主有什么事,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到坡上,缃缃语调冷淡:“放本宫下来。” 当视线不再颠倒,缃缃盯着慕容沇,说的话却是对着几个人一同说的:“林中慕容校尉相救之事还请二哥,夏姑娘三缄其口,本宫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萧凌夏竹自是应承。 “还有慕容校尉,今日事出有因,本宫不定你的冒犯之罪,但愿没有下次。” 慕容沇皮笑肉不笑,扫了眼缃缃还在流血的手:“公主下次别再如此鲁莽才是。”说罢转身寻了自己马,走了。 夏竹还在哭,萧凌还在说些有的没的,缃缃闭口不言。 林中光影破碎,星星点点在缃缃脸上晃动,又听了许久的鸟鸣之声,侍卫连同木荷银杏等人才到。 缃缃靠在木荷身上,丝毫不见狼狈之态,对跪着的侍卫道:“事出蹊跷,封了草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官眷子女不许放走一人。跑掉的马,找回来,仗杀,寻医师来验。还有...”因着脚腕处疼痛,停了停才继续,“哪个宫人负责喂了夏姑娘的马,寻出来审问,不论结果,都赐死。” 侍卫额角冷汗都冒了出来:“是!” 萧凌却觉得缃缃有些小题大作:“安宁,是否太兴师动众了些?毕竟还有些朝臣在。” 看着这个二哥,知道不掰碎了给他听他根本就不懂,缃缃尽力忍了怒气:“你办的赛事,出了这等意外,不说给老将军一个交代,要不要个父王一个交代?若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双生花 如题 一直到晚间儿,白鹤前后跑了四趟。 到了第四回,木荷再稳的脾气面色都挂不住,直接接了那瓷瓶子,连句话都欠奉。临了还赏了白鹤一个眼刀,瞪得白鹤只得陪笑。 白鹤回去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他是不明白自家公子可这么上赶着是作何。就算是公主,也不带这么埋汰人的。 至于意外这事儿,有廷尉在,并没花许久,月上中天时便有了结果。 缃缃听着梧桐和枫叶的回禀,嗤笑出声:“这宗正之女倒是好本事,将自己择了个干净,竟推了自己表妹出来顶罪,那萧远晴也是蠢钝,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可不是,奴婢瞧着那孙家姑娘被打了三十大板,都是血,可吓人了。怕是日后不良于行。” “当时何家姑娘又哭又气,还上前踹了那萧远晴一脚,奴婢瞧着世子脸都快绿了。” “那是活该,恩怨牵扯到了殿下,没要她一条命都算好的。” 这楚安王和夏家何家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 “行了。”缃缃搁下手中羹汤:“梧桐你和枫叶这张嘴警醒些。” 两人自是应是。 缃缃听了个信儿,打算换了药就睡。结果外头何皎皎,林枝,方映秋与江心月又来求见。缃缃歪躺着,冲着木荷道:“本宫倦了,你去打发了。” 等第二日,缃缃没再看了赛事,与曹丽华,萧绥阿如一道回了宫中,养伤直至五月初十才出。 连着端午赛龙舟的盛事都没露面。 一回公主府,雪花似的帖子就递了过来。木荷挑拣时,直接将慕容一族的请帖挑了出来,扔了。 缃缃则在屋内翻着自己赢来的赔礼,其中要数楚安王与赵宗正家送得尤为贵重。前者投她所好,送了一把名家锻造的弓箭,锻造的人已离世,寻这把弓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后者则送了一颗红珊瑚。 略扫了眼,就统统入了库。 至于慕容沇送得锦盒,缃缃连看都没看。她比较急的是另外一件事儿,也不知道她托萧凌找的高手进程如何了。她二哥办事她一向不放心,便手书一封派人前去催促。 又隔了三日,到了五月十三这天,萧凌顶着嘴角两个燎泡,亲自把人给送到了公主府。 缃缃着了身淡蓝素沙堆叠的交领广袖袍,头发只用一绦带束了,她姿态慵懒,给萧凌递了一杯茶:“二哥尝尝,去火。” 萧凌嗯了一声接过,见她伤尽好了,只脚腕处还在养着,心里也放了心:“孤可是花了大功夫,费了不少银钱才帮你找到了合要求的人。” 缃缃见萧凌一脸迫不及待,故作不急道:“二哥游志作得如何?” 一说这个萧凌就收了神色:“这可得再等等。” “二哥这可就算是言而无信了。” 缃缃给木荷了个眼色,院里便就剩下银杏木荷与她兄妹二人。 “你作甚?孤便是还没写好游志,你也不用屏退众人特地数落孤吧。” “不是,是安宁有个事儿,想同二哥说道说道。” “你说。” “五日后安宁打算离京,已和父王母后说了,说的是去避暑山庄。” 萧凌点点头:“你不耐热,都知道。去就去了,这算何事还用得着特地说。” “由头是去避暑山庄,但安宁打算避了众人私下敛了行踪去一趟北厉国。” “你疯了吧!”萧凌手一晃:“我南朝与北厉打了多少年的仗,才不过各自相安无事十年,你堂堂南朝公主,往那地方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撕扯?” 缃缃不好和萧凌细细解释,只好道:“北厉近十年与南朝毫无外交,二哥就不觉蹊跷吗?何况听闻北厉与异族似有互市,如若万一异族与北厉联手,南朝作何抵抗?” “那也不是你个公主该操心的事。况且十月秋猎你必然要去,就算你赶着,三月来回能够你看什么的?” “三月已是够了,安宁计划先去北厉都城,后去北厉边疆,再从边疆返回南朝。安宁细算过,不耽误。” “那也不行,能查出来什么。” “去了才知道,不管多少,总比一无所知好。” “心意已决?”萧凌不确定道:“你不会要拉着孤与你一同吧。” 缃缃淡笑不语。 “孤不去。”萧凌很是直接:“孤怕死。” 这话惹得银杏都没忍住捂了嘴偷笑。 “二哥就不想一睹边疆风光?何况听闻北厉山河不同南朝秀丽光景,端得是别样风采,二哥喜好游历,当真不好奇?”缃缃又道:“可妹妹一人私下偷行总是不大方便更不安全,也怕父王母后知晓怪罪,只得仰仗二哥护着了。” “有哥哥在,总会护着我的是不是?” 若缃缃逼迫,萧凌是作何也不答应的,偏偏是软了话语哄着,他就有些吃不消。毕竟缃缃常年冷言冷语,此等姿色忽这么软了一下,萧凌根本招架不住。他小时候很是喜欢这个长得如画里人的妹妹,时常抱着不撒手,等缃缃性子显现,才渐渐疏离了。 缃缃又添了最后一根稻草:“妹妹托二哥找的高手,这不是就派上了用场?” 萧凌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有些得意:“孤和你说,还好孤找到的是两人。” “那二哥可与妹妹一道去吗?身份籍户通关文书妹妹自会安排妥当。” “那行!” 缃缃则笑了。她一人去也不是不可,可有些场合还有些想办的事儿,只能男子出面;以及走漏了行踪,有宣王名号顶锅,别人便也不知她此行真实目的。思来想去,自然是萧凌最合适。且她看这个二哥再不是上辈子瞧不起的心态,便想着拉一把。能与国同死的哥哥,只当个闲散王爷未免可惜,他不愿,她也不逼,但可引诱。 话说到这,缃缃才让人把萧凌找到的高手带了上来。 人一进来,除却萧凌,都有些惊讶。 一来,没想到是对双胞胎;二来,没想到两人面容皆是利痕横穿面目,颇为可怖;三来,没想到两人双舌被剪,只能发出呃啊之声。说来也可怜,那还完好的双眼,瞧着很是美丽,两人身形也高挑。身为女子却没了容貌,又身有残疾,若不是还有一身本领,怕是无法在世存活。 可这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差别。 缃缃观二人眼中尽是麻木,侧头问了萧凌:“二哥,这对双胞胎是个什么来历?” “孤也不甚清楚。” 缃缃抿唇,不清楚来历就敢往公主府带,她对萧凌也是无奈:“那何处找的?” “门客找的,孤也没问啊。就是这两人送来,孤让露了一手,结果你猜怎么着?双剑一扫直接荡平了孤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多思虑 如题 是夜,缃缃于公主府内书楼三宝楼中待了许久。 她屏退众人,提着灯笼在楼中寻了许多关于北厉国的书册,才开始翻看。 其实打算去一趟北厉是赛马之后才起的心思。 上辈子北厉国多年无动静,直至南朝覆灭之际,才趁机举兵来犯。虽说当时被慕容沇击退这事看似并没什么特别,但从后来圈禁时光里慕容沇的只言片语拼凑,南朝、北厉、异族、慕容氏并没有面上那么简单,私下里应该有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南朝疆土辽阔,富庶之地良多;北厉占地与南朝不相上下,却多是贫瘠天险之地。早年间先祖与北厉一争天下就不分伯仲,后两朝开国,仍是常年有战。因着先祖知人善用,北厉并讨不了好;可因北厉地况特殊,南朝也难一统。 后几代,也是每隔几年就要打上那么一次。 到了缃缃的父王,也就是萧全这代,虽说帝势微,但文有丞相陆氏一族,武有大将军慕容一族镇守,北厉真想干点什么除了劳民伤财怕也是意义不大。 于是近十年间,无异动不说,关于北厉的消息也甚少,像是故意封锁了。 上辈子慕容沇称帝之后与北厉博弈多年。直至她死前的第三年,才集结四十万兵将一举吞并了北厉,实现了一统的大业。如若不是当时慕容沇太高兴,才在她面前说漏了一句话,怕是她两辈子也不知道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子之所以能在南朝势力丛生盘根错节最后夺了兵权又集结乱军,是因为背后有北厉的推波助澜。 还记得当时慕容沇对月畅饮,说了一句“也不知北厉皇帝自缢前是否悔,悔当年对朕...”,只此模凌两可的一句话就被缃缃记在了心里。 到了这辈子,缃缃确定慕容沇是重生之后,便更着急诛杀慕容一族。她看了关于南朝与异族九州一战的细节,如果慕容沇重生时日比她早,该是私下里早就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与情报网,九州一战才会赢得如此漂亮。 其中是否和北厉国有些牵扯,不清楚。 大司马是否牵扯其中,也不清楚。 缃缃原本此行前往北厉,目的有二。 一是为深入都城与边疆,了解北厉国况民生以及与异族互市的规则。如若查探到,便打算回来之后设法劝父王与异族外交,抢了北厉的生意,顺道离间异族与北厉的关系。最起码,异族不能与北厉站到一处一同针对南朝。 二是以身涉险试探。试探北厉在南朝势力深浅,如果她一个公主,用计掩人耳目入了北厉疆土,还是会招来杀身之祸,说明北厉的探子不少,恐已深入皇族。那上辈子萧绥之死,大抵也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意外坠马。再则,便是赛马盛事之后,多少体会到了慕容沇对她的必得之心,试探慕容沇是否会现身。 只要慕容沇现身,和北厉到底有没有牵扯,自然能窥探一二。甚至只要知晓其接触了何人,哪怕寻不到证据,捏造文书栽赃嫁祸也足够诛了他九族。 缃缃也怕慕容沇警觉,会猜到她重生之事,所以拉来萧凌的主要原因也在此,更是作了两手保障。 先手为在起了念头之后,早早散了宣王不学无术只爱游山玩水想踏遍各地山河的名声。加上宫宴与赛马时她与萧凌亲昵了许多,便是被萧凌拉去了一道也不算让人意外。 次手为目的一既然说与萧凌,就已是放在明面上不怕人知晓的。一个公主,还是一个聪慧的公主,为国有所作为也合乎情理。 有了这两层,慕容沇便是有所怀疑,只要她不露出异常,他该也是无法确定。 她心中所思所想所欲行之事,未曾与人透露只言片语,便是散消息,也是捏准了梧桐与枫叶的性子。缃缃自觉公主府人员在册皆由宫中安排来历清楚,贴身伺候的人更不用说。但人一多,就仍无法确定暗处是否有慕容沇的人。 缃缃多疑更谨慎,宁愿自己烦忧,也不愿冒险。 再说到托萧凌寻高手之事,原本只是未雨绸缪护己周全,却不曾想默夭默伤二人的来历如此不凑巧。那等此行结束,查了那岛,想必很多事情都会浮上水面。如若是江湖组织为财,恐是接过北厉的生意;如若是北厉,那最好不过,尽数端了,人活捉,北厉再想做什么也该掂量掂量。 也因此事,缃缃觉着此行又多了一个目的,不,应该说是机会。 如若慕容沇现身,视境况而定,直接诛杀也不无不可。这样从北厉带回慕容沇的人头,顺便利用岛上之事彻底钉了他判国罪名,死无对证,大司马难以辩驳,诛了慕容氏九族也就永除后患。 缃缃想到此,刚好也读到书册中提及北厉多迷瘴,用兵诡谲多变的一篇。 她身子靠后,闭了眼,觉得难为。 对于现今的南朝来说,还需要慕容一族。不说别的,朝中并无能比得上大司马或是慕容沇的将才,当真诛杀,怕是反而给了北厉与异族可趁之机。父王无谋略,萧绥年幼,朝中若无名将,如此延绵南朝怕也困难。 从上辈子的经历,缃缃明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对于王朝并不适用。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王朝的覆灭,也就在一瞬间罢了。 可留着慕容沇性命一天,南朝的江山就多一分隐患。他是个比北厉与异族更为危险的存在。 要是能有将才... 缃缃神思错落,唤了木荷。 “将最近送到公主府的请帖都拿来。” 木荷恭敬道:“殿下,过了日子的可还要看?” “嗯,一同。” 缃缃又看了半晌帖子,才回了碧玉园。 沐浴之后又召了默夭默伤进了卧寝。 “从今日起,你二人便贴身伺候。无需做了旁的,只需守着本宫,履了侍卫之职即可。本宫不知晓你二人本事深浅,但若周遭有何异动,可先动手,但要留活口。”缃缃还在用着香膏润手:“可有趁手的兵器?” 二人摇头。 缃缃面上有些笑意:“明日去库里挑挑,若无满意的再说。去外间守着吧。” 银杏带人退到外间,木荷才跪下取了香膏给缃缃润脚:“殿下,这回北厉之行,奴婢想一道去。” “不行,你是本宫身边得用的大宫女,你若不在避暑山庄,太明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算于心 如题 树影折射至书台之上,随微风在纸上飘摇,扰人神思。 慕容沇盯着宣纸上晃动的影子,写下了一个缃字。 笔力苍穹,大开大和,末了一横,又有缱绻。 慕容沇写罢回了神将笔撂下,又侧了头去看院中之景,一时被那绿刺了眼,身子向后靠了去。 自打九州一战之后,事事轨迹都与上辈子全然不同。 后事未知,自然得未雨绸缪,能不能尽数得偿所愿无从预料。 慕容沇捏了指节,听到几声骨响心思才活了些。他指腹磨着袖口,盯着纸上那个字,才发觉这辈子的她貌似比上辈子,多了些人情味。 毕竟自己受伤她可是从未过问。 可对阿如态度她又像是纵容,否则怎会因她身死。 公主行止让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处事却一直不变的周到谨慎。 公主府上下章程紧密,慕容沇是没想到往公主府安插几个人进去是这般的难。且她身边的那个大宫女木荷心细如发,将公主身边安排得水泄不通,暗卫玄羽根本无法近身,否则要知晓她的消息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慕容沇不喜有事脱离掌控,尤其是她的事。 想着,不若就寻个机会将木荷杀了,可她那个人偏偏护短得厉害,又怕她会伤心。 这头暂且不提,却说另一头缃缃一入夏家,见着一大家子连着老将军也在,倒是不惊讶。 她年纪虽小,但位高,又深得帝宠,日后帝王没什么意外应该也是她的亲弟弟。早些攀扯上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缃缃受了众人礼落座之后,看着坐在自己下手的老将军和夏家主母,心里笑不怪那么大年纪还能生了夏竹,老夫妻俩保养得确实不错。 “安宁受了将军的大礼,父王知晓怕是要训斥。” 这话自然是场面话,夏老将军如今除了上朝点个卯之外并无事务。 “公主受得,老身如今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陪伴身侧,若不是公主马赛之时舍身相救。怕是这会儿已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夏老将军说罢看向了自己的老妻,两人相视一眼,竟还有些动容。 夏竹见此,也红了眼眶,侧了身子擦眼泪。 缃缃不擅面对外人亲情眷浓的场景,端了热茶避开了视线,可她只喝了一口就撂下了。这茶虽是大红袍,但却放得太久有了尘土味,想必是收着不舍得喝,自己来才拿了出来。 无心继续寒暄,缃缃直接开门见山:“安宁今日来除了想看看夏姑娘的伤势如何,还有个事儿想与将军说说。” “公主但说无妨。” “将军若不嫌弃,可与安宁手谈一局。” 老将军了然其意:“公主请移步得胜斋。” 等在得胜斋的石桌前坐下,院子中的下人也被木荷屏退。 院子安静,只闻轻风叶动之声。 夏老将军没开口,缃缃也暂时无话,只是在棋局上将老将军逼得个丢盔弃甲。 一局毕,老将军额角都冒了汗,他抬手擦了擦,眼睛还在盯着棋局。 他没想到区区一介女子,棋风上却是善布全势,子子皆谋。等他反应过来,再搏杀之际已没了机会。公主丝毫不留情,手段刚硬将他杀了个片甲不留。 棋局在前,老将军明白公主是想他这个老头子,别只当她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便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棋局是下马威,也是开路石。 等老将军眼珠子没再盯着棋局,缃缃才不紧不慢开了口:“安宁前几日救了两个人,待询问了来历发现很是不妥。” “不知是何人?公主可曾带来?” 缃缃唤了默夭默伤,两人听召移步到了老将军面前,解下了脸上面纱。 老将军一见面容,神色惊讶,木荷则将手书奉上。 “安宁想说的就是此事,想托将军好好查查。” 夏老将军看完手书内容,脸上的褶皱都深了些:“老身不懂公主为何不将此事告知陛下,或者廷尉,亦或慕容家,而是寻了夏家?” “将军当年军功不亚于大司马,可惜早年间忙着打仗,耽误了姻缘。子嗣来得太晚,才致使如今军中无夏家人。异族觊觎南朝富庶,北厉也是狼子野心,打仗常事儿,安宁觉着将才自然是多些才好。”缃缃看着老将军,她几乎是将话明着说了。 夏老将军一下子就明白了话中意。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大司马慕容垣手握兵权,其子也是难得的将才。若军中被慕容氏一姓独揽,确实功高震主。 不过皇帝心慈,没露过要打压慕容氏的意思,不曾想安宁公主却容不得。 可转念想想就能明白,五皇子才能朝臣皆知,却年幼。要想自己的弟弟日后能稳稳坐上皇位不受掣肘,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确实要帮衬着,如此也才能保住公主荣宠。 “这事儿旁人不知,安宁不日也要启程避暑山庄。将军便自行查探了,等有些眉目,再奏了折子。不过清算一岛,想来对于夏家子弟来说,该是小事一桩。有了功劳,父王自然有赏。” 言下之意就是此岛之事不要和安宁公主扯上什么关系,还特提了夏家子弟,这是要慎挑将才的意思。 夏老将军脑子一过品了一品,这才反应过来,手上一抖:“这么个组织想来牵扯甚深,若背后是异族或北厉,不知此岛存在年数...难不成岛上孤儿已是深入南朝?” “不好说,恐是避不开。其中细节只得请将军细细查了才知晓了。” 此事办成,不管是江湖人手笔,还是北厉或异族所为,怎么算都是大功一件。 夏老将军多年戎马,如今在朝中却无用武之地。自己倒也罢了,可无法给儿女更多,他心中有愧。难得有此机会,心中不免激动,他搁下手书,起身又向缃缃行了一礼。 “将军不必如此。” “公主之恩,老身铭记。” “将军说笑,只等到时候有了结果,其中文书来往相关人员的细节口供安宁还是要看看的。” “应当的应当的。” “不知道将军对五皇子如何看?” 夏老将军又是不懂公主意思了,这话问得明晃晃,让人不好回答。 缃缃见老将军只擦汗不说话,又道:“五皇子已有十三,不再是无知幼儿,安宁观其行事也愈发稳重。