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女儿身砍翻江湖》 第一章 江湖,少女,月牙 三伏天,烈日高悬。 “哼!哈!……” 烈日炎炎下,群山环抱的山庄内传出整齐稚嫩的声响。 “一,二……” 一个头大肩宽身阔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从一排排半大的孩子之中穿行而过,每从他口中蹦出一个数字,周围的孩子们就得咬咬牙吆喝着跟着挥出一刀。 如此机械地重复。 直至听到了一声轻柔拖长的“停——”。 庭院之中的二十来个孩子纷纷停下了挥刀的动作,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 滴答,滴答…… 站在最前排的柳七弯着腰,两只手撑着刀柄,看着汗珠一滴滴落在暗青色的石板上。 这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 柳七是半月前来到这里的。 准确的说,她是半月前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 还未等她去了解这個未知的世界,便直接投入到了练刀的大业之中。 挥刀,挥刀,还是挥刀! 日复一日的练刀,已经快要让她忘记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甚至也不在乎穿越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女儿郎! 麻木,疲倦,累…… “去井边舀点儿水喝吧,瞧你们一个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温柔似水的声音再度传来,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的调侃。 而孩子们却是如获大释,不知是谁先“嗷”的一嗓子带了头,一窝蜂的朝着水井的方向跑去了。 …… 咯吱,咯吱—— 石井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即将被拉出井的木桶。 冰冷的井水对他们而言如同仙酿一般。 谁都想喝上第一口! 随着一声“滚开!”,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少年粗暴地拨开人群,来到井边。 照例是默默缩在一边的柳七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柳二。 这个暴躁少年的名字。 和柳七一样姓柳,但却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 当然,这是柳七的猜测。 因为这里一共二十三个孩子,都姓柳。 从柳一到柳二十三。 因为柳七的身高排在第七,所以她叫柳七。 根据柳七的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培养杀手或者死士的秘密基地。 否则,她们的名字为何会简单粗暴的以数字命名。 “不过柳七……至少要比翠花好听。”柳七心中宽慰着自己。 事已至此,柳七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穿越的命运。 所以当听到有人欢呼一声“水拉上来了!”的时候。 柳七果断选择起身,继而如同之前的柳二一般,粗暴的拨开人群,冲到了最前面! 直至来到木桶之前,身边就是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柳二。 柳七仍未有丝毫的退缩,直接迈步抢到了最前面。 “你……”柳二双目圆瞪正欲发作,但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嘟囔了两句站在了原地。 “是柳七啊,难怪柳二不敢惹她!” “听说柳四为了半块肉,被她咬掉了半个耳朵!” …… 对于他人的议论柳七只当空气一般。 木桶摇曳的水纹之中,倒映着一张稚气娃娃脸。 柳七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默然地伸手舀水往嘴里送去。 她现在叫柳七,首先得好好活着! …… 尽管已经来到这里有段时日,但柳七对这方世界的了解仍然仅限于这个十分破旧的山庄。 朝代,地方……一概不知! 不过柳七现在很确定两件事。 其一,这里至少是一个武侠世界。 其二,她如今所在的这个山庄名字叫做细柳山庄。 因为她们习武的庭院中,伫立着一座两米来高的石碑。 石碑已经千疮百孔。 甚至在石碑之上,还有着一个十分夸张的掌印,深入石碑三寸有余。 每次看到石碑上的掌印,柳七都在想,如果这是人用手掌打出来的效果,那么这人一定是个超人! 石碑刻有四个大字,还能清晰地辨认出。 “细柳山庄” 柳七猜想,这就是她们姓名之中“柳”姓的来源。 在山庄之中负责教导她们的有两个人。 一个便是每日督促她们练刀的魁梧中年男人,柳七她们叫他“陈统领”。 还有一人…… 柳七的目光瞬间染成了一抹深红。 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入鼻,不知何时柳七的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身穿大红宫装的妇人伸出了一只玉藕般的胳膊,柔弱无骨的五指轻捏着柳七的肩胛骨。 “不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儿,妾身早就说过,习武是需要天赋的,不是什么猫儿狗儿的都能练成一身好武艺。” “您说是吧,陈统领?” 陈统领并未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妇人的说法。 “半个月时间,便将陈统领你的横山刀法练的有模有样。”妇人继续说道,“比妾身想象地要快了不少。” “呜——”妇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既然如此,也合该教她们一些新的东西了!” …… 柳七的练刀生涯在持续半月之后,终于停止了。 这一次,该换眼前这个身穿大红宫装的妇人来教导她们武功了。 妇人自称眉娘,是柳七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也是这里绝大部分孩子见到的第一个人。 当他们从颠簸了不知多少日的马车上下来时,便是这个妇人温柔和蔼的对她们说:“从今以后,我如同你母,尊上如同你父!” 柳七没有见过那位“父亲”尊上,倒是每天可以看见“母亲”眉娘。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眉娘总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 今天,眉娘要亲自来教导她们了! 除了柳七以外,其他人脸上并无太多的表情。 因为和身材魁梧的陈统领比起来,眉娘看起来有些过于柔弱了。 这样的人又能教她们什么? 但两世为人的柳七却明白,能够出现于江湖的女人,是非常危险的! …… 眉娘并未直接传授武功,而是让柳七她们先去吃饭。 来到山庄大堂改作的食堂之后,所有人都被满桌丰盛的菜肴给吸引了。 饶是柳七,看着那红润欲滴的肘子,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怎么……这是要吃断头饭了! “等什么,吃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二十多个孩子如同野兽一般扑了上去。 柳七也在其中,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和自己脑袋差不多大小的肘子。 “谁敢和我抢,我就咬掉他整个耳朵!”柳七磨着牙心中发狠道! 或许是碍于柳七的凶名,或许是觉得肘子并不如其他的美味。 柳七得偿如愿的抱着肘子啃了起来。 她一边啃着肘子,一边时不时打量着着自己的左手。 在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形状像月牙一样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胎记一样。 但柳七知道,这不是她的胎记。 而是她的金手指! 是她能够在这里坚持半个月的底牌! 伟大的穿越之神会善待每一个穿越者。 随着美味的肘子入肚,柳七看见月牙标志逐渐变得红润栩栩如生起来。 这让她更是加快了进食的节奏。 直至她将肘子以及周边的几碟美食一扫而空,肚中才有了充实的饱腹感! 这一幕让其他孩子有些看得胆战心惊! “柳七……她是饿死鬼转世吗?” “嘘,别让她听见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柳七的饭量一个顶三!” …… 柳七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当她看到手腕上饱满的月牙标志时,不禁咧嘴一笑。 虽然没有任何语音以及文字的提示。 但是柳七已经知道了这个月牙标志的用处。 简单的说,通过进食来使月牙标志变得饱满,且吃的越好,月牙变得饱满的速度越快。 直至月牙彻底变得红润且饱满时,便会从中涌出一股冰凉的气息反哺柳七。 每当柳七因为练刀而疲倦到半生不死时,月牙的反哺都会让她瞬间生龙活虎,并且强化其体质! 否则,柳七以一个女子的身体,又怎么能咬掉柳四的半拉耳朵。 …… 不练刀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但好日子总是过得太快。 嘴里的肉味还未消失,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按照之前的作息,柳七她们现在应该要回房睡觉了。 但是眉娘却将她们都叫到了山庄的后院。 在一间完全坍塌的厢房前,眉娘冷冷地说了一声。 “跪下!” 虽不明所以,但柳七还是跟着周围的人一道跪下。 直至明月高悬,柳七已经感到膝盖酸涩的时候。 一直看着眼前废墟的眉娘终于转身,伸手示意所有人起来。 随后她便带着柳七一行回到了大堂。 大堂之中灯火通明,所有门窗均已关的严丝合缝。 眉娘郑重地对所有人说道:“今日我便传伱们内功心法。” 第二章 山中无岁月 终于要来了! 柳七闻言屏气凝神,强压着心中的激动。 她是见过眉娘出手的! 那时候她刚刚穿越而来,在拥挤的马车内醒来。 当她掀开马车的门帘一角, 便看到了眉夫人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于四名持刀的汉子之中。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四名壮实的汉子纷纷倒地,血雾如同喷泉般从他们脖颈间喷涌而出…… 在柳七的心中,眉娘要比身材魁梧的陈统领可怕无数倍! “不过……”眉娘突然笑着话锋一转,“在修习内功之前,你们还得学一些别的。” …… 眉娘口中所说的别的,其中就包括了识字。 于是柳七渡过了自穿越而来最为轻松的三个月。 不过在这三个月中,眉娘也顺势完成了对所有孩子的洗脑。 “是你们的父母亲手抛弃了你们!” “若非尊上派眉夫人出手相助,你们早已是一堆枯骨。” “所以从今以后,尊上如同你们的父亲,眉夫人如同你们的母亲!” “日后伱们要为尊上的事业付出一切!” …… 这样的洗脑对于柳七自然没什么用。 不过对于其他人…… 总之,山庄内的气氛日渐变得阴郁起来。 柳七也很无奈,但她毫无办法。 强则兼济天下,弱则独善其身。 她现在还没有为他人考虑的资本。 …… 三個月后,被柳七她们唤作“眉夫人”的眉娘传授了她们第一重内功心法。 “将第一重心法练成,你们才算是真正的江湖中人!”眉夫人一改从前的温柔婉约,面色冷峻地说道。 这套心法没有名字,没有来历。 但是柳七没有选择。 当她盘膝打坐,默念口诀时,突然左手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气息,继而柳七很快便感受到了眉夫人口中的“气”。 将这一缕“气”引导入丹田,便完成了内功入门第一步。 而按照心法将气在体内运转一遍,便是第一重心法练成的标志。 此刻的柳七非常有信心,因为金手指显然是有用的! …… 半个月后,名叫柳三的的少年率先突破,练成了第一重。 两个月后,已经有十一人练成了第一重。 柳七见时机成熟,便向眉夫人禀告了自己已经练成了第一重。 “哦,这是第二重的心法。”眉夫人并未有任何的表情,将第二重的心法交给了柳七。 又是两个月过去。 柳三再次成为山庄中第一个练成第二重心法的人。 而听闻这个消息的柳七只是默默地朝嘴里塞着肉。 早在二十天前,在手腕月牙的帮助下,她便已经练成了第二重。 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时候。 唯有低调,才能走得更远。 柳七不禁看向了自己左手手腕处已经变得干瘪毫无血色的月牙。 上次用月牙反哺的力量突破之后,无论柳七吃了多少,月牙标志依旧是看起来十分干瘪。 柳七猜测,会不是因为内功突破消耗太多,仅凭吃肉难以充能。 难道……要吃天材地宝龙肝凤胆不成? …… …… 燕子岭,隐蔽的山路之中,一行人正缓缓的前行, 雨后的山路泥泞不堪,没走出多远,满载货物的马车就会陷入泥坑之中停止前进。 “来,一起用力啊!” “一,二,三!” …… 目光从民夫们忙碌的身影移开,队伍前列为首的魁梧汉子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道路两旁密集的丛林。 太安静了! 即便是大雨过后,也不该如此的安静。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陷入泥潭的马车在民夫们齐心合力之下终于被推了出来。 魁梧汉子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继续前进。” “听说了吗,燕子岭这些年一直在闹鬼。”推着马车前进的同时,有民夫忐忑不安的说道。 “你可别吓我!”听闻有鬼,一个胆小的民夫顿时紧张的东张西望起来。 “鬼呀!”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天际。 所有人瞬间扭头。 “鬼,鬼,鬼……”只见那发出尖叫的民夫脸色苍白,抬起颤颤巍巍的胳膊指向了某处。 顺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幽暗的丛林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真的有……”有人话未出口,便觉得脖颈处一阵凉意传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脖子,入手一片温热。 “鬼!”瞪圆了双眼吐出了最后一个字,民夫便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轰然倒地! 随着一道道破空声起,无数的身影鬼魅般地闪入了民夫之中。 一场寂静的杀戮就拉开了大幕。 手无寸铁的民夫没有机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便被利刃划破了脖颈。 “哼!”魁梧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双手环抱在胸前,仿佛看戏一般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民夫被人宰杀。 突然! 魁梧男人耳朵一阵抽动,旋即猛地侧首。 急速收缩的瞳孔之中已然倒映出一道红色的身影。 “呵!” 魁梧男子暴喝一声,“苍——”腰间长刀出鞘。 双手紧握刀柄,气沉丹田,挥刀便横在了身前。 当—— 金属碰撞的铮鸣令人牙齿打颤。 魁梧男子闷哼一声,旋即感受到了刀身传来的巨大力道。 噔,噔,噔! 他连退三步,直至奋力举刀斜插入脚下的地面,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站定之后的魁梧男人目光一凝,已然发现刚刚与自己的交手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连我陈武也认不出来了吗!”魁梧男人高声怒斥道。 而此时他才发现,杀戮已经结束,他带来的民夫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十几道陌生的身影。 “原来是陈统领啊,数年不见都差点认不出了。”这时一道声音缓缓传来,言语中的揶揄之意毫不掩饰。 陈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树后走出。 当他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冷冷地说道:“柳二,不是说好了进山庄之后再动手吗。” 这些民夫的命运早已注定,他气的只是眼前这些人为何要在半路动手! 柳二闻言咧嘴一笑:“陈统领,这可怪不得我们,是眉夫人下的令。” 柳如眉…… 陈武脸色越发的深沉。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再纠结此事也没什么用。 “既然你们杀了人,那马车上的物资你们自己运回山庄去。”陈武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后说道。 面前的柳二一脸浅笑地点了点头。 马车上装的可是他们的物资,岂有放在这里的道理。 “还有!”眼见柳二转身就要离开,陈武喊住他问道,“刚刚是谁对我动的手?” 柳二回头,嘴角微微勾起:“当然是柳七啊!” 第三章 柳七 “柳七,刚刚你为何不杀人!” “我都看见了,你直接就冲着陈统领去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可怜那些民夫!” “柳七,你再不说话,我就去告诉眉夫人!” …… 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柳七脚下猛地一顿,旋即一脸冷漠的回首:“柳十九,你若再多一句嘴,我保伱活不过今晚。” “哼!”柳十九是个明媚的少女,只见她琼鼻一抽,颇为不屑地说道:“眉夫人说了,咱们之间不能自相残杀!” 柳七看了少女一身耀眼的红色长裙,接着说道:“眉夫人是不是还说过出去办事要穿夜行服,你不是照样没听吗。” 说罢便不再给少女反驳的机会,直接扭头走开了。 “你!”柳十九看着柳七消失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柳十九,你为何总是和柳七过不去?”有人问道。 “是啊,就连男子那边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的。” “我看啊,就是嫉妒柳七武功比她好!” “柳五的武功也比她好啊。” “但是柳五长得不好看,柳七长得好看!” …… 回到住所之后,柳七将刀放在了桌上,同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着水的同时,回忆着刚刚与陈武交手时的情形。 陈武,即当初教导她们衡山刀法的男人。 “眉娘曾说过,陈武虽天生神力但是内功不纯,放之江湖只能勉强算个二流好手。” 柳七展开自己白皙修长的五指,虎口处有着轻微的发红。 “我刚刚用了六成的内力,便能将陈武击退,可见眉娘没有说错,他的内功的确差些火候。”柳七心中暗道。 如此看来,距离自己重获自由又进了一步。 柳七五指蜷缩成拳,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从她来到这方世界的那一刻,就从未熄灭过逃离这个山庄的想法。 但是她很清楚,若没有足够的实力,逃离山庄只不过是痴人做梦。 就算以她现在的武功可以逃出山庄,但若是眉娘亲自出手,她依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眉娘的背后还站着一個神秘的组织。 任重而道远啊! 柳七五指捏的发白,最后只能化作微微一叹。 吱—— 门被推开。 “柳七,眉夫人让你过去一趟。”来人是和柳七一同进入山庄的孩子之一。 柳七当即恢复了漠然的神色,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在走出房间之前,柳七没有忘记桌上的刀。 这才是此生最大的倚仗! …… 刚一踏进眉夫人那满是脂粉味的房间,柳七便感觉到数股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 其中一道视线尤为炽热。 柳七侧首,便看见了眉夫人身边的陈武,正目光冷冽地盯着自己。 看来还在为今天的事生气。 除了陈武之外,房间之中还有五人,分别是柳二,柳三,柳五,柳十一以及柳十九。 柳五,柳十九与柳七一样是女子。 柳七默默地站到了柳十九的身旁,正好回避了陈武的目光。 见柳七进来后,一直默默品茶的眉夫人才放下了茶杯,随后起身说道:“你们六个是我最出色的弟子,现在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柳二,柳三的神色十分淡然,他们作为众人之中最长的和武功最好的,已经出过不止一次任务了。 而柳五,柳十一和柳十九的眼神中则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 至于柳七……她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冷面柳七”也是她在山庄的外号之一。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在细柳山庄的这些年,除了武功之外她还学会许多事,比如说她的脸可以和她的刀一样冷! “不要忘了柳一的下场。”看着弟子们神色各异,眉夫人端起茶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柳一! 就算是此前非常淡定的柳二和柳三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神之中都闪过了一丝惊惧。 “是,我等绝不会辜负夫人的教导。”包括柳七在内,房间内的几人十分默契地屈身拱手道。 见到这一幕,专心品茶的眉夫人眼中才流露出一丝满意。 “从现在开始,你们六人归陈统领调度,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眉夫人说罢便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 细柳山庄行事准则,不要问不要说,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任务内容,但能够让眉夫人派出手下最精锐的六人,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 柳七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柄刀一套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套藏于包裹中的夜行衣。 收拾好盘膝坐于床上的柳七开始今日的修行。 眉夫人传授于她们的内功一共有七重,这是她在练成第三重后从眉夫人那里得知的情报。 只要练到了第四重,仅凭内功在江湖上便可以称得上高手二字。 若能练到第七重,便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成为一方豪强。 众人之中武功最高者,当属柳二与柳三,他们数年前便已踏入第四重,现在正在突破第五重的路上。 剩下的便是柳七等几个刚刚踏入第四重不久的。 “呼——”完成一遍行功的柳七长舒一口气,目光不禁看向了左手手腕内侧的月牙标志,已经肉眼可见的栩栩如生起来! 也不枉她赶在这一次月牙反哺之前踏入了第四重,接下来只要借助月牙反哺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突破至第五重。 这样一来,她或许将成为众人之中第一个到达第五重的人。 而眉夫人也曾提及过,她自己已经卡在第五重多年了。 眉夫人的话自然不能全部当真,所以在无绝对的实力之前,柳七是不会贸然撕破脸皮的。 这次的任务倒也是来的极为巧妙,正好可以让她在山庄之外突破至第五重,这样一来便不会引起眉夫人的注意。 至于陈武……以他的内功修为想来是察觉不出什么。 …… 很快便到了出发下山的日子。 这让柳七大大松了口气。 因为她手腕处的月牙标记已经越发饱满,随时有反哺的可能。 若是在山庄内突破到了第五重,说不定就会被眉夫人察觉。 虽不至于有危险,但柳七还是不想自己时时刻刻处在眉夫人的视线之中。 这也是她这些年来有意压低自己练功进度的原因。 饶是如此,仅凭着月牙反哺,她依旧是成为了修为最高的几人之一。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柳二和柳三,以及柳十九。 他们三人才是眉夫人眼中的大红人。 尤其是柳十九。 以柳七两世为人的眼光来看,柳十九也当得起美女二字,并且是那种天然无雕饰的美女。 这让她在眉夫人那里格外的受宠。 譬如那一身火红耀眼的衫裙,便只有柳十九一人拥有。 只是柳七觉得……这种宠爱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一个培养杀手的组织之中寻求上位者的关注,怎么看都是一种自讨苦吃的行为。 柳七握了握手中的佩刀,心想着现下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冷面杀手的为好! 第四章 一个都别放过 泥泞的山路上,还能看见昨日残留的血渍。 空气之中也仿佛能够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相较于不动声色的柳七,柳十九则是秀眉紧蹙,直接开口抱怨道:“柳三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柳三默默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只当没有听见。 柳十九见状,低声嘟囔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群废物!” 声音虽小,但对于行走于山路之上的众人来说,清晰可闻。 柳七抬手,却发现身边的柳五和自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举动,目光之中俱是无奈!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陈武则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六人,眉眼之间流露出少许的担忧。 “陈统领放心吧。”一道幽幽地声音传来。 陈武扭头,发现柳二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那一对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柳十九平日里最受眉夫人宠爱,所以脾气是差了点,不过眉夫人对她可是倾囊相授,她的手段比您想象的要厉害的多。” “但愿如此吧。”陈武闻言心中安定了几分,但嘴上仍是冷冷回应道。 本来陈武只想带已经有过执行过任务经验的柳二和柳三下山。 奈何眉夫人坚持给他塞进了四个雏儿。 陈武频频回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队伍最后面那道瘦弱的身影上。 柳七! …… 陈统领的打量没有逃过柳七的感应。 “是因为昨日与他拼了一刀,让他丢了颜面吗?”柳七心中暗道。 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安安静静在树后面躲着。 不过……若不出去参与屠杀民夫,只怕也要惹得眉夫人怀疑。 和从小被洗脑的柳十九不同,柳七对上无辜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所以平日里除了保持冷脸之外,柳七还树立了一个武痴的人设。 只喜欢与高手过招,对于不如自己的人向来不屑一顾。 昨日出来与陈统领拼那一刀,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人设。 所以哪怕自己没有参与屠戮民夫,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当然,柳十九例外。 …… 柳七一行在密林之中东绕西绕,终于赶在下山之前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官道上。 此时夜幕将至,官道两边的树林一片昏暗。 柳七突然挺直了背,目光凝练地扫向了正前方的树丛。 随后便听见身旁的陈武突然长啸一声。 窸窸窣窣…… 对面的树丛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几道身影渐渐浮现。 不消多想便知道是陈武的人。 树丛之中的几道身影迅速靠了过来,见面之后便冲着陈武抱拳行了一礼。 借着昏沉的光线,柳七不禁眯着眼打量着这几人。 其中还有几张熟面孔,都是曾在细柳山庄充当过护卫的。 “先回村里再说。”陈武扫了一眼手下一个不少,当即开口道。 …… 陈武他们就暂住在官道不远处一個寥无人烟的山村。 “咯吱——” 柳七推开一间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浓浓的霉味顿时扑鼻而来。 “咳咳咳……”有人当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不用看,柳七便知道是柳十九。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柳七捂着鼻子走进房间检查了一圈,随后便走出来对着柳五和柳十九说道:“看来今晚我们三人只能将就挤一张床了。” 柳五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取水的地方。” 柳七则是扫了一眼一脸嫌弃的柳十九,随后自顾自地来到房间唯一的土坑上,穿着鞋袜直接盘膝坐下。 半晌之后见柳十九还在门口站着,柳七缓缓睁开眼睛,冷冷道:“明天还要赶路呢,若是不休息好耽误了尊上的事,眉夫人就算再宠你也不会轻饶了你。” 一提到尊上,柳十九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呀咬牙捂住嘴鼻走了进来,也学着柳七一样盘膝坐在了土炕上。 柳七见状,又重新闭上眼开始休息。 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洗脑,“一切为了尊上”已经如同思想钢印一般刻在了柳十九她们的意识之中。 但是很可惜,柳七从未见过眉夫人口中的“尊上”。 不到半刻钟。 “柳七……”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你说我们这次任务的内容是什么?” “柳二和柳三他们每次出去好像都是杀人。” “这次我们六人一起出动,是不是要杀一个非常难对付的人!” “若真是杀人也就罢了,就怕……” 虽然柳七一直没有回应,但是柳十九仍是叨叨不休。 也唯有此时,柳七才觉得柳十九像个豆蔻年华喜欢叽叽喳喳的女孩子。 就在这时,带着清水回来的柳五打断了柳十九的念叨。 “水井就在柳二他们的院子里,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柳五借着分水的时机颇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既然早就知道会来这个破落的山村,却给她们三个女子分了一间许久未住人的房子。 “哼,早晚要他们好看!”柳十九咬牙切齿道。 …… 翌日清晨。 当房间外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柳七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噔,噔,噔。” 三声敲门声后,便听见了柳二在外面说道:“一炷香后在村口那间门口有篱笆的房子会合。” 此时房间内三人均已清醒。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后,三人便来到了柳二口中的房间。 推门进去,便看见抱着刀的柳三和柳十一斜靠在墙角。 柳七默不作声也找了处墙角站着。 不多会儿,柳二便推门走了进来。 “陈统领已经先行一步,现在我们的任务便已经开始了。”柳二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罢,只见他拿出一张泛黄纸卷,将其在木桌上铺开。 柳七等人便顺势围在了木桌旁。 柳七一眼便看出,这泛黄纸卷赫然是一张地图,并且还认出了地图中占据面积最大的燕子岭,便是细柳山庄所在之地。 柳二指尖划过燕子岭的边缘,最后定格在一处房屋标记的地方。 “周家庄。” 在地图上房屋标记旁写着三个字。 柳二说道:“今晚陈统领便要和周家庄的庄主周东初会面。” 说着,他的指尖又移动起来,划向了周家庄西侧的一处城池标志。 “东河县与周家庄相隔不到五十里,若是快马仅需半个时辰便可以赶到。” “柳三,你和柳五二人在官道上埋伏,亥时之后凡是出现在官道上的人一律杀无赦!” “至于你们三人。”柳二抬头,目光从柳七,柳十一以及柳十九的身上一一扫过。 “随我埋伏在周家庄外,等到陈统领的信号便杀进去,一个活口都别留!” 柳二目光阴沉地强调道:“记住了,周家庄七十一口人,一个都别放过!” 第五章 初次任务 “大门口一共四名守卫。” “另有两队人马在庄外巡逻,每队五人,手中均有兵刃。” 周家庄外,一处土丘之后。 柳七向众人分享着自己刚刚探得的情报。 仅仅是从外面来看,至少有十四人的武装力量,并且看他们一个个脚步沉重,竟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如此一看,这周家庄不简单! 不是普通的农庄……柳七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柳二抬头看了看柳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周家庄最危险的人物还是老庄主周东河。” “二十年前,东河县最大的帮会东河帮便是由此人所创,周东河的摧心掌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气,死在他手里的江湖豪杰一只手只怕也数不过来。” “虽说现在看起来隐居在周家庄中当个人畜无害的富家翁,但东河县地下大大小小的产业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 “待到陈统领在里面发出信号后,柳十一,柳十九你们二人解决掉庄子外围的护卫。” “柳七,你随我一起杀入庄中,务必要拿到周东河的首级!” 柳七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对上江湖人士,那柳七心中最后一丝负担也没有了。 更何况,听柳二所讲,这個周东河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四人一直在土丘后等到了后半夜。 明月高悬,莹莹月光之下戒备森严的周家庄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砰——” 一朵烟花在周家庄的上空炸响。 柳七眼神一凝。 这就是信号! “动手!”柳二果断下令。 四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地从土丘之后跃出。 柳七目光直接锁定了庄子大门,几个呼吸间已然到了山庄的门口。 门口值守的护卫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嗖——” 刀光一闪,两人眼中的惊诧之色瞬间消散。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 柳七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收刀归鞘,随后一个闪身到了门口,运气至掌,一掌印在了木门之上。 轰! 木制的大门顿时四分五裂。 柳七又是原地提身一纵,直接消失在了门口。 而此时的柳二也已解决掉门口的另外两个护卫,紧随着柳七的身形窜入了门内。 …… 好浓的血腥味! 柳七循着烟花炸响的方向一路疾驰,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刺鼻。 直至震耳的喊杀声传入耳中。 柳七已然到了一处高墙深院的庄子前。 里面清晰地传来了喊杀声。 “柳七,你还在等什么!”紧随其后赶来的柳二怒斥道。 随后不等柳七回应,柳二便已飞身进入了庄子。 柳七目光微沉,旋即也跟在其后翻过了高墙。 落地之后,便看见不远处宽阔的庭院之中一片灯火通明,几道人影正厮杀在一起。 …… 大堂前的阶梯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冷眼看着庭院中的混战。 老者身边,一个长衫中年文士嘴角不时地勾起一抹阴桀。 庭院之中被包围的正是陈武。 他虽天生神力,一柄宽背长刀舞的虎虎生风,让周围十几个周家庄的人不敢近身。 但身上斑驳的血痕已然出卖了他的状态。 “陈武,你若是愿意供出你背后的主子,房某担保你性命无虞!”长衫中年文士见陈武已是强弩之末,当即朗声道。 身边的白发老者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快,但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多言。 陈武立足未稳一个踉跄,手上慢了半招,顿时身前便有两柄利刃直取要害而来。 陈武无法,只能撤刀至胸前。 当!当! 令人牙颤的铮鸣声响起。 陈武连退数步堪堪止住了颓势,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 “啊,啊,啊……” 就在此时,围攻的周家庄弟子突然传出一声声惨叫。 “不好!”原本淡定的白发老者突然双目圆瞪射出骇人的精芒,随后脚下一跺,凌空而起挥掌便袭向了庭院中突然杀出的柳二。 只是还在半空之时,白发老者眼神再度大变,只见他身形一扭,在半空之中生生侧身过来,旋即一掌对上了横扫而来的刀锋。 嗡—— 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令柳七的虎口隐隐作疼。 她目光微沉,借着反震的力道落地的瞬间,脚下轻点,手中长刀斜劈而出,再度纵身杀向了老者。 白发老者落地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正欲开口之际便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劲再度袭来。 “伱是何人,为何要与老夫过不去!”老者见柳七来势汹汹不敢直面锋芒,只能仓皇后撤。 而此时正在阶梯之上的房姓中年文士看着周东河在柳七的追杀下捉襟见肘的模样,不禁神色大变。 他想到了什么,正欲朝后退去的时候,突然脖颈处一凉。 一柄长刀不知何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 柳七一刀接着一刀,压迫的老者喘不过气来。 在细柳山庄,柳七一共学得了两门刀法,其中之一便是陈统领传授的横山刀法。 而另一套则是眉夫人传授的扶风刀法。 两套刀法的风格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但此时柳七却将这两套刀法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既不失扶风刀法的快,也不失横山刀法的重。 她的刀既能快如闪电,也能势大力沉。 这一点,白发老者可谓是领教的最为彻底。 “柳七,不愧是柳七,这样的刀法唯有她一人可以掌握!”看着柳七以刀法将周东河逼的连连后退,已经拿下房姓文士的柳二心中也不禁称赞道。 嗤——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随着一声沙哑的惨叫,柳七刀光闪过,一道人影顿时抛飞而出。 白发老者重重地砸在地上,胸前出现了一道斜贯整个胸膛的血痕。 老者伸手想要压制住胸口的伤势,却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鞋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周东河?”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子。 老者强忍着伤痛点了点头,随后昂首:“只要你放了……” 噗—— 话未说完,刀光便从其脖颈处一扫而过。 柳七收刀归鞘便扭头走开了。 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闷响。 第六章 大齐朝廷 喧杂的庄子渐渐安静下来,但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 柳七抽了抽鼻子,总觉周遭的空气黏糊糊的。 她左右观望了一眼,随后迈步来到了一处位于上风的门口,干脆坐在了石制门槛上,而后将手上的长刀横于眼前。 此刀长四尺二寸,宽一寸,刀背最厚处也不过半寸。 刀是好刀,乃是眉夫人专门请人为她们量身打造的。 只是柳七现在手中这柄刀,刀身已经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变形。 “年纪不小,掌力倒是不弱。”柳七小声地嘟囔道,随后将刀直接扔在了一边。 “哐当当——” 刀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庭院中正在收尾的陈武与柳二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庄中最厉害的周东河已经被柳七所杀,所以二人对于她之后的袖手旁观并没有多说什么。 陈武的注意力则是很快又回到面前之人身上。 “房明,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东河县。”陈武冷笑道。 刚刚还淡定自若的中年文士此时披头散发,神态黯然,嘴角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渍。 “陈武,你杀了我容易,可大少爷是不会放过你的!”即便是死到临头,被唤作房明的中年文士言语之间仍是对陈武不屑一顾。 而坐在门槛上的柳七则是悄悄地侧首,将耳朵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她现在还真迫切地想要多了解一方世界。 但陈武还是没有让她得逞,直接一掌拍在了中年文士的额头将其击杀了。 杀掉这最后一个人,也代表着柳七的第一次任务完成了。 陈武看着中年文士的尸体良久后,才收回目光,随后对着正在检查尸体的柳二称赞道:“不愧是眉夫人亲自培养出来的,我想你们很快便可以为尊上效力了!” 房明的出现让陈武原本的计划出现了一丝波折。 不过好在是有柳二等人! 想到这里,陈武又不禁看向了正在远处门槛上坐着的柳七,依然是一副冷漠的面孔,低垂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武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了白发老者的尸首,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昔日在东河县呼风唤雨的一代豪杰,竟然死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女人手上!” 柳七……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 “柳七,听说你独自一人干掉了一個高手?”柳十九又在耳边叨叨不休。 一直到凌晨天蒙蒙亮,柳七一行才主动找到了官道上的柳三和柳十九会合。 他们两人在官道上蹲伏了半夜,可惜并没有碰上求援或是来救的人。 这让准备大展身手的柳十九很是失望。 尤其是当她听说柳七独自一人杀掉周东河时,便开始今日的碎碎念。 “听说他的摧心掌很厉害,只要挨上一掌,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但是五脏六腑早已四分五裂。” 柳十九话音刚落,便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柳七一番。 “柳七,你该没有中他的摧心掌吧?” 正吃着包子的柳七知道自己若再不回应,柳十九今天定然会没完没了,于是她三两口将大肉包子吞进了肚子,随后木然地点点头: “中了一掌。” “啊!”柳十九惊讶地站了起来。 正当她想要开口之际,却又听到柳七慢吞吞地说道:“被我的刀代为受过了。” 原来是刀啊! 柳十九这才发现平日里刀步离手的柳七,现在竟然两手空空。 她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柳七左右开弓一手一个大肉包子,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一定是伱学艺不精,若是我出手断然不会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呜呜呜……”柳七连连点头。 她现在只想安静的干饭。 她们现在是在东河县城内的一家客栈内,名字非常的大众化,就叫悦来客栈。 周家庄的事情还未彻底结束。 因为昨晚有周家庄内少了三个周家人。 当柳七开始对付第六个包子的时候,房间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了。 陈武带着柳二走了进来。 “已经查清楚了,货就被扣在县衙里。”陈武面冷如霜,坐下后直言道。 “砰!” 似是觉得心中怒气压抑不住,陈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周东河,欺人太甚!” 周东河昨晚就已经死了。 但陈武的货却没有拿回来。 虽然陈武没有对她们透露太多的信息,但是柳七在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陈武此前一直和周家合作,从事非法的买卖。 因为周家原本就是东河县的地头蛇,虽然因为朝廷政令不得不解散了帮会,但东河县绝大部分江湖势力依然被周家掌握。 所以陈武才和周家合作。 但这一次,周家不知为何吞了陈武的货。 所以陈武才向眉夫人求援,请来了柳七一行灭了周家。 但是灭了周家只是手段,拿回货才是陈武的目的! 现在周家已经灭了,可是货却到了官府手里。 从一个难缠的到了另一个更难对付的手里。 也难怪陈武会有这么大的气性。 “周家庄的事瞒不了多久。”陈武沉声道,“我们要尽快行动。” 陈武说罢,便看见两眼呆呆盯着盘子里包子的柳七,以及一脸跃跃欲试的柳十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也是时候了! 陈武给柳七和柳十九安排了任务。 干掉吉天保和他的手下。 吉天保何其人也。 乃是东河县外凶名赫赫的水盗首领,并且吉天保只是他的化名,真名叫做周继祖。 昔日雄踞一方的东河帮解散后没几年,吉天保带领的水盗便逐渐声名鹊起。 江湖,不会因为朝廷的一纸禁令就会消失。 不过柳七倒是对眼下这个名为大齐的朝廷有着浓厚的兴趣。 来到这方世界十余年,柳七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朝代和方位。 大齐,皇族姓氏为萧。 现在为大齐太康二十二年。 算下来,柳七是太康十年穿越而来。 就在太康元年,朝廷颁发了破武令。 凡是没有朝廷登记在册的江湖门派,一律视为非法结社。 由此在江湖上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东河帮是便是因为破武令而解散。 而东河县外燕子岭中的细柳山庄,则是干脆被朝廷派人灭了满门! 第七章 好刀 如果有的选,柳七宁愿单独一人行动,也不想带上柳十九。 准确的说,柳十九的武功也不至于让她成为拖累。 当年眉夫人传授内功心法时曾说过,若将这套心法练至第四重,在江湖上便可以当得起“高手”二字。 若能练至第七重,便能跻身江湖一流,成为一方豪强。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江湖中人大约可分为末流,好手,高手,一流高手,顶尖高手,绝顶高手以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宗师。 其中末流便是指那些刚接触武学或是习武没几年的人,虽然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放之江湖完全属于垫底的存在。 好手便是在内功上略有小成,已经可以使用内功强化体魄的人。 而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内功来对敌的,便可以称之为高手。 能够做到御气于外,以气隔空伤人的便是一流高手。 达到一流高手的层次,放之整个江湖都可以算是小有名气,并且在绝大部分府县都可以做到开宗立派自成一方势力。 当然,东河县这种武道不兴的地方,周东河这一级别的高手也可以开宗立派。 山大王也是大王嘛! 以柳七交手后的感觉。 周东河的武功绝对够得上高手二字。 之所以速败于柳七之手, 一来已经将心法练至第四重且逼近第五重的柳七,本身在内功上就已经不弱于周东河。 二来周东河年老气衰,功力还要用来维持身体正常技能,所以仓促之间能发挥出个七成就不错了。 这样一增一减,周东河死于柳七刀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一战倒也让柳七领悟到了一点。 那就是一旦出手便要全力施展,万不可轻敌。 否则,小命不保! 这就是无情无义且危险的江湖。 话说回柳十九,她也已将眉夫人传授的心法练至了第四重。 并且她的刀法和柳七一样,均是眉夫人亲自传授。 纵使不如柳七,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高手。 只是柳七不想自己在砍人这种严肃的场景中,身边还跟着一只叽叽喳喳的云雀。 但是柳七不可能向陈武主动提及。 因为这不符合她的人设。 好在不是什么复杂的任务。 砍人嘛,柳七最擅长了。 …… “柳七,我们是直接杀上门去还是等他们出来?” “不知道这个吉天保究竟从他爹那里学到了几成功夫?” “这次你可不能抢我的功劳!” …… 陈武一行离开之后,柳十九便在房间内兴奋地走来走去,嘴里叨叨個不停。 对于柳十九的絮叨,柳七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只当没有听见。 她目光深沉地看看房间的大门,心中突然涌现出夺门而出的冲动。 