将军得空可去和五皇子说说往年军中的事儿,想来要比大司马的战绩还精彩些。” “下下棋也是好的,将军落子如用兵,够他学许久了。” 夏老将军额角的汗越冒越多,不敢不应。 “那安宁再去瞧瞧夏姑娘,将军留步,只当安宁今日未曾来过,也未曾下这一盘棋。” 等人走了,夏老将军缓了会儿,才又坐到树下,看着石桌上的棋局久久未动。 他其实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将自己在此事中择得这般干净,分毫功劳不要,竟尽数给了夏家。 若说只是当给了夏家个机会,挑了将才为南朝所用,也无需如此避嫌。 夏老将军又观棋盘上黑子的走势,心下起了个念头。 安宁公主难不成...难不成蛰伏暗中,只为不惹猜忌? 陛下心慈,公主深得帝后宠爱,便是显了才能又如何,这番行事也太过谨慎。 很容易就让人觉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闲话说 如题 缃缃一手捏着茶杯,另一手食指戳了夏竹额头将人推远了些:“并无。” “慕容校尉那般殊色,公主难道一点都不喜?马赛前一日我瞧萧远晴...”夏竹想了想:“也不光是萧远晴,好多女子都盯着慕容校尉错不开眼神。” “殊色?”缃缃扯了嘴角,眼中并无笑意:“你用词却是夸张。” 夏竹胳膊撑了脑袋,手指在脸上弹动,她盯着缃缃的桃花眼和那如小扇般的睫毛,视线就看到了她左眼角的那颗痣:“也是,公主美貌无双,想来看旁人面貌都不会觉着惊艳。只是这男子与女子不同,公主可觉得谁好看些?” “并无。” “那公主心目中可有欢喜的男子性子?” “并无。” “公主与我同年,都没想过亲事吗?” “未曾想过。” “那世家子弟,朝臣公子,就没一个人能入公主眼啊?” 缃缃觉着夏竹前头还羞涩,这会儿话开了头倒什么话都敢说了,想来在男女□□上也属极容易被人哄骗都一类。且一旦上了心,怕是男子叫其做什么,便做了什么。 这般性子,选了萧凌还好些,最起码她二哥不会欺负她。 “如若可以,本宫宁愿一生独善其身。”缃缃晃了晃茶杯,看着茶叶浮沉:“男子卑劣,无人配得上本宫。” 夏竹咂舌,真不愧是安宁公主。只有她说这话,不会让人觉着是夸大其词。 “可总要选驸马的。” “嗯。” 这些事儿说来没意思,缃缃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准备走。临了夏竹亲手递上茶叶,那眼神仿似告诉缃缃一定要帮她在宣王跟前说几句好话。 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缃缃看着那给萧凌的异常隆重的锦盒,露了几分嫌弃。 木荷瞧出来,笑道:“宣王俊秀,清朗肃肃,说话也有趣儿,惹得夏家姑娘倾心倒不稀奇。” 银杏接话:“上回马赛之后,奴婢可是听说京中不少贵女都中意宣王呢。” “那不是倾心咱们殿下的公子更多。” 缃缃闻言蹙眉,木荷看到做了个噤声手势,银杏吐了个舌头不敢再说。 待到临行前一天,也就是五月十七这日,萧凌不请自来,手上拿了个卷轴直接冲进了公主府。问得缃缃人在醉梦坞,也不等,直接就过了去。一进去将闲杂人等都给轰了出去,只留了贴身服侍的人在身侧,等坐定桌边直接将自己的卷轴一摊。 醉梦坞内正提笔练着字的缃缃,对于风风火火跑来的萧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安宁,你先别写了,你看看孤带的东西可够?” 缃缃扫了一眼那卷轴上的字眼,无可无不可道:“二哥这是要搬个兵器库吗?” “北厉民风不若南朝,孤不多带点心里没底。” “你带这许多侍卫许多兵器,怕才是引人耳目。”缃缃说着,挪动手腕直接在那卷轴上划了个大大的叉。 萧凌喊了一声:“墨点子都甩孤身上了。” 缃缃收回笔,看萧凌束高马尾,着了身儿绣了竹子的窄袖锦袍,十七的少年郎,端得是一副俏模样。萧氏一族像貌惯来出众,男子皆是高鼻美目,女子长相也要比旁人明艳许多。 缃缃又扫了眼那绿竹的刺绣,开口道:“老将军的女儿,托妹妹送了份自熏的茶叶给二哥。” “孤还能缺了茶叶?”萧凌神色并不在意:“何况救她不过份内之事,整了这些麻烦。” 缃缃无语:“人家姑娘好心送礼,你哪里来这么多话。” “是真的麻烦,送了礼孤是不是得回礼?别一来二去,回头让孤娶她。” 缃缃被逗笑:“怎的,夏家姑娘配不得你?” “孤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子。” “那二哥喜欢什么样儿的。” 萧凌摇了摇头:“没想过,身为皇子,孤的亲事还能自己说了算?自然是父王指了谁就是谁。夏家姑娘家世差了些,孤对其也无男女之思。若托你送礼,只送礼,孤就受了。若还有其他意思,那茶叶你还是给送回去,你自己留着喝也成。否则私相授受,于女子名节有碍。” “二哥这么说倒是让妹妹意外。” “意外什么?” “意外二哥对自己身份拎得清,还意外二哥对男女之事上还算细心。” “这你就不懂了,孤一向得女子欢喜,赢就赢在这细心上。” “怎么个说法?” “一般男子不若孤懂欣赏女子百态,只懂了那样貌。实则女子能耐起来,方方面面也不会比男子差了。”萧凌抢了缃缃的笔也在卷轴上画起来:“更遑论女子天生的细腻温柔,吃穿住行上都得照顾着。寻常男子哪有孤这般心思。” 这就是得意起来了。 缃缃双手拢在袖中,就着萧凌的话想起秦顾之来。上辈子二人为夫妻,缃缃并不喜他,于夫妻之事上次数极少也少有温存。床笫之间,秦家郎君虽也爱洁,但也有疏漏的时候。有一回喝醉了没净了口,缃缃恼了,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再到后来恶心这档子事儿,给秦顾之安排了几个美姬,算是彻底绝了这事儿。 况且日常起居出行等事物,都是由宫人打理着,便是再细心能有用惯的下人顺手么。 缃缃对萧凌这话很是不以为然。 “像安宁你吧,你这个性子啊,等回头选驸马,定然不能选了性子比你弱的。” “扯这些作什么,哥哥这话说得也无缘由。” “你平时那样子,男子也怵你。你又得父王宠爱,身份在这,但凡性子软一些,哪里镇得住你。” 刚好梧桐奉了茶水糕点上来,缃缃伸手拈了一块绿豆酥,尝了一口才回道:“安宁无需谁来镇,若是人品姿容才能俱佳,安宁自然钦佩。何须非得谁厉害了。” 萧凌嗤笑出声,品了口茶,看着缃缃的眼神很是调侃:“孤看你还是不大了解自己,你这要强的性子,强不过你,倔不过你,傲不过你,你压根儿就不会把人放心上。既不会放心上,那算哪门子夫妻,不如一个人快活。” “二哥貌似也不算了解安宁,此话过于武断。” 不过缃缃还是想到了慕容沇。他和自己相处之时是和秦顾之全然不同,超出常人能理解的厚颜无耻,荒淫无度,不要脸皮,缠人至极。倒是压过自己一头了,可这种恶心人的强势,要来何用。 因着常年圈禁,萧凌说的那所谓细心,缃缃在慕容沇身上也没体会到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北厉行(一) 如题 五月十八,安宁公主府与宣王府的车队驶出京城。 不过是去趟避暑山庄,那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有人细数,足有一百一十八辆之多。 府兵开道,百姓对此等贵人排场也只有仰望之姿了。 车队行了三日之后,其中有七辆马车脱离,分别驶向七个方向。 而正主则趁此夜换了普通常服,八人八马,快马加鞭朝着北厉国方向而去。 等青鸾向慕容沇回禀了默夭默伤的来历之时,离公主离京已有十日,当天又收到了玄羽的飞鸽传书。 慕容沇看着字条上的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女人怎么敢的,带了两个高手就敢去北厉?她当着北厉皇族是吃干饭的吗?顾丞玉那厮逮到此等千载难逢机会,怕是将北厉高手齐聚一堂都要活捉了安宁公主与宣王。 “青鸾。” “在。” 慕容沇捏了纸条,强压了怒气:“那拨人怕是留不住了,再挑上十个人出发北厉跟上公主一行,切记掩人耳目低调行事,不要惊动了北厉探子。” 青鸾略有犹豫:“北厉探子私下动作频多,对慕容府盯得更是紧,十个高手出动想要不打草惊蛇怕是难。” “然后呢?” 青鸾抬眸,看主子面色不善,硬着头皮道:“属下这就去办。” “明日,亥时初,你与我一同离京。” 慕容沇随后又唤了白鹤赤鸳:“待明日告假的折子一交,我出京之时,北厉之人该是有所动静。你二人寻了时机,将可疑之人暗中处理了,做干净点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白鹤有点不明白:“公子,这北厉探子之前一直都没动,为何这回要都杀了?这样的话咱们没办法盯着他们动向,以后北厉再派新的探子又是麻烦。” 慕容沇没回答,却是捏碎了手中茶杯。 公主与宣王这一趟,算是向顾氏皇族挑衅,南朝和北厉的安生日子怕是到头了。既然要撕破脸皮,不如先下手为强,省得被动。 他顾丞玉在南朝势力不少,他慕容沇在北厉也不遑多让。这一回,怕是要动用在北厉经营多年的势力网,一旦冒头,定然会被顾丞玉连根拔起,既如此,他顾四在南朝的势力当然也不能留。 无论如何,付出再大代价,缃缃与宣王都不能落入北厉手里。 于公,北厉拿着两人身份大做文章,要挟利诱对南朝大不利。 于私,慕容沇想到此,手心被茶杯的碎片割伤,他又想起上辈子幽若宫的大火。 白鹤出声提醒:“公子?你的手...” “无妨。” 慕容沇静默片刻,轻声道:“按我说得去办,无需多问,下去吧。” 屋内博山炉之中崖柏香浮烟缕缕,直透心窍。 屋外雨打绿叶,苍翠欲滴。 慕容沇松开右手,看着手心里的血迹,回想起他冲进大火之时,却被她一箭刺穿手心,那痛楚此刻感受似乎依旧清晰。 那时缃缃凄然的脸,还有在火光之中她那双遇死反而迸发了光亮的眼... 以及扑向火深处决绝的背影。 慕容沇心口跳动愈发强烈,一脚直接踹向桌案。 可惜了上好了的木料子直接折了,文房四宝散了一地。 小雨淅沥沥,逐渐成大雨滂沱之势蔓延千里疆域。 北厉国境之内,缃缃一行八人刚顺利跨过边境还没来得及赶入城镇,只得在荒郊野岭暂时留宿。 荒郊野岭寻了半天,好歹是寻到一处破屋。破屋年久失修,窗户处都破败,正值酉时,昏暗之中大雨之下瞧着很是可怖。 八人进入庙中,却见上首为三清天尊,原来是一处道观。不过这道观建在此处,周围荒芜人烟,也不知哪来的香火,逐渐落寞也正常了。 缃缃脱下蓑衣,头发已被打湿,平时高贵华然此刻衣裳被浸润至膝盖处,几缕发丝湿着黏在脸侧,显着平易近人了不少。 因着北厉与南朝风俗不同,此地穿着不若南朝端庄素雅,摒弃了繁复的曲裾深衣,皆为宽大褥裙,用料喜轻薄,颜色喜艳丽;反倒是男子,衣裳又不喜宽松了,多是窄袖之类。发髻也有不同,南朝女子不论婚否,束起放下皆可,而在北厉,女子未婚嫁,不能束盘发梳高髻。 萧凌看着此时有些狼狈的缃缃,笑道:“你这样子要是被熟悉你的人看到,怕是要叹一句公主也有如此楚楚之时。” 梧桐正伺候着缃缃重新理了衣装,闻言瞥了宣王一眼,心忖这宣王嘴巴真是轻浮。 缃缃也不喜:“哥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声哥哥喊得萧凌眉开眼笑:“先生了火,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游历之时,我就喜欢捣鼓些酱料,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没有萧凌的松泛,缃缃有些疲累。连行十日,她多少有些受不住。且沿路行来,有人一路跟踪,怎么也甩不开,据默夭默伤提供的消息,该是有四拨人。 缃缃就想不通,要说一路是北厉皇族,一路是慕容沇,那还有两拨人是谁?想不通的那两路暂时撩下,缃缃蹙眉捏了眉心,这一次要比她想得要难。 一路上,已够小心,踪迹都让随后的默夭默伤抹去,这四拨人还是阴魂不散。 缃缃猜测,之所以还没显到明面上来,应该是北厉皇族的那一路人马与慕容沇的那一路人马有些冲突,才拦下了。至于另两路不清楚来路的,怕是让其他两拨人也颇为头疼。 缃缃明白自己与宣王身份奇货可居,她断定慕容沇就算本人不露面,就算自己于他并不那么重要,就算南朝于他也不算什么,但为了不让北厉得逞,他哪怕付出再大代价都得暗中一路保护。 也算是缃缃有恃无恐。 就看北厉深浅,和慕容沇到底谁更占上风,这样她心里也好有个底。 缃缃看着萧凌从包袱里掏着酱料的兴致样子,若慕容不敌北厉,她和萧凌前路就不好说了。也不知当真到了那时,她这哥哥是个什么反应,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潇洒自如。 以身入局,生死已被缃缃置之度外,可她没想过要牵连旁人跟着她一起死。 升起的温暖火光将一室破败幽暗驱赶,整个道观的样子也映入眼帘。头顶梁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北厉行(二) 如题 萧凌也听到了,直接慌了:“江湖人就这么废?这么快就打到这来了?”说着也躲到了默夭默伤身后。 观外声音持续了半晌,才又近了些,还能听到些俚语粗话。 直到闻到一丝血腥气。 “主子,不然咱们先逃吧。”枫叶出声道,她实在是怕。 后头几人也附和。 “大雨刚过,土地泥泞,不出此观还好,出了此观,岂不是给刺客大开方便之门。”缃缃镇定,双手拢在宽大广袖之中:“就在此处呆着,外头动静既然这么久都没能靠近,就代表有人护着咱们。” 缃缃瞥了一眼萧凌,笑得不明所以:“说不定哥哥这回是歪打正着了。” “啊?那是和谁打起来了?北厉?” “这次追踪咱们的共有四拨人。”缃缃声音轻了一些:“到底是哪里的人,不好说。” “四...四四拨?!”萧凌骂了句娘:“怎么会有四拨?撑死了算也就我这边和北厉的人啊。” 缃缃冷哼一声:“无从知晓,静待结果。”言毕又坐了下来开始就着水吃着肉食,以待等会真要逃命,力气得够用。 道观出处空门大开,山风窜进能闻呼啸之声。 加之山中蚕鸣正盛,交杂之后教人心浮躁如干柴,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正如打得如火如荼的两拨人,有一方已是不耐,活捉之念已灭欲大开杀戒。 这两路人极好分辨,一为江湖便衣,一为黑衣。 黑衣的来路不大清楚,但对于黑衣人来说这帮便衣来路也是不大清楚。 追踪安宁公主一行人,越追越混乱,而每次都着了这帮子便衣的道。 个个身手极高,此也罢了,偏偏这帮子人混不吝,出口之言太难听。并不多像正派之人,杀招极狠,已让黑衣这头损失了不少精锐。 只能说,萧凌算不上聪明,但真的不傻。 他那个哑巴门客唤做许尘,年岁不到四十,也是受了重伤之后被萧凌救了,后就帮着萧凌办事。 往年最多也就是出门游历时候护卫一下,这回得了萧凌之令后,像是被许尘碰到了大展身手的机会。调遍江湖人脉,寻得都是爱钱如命,专拿赏钱的亦正亦邪之辈。 许尘是抱着一点都不想宣王和公主出事为基础,并还要立功的念头寻的人。 只单单用高手二字形容,算是辱没。 这招野路子出其不意,让另外三拨人意料不到,算是个搅浑水的。 他们除了宣王和公主,谁都不认,但凡有人靠近,上来就打,容不得辩驳。 许尘动手之时还会留意谁是头子,除了为首之人要活捉,其余人不必留性命。若能抓到北厉皇族,说不定他这辈子还能捞个官做做。 可惜到现在,都没见头子现身。 许尘此刻,手中双刀已被血染红,这回和头两回来的人不大相似。他有些兴奋,身形一闪,眼神一瞥看道观处火光依旧,心下对安宁公主镇定自若之态心生佩服,毕竟宣王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思绪不过一息,许尘立马追着唯一幸存的黑衣人没入暗中。 至于道观附近的。 死光了。 拼斗之声已绝。 缃缃刚好也将吃食用完,漱了口,开始闭目养神。 萧凌这会儿也放松下来,乐了:“我就说,多带点人总没错。” “凡事两面,你带的人救了我们不假。可若不是你带的这帮人,我们行踪也不会如此容易暴露。” 火光在缃缃脸上浮动,闭着眼睛模样,神态如玉雕般没有温度:“此次算幸,荒郊野外,刺客好分辨,后路便不会这么顺利。等入都城,鱼龙混杂,你找的这帮人便如活靶子。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那怎么办?” “哥哥不是让我别想许多么。”缃缃语调没有起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凌抓了抓耳朵:“别啊,我就那么一说。不然教他们别留活口?” “你以为他们不是这么干的吗?” “那你坑我啊。” 缃缃睁了眼:“我坑你什么?” “你只说来北厉看看,我猜不到多危险,你这么聪慧你肯定早知道,那你还拉着我。”萧凌又显了那副做作姿态,身子侧到一边,嘴巴开始嘟囔:“孤不干了,孤要回去!” “趁现在回去还没多远,孤明一早就动身!” 缃缃此刻就觉萧凌好似无赖之徒,她都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容易撂挑子。 对此缃缃不为所动,眉毛都没抬一下,漠然道:“默夭。” “干嘛,想打断我的腿!”萧凌窜起来,指着缃缃吼:“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亲哥哥!” “无妨,反正你也没什么用,当真断了腿不但能给父王省些银两,还省得为你操心。” 默夭往前一步,萧凌就往后退一步。 三喜四宝立马跪下来求情。 “没什么好求的,他腿断了,你二人的性命本宫自然不会留。” 两人一听泫然欲泣,冲着萧凌哭诉:“主子啊,你就别闹了。” 萧凌觉得缃缃这会儿就是吓唬他,绕过默夭打算现在就走。直到被默夭一掌拍到墙壁上,痛得他差点儿喊娘,心里才信了他这妹妹是真敢下得去手的。 萧凌看着默夭默伤脸上两张银制面具,心里拔凉拔凉。 “我不走了!” “下回,最好是别再让我听到哥哥说什么撩挑子的话。” 这一宿算是安生过了。 天一亮,一行人起身准备继续赶路,按照缃缃的计划,今日怎么也得到镇子上才行。 萧凌身子还疼,一大早就摆个脸色发髻都不理,翘着个头发盘坐在地上闹脾气。见缃缃不理他又受不了,出声喊:“你没看见我不高兴吗?这起得也太早了。” 只三喜四宝上去哄着,缃缃是当没听到这话。 萧凌无法,气呼呼起身,气呼呼去牵马。 结果这会儿许尘出现了,肩膀上还扛着个人。 那人嘴巴被塞着,身上都是泥泞,直到被扔到地上,缃缃才瞧出是个昏迷的女子。她蹲身下来,探手将这女子的发丝捋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北厉行(三) 如题 顾清梨笑出声:“真不知道你的名声怎么传出来的,你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当着我肯定会乖乖听话?我难不成不知道你是骗我的?” 默夭欲动,缃缃抬手制止,随后将手中纸张扔了过去。 那页纸正是早间儿许尘递来的那张。 萧凌见状,有点幸灾乐祸:“安宁你也太大方了,你还直接给她看。” 顾清梨知道说话的是被封为宣王的二皇子萧凌,这人在探子的消息里就是个纨绔。没想到这回竟然跟着安宁公主一齐来了北厉,算是小看他了。 至于纸上内容还不足以让顾清梨心慌,能人异士良多,她并不觉得区区毒物能难得住她。 “你不怕?”萧凌半蹲到顾清梨面前,顺手抽了她头上的簪子,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这门客名字你大概没听过,但美人醉这毒物你该是知晓。” 见顾清梨盯着自己,眼睛都大了些,萧凌笑出声:“对,没错,就是他亲手炼制。至于你中得这毒嘛...没名字,想来是为了这趟特地做的。” 顾清梨厌恶萧凌轻浮,侧头瞪着缃缃:“卑鄙。” 这话激不起缃缃心中涟漪:“给你两个时辰,只要你写,解药自也会给你。” “不必想法子编些什么,我既然敢亲自踏入北厉疆域,自然是有人接应。你写得东西是真是假蒙骗不了。” 缃缃起身,临出次间之前,停了步子,侧身低瞥了顾清梨一眼,这才跨了台阶走了。 