不行! 柳七很快便将这股冲动压在了心底。 从这里逃出去容易,但是以后呢? 柳一的教训就摆在眼前,逃走之后必然是面对眉夫人的追杀。 以自己的武功,虽然不惧柳二他们任何一人。 但他们若是联手追杀呢! 又或是眉夫人亲自出手。 更何况自己自来到这方世界便一直在细柳山庄受训,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若真的侥幸能够逃出去,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柳七扭头看向了房间内的铜镜,镜面影影绰绰倒映出一张惊艳的脸。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一头扎进未知的江湖,只怕会遇上比死更惨的结果。 柳七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想到: 还不是时候! …… 傍晚时分,柳七换上了一套青色长衫,而后将一头青丝束于头顶,一根木簪穿过发髻。 一缕青丝自然地垂落于鬓边,柳七转过身来,赫然一个玉面郎君! 柳十九顿时眼睛一亮,紧盯着柳七的脸移不开目光。 “柳七啊。”柳十九突然皱眉叹道:“你若是笑一笑该多好。” 笑是不可能笑的。 柳七在细柳山庄练了十余年的刀,她的心已经和刀一样冰冷! 更何况,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人设! “走吧,别耽误了大事!”柳七冷冷道。 …… 悦来客栈于县城东门口不远。 出了东门便是水路码头,所以东门处来来往往俱是各地的客商,人口繁多且鱼龙混杂。 所以陈武才会选择在此处落脚。 当柳七挽着柳十九从客栈二楼坐下时,瞬间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其中几人更是赤裸裸地在柳十九身上不断打量。 就连装扮成男子的柳七也感觉到几股炽热的视线。 “掌柜的,我们要退房。”柳七来到柜台前对着掌柜说道。 “哦,是楚天城来的公子!”掌柜的显然对柳七一行还有印象。 柳七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胖胖的掌柜尴尬一笑,随后麻利地将账结清,然后将剩的银子递给了柳七。 柳七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散碎银子,大约六两。 今天入住时陈武押的是一锭十两的官银,住了不到一天外加两顿饭一共花去了四两。 就是不知道这里挣一两银子难不难。 出了客栈没多久,柳十九突然在耳边小声地提醒道:“有人跟着我们。” 柳七轻微地点点头,她早就发现了。 “出了城之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处理掉他们。”柳七小声地回道。 柳十九乖巧地颔首,轻轻回了一声“嗯”。 出了客栈之后的大门直接通向东门。 而出了东门之后,柳七发现身后的尾巴还跟着,便和柳十九对视一眼,两人突然转向朝着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去。 “快,跟上!”看着前面两人走了小路,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顿时眼睛一亮。 包括这个汉子在内一共四人,他们一路追到了一片树林旁,却发现小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刚刚还看见他们朝着这边来的?” 正当他们疑惑之际,一棵树后缓缓走出一道粉红的身影。 柳十九笑颜如花,直至四人淫邪的目光落在身上,她的眼底瞬间浮出一抹血色:“四位朋友,不知一路跟着我们二人是何意?” “嘿嘿嘿……”本来以为跟丢了的汉子看见柳十九出现心中顿时大喜,随后搓了搓手猥琐地笑了两声,正欲开口之际突然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嗖—— 猛地回头,那汉子双目圆瞪,惊恐地看着和自己一道的同伴瞬间人首分离。 咕噜噜…… 人头落地,滚到了汉子的脚下。 “砰!” 那汉子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柳七没有理会这人不断地磕头求饶,她正皱着眉头打量着手里的刀。 这柄刀自然是属于柳十九的。 据说是眉夫人送给柳十九的生日礼物。 刀长不足四尺,刀身薄如蝉翼,木制的刀柄与刀身浑然一体。 好刀! 柳七忍不住夸赞道。 刚刚斩下三个首级,刀身尽无一丝血渍残留。 “怎么样,我的刀够锋利吧!”柳十九走了过来一脸得意地说道。 何止是锋利。 柳七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冰凉之意,心想着这刀的来历应该不凡。 回过头后,那汉子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 第八章 真是个废物 男人额头上的血已经浸入了泥土之中,但是他磕头求饶的动作丝毫不敢怠慢。 在生死面前,一丁点的疼痛算不了什么。 柳七无言地将宝刀归递给了柳十九。 柳十九接过刀,以极其利落的一挥,将刀刃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少女笑靥如花,朱唇吐出的字却让人心底生寒:“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 …… 赶在天黑之前,柳七和柳十九又折返回了东门口。 柳十九两只手轻提着裙摆身形犹如一只轻盈的小鸟,亦步亦趋地跟在柳七身后。 “我就不该让他这么痛快的去死!”柳十九秀眉紧蹙,眉宇之间充满了不符合年龄的阴郁与狰狞。 柳七努努嘴没有说话。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刚刚亲手将人一刀封喉。 或许是因为对方求生的本能太过强烈,以至于喷射而出的血渍沾到了少女最为喜爱的衫裙上。 所以柳七听了一路她的抱怨。 若是时间允许,柳七毫不怀疑柳十九会回过头去将已经埋在地下的男人拖出来挫骨扬灰。 当然……直接出手先杀了三人的柳七,并不比柳十九和善到哪里去。 “我这是逼不得已,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柳七自我开解道。 好在是有前世丰富的自我开解经验,这也是柳七觉得自己时至今日还没发疯的主要原因。 已经魂归黄泉的四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按照大齐的律法,他们四个应该直接押到刑场问斩。 但若是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似乎也没有做错。 强盗不抢劫,难道回家卖红薯?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人,但是又挑对了人! 柳七正想着该如何去对付吉天保的东河水盗,结果正主就这样找上了门。 四人正是陈武口中的东河水盗,当然他们并不直接归属吉天保统领。 而是跟着一个叫许四的人。 许四乃是东河水盗的四当家。 东河帮一共四位当家,除去大当家吉天保外,剩下三人俱是当年东河帮旗下的小头目。 朝廷颁布了破武令之后,原本威风凛凛的东河帮小头目,便改头换面沦为了臭名昭著的东河水盗。 人还是那些人,就是头上的旗帜不同了。 柳七倒觉得十分有趣,同样是武侠世界,前世影视小说之中的武林人士大多都不受官府的约束。 而大齐有点不一样,江湖人士在官府面前,似乎也没比普通人多多少脸面。 …… “今天是许四相好的生日,此时他应该在相好的家中打。”柳七对柳十九重申道,“陈统领特意交代过,城中不比城外,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杀人。” “进去之后将许四相好的打晕,然后将许四本人带走。”柳七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继续说道,“再过两個时辰东门就会打开,我们用租好的马车带许四出去。” 柳七难得说出这么一大段话,但柳十九面色明显有着一丝不耐。 柳七目光一扫路边一排排紧挨着的民宅,就担心柳十九一时兴起大开杀戒。 突然,一丝微弱的婴儿啼哭撕开了寂静的夜色。 柳七深深地看了柳十九一眼,随后道了一声:“行动吧!” 两条人影在民宅之上迅速掠过。 根据许四手下的描述,柳七很快便锁定了位置。 她一个跃身,脚步轻盈地落在了狭窄的院子中。 柳七落地之后抬头一看,屋顶之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柳十九老老实实地站在房顶并无异动,柳七才放心地走到了房门前。 房间里面的均匀的呼吸声和鼾声清晰可闻。 确定了房间内只有两人后,柳七五指抚上房门…… “汪,汪……” 随着两声狗吠,柳七果断推门而入,门栓“崩”应声而断。 房间内的鼾声戛然而止。 柳七神色一动,脚下更快了几步,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地掠至床前。 “什么……”许四也并非酒囊饭袋,发现有人闯入的他正欲起身,却只觉得脖颈一阵剧痛,带着嘴里还未喊出的“人”字,许四一头倒在了床上。 直至现在,许四的床边人的依旧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柳七小声嘟囔而来一句,随后又是一记手刀打在了其脖颈处。 见其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柳七直接伸手将床上的许四拎了出来。 柳七拎着许四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中央。 回头便看到了屋顶之上蹲守的柳十九。 看见柳七出来之后,柳十九轻盈地一跃而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柳七手里提拎着的许四。 “真是个废物!”柳十九冷哼道。 柳七知道,柳十九是在说许四。 从柳七闯进房间到带着许四出来,总共花了不到三分钟。 “走吧。”柳七也不多言,直接拎着人纵身一跃,随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 许四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躺在一个极其狭窄的马车之内。 “呜呜呜……”许四疯狂地挪动着身躯,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呜咽声。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 “你终于醒了!”柳七直接一把将人从马车中拖了出来。 砰! 一声闷响,许四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 “呜呜呜……”吃痛的许四只能发出痛苦的哀鸣。 “没用的东西。”看着许四如此狼狈,一旁的柳十九眼中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随后便直接上前用手指在其身上重重地点了几下。 “呜……咳咳咳……”许四只觉得喉咙一紧差点窒息,继而疯狂地咳嗽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咳嗽之后许四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又能够开口说话了,于是他连忙问道。 许四,看其约莫是四十岁出头。 作为当年东河帮的一员,许四也是老江湖了。 就在他发问的同时,一双眼睛飞快地打量着两人的面容,想要找出二人的来历。 但是很可惜,许四的眼神没有躲过柳七的视线。 她白皙的五指探出,直接扣住了许四的咽喉。 随着五指一点点地施加力道,许四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 “我……”许四目眦欲裂,脸胀红地仿佛猪肝一般。 就在许四即将晕厥的瞬间,柳七直接松手。 “呜哇,呜哇……”捡回一条命的许四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吉天保在哪里?”柳七冷冷地问道。 “大当家的前天就到了城里。”此时的许四没有任何的防备,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九章 突破至第五重 细柳山庄教的可不仅仅是武功。 有时候柳七也很好奇,眉夫人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学到如此多的东西。 除去武功和刀法之外。 易容,刑讯,下毒,验尸。 就算眉夫人出自江湖,这些技艺也和一个平日里穿着雍柔华贵的女人扯不上关系。 对于眉夫人的身份,柳七心中有过一些猜测。 尤其此次出来知晓破武令后,也从某种程度上论证了柳七的猜测。 但是这个隐隐作实的猜测让柳七感到了一丝危机。 她现在所处的神秘势力,极有可能是在大齐朝廷的对立面。 而这方世界中,朝廷似乎拥有着能够号令江湖的实力。 柳七寻思,自己脱离细柳山庄的计划应该要尽快实施了。 …… 吉天保,也就是周继祖,此时就在东河县城之中。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柳七隐隐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用密令联系陈统领,必须尽快将吉天保在东河县城的消息告知他们。”柳七当即吩咐道。 见柳七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慎重,柳十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冷着脸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着柳十九逐渐远去的身影,柳七目光重新落在了许四的身上。 “你还知道什么?”柳七的声音有着女子特有的清婉。 但落在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许四耳中,仿佛是催命咒一样。 “我……我只是一個小头目,是老帮主看在我姐的份上才提拔我当了四当家的!”许四拖拉着双腿趴在柳七面前苦苦哀求道。 “大当家的一向看不起我,所以无论大小事情都不会和我商量。” “对了!” “我可以告诉你秦老二和谭老三的下落,他们才是大当家的心腹!”许四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东河水盗一共四位当家,周东河的儿子周继祖化名吉天保,也就是大当家。 秦雷和谭孝言,在东河帮解散之前就已是帮中长老,后来更是作为吉天保的左膀右臂,协助他将东河帮弟子重新聚拢,成为了现在的东河水盗。 而东河帮原来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十有八九都被东河水盗继承了。 许四这个关系户自然是一股脑地将他所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最后,许四眼巴巴地看着柳七,目光之中满是希冀。 “最后一个问题。” “您请问,许四我一定知无不言!”许四连忙回道。 “陈武到底和你们东河水盗在做什么生意?” “陈武……”许四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那个从楚天城来的人?” 柳七点了点头。 许四咽了口唾沫,随后悄悄打量了一眼柳七的神色,随后迅速说道:“他一向是由大当家的亲自招待,貌似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良久的寂静之后,许四浑身一抖,又赶忙说道:“对了,我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路!” “我曾经在金马商会的船上看到过他!” “金马商会?” “您不知道金马商会?”许四下意识地一问,随后猛地一个激灵,随后连连道:“金马商会是楚天城最大的商会,他们几乎垄断了整个南六省的茶叶生意。” 细柳山庄,金马商会…… 柳七越听越觉得背后的势力不简单。 随之而来的,就是自己处境自然也十分危险!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自己的武功虽说还不错,但放之整个江湖,只怕是不够看的。 人生艰难啊! 柳七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让一直忐忑不安的许四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柳七踏前两步逼近了许四,但突然脚下一顿。 柳七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双手。 我刀呢! 她当即一拍额头,一心想着自己的处境,都忘了自己的刀已经在周家庄报销了。 看着半跪在地上时不时抬头露出惊恐之色又迅速低下头去的许四,柳七抿了抿嘴,眼中浮出一抹为难。 “你背过身去。” “啊?”许四有些不明所以。 “叫你背过身去!”柳七语气多了几分冷厉。 许四心中一颤,赶紧照着柳七的吩咐,也顾不得膝盖已经磨出血了,磨蹭着转过了身去, 砰! 一声闷响。 “今天的太阳……为何是紫色的?”带着人生最后的疑惑,许四扑倒在地。 …… 柳七在河边将手洗了无数遍,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人的后脑勺这么脆弱!” “还是用刀好。” “这辈子不想吃豆腐脑了。” …… 直至将右手洗掉了一层皮,柳七才大马金刀地往河边的石头上一坐。 难得从细柳山庄出来之后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 柳七猛嗅了一口独属于这个世界清新无比的空气。 突然,一丝冰凉的气息从左手手腕处涌出,转瞬间便已在柳七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间溢散。 柳七不禁闭上了双眼,开始就地运转心法。 片刻之后。 嗖! 一口浊气如利箭般从柳七口中射出。 双目神光奕奕。 她已经成功将内功突破到了第五重! 柳七站起身,只觉得脚下轻盈,浑身上下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 并且耳边清晰地传来了一阵轰轰然的嘈杂声。 柳七屏气凝视,才发现竟是数步之外飞虫振翅飞行的声音。 “看来随着内功的精进,五感也有了显著的提升。”柳七感悟着身体的变化,寻思道,“若放在前世,自己说不定还能整个老乡人当当。” …… 即便是突破至第五重,柳七现阶段依旧没有脱离细柳山庄的能力。 按照柳七原本的打算,是将内功练至第七重,成功跻身江湖一流后,再想办法脱离现在的处境。 只是经过此番下山之后,柳七已然察觉到自己所处的神秘势力所图之大,若是不想办法尽快脱离,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要沦为炮灰! “月牙儿,月牙儿。”柳七看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倚仗,左手手腕处的月牙标志。 “我该用什么天材地宝来喂饱你呢!” 仅凭日常的饮食,将月牙喂至饱满的时间已经非常长了。 若按照这个速度以及柳七现在的处境,她绝对等不到一下次月牙反哺了! “该去哪里寻找天材地宝呢?”在前往东河县城的路上,柳七心中想道。 第十章 猝不及防 再度回到东门口。 混入进城人群中的柳七发现了城门口的墙边上的记号。 在没有网络和即时通讯的时代,想要秘密的传递信息,只能通过事先约定好的暗语或是标记。 当然受限于条件,能够传递的信息十分有限。 比如此时墙边的标记提示着柳七进城之后往北走。 应该是柳十九留下的记号。 从城门口打着哈欠的卫兵身旁穿过,柳七顺利地进了城。 不过一只脚刚跨进城内,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站住!” “你们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 城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一辆板车,手里的长枪对准了板车周边的几人。 “当,当!” 一个身披轻甲军头模样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近板车,“苍”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对着板车上的货物刺了进去,却传出了金属碰撞的铮鸣声。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柳七只看见那领头的军头面色一滞,插进货物的长刀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拔出来。 手下的士兵见老大不说话,手里的长枪也忍不住捏得更紧了!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还是运送板车那批人率先采取了行动。 只见一个黢黑精瘦的男人站了出来,先是对着领头的军头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压低了嗓门低语了几句。 那军头脸色瞬间松了几分,而后随着男人的靠近,军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兄弟们,散了,散了。”最后军头挥挥手招呼着手下人离开。 运送板车的人则是眼神深沉地看了军头一眼,随后转身扭身也让手下人继续推着板车进城。 这一幕柳七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她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最后选择了跟在推着板车的那伙人身后。 因为刚刚那黢黑精瘦男人和军头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柳七听在了耳朵里。 “这位军爷,我们是城外吉大当家的人,奉命给贵县的李老爷送贺礼来的!” …… “头儿,不是说看着捞一笔吗,怎么放他们过去了!”见推着板车的人进了城,手下人有些不解地问军头。 “啪!” 军头反身就是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不想活了,人家是城外姓吉的手下!” “不就是一群水盗吗,咱们可是大齐的卫士。”手下人捂着脸有些委屈的说道。 “没见识的东西。”军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是专程来给李县尉贺寿的,咱们还得在李县尉他老人家手下讨生活呢!” 听到了“李县尉”三個字,军头的手下立马闭上了嘴。 …… 柳七一路尾随,最后转入了一条幽静的巷子。 巷子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柳七看见那群人将板车推进一幢宅子,随后“哐”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柳七想了想,随后蹲了下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墙角边留下了一个记号。 之后,柳七便屏气凝息,犹如一只小猫地穿入了巷子,来到宅子的外墙边后侧耳听了听墙内的情况,眼见着周遭无人,便轻轻一跃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宅院。 柳七落地之后便听见了正门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而且细碎的脚步声也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柳七不慌不忙,一个跃身便来到了一间厢房的房檐下,左右观望一番后便朝着正院的方向疾行而去。 靠着远超常人的听觉和眼力,柳七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正院大堂的窗台外。 大堂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当家的现在在哪里?” 另有一人立马回道:“大当家的还在王捕头家作客,一时半会只怕走不开。” 过了一会儿,又听刚刚那人说道:“听说周家庄可能出了事,秦二当家的今天一早就带人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你说会不会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黢黑男的语气不屑一顾,“金马商会再怎么手眼通天,难道还能伸到东河县不成?” “这次咱们和李县尉合作,不但狠狠地从金马商会身上捞了一笔,说不准还能让他们扒一层皮!” “大当家的说了,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改头换面上岸,以后再也不用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哈哈哈……” 说罢房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猖狂大笑起来。 “啧啧……就是一想到要拿出七成的货给姓李的,我这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另一人突然叹道。 黢黑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怕什么,以后靠着官府咱们还怕没钱赚,更何况真正的好东西咱们不都运到这儿了吗?” “嘿嘿……” 两人又一次默契地笑出了声。 弄了半天,陈武这一次是被人黑吃黑了啊! 柳七突然想到此前陈武说过,他的货落在了官府的人手里。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别人设下的圈套! 不过……这些人可能错误地预估了陈武的实力。 正当柳七思绪万千时,突然又听到大堂内黢黑男子开口道:“去将兄弟们先都叫过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密室里去。” “行,我这就去。” 听着一人的脚步声走出了大堂,柳七小心翼翼地从窗口探出头来。 此时大堂之内果然只剩下了那个黢黑精瘦的男人。 柳七目光闪烁,最终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纵身一跃从窗户一个翻身杀了进去。 “什么人!”黢黑精瘦男人听到窗户处的异响,扭头便看见一道人影逼至了身前。 “对方一共七人,唯有眼前的这个黢黑精瘦的男人脚步沉重犹如身负千钧一般,显然是已经抱气于丹田的习武之人。” “只要拿下他,其余的人小菜一碟!” 动手之前柳七便已经评估了一番对方的实力。 所以在黢黑男子落单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发动了偷袭。 此时虽无兵器在身,但是运气于双臂的柳七,一双纤纤玉手犹如铁掌一般,带着凌厉的劲气朝着对方咽喉,胸口等要害袭去。 黢黑男子双臂提起想要挡住柳七迅猛的攻势,只可惜他的速度慢太多了! 柳七单掌化作刀势从黢黑男子咽喉处迅速划过。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 “呜呜呜……”黢黑男子双手捂着咽喉,目眦欲裂地朝后退去。 柳七目光冷冽,追身又是一掌印在了对方胸口。 噗! 男人仰面倒地,涣散的瞳孔之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柳七看着对方已经死透,方才站定手掌,同时眼睛瞥向了大堂门口的方向。 最强的一个已然被自己干掉。 但柳七心中并无一丝松懈。 柳七目光触及了大堂内的每一处,包括地面上那些样式十分精美的盒子。 直至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一处墙面上。 那里悬挂着一柄长剑。 第十一章 送到面前 密集的脚步声传入了耳朵。 柳七怀抱着宝剑背靠着门侧的墙边。 直至第一个人的脚跨过了门槛,柳七目光微斜,原本环抱于身前的双手悄然垂落两侧,右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看到了大堂内黢黑男子的尸体,发出了一声惊呼。 已经数着步子的柳七在确定所有人汇聚在门口之后,她动了! 眉夫人曾点评过柳七的刀法,说她是刀行险峰,不留余地。 因为柳七的刀从来不拖泥带水,一旦出手便是杀招。 她是细柳山庄之中,唯一一个能够将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刀法都练到炉火纯青的人。 她的刀兼具扶风刀法的快与密,又不乏横山刀法的千钧重势。 就连眉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好像一個人同时具备了两种性别。 所以当柳七以长剑为刀使用时,面对着一群武功不入流的水盗,依旧是信手拈来,一面倒的屠杀。 如果用狠辣果决来形容赤手空拳的柳七。 那兵刃在手的柳七,纯纯的就是一个杀神。 锐利的剑锋如同风一般地收割着性命。 直至最后一人。 当柳七的剑锋点在了他的鼻尖时,这人便如同许四一般,涕流满面地跪下了。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难道江湖中人求饶都有着一套固定的模板吗?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柳七冷冷道。 当对方听到了柳七的声音后,生死之际竟然还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又是连连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好吧,有两套!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柳七也懒得计较他的称呼了。 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该让人称呼自己为女侠还是大侠呢。 嗯……无关紧要的事以后再说! 柳七目光一沉,剑锋一晃便落在了对方的肩头,旋即便问了几个问题。 有了“大记忆恢复术”的存在,对方可以说是知无不言。 柳七听后只觉得许四那个四当家着实不是个东西,知晓的还没有一个喽啰多。 事情前后经过虽然有些曲折,但仔细一捋,却也很简单。 原来陈武一直在和周东河合作,通过金马商会的船只运送一些朝廷禁止私营的货物。 譬如盐铁。 而吉天保,也就是周东河之子周继祖带领的东河水盗,承担了转运的任务。 金马商会的船将货物运至东河县,再通过东河县纵横的水路网络运往其他各地。 本来双方一直合作的好好的。 奈何最近出现了一点变故。 首先是金马商会派一位密使过来调查,让周东河发现陈武竟然是背着金马商会在和他们做生意。 那位密使直言,陈武不过是金马商会区区一介护卫统领,怎么可能有资格代表金马商会。 柳七想起了那日周家庄内的那位姓房的中年文士,看来他就是金马商会的密使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周东河让周继祖扣下了陈武的货物与货款,想让陈武给他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东河县新上任的李县尉主动找到了东河水盗的大当家,化名吉天保的周继祖。 李县尉以让东河水盗洗白作为交换,换来了一份“大功劳”。 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功劳”,应该就是陈武以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货了。 但是对方没有想到,陈武在东河县竟然还有细柳山庄这么一个帮手。 柳七冷笑道:“你们就不怕那个李县尉过河拆桥,将你们也拿去换功劳?” 那人苦笑道:“这些事哪是我们能做主的,大当家的说姓李的出身江湖名门,定然是不会轻易毁诺的。” 江湖名门弟子来东河县当一个县尉? 哦,对了! 这里是曾颁布破武令的大齐。 李县尉的师门在朝廷那里不见得能有多少分量。 不过有一点令柳七有些意外。 周继祖如此算计,最后只不过是想换来“东河帮”可以名正言顺的重建。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也算是十分的励志了。 …… 拷问不出来更多的内容后,柳七收回了搭在对方脖子上的剑。 “呼——” 就在对方长松一口气的刹那,眼前突然一道亮光闪烁。 柳七淡定地收回剑,看着对方仰面倒下,双目圆瞪已然了无气息,唯有眉心位置有着一道一寸左右的细微血痕。 柳七看着尸首眉心处的血痕端详良久,随后又扫了一眼手中的长剑。 “看来若无剑气,哪怕手再快也无法形成‘眉心一点红’的伤口。” 前世柳七在影视小说中常常看到所谓的剑道高手杀人,被杀者浑身上下无一丝伤痕,唯有眉心处残留一点殷红。 现在看来,除非是用细针,不然在没有达到真气外放的境界时,根本无法造成类似的效果。 柳七自认为她的手已经很快了。 饶是如此,对方的眉心处还是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 解决完所有人,柳七才有功夫来查看自己的“战利品”! 毕竟周继祖可是把陈武这批货物之中的好东西,都提前转移到了这里。 大堂之中堆在一起的铁盒子就是! 柳七直接拿起其中一个。 “好冰!” 入手时一片冰凉,仿佛冰块一般! 柳七意识到了盒子材质的不简单,旋即满是期待的打开了盒子。 一株晶莹剔透灵芝模样的植株映入眼帘! 只是一眼,柳七便意识到了盒子之中东西的不凡。 而当一股浓郁且说不出来什么味道的气息涌入鼻中时,柳七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隐隐沸腾起来! “好东西!”柳七眼睛一亮,差点惊呼出声!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心心念的天材地宝,竟然是直接送到了眼前! 这要是再推辞,岂不是浪费了穿越之神的美意。 “啪”柳七麻利地合上了盒子,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先别忙着激动,先别忙着激动! 柳七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这里还有十几个盒子,说不准还有好东西呢! 小心翼翼地盒子塞入怀中,柳七开始检查起其他的盒子来。 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都是些精美的首饰或是古董之类。 这些东西看着虽好,但对于现在的柳七来说都不实用。 现在她需要的是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珍稀药材。 直至拿起最后一个盒子,打开。 “咦!”柳七原本暗沉的双目猛地一亮。 第十二章 援手 “好刀!” 柳七忍不住一声惊叹! 狭长的铁匣之中,卧着一柄三尺出头的宝刀,散发出冰凉的气息。 就在柳七打开铁匣的一瞬间,漆黑的刀身在接触光亮的一瞬间,一抹妖异的紫色自刀刃处一闪而过。 柳七忍不住伸出手去。 白皙的五指刚一触及刀身,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传来。 柳七目光一沉,犹如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 就刚刚那一刹那的功夫,自己一成的内力就这样被吸走了! 而吸走柳七内力的宝刀也出现了异动,原本通体漆黑的刀身逐渐肉眼可见地逐渐退色,自刀柄处诡异妖艳的紫色逐渐渲染刀身。 但是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因为刚刚吸走内力已然耗尽。 刀身上的紫色迅速地褪去,继而刀身重新化作了一片漆黑! 能够吸走内力的刀! 柳七顿时确定了这柄刀绝非凡物。 甚至可以说不是正道之物! 不过……柳七眼神闪过一抹坚定,旋即直接伸手,握住了铁匣之中的刀柄。 嗡…… 伴随着低沉的嗡鸣,柳七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正源源不断地通过自己的右手,灌入了刀身。 苍—— 柳七不再犹豫,抬手将刀从铁匣中抽出。 咻! 咻! 在柳七诧异的目光之中,两道隐隐成型的刀气自刀身之中迸射而出。 一道刀气穿过了大堂中央的木桌,劈在墙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而另一道刀气直接扫过了地面,随着“哐啦啦”一声碎石乱飞,一整块大理石被刀气劈成了两半。 柳七瞬间收起惊讶之色,随后麻利地将手中宝刀重新放回了铁匣之内。 砰! 随着铁匣子被柳七用力地盖上。 她的目光之中写满了坚定之色。 这宝刀,她要了! …… 想要顺利拿到宝刀不是那么容易。 刀不比灵药。 灵药可以直接吃进肚子里,毁尸灭迹。 刀太过于显眼了! 况且这是从陈武的货物中顺出来的。 柳七想了想,干脆一把火将宅子连同里面的尸体和财物一并给烧了。 看着熊熊大火瞬间吞噬了大堂,柳七抱着铁匣子直接跃过了院墙,消失在了巷子口。 “着火了!” “着火了!” …… 刚走出巷子口的柳七便听到了一阵锣鼓喧天,随后便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涌向了巷子。 悄然抹去了巷口墙边记号的柳七直接汇入了人群。 她摸了摸藏于袖中的铁匣子,环顾四周,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 自人群中穿出的柳七,来到了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前,大树的周围都是些简陋的民宅。 柳七也不知这是棵什么树,抬头看了一眼树梢大约有四米多高。 眼见四下无人,柳七飞身而上。 装有宝刀的铁匣子自袖中脱出,柳七一掌倒在了铁匣尾端。 伴随着一声闷响,铁匣直接贯入树干之中。 柳七将周遭散落的木屑扒拉到一起,盖住了铁匣的尾端。 “你就在此处好生歇息一段时日。”柳七小声说道,“不过你且放心,我必然不会令你蒙尘太久!” 言罢,柳七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掸了掸衣服上的木屑,随后离开了。 ……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柳七重新回到东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柳七扭头看着远方天空倒映的红光,心想以这里的消防水平,这火想必是没那么快被灭。 她想起今日进城时墙边的标记。 “陈武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吧?”柳七看着城北的方向,不禁喃喃道。 她知晓周继祖和东河县新到任的李县尉联手设下了圈套,想要拿陈武来换前程。 不过……陈武身边有柳二,柳三,柳五以及柳十一。 再加上柳十九。 假若周继祖和那位李县尉的武功,只是和已经死去周东河相差无几。 那柳七便丝毫不担心陈武他们。 陈武已经和周继祖合作了这么久,对于他的武功想来是早有成算的。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位新上任的李县尉。 据说其出自江湖名门。 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的商贩早已收摊,柳七尽量选择走在视线昏暗的屋檐下,朝着城北的方向前进。 “噔,噔,噔……” 突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柳七眉头一皱,旋即悄然隐入了一条漆黑的巷子之中。 随着街面上火光渐起,一队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疾行而过。 待到街面重新归于夜雾之中,柳七自漆黑的巷口处浮出身影。 看着官兵离去的方向,柳七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快,追!” “县尉有令,别让人给跑了!” ……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嘈杂的人声也紧跟着传入柳七的耳中。 一缕淡淡的红光再度驱散了街面上浓浓的黑雾。 柳七本想再度隐入巷中,转身前最后一瞥却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远处的屋顶上时高时低地腾挪前行。 柳十九! 柳七眼睛一眯,已然看出了那道身影正是柳十九。 而就在柳十九的身后,铺天的火光与嘈杂的人声也紧随其后。 被追的人是柳十九! 在屋顶上穿行的柳十九身形略显踉跄,显然是有伤在身。 嗖!嗖!嗖! 凌厉的破空声响彻天际。 柳七闻声瞳孔微缩。 对方竟然有强弓! 官兵的弓弩,对于修为不到一流水平的武林中人来说,是相当致命的。 即便是强如一流高手,在面对有众多弓弩手的官军时,也只能选择避而远之。 而若是在空旷的地面上被装备精良的官兵围住,纵使是顶尖高手,也是九死一生。 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之躯。 而真气,总有耗尽的时候。 …… 柳七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从巷口中穿出。 借着屋檐下阴影的掩护,柳七朝着柳十九的方向迅速逼近。 嗖!嗖! 又是两声破空声响起。 “哒,哒,哒……”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 柳七甚至可以看到马背上弯弓搭弦的官兵凝重的神情。 她身形站定,余光一扫,看见了路边摊贩留下的竹筒。 咻!咻!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随着两声惨叫,马背上的两名官兵抛飞而出。 藏于屋檐阴影之中的柳七不远处慌乱起来的官兵,手中微微用力,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竹筒瞬间四分五裂。 柳七顺势一挥,碎裂的竹片犹如利刃一般带着破风声袭向了官兵。 “噗嗤” “啊——” 竹片刺入肉中的声响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柳七扭头看见柳十九的身形已然远去,便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十三章 全部拿下 柳十九捂着肩头,踉踉跄跄地躲入了一条狭窄的暗巷。 她背靠着墙面,呼吸渐渐平稳,随后伫立良久。 直至确定身后无人追来,柳十九方才大松一口气 “嘶——”现在柳十九才感觉到肩头火辣辣的刺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只手自夜雾中穿出,搭在了柳十九的肩头上。 “砰!” 柳七抬手挡住了柳十九横劈而来的一掌,随后冷冷道:“是我!” “柳七!”柳十九惊呼出声。 随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嗓门小声道:“我们中计了,姓周的和官府联手,给陈统领设下了陷阱。” 柳十九说着,突然一顿,随后语气冰冷了几分:“你为何现在才来!” “城墙边的暗号是你留下的?”柳七直接扯开了话题。 说话间,柳七直接“嗤”地一声,拔出了柳十九肩上的箭头。 “啊——”柳十九吃痛之下,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柳七将箭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除了浓郁的血腥味之外并无异样。 柳七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指如疾风地点在了柳十九肩头周围的几处穴道,暂时止住了流血。 “处理宁四耽误了一点时间,赶回城时发现东门口有官兵戒严,所以耽误了时间。”柳七语气平淡的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刚刚柳七出手的缘故,也或许是十余年朝夕相处的信任。 柳十九闻言便不疑有他,只是狠狠地说道:“我定要将官府的人碎尸万段。” “嘶——”说话间拉扯到了肩上的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统领和柳二他们呢?”柳七见柳十九言语之间并无怀疑,心中顿时一松,随后问道。 柳十九摇了摇头:“我进城之后,本来是想直接找到陈统领告知他周继祖就在城中。” “结果陈统领并不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我猜他们应该是已经动手了,所以便朝着县衙赶去。” “结果还未接近县衙,便被一个捕头发现了,见他们人多势众我又担心打草惊蛇耽误了陈统领他们的行动,于是便想着直接撤走,没想到……” 柳十九咬着牙,幽幽道:“他们竟然埋伏了弓弩手,我一时不察,中了一箭。” 见柳十九受伤,官兵岂会轻易放过,于是便派人一路追杀。 因为对方有骑兵在,所以柳十九只能选择在屋顶之上穿行。 “今日之事,多谢了!”柳十九突然沉声道,“我欠你一条命。” 柳七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城北的天空,淡淡道:“当务之急,是要知晓陈统领他们是死是活。” 直接死倒也还好。 要是被抓住了活口,岂不是细柳山庄的存在也要被拷问出来了? 柳七摇了摇头。 他还是不太相信,纵使落入了圈套,有细柳山庄四位高手同在,陈武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 事实上,柳七的猜测没有错。 此时县衙之中,一片狼藉。 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堂之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 看尸体的穿着,似乎都是衙中的捕快。 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满脸铁青地站在大堂之中,一双细长的眼睛扫视着周遭的尸体。 这时一个身穿青衣的捕头小跑进来,看见大堂之中面色不虞的年轻男子,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迈步上前,高声回禀道: “李大人,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传令封锁了城门,城中守备支援的弓弩手也已在县衙外,随时听从大人的命令。” “还有……” 眼见着捕头吞吞吐吐,年轻官员侧首看向了他。 “大人……”感受着对方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捕头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王捕头。”看着颤颤巍巍的捕头,年轻官员突然开口道,“你带人追的那人呢?” 果然还是来了! 王捕头低垂着脑袋无奈的闭了一下双眼,随后如实回道:“属下办事不力,让人救走了!” 王捕头将他们是追捕那受伤的女子,半路上又被人以碎竹袭击,以致于追丢了人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随后认命般的低着头,等候着发落。 但年轻官员并未斥责于他,反而是自顾自地喃喃道:“东河县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批高手!” 本以为手拿把攥的功劳,如今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手下还损失惨重! 看着一地的尸首,年轻官员脸上再度浮起一片冰霜。 “姓周的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王捕头问道,“他去哪儿了?” “您是说吉天保?”王捕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音刚落,便听见年轻官员冷哼一声:“周家父子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偏骗无知百姓罢了。” “他人呢!” 听着上司严厉的语气,王捕头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回大人,刚刚吉……周继祖见了一個手下后,便带着人往周家庄去了。” “听说……周家庄给人灭了满门!”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柳七推开柴房的门,便看见墙角处一脸戒备的柳十九。 柳七也不说话,直接将一个油纸包扔给了柳十九。 “先吃吧。”柳七也打开另一个油纸包,拿着热腾腾的包子吃了起来。 柳十九看着柳七三两口解决掉一个包子,忍不住咽了口咽口水,此时也顾不得形象撕开油纸包,捧着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柳七看着柳十九的吃相,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说到底还是个二九年华的少女。 放在前世,多半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 哪像现在,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柳十九脸颊鼓鼓的,看着十分娇俏可爱。 “待我伤好了,一定要让他们碎尸万段!”只是接下来恶狠狠的话瞬间击碎了柳七突然对其生出的那么一点美好印象。 “柳七!”柳十九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抬起头目光幽幽地说道,“你我联手直接去将县衙屠戮一空如何?” 柳七侧过头,不去看少女眼中癫狂的凶光。 她心中明白,这一切不怪柳十九本人。 她们都是细柳山庄的受害者。 “你先好好养伤,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陈统领他们。”柳七沉声道。 “陈统领他们没事?” “四方城门都已戒严,大街上也有官兵巡逻。”柳七淡淡地说道,“看来对方并未拿下陈统领他们。” “至少……没有全部拿下。” 第十四章 善后 当天还未过午时,陈武他们便找到了柳七。 柳十一推开柴房门进来,看见了双手怀抱靠在墙边的柳七以及坐在角落一脸苍白的柳十九。 “陈统领,里面只有她们二人。” 话音刚落,身形干瘦的柳十一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陈武高大的身影顿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丝毫不意外他们能够找到这里。 她早已在门外留下了暗号。 陈武一脸铁青地走进柴房。 柳七微微侧目,看见紧随其后的柳三和柳五一道走了进来。 准确的说柳三是被柳五搀扶着进来的。 “你受伤了?”陈武进来之后一扫柳七和柳十九二人,旋即语气漠然地问道。 柳十九小脸煞白,摇摇头道:“一点皮外伤而已。” 说话间,柳三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密布着豆大的汗珠,神态萎靡一副随时要昏迷过去的模样。 难怪是柳五扶着进来的。 柳七目光从其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停留半分。 但是仍然注意到了柳三露在袖筒外,已经一片青紫色的左臂。 陈武一扫柳十九带着血的肩头,旋即目光落在了柳七身上,只是并未说些什么。 柴房内顿时陷入了一阵寂静。 最终还是陈武率先开口道:“这次是我失算了,没想到周继祖背后竟然是新上任的县尉。” “这个狗官出自飞羽山庄,柳三一时大意被他的‘鹤羽神针’所伤。” “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要尽快出城!” “这次的货,就权当是送给周家人黄泉路上的盘缠了!” …… 飞羽山庄,鹤羽神针。 柳七心中默默记住了这两个词语。 除了武功以及一些技艺外,眉夫人平日里基本不会提及江湖上的讯息。 毕竟细柳山庄训练她们不是为了闯荡江湖,而是要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们只需要在行动之前知晓时间,地点和人就够了。 知道的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柳七可没有给眉夫人口中的“尊上”卖命的打算。 一旦时机成熟,她自会远走高飞。 “柳七!”突然陈武目光看向了柳七。 正靠在墙边的柳七神色淡然地站直了身躯,随后冷冽的目光回视过去。 看着柳七眼中的一片漠然,陈武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 “城西刘家巷进去左手数起第三间宅子,门上有一朵梅花标记的房间内,床底下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城外。” 见众人眼神一亮,陈武继续沉声道:“柳七,你与柳二留下来处理尾巴,太阳落山之前在城西十里外,官道入口处的茶摊会合。”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便迈步准备出去与外面放风的柳二会合。 她的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外。 “柳七!” 身后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 扭头便见一道流光行至面前。 柳七伸手一接,正是柳十九的随身佩刀。 这是眉夫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向来宝贝的很。 “路上小心。”似是刚才掷刀时扯到了伤口,柳十九语气虚弱地说道。 柳七看着寒光熠熠的刀刃,目光微垂,轻轻“嗯”了一声后,便扭身走出了房间。 柴房门口站着柳十一。 而柳二斜靠在院子门口,怀中抱着长刀。 看见柳七出来,柳二双目一眯,旋即脸上浮出了往日和煦的笑容。 “只是几个小喽啰罢了,我一人便可以解决。”柳二对着走至身前的柳七微微一笑,“只可惜陈统领非要让你与我同行。” 柳七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地点,人。” 柳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耸耸肩道:“陈统领让我们将和他有牵扯的人通通……” 说着,他伸手做了一個割喉的动作。 “我们从姓李的县尉手里脱身,他很有可能会怀疑我们的身份。” “周继祖和他的几个手下心腹都和陈统领打过交道,不能让他们活着落到姓李的手里。” “现在周继祖带着二当家秦炎出城去了周家庄,算是自寻死路,他们不用我们管。” “现在还有一个人留在城里。” “东河水盗的三当家,谭元。” …… 东河县新来的这个县尉背景显然不容小觑。 尽管吃了大亏,但陈武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就连被周家吞掉的货也不管了! 想想被自己亲手烧掉的一屋子宝贝,柳七突然觉得有些肉疼。 好在是还留下了两件宝贝。 与陈武他们分开之后,柳七和柳二来到了城南的一处酒楼。 在严词拒绝了与柳二假扮夫妻之后,两人伪装成一对父女,成功避开了路上巡逻的官兵,进入了酒楼。 为了不太惹人注目,柳七不得不糟蹋了一把自己这上苍赐予的完美脸蛋,成为了一个半脸麻子黄口龅牙的丑女。 但效果似乎不太好。 柳七一进酒楼,便感觉到无数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哪来的臭婆娘,老子差点吐了出来。” “真是扫兴,白白浪费了这一桌好酒好菜。” “我就不该多看这一眼,这下晚上只怕要睡不着了!” “哈哈哈……” 一阵嫌弃地嘲弄之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无视耳边的嘲笑,柳七与一头斑白满脸沧桑的柳二来到了酒楼的二楼。 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后。 便看见一脸晦气的店小二走过来问道:“二位,要吃点什么?” 柳二咧嘴一笑,同样露出一口黄牙:“一碟小菜,一碟春笋炒肉,一盅高粱酒再加两碗米饭就好了。” “二位还请等着,一会儿就送上来。”见对方点得又少,小二脸上的嫌弃之意更浓了。 直至小二下了楼,柳二环顾四周发现近处无人后便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化成这般模样。” 柳七淡淡地回道:“这不是正好,你看这二楼还有人上来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爷,就在一楼将就吧。” “二楼有个丑婆娘,怕您看了吃不下去!” “呵呵……还能有比我家那婆娘更丑的?” 噔,噔,噔……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上了楼。 没过多会儿,便听得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小二,就在一楼给爷腾个好位置出来!” 第十五章 以貌取人,必有报应 “谭元就在斜对面的翠红楼,只是不知道在哪位姑娘房间里。”柳二目光一扫窗外那栋华丽的三层小楼,轻说道。 柳七抬头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 “看来这位谭三当家相当有雅兴,大白天的就在青楼照顾姑娘家的生意。” 柳二抬头看了柳七一眼,嘴里的酒差点喷出了出来。 他连忙收回了目光,旋即压低了嗓门沉声道:“不过谭元有个习惯,他喝不惯青楼的酒,所以办完事后会过来这里喝酒。” 说罢,柳二目光沉沉地看向翠红楼的大门,冷声道:“若是他今日过来倒是一切好说,若是他不过来,我们只能亲自进去找了。” 比起情况不明的青楼内,当然是这家酒楼更适合当下手的地方。 柳七赞同地点点头。 正当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丝变故。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 然后柳七便看见三个捕快在翠红楼门口翻身下马。 门口打着哈欠揽客的姑娘看见捕快出现,顿时吓得抖若筛糠。 “叫你们谭掌柜的出来!”为首的捕快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旋即厉声道。 正在斜对面酒楼二楼看着一切的柳七与柳二不禁相视一眼。 李县尉这么快就下手了? 周继祖还在城外,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县尉现在应该要稳住周继祖的人才对。 况且现在的双方还处于合作之中。 没多会儿,一个精瘦的汉子迎了出来。 “就是他!”看着精瘦汉子出现在门口,柳二当即说道,“谭元!” 虽然隔着一条街,但柳七还是看清了这位谭三当家的样貌。 细眼大耳,面白无须,长脸塌鼻。 眼底之下浓浓的黑晕以及虚浮的脚步无不彰显此人放纵的生活。 “动手?”柳七看着和捕快攀谈起来的谭元,淡淡地吐出两個字。 “先等等!”柳二回道。 那三名捕快并未对谭元有什么动作,只是为首的面色严厉地和其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就在谭元的赔笑中,三名捕快翻身上马,离开了。 …… “呸,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谭元见三个捕快背影彻底看不见后,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化作了一脸愤然。 “三爷,您别生气,等过了今天,咱们就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 听手下人这么一说,谭元顿时得意一笑:“那是自然,等咱们东河帮重出江湖,这群朝廷走狗再也奈何不了我们!” “哈哈哈哈……” “三爷,要不要让小红……” “算了,今天没兴致了!”谭元摆摆手,随后看着斜对街的酒楼,当即大手一挥:“小的们,跟着三爷去喝酒!” …… 看着谭元一行朝着酒楼而来。 柳七与柳二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快意。 “一共六人,其中四人应该有武功在身。”柳七淡定地开口,“谭元是你来还是我来?” 虽然谭元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但仅从脚步以及呼吸来看,他依然是六人之中武功最高的。 尤其当谭元他们离酒楼越来越近,柳七已经可以看清谭元手背上厚实的老茧。 用兵器的人只会在手心处有着痕迹。 显然这位谭三当家一身功夫都在拳头上。 “谭元交给你,其余五人我来处理。”柳二收回目光,此时谭元一行已经到了酒楼的门口。 果不其然,听到楼下小二恭敬的声音。 “三爷,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少废话,好酒好菜给爷送上来!” “好,好,您几位楼上请!” 噔,噔,噔……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就在这时候,又听到了店小二急匆匆的声音。 “三爷,楼上有个丑……” 话还未说完,谭元已经一马当先的踏上了二楼的地板,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丑婆娘!” 这时,楼下店小二追着到了楼梯口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谭元一抬头,与一双冰冷的目光对上。 一丝嫌恶顿时浮上了谭元的面容,他努努嘴,冷笑道:“哪里丑……” “丑”字刚到嘴边,却发现对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 随着冰冷彻骨的刀光扫来,谭元的眼神猛地一缩。 “三爷小心!”身后的喽啰们只看见一道流光从打头的谭元身前掠过,当即大喊道。 只是另一道身影也已杀来。 柳七持刀之手缓缓垂下,看着眼前捂着咽喉说不出话来的谭元,随后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嗤——” 刀锋划破皮肉的声音。 柳二的刀同样又快又狠,就在柳七出手解决掉谭元的那一瞬间,柳二也已收割了另外四人的性命。 咕噜噜——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直至落到了店小二的脚边。 刚提醒完谭元小心楼上丑婆娘的店小二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低头一看。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柳七率先走下了楼梯,随后低头也看见了地上的脑袋。 是谭元的手下,眼睛都还睁着,看来有些死不瞑目啊。 柳七眼角余光不满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柳二。 割喉就行了,为何非要斩首。 搞得血糊糊的,看着不难受吗? 此时一楼的客人们也发现了因为腿软倒在地上的店小二,站起围过来时又看到了柳七脚下的人头。 嘶—— 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那个丑……” 柳七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目光扫兴了了战战兢兢的人群,一眼便认定了一个满肚肥肠的胖子。 “走吧。”身后柳二的声音传来。 柳七扭过身来正欲走向酒楼门口,突然脚下一顿。 只见她随后转身走向了那个胖子。 随着柳七一步步靠近,胖子周围的人纷纷后退,眼中写满了恐惧。 而胖子早已两腿打颤,想要和身边一同退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女……侠,饶命!”看着柳七已然走到了身前,胖子腿下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我……比你家婆娘还要丑?”柳七刀尖挑起胖子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随后冷冷说道。 “不,不!”胖子不敢直视柳七的脸,带着哭腔回道:“女侠您貌比天仙,好似天女下凡……” 柳七看了一眼旁边的桌上热腾腾的汤碗。 旋即直接提起胖子的头发,“砰”地一声直接将其脑袋按进了汤里。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丑。” “更讨厌别人叫我婆娘!” “啊——” 走出酒楼的柳七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声。 “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一刀杀了就是。”柳二冷冰冰地声音传来。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走吧,官府的人应该快到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别让陈统领等得太久。” 第十六章 回到山庄 傍晚,柳七和柳二来到了城西刘家巷。 二人兵分两路,柳七在巷口望风,柳二径直进了巷子,而后翻过院墙去了陈武所说的宅子。 片刻之后,柳七听到巷子里传来了“吱吱”地声响,她拿着被蓝色粗布包裹着的刀,小心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样后,也扭身进入了巷子口。 待到柳七从幽暗绵长的暗道之中出来时,天边已经挂起了一轮明月。 暗道的出口在杂草丛生的树林之中,除了不绝于耳的虫鸣鸟叫外,柳七甚至还听到了远处细弱的野兽嘶吼声。 柳二熟练地将入口重新掩盖,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周遭,旋即确定了方向:“走吧,不知道周家庄那边料理干净没?” 周家庄…… 应该是周继祖一行,想来他已经得知周家庄出了事,才会火急火燎地带着一众手下回去。 柳七突然想到,前往周家庄处理周继祖的,应该不会是陈统领他们几人。 陈统领一行中,武功最高的柳三身负重伤就连行动也需要人搀扶。 柳十九肩头中了一剑,实力也要大打折扣。 剩下柳五和柳十一,陈统领想必没这个胆子带着他们二人去对付周继祖。 于是在通往官道的途中,柳七突然开口问道:“眉夫人下山了?” 走在前面的柳二淡淡地应了一个“嗯”。 包括柳七在内,细柳山庄身手最好的六个人全部被陈武带下了山。 若真有什么行动,出于完全的考虑,眉夫人亲自走一趟是显而易见的。 柳七闻言目光闪烁。 若是有可能,她真的很想亲眼见一见眉夫人出手。 犹记得当年柳七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醒来,便见到了眉夫人以鬼魅般的身法瞬杀四名手持利刃的大汉。 虽然十余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柳七此次下山后竟然多次回忆起当年眉夫人杀人的场景,也让她的记忆逐渐开始复苏。 而直至今日在酒楼看到那三名捕快时,记忆和现实终于有了一丝重合! 当年眉夫所杀的那四人,分明就是捕快的打扮! 而且从衣服还能推断出,那四人并非一般的捕快,虽然衣服的样式一模一样,但无论是颜色还是用料都比今日在东河县所见的三名捕快身上的差服要高级。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四名捕快,究竟是冲着眉夫人来的,还是……冲着马车上的孩子来的。 想到这里,柳七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個名字! 柳一! …… 柳七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下,看着不远处官道口的茶摊。 摊外挂着一盏灯笼。 除此之外,再无一丝人影。 正当此时,柳七耳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什么人!”柳七的手伸进了包裹,握住了冰凉的刀柄。 “柳七!”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见一道身影自不远处的大树后走出,斑驳的月光下,柳七看清了来人的脸。 柳十三。 “眉夫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看着夜幕中默不作声的两人,柳十三又接着说道,“她们已经先启程回细柳山庄了!” 说罢,柳十三指了指柳七身侧,问道:“是柳二吗?” 此时柳二才自阴影之中走出,月色下露出了一张笑脸:“是我。” …… 当年细柳山庄一共二十三个孩子,按照身高顺序取名,从柳一到柳二十三。 十余年过去,当年的二十三个孩子也已长大成人。 柳七早已不是二十三人中身高排第七的,但是“柳七”这个名字却从未变过。 在眉夫人的精心培养下,虽然修为进展各异,但好在最终没有一个人彻底掉队,即便是修为最弱的几人,譬如柳十三,也已将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练到了第三重。 再加上苦练了十年的刀法,若是放于俗世之中,以此番柳七下山的见识而言,最起码柳十三应该可以胜过刚刚死在自己手里的谭元。 换言之,细柳山庄中哪怕是修为最差的,放在东河县也能勉强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而至于武功最好的几人。 譬如柳七。 破武令之前在东河县呼风唤雨的东河帮帮主周东河,已经沦为了她的刀下鬼。 而且当时的柳七还未突破至第五重。 所以现在的柳七很想知道,自己的武功在这个江湖上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是否能够胜过现如今的眉夫人。 …… 直至翌日凌晨,柳七才回到了细柳山庄。 她第一时间将宝刀还给了柳十九。 身上带着浓浓药味的柳十九正在床上小憩,见到柳七进来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少女明媚的容颜,永远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安慰剂。 柳七心下一松,就在即将忘却此番下山造成的杀戮之际,柳十九咬牙切齿地声音传入了耳中:“真是便宜了他们,柳七你一定是一刀致命让他们走的毫无痛苦!” 不得不说,柳十九是了解她的。 回想起栽在自己手上的人,除了周东河凭本事先挨了一刀重伤后再被柳七补刀以外,其余的几人譬如许四和他的手下,以及昨日的谭元,均是无痛去世。 柳七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犹如嫩葱般的双手,短短几日的功夫,竟又多出了几条人命。 这破地方,是真不能再待了! 如此一想,柳七连“好好养伤”都懒得跟柳十九说,直接将刀放在桌上后,便径直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柳十九。 看着柳七背影消失在门口,柳十九神色复杂,朱唇微微张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 柳七回到了自己房间,身为二十三人中武功最好的几个,她理所应当的在细柳山庄享有了一定的特权,比如说单独的房间。 看,哪怕是在心狠手辣的杀手组织之中,也会分出个尊卑贵贱。 回到细柳山庄已经有了几个时辰,眉夫人都未召见她,甚至也没有看到陈武的踪影。 除了受伤的柳三和柳十九外,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也好,若是眉夫人召见,也不知道能否瞒过她的眼睛。”柳七此时有些担忧自己的内功已经突破至第五重一事有可能会瞒不过眉夫人。 不过……眉夫人曾说过,她也仅仅是将这门内功练到了第五重而已。 若是同等修为,在没有直接接触探查的情况下,柳七还是自信能够瞒天过海。 因为这门心法属于中正平和的路数,没有过于外显,只要全力催动真气与人交手,单以肉眼或从外表是很难判断出一个人的真实修为的。 柳七回想突破之后的几次动手,并没有一次全力尽出。 于是她稍稍安心了几分。 第十七章 摧心掌 日头西斜,细柳山庄后院三丈见方石台之上,柳七右手持刀盈盈伫立。 一丝清风抚过,吹起柳七垂落的一缕青丝。 柳七双目之中神光突现,旋即寒光一闪,刀影已然笼罩周身。 霎那间石台之上劲风呼啸,刀光之中忽而传出断帛裂锦之声,转瞬间又犹如平地起惊雷轰然入耳。 柳七此时已入忘我之境,体内真气疯狂催动运转至双手,抬手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横山刀法竖劈而下。 “当,当!” 两声脆响,碎石乱飞。 柳七微微侧首躲过了怒射而来的碎石,继而脚下轻点,身形犹如飞鸟一般端至半空,手中刀锋一转,翻身腾挪凌空而下。 唰,唰,唰! 刀光从坚硬的石板上呼啸而过,泛出点点星火。 柳七刀尖一点,顺势翻身一跃,便已落在了数步之外。 “呼——”一口浊气化作白虹喷出。 柳七目光一扫地上崭新的刀痕,旋即一脸漠然地走下了石台。 …… 自回到细柳山庄之后,柳七又恢复过去枯燥且重复的生活。 并且,无论是眉夫人还是陈统领,都仿佛失踪了一般,一连十几日都未出现在山庄之中。 不过对于柳七而言这样正好不过! 此前她在东河县借助月牙反哺之力突破到了心法第五重,但因为当时尚在执行任务,所以没有时间去巩固境界。 回到山庄之后,柳七便沉下心来,每日调息运功已经彻底稳固了真气。 突破至第五重之后,无论是真气的量亦或是在体内运转的速度,都远胜之前。 难怪眉夫人曾亲口说过,心法第五重是一道槛。 只有跨过这一道槛,才能在有生之年展望一下一流高手的境界。 一流高手啊…… 柳七心中不禁感叹:心法练至第四重便已可以当得“高手”的称呼,但要练至第七重,方才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似周东河这样还不如突破五重之前柳七的老家伙,都能在一县之地拉起一个偌大的帮会,占据了整个县的地下产业。 一流高手,又是何等的地位呢? 柳七回顾自己见过或是听过的高手,除去眉夫人之外,就只有那位伤了柳三的东河县尉。 并且此人出身名门,想来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师门长辈或同辈。 想到此处,柳七看向了细柳山庄大门的方向。 想着外面的江湖多姿多彩,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练刀,并且随时要为那位神秘的“尊上”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柳七摇了摇头,再度坚定了自己要尽快脱身的想法。 …… 又是一月有余,柳十九肩上的伤势已经全部养好,山庄中顿时多了几分叽叽喳喳的嘈杂。 同样受伤的柳三就没那么好运了。 自从柳七回到山庄之后,便再也没有看见过柳三的身影,只是偶尔从柳三的住处经过时,可以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一时间,柳三要死了的消息在细柳山庄中开始流传起来。 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柳七自然是不会理会。 她此时正盘膝坐在床上,盯着手里那一株晶莹剔透似灵芝的植株,这是当初从周继祖手下那里顺来的,植株上面的“伞盖盖”已经被柳七吃掉了。 现在就剩下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杆子,只是上面肉眼可见的有些许的泛黄。 柳七不禁庆幸自己早早的便将“伞盖”给吃了,这灵药离开那個冰凉的盒子之后,似乎有些焉了。 这年代又没有冰箱,而且那盒子又十分的显眼。 柳七在感叹着暴殄天物的同时,将剩下的灵药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嗯,嘎嘣脆,萝卜味!” 这东西倒是无愧柳七对其“灵药”的称呼,只是刚刚入肚子便有一股温凉的气息自小腹中溢散而出,直至周身上下。 柳七早有准备,立刻屏气凝神双眼紧闭开始运转心法。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柳七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一片黑暗。 柳七目光一垂,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红润饱满的月牙标志栩栩如生似乎要从她身上脱落一般! 仅仅是一株灵药,便顶去了她大几个月甚至是数年的积累。 “看来过去仅靠吃肉给月牙充能,实在是有些亏待它了!”柳七心中一阵汗颜不禁暗忖道,不是穿越大神没有给机会,原来是自己没有能力! …… …… 翌日一早。 正在盘膝打坐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 “咯吱”门被推开。 “柳七,眉夫人叫你过去。” 眉夫人终于出现了! 柳七眼底一抹精光掠过,旋即神色漠然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 眉夫人若是在细柳山庄,便也和柳七她们一样,住在后院。 不过眉夫人住的并不是最大的那间主房,而是后院较为偏远的一处别院。 若非来见眉夫人,柳七平日里是基本不会来到这里的。 从墙面以及院门上残留的痕迹,能够看出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精致的别院。 但就和整个细柳山庄一样,别院的建筑上布满了刀劈剑刺的痕迹,甚至连院子里的花岗岩石桌都被某种外力劈成了两半。 奇怪的是,眉夫人并未将此别院重新修缮,就任由院内一片狼藉。 柳七推开了房门,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目光触及那道红色的身影,柳七迅速地垂首,随后拱手道:“见过眉夫人。” “是柳七来了啊。”柔软的声音中满是畅快与轻盈。 垂着头的柳七,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绣花鞋,随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便已搭在了自己冰冷的手背上。 她就这样被眉夫人牵入了满目旎红的绣床之中。 “好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蛋。”耳边传来了眉夫人的轻笑,“都说你柳七刀法要人命,我看这张脸才是真正的割魂刀。” 柳七能够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目光正汇聚于自己的脸上。 此情此景,柳七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漠然之色。 似是觉得对着一块冰冷的木头没多大的意思,在一阵夸赞之后,眉夫人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这次你们干的不错。” “是陈武自己过于大意,才让飞羽山庄的抓住了尾巴。” “哼!”一声轻哼,房间内顿时充满了肃杀之气。 “明日我会带着柳三出去一趟,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眉夫人一只手撩拨着柳七鬓角的青丝,沉声道,“山庄里的大小事务交由你与柳二处理。” “切记……可不要再让柳一的事在这里重演。” 柳七闻言身躯微微一颤,旋即回了一声“知道了”。 眉夫人看着柳七,眼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她突然起身走至梳妆台拿起一样东西扔给了床边的柳七。 柳七抬手接过,竟是一本泛黄的书册。 正在疑惑之际,耳边传来了眉夫人悠悠的声音:“从周继祖口中拷问出来的摧心掌秘籍,听说你是个武痴,若是有空闲的时间可以看看。” “周家的这套掌法虽说难练了些,但威力还是不错的。” 第十八章 你想要报仇 柳七从眉夫人的房间出来,正巧看见了柳十九刚跨过别院门槛迎面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柳十九秀眉一挑,声音较之平时尖锐了几分。 柳七并未理会她,只是神情淡然地朝着门口走出,直至与柳十九擦身而过,就在即将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胳膊一紧。 “柳七,我在问你话呢!”柳十九一脸气急败坏地伸手拉住了柳七的胳膊。 柳七漠然回首,目光从抓着自己胳膊的秀手掠过,旋即冷冷说道:“放手。” “你……”看着柳七这幅冰块脸柳十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光之中已是火光腾腾正要发难时,突然身后传来眉夫人的声音。 “是十九吗?” “怎么还不进来?” “哼!”柳十九闻言琼鼻一皱,冷哼道,“算你走运!” 说罢,便放开了柳七的胳膊,转身进入了眉夫人的房间,不多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眉夫人畅快地笑声以及柳十九“咯咯咯……”银铃般地笑声。 听着两人的笑声,柳七脚下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沉色,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 …… 翌日一大早,柳七便听到了“吱丫吱丫”地车轱辘声进入了山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再随着一阵“吱呀吱呀”地响动,马车驶出了山庄。 想起昨日眉夫人说的话,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起身打开了房门,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柳七来到了后院的石台处,却发现石台上竟然有人矗立。 看见柳七到来之后,石台上的人突然扭头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柳七,你今日来的迟了些。” “你怎么在这里?”柳七看着台上的柳二,淡淡地问道。 面对质问柳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石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柳七的身前数步,今日他一身平常练功的黑色劲装,双臂龙蟠虬结的肌肉十分明显。 虽然大家都学的是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但在武学招式上眉夫人教授的扶风刀法显然不太适合男子使用,所以柳二他们多以陈统领传授的横山刀法为主要武功。 横山刀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数,讲究以力破万法,对于使用者本身的力量有着极高的要求。 柳二不似陈统领天生神力,但好在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弥补了身体上的差距,再加上柳二自身的苦练,他在横山刀法上的造诣早已胜过了陈武。 “眉夫人和陈统领均已离开了山庄。”柳二目光从柳七脸上掠过,随后轻笑道,“昨日眉夫人应该找过伱,现在细柳山庄由你我二人做主。” “说完了吗?”柳七目光一横直接对上了柳二的双瞳,继而开口问道。 柳二闻言一怔,仅与柳七对视不到半个呼吸便迅速移开了视线,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敛去,随后似是觉得自己刚刚不敢对视的举动太显怯弱,所以语气不禁严厉了几分:“既然眉夫人让你我处理庄中大小事务,有些丑话我就说在前头。” “管好你们后院的人,否则别怪我……” 柳二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柳七已然听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后院的人…… 自柳七她们开始出现女子的特征之后,眉夫人便将细柳山庄一分为二,前院留给了男子们居住,后院则是女子的地盘,彼此之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有了数年之久。 所以柳七刚刚才对柳二出现在后院的石台感到了一丝惊讶,若仅仅是为了练功,前院有着更大的演武台。 “所以后院之中到底是哪位触犯了规矩。”柳七感到了一阵头疼,比起砍人,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更加麻烦。 而柳二也没有给柳七开口询问的机会,在警告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 柳七并未将柳二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照例是在石台上练了一上午的刀,随后看见厨房的方向出现了炊烟,便擦了擦汗渍来到了大堂。 细柳山庄中,负责做饭与杂役的一共两男两女四个人,均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其中一名男性老者还缺了一条胳膊。 这四名老者仿佛聋哑一般,十余年来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对于柳七她们也全然视若无物,就像四個机器人一样。 不过一想到眉夫人背后那个神秘的组织,以及其口中的“尊上”,柳七对此倒也不奇怪了,有能力抓来二十多个具备习武天赋的孩子,培养四个杂役“机器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照例是大口大口吃着饭菜时,柳七眼角余光瞥见大堂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明媚的身影,一袭娇嫩粉裙的柳十九刚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对于众人投来的目光,柳十九本人则是犹如一只骄傲的公鸡高高地昂起了头,同时目光一扫角落里大快朵颐的柳七,继而自得地说道:“是眉夫人送给我的,说是江南最时行的款式。” 对于柳十九的受宠,其他人早已习以为常,不过看着她身上的新衣裳,本就是二八年华的女孩子们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柳七啃着大骨头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感叹:虽然经过了洗脑以及堪称地狱般的练功过程,但眉夫人在物质并未亏待过山庄的人。 她们的吃穿用度,即便放在俗世,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供养的,就连一向不在乎这些的柳七,身上衣裳的用料也是极其柔软的绸缎。 看着犹如孔雀开屏一般四处展示的柳十九,柳七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柳二口中那个坏了规矩的人,该不会是……柳十九吧!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之中时,柳七顿时觉得手里的骨头不香了,胃口也瞬间没了,她随手将啃完了一半的大骨头丢在了桌上,旋即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大堂门口的柳十九看见柳七突然起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眼神不禁多了一抹快意,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缕得色。 柳七脚下毫不停顿,从柳十九的身边穿过。 就在柳十九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的时候,听到了耳边传来了淡淡的一句话。 “晚上到我房间来一趟。” …… 柳七坐在床上,手里翻着那本扉页泛黄的秘籍,薄薄的一本很快便被柳七重复翻了好几遍。 这就是从眉夫人手中得来的摧心掌秘籍,眉夫人对其的评价是很难练成,但是练成之后威力不俗。 秘籍包含了内功运转的路线以及出掌的诀窍,单从行功路线而言,并不比眉夫人传授的内功心法复杂,只是途径的几处手臂的几处要穴有些微妙。 柳七放下秘籍,缓缓闭上眼按照秘籍记载的行功路线开始催动着真气灌入双臂,随后双眼猛地一睁,一掌打向了身前! “嗡——” 空气之中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嗡鸣。 柳七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收功之后心中暗忖道:“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可能也是因为我本身内功底子好的缘故,但这条运气至双臂的行功路线极其复杂,而且丹田内的真气运至手掌时,仅剩下了三成不到。” 柳七心想以自己如今的修为,一口气仅能用出不到五掌。 而且也只能暂时做到打出一掌的地步,是否能够达到外无伤势内腑均碎的层次,柳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难怪眉夫人会如此的大方,这套掌法就是典型的鸡肋,功力足够的人何必用这么耗费极大且繁琐的掌法呢,功力的不够的人则连皮毛都学不会。 难道就为了一个隔着外皮伤其内腑的效果? 闲来无事练练也就罢了,真要靠其立身保命,无异于痴人做梦。 柳七既已将行功路线以及出掌诀窍烂熟于心,便也就将这本泛黄的小册子丢到了一边,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已然日落下山。 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凝重,心想着柳十九为何还没有到? 眉夫人早有规矩,同门之内绝不可以有儿女私情,一旦发现视作背叛,下场只有一个字。 死! 柳十九虽说平日里十分聒噪,但柳七不愿这么一个鲜活的少女因为一步行错而丢了性命,更不愿意亲手当这个行刑人。 所以她才破天荒让柳十九来找自己,为的就是趁她还未酿成大错之前,劝她迷途知返。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柳七神色微动,很快“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脸疑惑的柳十九走了进来。 …… “什么!”房间内传出了柳十九尖锐的声音,“你竟然怀疑我……” “不是你?”柳七眉头一皱,从柳十九气急败坏的表现来看,似乎是自己怀疑错了! “怎么可能!”柳十九说话间突然平静了下来,旋即一脸狐疑地盯着柳七问道,“谁告诉你山庄中有人……” 并非是谁亲口告知的,只是柳二今天的警告让她不禁朝着这个方向怀疑。 除了儿女私情之外,难道还会有其他的行为会导致性命之危吗? 有着柳一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有人敢叛逃不成? “说起来柳十三最近好像确实怪怪的……”经过这么一遭柳十九突然想起了什么,秀眉一蹙轻声喃喃道。 柳十三! 柳七在脑海中疯狂地搜寻着,很快月光下一个圆脸的女孩儿出现在她的记忆之中。 此前在东河县城以西的官道上,接应柳七和柳二的那个女孩儿。 砰! 柳七的身形如同一道狂风席卷出了门外。 …… 细柳山庄前院,一处偏僻的房间内,传出旖旎的响动。 正对着房间不远处的屋檐上,一道身影自夜色中缓缓浮现。 “原来是柳十三和柳九啊。”幽幽地声音很快消散在朦胧夜雾之中。 屋檐之下的长廊,柳七一脸冷冽地走出,手边的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莹莹寒光,她并未抬头去看屋檐上的人,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早已知晓,为何不出手?” “当然是在等你啊!”屋檐上传来了轻快的声音。 “柳二,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柳七缓缓昂首,目光中的寒意犹如利剑一般射向了屋檐上的柳二。 柳二只是淡淡的一笑,随后扭头看向了前方的房间,沉声道:“眉夫人早有规矩,有儿女私情者杀无赦!” “柳七,该你这个眉夫人最看重的刽子手出手了!” 柳七闻言原地伫立良久,夜幕之下再度恢复了寂静。 柳二看着眼角余光看着柳七孤寂的身影,嘴角不禁流露出一股笑意。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柳十三和柳九。 房间里的两人,柳七并不相熟,柳十三尚有那么一点印象,柳九则干脆在记忆之中没有一张高清完整的脸。 从得知自己处境的第一天起,柳七就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她知晓,在眉夫人洗脑之下,这些人终会沦为其背后组织的工具人。 只要自己一天抱着日后脱离此处的想法,那她们之间必定会走向对立。 只是真的要动手吗? 柳七再度抬头,看向柳二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沉:“我明白了,你是要为了柳一报仇!” 就在柳二脸上逐渐浮现一缕诧异的同时,耳边已经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 “你和柳一一样,已经恢复了儿时的记忆!” “我说的……没错吧!” …… 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一道身影迅速地穿梭在斑驳的阴影之中。 “呼,呼,呼……” 片刻之后身影停在一颗参天大树的背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柳一,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少女,以及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少年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 “果然还是你追了上来。” “柳七,我们并不属于这里。” “我们的父母都还健在,是眉夫人骗了我们!” “我们从来都没有被人抛弃,是眉夫人和她背后的组织派人从父母身边掳走了我们!” 第十九章 杀人灭口 月光下柳二眼中一扫而过的惊慌,让柳七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初刚刚穿越来时,柳七就发现了,其他的孩子们无论大小似乎都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很显然就是眉夫人用了某种手段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柳七当时倒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她一个穿越者,有没有之前的记忆又能什么影响,难道还要去寻回原主的亲身父母不成。 柳七可没有保留原主哪怕一丁点的记忆,所以对于原主家庭的情感自然也无从说起,更没有什么玄之又玄的原主的执念。 她的打算一直很简单,好好习武直至有了自保之力后从这里脱身,而后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游历这方世界,感受一下前世心心念的武侠世界。 柳一出事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年龄就最大的缘故,所以眉夫人抹去记忆的手段时隔数年之后在他身上竟然失效了。 伴随着柳一将内功突破至第三重,他竟然想起了儿时的事,也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掳来细柳山庄的。 相较于成人芯子的柳七,尚是少年的柳一显然藏不住事很快就露出了马脚,并且逃出了细柳山庄。 彼时已经见过血的众人亲自执行了追杀柳一的任务,直至最后柳七拖着柳一的尸首出现。 此事柳七还记得十分清楚。 当时带着柳一尸首回来的她并未受到眉夫人的赞赏,反而是被罚关了一个月的小黑屋,吃了一個月发馊的饭菜。 当她从小黑屋出来时,山庄的大门外赫然多了一处“风景”。 向来温柔的眉夫人连柳一的尸首都没有放过,将其吊在山庄门口的树上,让野兽飞禽生生吃光了他。 自此以后,细柳山庄的众人便对“柳一”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 唰! 正当柳七回忆往事之时,一道寒光横扫而来。 柳七目光一冷,旋即淡定地横刀于身前,随着一声清脆地“当”,便信手挡下了柳二的这一刀,刀身随即传来了一阵战栗。 柳七手腕轻轻一抖,便轻松地将刀身反震的力道给卸去。 这一幕让柳二不禁脸色一沉,眼中顿时写满了凝重。 刚刚这一刀柳二并未有任何留手,全力一刀之下就算是两尺多厚的青石板都可以轻松斩断,但是柳七仅仅是抬手便将这一刀挡下,身形纹丝未动! “被我说破了心思,想要杀人灭口吗?”柳七冷冷说道,手中刀身一翻,话音刚落的瞬间,已然挥刀向前,眨眼间便已至柳二的身前。 当—— 柳二眼中浮出一抹凶光,当即双手紧握刀柄迎着柳七的刀锋反手便是一刀斜劈而来,刀锋相撞火星四射,一股巨力震颤而来,柳二手中一抖差点没能握住刀。 而柳七依然是单手持刀,刚刚两人双刀相碰之下,她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反震,反而脚下轻点,刀身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再度逼近了柳二。 直至现在,柳二终于意识到了柳七的可怕,原来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吗! 不过……一丝狠厉浮上柳二的面容,他绝非坐以待毙之辈,如今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既然被柳七知晓,那就一定要将其灭口。 否则…… 想到柳一的下场,柳二紧咬牙关,疯狂地催动着体内的真气不断灌入双臂之中,随后杀向了柳七。 两人连拼数刀,在柳七的刀锋之下柳二连连后退,显得十分狼狈。 而通过柳二刀身传来的力道,柳七知道了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是时候结束了! 她心中轻轻一叹,随后盈盈一跃躲过了柳二横劈而来的一刀,空中一个翻身落地,随后抬手将刀一送…… 柳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下垂看着脖颈处的刀身,随即闭上了双眼:“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你俩倒不愧是朋友,就连临终之时说的话也一模一样。”耳边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柳二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突然肩头一松,柳二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搭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已经被抽走。 “为什么?”柳二扭头不敢置信地问道。 柳七竟然留了他一命!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柳七吗? 柳七只是淡淡地回道:“用你的一命,换里面那两个的命,这桩生意是我赚了。” “你!”柳二瞳孔紧缩,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柳七是如此的陌生,随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刚刚准备赴死之前,柳七的话。 “你俩不愧是朋友,就连临终之时说的话也一模一样。” 柳二只觉得心中一紧,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柳七已然朝着前方的房间走去。 …… “滚出来!” 柳七站在门口突然厉声道。 话音刚落,房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多会儿房门被打开,漆黑的房间内走出了一道身影颤颤巍巍地对着柳七说道: “柳七,怎么是你?” 