这眼让顾清梨好生不舒服,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无审视无忌惮像是自己在她眼中不过蝼蚁。而萧凌还在耳侧不断唠叨,距离不远,一腔憋屈怒气直接一头撞到了萧凌鼻子上。 瞬间两股血留出。 萧凌捂着鼻子,整个脑袋都跟着发麻:“你这人脾气也太辣了。”说罢也不敢在次间多待,掏出帕子堵住了流血的鼻子,又去找了缃缃。 “合着你敢来北厉是因为这边有人接应,那你怎么不早说。” 缃缃将手中书册翻了一页:“自是诓她的。” “行吧。”萧凌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六公主脾气夸张,差点儿给我鼻子撞断。” “哥哥才是,凑她那么近做什么。” “因为她好看。” “肤浅。” “你怎得不问问我是觉着她好看还是你好看。” “我没那么闲。” 萧凌自顾自说起来:“你如冷玉,她如雨中芍药。这高低嘛不好分,不过这顾六年岁估摸要比你大些,女子妩媚处你却是比不上了。不过等过几年,也不大好比了。” 缃缃没接话。 “你打算将顾六如何处置?” “不好说。” “为何不好说,你真打算放她走,还是说你准备杀了她?我和你说可千万不能杀,小心挑起战火。” 缃缃又将书册翻了一页:“哥哥都明白的道理,我自然也懂。看她能交代多少吧。” “那行,别杀了就行。” 这话让缃缃抬了头:“哥哥还是别被皮相迷了眼,小心色令智昏。” “瞎说,我是那种人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 梧桐枫叶这会儿净了手进了屋开始收拾床铺,缃缃开始赶人:“哥哥还是抓紧空档早些歇息吧。如今顾清梨在我们手上,虽说有默夭默伤看着不至于跑了,不过小心半夜有人偷袭来救人。” “怕什么,许尘那帮子又不是吃干饭的。” “但愿如此。” 一语成谶,这夜不安生,又开始下起雨。 缃缃还没睡,她沐浴洗漱之后,衣着整齐坐在床侧。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带着枫叶梧桐去了次间。 此时正值子时,电闪雷鸣。 一束闪电照映在缃缃身影上,随后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巨响。 北厉的飘逸服饰在缃缃身上凭生一股如竹之态,哪怕雨夜之下,依旧清清丽丽。 顾清梨讥讽:“我不会写的,你别做梦了。” “本宫不喜欢勉强人。”缃缃坐到椅子上,手上多了一枚令牌。 “为何会在你手上?” 缃缃食指在令牌上点了点:“何需多此一问。” “将令牌还我。” 缃缃就当真扔了过去。 顾清梨手脚被绑着,那令牌就直接扔到了她身上。像是侮辱,被唤做默夭的人,还将那令牌塞到了她怀里。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教我还你吗?” 顾清梨抿唇:“我劝你还是别用这种把戏,我不吃这套。” “你信或不信之于我来说无差,你只要知道你眼下是阶下囚,你并没筹码和我谈。”缃缃接着道:“还是你觉得我为了不挑起两国战火不会杀你,所以在这里肆无忌惮。” 缃缃对于顾清梨显出的不屑之色并不恼火:“北厉皇帝育有子女二十二位,帝位之争想必凶残。这枚令牌我虽不知用处,但大概能猜到是号令明面上或暗地里的组织。你身有武功,又这般能干,堪称女中豪杰。如今却被活捉,你觉得你的政敌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对比表面上相安无事的南朝,孰轻孰重孰远孰近,我不用说太多,你也明白。” “所以你写,我放你走。不然你真意外死了,这个锅我不想背,你大抵也不愿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比起这些,区区一点情报算什么。” 顾清梨到此刻,才愿意好好审视这个盛名在外的安宁公主。也才明白,她一上来开门见山,不是蠢,而是不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 确实如她所说,顾清梨并不担心自己性命安危。也的确,按照四哥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若交代了,将来真发生什么,那自己就是北厉的罪人。 “你凭什么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杀我。” “不必试探,我们可以等等看。” 屋子陷入沉默,伶仃的烛火与雨夜相称,只觉潮湿燥热。 直至一盏茶过去,顾清梨开口:“你未免自视甚高,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 须臾,一支箭羽横穿窗棂,让未说出口的话再没了底气。 此箭开道,随后如雨滴般密集的箭羽飞射而出。 默夭默伤亮了兵器,前者执长鞭,后者执长刀将众人护在身后。 缩在屋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默伤右手一挥,强劲刀风将门劈成两半。 枫叶梧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北厉行(四) 如题 院外刺客见状,统统加入战局。 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逐渐成了厮杀战场。 邻舍听闻动静,有不怕死的打了伞出来瞧瞧,一看一院头的黑衣人吓得又缩了回去,门户紧闭。 再无人敢出来张望。 人数比想象的多,萧凌体力也逐渐跟不上。 好在默夭默伤二人体术战力强悍,一时有些掣肘,倒还不算太危险。 院中,次间,已是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 缃缃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哪怕胳膊已经吃不上力,还是一箭一箭不知疲乏地射出。 她的衣衫已被雨淋湿了大半,还沾了不少血迹,发丝都凌乱,颇为狼狈。其实她是有料到会有人来救或杀了顾清梨,却没想到顾清梨嘴里说得四哥这般急切,像是非得在今夜来个不死不休。 “安宁,我快撑不住了。” “二哥再坚持坚持,说不定等会儿许尘他们就会到。” 缃缃不是没想过逃,可惜纵观局势,以及这帮刺客势在必行之态,几乎不可能。眼下也还不知道能拖多久,也没把握许尘等人一定会来。 缃缃咬紧牙关,脑海飞速,试图发现不可能中的可能。 “安宁!真不行了!我都使不上力气了。” “话多。”缃缃身子向后,与萧凌背靠背,朝着枫叶梧桐喊道:“给顾清梨松绑!” 两个丫鬟自是哆哆嗦嗦解开绳索。 顾清梨冷笑:“你放了我就不怕我跑了吗?” 缃缃抿唇,不接这话。 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多个能动手的,总比坐以待毙好。 身上绳索一松,顾清梨片刻功夫不耽误,脚上用力踹向桌角。桌子飞向黑衣人的瞬间,她从头上拔出一簪子,一个跃身直接插入了刺客脖颈命门处。 干净着刺进去,带着血拔出来。 闪电照亮刺客濒死之前的双眼,瞳孔逐渐没了光亮。 轰隆一声,雷鸣为死亡作配。 接下来局势变得简单许多,枫叶梧桐三喜四宝,缩到一处,只为保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乖乖躲着,没人想要他们的性命。 默夭默伤,前者只为护住缃缃,后者保护顾清梨的同时,还得提防着不能让她逃走。 萧凌强弩之末,硬撑着帮忙。 缃缃窜身至次间外处,取下还带着火星的箭羽,直接扔到了次间床铺上。 火星子碰到易燃之物,顺着床幔撩起了一片。 梧桐机敏,立马懂了主子意思,使唤着三喜四宝把床上被褥撕了,都扔向了火里。随后四人从窗户边爬了出去,瞧着方向是准备爬到马厩处。 天公作美,雨势逐渐变小,沾着火油的箭羽插在各处似不甘心就此熄灭,燃点处越来越多,火势也越来越大。 缃缃粗算刺客还有十二人,扎堆在次间的有五个。如果萧凌先行,自己与顾清梨跟上,默夭默上断后,应该是能逃掉。 不行,缃缃立马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这样就等于是给了顾清梨逃跑的机会,交给萧凌吗? 缃缃侧头瞥了满身是汗的萧凌一眼,眼风又扫了下里间动手正猛的顾清梨。 她手上弓箭方向一转,丝毫没有犹豫地射穿了顾清梨小腿。 这一箭猝不及防,致使顾清梨直接半跪到了地上。 “安宁你卑鄙!” 默伤聪慧,紧接着一脚踹向顾清梨心窝,将人给踹到了门边。 “二哥,你带着顾清梨先逃。我们楼牌处汇合。”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法子。” 萧凌对这这个妹妹是绝对信任,十分服从,直接将顾清梨扛到肩上。 默夭一鞭甩过去,断了刺客的路。 三喜四宝枫叶梧桐则拿了手边所有能拿的往刺客处砸。 众人掩护之下萧凌动作加快,翻身上马,一声马叫长鸣,窜出了院子。 萧凌和顾清梨一逃,黑衣人就要追。 可此时次间大火已成燎原之势。 院中默夭长鞭步步紧逼。 默伤一个闪身从次间跃出,手中长刀散发冷冽之光,一刀劈向大火处。 强劲内力让屋舍倾倒,刀气让大火更盛。 马上就要塌,哪怕黑衣人动作快,身上也被伤到了不少。 “你二人断后,拦住刺客,若能杀得一个别留。”缃缃说罢在默夭掩护下窜进了马厩,带着枫叶梧桐也逃了。 这处院子便就只剩下三喜四宝与默夭默伤四人。 缃缃伏身在马背上,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水里。 踢踏之声中,痛觉袭来,缃缃才注意到自己大腿处不知何时伤了个口子。她撕开衣袖,紧紧将伤口绑住,控制住了失血速度,之后就当这伤口不存在,挥舞着马鞭去找萧凌。 直到在楼牌角落,看到了安然无恙的二人。 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松了。 缃缃勒马,停在萧凌马前,来不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 五日后六月初四,北厉都城,燕城。 燕城不比上京十朝古都,比起上京的肃穆庄重,燕城多了婉约之态。城内多种杨柳,林湖也多,一进城内,衣香鬓影,显了此处百姓与衣一同的生活之态来。 商铺鳞次栉比,排列又泾渭分明。 顺着这商铺一眼向前,末尾有一家店,题曰不二斋。 斋内为三层,四壁镂空,装满书册孤本,其他则多为文玩书画。 一楼多为览阅之用,二楼则为茶室,三楼为贵人雅间。 雅间又分梅兰竹菊,这梅字间内坐着四人。 靠左侧是一名男子,半束发髻,用银冠,着天洗蓝长袍广袖素衣,面容清俊爽朗。 而坐在男子对面的乃是一头戴幕篱的女子,着了姜色袍子,胳膊处一抹墨绿披帛给整个衣裙去了沉重添了轻盈。她指间粘着梅花茶杯,停顿半刻,似不满这含有梅香的茶。 梅字间里处门口,则是两名带着面纱的丫鬟,冷硬模样与此处格格不入。 “你这法子靠谱吗?我怎么心里慌慌的呢。” 缃缃嗯了一声:“想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只要避开追踪便可,二哥大可放心。” 原来那夜逃走之后,迎面碰上许尘等人。 缃缃醒后不想再与顾清梨废话,将人直接吊了起来让江湖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北厉行(五) 如题 万花楼位于燕城东边,九重高楼,很是醒目。 楼中灯火通明如白昼,正中央一处高台,舞姬腰肢晃人眼。两侧乐师将音律奏得一团锦簇模样,到处都是美貌女子的调笑之声,楼中还设有赌坊,一副奢靡欲醉境况。 楼中人多,香料混至一处,缃缃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不过无人在意。 缃缃之所以能进,还是最后无法,不得不扮作萧凌的书童,将眉毛画粗,点了不少麻子。她头戴纶巾,低着头跟在萧凌身侧,自然不打眼。 至于默夭默伤,她二人身量高,手里又有兵器,扮作随行侍卫并不突兀。脸上的伤还是用了面具,不过没再用扎眼的银色面具,换做了普通的黑色皮质。 这种地方好就好在鱼龙混杂,不会有人过问来历。 只要有银子,就是万花楼的座上宾。 萧凌一副纨绔模样,出手阔绰,被请至雅间儿,一副常客模样,看得人眼疼。 这时老鸨笑眯眯地领着两名女子进来。 “公子,这两个可还满意?” “不行,庸脂俗粉。” 老鸨堆笑:“那公子可有想点的人?” “那自然是你们花魁思雪。” “这可不赶巧,咱们思雪姑娘正陪着贵人,这当口可来不了。” 萧凌也不恼,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还劳烦嬷嬷请一趟。” 老鸨既舍不得那银子,想起那屋的人又得罪不起,只好道:“公子可别难为奴家了,思雪陪的人可早就定好了的,一时半会儿真没办法。” “那你就想想办法。” “这两头都是贵人,奴家都惹不起,公子。” “我还没怵过谁,说说,你惹不起的人不代表爷我惹不起。” 老鸨扫了一眼萧凌,她识人无数,虽是从衣着上瞧不出来历,但从这两个随行的人身上还是能品出些东西的。遑论这位公子身后那个身段儿一瞧就是绝色的佳人。 这贵人癖好不好多说,老鸨自然也不会显出什么。只冲着萧凌这句话,怀疑此人莫不是哪个世家贵族的公子哥,是以口气才这般大。 不过思雪陪着的那位身份也是贵重,两相一合计,老鸨退了一步:“不若公子等等,等晚些贵人走了,我再将思雪请来?” 萧凌也不难为她:“多谢嬷嬷。” 说罢还豪气的又拿出一枚玉佩,直接定了半个月的房。 算是客主满意。 直到雅间儿只剩下萧凌几人,缃缃才出声道:“公子可要去逛逛?” “那倒不必,这处都是人精,待着吧。” 这话缃缃还是认同他的。 不过直到他们被请到万花楼后处的单独的一处院子,仍旧是没见到花魁思雪。 缃缃知道今夜怕是难,没再想做什么,只是观摩了下四周。 这伺候人的地方,确实处处雅致,所用所摆皆有讲究。 净室豪奢,热水常有,终是缓和了一路行来的疲惫。 缃缃临睡之前给自己大腿上了药。重生到现在,日子没过多久,伤却受了不少。好在药膏备着,不用担心留了疤痕。 一直到第二日傍晚,人还是没见到,消息打听得都没什么用。 老鸨推脱忽悠有一套,又不能来硬的。 缃缃有点急,在都城最多只能停留半个月,时间紧迫,且缩在万花楼里也不意味着就一定能躲开顾丞玉的人。 萧凌安抚她:“夜里你跟前伺候,我带你走一趟。” “去哪?” “晚点儿你就知道了。” 等缃缃跟着萧凌鬼鬼祟祟躲开人,站在一处墙角的时候,饶是沉稳如她,都忍不住:“你让我跟你爬墙?” “那不然呢,等到何时?” “万一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萧凌挠了挠额头:“花魁轻易不接客,这个倒不用担心。” “那被人看到作何解释?” “哎呀,哪那么多问题。”萧凌大踏步直接将缃缃举起来就放到了矮墙上。 缃缃抿唇,忍了怒气,又怕被人看到,只好爬了下去。得亏墙不高,跳下来她的伤口有些疼倒是不大碍事。 萧凌像是轻车熟路,七绕八绕直接绕到了一处小榭。 那小榭玲珑,灯火妩媚,门口有两个人守着,想进去怕是避不开。 “这怎么过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去再说。”萧凌说罢就大喇喇地现了身。 缃缃跟后面抓都抓不住,她这会儿都开始怀疑自己带萧凌来是不是个错。她这哥哥行事未免太简单,简单得让她措手不及。 结果接下来的一幕又让缃缃忍不住崩了神色。 那两个守门的,见着萧凌一身风流之态走来,眼神从身上的玉佩一扫就知道是个惹不起的。 一开始确实没放行,不过萧凌态度好,只说想去和思雪姑娘说两句话,然后就扔了荷包过去。 一个荷包两个守门的还有犹豫,又一个荷包,就放行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缃缃觉着自己还是低估了老祖宗的教诲。 就在缃缃以为萧凌这个夯货准备闯进去的时候,萧凌却停在了门口敲了门锁:“思雪姑娘,在下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只因姑娘你的琴曲让我心生佩服。今夜唐突,实乃被迫之举,只盼着能亲耳听姑娘一曲琴音。” “那在下抛了那么多银子也就不心疼了。” 里头传来笑声,却是无人开门。 “思雪姑娘要是不愿意,就开个窗户,我在窗户边听就行。” 缃缃抬眸,看向了窗户处,两旁都是水,若去窗户边,岂不是要湿了鞋袜。若只是露了好意,坐在门口听不是一样的么。反正她是总也不明白萧凌,索性不想。 “姑娘我保证听完就走。” 这话一落,右侧的窗户开了。 萧凌一撩袍子,丝毫没嫌弃淤泥水草,那水不深,只没过小腿,萧凌就一步步走了过去。 月色之下水波潋滟,琴音起,缃缃神色动。 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粱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欲住世出世,须知机息机。 缃缃多日忧思,在这琴音中放下片刻。她听懂了琴中之意,露了几分茫然,何以身陷囹圄之中的飘零女子,能有此超脱之心。 几乎不用看她容貌,这琴音已是让缃缃认同了她这花魁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北厉行(六) 如题 到了六月初九这天,顾今安在万花楼现身。 思雪信守承诺,当真给萧凌递了消息,并且是正大光明用了阿无来请。 许是这几人行事过于磊落,缃缃就没再改了装束,而是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戴了幕篱。她一时还有些不清楚这事儿要怎么办。 原本是想着等人现身,将人扣下,她想问的都是机密,顾今安怎么可能会说。 可眼下被萧凌和思雪搞成了这幅局面,再来硬的,缃缃都觉得臊得慌。 可臊得慌归臊得慌,缃缃还是叮嘱默夭默伤,在她没发话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让顾今安走了。 最起码在她们离开万花楼之前,顾今安不能出这个门。 必要时刻,杀了顾今安也不无不可。 此等人物,不至于引起战火,可也能让北厉皇帝失了左膀右臂。 绣衣阁这种专理情报的场所,也够乱一阵子顾不上南朝那头了。 等跟着阿无来到思雪院子里的一处方亭之中,缃缃远远就瞧见了那梳着垂髻,着了海青色袍子的男子。 再坐落,哪怕隔着幕篱瞧不真切,观顾今安都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一个专门做暗地里勾当的阁主,却是这么个人。 缃缃不免讽刺北厉人好像惯会做这表里不一之事。 “顾大人,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妙人。”思雪说着又看向缃缃:“这是公子的妹妹。” 顾今安面上温和,说出的话却惊人:“二位想必就是宣王与安宁公主吧。” 萧凌把刚想称兄道弟的手放了下来,有些尴尬。 缃缃这头,却是终从这两日被自己二哥造成的莫名混乱里,抽离了一些:“顾大人是特地得了信儿来此见我们的吗?还是说思雪姑娘本就是顾大人的探子之一。”说着,纤纤十指撩开了遮挡面容的轻纱,露出一张傲视寒霜的面容来。 顾今安本就是北厉皇族支脉,见过世面。论美人,艳烈如六公主顾清梨,浓淡相宜如思雪,或风情万种,他见过不少。可如此骄傲,冷不似冰,温不若玉的面容,他也是头一遭见。 “公主多思,此事与思雪无关。不过我确实是得了你们入了都城的消息,来此碰碰运气。” “不巧,我们来万花楼也是碰碰运气。” “六公主在哪?” “顾大人若愿告知我想知晓的事儿,六公主的去处我自然会说。” “你想知道什么?” “顾阁主。” 顾今安笑了,这笑里无旁的讥讽和让人不适的意味,湛若神君。 “你拿六公主来换,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你和宣王的消息我也会瞒下。” “用什么信你,我怎知你是不是想来个瓮中捉鳖。”缃缃弯了嘴角,从袖口里掏出那枚又从顾清梨身上拿回来的令牌和解药:“这两样东西都可以给你,算是我的诚意。至于顾大人的诚意,不如先说说这些年绣衣阁都在南朝做了些什么。” “可。” 因这片刻谈话,缃缃立马放弃了要杀顾今安的念头。他与六公主之间怕是有些故事,看这苗头,只要顾清梨还在她手上,顾今安就可算做友军。 且缃缃本来找他的目的也就是想要知晓这些,没指望知道更多。 等回了南朝有所防范,区区绣衣阁何惧。 那些探子又何惧。 拿到顾今安手书的一个时辰之后,缃缃扮作书童在默夭的护送之下离开了万花楼。 至于萧凌还在劝说着思雪同他一起。 败家子儿的行径没什么好说,缃缃只留了默伤保护他。 其实缃缃刚进燕城之时,就寻了街头无赖,用他们的名义买下了处院落。万花楼不过是为了碰上顾今安才会去,接下来收拾行装今夜就得动身。 眼下绣衣阁既然已经得了她们在都城的消息,顾丞玉的人应该,不,可能眼下就已经在全城搜索他们的下落。 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 等到戌时,萧凌还真将思雪从万花楼带了出来。换了一身儿丫头打扮,缩在萧凌怀里从马上下来之时真不大眼儿。 缃缃对多带个人并不赞同,但思雪算是帮了她忙,为了还这份人情,缃缃也就自愿担起了这份责任。 “什么时候走?” “天亮再说。” “那今夜就在这处院落睡?”萧凌看着实在是破败的院子挺嫌弃。 缃缃嗯了一声:“这处算是贱地,想来是安全些,就在这等天亮。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好。”萧凌说着侧身朝思雪道:“委屈姑娘了,等到了边疆,我让手下给你寻两个丫鬟,姑娘便可自行离去。从此天高海阔,哪里都能去得。” 那双懵懂的眼里生了几分烟火气,思雪有些怕,心里又高兴:“我想先去南朝看看,听闻南朝文人墨客良多,我自小在北厉长大,还不知南朝音律书画如何。” “这也好。” 缃缃没再在两人面前待,那思雪姑娘眼里分明有了几分情意,暧昧从生。 也不知说想去南朝当真为了所爱之事,还是为了她这哥哥萧凌。 总之,也就这一回,下次再办什么事儿,缃缃绝不要与萧凌一起。 这夜缃缃睡得极浅,天刚擦亮便起身洗漱,理好行装带好幕篱。 而萧凌书生打扮,思雪成了丫鬟。 几人弃了醒目的马匹,改用马车,出了破落院子天又亮了一些。 一行人顺利出都城,缃缃心头的重石才算放下一半。 这一日白天也算安全度过,夜里没停在驿站,而是寻了处山上的寺庙借住。 佛门清净地,缃缃卸了钗环,愁思也被木鱼诵经之声安抚,沉沉睡了过去。 子时,山风大起。 一路兵马将孤寺包围,人数比上回在镇子上更多。 且这回有一人并未蒙面,行马在首处。 “主子,已安排妥当。” “嗯,吹了号角。” 山雨欲来风满楼,夜星也暗,似要被云遮蔽,或是陨落。 佛门一开,霎时四周亮起火把,将山中黑暗扫去。 默夭默伤换回了原本装束,银色面具在火光撩动之下泛了金色。 在她二人身后,则是未束发髻青丝尽散,甚至连睡袍都未换只披了件斗篷的安宁公主。 缃缃也看到了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北厉行(七) 如题 这一帮江湖便衣出来的架势浮夸,像是双脚不能沾地上一般,从各处“飞”了过来。 其中个子瘦长,脸似鞋拔的男子肩上扛着个麻袋,里面想必就是顾清梨了。 这瘦长男子还算怜香惜玉,将人往门框处一丢,没直接扔到地上。 萧凌张开双臂,接了人,解了开来,看见确实是顾清梨的脸,松了口气。看样子只是晕了,那脸色红润,想来没受什么锉磨。 至于这帮子便衣散客,为财尽职,二话没说冲上去就打。 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情况就已经不是缃缃和萧凌能帮上忙的了。 在原处待着,就不算添乱。 江湖便衣武功高,但人数算上默夭默伤也不过十一人;而顾丞玉这边虽说武力比不过,但人数少说也有一百多人。 差异悬殊,这情况不好应对。 缃缃也没指望这回还能跟镇子上那次一样,有机会逃出去。 上回顾丞玉不在,尚且吃力,更遑论这次了。 箭雨迫人。 山风啸啸。 刀剑相拼之声不绝于耳。 萧凌右手搂着个昏迷的六公主,左手还不忘将思雪护在身后:“你先进去,眼下真刀真枪打起来了,乱箭又多,你在这待着不安全。”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这寺庙应该还有类似后门的地方,你找了和尚,带你出去。” 说罢,取了自己随身玉佩。 缃缃微微侧头看了眼,那玉佩是他从小戴着的,贵重至极。 出手还真是大方。 “这个你留着,若我还有命活,你辗转到南朝可来宣王府寻我。若没命,这玉佩能换不少银钱,够你这辈子花了。” 萧凌推了思雪肩膀,也不管佳人双眼沁了泪,只将人推进去,扣上了大门。 缃缃对这粘人的戏码嗤之以鼻,嘴上无言,只盯着局势。 她意外顾丞玉武功竟然不亚于江湖便衣,身法轻灵迅捷,出招奇诡繁复。 与之动手饮了不少酒的红脸大汉貌似也有此疑惑,原还调笑,后认真起来。 可惜没多少招,就被顾丞玉拧了脖子。 干脆利落。 连血都没沾染。 萧凌看得心里发毛,朝着缃缃道:“这顾四这么猛,我俩咋办。” “闭嘴。” 萧凌右手一动:“这顾六一点用管不上?” 缃缃蹙眉,没理萧凌,她好像看到山路上又有了零星的火光。 顾今安的人马来得及时,让两方势力胶着之态有了个可突破的缺口。 顾丞玉自也是瞧见了,飞身回了马上,勒了缰绳调转马身与顾今安面对面。 “顾大人来此为何?” “殿下,六公主还在他们手里。” “我来此围剿不就是为了营救妹子么,顾大人却是能耐,还带了这许多人。” 萧凌听见耻笑顾丞玉脸皮厚:“顾四还好意思说,顾今安那点人还不及他三分之一。” 确实,带得人太少了。 缃缃现在都有些怀疑这绣衣阁的消息到底够不够灵通,顾丞玉这么大动静,他就带这么点儿人? 就不怕顾丞玉趁乱将他和顾清梨一道杀了吗? 再来栽赃嫁祸到南朝头上,一举两得。 既挑了北厉对南朝的恨意,又清除了对手。 “自然是怕贼人还有后招,我来前已向宫中递去了加急文书,道明帮殿下来此营救六公主,还好不算晚,殿下莫怪罪。” 缃缃闻言扬了嘴角,顾丞玉被顾今安摆了一道,再想动手就得顾及顾清梨的命。 顾丞玉背对着,缃缃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道了一句:“弓箭手停。” 缃缃趁机拾起尸体旁的刀,架在了顾清梨的脖子上。 局势若显颓,缃缃定然要拉着顾清梨一起死,这样才不算太亏。 “你悠着点。”萧凌说着将人小心翼翼推过去,随后提了弓箭,开始搅浑水。 时间过去越久,地上躺的尸体越多。 局势又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江湖便衣被黑衣人缠得不耐烦,有三人开了路直冲顾丞玉而去。 而那顾今安,哪怕看见刀都架在顾清梨脖子上,还是老神哉哉。 手下人一动未动,只看着,像是等人死差不多了再收拾场子。 那这点人确实够了。 被作为人质的顾清梨也悠悠转醒。她全身被绑着动弹不得,花了片刻才理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眼下是个什么境况。 缃缃听见顾清梨咬牙切齿:“安宁你好手段。” “过奖。” 顾清梨叱她:“你最好祈祷这辈子没有落到我手里的那天。” “你放心,没有。” “风水轮流转。” “你好烦。” 这三个字噎得顾清梨心口起伏都大了些。她昏迷半天,中气倒还十足,冲着顾今安喊道:“你还不快给四哥帮忙!这帮便衣一个别留!” 顾今安当真听话,还就动了。 缃缃侧了头:“这位顾大人与你渊源不浅。” “关你屁事。” “粗鲁。” 缃缃手里的刀刃往顾清梨脖子前又凑了凑,擦出一条痕迹,血迹渗出。 北厉尚武,这皇子公主大臣,武功都不低。 江湖便衣也就当真是便衣,九人里死了两个,还有三个见情况不对劲就跑了,另外四个还算有些诚信,仍在死撑。 萧凌力气跟不上,退守至一侧,默夭默伤护在三人身前。 顾丞玉抽了手中配剑,这场戏码他已经没了耐心。一步一步朝着缃缃逼近,他面无神色,却如煞神,默夭默伤不敢轻举妄动,论武功,她二人打不过他,只能拖住一时。 不若其妹的性子,顾丞玉无甚情绪言语。 他的剑气之中带了杀怒,默夭默伤与之缠斗,不过一息速度没跟上,顾丞玉就闪身到了缃缃身后。 一旁萧凌还没看清身影,就被顾丞玉一掌击出了三丈远。他忍着痛站起来,擦了嘴角血迹,笑出声:“我还当着你多能耐,把剑架在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身上算怎么回事儿。” “放了安宁,我跟你走。” “一个都走不了。” 剑仞的寒光就在脖颈处,缃缃却没放下手中刀,她还是那般冷静:“顾丞玉,我不介意和你妹妹一起死。” 顾丞玉生来身份尊贵,天资过人,是以性子霸道,甚少受人掣肘。他自然也不会受缃缃掣肘,手上一动,缃缃就被点了穴道。 安宁公主被捉,江湖便衣见状直接全跑了。 默夭默伤也放下手中兵器。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2. 北厉行(八) 如题 []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缃缃原本只站在边角,思雪则是与解了绳索的萧凌往她身边去。 前者的视线都放在了慕容沇那处,是以当顾丞玉故技重施又窜到身侧,缃缃并没注意到。 哪怕缃缃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已经打算要躲,可顾丞玉手里的长剑却不允。 缃缃身形还算灵活,堪堪躲过一招,肩膀处却被剑气划伤,伤口颇深,她欲逃,可不会武功哪里来得及。身子一侧,就倒在了地上。 缃缃看着萧凌扑上前拖住了顾丞玉的一条腿,又被踹开。 下一瞬,思雪就扑在了她身上。 顾丞玉神色露出讥讽,手腕一动,血肉撕裂之声洋溢在耳。 思雪抑制不住,吐出的血全部都落在缃缃颈侧,她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是生机与枯萎的碰撞。 马上就要消散,什么也抓不住。 “你不该救我。”你不救,我也不会死。 思雪柔和的声线逐渐消弭,犹如她的生命一般:“公主,救人有什么错...” 顾丞玉嗜杀,加之慕容沇转身袭来,似是含了报复,又一剑刺下,贯穿了叠在一处的二人双腿。 缃缃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这一剑贯穿的就是她二人身躯。 身居高位,掌管生杀大权,人命关天四字并不被他们奉为圭臬。 缃缃扪心自问,如果立场转换,她的做法和顾丞玉一样。身为北厉子民,却要护敌国公主,不诛其九族就已经是网开一面。 可她是被救的那个人。 缃缃腿上的剑又被拔出,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痛楚,只脖颈处的温热还在继续往里流淌。 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快得玄羽青鸾遏制不及,默夭默伤甚至都未曾注意到。 寺庙里响起诵经之声,将墙里墙外彻底割裂成了两方天地。 缃缃面无表情地推开思雪的尸体,朝着银月弓方向爬了过去。在摸到那银制弓箭上的绿松石时,借着墙壁撑了身子站了起来。 她脖颈处的血流至心口处,大腿与胳膊的伤口血更加汨汨。缃缃解开累赘的斗篷,任自己一身狼狈现于人前。她站定稳住身形,手上拿了数箭搭在弓箭上。 用力之时,胳膊上的伤口撕裂得更大。 缃缃对准顾丞玉腿处,巧发奇中。 缃缃三次拉弓,废箭数余。其中有三箭命中顾丞玉左腿,腰侧,最后一箭,贯穿其小腿。 她靠着墙壁,声音冷而有力:“默夭默伤,全力助慕容校尉,给本宫废了顾丞玉的武功。” 顾清梨闻言与顾今安对视一眼,并不打算掺合。若顾丞玉的功夫被废,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慕容沇将刚在境况都看在眼里,声音里有了笑意:“公主之令以下,还不快快来助我。” “是!”玄羽青鸾应道。 五人对一,饶是顾丞玉天纵奇才应对也吃力,何况其中慕容沇武功并不亚于他。顾丞玉手中剑影几乎幻化成一幅银帘,透过这银帘他视线扫过靠在墙壁处的安宁公主。 这女子有胆识,有计谋,有魄力,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想必慕容沇来此也在她谋划之内。 智多近妖,姿容倾城。 今夜,武功若当真因她而废...顾丞玉冷硬化了几分,因为他心口正中一掌。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顾丞玉武功被废了一半,硬撑着局势却是再不能遂了初初的心愿,他也不愿浪费时间,凭白折损精锐,直接撤离打道回府。这回虽然没能活捉安宁公主与宣王,但慕容一族在北厉的势力全根拔起,也不算太亏。 他临走之前,与缃缃遥遥对视一眼,露了笑意,随后才勒紧缰绳御马而去。 至于顾清梨,还是没能逃过胳膊被卸的命运。慕容沇手下留情,养三个月就能好,算是给了她一记教训。 死里逃生,残局还需收拾。 后续去边疆的路,刺杀估计不绝,但想来不会再有这般危险了。 缃缃靠在墙壁上,对思雪的尸体恍若不见。萧凌见她这态度,一时也不想与其交谈,只横抱起思雪,托着默夭默伤一起准备连夜将其安葬了。 慕容沇则是朝她走了过去。 两人马赛之后未曾再见,缃缃是预料到慕容沇会来,但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狼狈。她面上还得当着意外,出声谢道:“安宁鲁莽,今夜若不是校尉来此,怕是安宁和哥哥就要给南朝添大麻烦了。” 慕容沇站定在她两步远的地方,他看着缃缃胳膊,大腿两处的伤口:“公主谦虚,没把握你敢以身涉险?” “原只是想带着两个高手,来查查互市之事,属实是没料到一进北厉,状况频多凶险丛生。安宁也只能顺水推舟了。”缃缃扯了个笑,着实勉强。 瞧在慕容沇眼里似乎是她当真心里有愧,他视线还盯着她的伤口:“国之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担得住的。” “校尉为何在北厉也能集结如此多人马?” “花银子雇的。”慕容沇笑:“就如同宣王雇了江湖便衣一样。这些人只不过穿了黑衣,实际上会武功的没几个。” 这话缃缃自然不信,又问:“校尉什么时候得的消息。” “南朝在北厉有探子,隶属我爹管辖范围之内。” “那想必父王也知晓了。” “公主办的事儿还是自己和皇上说吧。” 缃缃腿上的血还在流,她故意露出一分柔弱,看向他:“那麻烦校尉回去替我瞒下凶险,安宁不想父王怪罪。” 慕容沇欺身上前,蹙着眉头将晕过去的缃缃打横抱起,纵然此刻他心里万般猜度,暂时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且他从没见过缃缃露出此等有愧和抱歉的神色,什么事儿都撂下再说,得先给她治了伤。 她大腿上的伤口不知是否有伤及大穴,救治不急,从此不良于行也不无可能。 慕容沇步子快,想到刚刚凶险一幕,又低了头,看着怀中人没什么血色的脸,探手将她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将人放置到休憩的屋子之后,才唤了青鸾进去给其包扎疗伤。 青鸾是顶着主子 23. 黑城游(一) 如题 [] 马车内壁处有浮绘,缃缃半躺着盯着那笔触出神。 随着颠簸,大腿上传来痛楚,此刻回想那一剑刺进来的记忆,已经不足以让人胆颤。 缃缃伸出没有受伤的右胳膊,想去摸摸那内壁上的画,有段距离,够不着,遂作罢。她的手垂至身侧,无端轻叹一声,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小榭里思雪清清泠却眼含懵懂的面容。 还有那出尘不若在世间的琴音。 世事浮沉,人人皆有所求。 哪怕是在庙里求神拜佛的和尚,不也求的是脱离轮回,早入圣人之境吗? 赤诚如此,没此间事,缃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东西。 可相信了,缃缃也无法认同和理解。 感同身受四字也就无从谈起。 缃缃心里还是觉得,为了不相干的人,这样的做法太蠢了。 她生来就与这样的人。 完全不同。 时有林鸟啼鸣夹杂蝉声,缃缃看着帘子处晃动,看着透着缝隙时不时露出的蓝天白云又睡了过去。 这样行了两日,缃缃基本都在马车上没怎么下来,吃食换药,都是默夭默伤帮着伺候。所以几乎和慕容沇没打照面,萧凌赌气也一句话没和她说。 缃缃自落个清净。 自打慕容沇一来,前往边疆黑城的这条路就行得慢了许多。他不走官道,也不知是不是私下里对北厉地形熟悉,走得都是稀奇古怪的路。 绕来绕去,和游山玩水差不多。 到了六月十八这日,缃缃能走路,就已经是憋闷得不耐烦。她们差不多行了六日,结果才走过一个城镇,再这么个速度行下去,七月初七能不能到黑城都得掂量掂量。 因着胳膊不便,默夭默伤又不会梳发髻,缃缃一头青似垂置一侧,只编了个大辫子。她发丝顺滑,鬓角两侧总散落,不过也好,没那么生人勿进。 丁香色染就而成的栩栩如生花纹在裙摆处,轻纱堆叠了几层,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其身后是波光粼粼地湖水,从马车下来,往这边走时,从远处看着似佳人宛从水中来。 慕容沇瞧见,又瞥了眼自己淡紫色衣袍的袖子处,勾了唇角,继续处理手里的兔子。论吃食,萧凌更爱,帮着一起,还将自己的心得说了好大一通,生怕校尉不能领略其意。 缃缃一坐到两人身侧的岩石处,萧凌就闭了嘴。跟避嫌一样,拿着竹篓子里片好的肉和素食就去了河边准备清洗。 慕容沇起身,他袖子被捋起,双手上还有血迹,就这么面对缃缃:“你的伤还不适宜走动,最起码再过个半个月。” 缃缃动了动那被绑得夸张的腿:“校尉是和默夭默伤说了什么,这两人怎么说都得给我包扎得这般...”话说到这顿了顿,“离谱。” “离谱吗?这不是挺可人的。” 可人二字唐突,缃缃侧了头。 慕容沇当着经历了佛门前一遭,这辈子的缃缃对他没那么抗拒,这反映瞧在他眼里就是羞赧。再看她因着动作露出的脖颈,慕容沇笑得更松散了点儿:“你说是不是?” “有个人想和校尉打听打听。” “你说。” “不知校尉可否和廷尉之子秦家郎君相熟?” “怎的?” “安宁想问问校尉如何看待秦家郎君为人。” 慕容沇手上的血还没干,甩了甩手,那血点子就甩到了缃缃身上。他看着缃缃蹙眉,又笑得不明所以转身去了河边。 缃缃身子没动,只望着慕容沇背影,她知晓,这人是恼了。恼了好,恼了就不会眼巴巴的只盯着自己,让他误会自己心有所属秦顾之,他心里有了芥蒂,也不会那么想当驸马了吧。 毕竟慕容家主母之位重要,娶她益处不大。 缃缃这就属于典型在男女事情上不了解男人,她越是一副我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的样子,男子就越会上赶着。这是属于雄性身上的贱性。 十男九贱,剩下的那个...那估计不是阉人就是出家人。 生起的火堆热意将人炙得发汗。 缃缃坐的离火堆远,拿着本书在看,身上除了那几个突兀的红点子,浑身还是清清丽丽,让人一看着就舒服。 先头默夭送了吃食,缃缃没胃口拒绝了,二丫就端着盘肉,望着缃缃的方向,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萧凌冲着二丫道:“别想着往她跟前凑了,你去了她还得给你轰走。” 慕容沇是知道萧凌因着什么和缃缃闹脾气,没插话,只接过了二丫手里的小盘子。 萧凌嘟囔:“你瞧着吧,保准给校尉气跑。” “我瞧着公主不是那般的人。” “怎么不是,你和她熟悉吗,你就不是。”