走出来的是柳十三,微弱的月光下,圆润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柳七眉头一皱:“庄里的规矩你应该心知肚明。” 柳十三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眼中已然充满了绝望之色:“我……我……” 柳七一扫柳十三身后漆黑空洞的房门,随后直接扭身离开,直至走出五步之外后才冷冷说道:“若是刚刚出来的是柳九,我还能高看伱们一眼。” 说罢,便迈步消失在夜雾之中。 “啪嗒”柳十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同时心中不敢置信地想到:“柳七竟然放过了我!” …… 翌日。 柳七照例是吃过早饭之后来到后院石台开始练刀,将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各练了一遍之后,柳七突发奇想练起了摧心掌。 没曾想这一练便到了日落西山的傍晚。 柳七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目光突然看向了远处一汪池塘,走过去之后发现青绿色的水面之下还有几只小鱼在游动。 柳七当即提掌,随后直接印在了水面。 随着一道涟漪在水面无声地扩散,柳七看见了那几条小鱼晃动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了一团血雾。 柳七目光闪动:“这就练成了,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掌法天才!” 第二十章 逃? 一连几日,柳七再未见过柳二。 至于捡回一条命的柳十三,趁着柳七在后院石台上练刀时躲在一旁看过几回,但终究是没敢走出来搭话。 这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细柳山庄前院为柳二马首是瞻,后院眉夫人则是临走时指定了柳七管理,她们二人若不管,自然也轮不到其他人来插手。 不过唯有一人例外。 就在这日的晚上,柳七刚刚吃完饭从大堂走出,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柳十九,只见她目光冷峻面色阴沉,似乎在等着柳七一样。 “你为何不杀了柳十三?”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柳七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磨牙切齿的声音。 柳七没有理会她,径直朝前走去,但胳膊却突然被人伸手拉住。 “你这是枉顾眉夫人定下的规矩!”柳七回头便看见了柳十九一脸愤愤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 若说细柳山庄之中谁最活得像个人样,除了备受眉夫人宠爱的柳十九之外,再无他人。 但要说谁最被洗脑的最厉害,也还是柳十九。 柳七知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是伸手撇开了柳十九的手,随后淡淡地说道:“刀就在你手中,大可以亲自动手。” “你!”柳十九一时语噻,双目之中仿佛要喷出火焰:“你真当我不敢,柳十三触犯了禁忌,死有余辜,但是该死的不只有她一人!” “她的奸夫呢?”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日晚上伱匆匆赶去,难道不是为了捉奸在床……” “柳七,你站住!” …… 和柳十九这样的人多说无益,柳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耳听着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柳七“哐”得一声将房门关紧。 “若是敢进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听到了柳七杀气腾腾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已经走至房门口的柳十九脚下一顿,她咬牙看了看面前的木门,手抬到了半空又迅速垂了下去。 “好,柳七!”柳十九站在门口阴恻恻地说道,“我倒要看看,眉夫人回来之后,你该如何和她交代。” 听着门外柳十九的脚步渐行渐远,柳七不禁松了口气。 没救了! 被眉夫人用手段洗去了儿时的记忆,再加上长年累月的洗脑,细柳山庄的这些人无论是行事还是心性都难以视作常人。 柳十九并不是孤例,除了柳一,柳二这样恢复了儿时的记忆的人以外,其余的人都视眉夫人以及她口中的“尊上”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乃至于她们打心底认为自己生来便是要为“尊上”的大业付出一切。 哪怕她们从未见过“尊上”,甚至也不知道这大业究竟是什么。 不过柳七暂时也不担心柳十九真的会对柳十三动手,毕竟这也违背了眉夫人亲自定下的规矩之一,同门之间不得互相残杀。 若无眉夫人下令,亦或是现在代表着眉夫人的柳七和柳二点头,已经将眉夫人的规矩深深刻于灵魂的柳十九,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是夜,正在闭眼小憩的柳七听到了窗外传来了“咕咕”的声响。 她睁开眼睛,继而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柳七的身形如同一只飞鸟,在漆黑的山林之中穿行,凡被她落脚点过的树枝,都会轻轻一抖发出微弱地“唰唰”声。 直至前方出现了一面断崖,柳七身形在半空一顿,随后飘然落在了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枝上。 “你看,那里就是东河县城!” 按照声音的提醒,柳七放眼远眺,在一片夜雾空洞的天边看到了点点光亮,正是她此前曾去过的东河县城。 柳七淡然地开口道:“大半夜的你引我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吧?” 同样伫立于大树之上的柳二闻言扭过头来,嘴角带着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你也恢复了儿时的记忆?” “没有!” 柳二闻言眉头一皱:“没有,那你……” 话说一半,似乎是察觉到了柳七身上迸发出的肃杀之气,柳二赶紧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 “不管怎么说,你也并不是像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对眉夫人忠心耿耿。”柳二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说完了吗?”柳七淡定地说道,“若是说完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看着柳七转身过去,柳二连忙开口道。 见柳七虽然转身但并未径直离开,柳二当即沉声道:“还记当初柳一逃走的路线吗?” 柳七闻言四顾了一周,虽然夜雾浓郁,但她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当初她拦截下柳一的地方,而她现在脚下踩着的这颗参天古树,也正是柳一的葬身之地。 “当年柳一只差一步。”柳二幽幽地说道,“只要越过了这面断崖,就能……” 当时发现柳一叛逃之后,眉夫人下令封锁了所有出山的路,而柳一预判了眉夫人的决断,放弃其他下山的路,选择这处堪称绝路的断崖。 柳七觉得自己很冤枉,当时的她根本就不想掺和进来,所以在选择方向时便挑选了怎么看也不可能走这里的地方,结果就正好撞上了柳一。 不过,柳二的话让她不禁嗤之以鼻:“看来你也和柳一一样愚蠢,真以为只要逃出了燕子岭,便可以躲开眉夫人以及她背后势力的追杀吗?” 对于柳七的嘲笑,柳二反而是认同地点点头:“我劝过柳一,但是他不听!” “他说他家中几代都是捕快,只要能够顺利逃出去,有官府在背后撑腰,眉夫人以及她背后的人定然不敢乱来。” 捕快…… 熟悉的画面再度浮现于柳七的脑海之中,只是柳七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所在的马车上,究竟有没有柳一。 “你呢?”柳七突然开口,“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想必也知道家人的所在,难道就没有逃出去与他们团聚的想法?” “哼,家人。”柳二冷笑一声,“我可不比柳一,虽然都是家中长子,但我娘去的早,继母又给我爹生了一個儿子,自从懂事之后我就知道家里的武馆绝不可能会落在我身上。” “所以……我为什么要逃?”夜色之中柳二的双眼闪烁着贪婪之色,“我只怕‘尊上’的大业不够大,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第二十一章 去处 柳七看着半张脸隐于黑暗之中的柳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况且细细一想,柳二的选择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柳七很快回想起此前的事来,她不禁眼睛一眯:“所以你此前所为并不是单纯为了给柳一报仇。” 柳二闻言眼底一抹精光闪过,柳七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也是,柳二自小便心怀“壮志”,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与他人交心,况且现在的柳一不过是白骨一堆,柳二就算为他报了仇,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面对的可是柳七! “柳七,你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对吧?”柳二并未回应柳七的质问,而是反口问道,“你既然对柳十三手下留情,看来也并非平日里表现的那般冷面无情。” 见柳七沉默不语,柳二继续说道:“这些年陈统领带过来的民夫,唯独你每次都在一旁袖手旁观,看来也并不是所谓的不屑出手!” “想不到‘冷面’柳七,竟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 苍—— 柳二目光一垂,看见了架在自己脖颈间映照月光的刀身,嘴唇微颤了几下,随后知趣地闭上了嘴。 果然关键时候还得是以“力”服人。 “所以……你究竟为何突然要针对我?”柳七慢条斯理地问道,随之手上略微一紧,刀刃已在柳二的脖子上印出了一丝血痕。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去处!”小命握在别人手里,即便是柳二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慌乱。 “本来陈统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我们这些人带下山,为‘尊上’的大业出一份力。” “若非东河县的意外,只怕我们现在已经天各一方。” 柳七闻言一脸平静,显然并未对柳二的回答有多惊讶,这不是明摆着嘛,眉夫人又不是养儿子女儿,好吃好喝外带精心培养了十余年,不就是等着派上用场的那一天吗。 不过柳七还是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这么说,你知道我会被派往何处了?” 面对柳七肃杀的语气,柳二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随即点点头:“伱先将刀撤去,我便全部告诉你。” 眼看着柳七慢悠悠地收回了刀,柳二不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底浮出一抹愠怒:“柳七从来刀不离手,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对于柳二言语之间的嘲弄,柳七只当没有听见。 细柳山庄内关于她的传说有很多,刀不离手算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有时候为了隔绝一些麻烦事,立一个生人勿进的人设是很重要的,柳七有时候也会想会不会人设立的时间久了,本性也会受到一点影响。 譬如她刚刚……真的有一刀剁了柳二的冲动。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意,柳二立即收敛了表情,随后沉声道:“若无意外,你会被派往京城,成为黒狱门的一员。” 柳二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听说是眉夫人亲自向黑狱王推荐的你。” “黒狱门?”柳七眉头一皱,又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词。 “你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没有听过‘宁惹阎王,莫入黑狱’。”柳二解释道,“黒狱门是最近十年江湖上名声最响的杀手组织,死在其手中的江湖人士以及朝廷大小官员不计其数。” 莹莹月光下,柳二目光迅速从眼前女人的脸上一扫而过,旋即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道:“要我说让你去当杀手真是糟蹋了这张脸。” 唰—— 柳二只看到一道亮光划过身前,随即耳边就传来了柳七渐行渐远的声音:“下次若再敢嘴上不干净,就不是半张脸皮了!” 柳二突然觉得脸颊一凉,伸手一摸。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密林中沉睡的动物,霎那间夜空之中满是飞禽扑打着翅膀窜出。 “柳七!”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捂着脸的柳二目眦欲裂地低吼道。 …… …… 再次见到柳二,已是三天之后。 练完刀准备回房间的柳七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柳二。 她的目光顿时被其遮住了大半個脸的黑色面罩所吸引,同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夹杂着药草味的奇怪味道。 似是看出而来柳七脸上的一抹快意,柳二眼中顿时凶光乍现,不过随着一阵细碎的咬牙声,柳二收敛了目光,走过来沉声道:“眉夫人已经在回庄的路上了,快则五天,慢则七八天便会抵达燕子岭。” “她这次带了一个人回来,此人无名无姓,自号‘磨刀老叟’,乃是黑狱王的左膀右臂。” 黑狱王…… 柳七闻言沉默片刻,随即昂首看向了柳二,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哼!”柳二冷哼道,“我若说要你的命呢!” 见柳七眼底寒光渐渐浮起,柳二接着说道:“本来我是想争一争这个机会的,要知道在‘尊上’手下,黑狱王的地位远不是眉夫人可以比拟的。” “就连金马商会的那位,在黑狱王面前也得伏低做小。” 听柳二所言,这位黑狱王在眉夫人背后的势力中地位极高,所以柳二才想着暗中做手脚,希望能够取代柳七前往黑狱王手下效力。 细柳山庄之中,明面上当属已经重伤的柳三武功最高,其次便是柳二,柳七,柳五,柳十九以及柳十一四人不相上下,但柳二因为年龄最长有着多次任务的经验,所以向来被公认为柳三之下第一人。 “这么说……柳三的伤也是你动的手脚?”柳七问道。 “当然不是!”柳二一口否认,“柳三向来自视甚高目光短浅,对方又是江湖名门飞羽山庄的弟子,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了!” “本来该去楚天城金马商会的人是他,现在已经换作了我。”柳二眼中流露出自得的神情,看得出来对这个去处非常满意。 说到这里,柳七倒是对柳二另眼相看,算起来他也就在细柳山庄管事不足一年,竟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情报渠道。 “你想要什么?”柳七还是那个问题。 柳二不会白白地告诉柳七这些情报,此人野心已经写在了脸上,没有用的关系或是人,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柳七思前想后,除了自己这张脸以外,就只剩下自己的武功了。 当然……若是柳二看中的是自己的这张脸,柳七不介意将他的整张脸皮一并削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厉鬼索命 柳七没有等到眉夫人回庄,先迎来了独自归来的陈统领,他带着一封眉夫人亲手书写的密信带走了包括柳二在内十七人。 临走之前的柳二冲着柳七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忘了二人之间的约定。 随着柳二一行的离去,细柳山庄顿时沉寂了不少,现在山庄内除了负责做饭打杂的四个聋公哑婆之外,就剩下了柳七,柳五,柳十三以及柳十九四人。 是夜,练了一天功的柳七躺在了热气腾腾的浴桶里,惬意地倚靠在木桶边,闭眼享受着温水冲刷着一天的疲惫。 噔,噔,噔…… 突然耳边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柳七缓缓睁眼,白皙如玉的手臂已从水中抽出,伸向了浴桶旁的刀。 “柳七!” 是柳十九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忌惮柳七的凶名,柳十九站在门口的台阶下,并未靠近敲门,只是冲着房间里叫着柳七的名字。 “进来吧。”柳七再度闭上了眼,语气慵懒地回道。 “咯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浴桶里柳七的身影在朦胧的水汽中影影绰绰,柳十九板着一张俏脸冷冷地问道:“柳十三的奸夫是不是柳九?” 这丫头,还执着于这件事! 现在柳九都已经随着陈统领下了山,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 柳七闭着眼,嘴里还是那句话:“刀就在你手里,柳十三也不是你的对手,要取她的性命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你!”柳十九一时气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其他事了?”见身后的柳十九一直不说话,柳七干脆开口道:“过来帮我把头发绞干。” “哼!”柳十九不情愿地冷哼一声,但还是走上前来,将柳七一头青丝挽在了手里,随后手上轻轻用力,水珠儿便从发丝间滑落,“淅沥沥”散了一地。 “你想让柳十三死吗?”耳边传来了柳七冰冷的声音,令柳十九手上的动作一顿。 柳十九面色一阵变换,随即坚定地说道:“她触犯了眉夫人定下的规矩。” “你想让柳十三死吗?”回应的她还是这一句话。 面对柳七重复的提问,柳十九似乎有些恼怒了,挽着青丝的手不禁重了几分,感受着头皮传来的拉扯感,柳七也缓缓睁开了双眼。 “伱想让柳十三死吗?” “可……这是眉夫人的规矩!”柳十九的语气中带来些许的犹豫。 虽然经受的是残酷无情的杀手训练,但是她们毕竟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相互之间也曾像现在一样互相为对方绞干着头发。 “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这些事从未发生过。”柳七扭头直视着柳十九犹豫不决的双目,继而沉声道:“待到眉夫人回来之后,你我包括柳十三和柳五,今生只怕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 翌日,柳七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继而看向了窗外,天还未亮。 “砰!” 门被粗暴的撞开,进来的是柳十九,她的脸上满是阴沉,眼底则可以看到一抹化不开的慌乱:“柳十三不见了!” …… 柳七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提着佩刀,来到了柳十三的床边,她将灯笼递给了身边的柳五,随即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 尚有一丝温气,说明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柳七随即扭头看向了房门,门栓完好并无被人破门而入的痕迹。 柳七一马当先地走出房间,身后跟着柳五以及柳十九。 “柳十三不会是逃……”柳十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愠怒。 一旁的柳五闻言并未搭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身前一言不发的柳七。 柳七在门口伫立片刻,随后突然迈步朝着庄子外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柳十九和柳五不明所以,带着疑惑互视了一眼,但还是紧跟在了柳七的身后。 直至走出细柳山庄大门,柳七方才停下了步伐。 此时天已蒙蒙亮,庄外路口树梢下晃悠的颅骨格外的引人注目,这是柳一的头颅,当初他的尸首便是被吊在此处任由野兽啃食,其余的骨头都已散落埋入了泥土之中,唯独这具白骨头颅一直吊在半空之中。 微风轻拂,头颅晃动着转了过来,空洞洞的眼孔正对着柳七所在的方位,仿佛正在感应到了仇人的到来一般。 “嘶——” 柳七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倒吸冷气的声响。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骷髅头深邃不见底的眼孔,继而目光微微移向了路口两侧的密林。 “出来吧,别装神弄鬼了。” “就算是柳一真的化作厉鬼回来索命,我也不介意再送他回去再见一次阎王。”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瞬间,路口两侧的密林中赫然走出了几人,一个個黑衣蒙面,手中各式兵刃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苍—— 柳七还未有动作,身后的柳五以及柳十九十分默契地拔出了刀,继而上前一步站到了柳七的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 “呵呵呵……”低沉瘆人的笑声来自一个枯瘦的黑衣人,他一马当先地走到了所有黑衣人的身前,继而狞声道:“自然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柳七,对方实力不可小觑。”耳边传来了柳五凝重的声音。 柳七依旧是一脸平静地问道:“你们将柳十三带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那个圆脸的小妞?”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狞笑,“自然是兄弟们享受完后送她归西了!” “哈哈哈……” “小丫头,我看你长得倾国倾城,等下哥哥一定会怜香惜玉让你……” 唰—— 黑衣人淫邪的目光瞬间敛去,继而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将长剑横在了自己身前。 “当!”金属碰撞的嗡鸣声仿佛能够撕破耳膜。 就在周遭的黑衣人的手下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同时,视线便看见了半截断剑高高飞起,随即轻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呃……”为首的黑衣人不敢置信地低头,目光先是从手中的断剑扫过,最后落在了身前神色淡然的女人脸上,随后双眼猛地一瞪嘴里发出了一阵杂音后便仰头倒了下去。 “所有人,杀无赦!”手中一抖掸去了刀身上的血渍,柳七阴冷的目光看向了周围的黑衣人,继而口中下达了杀戮的命令。 …… “啊……” 远处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块巨型岩石上,身材佝偻的老者忍不住直摇头:“这群废物!” “妾身早就说过了,您手下那群刀奴只会白白送死罢了。”镶红宫装妇人嘴角勾出一抹得色,继而慢悠悠地问道:“不知道刀老您对妾身推荐的人可还满意?” …… 第二十三章 磨刀老叟 嗖,嗖,嗖…… 柳七身形在葱郁的古树之间穿梭着,明亮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三道疯狂逃窜的黑色身影。 唰! 刀气横扫而过,一人合抱的大树拦腰而断。 砰! 树木倒下的闷响之中夹杂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柳七冷冽的目光从地上还在挣扎着的黑衣人的半边躯体上一扫而过,头也不回地朝着剩下的两人追去。 “快逃!”这是两个一路狂奔的黑衣人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身后的女人犹如杀神附体一般,不但瞬间斩杀了他们的头领,接下来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将他们的同伴一并送下去和头领团聚。 最终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仅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选择了落荒而逃。 唰—— 那让人魂飞魄散的刀光声又从身后传来,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心底一冷的同时,继而听到了身侧传来了“嗤”地一声。 同伴的脚步声消失了! 丝毫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黑衣人咬咬牙继续朝着前方逃窜,就在视线的尽头已然浮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刀老!” 黑衣人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原本快要枯竭的丹田之中竟又生生榨出了一丝真气灌注于双腿之上,随后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 “刀老,救……” 唰—— 刀光斩断了黑衣人求救的声音,也斩灭了他眼中的希望,随着瞳孔逐渐的扩张,黑衣人的半边身躯“扑通”一声倒在了巨大岩石的前面。 …… 柳七并未抬头去看一眼岩石上蹲着的老者,她淡定地走到了黑衣半截尸首前,看着对方颤颤巍巍还在往前伸出的手,“嗤”一刀从背后贯入了他的心口。 将满是血渍的刀在黑衣人身上擦拭干净,“苍”地归鞘之后,柳七方才慢悠悠地抬头目光掠过了老头,继而从不远处盛装打扮的眉夫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一颗树上。 “柳……七……”绑在树上的人已经面目全非,似乎察觉到了柳七的目光,用出而来最后一丝力气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错,不错!”双眼浑浊的老者一直打量着柳七,直至现在突然站直了身子连声叫好道。 “难怪尊上当初会同意眉夫人你的计划,精心挑选的种子就是不一样!” 老者的称赞让眉夫人嘴角不禁浮出一抹笑意,继而一对美眸锁定在柳七的身上,柔声道:“柳九和柳十三违背了妾身的规矩,已经受到了惩戒。” “柳七啊……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心软的一面。” 柳七沉默地站在了原地,直至身后两道身影渐渐追了上来。 柳十九和柳五赶来之后,来不及往柳七身上看一眼,便已率先看到了眉夫人,两人心中一惊的同时,还是异口同声地见了礼:“眉夫人!” 唰—— 就在此时,柳七猛然回头,手中宝刀再度出窍,一道寒光自柳十九的眼前闪过,速度快到让心惊胆寒的柳十九根本来不及反应。 “你……”一双不敢置信地眼睛紧盯着柳七的面容,直至一只手伸了过来。 砰! 无头尸首倒地的瞬间,柳七直接伸手一扔,一件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到了眉夫人的脚下。 眉夫人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缓缓垂首,正与柳五瞪圆的双目对上。 “眉夫人的规矩,不可出卖同伴。”柳七淡淡地说道,“现在她也受到了惩戒。” “柳七,你在干什么!”直至现在看着柳五无首的身躯,柳十九方才清醒过来,继而娇躯颤抖着冲着柳七质问道。 而岩石之上的老者则是眯着双眼,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眉夫人并未说话,只是缓缓起伏的胸口以及冰冷的目光已然彰显了她此时内心的愤怒与杀意。 柳七右手持刀,目光丝毫不避地直视着眉夫人。 呼—— 微风拂过,树林之中的挲挲响动打破了此时沉寂的氛围。 “咳,咳,咳……”老者低咳两声,旋即笑眯眯地冲着眉夫人说道,“眉夫人,孩子们不懂事,就不要和她们一般计较了。” 说罢,老者冲着柳七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老头子好好看看。” 这个老者就是柳二口中的磨刀老叟? 柳七心中暗忖道,单从面容来看不过是一個干巴巴的瘦老头,但引人侧目的是老头的左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柄刀,背后更是用粗布缠着一柄样式十分夸张的宽背大刀。 当下柳七并无选择,只能朝着老者的方向走去,身后的柳十九咬咬牙似乎想要伸手拉住柳七,只是最后也没能伸出手来。 柳七每朝着老者的方向走一步,便看到眉夫人眼底的冷意多了一分。 直至到了老者的面前,笑呵呵的老者略显浑浊的目光中突然闪出一缕精芒,继而一对干枯如骨的手臂直取柳七的咽喉。 柳七眼中冷光一凝,旋即抬手拦住老者双臂的同时,右手宝刀已然划过一道寒光。 老者身材佝偻却展现出异于常人的速度,后侧躲过了柳七致命一刀的同时又迎身而来,眨眼间便是连续拍出了三掌。 砰,砰,砰。 柳七不闪不避,以左手连对三掌,早已烂熟于心的摧心掌行功路线已然启动,狂涌的真气悄无声息间汇聚于掌心,继而通过对掌的契机贯入了老者的体内。 “嗯?”老者胸腔传出一声闷哼的同时,不禁眉头一皱,继而眼中多了几许诧异。 借着最后一掌的劲力,老者凌空翻身一跃,继而落在了远处。 “眉夫人,她似乎已经练成了古柳心法第五重。”老者扭头对着眉夫人说道,随即一脸笑眯眯地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柳七:“倒还真让眉夫人你选了个天才出来!” “什么!”听闻老者所言,眉夫人眉头紧皱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个人,我们黒狱门要了!”就在眉夫人心中纠结的同时,老者突然提高了嗓门,同时步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眼看着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继而十分慎重地从瓶中倒出了一粒深红色的药丸,随后皱巴巴的掌心摊开在柳七的眼前。 “吃下这枚药丸,跟我走。” 第二十四章 七杀狂刀 “等等!” 柳七与老者闻言同时侧目,只见刚刚出言叫停的眉夫人眼中精芒若隐若现,继而语气冷冽地说道:“刀老,不知能否让妾身与她聊聊?” “呵呵……”老者顿时低笑道,“眉夫人,黑狱门想要的人,就算‘尊上’亲至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聊聊而已。”眉夫人平淡地回道。 老者闻言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氛围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 细柳山庄,后院。 柳七神色淡然端坐于桌前,一只手搭在了放于桌面的刀柄上,清冷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眉夫人,眼底浮出了一丝疑惑。 眉夫人将柳七的目光看在眼里,继而柔媚笑道:“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磨刀老叟并非危言耸听,黒狱王乃是‘尊上’最得力的心腹,他想要的人妾身也没有办法。” 见柳七沉默不语,眉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叹道:“以不足二十的年龄,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五重,放之整个细柳山庄历史,这份天赋也足以问鼎前三!” 柳七闻言心中微动,她直至刚刚才知道自己这些年修习的内功心法原来名叫古柳心法,单从名字而言倒也不出人意料。 此时耳边又传来了眉夫人的声音:“破武令一出,百年细柳山庄顷刻间灰飞烟灭,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我细柳山庄的传人。” “若早知你……” “唉,事已至此一切都迟了。”眉夫人幽幽一叹,继而一脸肃容道:“黒狱门不比他处,平日里行事千万不要违背规矩,否则下场比死更惨!” “刚刚的老者无名无姓,自称‘磨刀老叟’,黒狱门上下均由他代为管理,也是唯一一个与黑狱王联系的人。” “那枚红色药丸乃是七绝噬心丹,但凡入黒狱门必要先服此丹,每逢十五之时若无解药镇压,丹药之中的毒虫便会破丹而出啃噬内腑,直至宿主痛苦而死!” 看着面无表情的柳七,眉夫人最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此丹……无药可解!” 当真无药可解吗? 柳七眼底精芒掠过,继而眼神从左手手腕处的月牙标记一扫而过。 “为了方便你日后行动,黒狱门会为你准备好一个身份,在此之前磨刀老叟会留在山庄传你黒狱门武功,不过……我希望你能够不要荒废了古柳心法。” “此功……”眉夫人目露犹豫,随即接着说道,“总之古柳心法中正平和,倒也不会与黒狱门的功法有冲突,说不定还能互有裨益。” “我将最后两重心法传授与伱,只望你日后……”说着眉夫人突然想起柳七已经归于黒狱门,哪还有什么日后,于是便沉声将最后两重心法口述而出。 …… 翌日,柳七目送着眉夫人带着柳十九离开了细柳山庄。 柳十九在上马车之前犹豫了片刻,扭头看了一眼柳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马车之中眉夫人的一句“走吧”,她便毅然地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呵呵呵……”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低笑声。 柳七扭头便看见了磨刀老叟那张皱巴巴的笑脸,随即一脸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了山庄的大门。 回到房间,柳七看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以及一旁的长刀。 这便是她十余年的所有家当。 正在这时,柳七鼻子微微一抽,继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当她拿着刀顺着血腥味赶到大堂时,便看到了两個黑衣蒙面人正在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是十余年来为她们做饭打杂的四个聋公哑婆。 黑衣人看到了柳七出现,裸露在外的眼中顿时浮现出敬畏之色,继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到了一旁。 “他们是我手下的刀奴。”身后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腰挎着两柄刀,背上缠着一柄宽背大刀的磨刀老叟走了进来,直至走到了柳七的身边,方才轻咳两声后继续说道:“日后你便是我黒狱门的‘七杀令主’,他们见了你就像狗见了主人一样。” 说罢磨刀老叟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刀奴继续处理尸体。 柳七侧目目光幽幽地看了身旁的老者一眼,旋即冷冷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此话一出,两个黑衣人刚刚继续的动作又是一顿,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磨刀老叟。 “怎么?”柳七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讥笑,“不是说见了我,如同狗见了主人一般吗?” “呵呵呵……”老者扭头,浑浊的目光看向了柳七,继而低笑出声。 “两个废物!”老者猛地扭头,厉声呵斥道:“没听到令主大人的命令吗?” 两个黑衣人裹于黑布下的身躯猛地一抽,随后低着头逃出了大堂。 “我在这里时间不能停留太长,你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大堂内只剩下了磨刀老叟和柳七,老叟沉声问道。 柳七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尸体,随手撕下其中一人的衣摆,将他们的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扭曲的面孔顿时看着舒心了不少。 “就明天吧。” …… 细柳山庄外,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几堆土丘显得十分突兀。 四个聋公哑婆,柳五,柳九,以及柳十三,此时就躺在土丘之下,连一个最简单的墓碑都没有。 柳七目光从土丘之上收回,心中坚定着一个想法:自己绝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她的眼中精芒暴现,继而朝着身前的磨刀老叟伸出了手。 磨刀老叟见状呵呵一笑,随即麻利地从怀中掏出了小玉瓶,将一枚深红色的药丸倒在了柳七的掌心。 药丸表面在白皙的掌心衬托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柳七目光一沉,旋即将药丸放入了嘴中,随着咽喉处“咕噜”一动,药丸已然下了肚。 见柳七服下药丸之后,磨刀老叟眼底的一丝冰凉终于散去,继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很好,若是门主知晓手下多了你这么一位得力干将,定然也会欣喜万分!” “这是一年份的解药,明年的此时我也会按时将解药交给你。”磨刀老叟又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柳七。 “我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所以你要尽快学会这套‘七杀狂刀’。” “至于你的身份,尚需要一点时间安排。” “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在山上练刀吧!” …… 磨刀老叟光顾着交代一切,没有留意到柳七白皙的胳膊上突然闪过了一丝红光,继而隐于月牙标志之内。 “吱——”柳七目光微沉,耳边仿佛听到了那张牙舞爪的红色虫子被月牙吞噬前发出的绝望嘶鸣。 第二十五章 柳家七小姐 东河县外燕子岭,碧空如洗,刺目的阳光穿过层层密林散落在地上。 “呼——” 劲风席卷而过,柳七淡蓝色的裙摆轻轻晃动,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点寒光转瞬即逝,继而素手轻抖,倒映着斑驳日光的刀身顿时散出阵阵寒气。 “唰,唰,唰——” 凌厉刺耳的嗡鸣声自密林中骤然炸响,刀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双人合抱的大树也难逃拦腰而断的厄运。 砰,砰,砰…… “呜哇,呜哇……”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无数的飞禽挥动着双翅仓皇地逃向了天空。 ……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柳七于一片残花断木之中盈盈而立。 “这狂刀七式倒是无愧‘狂刀’二字。”柳七目光扫过自己手上的利刃,心中不禁暗忖道。 磨刀老叟并未在细柳山庄久留。 走之前除了给柳七留下了一枚象征着七杀令主的玉佩外,还传授了她这一套名为“狂刀七式”的刀法。 “狂刀七式”统共不过七招,风卷残云,横扫六合,孤峰插云,气吞天下,翻江倒海,破釜沉舟,以及最后的六式合一“狂刀七杀”! 一招一式俱是令人心惊胆寒的杀招! 刚刚柳七所用的便是前六式之中的风卷残云,讲究的便是刀借风势,风含刀威,疾风所过之处均会在刀风之中化为齑粉。 “若是能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七重,达到御气于外的一流境界,到时若是再施展此招,劲风之中蕴含无尽刀罡,纵使对方是铁打的,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柳七细想之下,不禁看向了自己左手手腕处的月牙,已经变得枯黄干瘪。 就在磨刀老叟离开之后,柳七便借助月牙能量将古柳心法提升至了第六重。 虽说眉夫人的话不可信,但较之臭名昭著的黒狱门出身的磨刀老叟,柳七还是决定按照眉夫人所言,依旧以古柳心法为内功底子。 狂刀七式自然也有一套相辅相成的内功心法,只是柳七细看之下,发现其行功线路太过于偏激险峻,以此功法修炼出的内力虽然威力无穷,但也会给身体带来重重隐患。 况且柳七已经在古柳心法上有所成就,又何必舍近求远,只要功力足够,想来也可以弥补威力上的欠缺。 想到这里柳七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了两粒红色药丸,放入了嘴中“嘎嘣”一声。 这瓶解……哦不,应该说是补药,已经被柳七吃去了一半。 随着药力悉数被月牙吸收,柳七目光一垂,便看见手腕处的月牙标记似乎变得红润了一丝丝。 “看来还得是那枚藏着虫子的七绝噬心丹够劲!”柳七心想道。 当然她也不可能再去向磨刀老叟求一枚。 晃了晃空荡荡的玉瓶,柳七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毕竟下一次再得到解……补药,得是九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 柳七独自一人在细柳山庄呆了三个月。 当她给灶台里添着火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已经被灭口的聋公哑婆。 简单的煮個饭搭配着半生不熟的青菜吃完一顿后,孤身一人坐在大堂的柳七突然开口:“出来吧,呼吸声已经漏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自门口现身,继而对着柳七恭敬地抱拳道:“属下见过令主!” 柳七闻言并未回话,而是将袖中的玉佩拿出扯着绳扣转了转。 果然,黑衣人一见柳七手中象征着七杀令主的玉佩,当即背后一寒继而目光之中多出了一缕敬畏。 “令主大人,您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 说罢便将一封信举在头顶,恭恭敬敬地走过来,放在了柳七身前的桌面上。 柳七拆开信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随后两指轻轻一捻,“腾”地一声,信纸突然绽放出火光,很快在黑衣人的目视下,化为了一坨灰烬。 正全神贯注盯着那坨灰烬黑衣人突然瞳孔猛缩,继而余光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于身旁的柳七。 柳七微微侧首,语气令人心底发寒:“听说就算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会马上遵从,是不是?” 黑衣人呼吸一窒,正想说些什么时,便发现柳七已然迈步走出了大堂,随即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走吧。” …… 深夜,东河县城。 一处民宅前,柳七信步而来,继而昂首看向了眼前的大树。 “喵——”隔壁院墙上一只黑猫走过,似是发现了危险继而浑身炸毛地发出了嘶吼。 柳七扭头,朱唇微张。 “滚!”这个字轻到只有柳七自己能够听到。 “喵呜——”但院墙之上的黑猫顿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继而连滚带爬地从院墙上仓皇逃走了。 确定四周再无人打扰之后,柳七脚下轻点,盈盈一跃至树上,随着脚下力道震散了落叶碎木,一方黑漆漆的铁盒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还在这里! 借着月光柳七伸手五指捏住了铁盒,“噗”地一声将其抽了出来。 哐! 打开了铁盒,漆黑的刀身在接触到月光的瞬间绽放出摄人的紫芒。 …… 沧州城外。 不断汇集而来的难民让城门口值守的军士压力倍增。 “头儿,他们要是一起冲关,咱们该怎么办?”一个瘦猴儿模样的官兵问道。 “冲个屁!”为首的军头一扫周围的难民,随后“呸”了一口:“沧州城里有八千驻军,还有咱们南六省林总捕头亲自坐镇,谁敢闹事?谁敢!” 话音刚落,只见一辆马车“咯吱咯吱”地直奔城门口而来。 面黄肌瘦的难民们纷纷投来了疑惑且羡慕的目光,而城门口的官兵们则是严阵以待,刚刚还自信高呼着“谁敢”的军头咽了咽唾沫,随后拦下了马车。 “知州大人有令,无论何人,一律不准进入沧州城!” “啪!” 马鞭抽在了军头的脸上! 就在一众官兵持着长枪围过来的时候,便听到马车上传来了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没长眼睛,难道认不出这是将军府的马车?” 将军府? 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的疑惑。 “嘶——” 唯有捂着脸的军头神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强忍着脸上的剧痛弯腰谄笑道:“大人请息怒,小人一时眼拙没能认出将军府的马车。” “还不放开关卡!”说罢军头怒斥着手下道。 …… 直至马车入了城看不见去向,才有官兵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刚刚那是?” “哼,咱们大齐能有几个将军府。”军头冷笑一声,脸上的鞭痕让其面容变得十分狰狞。 而此时的沧州衙门内,正在品着茶的林盛川突然看见了下人急匆匆地来报。 “大人,柳家七小姐顺利接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真有如此凑巧之事 “世上真有如此凑巧之事?” “呵呵呵……”体型富态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憨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说是凑巧倒也不为过。” “是吗?”柳七摩挲着椅边的扶手,继而淡淡地开口道:“黒狱门的确有几分手段,三个月时间就能凭空造出一个人来。” “倒也不是凭空。”中年男子似是觉察到了柳七言语中的冷意,当即心中一凛收敛了笑容,躬身道:“按照刀老的吩咐,属下们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小姐……令主大人您的身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深居简出,沉默寡言。”柳七不禁喃喃道,“的确是個完美的身份。” “令主还请放心,凡是和您的身份有关联的人,已经全部……”男人脸上肉颤了颤,眼中杀意转瞬即逝。 “那这位柳七小姐呢?” “令主说笑了,您不正是柳七小姐吗?”男人深深一躬,随即抬首面露谄笑道:“老奴在这里提前恭喜小姐您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 …… 柳七目送着名为张诚的男人恭敬地退出了房门,待其关上房门后,柳七方起身好好打量着房间。 无论是房间内的装饰还是空气淡淡的脂粉味,都彰显着房间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一位女子。 确认了房间内一切正常后,柳七来到了门口旁的木箱前,将其打开后捧出了一尾用细布包裹着的古琴。 “铮——”胡乱拨动了一下琴弦,柳七换作单手捧琴,另一只手在琴身一侧轻轻一敲。 “咚”一声,一道寒光自琴身中射出,柳七素手一伸,便已握住了流光的尾巴,随即一柄紫光熠熠的宝刀出现在她的手中。 “倒是巧妙。”柳七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刀奴们的手艺,紧接着反手一送,将宝刀重新装入了琴身。 对于现在的柳七而言,刀无疑是她的立命之本,刀在人在绝非夸张之言,若手中无刀只怕武功要打个七折。 “话说起来,第一桩任务是什么来着?” 将古琴放置于桌上,柳七本撑着脑袋,努力回想起临走时磨刀老叟的交代。 或许是因为七绝噬心丹已被月牙化解的缘故,柳七现在对于黒狱门的命令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一想到磨刀老叟提到的好处,柳七顿时认真了几分。 “对了,追寻前任七杀令主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七终于是记了起来,没想到自己这个七杀令主上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掉上一任! 地下职场也不好混啊! …… 沧州府衙。 或许是因为城外的难民疏散去了他处,府衙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得了闲的下人们也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那位从岐州逃难来的柳家小姐,连续三天都没有跨出过院子一步,而且用膳梳洗都不用丫鬟伺候的,哪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样子!” “什么官家小姐,你们不知道吗,这位自小养在老家,和咱们乡下的野丫头没什么区别!” “啊?” “嘿嘿,你们有所不知,这上流人家的事下流着呢!” …… 此时,柳七这位上流人家的“野小姐”正在面见着上流人家的管家。 