萧凌噌得一下就起了身,肉都不吃了,打算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去河里洗洗散散火。 可怜二丫前脚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公主,后脚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宣王,嘴巴一瘪就要掉眼泪。 默夭默伤互相看了一眼,默默从自己盘子里一人分了个兔腿给她。 这点小细节缃缃自然不在意,她就是不想吃东西,就想出来透透气安安静静待会见会儿日头。是以慕容沇递了吃食,她身子一偏,算是拒绝。 “你不吃?” “不吃。” “为何不吃。” 没回应。 “你不吃我倒了。” 还是没回应。 过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不吃辣子?” 缃缃皱着眉头,侧了头:“校尉每日游山玩水捉鱼捕兔,这样我们何时才能到达黑城?还有,你做的鱼和兔子真的很难吃。” “难吃?”慕容沇挑眉:“她们可都说好吃。” 缃缃冷哼:“你拿吃东西不挑的人说什么,当真味道不错,我二哥哪怕心情再不佳,都不会吃了一半就走。” “你的手艺,比起二哥差远了。” “校尉还是发挥发挥长处,加紧赶路吧。” 远处二丫就当真看着慕容校尉如宣王所说,面色不善地回来,手里的盘子转身之时还直接扔了出去。最后和宣王一般,去河里洗澡去了。 这餐之后,二丫就没见慕容校尉再做过吃食,而是换成了宣王来做。二丫心里没佩服宣王手艺好,反倒佩服起了缃缃来。 慕容校尉做得东西难吃,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只公主说不吃就不吃,还敢直接说难吃。免去了自己的五脏庙再遭罪,二丫觉着这可不就是公主的厉害处么。< 24. 黑城游(二) 如题 [] 再跨过一个城镇,行两天,就是黑城。 缃缃算着日子还有富余,是以萧凌说要在镇子上休整两日,也就应下。 还是照常赁下一处院落,不过这回是慕容沇去办的。当进去院子发现小得可怜,算上主屋,也不过才四间,这样默夭默伤二丫就得挤一间屋子。 沐浴也不方便。 缃缃一想到自己在这边沐浴,隔着一墙就是慕容沇,她心里就膈应。她扫了眼罪魁祸首,慕容沇坦然得很:“实在没银子了,公主莫怪。” 哭穷是没人有他会哭穷。 当萧凌和她是死的么,不会张嘴要啊。 缃缃面上儿还是老样子瞧不出什么,一瘸一拐进了最大的那间。 后来沐浴都是硬着头皮在洗,而且她伤口不方便,又不想默夭默伤来,怕还不如自己。洗了良久,洗个澡比熬一宿都累,伤口还有些撕裂。 缃缃正上药的时候,门环被敲。 随后就传来慕容沇的声音:“公主,药可还够,我又给你送了些来。” 缃缃不想理他,慕容沇就在门口一直敲。 敲得圣人都得冒火。 缃缃趿拉着软鞋,拢了披风,上前开了门。门开不过一瞬,拿了他手里的瓷瓶子,啪地一声又给关上。 虽然才一瞬,但慕容沇也闻见了她身上天生的那股如梅冷香;也瞧见了头发湿着,略带愠怒而发红的小脸儿。 那么白,那么生动。 慕容沇摸摸鼻子,扫了眼院落,想着还是大了些,见一眼都费劲,还得过来敲门。 缃缃是晚饭都没吃。 第二日,萧凌一大早找缃缃借走了默伤,带着二丫,到半下午都见不着人。 缃缃无心游玩,就在院子的槐树下放了张躺椅。她在阴凉处躺卧着,手中拿着本书翻看,至于慕容沇的去处,她不想过问,也不好奇。 看着看着,昏昏欲睡。 慕容沇从外间儿回来之时,就瞧见美人一手拿着书掩住了面容,因着动作,一截手臂露出,如骨怀冰。另一手垂落,碧绿轻纱就那么被微风吹得晃啊晃,晃得让人心境都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慕容沇觉着自己还能嗅到她身上的体香。 香令人幽,人令心醉。 慕容沇挪了步子过去,默夭看他上前,横在缃缃躺椅一侧,阻了慕容沇动作。 缃缃听到声音,将书册拿下,姿态慵懒:“校尉,何事?” 慕容沇觉着她自己应该是没意识到,她刚睡醒,泠泠之声带了糯,颇为娇娇。 “镇子边一处山体塌落,不少百姓都压在了那处,得借默夭一用。” “自有官府,何须校尉操心。” “小镇上的府衙多是混日子的,人手并不够,镇子上不少青壮年都去救人了,宣王也去了。” 缃缃声音有了不耐:“北厉的人还在追杀,你眼下将默夭支走,岂不危险?” 慕容沇手指磨了默袖口,又带了笑:“将公主一人放在院子处,我也不放心,所以特地回来一趟,就是来接公主一起。” 缃缃这才注意到他的靴子处都是泥巴,那上好的云月纱就被糟蹋了。 “不去。”缃缃自认心胸还没宽广到给北厉办事儿的程度。 “这就由不得公主了。” 缃缃斜眼看他,并不作声,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慕容沇先是进了屋拿了幕篱,缃缃继续看书并不接,直到慕容沇喊了句可以进来了。 就见四个粗壮婆子抬了个步辇,缃缃几乎是将慕容沇手里的幕篱扯了过来。 她就知道,这个脑子搭错弦的无赖,有的是招,平白无故给人添麻烦,真是留他一天让人恨一天。 缃缃动了怒,路上半个身子靠在步辇上一言不发。 四个婆子乡下人,嘴巴里咿咿呀呀说着方言,缃缃是一句听不懂,她看慕容沇倒是和这几人说说笑笑。 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镇外不远处的山脚。 缃缃透着幕篱看不真切,但山体好像是从内部塌的,也不知道这处是不是什么矿。 有不少百姓哭爹喊娘,缃缃没见过这等境况,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默夭默伤也在救人,所以缃缃步辇落得地方就在边上。她本就喜静,舟车劳顿多日,得了空档休憩还硬生生被人带出来,全是吵闹,打破正被养着的清幽。 缃缃撩开面前轻纱一角,看见有个似年过古稀的老太太,支着拐杖,朝塌陷的地方里面去。她身后还有个没几岁的垂髫孩童,牵着老太太的衣角。 孩童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知的面容被周围氛围感染,瘪着嘴,欲哭未哭。 缃缃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憋着,直到里头的担架抬出了个男子,一只胳膊没了,但好歹是还活着。那孩童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老太含笑带泪颤着手去摸躺在担架上男子的脸。 老太太拉着小孩,跟着那担架,原身上还冒着绝望的死气,这会儿就没了,脚步跟着去,又有了希望。 还有一个女子,跪在地上扒着废墟,缃缃隔着远都能看到她双手上的血。要是再这么挖下去,那双手估摸就要废了。那女子不哭不闹,甚至连情绪都瞧不出什么。 缃缃就看着她挖啊挖,然后不知挖到了什么,却笑出了声。 缃缃对这反应蹙了眉,不大明白。 面前的境况很乱,没人注意到这个女子。 直到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心地戳进了自己脖子。 才有人回神,可是已经来不及。 缃缃放下了幕篱,没再看。 萧凌扛着个铁铲到这自戕女子跟前,叹了口气,在那女子挖到的衣角处挥了几十铲子,把人拖了出来。 旁边有个老头咿呀说了许多,萧凌听不懂,二丫在一旁抹了眼泪。 “公子,老伯说这女子是孤儿,刚嫁给她丈夫三年不到,前脚丈夫的老娘刚去世,没想到今天丈夫也死了。这女子平时不爱说话,但没想到性子这么烈,竟然会随夫而去。” 萧凌啧了一声:“糊涂啊,不活着怎么知道以后的日子好不好,殉情这事儿...”也没继续往下说。 忙到半夜,众人累及。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一共被压了三十二人,重伤十七人,轻伤十二,死四人。多的那一个,就是那对夫妻,相熟的邻居将二人葬到了一处,算是圆了彼此情意。 等事情处理了差不多,缃缃被萧凌和慕容沇抬了回去。她身上被蚊虫咬了不少,一到院子就沐浴,宵夜仍旧没出来。 萧凌则是和慕容沇在院子里喝了一杯。 “没想到不过停歇两日,还碰到这档子事儿。”萧凌嘴巴 25. 黑城游(三) 如题 [] 院中亮起了数盏灯火。 缃缃沐浴之后推门从屋子里出来,就见着槐树下的石桌上放了一个粗糙的瓷瓶子,那里头插着两朵花。在石桌正上方,还挂着个灯笼。 有一两只蛾子绕着光源飞舞,随后朝着火光扑了进去。 缃缃站在门侧绞着湿发,闻着厨房处传来的饭菜香气,她手里动作忽就停了。这么一瞬,她倒真像是这个院子的主人,生活在市井之中。 缃缃拢了头发到胸前没再擦,坐到了石桌旁,散着沐浴上药之后的燥热。她没什么言语,等二丫端了吃食,就着米饭,一点一点用了。 二丫伺候在一旁,眼睛盯着缃缃一刻错不开。她无法明白,怎么一个人吃个饭的样子都能这么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四字原来是这样子。她看着缃缃发尾处水滴,落下,浸润到衣里,荡漾开一片深色,有点出神,心口莫名砰砰跳了起来,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了口水,视线一刻也未曾错开。 缃缃搁下筷子才道:“你的拿手菜就是这豆角肉末?” 二丫点点头。 “嗯,家常味道。” 这听在二丫耳朵里,就是夸赞了。她一点掩饰不住高兴,上前喜滋滋收拾,连着那背影都欢脱。 缃缃就坐在院子里,静静坐着。 直到萧凌和慕容沇带着浑身酒气回来,缃缃才起身准备往屋子里去。 萧凌见着缃缃,乐呵喊:“妹子,今天高兴,继续喝!”见缃缃没反应,夯货直接上手就想掰她肩膀,想把人给摁下来。 那手刚伸出来,就被慕容沇拦住:“不许碰她。” “我妹子我为啥碰不得。” 慕容沇也不知道是喝糊涂了,还是故意:“她是我的。” “嘿嘿,你想当驸马。” “怎?当不得?” 然后就是两人凑到一起的傻愣笑声。 缃缃木着脸撑着桌子:“默夭默伤,把这两人给我丢出去。” 慕容沇身手好,身子天旋地转之时,翻了个身,撑着地就给站了起来。萧凌就惨了,是真被扔到了地上,没慕容沇一脚顶着,那后脑勺碰到地上就不得了。 两人看着紧闭着的院门,刚想说话,一张口,齐齐撑着院墙开始吐起来。 边城处酒烈,烈到后劲儿上来仍无察觉。等察觉到不能再喝之时,就多了。 至于这两人怎么回的院子,爬回去的。 行程继续,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一早,一行人入了黑城,顺利与梧桐枫叶等人汇合。 缃缃一进黑城落脚地,就开始沐浴净身。 梧桐则一看到二丫,眼睛都瞪圆了,难不成近来日子都是这个小土丫头伺候殿下?那殿下得受多少委屈? 枫叶直接把门一关将二丫隔绝在外,想看两眼里头都瞧不着。院子里头又是梧桐把持着,二丫没活,只得去了厨房缩着去了。 屋里是早就准备好的当地衣着发饰。 枫叶手巧,伺候着换洗了缃缃伤口处,又三下五除二给梳了个漂亮的流云髻。这是枫叶自创,散落的头发掺以细辫,头顶盘起,用了绒毛与银饰点缀,额前用边疆特产的透明水晶。又替着缃缃换了深紫短衣,多褶裙,脚上是绣着图腾的绣花鞋。 枫叶早就准备着要给缃缃打扮,知晓当地穿衣裳会露脚踝与细腰,她既想看缃缃穿,又怕缃缃不愿意。就自己串了腰链和脚链,成了一套。 缃缃换好,对着镜子,有些不习惯,但也新奇,就没换下。 倒是枫叶,开始抹眼泪。 缃缃无奈:“哭什么。” “奴婢们不在跟前伺候,殿下定是受了不少苦。奴婢都不敢想殿下这伤自己是怎么擦洗的。”慕容校尉还在,殿下少不得被烦死,枫叶后半句没敢说,只越哭越动情。 等梧桐推门送小食进来,就是两个一起哭。 梧桐更夸张些,看着缃缃伤处,眼泪跟豆子差不多一样往下掉:“殿下,这些日子们奴婢觉都睡不好,生怕殿下有个好歹,怎么还买了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那丫头笨手笨脚伤了殿下可怎么好。” 缃缃也是从小到大没离过这四个丫头,这些日子确实折磨。她坐到软塌处,喝着梧桐泡得热茶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了。是以对两个丫头的吵闹也就没拦阻,只道:“二丫并不近身伺候。” 梧桐一听,心里就发酸,就跟有只手把心给捏了一把似得。照殿下意思,那近来都是自己动手,伤还在身上,这得受了多少苦。 枫叶也如此想,又联想到木荷叮嘱的慕容校尉经常纠缠殿下,两个丫鬟一合计,准备一定要护好殿下不能让登徒子来烦扰。 慕容沇正在院子里坐着,见缃缃房门处有了动静,偏了头去看。没看到想看的人,倒是收获了两记白眼和冷哼。 萧凌一旁乐了:“安宁这俩宫女就这样,校尉别生气。” 慕容沇不置可否。 等两个丫鬟又进了屋子,随着一串银饰相碰的汀凌之声,房门开。 慕容沇捏着茶杯的指节不自觉收紧。边疆的服饰大胆,缃缃这身深紫,虽什么都没露,但腰链有缝隙,缠连几缕,反而更引视线。那楚腰细腻,脚踝细如藕节,繁复的装饰将整个人装点,透了一股子邪媚之态。缃缃容色本如玉,冲撞之下惊艳更盛。 哪怕萧凌常见缃缃,这会儿都有些愣神。 缃缃被梧桐扶着,正越过廊下,要下台阶。枫叶看慕容沇那反应,心下不满,跑回屋子里又拿了同色的面纱,出来给缃缃挂到了两耳侧。 这般欲盖弥彰,让人更想窥探面纱之下的颜色如何。 萧凌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凳:“过来坐,吃早饭还带什么面纱。” “殿下已在屋里用过了。”梧桐先回了句。 “那你们打扮成这样是要干嘛,出门啊?” 缃缃嗯了一声:“七夕热闹,去走走。”说罢也不管几人,带着默夭默伤出了门。 厨房里头的二丫听着动静,水也不烧了,擦了下手就小跑出来跟着一齐出去了。 留下萧凌一脸无语,他冲着慕容沇道:“这帮子怎么就巴巴跟着安宁,咋就那么欢喜她。” “我也欢喜。” 萧凌嘴巴里 黑城游(四) [] 梧桐又道:“夜里才去呢,今日先过节,听说黑城七夕有不少热闹。” 缃缃看出几个丫头想玩,她点点头,最近憋得太久,到处走走也是好的。 一行人先是去了黑城黑河边,听闻黑河处有一颗千年古树,被当地百姓圈了保护起来。当地人奉这古树为姻缘树,每逢乞巧之际,会有许多男女来此用红绸写了心愿挂于树上。 有些外地人来,也会去瞧瞧古树风采。 当缃缃站在树下,看着这颗老桑树,七月差不多到了桑树的果期,能看到不少桑葚。 有几个小孩,还拿着小篓子,在地上拣。 对于孩童而言,不明七夕为何,只晓得到了这时候有桑葚吃。 对于缃缃而言,七夕不七夕不重要,情不情爱不爱也不重要,许个愿还是可以的,讨个好彩头。她从一个老太太处买了红绸,提笔写下三字。她有个习惯,不喜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窥探,就让默夭给挂到了最高处,还嘱咐定要系得结实。 几个孩童看着带了黑皮面具的大姐姐,脚上一动就飞起来,飞得那般高,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就落了下来。小孩儿高兴,以为遇见了神仙,围着默夭腿边打转。 梧桐笑:“早知道让默夭帮着一起挂了。” “怎么?梧桐姐姐这是有了心上人,还不让人瞧呢?” “竟扯,我才不嫁人。” 枫叶不信,就要去抢。 缃缃坐到古树一旁给行人休憩的亭子里看着黑河风光,并不管几个丫头。 二丫拎着笔,咬着笔头半天没动,她侧了脑袋看向庭中的紫衣,心里生了愿景。想着自己不认字就不认字吧,可以画,就在红绸上画了个带面纱的小人,又在小人脚边画了许多花草,原想着这样就好。后来还是又画了个男子在戴面纱的人旁边。 那画上的男子,二丫并没画了五官,哪怕没画,从侧头姿势里却瞧出了那男子的牵念。 二丫将红绸理好,跑到桑树另一头,她没挂起来,而是把红绸塞到了个小树洞里。塞完,又在树下站了半天,闭着眼,开始许愿。她虔诚,许愿也不敢许多了,怕神灵不允,心里道:“盼着公主安康喜乐。” 缃缃不知晓,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被人放在了心上。那愿望简单,赤诚,只瞧着她美好,就盼着她能一直美好下去。 几人在老桑树处呆到午时,缃缃看黑河风光不错,就找了一处船家,打算在船上吃了午饭。 船身游游荡荡,顺着河道往远处蜿蜒。日光之下,波纹成了金链,一波接一波,漾着水的柔自游去了。 慕容沇看着几人消失,才出现,他一出现就飞跃到树尖处取了缃缃写的红绸。任是卖红绸的老婆子在一旁呼喊,他都不理。 取下来之后,打开红绸,上面写了三个字。 秦顾之。 这对于缃缃来说,可不就是好兆头么。 慕容沇怒火顿起,捏着红绸找了火折子烧了,盯着烧成灰烬,才去了老婆子处又买了个新的。他提笔顺畅,下笔有力。 生生世世,萧允慈都是我慕容沇的人。 直白又霸道。 慕容沇也给挂到了最高处。 那老婆子一口胡语:“小伙子啊,姻缘天定,强求不得。” 慕容沇抿唇,少年面容出现一抹突兀的伤痛。 “强求,心苦啊。” “我认了。” 慕容沇坦然,说罢转身走了,只老婆子还在后头摇首。 没过多久,萧凌带着三喜四宝也跑到古树这来了。他没那么多心绪,乐乐呵呵,还给了老婆子一吊赏钱。 “写啥。” 三喜道:“主子又不愁姻缘,随便写。” 萧凌踢了三喜一脚:“谁说老子不愁,老子快愁死了。”他脑海里冒出顾清梨的脸,心里叹了口气。没写她,反倒是写了思雪安息四字。 三拨人这么漫无目的地晃荡,到了晚间反而是在城门处碰了头。 缃缃醒目,慕容沇一身天洗碧,身量修长面容俊俏,自然也醒目。缃缃早早看见了他,只当着没看见,耐不住慕容沇自己往跟前走。 梧桐枫叶也早早瞧见了,两人一挡一推,人流多,慕容沇就被挤远了。 萧凌在后头跟上来还扶了慕容沇一把,他拍拍慕容沇的肩膀:“有些事儿呢,自有天意,强求不来呀。” 慕容沇这是今日第二次听到这话,他拍开萧凌的手,身形一跃,还踩了两个大汉的脑袋借力。窜到缃缃身边之时,直接就将人拎了出来,揽着人就落到了最前头。 默夭默伤被人挤着,愣是没飞起来,没拦住。 缃缃腿不方便,身子躲开,声音冷然:“你且自重。” 慕容沇却不像之前有什么笑意,只捏着她肩膀,等出了城门,看守在门处有不少胡人商贩在做赁马的生意。给了银子,就揽着缃缃上了马。 马鞭一挥,即是草原万里。 缃缃腿被颠得痛,又不想靠后,慕容沇整个人拢着她,一往后就会靠进他怀里。崖柏香又将她整个人包围,缃缃想窜下去,身子一动就被点了穴。 “校尉你放肆!” “别喊我校尉,不爱听。” 上辈子也是这样,缃缃只要一喊他皇上,他就不高兴。喊名字也不高兴,骂他无赖,他反而笑。而在动情处,他也总是逼着她喊了他的字,予安。 缃缃对他的字,时常讽刺,他却喜欢。 予安,予安。 缃缃面色越来越沉,哪怕看到了远处坡下的篝火,胡人女子正绕着那火光舞动的热闹情景,依旧沉默。 慕容沇勒马停了下来,他看着远处银河,问缃缃:“你已心有所属?” “是。” “非他不可?” “是。” 慕容沇笑出声,却无高兴之意,他胳膊紧着,在缃缃耳边道:“我劝公主还是早些放下,省得你嫁给我之后看到心上人伤神伤心。” “校尉何必如此。”缃缃身子崩得直,说的话也难听:“即便你当真娶了我,我也只会怨恨你断了我的姻缘。校尉本有红袖添香的福气,为何非要求了怨偶。” “怨偶?”慕容沇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嫁给我,你我便生同衾死同穴。” “无耻 黑城游(五) [] 慕容沇放开她,拔了那簪子放到了自己怀里:“伤了我,就算是我的了,这才公平。” 不知说物,还是说人。 梧桐枫叶远处也瞧见了,两个丫鬟气得下马跑过来就将缃缃扶了起来。梧桐就跟个护崽的小母鸡:“等回去,定要和家主说了你的罪行。” 慕容沇还没心思跟个小丫头说什么,甩了甩手,起身去和一胡人大汉交谈起来。 缃缃摆摆手,示意去另一侧坐,离这厮远些,心气儿看看能不能顺下来。 萧凌姗姗来迟,跟着慕容沇一道就要与胡人摔跤。 说是彩头,也不过就是个体面,什么勇士会得心上人欢喜。 缃缃坐在远处,看着慕容沇明显没什么兴致,却还是解开了长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他这样子就是要撒气,缃缃心下冷笑,她看那身躯上的疤痕不少,有一道还是在赛马之时留下的。 他很白,身上的疤痕就明显。 缃缃听到胡人女子叹呼,很烦,起身打算去草原上走走。她对看大男人脱衣服抱在一处摔来摔去这事儿,不但不感兴趣,还厌恶。 遑论里头本来就有个她日日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察觉到缃缃心绪,梧桐枫叶也不敢上前,只在不远处守着。 对于缃缃来说,慕容沇就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靠近,所作所为都是想将她捆绑。他霸道,所以用自己身躯将自己缠绕。不惜自伤也要挑开自己的自尊,总想看看自己这幅高贵姿态下的心魂,当真爱上他是个什么模样。 缃缃咬了下唇,心口起伏强烈,想杀他的心按耐不住。她闭上眼,深吸气又将浊气吐出,忍常人不能忍,才不乱大局。她劝自己,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缃缃双手抓了地面上青草,连着草根一道拔了出来,朝远方抛了出去。连续好几次,直到有个草原汉子走了过来。缃缃没看,她这会儿并不想和谁交谈。 “安宁公主。” 这声音立马让缃缃身子绷直,她一只手不自觉收紧抠了指甲。她侧头盯着来人,面容与顾丞玉完全不同,可声音的确就是顾丞玉的声音没错。 “易容术吗?” “自然。”顾丞玉并没想隐瞒什么。 “你又想亲自动手是吗?” 顾丞玉那双眼冷厉,隔着那胡子与一层假面,缃缃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不动声色,视线扫过默夭默伤与自己的距离,思索逃离的可能性。 “不是。”顾丞玉声音低沉,手背靠后撑在地面上:“追踪你到此地,再动手已没什么意义。” “那你想做什么。” “你来北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缃缃的面容掩在面纱之下,顾丞玉侧头看着那双眼,她的眼眸沉静如深潭,无波无澜。他忽笑了一分:“也罢,托公主福气,棘手的慕容氏势力处理得差不多,往后两国算是真正‘断交’。” “你想说什么。” “公主猜不到吗?” 聪明人说话有时候不需点破,缃缃呼吸都轻了许多。顾丞玉行事目的直接,要说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要来和自己说几句话,未免可笑。联想当他刚才说两国已算是真正断交... “猜不到。” 顾丞玉的视线赤裸裸,他食指一动,缃缃穴道被点。 默夭默伤注意到草原大汉这不合时宜的动作,就欲上前。 “我的人埋伏在这附近,不想再生事端就让她们别过来。” 缃缃只得照做。 他的手抬起,缃缃气息屏住,那双手不若慕容沇的修长细腻,更为粗糙。指腹上的茧子划过她的鬓角处还有些割人,他摘下了紫色面纱。 什么也没做也没说,就这么越过了男女恰当的距离,盯着她的脸。 缃缃双眼逐渐透了不符合年纪的妩媚,配上她嘴角弧度,不像是羞赧,更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显露的鄙视。 “传闻不虚。” 顾丞玉又解开了缃缃的穴道,离远了些:“既然公主猜到我来此的目的,待公主安全回到南朝之后,静待佳音便是。” 他走了。 直到那股沉香的味道被风吹散,缃缃心跳气息才平稳。她不想节外生枝,这小插曲被掩了下来,连着慕容沇带来的烦忧都暂且被缃缃抛诸脑后。 缃缃如鲠在喉,她真是受够了这些男人,一个个将自己的垂青视作恩赐一般,像是得了他们的一两眼就跟得了帝王宝座一样。 都是杂碎。 后面缃缃一出门看到胡子大汉,心里都还犯恶心,饭都吃不进几口。不过她还是将这些烦思摁下,去办了正事儿。 缃缃几乎是将黑城逛遍,发现互市的商品也不过就是些茶叶布匹瓷器等,而异族就是马匹。她心里觉着这互市还是简单了些,关外草原土地辽阔,资源匮乏,这些东西是改善了民生没有错,但还不足以让异族臣服。 上辈子缃缃就想过,一统天下,就该是将异族疆域也收入版图之中。 不但要地,也要人。 年岁一长,骨子里自然就会流了汉人的血。 上辈子境况难为,这辈子不妨一试。 缃缃这么一忙,连着许多日早出晚归,直到七月二十四才在院子里待着没出去。 梧桐给缃缃换药的时候又掉眼泪:“殿下这么拼做什么,伤口都不见好,这都化脓了,留疤了可怎么好。” 缃缃看了眼伤口,血痂里带着脓血,在雪白的腿上触目惊心。 “挑开处理了就是。” 枫叶端着托盘在一旁:“药只剩下慕容校尉送来的了。” “嗯,用上吧。” 缃缃还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难为自己。 不得不说,慕容沇的药确实不错,不过一宿,那伤就像是好了许多,也是神奇。 缃缃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精神好了不少,用了些吃食便开始伏案书写。将书写下来的内容分为三类,一类为汉人商品,大到一辆车舆,小到一粒种子价格都悉数写了;二类为异族所卖吃食与马匹等;三类则为当地买卖方式以及查到的互市机构的构成。 不要脸 [] 缃缃倒没什么反应,试探不出来立刻作罢。后头再吃东西,直到用了消腻的米粥都没再言语什么。 一张饭桌上,氛围极差,萧凌吃得难受。索性拿出了一坛酒,直接给慕容沇灌多了。看人喝到后面,萧凌就觉着慕容沇有点可怜。 “安宁。” “嗯?” “慕容校尉不会对你因爱生恨了吧。” 缃缃也饮了一小杯酒,浅尝一口觉着太烈就放下了酒杯:“不知道。” “我知道你对他无意,不过你也别总照着人脸上抽啊。” 没回应。 “一个大男人,当众被打了耳光有点气也正常。” 缃缃接了枫叶茶杯,漱口。 “他这快半个月我估摸都在恼着。” 缃缃起身。 “你也给人家点儿好脸色。” 缃缃转身,袖子随着动作晃动。 慕容沇却醉着牵住了那袖子,力道不大:“缃缃...” 这两字犹如一记重锤,闷闷地敲在了缃缃的心门之上。她手上一动将衣袖从他手里扯出来,并未回头,直接进了屋子。 萧凌见状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喝了起来。 二十六,缃缃开始整理回程的东西。 从黑城回南朝,快则半月,慢则二十日,她还得赶回去和父王母后过中秋,是以打算二十七就动身。 回去的日子算来够用,缃缃也不再担心顾丞玉追杀,就将马车装了个满满当当。 而消失将近半月的许尘也终于出现。 缃缃看着许尘写下的东西,心里有了底气。 怕隔墙有耳,缃缃没言语,只在纸上写道:“我等走后,你留在北厉继续查探,人证物证皆需。” 许尘点点头,缃缃便将那纸张烧了。 慕容沇在北厉所作所为,是为了南朝无错,可缃缃却不会因此手下留情。等许尘消失,她打开窗户散着烧灼的气息,那灰烬被风吹散,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树上有两只麻雀唧唧喳喳,其中一只身形还有点胖。 缃缃坐在窗前,看着二丫在园中拿着个扫帚盯着那麻雀愣神。她听到窗户动静,才侧了头,看见缃缃正瞧着她,身子噌一下站了起来。 那两只手抓着衣裙处,缃缃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梧桐也瞧见了:“殿下,这回走要把她带回去吗?” “不必。” 梧桐心里放了心,继续伺候着缃缃笔墨。 这两句话没特意避着谁,院子里的人自然听见了。 到晚间儿缃缃看着踱步在门口许多次的身影,让梧桐把人请进来。 二丫跪在缃缃面前,一抬头,见那双眼如常冷淡,她忽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两只手抓着衣服,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缃缃道:“你们先下去。” 梧桐枫叶不愿意,还是退出了屋子。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烛火晃动的影子宣示着时间正在一点点过去。 “公主,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缃缃略有疑惑地歪了一点点脑袋,她看着二丫脸上露出的无措与彷徨,她道:“你为何想跟着我?你本是慕容校尉买回来的人。” “可我是因着要伺候公主才被买回。” “那又如何?” 缃缃的声音过于冷淡,二丫瞬间觉着喉咙被堵住,眼前都有些模糊。吧嗒吧嗒,一滴又一滴的泪落在地砖上。 “可以告诉我缘由吗?公主。” 缃缃将搁置在桌子上几张文书丢给跪着的人:“你已脱了奴籍,往后不用再想着伺候谁。这处院子也买了下来,记在了你的名下,待走时,也会给你留下一笔银两,够你...” 话被打断。 “公主,我不是来要这些的。”二丫泪眼婆娑,摆着手,慌张如犯了错的小狗。 “我不明白你。”缃缃双手拢在袖中,姿态矜持。 二丫却已经是哭得不能自已再说不出什么来。她只是想留在公主身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想,但就是想,没有缘由。哪怕公主疏离缄默,脾气也不算好,可她总觉着公主寂寥又可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 隐忍的泪和□□没有掩饰的情绪显露在缃缃面前,她听着啜泣声皱了眉头。 二丫跪着,身子行了大礼,仍在请求。 “我不能带你走的缘由有三。” “第一,你是北厉人。” “第二,你是慕容校尉买回的人。” “第三,公主府不需要你这样的人。”缃缃声音不重,安静下听着还有些缥缈:“上京处处,与你截然不同。贵族过得日子也未必就如你眼中所见。你不属于那样的地方,草原辽阔,有烟火气又平安的日子,才适合你。” 二丫双眼通红,她给缃缃连磕了三个响头,临退出去之前郑重道:“我会日日给公主祈福。” 缃缃面容仍似无动于衷。 二十七一早,一行人出发。 二丫把人送到了城楼处,倚在墙边直到见不到人才走。 萧凌是个情绪重些的人,他驭马到马车窗棂处:“左不过就是小丫鬟,公主府下人那么多,把二丫带回去又没什么。” 马车里没传来缃缃的声音,倒是梧桐掀了帘子:“宣王,公主府那么多人,也不需要这么个乡下丫头啊。” 慕容沇在一旁听着笑得自嘲。 这趟回程,慕容沇没再往缃缃面前凑,冷淡得让人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难以攻心的公主。连着枫叶梧桐都这么认为,对着慕容沇的防备都少了许多。 眼见着还有一日路程就会出了北厉国镜,缃缃打算一进南朝就和慕容沇分路而行,赶紧把人打发走省得碍眼。 天气不错,溪水清澈,缃缃的伤也好了许多。她出了马车,准备去溪边钓鱼,见着慕容沇一身白衣,绦带束发,身姿行止雅而疏离,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股书生气。 缃缃了解他,喜怒无常也是慕容沇常有的事,她绕开慕容沇,朝着溪边走。 鱼钩落入水中,缃缃摒弃了心中杂思,看着那一缕鱼线,沉静至极。 慕容沇也拿了根鱼竿坐到了缃缃身侧,故意为之,将缃缃的裙角压住。 缃缃注意到,目不斜视,伸手将裙摆扯回 羞恼红 [] 缃缃没法接这话,只能闭嘴。她不喜与慕容沇共处一个空间,这会儿也确实拿他没办法,车顶都被掀了还能怎么办?左不过马上就要到了南朝境地,到时她就不信慕容沇还能这么闲的在她面前晃悠。 缃缃猜得没错,一入南朝慕容沇也没功夫再在她跟前,可要说直接走,那也是不大可能。 慕容沇觉着自己少不得得留下些什么,让这小姑娘日日夜夜想着他才行。是喜是烦是恼都可,只要想着他,就可以。 他的手一抬,缃缃身子立马一侧,防备之态不可谓不刺眼。 慕容沇也想温柔点儿待她,却每每都被惹怒。他手上一动,索性点了缃缃两处穴道,让其不能动也不能言。她那张嘴太讨厌,不知道说出什么话就能给他气着。 缃缃眼睛眨了眨,看着人渣将她的发钗取下,一头青丝散落,他的五指穿插其中。 慕容沇很喜欢她的头发,上辈子也是。曾经有那么一阵子,每夜都要来她的寝宫批阅奏折,强硬着将她箍在身侧,那时她的身子已不大好了,时常会坚持不住枕着他的腿睡着。 他空下来的那只手,就会一遍一遍穿过她的发...不厌其烦。 缃缃看着十六岁的少年眼中浮现了不符合年纪的愁,五指顺着发丝,停留在了她的脸侧。动作很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缃缃皮肤细腻,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指纹。 那五指又顺着脸侧,捏住了她的下巴。 看着越来越近的脸,缃缃眼神越来越冷。 慕容沇却视而不见,气息都拂在她脸上,缃缃不得不闭上眼。可脸已经是恼得通红,耳边传来轻笑,缃缃顿觉羞耻。 一双大眼睛又睁开,可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冷淡,都是羞恼。 慕容沇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心跳得好快。”随即带着笑声退远了些。 比刚才是远了,但还是超过缃缃心里的距离。 慕容沇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小姑娘气性怎么这么大,你气旁人又不气,不还是伤自己身子。”手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 “回去之后,估摸秋猎才见,你这趟去北厉的事儿我不会和皇上说,你自己看着怎么处理。”慕容沇说着手里捏着缃缃的长发:“我一会儿就要走了,后面的路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个人暗中保护你。光靠默夭默伤两个愣丫头,我不大放心。” “顾丞玉的人从入黑城之后就销声匿迹,不像他的行事,指不定有什么事情,你心里也防备些。还有顾清梨,她中的毒无解,听闻绣衣阁的人正在广寻神医,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等她手里续命的解药快用完,还无解的话,怕是涉险也会到南朝。你心下把这事儿也记着。” “这对兄妹,兄长为人偏执,妹妹睚眦必报,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哪怕回了南朝,出门也要小心。” 慕容沇看着她的脸:“还有,你身上的伤,等回府我会再让白鹤送过去一些药。要想伤好得快,不留疤痕,你还是乖乖用了。” 他的手指留恋那发丝,又静静坐了会儿。 缃缃动不了,只能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一玉坠。 “这是暖玉,能缓你体寒之症。”慕容沇说罢给缃缃带上,又将她的头发从链子里撩出:“此物罕见,若丢了再难寻得,你要贴身带着。” 慕容沇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太多。 月光清冷,扫过车内。 徒留一方空间崖柏香气。 梧桐听到慕容沇走了的动静,才敢掀开帘子去看。结果就看见缃缃狠狠拽下脖子上的玉坠,捏在手心重重垂下,那指节用力,都显了青筋。梧桐怕,脑袋又缩了回去。 缃缃牙关都咬紧,她的体寒之症知晓人算上她自己也不过三人。她天生自带冷梅香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此,自小就体寒,这也是上辈子与秦顾之多年夫妻再到后来圈禁时光也未有身孕的缘由。 缃缃对此倒是不放在心上,她从未想过要给谁延绵子嗣。可今日慕容沇此举,不就是在暗示她,他不但要娶她,还想让她替他生了孩子吗? 做梦! 缃缃身子靠在车壁上,打算这次秋猎就暗示秦顾之赶紧去和父王求赐婚。一个慕容沇一个顾丞玉,都不知道会做什么手脚,她的亲事要提前,越快越好。 八月十三,安宁公主人马归京。 缃缃则是夜里才到公主府。 木荷听枫叶梧桐说了许多,贴身伺候给缃缃上药的时候,默默流泪。缃缃无精神安抚,她将这次北厉得的手书又看了许久,提笔写了许多。 放下笔,缃缃道:“避暑山庄可有什么事儿?” “其他倒没什么,只廷尉公子来过两次,被奴婢挡了回去。” “嗯,京中呢?” 木荷给缃缃捏着肩膀:“夏老将军这回去清算了那无名岛的事儿,五皇子没和皇上禀报,就跟着一起去了。听闻皇上对此大为恼怒,不过好在事儿办得顺利,五皇子也就是受了些责备。” “给了夏家什么封赏?” “夏老将军的三公子,唤作夏泽,这回立了大功,被封为了虎贲将军。” “大司马处最近可有动静?” “不日就要出发再行边疆,慕容校尉最近不在京中,所以是夏泽跟着去。”木荷见缃缃要动,又道:“夏老将军誊抄了一份无名岛的相关手书,殿下车马劳顿,明日再看也不迟。先好好休息了才是。” “嗯。”缃缃也很累,好在事情发展到现在都还算顺利,她心气儿也顺了一些。 等人睡下,木荷又细细问了梧桐枫叶北厉之事。将各中细节问完之后,木荷神色难测地回头看了眼卧寝的房门,她心里觉着缃缃此行去北厉目的,大概不是嘴巴上说着的仅仅是为了查探北厉国况与互市。 木荷还隐隐觉着,有些事情不大对劲。不过她知道缃缃办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章程,便隐了心绪,将梧桐枫叶教导了一顿,才进了里间守着缃缃。 她比缃缃大几岁,心里对这个殿下,总 中秋罚 [] 一宿过,中秋到。 缃缃进宫还是照旧先去了曹丽华的椒房殿。将近三月没见,曹丽华拉着缃缃说了许多,那话大部分都绕着萧绥的事儿再说,为母对儿子的骄傲掩盖不住。 “阿绥近日于骑射一道上也愈发进益了,还找了个师父学了些拳脚功夫。” 缃缃原本觉着皇子会不会武功无什么大碍,一趟北厉这个看法也改了:“学就学点儿厉害的,母后可为阿绥再寻良师。往后若上战场挣军功,也让百姓瞧瞧咱们萧家儿郎风采。” “师父可找,军功且还是算了。” 缃缃淡笑不语。 一直到晚间儿,皇帝,萧绥,阿如几人都进了椒房殿,一家人算是凑到一起吃了个中秋团圆饭。 “今年各地财政有缺,中秋宴就不办了。”曹丽华解释道。 萧绥点点头:“今年不知怎的,各地天灾不少。蝗虫干旱,像是都集到了一处似得。” 这话容不得缃缃不多想,她甚至觉着是自己重生,违逆了天命,才会惹得天象生异。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只用着椒房殿里小厨房才有的藕糜鸡丝卷。 阿如道:“那今年秋猎可拿那猎物做个噱头,做个募捐?”说罢还去看了看缃缃的脸色。她见阿姐如常,又道:“这样算做一笔善银,可让御史亲自到了灾地,给百姓缓口气。” 皇帝萧全并未做声,缃缃是知道她这个爹爹的,不喜女子干政。不过缃缃对阿如这个提议认同,便道:“世家子弟知晓年岁艰难,少不得慷慨解囊。” 这话意思是,世家兜里银子多,不坑白不坑。 不过皇帝还是没做声。 桌子上又安静下来。 用过饭,缃缃被皇帝传唤去了御书房。 一进去,缃缃就跪了下来。 “安宁,你胆子够大。” 缃缃双手奉上了手书,由宫人呈了上去。她原本以为萧全看到这趟的成果颇丰,最起码不会生气,结果出乎意料。 一方砚台被扔了下来,砸在地面上从缃缃身侧滚落,墨汁溅到身上,毁了一身上好的宫服。 “去祖宗牌位前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安宁无错,也不知道要想明白什么。”缃缃抬起头,看着桌案后自己父亲那张疲惫的脸:“安宁知晓父王不喜女子干政,所以此趟欺瞒这是安宁的错安宁认。但是南朝、北厉、异族,多年纷争,眼下若比,南朝势微。这趟势在必行,是不得不去。” 