张诚,京城柳家的管家,自述在柳府已经呆了十三年,柳府的一众丫鬟奴仆都尊称他一声诚叔。 此时的诚叔却是在柳七面前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触怒了面前的少女。 “这么说,这位前令主的解药只剩下两个月了。”柳七沉吟道。 张诚闻言连忙点头道:“所以才让令主您特意绕道一趟沧州。” 柳七嘴中吐出了几个字:“大夏帮,欧阳俊才。” 若是没有七绝噬心丹的解药,两个月之后那位前令主必死无疑,眉夫人曾说过七绝噬心丹,没有可以根除的解药! 但是江湖没有绝对。 若说江湖一定有人能够救下这位前令主,那只有号称“九死一生”的江湖神医袁通了。 至于为什么柳七会提到大夏帮以及欧阳俊才这个名字。 因为现任大夏帮帮主欧阳龙城和袁通师出同门,乃是师兄弟的关系。 袁通一向神出鬼没,想要找到他的踪迹,也只有从欧阳龙城身上入手。 但是欧阳龙城已经闭关了小半年,帮中大小事务均由其子欧阳俊才代为处理。 此番香巫教妖人散播瘟疫为祸岐州,导致了无数百姓流连失所,大夏帮身为独占岐,沧两州的名门大帮,自然是难辞其咎。 “这位欧阳俊才倒也的确是个‘俊才’。”柳七嘴角浮出一抹冷意,继而沉声道。 从情报上来看,这位大夏帮的少帮主来了沧州不过半个月,便已成为了数家青楼的座上宾,整日不是醉醺醺的,就是在买醉的路上。 张诚也面露不屑道:“此人不足为惧,倒是和他同行的大夏帮副帮主刘洋,以及六扇门南衙总捕头林盛川。”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尤其是林盛川,在江湖中有着‘孤鸿万里飞’的美誉,其轻功绝对属于江湖顶尖层次。” 一个实力不俗的副帮主,外加轻功顶尖的六扇门总捕头,的确是一对非常棘手的组合。 不过…… 柳七淡定地说道:“想来这位前令主也是不敢轻易现身,毕竟他若在六扇门人面前露了身份,照样逃不过一死。” “令主圣明!” “叫你的人继续盯着欧阳俊才,若是有什么异样随时回禀。”说罢柳七挥了挥手,示意张诚先行退下。 “可是……”张诚目露犹豫,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肚子。 张诚离开前几番欲语的姿态,柳七当然是看在眼里,不过她现在又没有七绝噬心丹的威胁,何必上赶着为黒狱门卖命呢。 能摆则摆,舒舒服服地混一点奖励才是真! 说到奖励,柳七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芒,继而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将之打开露出一根全须全尾已成人形的白参。 “磨刀老叟诚不欺我,黒狱门出手真是大方!” 贪婪地吸了一口白参溢散出的醇香,柳七感觉到手腕处的月牙仿佛在蠢蠢欲动一般! 这可比当初的那根灵芝模样的灵药要珍贵的多! 犹记得当初磨刀老叟的话: “我黒狱门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认真做事,无论想要什么黒狱门都会去满足你!” “金银财宝,神功秘籍,绝世美……男!”当意识到柳七是个女子时,磨刀老叟将已经吐出一半的“人”字收了回去,换成了一个“男”字。 不过当柳七提出想要珍稀的灵药后,磨刀老叟眼中明显多出了一丝笑意。 此前他已从眉夫人口中知晓了一些和柳七相关的信息,这个要求倒也符合其武痴的身份。 如此倒也好。 “借助外力提升修为必会导致根基不稳,不过……罢了,既然是你的要求,黒狱门自当尽力满足!” “切记,不要行背叛之事!” “否则,老夫保证伱会生不如死!” …… 第二十七章 前任令主 即便是毫无人性的杀手组织,也知道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软硬兼施。 柳七也明白,这株白参乃是黒狱门给予自己的一点“甜头”,若是自己办事不力,接下来就该是下马威了。 回想着此前与磨刀老叟交手,虽然自己在内功的对拼上并未占据下风,但是磨刀老叟始终是赤手空拳,他身上还可有着三柄刀呢! 尤其是背上那柄大到夸张的宽背巨刃。 虽说有着武器越怪死的越快的说法,但真正在江湖中遇到使用特殊武器的对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毕竟梗是别人玩的,命却是自己的。 如今身处沧州府衙,为了避人耳目柳七无法练刀,便只能安心修习着内功,随着古柳心法突破至了第六重,修习进度是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苦修一日没有多少进步的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不禁看向了手腕的月牙标记,在服用了白参之后,干瘪的月牙看着饱满了不少,但离栩栩如生还远着呢! 随着柳七的修为渐长,每次给月牙充能的消耗越来越大,柳七估算着同样品质的白参至少还得再来上三根才行! 但是仅看品相就知道那株白参的不俗,先且不论黒狱门中还有没有三根同样品质的灵药,纵使有,柳七又该如何让他们乖乖奉送给自己呢! 来硬的……想想就算了。 磨刀老叟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更何况那位神秘莫测的黑狱王呢。 所以……只能是你了! 何永,上一任的七杀令主。 磨刀老叟培养的众多刀奴中最出色的一个。 但却在年前突然失去了联系,并且在其失踪之前,和他有过交集的刀奴游魂一夜之间全部被杀,尸体经过了磨刀老叟的亲自辨认,确认了这些人是死于狂刀七式之下。 黒狱门三位令主,七杀,贪狼,破军。 其中七杀令主以及手下的刀奴负责执行所有的暗杀任务,是三位令主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而在令主之下,除了刀奴以外,还有负责传递消息的游魂。 柳府的管家张诚便是一位游魂。 “何永真的会出现在沧州吗?”柳七心中不禁暗忖道,若是对方水平一般且现身沧州,自己倒是不介意同其项上人头换一场富贵。 噔,噔,噔! 突然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柳七起身走出了房门,直至来到小院门口。 “嗯?” 她眉头一皱,但还是伸手打开了院门,门开的瞬间柳七便迎面看见了一张明眸皓齿的面容,随着两人视线相撞,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不对,旋即迅速地垂下了头,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 “小姐,这是今天的晚膳。”轻灵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柳七面色平静地接过了食盒,随即淡淡地说了一声“多谢。” 正要转身的刹那,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嗖”地一声,肩头瞬间传来了一道劲力,柳七面色如常,但体内真气瞬间涌出将这一劲力悉数化去。 不过柳七并未有其他动作,而是顺势往后一倒,接着便被人用双臂小心地接住,头顿时倚靠在了一处温软的怀抱中。 柳七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流露”出惊惧之色,正巧刚刚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出现于视线之中。 “这位妹妹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 “只是……” 柳七眼看着对方贝齿轻咬着嘴唇,内心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不过这时院子外又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三妹,你得手没有,有人要过来了!” “得罪了!”只见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直接将柳七公主抱起,随即脚下轻点,转瞬便已从院中离去。 就在出院门口的刹那,柳七垂下的手在门口的墙边轻轻一抹,留下了一个杂乱无章的痕迹。 …… …… “什么!” 听着手下的禀告,林盛川不禁扶了扶额头,脸上的不虞之色一闪而过,继而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总捕头,就在刚刚晚膳之前,您也知道那位柳小姐深居简出,所以都是丫鬟将饭菜送……” “行了!”林盛川不耐烦地打断了手下的话,随即冷冷道:“将此事告知孟远,让他去查。” “是!” “林总捕头,怎么了?”房间内一位面相干练的蓝衣老者起身问道。 林盛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一点小事罢了。” 蓝衣老者目光凛冽:“林总捕头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大夏帮定会倾力相助。” 林盛川摇摇手,叹道:“不劳刘副帮主费心了,一点小事已经交给手下人去处理了。” 说着,他目光看向了老者身旁醉眼朦胧的年轻人,当即皱着眉道:“混入难民之中的香巫教众已经悉数伏法,不过……” 林盛川微微停顿,随后沉声道:“那位天香夫人,依然是下落不明。” “一个瞎眼的女人罢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蓝衣老者冷笑一声,随后冲着林盛川拱手道,“此次多亏了林总捕头出手,待帮主出关之后,定会亲自去书,在傅首辅面前美言一番。” “呵呵呵……”林盛川闻言当即面露喜色。 “不过,若是拿不到天香夫人这個首犯,回到京城似乎有些不好交差。”林盛川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蓝衣老者沉默半晌,随即郑重地说道:“此事无妨,只要傅首辅那边点了头,朝堂之上谁敢有异议。” “大将军。”林盛川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 “沧州衙门在沧州城北,刚刚从西侧的院墙而出,以这女子的速度,现在应该距离衙门……。” 斜靠在床上的柳七心中暗暗计算着:“也就是说,我现在应该在城西的边缘。” 随即环顾了一圈房间内的装饰,确定了应该是一处普通民宅。 “大姐,等等,别冲动!” 正在这时,伴随着喧闹的声响,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柳七赶紧的恢复了坐姿,继而看见“砰”一声,一个提着剑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苍—— 剑锋出鞘。 眨眼间,柳七高挺的琼鼻之上悬停着寒芒闪烁的剑尖。 “还我父亲命来!” 第二十八章 弄错了? “大姐,可千万不要冲动啊!”顶着鸡窝头,发梢几乎遮住了双眼的男人冲进来,一把拉着女人持剑的手。 “就算她是姓田的那狗官的女儿,也不一定就是害死伯父的凶手!”男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再等等吧,三妹一会儿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头雾水地柳七又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大姐,我们好像抓错人了!”轻灵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的慌乱,随后一个绿衣姑娘冲了进来。 柳七的眼神微闪,绿衣姑娘正是将自己绑来此处的人。 随后柳七便看见房间内两女一男,先是一愣,随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三对茫然的眼睛同时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 “你不是田知州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衙门后院?” “哦……那你一定是姓田的狗官的侄女!” “你究竟会不会说话?” …… 任凭眼前的女子如何询问,柳七都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茫然无知的表情。 “完了!”面前的女子双手一摊,随后扭头冲着绿衣女子说道,“伱绑了个哑巴回来!” “难道……穴道没有解开?”顶着鸡窝头的男人摸了摸后脑勺。 “我亲手给她解的穴!”绿衣姑娘闻言立刻小脸一鼓,一脸委屈地说道,“都说了我从来没有绑过人,是你们非要我……” “好了,好了!”眼看着绿衣姑娘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着转,鸡窝头男人赶紧说道,“也没怪你的意思,那个……就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说罢,三道目光再度汇聚于柳七的身上。 此时柳七也算大致捋清了一点思路,这三人以自己面前的这位持剑玄衣女子为首,应当是和沧州知州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偷偷潜入衙门想要绑走知州的女儿。 但据柳七所知,早在半個月前,难民尚在路上时,沧州知州便已将家眷提前送回了老家。 也就是说……这三人应该是近两日才抵达的沧州。 而且看着她们的装扮以及绵长沉稳的呼吸,柳七已然断定三人俱是内功不低的江湖人士。 心中一番思量过后,柳七开口问道:“诸位女侠少侠,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苦闷的三人突然听到柳七开口,其中的鸡窝头子当即双手抱拳,豪气万丈地脱口而出:“少侠不敢当,在下丐帮五袋弟子小江!” “啪!”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个爆栗。 “你个笨蛋,谁让你自报家门的!”玄衣持剑女子怒其不争地盯着鸡窝头男子。 “就是,就是。”绿衣姑娘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附和道,“都怪小江,要不是他没有事先查清楚,我也不至于绑错人!” 玄衣女子当即横眉过来:“现在不是忙着甩锅的时候!” 柳七:…… 好家伙,自己这是碰上了三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看起来也就玄衣女子有点子江湖经验。 玄衣女子一瞪两个同伴,随即面色一沉扭头对着柳七说道:“这位……姑娘……” 柳七:“我姓柳。” 玄衣女子如释重负:“柳姑娘,你放心,我们并非坏人,只要你与姓田的狗官没有关系,我宋灵儿绝不会滥伤无辜。” 话刚出口,玄衣女子突然眉头一皱,转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便看见两个同伴纷纷做出了扶额的动作。 柳七:好吧,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 柳七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今夜的月亮没有出勤。 房门外不断有脚步声徘徊,柳七知晓是三人中那个叫小江的丐帮弟子。 名叫宋灵儿的玄衣女子带着绿衣姑娘出去验证自己的身份至今还未归来。 突然,门口的脚步声一顿。 “什么人!”是门外小江的声音,随着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江似乎追了出去。 嗖! 就在小江刚刚离开的刹那,门口处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进来吧。”柳七缓缓睁眼,随即冷冷道。 “咯吱——”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诚。 “令主……”张诚见柳七完好无损地坐在床边,心中一松的同时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柳七直接用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他说下去。 张诚慌忙闭嘴低头,不敢直视柳七的双眼,背后顿感冷汗直流。 狂刀七式配套的内功心法练成之后,可将杀气凝作实质,面对实力逊于自己的对手时,仅凭目光言语之中的杀意,便可以伤对方于无形。 柳七现在还做不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但也足够震慑张诚了。 “去查查沧州知州最近和什么人结了仇,尤其是姓宋的。”柳七命令道。 “是!” “另外,沧州内除了大夏帮外,可有其他江湖势力,譬如丐帮?” 张诚闻言眉头一皱,思虑片刻后开口道:“属下记得丐帮在沧州并无分舵,而且除了大夏帮以外,沧州本地并无值得注意的江湖势力。” 柳七偏着头沉思了半晌,就在这时耳朵一动,听到了院子外有脚步声逼近。 “大人,就是这边!”声音已经在院门口响起。 “是六扇门的人!”张诚立即回禀道,“林总捕头将您失踪的案子交给了他手下的一名姓廖的捕头负责。” “你先撤吧。”柳七点了点头,在张诚即将从门口离开之际又补充道,“让你的人将那三个人带远一点,不要让他们被六扇门的人抓住了。” “是。”张诚闻言脚下一顿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但还是语气恭敬地应了下来。 就在张诚一离开,六扇门的人便已破门而入。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吱”一声,房门再度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于柳七的视线之中。 廖孟远看着床边端坐的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柳姑娘,你没事吧?” …… 柳七仅仅失踪了半天不到便被寻回,这让身为总捕头的林盛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对向自己回禀的手下也不禁多出了几分笑容。 “干得不错,不过绑走柳姑娘的人怎么还没有抓到?”笑容在林盛川脸上并未持续太久,他抿了一口茶随即淡淡地说道。 廖孟远闻言眼中顿时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总捕头,据手下的人说,绑匪之中似乎有丐帮的人。” 第二十九章 现身 再次回到沧州后衙,柳七发现院门口的巡视人手比之前多了一倍。 “说说看,查到了什么?”站在门口的柳七扭头对着张诚说道。 “半个月前,沧州知州田庆魁以勾结邪教的名义将黎城县知县宋清下了狱,当晚宋清就在狱中畏罪自杀。” 柳七:“那宋灵儿与这个宋清有什么关系?” 张诚毕恭毕敬地回道:“宋灵儿乃是宋清独女,宋灵儿自小就拜入了飞羽山庄,此前和两个好友一直在游历江湖,听闻宋清死讯后方才赶了回来。” 又是飞羽山庄! 现在的柳七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整個江湖一无所知。 磨刀老叟虽然只当面传授了她武功,但是通过密信告知了她不少江湖上的事。 黒狱门虽说是近十年来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但也不是什么单子都敢接的,譬如一些名门大派的核心成员,就在黒狱门拒接的榜单上。 而飞羽山庄就是这些名门大派的其中之一。 破武令之后,能够留存下来的江湖势力要么是实力雄厚的名门大派,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在朝中有人。 飞羽山庄则是同时占据了两项。 不但是江湖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现任庄主“鹤唳九霄”江寄余,更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左膀右臂。 无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飞羽山庄的影响力都是一等一存在。 好在是此次的绑架只是一个误会,柳七并不是宋灵儿她们的目标。 “不过经此一事,林盛川已经在让人准备护送小姐您先行回京了。”张诚说道,“但何永至今没有出现。” “您说他不会是直接……” 面对张诚的询问,柳七冷冷道:“盯着你的人就好饿,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 “是!”张诚顿时心中一阵寒意升起。 他在柳七面前,总是不经意间忘了眼前这位少女看似纯良娇弱,但实则是杀人不眨眼的七杀令主! “也不知刀老是从何处请来的这么一位煞神!”走出房间的张诚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心中暗忖道。 哪怕是面对刀奴出身的前任令主,他都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 …… 深夜,沧州城一间富丽堂皇的客栈内。 身为大夏帮的少帮主,欧阳俊才此时正左右各怀抱着一具白花花的娇躯,沉浸在快活的美梦之中。 酣睡之中的欧阳俊才丝毫没有留意到,窗前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直至红烛轻轻闪烁,嘴角勾着笑意的欧阳俊才终于恢复了习武之人应有的警觉,他猛地睁眼,在看到床前人影的那一刹那,一只手已然捂住了他的嘴巴。 继而一道寒光掠过,欧阳俊才便看到了锋利的刀刃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嘘,欧阳少帮主,想要下半辈子继续快活,就老老实实别出声!” …… 黑暗中,柳七猛然睁眼。 呼—— 屋内劲风顿起。 而门外刚刚站定的黑衣人正要伸手敲门的时候,却听得“咯吱”一声,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同样一袭黑衣的柳七自黑暗中浮出了身影。 “令主大人,目标已经出现了!”黑衣人顿时敛去眼中惊骇,继而恭敬地回禀道。 前任令主何永终于露出尾巴了! 柳七淡淡开口:“前面带路!” …… 客栈,天字一号房内。 此时的欧阳俊才已经穿戴好衣裳,原本同床共枕的两名女子此时也不知去向,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与对面犹如雕塑一般站立的身影。 “这位……兄台。”欧阳俊才平缓着心境,继而挤出一丝笑容道,“何不让人送一桌好酒好菜来,你我一边共饮一边商谈岂不快哉!” “哼!”半张脸藏于黑暗中的男人冷哼一声,“欧阳龙城也算是一方雄主,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儿子!” “朋友!”脾气再好的人被这样当面嘲讽也忍不了,欧阳俊才语气顿时冷了几分,“大半夜扰人清梦,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嘲笑本公子两句吧?” “你可知道袁通的下落?”对面直接开门见山道。 欧阳俊才闻言一怔,随后目露疑色:“你找我大师伯想要干什么,治病?” “呵呵呵……” “既然知道找上我欧阳家,那想来也该了解我大师伯的规矩。” “不是必死之人,他可不会出手。”说罢欧阳俊才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随后一口饮尽。 将酒杯放下,欧阳俊才抬头看了了一眼,随即淡淡道:“瞧这位朋友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个必死之人。” “呵呵……”黑暗中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的笑声。 “鼎鼎大名的‘九死一生’在下岂敢不知,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实不相瞒,在下身中剧毒,最多能有两月可活!” …… “只怕你活不过今晚了!”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地声音。 咻!咻!咻! 霎时间凌厉的劲风破空声不绝于耳,无数道寒光穿过木制的门窗悉数射向了房间内的两人。 砰! “谁人敢这么大胆,难道不知道我是大夏帮少帮主吗?”欧阳俊才一手掀起身前的桌子,狼狈地缩在后面大声怒斥道。 “杀!” 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令下,数道身影已然破窗杀入了房间。 …… 与客栈一街之隔的房顶,怀抱着刀的柳七一脸淡定地坐在屋檐上,看着不远处客栈里的厮杀。 今日黒狱门总共出动了十三名刀奴,在冲进房间近身厮杀之前,他们先以袖箭进行了一波洗地。 砰,砰! 此时突然两道身影破窗而出,狠狠地砸在街面上发出了两声闷响。 一只手撑着脑袋观看着战况的柳七不禁喃喃道:“看来对付一流上下的高手,普通的暗器完全没有用!” 十三名刀奴杀进房间不到五个呼吸,已经有两人被打出了房间,至于倒在房间里面的更是不知有多少。 这些刀奴并不算弱,足以称得上江湖好手,再加上悍不畏死,动起手比同境界的普通武林人士还要凶上几分。 但是…… 原本房间内激烈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一道身影自破烂的窗口处跃出。 何永落在了街面的石板路上,目光一扫地上两具的尸首,不禁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何必让这些人过来送死呢! “磨刀老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伱的脑袋祭刀!”何永嘴角浮出了一抹自得,正欲收刀之际,突然目光一凝! 扭头只见身后一道身影自夜色中缓缓浮现。 第三十章 狂刀战狂刀 “看来你就是新一任的‘七杀令主’。”何永双眼微眯,冷冷道,“老不死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物色好了人选。” 说罢,看着对面之人纤细的身形,一丝惊疑从何永眼底掠过,继而嘴角微曲冷笑道:“老不死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选了个女人!” 话音刚落,何永右手一翻,刀刃已然转向了柳七所在的方位。 “既是自寻死路,那就赶紧点,免得去迟了投不了一个好胎!” 唰—— 回应何永的只有一道刺耳的破风声。 何永瞳孔猛缩,当耳边响起刀风时,蕴含着死亡气息的寒光已然席卷至眼前。 “好快的刀!” 四个字自何永脑海中乍现,但他能在无数刀奴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七杀令主,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只见其脚下一蹬,整個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朝后滑去。 柳七目光冷峻,眼看着自己的刀锋落空,并无流露出任何神情变化,只是如同瞬移一般再度朝着迅速后撤的何永追去。 身为前任七杀令主,何永所学自然是狂刀七式。 他刚刚落地慰问,便见柳七追身而来,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怒意,继而双臂一合,改用双手握刀,同时催动真气汇聚于双臂之间。、 横扫六合! 恐怖的气浪自何永身前狂涌而出,已经杀至对方身前的柳七目光一沉,已然看出了对方所用的招式。 避? 当然不是柳七的风格! 体内早已催动的真气犹如万川归海一般迅速灌入双臂之中,柳七双目中的寒意几乎凝作了实质欲要激射而出,随后同样改用双手持刀高高举过头顶,右脚毅然朝前一踏! 气吞天下! 前任七杀令主与现任七杀令主。 狂刀对阵狂刀! 嗡—— 两股气浪触及的刹那,街面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内回荡着令人窒息的嗡鸣声。 “哇!” 何永率先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继而身子一软,若非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支撑住了身躯,只怕已经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每一步都让何永眼中的光芒暗淡几分,直至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何永缓缓抬头,衣蒙面仅露出一对眼睛的柳七正用冷冽的目光俯视着他。 “怎么可能!”何永眼中一片死气,随即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柳七低头看了一眼何永面前的血渍,隐约能够看出一些黑色的血块,那是何永已经碎裂的脏腑。 她淡淡地开口道:“狂刀七式的内功当然凌厉无比,但是一旦受到真气反噬,你自己吃得消吗?” “咳,咳,咳……”伴随着一阵低咳,何永的嘴角再度流出黑色的血,当他听见柳七所言,眼中顿时流出释然之色。 “哈哈哈……” 听着对方临死之前自嘲般的笑声,柳七缓缓抬刀架在了何永的脖颈上,随后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天空。 是时候结束了! 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呢。 “等等!” 柳七目光微垂,看着用力扶着刀柄想要站起来的何永,不知这个将死之人想要说些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冒着必死的风险背叛黒狱门吗?”何永伸手擦去了嘴边的血渍,目光中闪露着疯狂之色。 “那是因为我……” 唰! 何永圆瞪的双目之中写满了不敢置信,随着瞳孔渐渐地扩散,何永的身躯犹如一根失去平衡的柱子,“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柳七利落的收刀归鞘,随即缓缓扭头看向了身侧客栈的方向。 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拖拉着瘸腿朝着柳七的方向赶来,直至看到了柳七以及她身前何永的尸首后,黑衣蒙面的刀奴眼中闪出一丝惊惧。 “你杀了他!” 柳七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幸存的刀奴。 “刚刚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你为何还要……” “唰,唰,唰,唰……” 无数的刀光闪过,柳七再度收刀,随着刀口入鞘的瞬间,刀身上的紫色光芒也随之敛去无踪。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柳七看着缓缓倒下的黑衣蒙面人,冷冷说道。 …… 翌日,一早。 张诚在小院的门口来回的徘徊着,时不时地停顿用力搓了搓手,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随着“吱呜”一声,院门打开。 看着今日一袭淡黄襦裙的柳七,张诚来不及表现出惊艳的神态,便急匆匆地压低了嗓门小声道:“令主大人,出事了!” 说完,张诚又左右观望起来,生怕附近有人在偷听。 “进来说吧。”柳七脸色如常,见张诚神态如此焦急,便让他进屋说话。 来到了房间,不等张诚开口,柳七便在坐下后悠悠道:“何永的死讯传上去了没有?” 张诚闻言一怔,随后恭敬地回道:“已经遣人告知刀老了。” “何永已经死了,那伱还慌个什么?”柳七冷脸道。 “哪有这么容易。”张诚闻言顿时露出一脸苦笑,“刀老的命令一直是尽量留个活口,而且此次还损失了十三个刀奴!” 说罢,张诚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令主大人,昨晚究竟……” 话还未问完,便被柳七冰冷的目光打断而来。 “我怎么不知道刀老的命令是留活口啊?”柳七一脸平淡地说道,“再说以何永的武功,我若是留手,只怕今天在这和你说话的就不是本令主了!” “是,是,是!”张诚连连点头称是。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柳七面色一肃,继而起身走至了张诚面前冷冷道:“不过是十三个刀奴罢了,技不如人死了就死了,难道刀老还未因此迁怒本令主不成?” “当然不会!” 张诚背后一冷,当即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睛,只是心中忍不住叫苦道,一下子就损失了十三名刀奴,就算刀老那边不敢迁怒新令主,自己这边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挂落的! 只求……到时这位新令主能够出面庇护一二。 想到这里,张诚心中一顿考量,随即脸上挤出一丝谄笑,继而抬头道:“令主大人,听说您钟爱珍稀的药材,属下这里正好有一样宝贝的消息!” 第三十一章 玉菩提 “什么宝贝,说来听听?”柳七闻言再度坐下,语气淡淡地问道。 “是沧州首富钱掌柜,据传说他家先祖当年从昆仑雪域之巅带回来一颗玉菩提,才自此发家积攒下万贯家产。” “玉菩提?” 见柳七有了兴趣,张诚不敢怠慢,连忙说道:“玉菩提被誉为武林三大奇珍之一,乃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仙果,据传闻服用之后不但可以百毒不侵,还能洗筋伐髓成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材。” “当然……这也只是江湖传闻。”张诚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柳七,见其面色如常,便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能有这样的传闻,说明这玉菩提定然不是普通灵果。” “若是令主有兴趣,不妨……” “嗯!”柳七点了点头,打断了张诚滔滔不绝地介绍,“既然沧州有这等宝物,那你去将此物给本令主弄来。” “啊?”张诚闻言顿时讶然。 未等其反应过来,柳七起身走至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能将此宝物呈来,本令主自当会在刀老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 看着张诚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院子,原本神态如常的柳七突然面色一白,而后目光微沉地压下了已经涌至咽喉的腥甜。 因为古柳心法的缘故,她的内功根基或许比何永稳固一些,但两人实际上的差距并没有达到可以秒杀的层次。 柳七昨晚能够一招重伤何永,一来是因为自己内功略胜他一筹,二来则是因为对方一时轻敌,在不知晓柳七底细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硬碰硬。 最终靠着更胜一筹的内功,致使何永真气反噬,伤及了五脏六腑。 果然,不要轻易的对波! 当然,柳七也不是毫发无损,她同样受到了真气反震,但就如此前的眉夫人所言,古柳心法中正平和,反噬之下造成的损害也就不如何永那般致命! “看来何永的叛逃其中还有隐情,只是我现在没必要非得铤而走险,在这种见不得人的组织之中,秘密知晓的越多死得越快!” 柳七心中暗忖道:“靠着月牙儿,假以时日自己定然不会逊色于黑狱王与那位神秘的“尊上”。” 回想起昨晚,柳七坐视了十三名刀奴送死,其实也是她筹谋中的一环。 毕竟没有十三名刀奴的衬托,又怎能彰显出自己的价值来呢,柳七现在可就指望着从磨刀老叟手里多搞来一些灵药灵材。 至于刀奴的损失,那是磨刀老叟该操心的问题。 虽然作为七杀令主,柳七名义统领着黒狱门所有的刀奴,并且对他们有着生杀大权。 但是真正掌握刀奴命脉的其实还是磨刀老叟本人。 就如同柳七服下的七绝噬心丹一样,刀奴也服下类似的毒药,当然这解药也是捏在磨刀老叟本人手里。 注定不可能为自己所用,那柳七又何必去在乎其生死呢,况且这些刀奴经过了灭绝人性的训练,已经很难被称之为人了。 柳七心中一直以来都有着一条线。 人,该好好活着。 不是人,生死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不能阻碍到柳七。 一切的一切,都不如柳七本人重要! …… 最终张诚还是没能将那被誉为武林三大奇珍之一的玉菩提带来。 但是,张诚还是给柳七奉上了三株成色不错的老参。 从张诚肉疼的表情能够看得出,这三株老参的价值不菲,柳七自然是心满意足地收下了。 而就在这一日,柳七终于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六扇门南六省总捕头,江湖人称“孤鸿万里飞”的林盛川。 衙门后院的客厅之中,柳七正如同一个淑女般小口抿着茶水,突然余光瞥见门口的方向走进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林盛川,面相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虽并未蓄须,但方正的国字脸和硬朗的五官还是处处彰显着上位者的威严! 柳七迅速打量了对方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收回至手上冒着热气的茶杯之中。 这个所谓的南六省总捕头,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官。 为了应对武林人士的违法行为,朝廷设立了六扇门,并且分别于北方的京城,以及最富裕的江南临安设立了北衙和南衙。 所谓南七省总捕头便是六扇门南衙的头号人物,直接掌管着南衙数百捕头,以及南六省各府州县的捕头捕快。 直接统领的人数丝毫不弱于一方大将,更何况这些捕头捕快之中也不乏武林高手。 总之……这位林总捕头,是一位在朝堂与江湖都吃得开的人物! 而且,直至对方走进客厅,柳七都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可见其内功深不可测,至少是一流以上的高手! 相较于柳七对林盛川的仔细打量,林盛川本人并未对这位命苦的柳家七小姐有过多的关注,虽已从手下兼弟子的廖孟远口中得知这是一位颜色绝佳的美人。 但林盛川并非沉迷美色之人,更何况眼下有更令他心烦的事! 臭名昭著的黒狱门竟然在沧州出现了,虽然并未伤及其他无辜之人,但大街上凭空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对于当地百姓来说无异于是一场噩梦。 再加上,明明就在场的大夏帮少帮主欧阳俊才却一直对此事三缄其口。 “当初破武令就应该将这些狂妄自大的武林人士全都一网打尽!”身为朝廷一手培养出来的林盛川自然对所谓的江湖门派没什么好印象。 平复了胸中的怒意,林盛川突然对着柳七开口道:“柳小姐,我想三日后你们便启程回京后好了。” 柳七闻言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一言不发的柳七,林盛川倒也没怎么多想,他早就知道了这位柳小姐自小便是深居简出沉默寡言的性格。 想到有关于这位柳小姐的信息,林盛川声音顿时柔和了几分:“柳小姐不必担心路上的安全,我会安排手下亲自护送。” “廖孟远!” 另一個捕头打扮的男子迈步进来,先是对着林盛川行了一礼,继而目光炙热地看向了柳七。 柳七以打量林盛川的速度迅速扫了对方一眼。 她目光微垂,廖孟远身上的服饰让她的一些记忆再度于脑海中重现。 当年眉夫人所杀的四名个人,穿着和这位廖捕头一模一样。 第三十二章 一丹千金 柳七倚靠在榻上悠闲地翻着一本书,时不时伸手从桌上摸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房间内两个腰粗膀圆的妇人正在来回打点着行礼。 柳七来到沧州时就带了一个木箱的行李,可是架不住几位官宦女眷的热情,又是衣服又是首饰地收了不少,还外带着两盒干果点心。 “这位柳大人的官阶不高,但是地位着实不低啊。”柳七将书合拢,心中暗暗道。 正巧其中一名仆妇看见了桌面上的古琴,正想伸手将其拿起装进箱子时,突然一只手按在了古琴之上。 “这琴,我自己来吧。” 仆妇先是一愣,继而抬头诧异地打量了柳七一眼,随后回过神来,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原来这位小姐是会说话的呀! 仆妇压着心中的惊讶,继续清点着其他行李。 这时,张诚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一看见两个仆妇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们收拾完了就先下去吧。”见屋内的几個箱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张诚当即下令让二人离开。 直至看见两名仆妇的背影从小院门口走出,张诚方才关上了房门,随即来到了柳七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木盒双手奉至柳七面前。 “是刀老让人送来的!” 正吃着点心的柳七侧目一看,木盒之上还有一封信。 柳七先将木盒之上的信拿了过来,随后打开,赫然是一张空无一字的白纸。 柳七眼角余光冷冷一瞥,见一旁的张诚紧埋着头,于是她便催动着内力汇聚于拇指与食指之上,随后在纸上轻轻一抹。 随着柳七指尖抹过,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纸上竟是逐渐浮现出黑色的字样来! 这是黒狱门内部传递重要信息的手法,以某种特殊的草药汁写在特制的纸上,这草药汁无色无味,一旦遇到习武之人的内力便会短暂的变黑而后消散。 柳七纸上的字显形不过几个呼吸,但足以让柳七看完了信上内容。 “将这封信处理掉。”柳七将重新变回白纸的信递给了张诚,同时接过了他一直双手奉着的木盒。 打开木盒,醇厚的香味顿时涌入鼻间。 木盒之中大红绸缎垫底,绸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三枚青色药丸。 “这就是‘固元丹’?”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随即伸手将一颗药丸轻轻捻出,放在眼前打量。 磨刀老叟已经知晓了前任令主何永的死讯,但是在信中所写并未如张诚所想的一般,丝毫没有提及十三名刀奴之死以及未能留何永活口之事。 相反磨刀老叟还赞赏了柳七一番,并且送来了三枚“固元丹”作为赏赐。 而已经在烛台上将信件烧毁的张诚似是闻到了丹香,扭头看见了柳七手中青色的丹丸,注视良久之后惊愕道。 “这……该不会是固元丹!” 柳七倒也直白,点了点头,随后侧首问道:“你认识此丹?” 张诚咽了咽唾沫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沈家的‘三元丹’江湖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培元,固元以及神元!” “固元丹,沈家每年只开一炉,一炉最多不过三十余颗!” “就算是一丹千金也不为过!” 说罢,张诚看着打开的木盒中还有两枚固元丹,顿时露出了艳羡的神情,继而叹道:“刀老是当真看重令主您啊!” 看中? 这都是卖命的辛苦钱好吧! 柳七心安理得将丹丸放回木盒之中,木盒也不大,柳七干脆将其放入了袖中,起身悠然地伸了个懒腰。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看着点,别让任何人进院子。” “是!” …… 是夜,月明星朗。 沧州大牢门口灯火通明,十余名精悍的官兵把守着门口。 除了门口的官兵外,还有两队在大牢门口两侧的街道上来回地巡视着,大约每一盏茶的时间在门口交汇一次。 出此之外,透过大门,隐隐可见里面有几道身着捕快服的身影。 正对着大牢入口,三十步外的一颗枯树下,一袭黑衣蒙面的柳七正在树干的阴影中等待着。 磨刀老叟当然不是慈善家,一枚固元丹的价值就已经和上次的白参差不多了,三枚固元丹,当然还要附带着一次任务。 今夜,三更,柳七需要进入沧州大牢杀一个人! “咚,咚,当!” 三更锣响,时辰已到。 隐身于阴影之中的柳七依旧是静静地等待着,直至耳边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一匹黄马停在大牢门口,马背上的人还未等马站稳便翻身而下,对着门口的官兵们大喊道:“不好了,城中钱掌柜的钱庄被抢了,林总捕头让你们赶紧过去支援!” 就这样,柳七看着大牢之中十来名缁衣捕快鱼贯而出,带着两队巡逻的官兵随着“哒哒”地马蹄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现在大牢门口只剩下了十来名官兵把守。 但很快更让柳七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原本身形挺拔的十来名官兵突然摇摇晃晃起来,眨眼的功夫全都倒在了地上。 “咕咕咕……” 大牢方向传来了信号。 柳七目光微沉,随即挟着刀来到了大牢门口。 空气之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异香,而柳七早在走过来时便已屏气,她扭头看向了一片黑暗的角落,冷冷道: “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自角落中走出,随即单膝跪地对着柳七抱拳道:“参见令主大人,人就在大牢地下二层进去左手第四间牢房。” “属下先行告退!” 那人说出目标的位置后,便扭身离开了,不多会儿便已消失在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目光缓缓收回,继而扫过了周遭倒地的官兵,从他们匀称的呼吸声能够推断出应该是中了类似迷魂香之类的迷药。 黒狱门……当真是有点东西! 杀手真的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杀人就行了! 柳七进入了大牢,顺着潮湿阴暗的通道一直来到了大牢的地下二层,数着牢房到了指定的位置。 借着牢房内微弱的烛光,柳七看清了牢房的草堆上躺着一个人。 她目光微动,旋即伸手拨弄了一下牢门上的铁链。 “哐啷啷……” “谁!”铁链的响动惊醒了牢房内沉声的犯人,只见其坐起后扭头看向了牢门的方向。 柳七目光一凝,借着烛光已然看清了对方的面相,和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犯人似乎眼神不太好,正偏着头想要看清牢门口的人。 “田大人。”柳七幽幽开口。 “你是……”犯人疑惑着走向了牢门口。 唰—— …… 柳七从大牢之中走出,直至前脚踏出牢门口的刹那,突然眉头一皱。 “嗖!”柳七脚下轻点凌空而起,一跃便到了门口的石牌楼之上。 就在这时,柳七看着下面突然出现了三道人影。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黑衣蒙面的似乎是位女子,看见倒地的官兵后不禁惊讶出声。 “大姐别管了,先进去将那个姓田的抓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 第三十三章 黑锅 是她们! 柳七稍一想便知晓了这三人是谁! 看着三人进入大牢之后,柳七轻盈地落下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大牢入口的方向,而后朝着衙门的方向离开了。 …… 翌日,清晨。 已经养成了十余年习惯的柳七在屋外刚蒙蒙亮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今天是她这位“柳七小姐”启程回京的日子。 起床后的柳七独自来到院子里,用水缸里的凉水梳洗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的衫裙。 说起来应该是尚武成风的缘故,这方世界的成衣店专门有为习武女子量身裁制的衣物。 就譬如柳七身上这一套,外表看似是女子寻常的衫裙款式,但其实在袖筒以及裤脚的位置,都采用了贴身劲装的样式,绝不会因为翻转腾挪而泄露春光。 具体效果就犹如前世所谓的裤裙一样! 十余年下来,柳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穿着,反倒是有时候穿上了男装,总觉得有些别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装只有…… 不对! 我就是个女子! 还是个绝对称得上绝代佳人的女子! 柳七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道。 …… 当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已经穿好衣裳的柳七来到了桌前,伸手轻抚着桌上的古琴,随即轻轻一敲,一柄带着鞘刀自琴腹中脱出。 仓—— 刀身缓缓出鞘,随着柳七的内力自刀柄处被吸入,原本漆黑的刀身渐渐绽放出淡紫色的微光。 即便已经见过了多次,但柳七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刀”! 算上昨日,柳七已经用刀历经两次杀戮,其中与何永那一战更是使用其对上了前任七杀令主手中的宝刀。 而且柳七用过之后也没有进行过保养,通透的刀身上并无一丝血渍的残留,抚摸着刀身还能隐隐感到一丝凉意。 夏不起露,血不染刃,当真是一柄好刀! “就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柳七爱不释手地将刀重新归于鞘中,而后放入了琴腹,再将古琴放进了大木箱之中。 这刀是从东河水盗手里夺来的,应该是陈武被黑了的那批货中的一件,而那批货则是归属于金马商会。 想来金马商会的人应该知晓此刀的来历。 柳七突然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人。 柳二! 他应该就在金马商会效力! 不过柳七倒也不会因为一柄刀的名字而去主动联系柳二,此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野心勃勃,和他离得近了指不定哪天就遭雷劈了! 一个名字而已,人都可以不在乎,更何况一柄刀乎! …… 本来今日定在午时出发,但是张诚突然前来告知了柳七,说是林盛川希望她们能够提早出发,时间就改为了辰时。 