眼见着皇帝脸色越来越差,缃缃仍不怕继续道:“如今内忧外患,安宁便是忤了祖宗教诲,心甘情愿领罚,却不觉有何不妥。” “你觉着你自己能耐是吗?”皇帝拍桌而起:“你知不知道,你这趟让朕与大司马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且你眼下是安全回来了,倘若生了意外,你可曾想过会让南朝陷入何种境地。” “安宁想过,真有那时,自当以死谢罪。” “好好好,好个安宁公主。”皇帝气得指节颤抖:“朕看你是仗着宠爱有恃无恐!” 缃缃丝毫未低头,就那么看着上首的父亲。 “公主乖戾,罚跪三日,不许给她吃的喝的。” “带下去,打十板子。” 缃缃起身,曳地的裙摆从地砖上拖过。 十板子,宫人敢动手却不敢用力,不过也不是缃缃小身板子受得住的。她领完罚,倨傲得连木荷的搀扶都无需,行止一如既往的端庄高贵。 等跪在祖宗牌位前,诺大的宫殿生了寒意,却没刚刚皇帝的话让缃缃心寒。 缃缃自认受爹娘宠爱,结果一趟北厉牵扯出了两世都未曾知晓的内里秘辛。北厉境内,慕容一族的势力,竟有皇族的手笔?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让许尘办得事儿岂不是徒劳无功? 且这事儿她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上辈子父王才会对慕容沇那般仁慈吗? 缃缃指甲抠了手心,恨意难以消弭。 不难猜,私底下还有许多旁的事情父王也未曾告知于她。恐怕南朝也有类似绣衣阁的存在,可连顾清梨都能进了绣衣阁做事,她从敌国功成身退却还要在此受罚。 缘由只因她是个女子。 那萧绥呢?知晓吗? 缃缃看着牌位上萧家历代祖宗,除了开国皇帝旁有发妻灵位,其他皆为男子。 凭什么。 缃缃内心涌出一股不甘来。 就因为女儿身,所以做的事儿是逾矩;就因为是女儿身,所以不得干政;就因为是女儿身,所以父母欺瞒是理所当然;就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即便自己再聪慧再能干也无用武之地。 缃缃气息已乱,她上辈子就因遵循此等荒谬规矩,打小就与萧绥情淡。她知晓历史上聪慧的公主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一直将萧绥看做未来的帝王。 可结果呢? 这个日后的帝王十三便身死。 可即便如此,缃缃依旧未曾弄权,而是继续当个不问政事的公主,最后看着南朝破灭。 缃缃盯着牌位旁的烛火,片刻之后忽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了句:“女子不能为帝,何等不公。” 回应她的只有秋夜簌簌风声。 等到月上中天,大殿有了些动静,缃缃目不斜视。对于萧绥和阿如从窗户爬进来的举动当作没看见。 萧绥捏着布包,里头几个糕点,阿如则拿了个水袋。 两个人知晓缃缃这会儿不高兴,也不敢劝什么。 阿如将水囊放在蒲团边:“阿姐快喝一些,不然夜里熬不住。” “拿走。” 萧绥道:“阿姐是因着什么事儿被罚跪?” 缃缃扫了萧绥一眼:“你不知道吗?” 萧绥摇摇头,他将布包打开:“想来是路上碰到,有点碎了,阿姐不要嫌弃还是吃些。” “无需。” 两个人对缃缃的脾气也是没办法,也不能逼迫。 阿如就趴在另一个蒲团上说些有的没的:“父王还是头一回发这般大的脾气,阿姐不然就去认个错,父王想来就不会这般恼怒了。” “母后听到十板子都掉眼泪了,阿姐再不吃,等出去母后怕是要生气。” 母亲是缃缃的软肋,可父亲又何尝不是? 直到萧绥和阿如走,缃缃仍旧滴米未食,滴水未进。 连着三日,跪在蒲团前的身姿都未曾有过摇摆。 一开始萧绥和阿如还不敢劝,后来阿如哭着,萧绥生了气,缃缃都不吃不喝。 她的嘴唇已经是有些开 秋日猎 [] 信上写着约于景春楼一见。 缃缃当然不会去,木荷让白鹤进了府,封了一万两银票,花费了好一阵口舌才将人打发走。 因着这笔银子,到了秋猎猎场,慕容沇有了正儿八经的理由来寻缃缃。 此时缃缃正在草地上溜着银坠,几月有余,银坠的伤已经好透,这会儿正在一处浅滩前吃着草。打远一瞧,缃缃就看见了驭马而来的慕容沇。 那宝蓝色的袍子,衣摆被风吹得漾起弧度。 缃缃扭头就想走,却被身旁的夏竹拉住:“公主,校尉这是特寻你来了吗?” 何皎皎也在,开口道:“我记得萧远晴也在这附近,这下不得气死。” 没得让旁人看戏,缃缃无意做戏中人,翻身上马,直接骑着银坠往更远处奔去。 等慕容沇的马从身旁掠过,何皎皎捂着嘴哧哧笑。 “你笑啥啊。” 何皎皎指着缃缃奔去的方向:“那边秦顾之和傅家兄弟在,公主该是知晓的,也不知怎么就朝那处奔去了。” “那楚安王兄妹呢?” “也就在这附近吧,一会儿肯定得碰见。”何皎皎和夏竹是手帕交,胳膊碰了夏竹的肩膀:“没想到这回秋猎,宣王没来,你心下可失望?” 夏竹牵着马与何皎皎漫无目的的走着:“我问了公主了,她也不知为何宣王没来。以往这种热闹场合,他都在的啊。” “不来也好。” “为何?” “省得你眼巴巴的盯着宣王,都不和我玩了。”何皎皎的年纪最小,对儿女情思一窍不通,就爱个吃,好个玩。眼下她看着远处,拉着夏竹就要上马。 “干嘛啊,走走不好么。” “赶紧去看戏,那边萧远晴和公主碰上了,我看慕容校尉都没敢上前。” “你这丫头眼睛怎么那么好使。” 两人驭马绕到近前,才发现是公主特寻了萧远晴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让萧远晴笑得花枝乱颤。而在一旁的慕容校尉就溜着马在附近转悠。 萧远晴言语间时不时望向慕容沇,缃缃则道:“本宫带着银坠跑一跑,姑娘自便。”说罢望向了慕容沇处又看了看萧远晴。 后者知晓这是公主打趣,低了头露了羞怯之态。 缃缃见状露了个笑,策马又走。 慕容沇望了会儿,被萧远晴拦了去路,没能追上去,惹得何皎皎一通傻乐。 秋高气爽,缃缃没再管身后事,只和银坠在马上恣意享受。她看见秦顾之正与傅家兄弟一处,方向一转就朝三人而去。 秦顾之穿得沉稳,玉冠,绛红窄袖骑装。缃缃近瞧了,发觉他如今年纪就很有些贵气,那面儿上尊重,向着她行礼。 “公子不必如此见外。” 秦顾之闻言,原本还有些内敛的神色突洋溢了些光彩:“公主避暑山庄修养得如何?” “还可以。”缃缃没看三人,视线看了远处的山鸟:“承蒙秦公子惦记,送来的东西很得本宫心意。”实际上缃缃连他送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傅家兄弟见状找了借口离开,这一片草地就只剩下两人。 秦顾之也不傻,从马上下来,柔声道:“公主可要下来走走吗?” “好。” 只见草场一望无际,远处山林绿棕二色相调。 浅滩处芦苇荡随风浮动,这两人就牵着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着话。 “前两回都未曾得见。”秦顾之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 缃缃有心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这话。 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公主。” “嗯?”缃缃侧头。 秦顾之见她精气神不错,双唇红润,想了想才开口:“听家父提及中秋之事,不知公主身子修养得如何了?” “宗正消息倒是灵通。” 这话又让秦顾之不好接。 又安静了下来。 两人绕着草地走了半晌,缃缃觉得自己示好得应该够了。都已经孤男寡女走了这许久的路,秦顾之应该能领略了其中含义吧。是以不耐再耗费时间,打马走了。 只秦顾之留在原地,不知公主其意为何。 缃缃回到营地之时,被快马而来的慕容沇拦住。 两人立于马上,慕容沇看着缃缃脖颈处没有银链踪影,就知道那玉坠她没带。他手上磨着缰绳,笑得不怀好意:“那暖玉公主该不会是扔了吧。” “是又如何?”缃缃抬了下巴。 “不如何,我不过区区五品校尉,能拿你如何。” “那就请校尉让开。” 两人在的地方靠近帐篷区,这会儿正是黄昏时候,都去看景去了,并无什么人。或者说即便有人,慕容沇也不介意传些风言风语出来。 “不让。” 面对这种无赖行径,缃缃是最没办法,慕容沇承接着她眼中的恼意,还挺高兴:“公主什么时候带了暖玉,我就少烦你些。” “本宫不受人威胁,校尉省省吧。”缃缃说罢,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准备绕道。 “腿上身上可好透了?” 这话问得暧昧至极,缃缃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中秋受罚膝盖受伤身上起疹子的事儿。 也是缃缃健忘,上辈子也有过类似情况。不过当时罚了她的人是已经当了皇帝的慕容沇。 不过丢去冷宫呆了一宿,被激得脸上都脖子上都是疹子不说,还高烧了几日。自打那以后慕容沇就知道她这人娇贵,后来最多也就是嘴巴上惹惹她。 “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公主日后是我妻,你的身子康健与否,我自然得惦记着。”慕容沇说这句话的声音可不小。 周围说没人没人,还是有不少丫鬟仆妇小厮,慕容沇这么莫名其妙这么一句,少不得传些什么。缃缃捏紧缰绳,告诫自己要忍要忍,步子停顿片刻,继续往前走。 “还有银票的事儿,晚些再去寻公主。” 就因着这么一档子,缃缃刚沐浴完,就被曹丽华传唤了过去。一进帐子,宫人都被屏退,曹丽华拉了缃缃到了身前,问她:“你和慕容校尉怎么回事儿?” “是谁在母后跟前嚼舌根。” 儿女情 [] 在场没什么人敢吱声儿,缃缃视线望向了秦顾之,后者好似反应过来,心头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 阿如坐在缃缃身侧,她心思细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注意到了慕容校尉盯着阿姐看,然后起身朝着来使敬酒。 “四皇子人未到,口气不小。”慕容沇捏着酒杯,语气调笑,言语却不中听:“安宁公主盛名在外,你们的四皇子却没什么名号,既有求娶之心,连个人都不露面是个什么道理?莫不是知晓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做梦呢吧。” 来使没想到慕容垣的儿子脾气这般不好相与,当即就要发作。 “来使倒也不比生气,还是先与我一同给皇上敬了酒才是。” 皇帝萧全的脸,瞧不出什么脸色,饮了酒后将杯子重重撂下。曹丽华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自己丈夫,面上笑得柔和:“来使莫要怪罪,这是大司马的儿子,年岁不大,言语若有冒犯,还望来使不计小儿罪过。” “既已身有官职,哪里还能做小儿看。” 这就是捏着话不放了。 慕容沇看了眼皇帝,恭敬朝着上首两位行了礼:“臣一时情急,主要是没想到北厉竟然派了这么个说话厚颜无耻的人来,是臣的罪过。” “罢了。”皇帝面色不善:“安宁不过及笄,年岁还小。贵国四皇子朕没记错的话,已到弱冠。” 众人就看着这几人言语上绕弯子,也不敢插话,心里也知道,皇帝把谁嫁出去,都不可能把安宁公主嫁到北厉。可若北厉揪着此事不放,寻了由头生了事端也是麻烦。 其中萧远晴听不懂话里话外意思,她只是一直盯着维护安宁的慕容沇,心里发酸。 来使也知这趟就是打个先锋,试探试探南朝态度,有个底就行了。没指望一次就真能得了南朝皇帝允诺,少不得四皇子还是得亲自来一遭。 有些事儿往往越在意料之中,就越会生了意外。 外头宫人一声传唤,宣王来了。 缃缃转动着手里杯子,听着传唤若有所思。 萧凌人未到先闻其声,好个热络。一来,先表面自己因为点私事来迟了,又呈上来猎物,视线一转看到了北厉来使。缃缃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就找准了人,上来一通招呼,直饮了两杯酒。 “不知来使此行目的?” 得了解答之后萧凌反应笑人:“既然要做亲家,那不如等来使走的时候,孤跟着一道去吧。这你们是冲着安宁盛名而来,那这四皇子是个什么人物南朝自然也得瞧瞧才是。” 缃缃将杯中酒饮了,弯了嘴角:“来使既有建交之心,本宫年岁还小,倒是宣王哥哥年龄合适。本宫没记错的话,贵国六公主年纪相仿,走一趟自是好的。” 宣王立马接话:“安宁说得有道理,来使你觉得呢?” 那来使又和宣王打机峰,没想到被萧凌一愣脑子都给堵了回去。 缃缃笑意深了几分,原来她这二哥当真对顾清梨有点意思在。 “父王如何看?” 皇帝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个头,也不想再说什么就退了场。 上首两个人不在,来使也就想离席,结果被萧凌拉着愣是走不掉,连同着慕容沇两个人给人家灌酒灌得五迷三道的。 被这么一搅合,顾丞玉这头算是被缓下来,不过婚事未定就始终是个话柄。当真惹出什么旁的麻烦,也绝非缃缃所愿。 缃缃又看向秦顾之,这回后者倒是聪明些了,起身往外间走,缃缃自也就离了席。 帐子外秦顾之等着,缃缃双手拢在袖中也不看他,只看着远处道:“酒后血热,走走吗?” 秦顾之嗯了一声,他身量比缃缃高,视线能完整的看到佳人露出的美好脖颈与那一点点背脊。 “公主,我知道个地方,夜里景色很好。” “那便一同。” 到了地方原是个靠近林子边缘处的一颗古树,那古树低垂,有一枝桠已快落到地上。绕着树干走,另一处枝桠上悬挂一秋千。 缃缃走过去,坐在秋千上:“这是你安的吗?” “公主忘了吗?这是公主小时候极喜欢的地方。” 缃缃手摸着绳索,对这件事毫无印象。秦顾之便站到她身后,轻轻将秋千推了起来。 木荷与秦顾之的贴身小厮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她望着自家殿下和秦公子在一起时,像是放松许多,心下有些高兴。那两人一人着青绿宫服,一人着月白长袍,这月下古树将夜空都描绘出脉络,两人谈话的场景在其中成了画景,真是怎么瞧怎么美。 “秦公子对北厉求娶之事如何看?” “公主唤我三郎就是。” “你在家中原是行三吗?本宫怎么记得你好像是独子?” “先前有两个姐姐,夭折了。” 缃缃闻言沉默,这事儿她刚知道,那上辈子怎么秦顾之不说? “三郎。” 秦顾之被这一声喊得有些愣神,手上力道将绳子推出去的力道大了点儿,身子却忘记躲。那秋千连着人就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腿,疼得他皱了眉。 缃缃回头,见他忍痛,笑出了声。 秦顾之还是第一回看缃缃这般笑,像是冰雪消融,只余化雪的清爽。 “公主。” “嗯?” 缃缃看着秦顾之忽地单膝半蹲了下来,两人视线持平,四目相对。 “公主。” “嗯?”缃缃并不着急。 “公主不能嫁去北厉。” “自然。” “那能否...”秦顾之束发的绦带被夜风吹得摇晃,一双眼里似融满了春水:“那公主,愿意嫁给我吗?” 缃缃盯着他,看着少年不似上辈子的死板,此刻温柔缱绻的模样,还有他额角不知为何起了的细密的汗。缃缃发现,他这人还是有些可爱之处。 “不愿的话,本宫就不会一天拉着三郎走了两次了。” 然后也是头一回的,缃缃见着秦顾之笑得无邪,露了白牙。他这张脸本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这会儿笑得如此单纯,温润至极。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来一世,心境变化了许多,缃缃觉着自己或许也不算了解秦顾 33. 醋意生 [] 缃缃带着木荷从林中出来,还听见了萧远晴的哭声。她猜测刚才慕容沇该是来过,对于慕容沇瞧见了自己和秦顾之这事儿,乐见其成,最好那人渣能心里有点数,别来破坏她的姻缘。 等和秦顾之分散开,进了帐子,木荷才道:“晚间儿白鹤来寻了奴婢一趟,说是那银票数额太大,要求咱们给兑换成百两的银票。还说...” “还说什么?”缃缃靠在软塌上,心情还可以。 “还说下回就换成校尉亲自来取。” “随他去。” 木荷浅笑,问道:“那后头慕容校尉再送东西,奴婢就收下了。” “嗯,不必与他纠缠。”缃缃喝了银杏端来的药:“父王母后可有什么动静?” “听五皇子说,皇上在帐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缃缃嗯了一声,知晓父王还是怪她,也不打算上赶着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宣王呢?” “还在宴席上呢。” “明日请哥哥来一趟。” 第二日萧凌带着一张宿醉的脸来了,再没了去北厉之前的拘谨,一到帐子里头直接歪在了缃缃的软塌上。他手里抱着垫子,还有些不高兴:“北厉的那个来使挺能喝,搞得孤脑袋痛死了。” 自有梧桐枫叶奉上了醒酒汤。 缃缃就坐在另一侧,调侃他:“没想到二哥竟对顾清梨上了心,昨儿安宁不过试探说了一句,没想到二哥应得那般快。” “你少来,孤就算心里没她,为了不让你嫁到北厉娶个公主回来又如何?” 这话让缃缃一愣。 萧凌抱着垫子换了个姿势,就眯个眼缝瞧着缃缃:“怎的,哥哥对你好,你还不习惯么这是?” “那倒没有。” “说吧,喊孤来何事?” 缃缃拈着糕点声音很轻:“没什么旁的事儿,就是问问二哥是否真的想去求娶顾清梨。” “那女人,娶回来定要闹个鸡犬不宁。等孤去北厉看看,看看有没有性子柔顺点的公主,换个人也好。” “那就有劳二哥了。” “你放心,定然不会让你嫁了那凶得要死的顾丞玉。” 两人说着话,外头夏竹与何皎皎又来求见。缃缃见萧凌没什么反应,就让木荷把人请进来。 何皎皎一进来就对夏竹挤眉弄眼,搞得夏竹还没行礼脸就红了个透。 萧凌身子还是稍微正了正,没那么坐没坐相:“夏姑娘啊,腿伤可好些了?” “谢宣王关怀,已是好多了。” 萧凌一看夏竹那羞赧模样,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找了个借口立马溜走了。 宣王一走,何皎皎哧哧乐,她心里把缃缃当成了手帕交,说话不顾及什么:“公主,你看夏竹姐姐那眼睛一下子光彩都少了。” 夏竹就要去打她。 “宣王说不定要娶了北厉公主,姐姐你总不能去做侧妃吧。” 缃缃看夏竹那样子,像是侧妃也愿意,她心里讶异,嘴上提醒:“哪里有女子愿意做小呢,便是皇族,也是委屈。” “都是不一定的事儿呢,今日猎场开了,公主可要与我们一同狩猎?” 缃缃算着日子,今日是九月初七,离萧绥出事还有两日,本不打算去,转念一想,又道:“宗正的公子可去了?” “去了。”何皎皎特别兴奋的站了起来,像是窥得了公主的心思:“公主可什么时候去?我提前去说一声,大家好一道。” “等午时过后吧,木荷你去给阿绥和阿如也说一声,午后一起。” 何皎皎也不管夏竹还有什么话想和公主说,风风火火就把人拉了出来。嘴巴没把门儿的人,是谁的消息都敢往外说的,当然也是缃缃故意。 是以慕容沇听到传过来的话,坐在床边削着木头一言不发。 这会儿白鹤却急了:“主子,咱都做到这份上了,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你仔细你的嘴皮子,不会说话我让人给你缝起来。” “主子那咱午后可去。” “不去。” 白鹤想到木荷那张脸,又看看主子这张脸,嘴巴嘟囔嘟囔最后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不过等到了猎场,缃缃瞧见慕容沇也在,心里也不稀奇,这人不就这样么?她早已习惯,只要婚事早早定下,缃缃就不信他还能做什么。 缃缃眼风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顾之身上,朝着他点了点头。阿如见状抬头看了缃缃一眼,同时又去看了看慕容沇的脸色。 阿如觉着,咬牙切齿原来也可以这么不动声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深处,缃缃与秦顾之驭马到了一处,跟在萧绥和阿如后头保驾护航。 秋色染尽山林,在马上能看到更远处,落叶如蝶。马蹄落在绵软地上,吱吱声听来很是心宁。 秦顾之见人都散开,没人注意,便从怀中掏出了个纸包递给了缃缃。 “这是什么?” “里头是家里厨娘自创的糕点,想着公主没吃过,就带了两块出来。” 缃缃忍住了没蹙眉,她这个人没什么口腹之欲,而且糕点放在怀中岂不是沾染了人的体温。想来怎么还有点恶心呢。她接过,打开见里头是类似酥饼的两块圆形东西,但里头有夹心,她又侧头看了看秦顾之,硬着头皮尝了一个。 入口即化,甜味刚刚好的在舌尖蔓延开,到舌根处还能品出荷花的香气,但嚼着却又是酸酸的梅子味道。 缃缃不自觉又将第二块吃了,还是没吃出来是什么东西做的。 “你这厨娘好手艺。” 秦顾之笑得卧蚕弯弯:“还有许多,回头让公主一一尝了。” “可,只是别再揣在怀里给本宫了。” 秦顾之自将这话理解成了是公主怕他弄脏了衣裳,但笑不语,只驱着马儿挨得离缃缃又近了些。 今日秦顾之也着了身碧绿的骑装,颜色和缃缃那身儿有些差别,不过一浓一淡罢了。合了男女之差,很是相协。 阿如正好猎得一只兔子,下马揪了兔耳朵,一回头就看见缃缃和秦顾之靠得近,身上的冷淡都像是去了不少似的。阿如心里高兴自己阿姐像是找到了欢喜的驸马,便小跑着将手里的猎物提给缃缃看。 从高处看,十岁的阿如很是可人,双丫髻上的丝带串了铃铛,不失小女儿家的娇俏。那手里的兔子还在挣扎,踢了小姑娘一脚。 缃缃见状,眼神也柔了一些:“自给了下人收着就是,你还拿着作甚,脏了手。” 阿如诶了一声,不过还是先跑去给萧绥炫耀,被 34. 暗流涌 [] 为帝数载,慕容沇已经不习惯事事隐忍。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顾之的话触动还是被白鹤的话影响,确实没再在缃缃面前出现。 连着有银票的由头,慕容沇都暂时撂下了。 直到九月初九,重阳前一天,约定好的秋猎比开始。随行男女不分老少年幼皆可参与,缃缃因着担心意外再生,就一直跟在萧绥身侧。 阿如见状也就不离开,三人一处行猎,缃缃也没打算去猛兽区。 萧绥立于马上,觉着缃缃有些反常:“阿姐?” “怎的了?” “没什么,只是想问阿姐为何一直跟着我?” 缃缃摇摇头:“昨夜做了些不好的梦,心里放心不下。” “阿姐可从不信鬼神之事。” “嗯。”缃缃道:“秋猎意思意思就成,你别想着去猛兽区。” “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猎得一头狼,不然怕是丢人。” “你年纪尚小。” “不小了,阿姐,我如今身量已快比你高了。” 缃缃见状不打算拦他,一个皇子自然是得在方方面面优秀才是。总归她跟在侧,皇家猎场又到处都是侍卫,应该不会出现上辈子的境况。 猛兽区也有专人看管,就是为了阻挡意外。 缃缃右眼皮开始跳,左跳财右跳灾,带得她心里都慌慌的。都有点后悔为什么这次秋猎没带默夭默伤来。 阿如注意到,将身上的荷包取下递了过去:“阿姐,你闻闻薄荷香气看看会不会好些。” “嗯,你这薄荷确实不错。” 阿如没想到隔了这许久,才终于是听到了那日马赛想听的话,一时心里满足,甜甜笑了出来。 跨过猛兽区的界碑,缃缃打起精神,不过半晌都没什么事儿,显得她忧思过头。缃缃心下也想着大概是北厉一趟,局势已经生变,那场意外也就不会再发生。 思考之际,远方传来吼啸,听着像是熊的声音。 萧绥闻声立马调转了马头,缃缃紧跟其后。 顺着声音的方向,在林子里绕了半盏茶的时间,都没看到熊的身影,只在地上看到脚印踪迹。 缃缃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取下弓箭成射击之态。 又是一声吼啸,声音近了许多,只是这回有些听不清楚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 “阿绥,别再往里去!”缃缃喊道:“深处不知有无侍卫,太危险。” 萧绥听话,止了往里行的动作,他刚才听动静,估摸那熊还在里面,笑道:“阿姐不用紧张,这附近应该是无猛兽了,那吼啸是从林子深处传来的。” 阿如也有些怕,靠近缃缃的马,不敢再往前:“哥哥回来吧,我心里也有些慌。” 对这个妹妹,萧绥一向照顾,闻言,驭马往回走了走。 缃缃也觉着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头,放下弓箭揉了揉眉心:“已经是猎到一些了,阿绥你再猎到一头野兽就随本宫回去。” “好。” 姐弟兄妹三人就绕着这一片又猎得了一只鹿,打算过了午后再看不到什么厉害的,就打道回府。 心慌不是没来由,只不过这回不是应在萧绥身上,而是应在了缃缃身上。 午时一刻,刚准备回去,缃缃行在最前头,被一头老虎拦住了去路。猛兽区十几年前是有一头山林之王,不过没人猎得,后老虎应该是被侍弄山林的宫人引至了丛林深处。 不曾想这回竟然出现,想来该是那头山林之王的后代。 缃缃瞬间汗毛竖起,她手略抬,让阿如和萧绥不要轻举妄动。 “这头老虎想来是被熊啸吸引,才会从深林出来,看其体型该是正值壮年。”缃缃声音说得轻,生怕惊扰:“我将这虎引开,弟弟你带着阿如从后侧方看看能不能逃出去,记得给侍卫放信号。我马术好,不用担心。” “阿姐,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缃缃回首,一双眼净是恼怒:“感情用事也得看看时候!” 萧绥近日和教习师父学了身手,他觉着眼下自己当真走了,才回让事情变得更坏。他举起弓箭,一箭射出,擦着虎背而过,那虎霎时成攻击状。 “阿如放信号!” 缃缃无法只好用了弓箭,不过这老虎皮糙肉厚,行动迅捷。饶是她箭术无双,也被躲过没射中要害,只伤到了这虎的腿侧。 “快跑!” 阿如眼泪都下来,慌里慌张放了信号,赶紧调转马头朝着南边跑,连头都不敢回。她要是回头就会发现哥哥和姐姐和她是两个方向。 北处林稀,更好驭马,缃缃朝着北处奔去。手中弓箭时不时朝紧跟其后的老虎身上射去,萧绥箭术进步良多,也帮着缃缃扰乱老虎行动。 “阿绥再放个信号!” 萧绥行事要比阿如稳重许多,一记信号稳稳上天。 “阿姐,我数三声,你我一同射箭,我左你右,拦了这虎动作。” “好。” 姐弟配合良好,这虎倒是没讨到好,不过也是彻底将虎惹怒。一个虎身窜至萧绥马腿处,缃缃顿时爆发神力,直接将萧绥拽到了自己马上。 老虎将马腿撕扯下,看了看眼前的食物和已经跑出去有一段距离的两人,徘徊片刻,选择将马拖到了林子里。 银坠识路,绕着个方向就从猎场跑了出去。 缃缃也觉着是命大,她胳膊脱了臼,眼下痛得双眼发黑。 “阿姐!”萧绥不敢动缃缃的胳膊:“我刚才听到一声骨响,你的胳膊...” “嗯,脱臼了。”缃缃没力气:“以后行事无十成十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是伤及自身,就是累及旁人。” “弟弟谨记。” “今日命大,可不是每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缃缃身子一软,痛得几欲昏厥。 银坠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草场上,缃缃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萧绥想越过缃缃去拉缰绳,缃缃的身子已经是先一步落下,萧绥伸手去拉,只来得及拉住了缃缃的一只靴子。他拉着马就要停下,没想到不停还好,当真要停下银坠的马蹄就要踩到缃缃。 不知从何处飞身而来的淡紫身影从马下一闪而过,才让缃缃免成蹄下烂泥。 萧绥慌里慌张从银坠身上下来,见是慕容校尉,着急道:“阿姐手脱臼了,快送去太医帐篷!” 慕容沇冷冷扫了萧绥一 35. 宿命言 [] 今儿来,秦顾之原也就是要说这个事儿,只是没想到缃缃一上来就问,显得急切。 秦顾之扫了一眼木荷,面儿上露出了几分不自在,不过他看缃缃没反应,斟了一杯茶道:“我请婚的折子递上去已有两日,不过被皇上按下不发,不知后事如何。父亲说皇上大概是怜公主年幼,公主觉得呢?” 缃缃猜到事情没这么顺利,她都怀疑那折子父王到底看没看到,也怀疑慕容沇那处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难不成还要等宣王回来再议吗? 定亲罢了,十八再嫁就是,年岁小算什么由头。 缃缃不言语,秦顾之看出她有些不高兴,宽慰道:“等我的职位被安排好,后面寻了机会,我会再找皇上表明心意。” “嗯。” “景春楼的菜一绝,公主可有什么忌口吗?” 缃缃摇摇头:“你看着点吧。” 一顿饭吃得兴致缺缺,缃缃也没什么话想与秦顾之说,吃完就走了。 回了公主府木荷问道:“殿下,这食盒?” “本宫没胃口,你们拿下去分了吧,有喜欢的自给秦府来的小厮说了,再做就是。” 木荷没什么反应,银杏和梧桐高兴得不得了,她们就喜欢吃口甜的。 宫里也没什么动静,宣王倒是在北厉玩得乐不思蜀,直到年关都没回来。要不是一直都是萧凌的亲笔手书,还往回送了不少北厉国的特产,缃缃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给扣下了当了质子。 腊八时候又给萧绥过了生辰,也就是这天,五皇子被封璟王。 十四封王,意味之后可以渐渐处理些政务,缃缃看着萧绥像是一夜之间成了大人,似那个头都窜上去了不少。 “阿姐?你在看什么?” 缃缃双手拢在袖中,观萧绥面容有了棱角,去了些年幼时候的敦厚。五官与自己愈发相像,周身气势却温润,如同将冰雪掩藏在内里,呈现出一片春的温厚来。 “有些感慨罢了。” 曹丽华对自己这一双儿女,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萧绥已封王,等有了些功绩封为太子也就是迟早的事。再那之前,再将缃缃的婚事定下,曹丽华就觉着自己这辈子圆满了。她拍了拍缃缃的手,朝着萧绥笑得柔和:“你阿姐是舍不得你长大罢了。” 缃缃未言,拈了块糕吃。 晚些等人从椒房殿走了,缃缃才问曹丽华:“母后,女儿的婚事可何时定下?” “就这么想嫁人?” 缃缃面上仍无羞赧,正色道:“北厉求娶,二哥未回,等到时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安宁不想自己的婚事被北厉寻了由头生事端,自然越快越好。” 曹丽华叹了口气。 缃缃从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慕容校尉与秦大人前后脚向你父王递去了请婚折子,母后同你父王说了,说你亲口说过中意秦大人,不过你父王没什么反应。” “谁先递的?” “慕容校尉秋猎之时单独见了你父王一回,聊了许久,想来就是那回。”曹丽华还想劝劝:“婚事儿你别急,女儿家总是要嫁了自己欢喜的,这日子才过得舒坦。母后会得了机会再与你父王说说。” 缃缃心里却起了个猜疑,她望向曹丽华,在母亲面前情绪没有掩饰,声音难掩厉色:“难不成父王当真起了要将女儿嫁去北厉的心思?” 曹丽华欲言又止。 缃缃偏了头,冷笑出声:“女儿干政惹了父王不高兴,一个干政的公主在南朝对于父王来说是麻烦,到了北厉就能搅浑水还有些作用是吗?刚好女儿生得如此姿容,惹得北厉四皇子求娶,若是顾丞玉亲自走一遭给足了父王颜面,父王也在等是吗?” “傻孩子,不要那么想你父王。” “不是女儿想或不想,事实现在不就是如此吗?否则为什么一直留中不发?”缃缃眼神空幽:“只因女儿是个女子罢了。” 缃缃起了身,宽大的袖摆在蒲团上拖曳而过,像是天生就禁锢在女子身上美丽的枷锁。 从宫里出来,缃缃没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取了马直奔郊外,木荷默夭默伤三人只敢远远跟着。 她重生以来,从未想过日子再往前走,给她使绊子的人会是血脉至亲?缃缃心里都忍不住问为什么? 就因为萧绥好好活着?要给自己最满意的儿子铺路吗? 可重来一世,缃缃越来越无法忍受比她不如的人却掌控着整个南朝的命运。 冬夜的风刮在脸上,刺得皮肉都发痛。吸气之间鼻子适应不了外间儿的冷,鼻腔都开始发酸。 上京无宵禁,正月更是热闹。 缃缃头一回在官道上驭马,全然不顾百姓眼光,黑色的裙摆铺满在马背上,在空中漂浮。快到城楼处,缃缃速度加快,守城人一看宫装和面容,不敢拦直接放行。 城楼之外是一片黑,缃缃身影逐渐隐没其中。 天空开始下雪。 缃缃发髻都有些松,散落的发丝垂在锁骨处,她停在郊外一处湖边,立于马上发呆。 月光不显,湖面就成了黑水,吞没一片片洁白的雪花。 缃缃脊背挺直,她手心捏紧缰绳,思绪不受控制以最功利的思维揣度他父王的想法。就看宣王回来之后会带回来什么消息,恐怕到那时,父王才会舍得把她的婚事定下。 也情理之中不是吗? 缃缃笑得自嘲,上辈子引以为傲的父母疼爱,原来是以萧绥之死作为代价。 总之,她的心很乱,乱到都没注意到身后动静。 “公主半夜行至此地,不大安全。” 缃缃闻声并未回头,这声音她化成灰都不会忘却,至于为什么慕容沇在这里,她不好奇。他跟个狗皮膏药一般,就算在阴曹地府还能看见他跟着,缃缃都不稀奇。 “今日不是璟王生辰吗?我还当着公主会在宫里过夜。” “慕容校尉。” “公主请说。” 缃缃声音清冷幽静得和这雪夜一般:“你说这天下之于皇族的意味着什么?是上位者的绝对权利,还是开辟疆土带来的名垂青史。” “都不是。”慕容沇回得认真:“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皇族是为民而鞠躬尽瘁;至于开疆辟土,也是为了让更多的子民过好日子。至于名垂青史...” 慕容沇嗤笑一声:“那不重要 36. 洪涝灾 [] 年关一过,比宣王归途更快来的是天灾。 姚石八城河岸决堤,暴雨连绵,洪涝已致数千百姓流离失所。秋猎募得那一笔银子,倒是解了燃煤之急,可惜朝中无治水人才,无人敢去,也无人敢趟这趟浑水。 朝中连续三日议事,就姚石洪涝灾情讨论对策,气得皇帝都起了高烧。 最后是璟王萧绥毛遂自荐,愿前去治水,连着璟王的老师孙太傅也站了出来。 这事儿耽误不得,定下人选,当天就启了程。 缃缃也在这一趟中,不过这回没再瞒了行踪,而是和皇帝皇后通了气儿,女儿聪慧点子多,也就让了一起去了。 这会儿萧绥与缃缃正在一辆马车之中,周边堆满了书籍,算是恶补治水知识。 缃缃动了动脖子,缓解肩颈的酸痛,她身子靠后,开口道:“还好是在冬日里,否则水患之后恐生瘟疫。到了姚石之后,把这事儿也得给杜绝了。” “嗯,孤是打算将尸体集中处理,一把大火烧了,再找高僧来超度。不能入土为安,也是可怜。” “姚石八城的百姓都在水上讨生活,连绵暴雨之下河道拥堵吧,本宫猜测应该是这般。” “阿姐想法与孤不谋而合,只待实地去看看。”萧绥提笔在记着什么东西又递给缃缃:“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像是淤堵的地方,如果要根绝水患,少不得要征集民工,是个大工程。” 那纸上画得是各个河港之间的链路图,有几个河港连通许多地方,着实麻烦。 “如若能根绝,大工程也得做,只是眼下国库银两不足,父王怕是有心无力。” 萧绥扯了嘴角:“姚石多富商,隔壁江南就更是富庶之地,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也只能朝富商借了。” “借?”缃缃不赞同:“你堂堂璟王,向商人借?商人重利,不拿权来压,如何能借得出来,于名声有碍。” 萧绥摇了摇头,却没再回缃缃的话。 等越靠近姚石,淅淅沥沥的雨下得人心生烦躁,于泥泞之中赶路也最是麻烦。 中间有两回孙太傅的马车卡进了淤泥之中,默夭默伤在后头用了掌力结果没控制好力度,害得马车直接从中间裂开。 年近六十的孙太傅从马车里掉出来,一屁股坐进了水坑里,一瞪胡子一瞪眼,念叨着默夭默伤念了许久。搞得后头姐妹花看见孙太傅就躲开,再不敢近前去,生怕受了唠叨。 缃缃年幼之时,也是受孙太傅教导,对于这个老头她不怕,尊重之余就是烦。这回因着要治水,时常要去讨教,也被拎着提点说教了许多次。 行路八日,于正月二十八这天,终于到了姚石,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当地太守前来接待,一行人就准备在太守的府邸安置。 姚石太守唤做陈文,是个胖子,官服宽大套在身上就更像个球。缃缃不喜他肥腻,总觉得这人奸诈,不知道是不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才会养得这么痴肥。 这么个胖子,言语时候的语调又守礼温吞,和这外表模样差别格外大。 陈文在院中设宴款待,还没到厅堂,就听孙太傅道:“太守这院子比老身在上京的府邸还要奢华。” 陈文陪笑:“上一任太守留下的府邸,我也就是沾一沾上一任太守的光。” 缃缃心里难掩笑意,她没记错的话,此地上一任的太守好像是秦宗正。世家子弟,讲究些倒也正常。孙太傅也是记得这一茬儿,没再说什么。 到了宴厅门口之后,缃缃见有两个女子,一个瞧着端庄些,另一个则是面嫩。 陈文上前指着端庄些的女子道:“这是贱内,赵氏,这是良妾李氏。” 缃缃双手拢在袖中,目光无波无澜扫过长廊处女子。让被看的人无端端地心里发毛。 木荷在一旁怒斥道:“太守什么意思,竟让了妾室出来迎接殿下!莫不是拿这招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不成?堂堂太守难不成连个待客之道都不懂么?” 萧绥背着手一旁不说话,孙太傅则摸着胡子侧了头去看风景,都是雨,有什么风景可看。 陈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肉太多,一时都看不出他是个什么神情。 “本宫看,这顿饭是没什么好吃了。”缃缃转身:“璟王和太傅随本宫一道走吧,诺大个姚石难不成还没个园子不成,何苦在这里受太守侮辱。” 陈文跟在后面想挽留,被两个戴着面具的女子一挡,直接动弹不得。李氏头低得都快点到地上去了,赵氏心里也急,多少年好不容易才熬到太守的位置,这下可如何是好。 公主府内的士曹参军与璟王府的功曹参军一个时辰之内直接另找了一处别院,还是姚石富商的私园。 比起太守的愚钝,商人显然会做人多了,不但没有现身巴结,还送了许多杂扫的仆役。 坐在厅内用着饭食,孙太傅摸着胡子笑出声:“陈文此人,看往年政绩无功无过,没想到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那姚石治水被他越治越差,直到如今的决堤,也就不稀奇。” “阿姐算是给这趟治水定了个调。” 缃缃不置可否,区区太守,没必要给什么脸面。能用则用,用不了换了就是,哪怕当地势力盘根错节,换了新人自然会有新局势,还能乱到哪里去。 因着这茬儿,陈文第二日来送相关文书和姚石治水多年的记录来时,直接整了个负荆请罪。搞得木荷差点没忍住笑。 “太守不必如此,还是赶紧起身才是,没得折煞了人。奴婢这就去将太傅请来。”木荷嘴里说得谦虚,面容依旧矜持,让枫叶梧桐扶了陈文起身,又奉了茶水,才去请人。 在木荷心里,后头治水少不得还是得物尽其用,地头蛇给个下马威让其不要起什么糊弄的心思就可以了。逼急了却是没必要,省得后头办事儿生了事端。 萧绥也是这个意思,连着孙太傅一起,几人在议事厅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就带着府兵出了门。缃缃换了身简便的衣裳,用了马车也一道去了。 灾区境况比想象的要糟糕很多。 几乎被淹成了一片汪洋,尤其站在高处之时,更为触目惊心。 屋顶上还有不少百姓,救援的人划着船一个一个接走。还有原本就在船上生活的渔民,自发用着家里的船救人。 缃缃从马车上下来,站到萧绥身侧:“看来后面几日不用睡了。” 萧绥良久之后才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