还是那两個腰圆膀粗的仆妇,将柳七的行李先行拿上了马车,柳七则是戴着面纱,盈盈地来到了衙门口。 “柳小姐,对不住了。”早已在门口处等候的廖孟远迅速敛去眼中的惊艳之色,继而一脸歉意地说道,“沧州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师父让我们提前出发。” 他口中的师父自然指的是南六省总捕头林盛川。 柳七自然没有开口应答,只是微微欠身以示礼貌,随后便在一名仆妇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张诚从京城驾来的,看似平平无奇,但马车上有着将军府的标记,一路上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初来沧州城,只有张诚驾着马车带着柳七。 今日出发时,一共有三辆马车,加上骑马同行的廖孟远以及两名捕快,看起来倒有点浩浩荡荡的气势了。 柳七的车厢内特意装了软垫,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十分惬意地半躺下了,随着车身一阵摇晃,马车出发了! 柳七隐隐猜到了她们为何要提前出发的原因,极有可能与她昨晚的暗杀行动有关。 田庆魁虽已入狱,但毕竟曾是沧州知州,朝廷五品官员,就这样被人暗杀于大牢中,此时身在沧州的林盛川自然脸上无光。 这位田知州…… 柳七突然想到了自己被莫名其妙绑走的那天,绑匪三人之中那个名叫宋灵儿的女子。 据她所言,她的父亲似乎就是因遭到田知州诬告而死。 这么看来,是有人不想田知州吐出更多的东西,所以找到了黒狱门买凶杀人灭口。 哼! 柳七不禁冷笑一声,又是官场之上的狗咬狗,就是不知道这位田大人的脑袋究竟值多少两银子。 固元丹一丹千金,想来田大人的脑袋不会低于三千金了! …… 马车“咯吱,咯吱”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门口。 正巧城门口值守的就是那日挨了张诚一鞭子的军头,今日他倒是十分有眼力劲,都没看到柳七乘坐的马车,只是见廖孟远高头大马洋洋而来,便让手下肃清了门口的人,让出了一条道来。 廖孟远看到了城门口处张贴的海捕文书,不禁眉头一皱,继而勒马停下,居高临下地对着军头问道: “这海捕文书是什么时候下达的?” “嘿嘿嗨……”军头连忙谄笑着答道,“刚刚下达的,这三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闯进大牢杀人!” 正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的柳七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禁伸手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细缝,看向了城门口张贴的海捕文书。 只见三张头像倒是神态各异,只可惜个个黑巾蒙面,隐约能够辨认出是两男一女,其中那名男子的鸡窝头格外的显目。 不消说,就知道是她们三人了! 柳七放下车帘,心中不禁暗笑:没曾想倒是让她们三个为自己背了黑锅,也不枉自己当初让张诚放了三人一马。 廖孟远并未在门口耽误多久,只是问完之后便继续启程。 晃悠的马车之中,柳七倒是不担心那三人的安全,通过黒狱门的情报网,柳七已经知晓了三人的身份。 除了出身飞羽山庄的宋灵儿以及自爆家门的丐帮弟子小江外,剩下的那个女子同样来历不凡,乃是江湖世家程家之女程珍珍,她的父亲程放,江湖人称“游龙枪”,曾是京中禁军副统领兼任总教头。 先且不说以沧州官府的力量能否抓住三人,就算抓住了,林盛川估计也会倍感棘手。 江湖,朝廷,终究还是绕不开“人情”二字。 第三十四章 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太康元年,朝廷颁布破武令……” 斜倚在软垫之上的柳七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册,乌黑的双眸之中云气滢绕。 按照大齐的纪年,柳七应该是在太康十年左右穿越而来,在细柳山庄度过了十余年,如今正值太康二十二年的六月。 朝廷的破武令是在太康元年颁布,正值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关口。 按照书中所言,是因为大齐诸王不满新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故借助江湖势力想要行谋逆之举。 结果自然是被朝廷无情的镇压,诸王背后的江湖势力也被牵连其中,而朝廷正式颁布的破武令便是武林腥风血雨的开始。 权力的本质是暴力。 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张轻飘飘的圣旨就引颈待戮,尤其深陷其中的几大门派,在他们看来朝廷从未真正对江湖进行过实质的统治。 所谓破武令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无能狂怒罢了。 直至大将军马踏江湖,天下近七成的武林势力顷刻间灰飞烟灭,余下的江湖中人才意识到,大齐已经不是从前的大齐了! 这段血雨腥风的历史之中,唯有一人堪称天下无双。 大将军,周威扬! 此间江湖虽没有前世小说之中所描写的各类排行榜,但高手从来不会寂寂无名,有好事者将普天之下公认的处于武林之巅的高手们编作了一句谒语流传于世。 “一尊双绝,七星五义” 这其中的“一尊”便专指天下独尊的大将军周威扬。 说起来,柳七此时乘坐的马车,不正是出自于将军府,也难怪当初在沧州城门被拦下时,张诚便信手给了那军头一马鞭。 这马车,金銮殿去得。 千年古刹禅宗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去得。 小小的一个沧州城门,难道比佛门高僧的罗汉金身还要硬实? ……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耳边传来了“吱”地一声,马车突然停下了。 “柳小姐,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间驿站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启程。”马车外传来了廖孟远的声音。 “好。”柳七不愿和对方过多纠缠,便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而此时马车旁勒着马的廖孟远看着紧闭的车帘,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失望。 待到马车驶入了驿站平稳停住后,柳七方才在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虽然带着面纱遮住了大半部脸,但掀开车帘的瞬间柳七还是感觉到了数道目光汇聚在了自己身上。 柳七心底顿时浮出一丝冷意,但转念一想,这里是正常的人世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柳七本人有时候不也是对着镜子欣赏良久。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柳七心中默念着,继而将心头逐渐升腾的杀意渐渐散去。 细柳山庄十余年的影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去的。 而一路走在前面的廖孟远却是紧皱着眉头,进入驿站大堂之后,看着满屋的人,他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将一脸讨好的驿丞叫了过来。 “今日驿站为何这么多人?” 驿丞躬身回道:“这位捕爷,今日算是赶巧了,这不难民散去了,知州大人的家眷便从老家赶回来了。” “另外,那边几位则是龙威镖局的好汉,他们只是在此处歇個脚,吃完饭就要启程。” “龙威镖局?”廖孟远脸上的凝色更深了,他一扫大堂角落的两桌人,都穿着同样的贴身劲装,手边放着长短不一的布裹。 似是觉察到了廖孟远的探视,只见其中一名虬髯中年壮汉站起身来,冲着廖孟远一抱拳:“可是六扇门的捕爷,在下龙威镖局韩平,去年正月有幸和林总捕头喝过一杯。” 见对方大大方方的自报家门,并且提到了师父的名字,廖孟远的脸色稍霁,随后也拱手回礼道:“原来是韩总镖头,失礼失礼!” 而刚刚在仆妇搀扶着进了大堂的柳七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当即杏目微抬,在这群镖师身上打量了一圈。 自称韩平的汉子抱拳的双手犹如砂锅一般,大小异于常人,显然一身的功夫全在手上,继而扫到了其手边的长条布裹,隐隐能够看出一丝刀具的弯曲。 看来也是一位用刀的好手。 就是不知道刀法如何? 柳七心中暗忖的同时,廖孟远已经让驿丞安排好了上房,柳七也不推辞便迈步上了楼梯。 正巧这时楼上一道倩影风风火火地走了下来。 狭窄的楼梯自然容不下两人并行,眼见着下楼之人身形带风的迎面而来,柳七秀眉一蹙正欲侧身避开,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撞了上来。 “小姐!”身后的仆妇一声惊呼。 柳七心中瞬间想起自己现在是较弱的官家小姐,当即借着肩膀处传来的微不足道的劲道,娇躯一软,顺势靠在了仆妇的身上。 柳七抬头,正好与一对愠怒的杏目对上。 “哼!”女子冷哼一声,继而直接掠过了柳七,一路来到了楼下,抬眼便看见了正与廖孟远相谈的驿丞。 “你们这破地方怎么回事!”少女怒气冲冲地上前,张口便是质问道,“本小姐说了要沐浴,等了半炷香都没看到人送热水上来!” “信不信待我回了沧州,叫爹爹治你的罪!” “田小姐。”驿丞转过身来看见了女子的面容,顿时脸色一苦:“下官手里实在是人手有限,您还请多多担待,我一会儿就让人给您送去!” “哼!”田小姐冷哼一声正欲发作,突然看见了廖孟远扭头过来,顿时眼中一亮,继而双颊浮出一丝红晕。 看着面前少女娇羞的模样,廖孟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同时开口问道:“可是田知州家的千金?” …… 房间内端坐着休息的柳七,突然发现两个正在打扫的仆妇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继而发出了“嘻嘻嘻”的低笑声。 其中一名仆妇抬头瞬间,却看见了柳七投来的冷冽目光。 咯噔! 仆妇心中一凛的同时,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小姐,奴妇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柳七摇摇头,继而沉声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此话一出两名仆妇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随后互视一眼,最后其中一名壮着胆子回道:“柳小姐,廖捕头好像……被人缠上了。” 柳七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接着说。” 两名仆妇再度互视一眼,而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那位刁蛮的官家小姐是如何缠着廖孟远的事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出来。 姓田,官家小姐。 柳七目光微凝,似乎洞察到了什么。 “嗨,要我说那位田小姐哪比得上柳小姐您啊!”见柳七并未有任何不满神色,其中一名仆妇笑着说道。 而此时正在沉思的柳七显然没有在意仆妇的话。 驿站里的田小姐,十有八九就是已经死于柳七之手的沧州知州田庆魁的女儿。 至于她为何还没有得到父亲的死讯,那是因为自始至终林盛川都没有让田庆魁已经入狱并且身死的消息流传出去。 “该不会这么巧吧?”柳七心中暗道。 第三十五章 “盗圣”楚星白 驿站的上房内,柳七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一尾古琴静放在桌面。 壶中的茶水已经彻底凉了。 柳七起身来到了门口,轻声道:“烦请张管家过一趟。” “是!”门外传来了仆妇的声音。 没多会儿,张诚慌慌忙忙地走了进来,关上门正欲对着柳七行礼的刹那,一句“参见令……”,令字还未出口,却见柳七目光冷冽地一抬手。 张诚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般地躬身道:“参见小姐,敢问小姐有何事吩咐?” 柳七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桌面。 张诚上前一步,探着头看清了桌上的字迹。 “今晚,刀奴可有行动?” 字迹是用茶水写下,柳七见张诚已经看完,当即一挥袖口,桌面上的字迹顿时消失无影。 而后柳七便看见张诚摇了摇头。 见柳七面色冷峻沉默不语,张诚干脆再上前一步,将壶中茶水倒在手上,随后以指代笔在桌面上开始写起来。 “沧州刀奴,无一生还。” 柳七心中顿时了然,看来上次死于何永之手的十三名刀奴,已经是黒狱门在沧州布置的所有杀手了。 “我饿了,去拿一份点心过来。”柳七终于开口。 “是!”张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恭敬地回道,临走之时不忘用袖口将桌面的字迹悉数擦去。 张诚走后没多久,一碟热气腾腾的点心就被一名仆妇送了进来。 柳七拿起一块放入了口中,心中则是想道:看来买凶杀死田知州的人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想法,或许也是因为田小姐并不知晓其父和他人的暗中勾当。 不过回想起白日田小姐娇蛮任性的模样。 田知州已经死了,这位田小姐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 咚! 咚! 黑暗中柳七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耳边还能听到两个仆妇均匀的呼吸声,显然两个人还活着! 只是…… 刚刚的那两声异响柳七听得真真切切。 不知为何,柳七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就连自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艰难起来。 有高手! 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凝光! 保持着坐姿不知过了多久,柳七在感到周遭气氛一松的刹那,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桌子的方向。 柳七的动作十分轻盈,直至手触碰到古琴的瞬间,她心中方才有了一丝安定。 小心翼翼地将刀从琴身中抽出,光着脚慢慢来到了门口伫立良久,柳七终于确定了门口的两名仆妇此时正倒在地上。 窸窸窣窣…… 细微的响动再度钻入耳中。 柳七屏气凝神,片刻之后终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和自己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 但是柳七丝毫不敢大意,紧握着刀柄站在门口。 …… “咯咯咯……”门外传来了嘹亮的鸡鸣声。 “唉,你怎么也睡着了?” “还说我,你不是一样?” …… 门口的两名仆妇已经醒了过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着对方为何会睡过去,显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弄晕的。 此时的柳七冷着一张脸坐在昏暗的房间内,两只手搭在琴身上,紧紧捏成了拳头。 她,很不爽! 因为她昨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若是昨晚的那名高手是冲着自己而来…… 柳七一想到这种可能,眼中的寒意越发的深沉。 仅以自身散发的威压便可以影响周遭的环境,这已经不是一流高手的层次了,至少是顶尖高手以上的水准! 柳七心中暗忖道:“我的武功或许胜过了绝大部分同龄人,但是在那些江湖老怪物的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江湖纷争不是体育竞技,不会区分男女老少,也不会有什么温良恭俭让。 从细柳山庄出来之后面对的一系列不如自己的武林人士逐渐让柳七的心态有些飘然了。 柳七目光逐渐深邃起来,继而从怀中拿出了装着“固元丹”的木盒,打开后她直接捻出一粒固元丹吞入了腹中。 感受着温热的气息逐渐游走于经络间,柳七盈盈一跃直接回到了床上盘膝坐下开始行功。 直至门外已经一片大亮,柳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尽管固元丹大部分药效都被月牙吸收,但残存的药力依然使得柳七行功时的效率较之往常多出了一倍有余。 柳七沉下心来,即便离开了细柳山庄也不能松懈,月牙的反哺当然是柳七最重要的底牌,但是每日的苦修也并非无用功! ……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個驿站。 很快,正在大堂吃着早饭的柳七便得知了住在自己隔壁的田小姐的死讯。 身为六扇门捕头的廖孟远闻讯的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楼上。 “那位田小姐连同伺候的嬷嬷都死了。”张诚小声回禀道。 此时的柳七已经坐在了马车中,但是因为廖孟远尚在驿站楼上处理案情,所以她们只能安心等待。 “呜呜呜……”驿站内传出了呜咽声。 刚刚将书翻过一页的柳七不禁侧目,不过她能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蓝色的车窗帘。 大约一个时辰后,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大队人马赶到了驿站。 候在马车旁的张诚适时地说道:“是林总捕头来了!” 林盛川! 来得倒是挺快。 柳七目光微闪,她们昨日上午从沧州城出发,傍晚抵达驿站。 而现在距离田小姐的尸体被发现不足两个时辰,林盛川就到了。 就在林盛川抵达后没多久,一脸凝重地廖孟远从驿站中走出,径直来到了柳七的马车旁。 “柳小姐,我们可能要耽误点时间了!” …… 柳七的房间与田小姐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 柳七自然也受到了盘问。 盘问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柳七自述因为赶了一天路所以倍感疲倦,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个说法丝毫没有引起怀疑。 而林盛川也十分老辣地从田小姐的尸首上获得了一丝线索。 …… “据廖捕头所说,应该是‘盗圣’楚星白所为。”张诚在马车旁小声回禀道。 说罢他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休息的一群镖师。 自驿站离开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而廖孟远则是邀请了当初在驿站碰见的龙威镖局一行人共同上路。 虽然廖孟远并未明说,但此时柳七推测估摸着就是因为那位传说中的“盗圣”楚星白。 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窃香大盗,来到沧州就为了对一个黄毛丫头下手? 柳七眼底浮出一抹沉疑。 见没人注意自己,张诚继续站在马车旁低声道:“据说是在那位田小姐身上发现了春风指的痕迹,楚星白的这一手春风指江湖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林总捕头又下发了海捕文书?”柳七淡淡开口。 “楚星白的通缉文书早就堆成了山!” 第三十六章 六式合一 回京的路倒也不是一帆风顺,初次长途跋涉游历此方世界的柳七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民风淳朴”。 好在是一身“黑皮”的廖孟远,外加上龙威镖局的镖旗,让大部分匪徒选择了知难而退。 纵使有那么一两撮不知死活的,也都倒在了镖师们的手下。 柳七闲暇之余看过几次龙威镖局那位韩姓镖头出手,一柄连环刀耍得是虎虎生风,架势看起来挺唬人,但在柳七看来其刀法破绽百出,自己若是出手不需三招便可将其斩于刀下。 反倒是一路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廖孟远,寥寥几次出手便轻描淡写地将来敌击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一名真正的高手。 “廖孟远双手与常人无异,虽然携带刀刃但从未见其使用过,此前与人交手时多以快到极致的腿法迎敌,想来功夫全在腿上。” 马车内斜倚的柳七目光闪烁,不禁在心中畅想着自己与廖孟远交手。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廖孟远的武功仅限于此次出手时所展现的水平,那柳七自信二十招内必能取他首级! 如此想着,柳七目光不禁看向了左手手腕处的月牙。 三枚固元丹已经全部入肚,月牙也肉眼可见的红润饱满起来,但离反哺的地步似乎还有不少的差距。 柳七已经将古柳心法练至了第六重,只差临门一脚破入第七重,便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而且柳七身怀狂刀七式,扶风刀法,横山刀法,三种精妙刀法,尤其是狂刀七式堪称武林顶尖刀法。 所以柳七的内功一旦达到江湖一流高手水准,再凭借着这几门刀法,必然能够跻身一流高手中的前列。 放眼整个江湖,许多成名许久的人物,也不过是这般水平了! …… “廖捕头,改日再会了!” “韩总镖头,一路好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距离京城不到四十里官道上,柳七他们要与龙门镖局的人分别了。 和廖孟远道过别之后,韩平目光移向了柳七乘坐的马车,而后拱手朗声道:“柳小姐,再会了!” 柳七倒也有些诧异韩平竟然会和自己道别,虽说同行了十数日,但柳七很少离开马车,即便露面也是黑纱蒙面,可以说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不过既然对方开口道别,柳七也只能开口:“韩镖头,一路承蒙照顾了。” 马车内传来了女子轻灵悦耳的声音也让韩平微微一怔,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才出言道别而已,没想到那位官家小姐竟然真的回应了。 韩平当即面露笑容,冲着马车的方向拱了拱手,随后便招呼着手下镖师们推着货物走向了岔路…… 看着龙威镖局的人逐渐消失在路口,廖孟远方才扭头看了看通往京城的方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直至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京城不到三十里的一处小镇,寻了间干净的客栈便住下了。 “明日一早廖某便要回总衙复命,剩下的路柳小姐要自己走了。”筵席上廖孟远显得十分高兴,因为柳七正坐在他的对面。 柳七则是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路上有劳廖捕头了。” 而一旁作陪的张诚则是赶紧给廖孟远添了一杯酒,继而谄笑道:“若非廖捕头一路护送,我家小姐这一趟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廖孟远闻此恭维之言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反而脸色微沉:“廖某也没想到如今的时局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地方官员个個都上述的是风调雨顺,可是一路走来……” 廖孟远话说一半便自觉失言,随后尴尬一笑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 是夜,亥时刚过。 柳七在房间内盘膝打坐运转着古柳心法,直至行功一个周天后,顿感神清气爽长途跋涉的倦意顷刻间清扫而光。 柳七抬头看了看窗外月色正好,心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正巧近半个月都没有摸过刀了,一时心痒难耐。 听着门外两个仆妇均匀的呼吸声,柳七灵机一动,起身来到桌前自琴身中将刀取出,随后打开了窗户,一跃而出。 客栈建在小镇入口,距离官道不远的位置,想来也是为了方便接待进出京城的客商。 自客栈出镇口右转不到一里路,便是一处无人的荒地,月光下隐隐可见几座无主的哭坟,以及半掩入土中的黄纸。 “呜——”远处传来了凄厉的狼啸声,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柳七环顾一圈,倒觉得是个好地方。 “唰——” 只见寒光乍现,柳七刀已出鞘,起手便是狂刀七式之中的横扫六合,刀风以柳七为中心横扫而出,席卷起无数尘土。 孤峰插云! 柳七脚下轻点,真气尽数汇聚于右臂之中,继而持刀凌空而起,原本四散的刀风顷刻间汇于一体,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刀刃直插云霄。 风卷残云,气吞天下,翻江倒海,破釜沉舟…… 狂刀七式中的前六式一一在柳七手中施展开来,荒地之上顿时刀光纵横,劲风呼啸。 就在施展完破釜沉舟之后,柳七身形突然一顿,随后秀眉一皱,四周狂涌的刀风也戛然而止! “这六式合一……当真可以练成?”柳七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前六式刀法各不相同,究竟要怎样才能将六式合一,练成狂刀七式的最后一招! 磨刀老叟没有教。 心法刀谱之中亦没有记载。 而且已经将狂刀七式练过无数次的柳七隐隐觉得,这套刀法似乎缺了点什么。 “对于黒狱门来说,所谓的七杀令主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刀奴罢了,教导狂刀七式时有所保留倒也不足为奇。”柳七心中暗想。 若真是有一日,自己与黒狱门刀剑相向,这保留的一点东西就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柳七眼底顿时浮出了一抹寒意。 不过暂时也没必要为此担忧,毕竟她还想着从黒狱门手里多扣一点宝贝出来,否则以月牙现如今的“胃口”,她就算是抢恐怕也满足不了。 暂且放下狂刀七式的最后一招,柳七又将扶风刀风以及横山刀法各演练了一遍,这两套刀法她已经练了十余年,可谓是刻入了灵魂之中。 不过在古柳心法提升至第六重后,柳七对与之配套的扶风刀法也有了新的感悟,单以演练的威力而言,已经胜过了细柳山庄时期的柳七。 “呼——” 三套刀法演练了一遍,柳七顿感畅快无比,吐出一口浊气的同时发现天已蒙蒙亮,柳七方收刀归鞘,而后朝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刚刚走至镇口的柳七突然脚下一顿,继而扭头看向了身后,耳边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柳七当即一个闪身,赶在来人之前躲到了一边。 只见八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来到了客栈大门,而后站出一人冲着左右低喝道:“目标就在客栈二楼,上去后左手第三间房,记住,杀无赦!” 第三十七章 父亲 是冲着自己来的! 柳七躲藏的位置距离客栈大门仅有十来步,五感远超常人的她将黑衣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客栈二楼,左手第三间房,不正是自己的房间嘛! 刚到京城就有人杀上门来,究竟会是谁呢? 柳七目光一沉,旋即一个闪身而出,直接冲向了客栈门口正欲破门而入的黑衣人。 “什么人……”为首的黑衣人只觉得背后一凉,扭头至一半,却只看见寒光之中一道人影犹如鬼魅般地晃过,口中的“人”字只出来了一半,便目瞪口张地定在了原地。 仓—— 柳七淡定的收刀归鞘,刀锋隐于鞘中的瞬间,周围数道人影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悉数倒地,仅留下了那名领头的黑衣人。 柳七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确认了地上的七具尸体已无生机之后,方才缓步来到了被定住的黑衣人面前。 正欲张口询问之时,柳七神色微动,继而扭头看向了街道的尽头,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夜雾还未彻底散去。 应该是早起做工或是摆摊的商贩,柳七驻足听了片刻,便推断出了远处之人的身份。 不过看着一地的尸首,柳七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即扯着面前黑衣人的衣领,一个跃身便消失在了门口。 没过多会儿,几个推着家伙什的商贩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直至其中一人看到了客栈门口的尸体。 “啊——” 小镇的宁静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破。 而此时的柳七也已经听到了客栈方向传来的声音,她收回目光,朝着靠墙而坐的黑衣人看去,只见其一双眼睛写满了惊骇之色。 “咔嚓,咔嚓!” 柳七直接上去,手以极快的速度在其双腿上掠过,伴随着两声清脆的声响,黑衣人的双目猛地瞪圆,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审讯的第一步,不要问,不要说,先直接击溃对方的意志! 回想着眉夫人的教导,柳七目光之中的冷冽之色越发浓郁,继而又朝着黑衣人伸出了白皙的五指。 这一次柳七的动作十分地慢,几乎是从黑衣人的眼前慢悠悠的划过。 果不其然,看见柳七的手再度伸了过来,黑衣人眼中已然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果然,疼痛是击溃绝大部分人意志的最好办法。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后“腾,腾”两指分别点在了黑衣人的左肩以及咽喉的位置。 “嘶——”黑衣人惊觉自己嘴巴能动的同时,因为双腿传来的剧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当他昂首的瞬间,双目已然对上了一对冰冷的双眸。 “现在,我问,你答。”柳七冷冷道,“但有迟疑或是隐瞒,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活在刚刚的痛苦之中。” “我……”黑衣人强忍着疼痛欲要张开。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黑衣人目眦欲裂,木然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而柳七则是淡然地收回了手,继而冷冷道:“我说过了,我问,你答!” “呜呜呜……”黑衣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散去,他冲着柳七连连点头,眼中已然写满了绝望。 柳七见状,方才缓缓伸手在其咽喉处一点。 “嘶——”穴道解开的同时黑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随后双目微抬,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的容颜如仙子一般清尘脱俗,但黑衣人眼中闪烁的惊恐与绝望仿佛是遇到了恶鬼一般。 “谁派你们来的?”柳七问道。 “是……杜老大。”黑衣人强忍着疼痛回道。 “杜老大是谁?” 黑衣人闻言一愣,随后抬头看见了柳七阴冷的目光,当下心中一凛,继而赶紧回道:“杜老大是天成赌坊的人,我们收了他五千两银子,来杀一個小官的女儿。” 五千两…… 我就值五千两? 柳七秀眉微蹙,随后继续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 “我是黑蛇帮东城……” 原来是京中一个地下帮会的小头目,因为好赌欠下了一屁股债,所以才接了这趟活。 天成赌坊,杜老大。 柳七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苍白的黑衣人,轻声说道:“这位好汉,烦请给那位杜老大带个话。” 黑衣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带话,岂不是可以活下来了! 他点头如捣蒜:“姑……女侠请说,小的一定带到!” “就说……你在奈何桥上等着他。” 唰—— “他”字刚刚出口,刀光便已闪过。 看着黑衣人逐渐涣散的瞳孔,柳七冷冷道:“黄泉路上慢点走,杜老大很快就亲自下来,等着伱传话。” …… ……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了张诚焦急的声音。 柳七从床上坐起,随后用略显慵懒的声音回道:“怎么了?” 门外的张诚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恭敬的说道:“客栈出事了,几个黑衣蒙面人死在了客栈外面。” “哦。”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柳七平静的声音。 “另外……老爷亲自过来接您了。” …… 柳宗训,岐州人士,太康三年进士,现任从五品工部员外郎。 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 柳七娘的父亲。 是柳七娘,而非柳七。 真正的柳七娘早已香消玉殒。 在仆妇伺候下已经梳洗好的柳七端坐在房间内,静候着父女相认。 没多会儿,门外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柳七目光微垂,随后便听到了“咯吱”房门被推开了。 柳七缓缓起身,垂下的目光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官靴。 “七娘?”男人醇厚的嗓音响起,语气隐隐带有一丝疑惑。 柳七闻声缓缓抬头,继而与一双眼睛对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锦衣华服的中年文士沉声道:“既然到了京城,就别去想其他的,好生与家人相处吧。” 说吧,便扭身走出了房间。 柳七与紧跟着柳大人走出的张诚四目相对,柳七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喜色。 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 柳七在房间内一只手轻敲着琴身,耳边传来了门外两个仆妇的窃窃私语。 “怎么看那位柳大人似乎对柳小姐……有些冷淡。” “是啊,谁家当爹的见女儿时会是这种态度啊!” …… 柳七心中只是一阵冷笑。 难道还要上演父女情深抱头痛哭的场面吗? 若真是如此,当年柳宗训高中之后就不会抛弃老家已经怀有身孕的妻子,而另娶他人了。 更不会对原配拼死生下的女儿不闻不问,一直养在老家,十几年来一面都未曾见过。 虽说心中为那位柳七娘的遭遇鞠了一把泪。 但不得不说正是柳宗训的薄凉无情,为柳七的伪装提供了可能性。 (这里说一下柳七不是柳家的女儿,真的只是凑巧而已,这一点前文早有伏笔,因为眉夫人挑选的都是习武人家的孩子,譬如柳一家是捕快,柳二是武馆家的孩子。) 第三十八章 和睦的一家 和柳宗训草草见过一面后,柳七便一直在房间内的等候着,两个仆妇已经将行李都装到了马车上,只等客栈里的事情了结,便可以出发回京了。 “咯吱。” 柳七余光瞥见一个仆妇推门进来,随后对着她躬身道:“小姐,咱们可以启程了。” 柳七闻言立刻平静的回了一声“知道了”,而后目光微凝,沉疑片刻后便将面纱戴好,起身随仆妇一道走出了房间。 从楼梯慢悠悠地下来,柳七一眼便看到了门口处的柳宗训,正与两个捕头在说些什么。 “柳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我兄弟二人就不耽误了!”其中一名捕头目光瞬间捕捉到了下楼的柳七,继而伸胳膊碰了碰同伴,随即对着柳宗训恭敬地抱拳道。 “二位辛苦。”柳宗训面色平淡地点了点头。 见两名捕头让开了路,柳宗训方回头看了一眼走近的柳七,语气生硬地说道:“即刻启程吧,你母亲应该在家中等得急了。” 柳宗训刚转过身准备迈步从大门出去,却听到了身后传来女子轻灵的声音:“父亲是特意过来接七娘的吗?” 柳宗训脚下一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走出了大门。 柳七看着柳宗训消失的背影,眼中一片深邃。 正在这时,柳府的大管家张诚则是一瞪柳七身边的仆妇,低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扶小姐上车!” 随后,似是感觉到了柳七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张诚面露尴尬笑意,随即也紧跟着走出了大门。 “究竟是谁要杀我呢?”柳七心中暗想到。 …… 马车“咯吱咯吱”地前进着。 而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的柳七则还是在想着凌晨刺杀的事,虽然从黑衣人口中问出了下达刺杀命令的人。 天成赌坊,杜老大。 但这位素未面某的杜老大显然不会是幕后主使,从他的职业来看,顶多也就算是個中间人角色。 身份已经暴露? 绝也不可能! 若真是如此,上门的就不会是几个毛头小贼了。 柳七思来想去,这次的暗杀十有八九不是冲着“柳七”,而是冲着“柳七娘”来的。 谁不想柳七娘顺利抵达京城呢? 柳宗训? 亦或是他那位……夫人? …… 马车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甚至能够听到商贩的叫卖声。 柳七甚至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糖葫芦,冰糖葫芦——” 她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上人头攒动,小贩路人络绎不绝,一派生机勃勃的烟火气息。 柳七突然双目微眯,已然瞥见了行人之中,赫然有几位路人腰间手上或挎或提着兵刃,周围行人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倒也丝毫不避。 朝廷不禁刀兵,只禁甲胄和弓弩。 京城虽说是朝廷的大本营,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士绝不算少。 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想要扬名天下,兼收名利,京城是个极好的平台! “嗯?”柳七秀眉一挑,在行人之中似乎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就在她想要细看之际,马车却已经驶过了范围。 …… 马车停在了一幢独门独户的宅院前。 由仆妇搀扶着走下马车的柳七只看了大门一眼,心中便已暗暗盘算道:“以柳宗训从五品的俸禄,就算攒一辈子只怕也买不起这么好的宅子!” 但是谁让人家嫁……哦不,是娶了一位好夫人呢! 柳府红漆大门紧闭着,仿佛在拒绝着柳七一般。 身为柳府男主人柳宗训看着紧闭的大门沉默半晌,最终开口道:“从侧门进去吧。” 柳七倒是神色如常,走侧门还是正门于她而言没什么区别,但抬眼看着柳宗训的背影,柳七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后垂下了双目。 柳七最终也没能见到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当她自侧门进入柳府之后,一个干瘦的老妇似乎早已等候在此,见柳七一行进了门,方才站出来对着柳宗训行了礼,阴恻恻的双眼从柳七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冷冷道: “夫人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出来相见了,夫人也考虑到小姐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所以特意让老奴过来安排小姐的相关事宜。” 说罢目光再度扫了一眼柳七,随即又对柳宗训躬身道:“将军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事与老爷您相商。” 话音一落,柳七便听到了自己这位便宜父亲开口道:“既然如此,就劳烦梁嬷嬷了。” “七娘,这位是你母亲身边的梁嬷嬷,有什么事尽管和她说。”柳宗训转身对着柳七交代了两句,随后便径直离去了。 柳七埋着头心中不禁暗忖道,这世上还真有这种父亲,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 而柳宗训离开之后,那位刚刚还挂着一丝恭敬之色的梁嬷嬷立刻老脸一寒,仿佛一只骄傲的公鸡般昂起了枯瘦的脖子,目光俯视着柳七。 “柳小姐,随我来吧!” …… 柳宗训是太康三年进士,虽然当时他已在岐州老家成婚,并且妻子已经怀胎九月待产在即,但这并不妨碍还算年轻帅气的柳宗训被别的女子看中。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柳宗训在与人你情我浓之时,岐州原配拼死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柳宗训闻讯则是当即再娶,只当是从未有过岐州那段婚事,而那个可怜的女儿则是在族人的帮衬下,勉强活了下来。 至于朝中为何没人以此来攻讦柳宗训。 因为那时还是太康三年。 皇帝年幼,周太后临朝听政,周大将军马踏江湖天下独尊,武林中人提及威扬之名无不变色。 而柳宗训新娶的夫人,姓周! …… “柳小姐,这便是你的院子了。”梁嬷嬷带着柳七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 柳七看了一眼残破的院门,并未多说什么。 同时余光扫视四周的环境,发现隔离柳府与外界的外墙就在小院不远的位置,随后赶紧埋头敛去了眼中的满意之色。 见柳七低头“恭敬”的模样,梁嬷嬷眼中浮出了得色。 梁嬷嬷一瞥柳七身后战战兢兢的两个仆妇,顿时不屑道,“真是什么土鸡土鸭都往家里领。” “去领了银子,赶紧滚。”梁嬷嬷不耐烦地挥挥手。 两个仆妇紧低着头互视了一眼,正犹豫时又听到了梁嬷嬷口中一声“嗯”,便连忙双双鞠躬道谢,随后跟着梁嬷嬷身后一个小丫头离开了。 如此一来,柳七算是真正地成为了孤家寡人。 “翠香,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小姐。”梁嬷嬷早有安排。 “是。”自梁嬷嬷身后走出一个丫鬟柔声回道。 柳七抬首瞧了一眼名叫翠香的丫鬟,是个面容恬静的女子。 柳七嘴角微曲。 “不错,还算和睦的一家。” 第三十九章 丰记米铺 “小姐,这尾琴放在何处?” 翠香从箱中捧出了一尾古琴,目光触及琴身的瞬间,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讥笑,但很快恢复了恬静的面容,微笑着朝柳七问道。 柳七正负着手在小院的庭院中打量着四周,听闻房间内传出声音,当即侧身道:“放在桌上就好。” 而捧着古琴站在门口的翠香看着柳七的侧脸不禁一时入了迷,待其反应过来之际顿时手脚有些慌乱,古琴一偏竟是从手中落了下去。 眼看着古琴即将掉在地上,突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进入了翠香的视野…… “还是放着我来吧。”不知何时出现在翠香身前的柳七将古琴搂至了怀里,随即对着翠香淡淡道,“你去将院子扫一扫。” 翠香脑子一片混沌,抬眼又对上了柳七深邃且冷冽的双目,继而只觉得心口一阵“咚,咚,咚”。 “嗯?”柳七看着有些失魂的丫鬟,顿时秀眉一挑。 “是!”翠香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低头称是。 直至柳七捧着琴进入了房间,拿着扫帚的翠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同时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朝着房间内翘首盼了盼。 …… 是夜。 房间内盘膝而坐的柳七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府仿佛另一个细柳山庄,自她白日入府之后,便再未见过任何人,就连晚膳都是由翠香去厨房取了来。 看来这位柳夫人是打算她圈禁在这个小院子里。 不过倒也方便了柳七行事。 柳七穿好了鞋袜,目光扫过了桌面放着的古琴,犹豫片刻后直接打开门,来到了庭院之中。 一侧的厢房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处院子虽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柳七的主屋外,左右还各有一间小厢房。 左侧的厢房自然就给了翠香当作卧室,另一侧的厢房则改作了储物间,用来存放柳七的行李。 月光下,柳七负手而立,听着厢房的呼吸声一直保持平稳均匀的节奏,方才盈盈一跃,继而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诚叔,路上慢点。” “行了,你赶紧关门好生守着,夜还长着呢!”张诚笑着呵斥着侧门的门房,随即拎着一个油纸包,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 柳府的侧门在一条幽深的巷子中。 张诚身形晃晃悠悠犹如不倒翁一般,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直至快到巷子口,张诚突然双眼一眯,继而又揉了揉眼睛,探着头朝前看去。 巷口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月光将其影子拉得长长的。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柳七便已闻到了酒味,随即淡淡道:“张大管家,好雅兴啊!” 张诚闻声心中一凛,醉意立刻散去了大半。 “属下参见令主!”张诚慌忙躬身行礼道。 “我要的东西呢?”柳七冷冷问道。 “回令主的话,您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准备好了,正想着该如何给您送去呢!”张诚回着话,背后冷汗直冒。 “哼!” 耳边传来的一声冷哼令张诚不由得身躯一颤。 “张大管家。”柳七淡淡地说道,“夫人温柔婉约,孩子聪明伶俐,你是個有福气的。” “令主!”张诚心头一震,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明日午时之前,若没有看到本令主想要的东西,奈何桥上记得多看两眼孩子。” 咕咚! 看着巷口柳七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张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了。 此时的他哪还有醉意,待到缓过来之后便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巷口。 …… 而此时的柳七则是在城中的各个巷子中穿行着,时不时停下来左右观望一圈,确定了方位后便继续前进。 京城倒不愧是京城,沿途巡逻的官兵和东河县城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几乎每条街道,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有一队官兵巡逻过。 柳七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番,一队巡逻的官兵大约有四十人,其中四名骑兵在前,两拨刀斧手之中夹着十名身背强弓的弓弩手。 而且从骑兵到弓弩手,个个都身负甲胄。 一旦遇敌,持盾的刀斧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弓弩手在远处,还有骑兵在一旁游荡。 这样的配置,足以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 而且柳七算过,每队巡逻官兵的路线之上,附近都会有其他队伍巡视,一旦遭遇强敌只需坚持片刻,就能有援兵支援而来。 即便是江湖中人的平均武力值胜过了官兵,但双方的组织能力显然不是一个级别。 一个武林中人对上一个官兵,武林中人或许可以轻松取胜。 但若是一百个武林中人对上一百个官兵,结果就很难说了。 随着人数越多,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向组织能力更强的那一方偏斜。 更何况,朝廷的平均武力值,不一定会逊色于江湖中人。 …… 绕开了重重巡逻的官兵之后。 柳七终于抵达了目的。 月光下,门匾上“丰记米铺”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柳七上前敲了敲米铺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咚!” 窸窸窣窣…… 随着柳七的敲门声,米铺里传了细微的声响。 柳七再次伸手,按照刚刚的敲击节奏再度敲了敲木门。 咯吱—— 门掀开了一条小缝,黑暗的门缝之后传来了一道紧张的声音。 “谁?”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素手一抖便将玉佩掷入了门缝之中。 嗡! 只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闷响。 随后大门打开。 柳七一步跨入,未走两步身后便有人关上了大门。 “参见令主!” 柳七回头,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下,隐隐可以看见面前半跪着一人。 “你手中有多少刀奴?”柳七问道。 “回令主的话,连同属下在内,一共有十一名刀奴。”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只剩下十一人了?” “令主!”似是听出了柳七语气中的冷意,那人赶紧解释道,“本月一桩任务折损了一人,还有一人三天前出了任务,至今……未归。” 一组刀奴的人数是十三人,其中包括一名领头的。 各地刀奴的藏身地点只有黑狱王,磨刀老叟以及七杀令主知晓。 黒狱门作为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杀手组织,平日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单子,但也并非每单都需要人手尽出。 刀奴单独执行任务也是常见的事。 任务失败送掉小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当然柳七也不会去关心刀奴的生死。 “天成赌坊,杜老大。”柳七冷冷道,“三天之内,我要听到他的死讯。” 第1章 亲至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于地上,仿佛给人间蒙上了一层薄纱。 柳府偏僻的小院当中,一道身影乍现。 听着左厢房中均匀的呼吸声,柳七无声无息地走至主屋门前,停顿片刻后推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响动,柳七的身形瞬间闪入其中,而后双手一翻,齐齐亮出掌心,拍向了屋内桌子的位置! “嘭,嘭!” 两声闷响过后,桌前原本端坐的一道身影翻身而起。 “数月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身影落地之后,传出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柳七缓缓收掌,继而走至桌前,一只手轻抚着琴身,幽幽道:“刀老亲至,不知有何吩咐?” “呵呵……”苍老的笑声顿时响起,一张干枯的面容从阴影之中显露,在窗外皎白月光的照映下,当真犹如鬼怪一般。 柳七注意到,磨刀老叟并未如在细柳山庄时,随身携带的三柄刀只剩下了腰间斜跨的一把短刀,另一柄腰刀以及背后的宽背巨刃不见踪迹,想来也是因为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太过招眼不是什么好事。 “何永乃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死在了你的刀下。”磨刀老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浑浊的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柳七,“看来眉夫人的眼光的确毒辣。” 柳七顺势坐了下来,手仍未离开琴身,也并未开口回应磨刀老叟。 对于柳七的沉默磨刀老叟并不觉得冒犯,反而主动上前两步将身躯完全暴露于窗外月光之下,而后沉声道:“听说你在进京时遭到了刺杀?” 见柳七依旧沉默不语,磨刀老叟背着手咧嘴一笑,全然一个佝偻的糟老头。 “看来你自己早有决断了。” “那老夫就不多事了。” “说罢,到底有什么事?”柳七终于开了口,语气自然是一贯的冰冷,“刀老深夜到访,总不至于是为了关心在下吧?” “呵呵……”磨刀老叟低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半月之后有两个人会抵达京城,已经有人花了高价买他们二人的项上人头。” 又是任务? 不过,此次的目标应该不简单,否则磨刀老叟不至于亲至。 没等柳七细问,磨刀老叟便已将目标的身份托出:“这次的目标是两兄弟,孙金龙与孙金虎,两人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过他们兄弟二人乃是塞外成名已久的高手,并称‘漠北双雄’。” “哥哥孙金龙拳掌俱佳,能够劈金碎石。” “弟弟孙金虎使着一条混铁钢棍,重逾百斤。” …… 将兄弟二人的信息述说完后,磨刀老叟见柳七依旧平静如常,当即低笑道:“兄弟二人虽说有点道行,但对于你而言……确实轻松寻常。” 说罢浑浊的双目之中浮出了一抹得色:“老夫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柳七已经将孙氏兄弟武功相关的信息牢记在心中,随后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需要银子。” “哦?”磨刀老叟见柳七主动提出要求不免眼露讶色,随后迅速敛去,眯着眼问道:“需要多少?” 柳七昂首直视着磨刀老叟的双眼,平淡的回道:“敢问孙氏兄弟的脑袋,值多少银子?” “哈哈哈……”磨刀老叟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待笑声停下,磨刀老叟眼中精芒闪烁,沉声道,“孙氏兄弟的项上人头……值黄金一万两!” “此次既然是伱亲自出手,那一万两黄金中,八千两归你!” 柳七目光微凝:“给我全部换成银票!” …… 翌日,清晨。 当翠香揉着惺忪的双目打开厢房门时,就看见院中一个人正从门外拎着一桶水往主屋里走。 翠香用力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拎着水桶的人。 “小姐,你……” 翠香瞪圆了双眼,感到惊讶的同时,瞬间反应过来,而后连忙上前从柳七手里接过了水桶。 “咦,好沉!”翠香感到双臂一沉。 柳府自有专做粗活的下人,翠香是贴身丫鬟,平日里除了梳洗之外,又哪里干过这样的活。 …… “你说那野丫头自己挑水?”一個脸圆如盘,抹着厚厚腻子的妇人一脸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回夫人的话,今天早上的确是小……她自己挑的水。”翠香低着头恭敬地回道。 “呵呵呵……”妇人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粉也跟着扑扑往下落。 只见她一脸得色地躺在软塌上,半撑着头讥笑道:“乡下野鸡终究是乡下野鸡。” “夫人,咱们不如……”妇人身旁的一名老妇突然眼冒寒光,继而俯身至圆脸妇人耳边小声道。 老妇不是别人,正是柳七进府时的那位梁嬷嬷。 圆脸妇人正拿着一块点心送进嘴里,眼里流出满足的神色,听到了梁嬷嬷的话先是一怔,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不太好吧。”妇人脸上露出些许挣扎。 梁嬷嬷见状则是目光狠厉地继续说道:“夫人就不为小姐考虑考虑吗,她可是占了我们大小姐的位置啊!” “娘——”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女子拉长甜腻的声音。 妇人神色一动,随后一把推开了梁嬷嬷,眯着眼露出欣喜的表情看着门口出现的粉衫女子。 而一直跪在下方的翠香,身形忍不住微微发颤。 …… …… 小院内,柳七将食盒打开,端出了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 她拿着筷子挑了块肉塞入嘴中,随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候着的翠香,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今天中午回来之后,柳七便察觉到翠香的神情不太对。 柳七全然不在意的继续吃着饭,直至将所有的菜横扫一空,随后一手抚着鼓鼓的肚子,一边观察着手腕的月牙。 现在仅靠日常吃喝已经很难再为月牙提供能量了。 看着毫无变化的月牙,柳七心中隐隐有些失望,十余年下来她早已养好的大胃口,如今竟然要没用了! 胡吃海塞大半年,不如固元丹一颗! 还是得想办法去弄点天材地宝。 柳七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门外。 张诚人呢? 午时可都快过了啊。 就在午时将过的时刻,满头大汗的张诚终于踩着点踏进了柳七的小院。 “快,快,将东西都抬进去!”张诚招呼着手下人将几个箱子抬进了院子,随后借着擦汗的时机偷偷朝主屋方向看了一眼。 正巧就看见门口盈盈而立的柳七,以及她眼底的一抹异色。 张诚心中一凛,随后主动上前躬身道:“小姐,这都是老爷叫小的送来的。” 张诚低着头,余光瞥见翠香已经带着抬箱子的下人进了右厢房,张诚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柳七。 “令主,您想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第2章 京城舆图 别院主屋。 柳七翻开了书册,首先看到的是封面下压着一叠银票。 每张五千两的面额。 柳七手中轻拈着银票,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张,十六万两银子。 对比上收了三千两银子就来刺杀自己的…… 柳七摇了摇头。 有人开价一万两黄金要孙氏兄弟的项上人头,折合白银二十万两。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大齐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用不了二十两银子。 换言之,二十万两可以让一万户五口之家一年不会饿肚子。 按照一户抽一丁的标准,完全可以凑出一支万人的军队。 也是就说,孙金龙和孙金虎这对“漠北双雄”值一支万人军队一年的饷银。 柳七心中顿时存了几分小心。 任务绝不会像磨刀老叟说的那般轻松寻常。 “若是能尽快突破至古柳心法第七重,就更加有把握了。”柳七心中暗想道。 孙氏兄弟或许有几分实力,但不至于会是一流高手,否则黒狱门也不会只开价一万两黄金。 柳七顺手将银票塞入袖中,而后继续翻着册子,从中又取出了一叠厚厚的纸卷,摊开来瞬间覆盖了整张桌子。 柳七目光扫视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丝毫不敢大意。 这是一张京城的舆图,是柳七点名要的东西之一。 按照地图上标记,柳七很快找到了位于西城偏左的柳府。 西城是京中绝大部分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柳府的位置稍偏一点,但也绝不会便宜。 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出身周家的柳夫人,柳宗训只怕一辈子都买不起西城的院子。 柳七的目光很快被西城最显眼的一处吸引。 威扬大将军府! 位于西城居中的位置,距离皇宫最近。 范围只比皇宫小的大将军府,横跨数个街道,但是在地图上标志着建造中的字样。 柳七顿时想起,柳宗训这个工部员外郎不正是督造将军府的主官吗。 略过将军府,柳七很快找到了已经去过的丰记米铺,以及尚未去过的南城怡红楼和东城外的义庄。 此三处是京中刀奴的藏身所。 另外柳七还注意到了位于东城太平坊的六扇门总衙,以及同在东城的金马商会。 看完地图后,柳七闭上眼回想着昨晚走过的路线,在脑海中慢慢与地图重合。 只能说京城不愧是京城,柳七仅仅是用昨晚路过的线路与地图核对,便发现了有几处暗巷并未在舆图上标记出来。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将地图重新折好,起身塞到了被褥之下。 倒也不是张诚在敷衍她。 这个世界既没有卫星也没有飞机,怎么可能弄到详细的鸟瞰图。 再加上京中重地,只怕有不少地方就连鸟都飞不进去。 柳七继续翻着张诚呈上来的书册,书册中的内容墨迹未干,想来是张诚连夜写下来的。 内容是有关于京中地下势力。 譬如那日刺杀自己的黑蛇帮帮众。 而令柳七没想到的是,黑蛇帮的背后竟然是江湖一大名门,丐帮! 当年破武令之后,大将军周威扬孤身一人亲上丐帮君山岛总舵会见丐帮群雄,三日之后周威扬安然离去,此后不久丐帮便解散了京城以及周边的堂口。 黑蛇帮的帮主名叫外号“黑蛇”,乃是当年京城分舵的副舵主。 丐帮以“袋”区分弟子等级。 帮主无袋但地位尊崇。 掌棒,掌刑,传功三位长老均是九袋。 副帮主,以及各省分舵舵主,均为八袋。 各省分舵副舵主以及各府分堂堂主,均为七袋, 这位黑蛇帮帮主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丐帮七袋弟子,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柳七纤指轻敲着桌面,心中思忖道:“就是不知道黑蛇帮究竟和丐帮还有没有联系。” 只怕多半是有的! …… 又是一夜无事。 早上翠香醒来,又看见了主屋的房门已然打开。 习惯了早起的柳七不但已经洗漱完毕,并且还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打坐行功。 目送着一脸惺忪的翠香从院子离开前去取早膳,柳七缓缓踱步至院中,没多会儿便看见张诚悄然地从门口现身。 “令主大人!”张诚一步跨入院内,随后躬身道。 “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柳七负手问道。 “回令主。”张诚连忙回道,“京中大小药店均已被属下探了一遍。” “只有两家确定有令主您想要的东西。” 见柳七沉默不语,张诚心中一凛,随后继续说道:“一家是仁善堂,据说他家有一株千年玉参。” “而另一家则是济民堂。” “济民堂的张神医,自称是沈家唯一的外姓弟子,他炼制的‘天元丹’号称与固元丹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柳七淡淡地开口,“怎么個不相上下法?” 张诚额头已经有汗渍渗出,他战战兢兢地回道:“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对此丹赞不绝口,每次张神医开炉炼丹前,都会被人提前预定一空。” “可以想办法弄来一颗吗?”柳七问道。 “这个……黑市上倒是有人贩卖,不过价格……” 张诚话未说话,便听到身前一道劲风袭来,心中大骇之时,猛然看见自己胸前衣服上赫然多出了一沓银票。 而后耳边响起了柳七冷彻的声音:“这天元丹想必不会比固元丹还贵吧。” “剩下的钱,拿着去问问仁善堂,那株千年玉参卖不卖。” 张诚慌忙拿住了银票,抬头便只看见了柳七的背影消失在主屋门口。 他暗松一口气的同时,手下拈了拈银票,一共八张。 四万两! 心中惊讶的同时,张诚不禁感叹着令主大人当真是财力雄厚。 四万两,够他卖一辈子命了! …… 柳七在房内听着张诚的脚步声离开了院子,随后双目顿时一沉。 她倒是不担心张诚会贪了银子,就怕他没本事买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武功方为立身之本。 舍本逐末,取死之道! 只要武功够高,难道还需要用钱? …… 柳七瞧见翠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两手空空,并没有拿着食盒。 “小姐,夫人要见您!”翠香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呼吸,随后说道。 夫人…… 柳七瞬间反应过来。 是柳宗训的现任夫人,周氏。 而正当此时,外面突然又传来了“咕咕咕……”的声响。 是刀奴之间的暗号。 看来是天成赌坊那边有了眉目了。 柳七心中微定,旋即眉目舒缓,冲着翠香说道:“烦请翠香姐姐帮忙烧一桶热水,我好生梳洗之后再去见夫人。” “行!” 看着翠香匆匆离去的背影,柳七当即闪身而出落至院中,直至确认翠香已经走远,柳七脚下轻点,飞身离开了院子。 外墙另一侧的男子则是来回的踱步,显得十分焦急。 突然一道身影突地现身于他前方数步。 男子抬头,只见来人背对他负手而立,手中拎着一枚晃晃悠悠的玉佩。 当目光触及玉佩的瞬间,男子单膝跪地。 “参见令主!” “昨日遵照令主命令,派出两人刺杀天成赌坊杜老大。” “今日从衙门得到了消息。” “两人已死!” 第3章 黑暗中的蛇 垂首在前领路的翠香,没走几步便会不自觉地用余光打量着身后的柳七,见其脸色依旧淡定如常,翠香的眉宇之间顿时流露出一许忧色。 柳七双手叠于腹前,亦步亦趋跟在翠香身后,但心中却是在思索着天成赌坊的事。 两名刀奴刺杀杜老大死了。 虽然柳七本就只存了试探的想法,但能够无声无息地解决两名刀奴,说明这位杜老大也不是普通人。 柳七目光微凝,这样看来自己不贸然出手的决定是对的,京中藏龙卧虎,就算是路边的一条野狗,背后说不定都站着一位高人。 正当此时,柳七忽觉周遭环境一变,抬眼便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入目便是身前宽逾一丈,绣着花团锦簇的精美屏风。 还来不及欣赏屏风上的刺绣,柳七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让她进来吧”。 柳七目光中种种情绪瞬间敛去,而后一脸古井无波地绕过屏风踏入了房内。 六月的京城正是炎热干燥的时候,但是柳七此时所处的房间内竟然有着透彻心扉的凉风。 柳七低垂着头目光左右环视,发现屋内两侧各有一名丫鬟拿着大到夸张的蒲扇一下一下地对着面前装满了冰块的木盆扇动着。 “抬起头来。”前方又传来了声音。 柳七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正前方软塌上斜倚着一个富态的夫人,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扇风一個捶腿,软塌一侧还站着目光阴鸷的老妇。 似是感觉到有人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敌意,柳七目光已然挪至了软塌旁的老妇身上,赫然是之前见过的梁嬷嬷。 而软塌上斜躺着的富态妇人看见柳七的脸后,似是愣了一下,随后眼中也浮出了一抹厌恶。 这位富态妇人就是周氏? 柳七目光下垂,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 柳家的情况,她早已通过黒狱门了解的清清楚楚。 周氏是大将军周威扬的妹妹。 大将军周威扬除了是傲视武林群雄的绝顶高手,同样也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奇男子。 更否提宫中那位同为大将军妹妹,倾国倾城的周太后。 “今年多大了?”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际,又听到周氏开口问道,言语之间带着明显的不耐。 柳七当即屈身回道:“今年四月刚刚满的十八岁。” 柳七娘是太康四年出生,现在刚好十八岁。 柳七知道周氏和柳宗训育有一女,乃是太康五年出生,今年刚满十七岁。 若是算算时间,柳七娘还在娘胎之时,柳宗训便已和周氏珠胎暗结了。 说起来柳七甚至都不知道她自己的生日,她自清醒时便已在细柳山庄,一待就是十余年,只能从当时的身高体型大致推测是四五岁的年纪。 算起来,她可能和可怜的柳七娘差不多大小。 幸运的是柳七还活着,而柳七娘则已经在数月前…… “也是个可怜的人。”柳七心中叹道。 从“柳七娘”的称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至死连名字都没曾拥有过的可怜人。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 …… 不知为何,看着堂下屈身而立的柳七,周氏心中越来越觉得不是滋味,眼中的厌恶之色也愈发的浓郁。 胡乱问了几个问题后,周氏便急不可耐的摆摆手,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让柳七赶紧离开。 未曾想这时突然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说是柳宗训回府了。 而一直垂着首的柳七自然也听到了丫鬟和周氏之间的低语。 柳宗训回府了,而且一道回府的还有一名六扇门的捕头。 不多会儿,柳宗训便进了房间,当他目光触及柳七的瞬间也是怔了一下,随后抬首看向周氏时,脸上的冷意瞬间融化开来。 而柳七看着如沐春风的柳宗训直接坐在了软塌之上,伸手拉住了周氏的手,一时之间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真心诚意还是在伪装。 和周氏说了两句体己的话,柳宗训目光突然转到了柳七身上。 “七娘也在这里,倒也是巧了。” “六扇门的陆捕头,有些事想问问你。” …… 柳府前院大堂。 柳七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看似一副战战巍巍的模样。 而就在大堂之中,一个身着和廖孟远一样捕头服的男人正来回走动着。 不知走了多少步,男人突然停下,随后目视着柳七问道:“柳姑娘当真没印象了?” 柳七垂着首摇了摇头。 而一直端坐于主位的柳宗训终于冷冷开口:“陆捕头,小女已经说过三遍了,案发当日她尚在房中安睡,又岂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闻柳宗训语气不虞,陆义山呵呵一笑,随即抱拳道:“在下一时查案心切,多有得罪还望柳大人海涵!” “哼!”柳宗训冷哼一声,将手中瓷杯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继而沉声道:“这话只怕不该和柳某说吧?” “对,对,对。”陆义山连连称是,随后笑眯着眼睛冲着垂首的柳七抱拳道,“柳小姐,多有得罪了。” “不过……若那些人真是冲着柳小姐而来。”陆义山话锋一转,“那究竟又是谁在他们进客栈之前出手,将他们悉数杀死呢?” “而且,这些人当中头目的尸体却不在客栈前,反而是在距离客栈数条街外的巷子中,尸体上还有被严刑逼供的痕迹……” 陆义山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不解地喃喃自语道。 “够了!”柳宗训拍桌而起,继而冷冷道,“看在你们令狐总捕头的面子上,柳某才让你进府询问。” “现在问完了。” “陆捕头,请吧!” “呵呵呵,好说,好说。”陆义山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继而狐疑的目光一扫只能看见头顶青丝的柳七。 …… 陆义山孤身一人从柳府大门走出。 他扭头注视着柳府大门良久,脸上丝毫不见刚刚笑意,反而写满了凝重与疑色,随后只见其摇了摇头,迈步便离开了。 陆义山并未朝着东城六扇门总衙而去,而是一路来到了南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走至一栋民宅门口,伸手在木门上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木门打开,陆义山闪身进入。 走入房间,陆义山便看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挤在一张四方桌上玩着牌九,桌脚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件兵刃。 看着各式兵器锋利的刃口,陆义山不禁目光一凝,随后沉声道:“已经查过了,应该和那位柳小姐没什么关系。” “应该?”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原本挤作一团的汉子们纷纷绕开,只见四方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鹰钩鼻的老者,两只手不断摩挲着手中的牌九。 “一个自小在乡下长大的弱女子,有什么本事能杀掉‘小黑蛇’。”陆义山淡定地说道。 “你若想真想给儿子报仇,为何不去天成赌坊问问,‘小黑蛇’就是从天成赌坊接的这桩生意。” 第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义山,六扇门总衙的捕头,善用一套名为“摘星手”的爪法。 柳七回想着大堂时的场景,自己一直低垂着头未能仔细看清陆义山的脸,但是对方的双手自己却是看的真切,五指的确异于常人,尤其是左手中间三指关节处均有厚厚的老茧。 是黑蛇帮还是天成赌坊呢? 柳七孤身一人坐在房间内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陆义山已经查到了当初死在客栈外的那些人是冲着柳七而来的,但是经过今天的询问,柳七隐约觉得陆义山并非是为了查案而来。 在大堂之时,陆义山数次在靠近柳七的时候催动了真气,似乎想要打探柳七是否身怀武功。 但是柳七修习的乃是纯正的古柳心法,再加上自己内功修为胜过了陆义山,所以任凭陆义山如何催动真气,也无法勾动柳七体内的真气产生共鸣。 外加有柳宗训这个“父亲”在场,陆义山也不敢贸然上手直接查探。 所以柳七确定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武功的底细。 上来就是查探武功底细,这不是六扇门的办事风格。 纵使查到了那些死人是冲着她而来的,也不至于上来就怀疑她这个名义上的受害人。 所以,陆义山背后的人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一是发布了任务的天成赌坊,任务失败了,所以要派人来探探自己的虚实。 二则是死在柳七手里的那群杀手背后的势力,黑蛇帮! 一丝杀意从柳七眼底掠过。 究竟是谁,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 …… 是夜,夜幕笼罩着大地。 左厢房中,翠香正睡得香甜。 在她的床边,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今夜可能要多耽搁一些时间,柳七心中想着,便自夜雾之中伸出手,飞快地在翠香身上一点。 “够她一觉睡到大天亮了。”看着翠香已经陷入了无知觉地深度睡眠之中,柳七身形缓缓从夜雾之中消散。 …… 天成赌坊之中,灯光依然明亮。 “大!大!大……” “小!小!小……” 在赌坊正对面的房檐阴影下,柳七背靠着墙壁,听着赌坊里歇斯底里的声音,平静地等待着。 天成赌坊位于城西和城南的交汇处,来这里找乐子的不只有城南的三教九流,更不乏城西的达官贵人。 能在这种地界开一间赌坊,背后的人定然不简单。 不过柳七要找的不是天城赌坊背后的人,她要找的是杜老大,赌坊的看场兼任收账的打手。 换言之……赌坊的一条狗。 柳七双手环抱着刀,藏身于黑暗之中,闭着眼睛等待时机来临。 不知过去多久,听到远处传来的三更啰响,柳七猛地睁开了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精芒。 此时赌坊里喧杂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几个嘴上骂骂咧咧的客人被一一礼送出门。 “诸位爷,明日赶早!”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赌坊小厮,正要关门之际,突然三道身影自夜幕笼罩的街道上现身,而后迈着紧蹙的步伐直奔赌坊大门而来。 当借着身后赌坊大堂的灯光,看清了三道身影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后,正准备关门的小厮脸色大变。 “不好,兄弟们操家伙!” “快去叫杜老大!” “杀!” “噗嗤——” …… 刀刃入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她冷眼目视着刀光乱飞的赌坊大堂,并没有出手。 三名刀奴对于赌坊的看场来说,完全属于降维打击。 四五個看似精壮的汉子,不到三个回合便被三名刀奴悉数放倒在地。 “何方宵小,竟敢来天成赌坊闹事,不想活了!” 正当这时,赌坊传来了一道怒吼,柳七便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冲向了三名刀奴,很快四人便战作了一团。 虽然隔着一条街,但是柳七看清了那高大汉子手中使着一柄长剑,剑法干净利落面对三名刀奴占尽了上风。 嗤—— 一名刀奴闪躲不及,寒光自脖颈间划过,随后整个人抛飞而出。 三名刀奴已去其一,剩下的两名刀奴更是苦苦支撑,面对着高大男子铺天盖地的剑影已然是抵挡不住! 嗤!嗤! 又是两声剑锋划过皮肤的声响。 屋檐阴影之下的柳七凝视着赌坊大堂中持剑而立的高大男人,嘴角不禁微微曲起。 …… “老大,都是生面孔!” 杜老大听闻手下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和上次的一样?” 手下幸存的两名小厮点点头,其中一人更是拿起刀奴掉落的刀,打量良久后说道:“就连兵器也是一样。” 杜老大闻言心中一沉:“看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此前遭遇刺杀,杜老大并未放在心上,他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二十来年,手上的人命官司早就数不清了,想要他命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 但是同样的杀手竟然找上了天成赌坊,说明对方不光是冲着自己的小命来的,这让杜老大不得不警惕起来。 “你们几个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 “我有事出去一趟。” …… 杜老大穿行在夜雾笼罩的街道中,腰间悬着一柄剑,他时不时顿足停下,有意地避开了官兵巡逻的路线。 而就在杜老大身后不远处,另一道身影则是悄然无息地跟在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直至来到城西一间华丽的四层楼前。 大门之上,金色的匾额书写着“浮香院”三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隔着一条街,藏身于暗巷口的柳七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胭脂香粉气味,又一瞥门内几个喜笑颜颜的年轻姑娘,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青楼! 柳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一袭贴身黑衣。 这种装扮似乎有些不合适出入青楼。 柳七想了想,随后便隐入了暗巷之中。 她当然不会就此放弃,柳七绕着浮香院观察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条巷子中的后门。 正当她准备从后门处翻墙进入之时,却听见“吱——”一声,后门打开,随后一道熟悉的人影率先走了出来。 正是此前进入浮香院的杜老大! 藏身巷口的柳七现在才看清了杜老大的脸,面相倒是个浓眉大眼的好汉,只见其走出后门,随后反身对着后门恭敬地俯身让到了一侧。 而后柳七便看见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紧随着年轻男子走出后门的,还有一个衣着干练,满头斑驳的老者。 “哼!”锦衣男子看着杜老大不禁冷哼一声,随即毫不客气地骂道,“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刚刚还在赌坊大开杀戒以一敌三的杜老大此时只能卑躬屈膝,连连点头。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了巷中,停在了浮香院后门处。 锦衣男子率先上了车,老者紧随其后。 待到老者上车之后,马车便启动了,至于杜老大,只能迈着两条腿紧跟在马车之后。 柳七见马车已经驶出了另一端巷口,便现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而去。 直至城西的一条宽敞的街道。 柳七看见马车在街道之中停下。 她熟稔地闪身至一旁的屋檐,隐入了阴影之中。 “朋友,跟了一路了。” “何不出来见一见?” 低沉的声音传入了柳七的耳中,她目光一凝,旋即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正是街道中心停住的马车之中。 不知何时,那一身干练劲装的老者已然伫立马车之后的街面上。 “哼,还想藏!”老者冷哼一声,旋即手中拿起一物,弹向了不远处的屋檐之下。 嗖! 劲风袭来,柳七伸手一抓,随后一个纵身自屋檐的阴影中跃出,盈盈立于街面之中,与老者正对而立。 柳七面对着老者伸出了左手,摊开掌心。 此时皎月从浮云中探出了半张脸,月光落在柳七手心,一枚漆黑的珠子倒映出莹莹月光。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原本一脸傲然看着柳七的老者突然脸色微变。 定睛一看,却见柳七手心的珠子已然碎开! 第5章 破釜沉舟 老者目光缓缓从碎裂的珠子上收回,继而扭头对着身后的马车低语了几句,随后马车便“咯吱咯吱”地启动了。 “天成赌坊往来宾客众多,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得罪了阁下,老夫在这里愿给阁下您道个不是。”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老者抱拳冲着形若雕塑的柳七朗声道。 说罢,老者竟是一俯身,对着柳七行了一礼。 重新站直了身躯,老者见对方一点表示也没有,顿时眉头一紧,随即手慢慢摸向了腰间悬挂的长剑。 柳七自是一言不发,待到老者身上出现了一丝真气的涌动,她顿时双目冷光掠过,继而一拍腰间刀鞘。 仓—— 一道冷光自刀鞘中脱出,直奔老者而去。 老者见状瞳孔猛缩,手中也不再迟疑,已然拔剑出鞘。 刀光闪至半途,一只葱白玉臂赫然与刀光并列而行,纤细的五指合拢,握住了刀柄。 直至现在,老者方才看清了刀光之中隐藏的本体,一柄闪烁妖异紫光的刀! 当!当!当! 刀剑碰撞的铮鸣声不绝于耳,老者倒也如同其外表一般,手中长剑招式十分干练凌厉,只见其右手挥剑连挡带刺,一呼一吸之间已然使出了三招完整的剑式。 但很可惜,他的剑快,柳七的刀更快!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这是柳七在细柳山庄长达十余年磨砺而出的经验,只要她的刀快一分,她的命自然也会长一截。 当!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 老者借着长剑传来的反震连退数步,还未站稳便仓皇开口:“阁下究竟是何人!” 回应他的只有“唰——”刀光扑面而来。 柳七以狂刀七式为主,辅之以扶风刀法,时不时还掺杂着一两式横山刀法,当真是灵动凌厉之余,也不失其威力。 老者的内功修为虽说与柳七相当,但在招式上却是完全落在了下风。 究其原因,除了柳七本身刀法绝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柳七每次出手都不留余地,一招一式皆是杀招,这种向死而生的打法,是绝大部分江湖人士未曾接触过的。 眉夫人也曾评价过柳七,说她的身上天然带着一种自毁的倾向,所以出手时方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嗤! 刀风从老者的左臂刮过,老者顿觉脸上落了几点滚烫的“水渍”,随后一股血腥味便萦绕鼻间。 眼看着手中长剑已然逼近了对方的脸颊,但是老者在感到凌厉的刀风贴近了自己右肋之时,便瞬间撤招闪身躲开了这一刀。 但就是这一撤一躲,又让柳七抓到了一丝破绽,刀光从其右肩闪过,带出一滩血雾的同时,柳七素手一抖,刀锋顿时一改方位,扫向了老者的脖颈。 “好快的刀!”老者也并非徒有虚表,强忍着肩头的剧痛抬剑挡下了直奔要害而来的一刀,继而借势朝后退去,同时疯狂地催动着内力,恢复着伤势。 他目光扫过了柳七手中的闪身紫光的刀身,继而沉声道:“惊寂刀,你是七重天的余孽!” 已经追身至老者面前不足五步的柳七已然感觉到对方身上狂涌的真气,当即明白了老者已是强弩之末。 当听到老者称呼自己手中宝刀为惊寂刀时,柳七眼中神光凝聚,手中依然施展着刀法朝老者而去。 当,当,当! 老者低喝一声,旋即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其身上喷涌而出,手中剑招瞬间快了不止一分,将柳七的刀式一一格挡。 置身老者三步之内的柳七,看见了老者嘴角溢出的血迹,知晓对方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是…… 老者身后街道的尽头突然亮起了数道火光,远远听到了不少人的脚步。 有人来救了! 柳七目光一沉,她与老者内功相当,招式虽然胜过他,但是想要速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穆老,穆老!” 远远传来了声音。 老者此时也听见了援兵的声音,他不禁面露喜色,同时看向柳七的目光之中多了一抹狠厉之色。 “这位七重天的朋友,同为江湖沦落人,不妨暂且停手,好好分说分说,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 刚刚还是“余孽”,现在就成了朋友。 柳七冷笑一声,旋即横刀而出将老者逼退数步,趁着其狼狈后撤之际,柳七脚下连点,迅速朝后跃去。 “想跑?”刚刚站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老者看着柳七的动作,便猜出柳七想要逃走。 他余光一瞥身后越来越近的援兵,顿时心中坚定了主意。 只见老者猛吸一口气,随后催动着残余的真气行至全身,身形犹如疾风一般朝着柳七退却的方向追去。 “朋友,就这样走了可不成!”老者眼看着离柳七越来越近,当即咬牙道。 只是立马他便看到了柳七眼中闪烁着一抹得逞的光芒。 追,就是你的不对了! 原本连连后退的柳七突然站定,双手紧握刀柄,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缠绕于刀锋之间。 破釜沉舟! 老者双目圆瞪,铺天盖地的刀风席卷而来,此时的他已再无抵抗之力。 眼前最后闪过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紫光,老者眼中生机瞬间熄灭,继而仰面“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呼——” 柳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看着已经不到百步的援兵,当下冷笑一声,随后身形一闪,隐入了黑暗之中。 片刻过后,大街上传来了痛彻心扉的嘶吼。 “穆老!” “穆老!” …… 城东,武院教习院。 总教习余安突然睁开了眼睛。 嗖! 一道劲风迎面而来,紧穿着贴身衣物的余安当即双掌一撑,整个人自床上腾空而起,随后余安便看见一道厉光穿入了刚刚自己所躺的位置。 “何方宵小!”感觉到生命威胁的余安不禁怒从心起,凌空一个翻身随后单掌托出印向了床边的身影。 趁着一掌将对方逼退的契机,余安腾地落地,随后挥舞着双掌,无数掌影瞬间将对方笼罩。 嗖! 余安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只见又是一道厉光自掌影中破出,刺向了他的要害。 余安不敢大意,只能撤掌回身躲避,而后再度挥掌迎上。 一时之间房间内人影翻飞。 …… “你究竟是谁?”余安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刚刚的交手让他废力不浅。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对方的手中。 只见一双白皙的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一根光秃秃笔直的树枝。 “对方刚刚是用树枝在和自己交手!”余安脑海中浮现出这個念头的同时,心中不免一骇,随后再度开口问道: “阁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刚刚的剑招记住了吗?”随着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余安脑子“嗡”地一下怔住了。 竟然是个女人! 柳七缓缓转过头来,同时抬起了右臂,只见手中树枝上赫然挂着一枚玉佩。 “刚刚的剑招可记住了?”柳七再度问道。 而余安在看到玉佩的瞬间便已恢复了清醒,冷冷道:“你就是新任的七杀令主!” 第6章 华清派 破武令之后,为了维持对江湖的震慑,朝廷开始有计划的培养武林高手,武院便是这个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大将军周威扬从灭门的江湖势力中搜罗了不少武功秘籍,随后便以这些秘籍为根基创立了武院,广招天下有志之士投奔官府。 甚至周威扬还想将武举的地位抬至和文举一样。 不过这一举动尚未招来江湖人士的不忿,先在朝廷内部惹来了攻讦。 以前在大将军手下唯唯弱弱的文官们突然展现了从未有过的骨气,数次以死相谏,就为了阻碍武院的建立。 江湖上无往不利的大将军破天荒的在文官面前妥协了。 “要你们的官路比要你们的命还难!”这是大将军当时面对上千死谏的学子时说出的话。 自命清高的文人学子不怕绝户,就怕绝了官路。 所以他们哪怕粉饰的再好,也无法掩盖其拼死阻碍武院成立的真实目的,那就是不愿将手中的权柄多分一份出来。 所以武院并未如文人的国子监以及各省,府,州,县学一样,成为朝廷官员的摇篮。 余安这个京城武院总教习,也不过是个无官无品的平头百姓。 而同样在京城的国子监,其主官祭酒却是個清贵至极的四品官。 尽管如此,柳七还是很好奇,堂堂总教习为何会投入黒狱门下。 从资历上看,余安出身武学世家,祖上出自于当今道家执牛耳的太乙门,其父也曾是江湖小有名气的豪侠。 在这种家世中,余安自小便耳目濡染踏上了习武之道,成年后更是拜入少林成为一名俗家弟子,可谓是学贯佛道两家。 当年周威扬初创武院,广邀各路豪杰,余安便在其中。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余安已是京城武院的总教习,教出的弟子中也有不少人已经投身官府为大齐效力。 这样的人,为何会和黒狱门这种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扯上联系。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打量的目光,余安冷笑道:“怎么,你一个小姑娘当得七杀令主,我余某就当不得这‘判官’?” 余安在黒狱门中代号“判官”,乃是游魂的头领,论地位不弱于统领刀奴的磨刀老叟。 不过因为磨刀老叟代表着黒狱王的意志,所以余安还是得听从其调令。 黒狱门的结构不算复杂,黑狱王之下便是统领刀奴的磨刀老叟,以及统领游魂的“判官”余安。 然后便是“七杀”,“贪狼”,“破军”三位独立的令主。 最底层就是负责执行暗杀的刀奴,以及各地收集传递情报的游魂。 在黒狱门内,柳七与余安之间并无归属关系,两人基本算是平起平坐。 见余安语气不善,柳七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问道:“刚刚的剑招可有眉目了?” 余安闻言脸色一沉,旋即低声骂了句:“老不死的又从哪里找来个变态!” 他嘴上骂着,手中却拿着柳七刚刚手里的树枝,出手比划了几下,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套剑法很眼熟!”余安脑中仔细思索着。 当年周威扬邀请他们来武院任职教习,作为任职的报酬,他们可以观阅周威扬收藏的武功秘籍。 当年周威扬马踏天下,灭的可不止是小鱼小虾,不少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门派也都覆灭于这场浩劫之中。 柳七刚刚所使用的剑招,自然是那老者所用。 既然抓不到活口,不如就从武功上突破。 正陷入沉思之中的余安突然灵光一闪,随后冲着柳七说道:“对我出手看看!” 呼! 柳七也不犹豫,直接单掌化作刀势逼向了余安的面门。 只见余安突然抬手,树枝顿时挡在了柳七的面前,继而手中一转,树枝又化作一道厉光直奔柳七而去。 这一挡一攻,柳七看见顿时眼中精光一闪。 和老者昨晚的招式如出一辙。 “呵呵,原来是华清派的剑法。”余安撤回了手,旋即低笑道,“没想到竟然还有华清派的人苟延残喘于世。” 华清派。 柳七敛去了眼底的精光,心想着知道了来历,剩下的事情就可以慢慢来了。 “怎么,华清派的人得罪你了?”余安突然问道。 见柳七不回话,余安接着说道:“如果真有华清派的人苟存于京城,那他们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当年诸王之乱中,华清派便是其中一位王爷的支持者。” “当时华清派掌门甚至已经带着门下弟子杀入了皇宫之中,只可惜被挡在了最后一道宫门前。” “若是细说,在破武令之前,华清派就已经被周威扬带人连根拔除了,就连尚在娘胎之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华清派的人若是在京城,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掉周威扬!” …… …… “嘤~”翠香扶着额头忍不住娇吟一声。 怎么睡得……如此沉! 晃了晃沉沉的脑袋,翠香看了一眼窗外,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 竟然……这么晚了! 捂着小嘴看着明亮的窗外,翠香有些不知所措。 她急急匆匆地起床也来不及照镜子,便开了门,正巧看见院子中十分惬意地躺在一把摇椅之上的柳七。 “小姐,我……我,我起晚了。”翠香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无妨,早上张管家已经派人送了早食过来了。”柳七伸手遮住了已经有些刺目的阳光,扭头朝着翠香,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缘故,翠香今日格外的殷勤,早早地就去后厨为柳七取午膳。 小院之中顿时只剩下了柳七一人。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肚子浑圆的小瓷瓶,随即打开瓶塞,倒出了一枚药丸。 这就是张诚口中堪比固元丹的“天元丹”。 柳七放在鼻子处嗅了嗅,确有一股醇厚的药香,只不过和当初的固元丹相比,这枚“天元丹”似乎有些火候不够,因为柳七的月牙标记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不过只要是补药就行,花了钱还是得吃! 柳七直接扔进嘴里,“咯嘣”两声便下了肚。 随着药力在腹中化开,柳七感觉到一股精纯的能量缓缓汇入了月牙之中。 她定眼看去,发现左手手腕处的月牙又饱满了一丝。 “唉——”随着摇椅开始晃晃悠悠的柳七心中顿时叹道,“不知何时才能弄到足够的能量。” 第7章 风平浪静 翠香提着食盒跨过了小院的门槛。 午时的阳光毒辣,柳七已经将摇椅迁至主屋内躺着,翠香进来后冲着她行了一礼,随后便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一一摆放至桌上。 柳七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小脸以及鬓角的汗渍,想来是路上走地很急。 翠香的背景柳七早已从张诚处了解地一清二楚。 她是随周氏陪嫁而来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周氏的手里,自从来伺候柳七以后,每日都会趁着去后厨取食的机会,向周氏汇报柳七的状况。 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柳七对其并未动过什么杀心,以自己的身份在柳府,就算没有翠香,周氏也会派其他人来监视自己。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反而让柳七省了许多事。 而且翠香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大致是因为虽说柳七并不得周氏的喜欢,但毕竟是柳宗训的女儿。 恶仆欺主这种事,得有多蠢才干得出来啊。 待翠香摆放好了饭菜之后,便恭敬地请柳七用食。 柳七饭吃了一半,便听到了院子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而很快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翠香姐姐。”有人在外面小声叫着翠香的名字。 翠香见柳七吃的认真,便屈身说道:“奴婢出去看看。” 很快,翠香去而复返,只是面上写满了忧愁,盯着埋头吃饭的柳七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而柳七早在翠香进门的瞬间便已发现了她神态的异样,将盆中最后一块肉塞入嘴中吞下后,方才缓缓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翠香闻言犹豫片刻随后直言道:“刚刚有外院的小厮过来,说是奴婢的母亲……身体有些不适。” 说罢,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柳七。 柳七点了点头,“既然是你母亲身体有碍,下午回去看看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奴婢谢过小姐!” …… 就在翠香急匆匆地走出院门没多久,柳府大管家张诚的身影赫然从院门侧的墙角走出。 他看着翠香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之中,方才进了院子,一路直奔柳七的主屋,进门之后便一眼看到摇椅上晃动着双脚的柳七。 柳七眼睛都未睁开,便冷冷道:“今日外面可有什么风声?” 三名刀奴加上赌坊几个看场的,天成赌坊昨晚死的人可不少。 还有那位用着华清派剑法的干练老者。 堂堂大齐帝都,死了这么多人,京兆府和六扇门的人应该感到头疼才是。 未料张诚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回道:“今日倒是没听说京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 他狐疑地昂首看了柳七一眼,接着说道:“属下倒是接到了一些风闻,说是天成赌坊昨晚被黑蛇帮的人给挑了。” 嗯? 柳七缓缓睁开双目,眼底闪过了一丝精芒。 她自摇椅上坐起,侧首直视着张诚,凝声问道:“何处得来的消息?” 张诚回道:“是天成赌坊自己放出的风声。” “官府以及六扇门不管这些事吗?” “一方有一方的规矩,天成赌坊和黑蛇帮都不属于明面上的势力,它们互相撕咬只要不危及京城的稳定,官府一般不会牵涉其中的。” 听闻张诚的回答,柳七稍稍一想,便瞬间明白了。 无论是刀奴还是赌坊中看场的打手,乃至于身为华清派余孽的老者,都属于见不得光的存在,死了也就死了。 官府不管还罢,一旦介入细查之下只怕会掀起更多见不得光的事,牵扯进去更多的人。 这对于以维持稳定为目标的官府来说,是万万不可取的。 至于天成赌坊放出风声,说是黑蛇帮所为。 这一举动到底是在掩人耳目,还是真的误以为是黑蛇帮所为呢? 总之,柳七笃定天成赌坊背后的人绝不会白白吃亏,短时间内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这些人自己就会露出马脚来。 如此一想,柳七继续躺下,晃动着摇椅淡淡道:“翠香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张诚赶紧躬身回道:“已经都打点好了,您只要通过翠香向后厨传句话,属下便会做出相应的安排,保证令主您可以随时出入!” “什么话?” “告诉后厨,就说小姐想吃点心了。” …… …… 距离“漠北双雄”孙金龙和孙金虎入京只有十来天了。 两人自乔装入关以后的行踪,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柳七的面前,有关于两兄弟的详细讯息也早已呈至。 虽说磨刀老叟并未透露任何有关雇主的信息,但柳七根据“漠北双雄”的关系网,隐隐能够猜到一些。 这两兄弟与北七省总捕头“紫眼青天”令狐朔是挚友,而令狐朔奉首辅傅青书之命,前往边疆调查军饷军械失窃案已有半年之久。 就在这时候“漠北双雄”突然避开了耳目悄悄入京,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总之有人不想这二人活着抵达京城。 “一万两金子买两条命,和边军每年近千万两白银的军饷军械一比,确实是九牛一毛。”柳七心中不禁一阵讥笑。 当初从磨刀老叟手中拿到了八千两黄金,自己还有些窃窃自喜。 果然自己才是那個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当然,柳七关注的重点还是“漠北双雄”的武功,这两兄弟能以中原人士的身份纵横鱼龙混杂的漠北多年,定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根据情报中两兄弟最后一次出手,是在漠北一处小镇中击杀了毒神教的五名使者。 毒神教曾是数百年前肆虐中原的邪教之一,大齐开国之后便举教迁往了漠北,教中弟子自称毒神使者,四处宣扬“毒神入体,永生不灭”的教谕。 当然这个所谓“毒神入体”的幌子早已被揭露,就是以身炼毒化作毒人,永生不灭纯属放屁。 不过毒人死后躯体确实百年不腐,而且有剧毒,会侵蚀埋葬毒人的土地,使其变成寸草不生的毒地。 所以自称毒神使者极有可能是平民转化而成的毒人,虽然包括唾液汗渍在内,身上无处不含有剧毒,但真正的战斗力只怕不会太高。 击杀五名毒神使者的战绩,着实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除此之外,就是和一些漠北不知名的人物之间的交手,同样也没多少参考价值。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兄弟并未达到御气于外的一流高手层次。 柳七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继而闭目缓缓开始行功。 只要将古柳心法顺利练至第七重,成功晋升一流高手,一切的担忧都会烟消云散! 第8章 公开拍卖 又是风平浪静地三日过去。 柳七三日来几乎每晚都苦修古柳心法至天亮,但就如眉夫人所说,武道一途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想要事半功倍就需得剑走偏锋。 似古柳心法这类纯正平和的内功心法,就需要时间去积累。 柳七未及桃李之年便将古柳心法练至第六重,已是古柳山庄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眉夫人在传授柳七后两重心法时曾说过,历任古柳山庄庄主均是在四十左右方才能将此功练成,踏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四十岁,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尚属壮年,还有很长一段时期的巅峰。 但是柳七不可能等到四十岁,甚至三十岁都等不到! 这是冰冷的江湖,而非有着各种条条框框的前世。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和性别而产生怜悯。 甚至,柳七作为一个有着上好容颜的女子,在江湖中一旦行差踏错一步,等待她的将是万丈深渊。 所以自接受了自己来到这方世界的那天起,柳七便时刻提醒着自己,自己手中的刀一定要比别人更快,更厉! …… 练功至天明,柳七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后便停下了行功。 “小姐,早食已经取到了。”门外传来了翠香的声音。 柳七闻言从床上站起,随手将散落一背的乌丝一挽,随后便说了句“进来吧”。 翠香提着食盒推门进来,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柳七仅披着一件薄纱内衬,几缕青丝随意地垂落于鬓边。 翠香不由得被柳七露在外的白皙肤色晃了晃神,随后赶紧放下食盒走至了柳七的身边,眨巴眨巴充满期待的双眼,柔声道: “奴婢来为小姐梳洗!” …… 在翠香再三的建议下,柳七今日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素白衫裙,裙边点缀着几朵雪珠花。 翠香整理好裙摆之后,起身抬眼偷偷打量了柳七一眼,随后只觉得胸口“咚咚咚”,小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而柳七瞥见了铜镜中恍若白衣仙子一般的人儿,顿时也心生感叹,这具身子这张脸还真是适合白色。 唉! 我想这个干什么? …… 梳洗完后,翠香便从食盒中将早食拿了出来。 一碟松软雪白的蒸饼,热气腾腾闻着有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以及一碗酪子。 看着这两样早食,柳七眼中瞬间浮出一抹失望。 用料再精贵手法再好也无法改变这就是白馍馍的事实。 肉! 她要吃的是肉!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千万别浪费,柳七迅速地将早食横扫一空,只不过当她端起装着酪子的碗时,手上隐隐摸到了一些痕迹。 柳七不动声色地将碗放回了桌上,继而冲着手开始收拾碗筷的翠香说道:“去后厨说一声,就说我想吃点心了。” 翠香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这是她服侍柳七以来第一次听见柳七提出要求,翠香短暂的失神后便反应了过来了,轻声回了一声“是”,随后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果然,这一去直到午时都没有回来。 而提着食盒来为柳七送午食的,赫然是柳府的大管家张诚。 和翠香一样,对着柳七行过礼之后的张诚便将菜肴一一从食盒中取出,随后摆在了桌上。 柳七则是看着葱葱绿绿的菜色,皱眉问道:“柳府难道是吃不起肉吗?” 每天固定四个菜,当中能有一個菜是肉食就不错了! 张诚闻言一愣,随后看着柳七肃然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当即回道:“都是夫人的意思,您也看过了,夫人她……体型颇为富态,连带着小姐也是,所以平日里在吃食上就格外的注意。” 张诚口中的小姐,当然不是柳七,而是柳宗训与周氏的独女,柳湘湘。 虽然柳七还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但听张诚的意思,这个妹妹也是颇有福相的。 难怪平时菜中很少见荤腥。 不过想起那日与周氏见面时,柳七还记得周氏面前堆着的各类干果点心,心想着这体型富态只怕和一日三餐的关系不大。 算了,不过是一点吃食而已。 反正现在普通肉食也无法为月牙提供太多的能量,不吃就不吃吧。 “可有什么事?”柳七问道,早食时碗底的标记是黒狱门联络用的标记,留下这个印记说明张诚有事找她。 “是有一件事。”张诚恭敬地俯身道,“上次您不是让属下去打听仁善堂的千年玉参卖不卖吗?” “昨日仁善堂放出消息,说是要卖掉千年玉参,并且请了几位颇具名望的贵客作保,于后日在天鸿楼公开拍卖,价高者得。” “这么突然……”柳七疑惑道,“可是有什么内情?” 千年玉参乃是仁善堂的镇堂之宝,除非遇到无可奈何之事,否则仁善堂绝不会这么突然地宣布要公开叫卖。 “令主英明!”张诚当即回禀道,“京中有位大人物看中了仁善堂的千年玉参,但是出的价却不满足不了人家的胃口,所以仁善堂只能出此下策。” “是谁?” “呵呵……说起这人倒也和柳府有几分关系。” “是大将军的侄子,周显宗。” …… 太康十八年,皇帝大婚之后,太后便主动归政于帝,同时大将军也交出了所有兵权。 同年,当初被大将军赶出京城的傅青书起复入京,几年时光便成为了当朝首辅。 天下人皆知,当今皇帝对大将军不满。 天下人也皆知,纵使再不满,皇帝也不敢对大将军动手。 因为大将军即便卸下了兵权,但他依然是天下独尊的周威扬! 马踏江湖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无数武林人士对这场江湖浩劫依旧记忆犹新,每当提起无不心惊胆战。 当时都在传,大将军即将取而代之,大齐会改头换面从此姓周。 但谁又能想到,周威扬竟然真的放任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帝长大成年,甚至在其大婚之后交出了手里的兵权。 有人说,这完全是因为大将军顾及了亲妹妹,也就是周太后的颜面。 但是……皇帝并非周太后所生。 也有人说,大齐萧家并非无人,东边那位还在呢! 但是……那位不也曾是大将军的手下败将吗? 总之大将军就是大将军,他的武功威势无人敢正面抗衡,他的行事也难以揣度。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已经放弃兵权数年之久,隐居不出的大将军,依然是京中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周显宗是大将军的侄子,同时也是周家二代唯一的男嗣。 这样的身份足够他在京城横行无忌。 但是,偏偏就有人不长眼。 仁善堂公开叫卖千年玉参的消息传至其耳中时,周显宗顿时勃然大怒,但是听闻为其担保的名单后,又很快冷静下来,继而咬牙切齿道: “傅卓成,方青鸾……” “好,好,很好!” 第9章 白日出行 “什么?” “仅仅是参加此次拍卖的门票就要三万两银子?” 见柳七皱眉不满的模样,张诚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门票,是凭证。” “听说是此次担任作保的其中一名贵客提出的建议,为了避免别有用心的人扰乱拍卖,所有想要参与的人必须往大通钱庄存入白银三万两,来换取一枚凭证。” “有了这枚凭证方可以参加后日于天鸿楼举办的拍卖,并且也只有拥有凭证之人方可以叫价。” “买下了玉参的人,可以直接用凭证抵扣三万两白银。” “至于其他人,则可以在拍卖结束之后,随意支取存于大通钱庄中的三万两白银。” 说罢,张诚又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枚木制的令牌,恭敬地呈送至柳七的面前。 “上次令主给予属下的银子尚有剩余,所以属下便擅自做主为您兑换了这枚令牌。” 柳七伸手接过了令牌,发现令牌之下还压着一张银票,赫然就是大通钱庄面值三万两的兑票。 什么凭证,不就是验资吗? 柳七将令牌收下,随后神态淡然地点点头:“这次你干得不错,说说看想要什么奖励?” 张诚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躬腰朗声道:“属下为黒狱门和令主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不求回报!” “呵呵呵……”柳七冷笑道,“听你这意思,是嫌游魂当腻了,想去当刀奴?” “不敢,不敢!”张诚只觉背后一凉,随后连连回道。 看着面前紧低着头的张诚,柳七沉思片刻,随后缓缓道:“上次给你的钱还剩一点,拿着银子去将留春院的那个姑娘赎出来吧,剩下的就当是你纳妾的礼金吧。” 张诚耳中听闻此言,只觉背后一阵寒气冲上头来,哪还有什么欣喜,只能将头深深埋下…… “谢——令主大恩大德!” …… 柳七站在门口看着张诚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口,随即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令牌,虽然是纯木打造,但上面的纹刻十分的精致,令牌边缘可见“大通”二字。 千年玉参这等灵物,只要现世,必然会是天价。 柳七之前从磨刀老叟手中得了八千两黄金换成了十六万白银,后又给了张诚四万两,让其寻访灵物。 算上这枚价值三万两的令牌,柳七手中一共有十五万两银子。 不够! 千年玉参乃是极其稀有的灵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以救死扶伤的神药,对江湖人士而言则是可以增强功力的灵丹妙药。 想要拿下这株玉参,只怕十五万两银子远远不够。 柳七想了想,随后将令牌收入了袖中,关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主屋房门再度打开,一位粉衫女子迈步而出,只见其朱唇粉腮,眉眼明媚,但细看之下还是能从五官上找到柳七的影子。 化妆术也是易容术的一环。 现在的柳七与平日的清冷绝尘她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即便是翠香当面恐怕也认不出来。 再戴上一面黑纱,藏于鞘中的宝刀悬挂于腰间,完成换装的柳七盈盈一跃,落于屋檐之上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后,便飞身从不远处的外墙离开了柳府。 按照与张诚之间的约定,翠香母亲的毛病会持续一整天,也就是说天黑之前,翠香都不会回到院子。 平常只有天黑后能够踏出柳府的柳七,终于有机会在白日好好逛逛了。 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是不能用轻功在房檐上自由穿行,柳七翻出外墙之后便整理一下衣衫,随后从巷子中走出,汇入了主街的人群之中。 …… 或是因为江湖的影响,大齐对于男女之防并没有太苛刻。 柳七一路上也撞见了不少闲逛的女子,虽然大多三五结伴,但如柳七一样孤身出街的也并非没有。 当然,戴着一面面纱的柳七还是受到了不少目光的打量。 “仅看双眼,就知道定然是个明媚的大美人儿!”窃窃私语声传入了柳七的耳中。 柳七本人倒是不甚在意,既无下流之言又无非礼之举,何必自寻麻烦呢,看一眼又不会死。 至于那些存着小心思的魑魅魍魉之徒,绝大多数在看到柳七腰间的刀时,便熄了念头。 当街调戏民女,最多不过去衙门挨顿板子。 若是这个“民”字换成了“侠”字,那就是要命的事了! 头没了,都没处说理去! 大齐的律法在面对江湖人士时有其朴素的一面,若是主动惹事招来了杀身之祸,官府是不会管的。 所谓朴素便是遵循了古典的“一报还一报”。 你调戏我,我一刀剁了你,很合理吧! …… “这位姑娘,在下王友山,栖霞山弟子!”一位白衣少侠抱剑拦在了柳七的面前,一脸真挚地开口道,“敢问姑娘出自何门何派?” 话说完,白衣少侠微微张嘴,似是暗吐了一口气,同时目光不禁从柳七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另一侧…… 柳七余光一瞥,便发现不远处的小摊旁,几個同样腰悬长剑的男子正冲着自己眼前的白衣少侠挤眉弄眼。 这场景……似曾相识。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素手轻拍腰间刀鞘。 “嗡——” 随着刀鞘发出了沉闷的嗡鸣声,便见那王姓白衣少侠脸色一变,随后赶紧道了一句“打扰了”,便匆匆离开了。 “友山,怎么了?” “别说了,这姑娘……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 这世上,总归是识趣的人多一点! 见王姓少侠与他的同伴远远离去,柳七心中不禁想道。 也是,不识趣的早就淘汰了。 一路上虽说遇上了几个想要搭话的,不过绝大部分都在柳七小露一手之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至于两个不长眼的。 柳七则是让围观的京中人士再度领教了一番江湖女侠的风范,也让围观的男性同胞们纷纷感到裆下一凉! 如此,柳七顺畅的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家名为天宝钱庄的票号前。 柳七跨入了钱庄大门之后,顿时感觉到几股视线汇聚于身上,她扫视了一圈发现是几名青衣男子,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而且手中均有兵刃,想来是钱庄的护卫。 不过柳七可不是来劫钱庄的。 她一扫大堂的几处柜台,最后选定了一处走了过去。 或是因为腰间悬挂着刀的缘故,看着柳七走来,正在此处柜台前排着队的几人纷纷退让。 柳七则是十分坦然地走至柜台前,将一枚玉佩递了进去。 “这……”柜台之后是一个干练的老者,只见其双手接过玉佩之后翻转着看了许久,最后昂首,瞪圆了双目打量了一番柳七。 “还请内堂一叙!” 第10章 熟悉的背影 天宝钱庄,内堂。 柳七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悠闲地吹着手中直冒热气的茶水。 就在柳七小抿一口茶水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随后柳七抬首便看见一个面色凝重衣着干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挂着柳七刚刚给予的玉佩。 中年男子进屋之后,看见柳七的瞬间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当即信步上前,弯腰恭敬地将玉佩双手呈至柳七的面前。 “不知东家来此,有何吩咐!” 柳七将手中茶杯放于手边桌上,随后接过了中年男子手中的玉佩,继而轻声道:“来钱庄除了拿钱,还能干什么?” 中年男子闻言眉头一皱,随即沉声道:“既然姑娘持有东家的令牌,想必也知道规矩。” 柳七点了点头。 当初磨刀老叟将这枚代表着“七杀令主”的玉佩交于她时便已经说过了玉佩的相关通途。 除了可以调动各地的刀奴之外,还能从黒狱门旗下的天宝钱庄支取银两。 不过支取的额度有限,每年只有十万两的定额。 若超过了定额,需要门主的准许。 柳七开口:“我要白银五十万两,两日之内,全部兑成银票。” “这事……在下办不到!”中年男人闻言目光一凝,旋即回道,“若是十万两,在下倒是可以为姑娘您在两天内凑齐!” 柳七眼睛一眯:“若我就是要五十万两呢?” 话音刚落,男子顿感内堂的空气变得冷冽起来,同时一股寒意自脚底窜了上来,这可是炎炎六月啊! 中年男子脸色愈发凝重,继而肃然道:“就算是上头准许,两天也……” “行了!”柳七突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就十万两,不过我现在就要!” 原本已经侵袭至后背的寒意瞬间消失,中年男子感觉到内堂又恢复平时的温度,而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还请姑娘您稍候,在下这就去准备!” 眼看着中年男子离开了内堂,柳七则是喃喃自语道:“看来磨刀老叟如今并不在京中。” 柳七本也没打算要五十万两银子,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出磨刀老叟是否还留在京城。 黒狱门门主虽说是黑狱王,但实际管事的是磨刀老叟。 持有“七杀”玉佩的柳七,是可以向天宝钱庄支取超过十万两定额的银子,前提是有磨刀老叟的点头。 所以柳七加了两天的限制。 若是磨刀老叟尚在京中,亦或是中年男子不知道磨刀老叟的下落,他也不会一口回绝柳七的请求,只会去向他的上级亦或是直接向磨刀老叟征求是否同意。 但偏偏中年男子一口回绝了。 说明中年男子不仅知道磨刀老叟的下落,而且也清楚两天的时间不够他向磨刀老叟汇报。 不在京城也好。 柳七轻点着手边的方桌,磨刀老叟的武功深不可测,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他不在京城,柳七还感到安心一些。 毕竟比起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或势力,见不得光的磨刀老叟更让柳七感到忌惮。 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了十万两的银票后,柳七便离开了天宝钱庄。 看着柳七渐行渐远的背影,钱庄门口的中年男子伫立良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回到了钱庄的后院,从一群信鸽中挑出一只,然后将一封信绑在了鸽腿之上,便松手放信鸽放上了天空。 …… 柳七看了看天色尚早,便干脆闲逛起来,领略一下此方世界的风土人情。 进入了繁华的主街之后,耳边的叫卖声便络绎不绝,行人也越来越多。 柳七叫住了卖糖葫芦的小贩,询问道,“多少钱?” 小贩抬头,顿时眼睛一亮,继而朗声道:“五文钱一串,姑娘您要几串?” “来一串就好。” “好勒!”小贩当即将扛在肩上的糖葫芦架放在地上,随后从中挑选了一串红润饱满的递给了柳七。 柳七自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了白皙的手指,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块碎银子,放在了小贩的手中。 “不用找了。”小贩惊讶地看着手心的碎银子,一抬头却发现刚刚那位姑娘已经不见了身影,随后探着头四处观望,也没有发现那一抹醉人的粉色。 小贩略显失望地低下了头,当目光触及手中的碎银子时,明媚的笑容顿时又从脸上浮出。 “卖——糖葫芦啰!” …… 咔! 柳七将山楂果外脆脆的糖浆咬破,酸酸的果肉混杂着糖浆的甜腻瞬间充斥着口腔。 还不错,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格外的失望。 柳七张嘴又从木签上咬下一颗山楂果,随后看向前方的目光微凝,三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怎么是她们?”柳七心中闪过一阵疑惑。 不过此时再躲开未免太刻意了,柳七自觉传承至眉夫人的化妆术完美无缺,便继续迈步朝前走去,直到和那几道身影擦肩而过。 “唉——”突然几道身影中一个鸡窝头的男子猛地回头。 “小江,怎么了?” “大姐,刚刚那個粉衣服的女子你注意到没有?” “粉衣服?” “我看到了!”另一个娇俏的女子附和道,“是个带着面纱漂亮姐姐!” “对,对,对!”鸡窝头男子连连点头,“就是珍珍说的那个!” “怎么了?”被唤作大姐的女子皱眉道。 “那女子的背影,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小江摸着下巴思索道。 “到底是在哪里呢……” 啪! 鸡窝头男子头上突然挨了一巴掌。 “我看小江你真是学坏了!” “看到漂亮姑娘就觉得眼熟是吧!” “没有,没有,大姐你听我解释!”小江抱着脑袋哀嚎道,“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师傅都说我眼睛毒的很,就连母狗肚子里怀了几只崽,我一眼都能看出来!” 啪! 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竟然连母狗都不放过!” …… “好了!”眼见着三人在大街上吵吵闹闹不成体统,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站出来呵斥道。 “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我任职的东河县!” “尤其是你,灵儿,若在这里再闹出什么事,大师兄都保不住你!” 看着三人瞬间低头垂目的模样,男子摇头叹道: “走吧,方师姐还等着我们呢。” 第11章 相聚 东河县,飞羽山庄弟子。 柳七听到了宋灵儿称呼刚刚训斥她们的男子为“李师兄”,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当初在东河县第一次执行任务。 当时柳七一行明面上武功最高的柳三,便是被东河县新任的县尉,一位姓李的飞羽山庄弟子所伤,以至于眉夫人不得不将柳三带出细柳山庄治疗。 眼见着四人远远离去,柳七自一辆摊贩的货车后走出。 这四人中,除了那位未曾谋面的“李师兄”,其余三人柳七倒是熟的很。 当初在沧州,就是其中名为宋灵儿的女子,带着鸡窝头丐帮弟子小江,以及那位娇俏可爱的程姑娘,将柳七从沧州衙门绑走。 虽然只是一场误会,但后来因缘际会之下,三人也因柳七背了一次黑锅,遭到了六扇门的通缉。 柳七也没想到这三人竟然会在京城再见到三人。 看她们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闹市街头,说明六扇门通缉之事已经顺利解决。 这一点柳七倒不感到意外,三人背后均是江湖名门,尤其是宋灵儿,出身于飞羽山庄。 而飞羽山庄庄主,“一尊双绝,七星五义”中的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便是当朝首辅傅青书的亲信。 “姑娘,您到底买不买?”货车后的小贩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将那位“李师兄”的面容记在了心中,而后便离开了。 …… 翻过外墙回到了柳府。 翠香果然还没有回来,进入主屋后,柳七不慌不忙地将佩刀放入了琴身之中,而后从桌上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润了润嗓子。 坐下之后柳七不禁暗忖道,后日便要在天鸿楼举行拍卖,自己手里加上那枚令牌,一共有二十五万两银子,绝对算得上一笔巨款。 但柳七心中依然没有把握,能够拿下那株千年玉参。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没了这一株千年玉参,难道日子就不能过了,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不少灵物的。 柳七倒是十分淡定,就算在拍卖会上真的买能拿下,她也不会有什么行“无本买卖”的想法。 开玩笑,这里可是大齐帝都。 而且为此次拍卖作担保的人之中不乏江湖高人,真敢做出这种事,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 直到晚上用食的时间,翠香依然没有回来。 反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厮提着食盒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柳七行了一礼后,便将食盒放在了主屋的桌上,而后匆匆离开了。 “看来柳府是真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啊!”柳七心中暗想到。 不过这也是柳七乐意看到的,此前她已经从张诚口中知晓了周氏对自己的安排,无非就是圈养起来,当做不存在一般。 具体原因除了嫌恶柳七是柳宗训原配所生之外,还担心柳七会抢了周氏女儿柳家大小姐的名头。 不过令柳七惊讶的是,周氏竟然没有对她起过杀念。 反倒是周氏身边的那位梁嬷嬷,据张诚回禀,已经多次在周氏耳边进言,通过一些手段让柳七“暴病而亡”。 但每次都让周氏搪塞过去。 梁嬷嬷…… 提到了这个名字,柳七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既然有人不仁,就休怪她不义了。 过段时间,让张诚找個时机让她“暴病而亡”好了。 一个老仆妇而已,不值得柳七亲自出手。 …… 将食盒中的饭菜横扫一空,柳七放下碗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一片昏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柳府大管家张诚躬着腰一路小跑地穿过院子,进入了主屋,而后一见桌前的柳七,方单膝跪地道。 “令主,属下有要事回禀,是关于后日的拍卖。” “说。” “有人在暗中联络从大通钱庄兑换了令牌的人。” 柳七目光一凝:“已经找到你了?” 张诚闻言顿感背后一寒,当即回道:“自然是没有,不过属下觉得……令主您应该会有兴趣。” “哦?” “因为发起此次联络的人是沈庄。” “沈庄是谁?” 张诚连忙回道:“是沈家老太爷,沈家上一任的家主。” 沈家……炼制固元丹的那个沈家。 柳七瞬间回想起来。 …… …… 大通钱庄,二楼,灯火通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怀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孩,女孩头靠在老者怀中睡得香沉,而老者每次目光下垂看见女孩恬静的睡颜时,眼中顿时露出深深地怜意。 “沈老不必焦急,我想那些人若知晓此次会面是由沈老您召集,定然会前来的。”说话的是在坐在老者身侧的一位青衣女子。 “此次还要多谢方女侠相助。”老者冲着女子投去了感激的笑容,继而拱手道。 对着青衣女子道完谢后,老者又扭头看向另一侧的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同样拱手道:“也多谢张大掌柜的!” 被唤作张大掌柜的中年男人憨厚一笑,随后起身恭敬道:“沈老大义,在下能为沈老出一份力,是在下的荣幸。” 噔,噔,噔。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楼梯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屋内三人俱是脸色一凝,随后端直了身子。 不多会儿一位身形似巨人一般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其头顶几乎是擦着房梁而过。 见这巨人一般的男子进来,老者身旁的青衣女子顿时起身抱拳道:“可是‘巨灵神’侯二爷。” 那巨人宛若铜铃一般的双目移至青衣女子身上时,眼底顿时浮出了一抹精光,继而嗡声道:“原来是飞羽山庄‘四小飞鹤’之一的方女侠,侯某久仰了!” “还请就坐!”青衣女子莞尔一笑,随后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 咚,咚,咚。 柳七站在大通钱庄的门口,伸手扣了扣大门。 “咯吱”房门打开,一盏灯笼率先迎了出来。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在探出头的门房眼前露出了自己的令牌。 提着灯笼的门房顿时目光一凝,随后俯身让开了路,恭敬地说道:“这位侠士,还请上二楼。” 当柳七刚一踏入二楼的大堂时,便感觉到数股视线汇聚于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位于主位之侧的一名青衣女子起身冲着柳七抱拳道:“这位……女侠,还请就坐。” 柳七还是白日时的打扮,只是将脸上的面纱换作了一张可以遮住大半脸的面具。 柳七一扫大堂内诸人,目光在那位恍若巨人一般的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便移至大堂主位的那位怀抱着女孩的老者身上。 似是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原本低头照看着女孩的老者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伫立片刻后,柳七便信步来到了一处空位坐下,也如堂内的其他人一般将腰间的佩刀解下,放在了身旁的桌上。 “这位女侠,看着眼生啊。”柳七刚一坐下,旁边坐椅上一名光头汉子便笑眯眯侧过头自我介绍道,“在下曹成。” 柳七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位曹姓男子手中捏着的三个铁胆。 包括柳七在内,房间一共八人,除了那位体型微胖的男子外,其余个个都有武功在身。 但论给柳七印象最深的,自然还是刚刚恭迎自己的那位青衣女子。 此时青衣女子正和主座的老者以及另一侧的微胖男子耳语了几句,而后青衣女子盈盈站起,目光一扫在座诸人,悠悠道: “诸位豪杰能够深夜来此一聚,我方青鸾先代沈老爷子道一声谢了!” 第12章 不情之请 飞羽山庄,“四小飞鹤”,方青鸾! 听青衣女子自称方青鸾,柳七顿时便想起来这位方女侠不正是此次拍卖的担保人之一吗? 所谓“四小飞鹤”便是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门下最出色的四位弟子,同时也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从一进门伊始,柳七便注意到这位方女侠神光内敛,周身气势浑然天成,显然是一位内功大成的高手。 柳七在打量着方青鸾的同时,方青鸾则是为众人介绍道: “这位便是沈庄,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身旁这位,便是大通钱庄的张大掌柜。” “呵呵呵……”见方青鸾介绍到了自己,那位体型微胖的张大掌柜当即起身冲着在场众人抱拳行了一礼,脸上笑容十分亲切。 而一旁的老者则显得淡定许多,似是因为怀中抱着沉睡的女孩,老者只能坐着冲众人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 “沈某,见过诸位英雄。” “沈老爷子,您可是折煞咱们了。” “沈老爷子,客气了!” “沈老爷子,就不必和我们这些小辈多礼了。” …… 随着沈庄一语既出,在座其他人无不起身回礼。 唯有两人无动于衷。 一是自进入房间内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 二则是一位鹰钩鼻的老者,当沈庄抱拳行礼时,这位鹰钩鼻的老者竟是鼻子一抽,作出了一副冷笑的姿态。 这一幕,自然是落在了方青鸾与老者的眼中。 “沈庄,你就不必在此倚老卖老了,说说吧,又打着什么主意?”鹰钩鼻老者此话一出,瞬间让大堂内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眼瞅着气氛有些紧张,坐在沈庄一侧的张大掌柜赶紧起身赔笑道:“诸位还请慢慢聊,在下去催催茶水。” 说罢,竟是匆匆离开了大堂。 见张大掌柜离开,鹰钩鼻老者阴鸷的目光转向了方青鸾:“老夫若没有记错,方女侠应该是此次拍卖的担保人之一吧。” “没错。”方青鸾凛声回道。 “呵呵呵……”鹰钩鼻老者冷笑出声,“那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看这株千年玉参,飞羽山庄是志在必得啊!” “黑蛇!”方青鸾闻言双目一凝,身上顿时迸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你敢我辱我师门!” 似是感受到了方青鸾身上恐怖的威压,鹰钩鼻老者面容猛地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而来之前的冷笑:“方青鸾,纵使你鹤羽神针再如何精妙,难道还能将我们统统杀光不成?” 说罢,鹰钩鼻老者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也看见了,咱们可都是真金白银准备买玉参的,现在看来……哼哼!” “放你娘的狗屁,老黑蛇!”只见有人当场痛骂道,“老子的真金白银可都是见得光的,你拿的都是什么黑钱臭钱,也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柳七侧首,看着身旁破口大骂的曹成。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笑眯眯不怀好意的男子,竟还是个性情中人。 方青鸾听闻有人主动出头眼中也顿时浮出一抹明意,随后对着曹成抱拳拱了拱手。 而鹰钩鼻老者似是忌惮着曹成的身份,竟也没有还口。 而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沈庄终于开口,只见其起身将怀中女孩抱给了方青鸾:“方女侠,能否带盈儿去房间安睡。” 方青鸾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接过,随后也看出了老者的意思,有些犹豫不定地看向了老者。 “沈老爷子,您……” 沈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随后沈庄突然出手,干枯的指头化作残影点在了方青鸾怀中的女孩身上。 随着“嘤咛”一声,女孩猛地一缩,但并未醒来。 在场众人包括柳七在内,看见这一幕,俱是心中一凛! 盖因刚刚沈庄所点的俱是人体身上的要穴,其中几处更被称为“死穴”,身怀武功的江湖人士被点中这些穴位,尚且要吃个大亏,更何况一個五六岁的女孩儿。 直至方青鸾抱着女孩走出了房间,沈庄方才幽幽对着众人开口道:“诸位也看见了,我这小孙女身怀绝症,若不点下这些要穴,只怕她睡都睡……不安稳。” 说至最后,老者声音竟是带了几分颤意。 而柳七身边的曹成则是面色凝肃地回道:“沈老爷子,令孙女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 “今日您请咱们来此,想来就是为了那株千年玉参吧?” 曹成话音一落,大堂内其余五人目光均汇聚于沈庄身上。 “没错!”沈庄亲口承认道,“沈某此番邀请诸位豪杰来此,就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诸位助我拿下那株千年玉参。” 众人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鹰钩鼻的黑蛇率先开口:“沈庄,你可知道那株千年玉参价值几何?” “三十年前有采药人曾带回一株,八百年份的玉参,卖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沈庄沉声应道,“而买者,正是我沈家!” “呵呵……一百二十万两。”黑蛇冷笑道,“虽然不是笔小数目,但伱沈家又不是拿不出来,何必来我们面前自找没趣!” “呸!”话音还未落,柳七便瞥见身边的曹成“腾”地一声站起来,对着黑蛇就是破口大骂道:“黑蛇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子就不信你不知道沈老爷子的事,要是不想出钱,趁早滚蛋!” 叟! 似是再也忍不了曹成的辱骂,黑蛇也是站起来冷冷回击道:“曹舵……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曹会长,别以为我黑蛇真怕了你不成!” 咯—— 曹成手中的三颗铁胆捏的直冒火星:“老黑蛇你大可以试试,我若是一声令下,包你们这群叫花子休想在码头讨到一口饭吃!” 啪! “你!”听到“叫花子”三字黑蛇也是怒急攻心,拍桌而起。 只是随着黑蛇面部一阵扭曲,最终还是没敢当场发作。 只见其迈步便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临下楼梯前,黑蛇回头冷冷道:“我看这株玉参,还是各凭本事吧。” 黑蛇一走,二楼大堂内便只剩下了五人。 老者沈庄,那位巨人一般的男子,柳七,柳七身旁的曹成,以及坐在曹成身旁的一位虬髯大汉。 见黑蛇离开,曹成倒也不急于坐下,反而是一扫众人,继而抱拳道:“沈老爷子大义,我漕帮商会上下一向佩服,这次拍卖我曹成愿意成人之美。” 沈庄闻言眼睛一亮,眼底竟是泛出了一丝泪花。 “沈某……多谢曹会长!” 第13章 合作 曹成表态之后,堂内除柳七外,其余两人不禁面色一沉,随即隔空互视了一眼。 沉寂半晌,曹成身边的虬髯汉子缓缓起身,冲着沈庄和曹成先后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沉声道:“沈老爷子,曹会长,事关重大,此事不是铁某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虬髯汉子话音刚落,那身形如巨人一般的汉子也是站起嗡声道:“沈老爷子海涵,此事在下也……” 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沈庄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起身冲二人抱拳道了一声:“铁堂主,侯二爷此番能来,沈某已是感激万分。” “这个铁牛,看似忠厚实则是个老谋深算之辈,这些年长乐帮能在北方壮大,全靠了他!” 柳七微微侧目,不解曹成为何会突然和自己说起悄悄话来。 说完了名叫铁牛的虬髯汉子,曹成目光放在了那“巨人”的身上,继续偏着头冲柳七细语道: “‘巨灵神’侯相,他还有一個双胞胎哥哥,‘开天神斧’侯丞。” “两兄弟天生异种,自出生伊始身材就比常人高大,五六岁时体型已和成年男子差不多,后来兄弟二人被一江湖奇人收入门下,传授了一身武艺。” 正当曹成说得起劲时,铁牛和侯相二人异口同声对着沈庄道了一声“告辞”后,便也离开了二楼大堂。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了沈庄,曹成以及柳七三人。 柳七淡淡开口道:“还未请教曹会长身份?” 坐在柳七身旁的曹成捏着铁胆的手一顿,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之色,继而缓缓扭头看向了柳七。 而主位的沈庄则是呵呵一笑:“看来这位姑娘是初涉江湖,竟连漕帮商会的曹会长都不认识!” 说着,老者浅笑着主动介绍道:“既是如此不妨让老夫来为姑娘介绍一下,姑娘身边的这位便是昔日的漕帮总舵主,现在的漕帮商会会长。” 曹成闻言摇头笑道:“承蒙兄弟们抬举而已,不值得一提。” 原来是大齐水上物流头子。 不同于现代,在没有公路和铁路的古代,水路是最快和最省钱省力的运输方式。 难怪曹成敢指着黑蛇的脸骂。 黑蛇帮不过是掌握了京中一些地下黑产,哪敢和有着百万漕工的漕帮商会叫板。 “这位姑娘。”看着柳七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沈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目微眯,浅笑着问道,“刚刚老夫……” “沈老先生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让方女侠违背了担保人的规矩请我们过来,无非是想拿下这株玉参为您的小孙女治病。”柳七开口,平淡的语气打断了沈庄继续说下去。 “确实如此。”沈庄脸上笑意一敛,随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说句实话,以在下的财力,这株千年玉参注定了与我无缘。”柳七接着说道,“既然沈老可以能够请动方女侠和大通钱庄的张掌柜,想必对其他参与者的财力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沈庄闻言目光一凝,旋即重重地点点头。 “敢问沈老爷子,钱可准备够了?” 此言一出,不止是沈庄脸色微变,就连坐在柳七身旁的曹成也不禁扭头看向了沈庄。 见沈庄表情,曹成心中顿时有了数。 若是银子够,又何必拉下老脸来求他们呢。 而柳七则是对着曹成淡淡地说道:“曹会长义薄云天,小女子就怕曹帮主的一时义举非但帮不了沈老爷子,反而白白便宜了他人。” 在得知曹成的瞬间,柳七便已明白此人应该就是玉参拍卖中最有潜力的竞购者之一。 曹成闻言当即面色凝重起来。 卖个面子给沈庄当然是可以的,但如身旁的这位蒙面姑娘所言,怕就怕在面子卖出去了,沈老却接不住! 思忖半晌之后,曹成一脸肃然地开口道:“根据最近京城几家票号存银调动情况来看,此次参与拍卖的,除了曹某以外,另有两家财力最为雄厚。” “他们分别是刚刚还在这里的黑蛇,以及金马商会的严令义。” 金马商会! 柳七听到这个名字,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而主位的沈庄则是一脸的平静,显然对曹成所说之事早已知晓。 曹成接着说道:“黑蛇帮最近似乎和周家的人走的很近,我想黑蛇此番大手笔,背后少不了周家人的身影。” “至于金马商会……这些年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大,此次参与拍卖不单单只为了一株千年玉参,借着竞拍打出金马商会的名头恐怕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据曹某推算,这两家此番准备的银子恐怕不会少于八十万两。” 听到了八十万两这个数字,沈庄的脸颊不禁抽动了一下。 虽然离当年沈家拍下的一百二十万两天价还有不少的差距,但八十万两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况且此次仁善堂是突然提出要拍卖玉参,留给竞拍者的准备时间也不足。 柳七不禁问了一嘴:“难道就没有其他潜在的竞拍者了?” 曹成闻言则是自信地一笑:“京中虽说达官显贵比比皆是,但一出手能拿出几十万两的也没几个,所谓的家财万贯其中大部分都是土地铺面,短短几日如何能够变现?” “倒还有一位财力雄厚的,但人家的库中同样年份的玉参,只怕不止一株。” 说罢,曹成话锋一转,再度对着沈庄问道:“沈老爷子,恕曹某冒昧的问一句,您老准备了多少银子?” 沈庄犹豫片刻,而后叹道:“有赖方女侠仗义出手,一共筹集了五十万两银子。” 曹成闻言眉头一皱,很显然这个数字距离拿下玉参还有不小的差距。 而一直等待着的柳七终于有机会开口了:“曹会长,沈老先生,小女子这里有一计,不知二位是否愿意一试?” “姑娘,你但说无妨!” “不妨我们合作,联手拿下这株千年玉参!”柳七目光炯炯地说道。 在柳七说完这句话后,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说实话,柳七也来对千年玉参也没存什么指望,来此赴会主要是因为沈庄,这位沈家曾经的家主。 已经品尝过固元丹奇效的柳七便想着,既然玉参弄不到手,干脆看看能否从沈庄手里买点灵丹妙药。 但是经过刚刚一番观察过后,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合作这个办法。 而且根据柳七的观察,沈庄和曹成两人目前看来算得上是可靠的合作对象。 在能够拿下千年玉参的同时,还能卖沈庄一个面子,同时交好曹成这个水上物流头子,岂不是一举三得! 眼见着沈庄眼中闪烁着意动之色,柳七继续说道:“若是曹会长愿意,你我各出二十万两银子,加上沈老的五十万两银子,应该能够确保拿下玉参。” “事成之后,玉参一分为三,沈老占五成,曹会长你我对半分,如何?” 第14章 她认得 “老夫用不着五成,盈儿的顽疾,三成玉参够用了!”沈庄中气十足地开口道,言语之间能够听出些许颤意。 不得不说,柳七的建议简直是提到了他的心坎上。 虽然因为柳七蒙着面身份不明的缘故,让沈庄心中有些忐忑,但一想到小孙女的病况,沈庄心中思索一番后,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沈庄期待的目光不禁看向了曹成,这位昔日漕帮的总舵主,才是此番合作能否成功的关键。 似是感觉到了沈庄的目光,原本低着头思索的曹成缓缓抬头,随后皱着眉看向了一旁的柳七,目光如炬似乎想要看破柳七脸上的面具一般。 柳七自然知晓曹成的打量,但她显得十分淡定,也没有卸下面具的打算,成与不成于她而言实则关系不大。 玉参虽好,但也没必要为此主动揭开自己的底牌。 曹成双目紧紧盯着柳七,随着眉头渐渐舒缓,嘴角也勾出了一抹弧度,只见其手中三颗铁胆啪啪作响,而后豪爽地开口道: “好!” 一个好字,让沈庄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而曹成则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柳七,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许出二十万两银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为人行事之豪爽着实令曹某汗颜。” 柳七眼中浮出一抹明意,继而拱手道:“若无沈老和曹会长义举在前,小女子岂敢做出如此决断。” “再说……二位愿意与在下这位无名无姓之人合作,才真正当得起‘豪爽’二字。” 听闻柳七口中恭维之言,沈庄和曹成不约而同地颔首微笑。 不过二人也听出了柳七的言下之意,显然这位蒙面的姑娘并不愿意暴露身份。 虽然心底略有不安,但已经应下合作之事的曹成自然是不会反悔:“就依照姑娘所言,玉参到手之后,沈老独占五成,我与姑娘平分五成。” 而后他冲着沈庄拱手笑道:“沈老不必着急推辞,我与这位姑娘的五成,还得仰赖沈老您出手,为我们炼成灵丹呢!” 柳七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是啊! 沈庄出身于沈家,炼制灵丹妙药乃是他的拿手绝活,若经他之手烘制一番,岂不是能让自己那二点五成玉参发挥出更多的药效。 沈庄闻言也收回了到嘴边的推辞之言,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自此,三人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的协定。 …… “姑娘,烦请等一等。” 柳七自大通钱庄大门走出,身后传来了曹成的声音。 她驻足片刻,曹成便追了上来,走至与柳七并肩的位置,曹成方才轻笑道:“天黑路远,不妨让曹某送姑娘您一程?” 柳七摇了摇头,继而伸手一拍腰间的佩刀。 “有劳曹会长挂念,在下这柄刀可不是用来修眉的。” 曹成闻言脸上笑意一敛,随即小声道:“姑娘……” 话说一半,抬头便看见皎洁月光下女子裸露在外的双目中满是肃杀之色,当即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曹会长,若是顺路,一起走吧。”柳七余光一瞥周遭漆黑的巷子,随即对曹成发出了邀请。 曹成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 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曹成突然压低了嗓门,细语道:“左后侧两人,右后侧四人,姑娘可要小心了!” 柳七目不斜视,淡淡开口道:“前面还有一人,曹会长可要小心了。” 说罢,柳七身形突然一顿,停在了原地。 随着身边的柳七停下,曹成收回了本已跨出去的半步,目光中正浮出疑惑之际,眼前突然瞅见正前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曹成心中一凛,原本转动着三颗铁胆的手也顺势停下了动作。 “何方宵小,连我曹成的道都敢劫,不要命了!”曹成上来直接自报家门。 “呵呵呵……”对方直接发出了不屑的低笑声,显然没有被曹成的身份震慑住。 曹成顿时脸色一凝,旋即低声道:“此人是冲我来的,我来拖住他,姑娘你趁此机会先行脱身。” 柳七也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气机锁定在曹成的身上,确如他所言是冲着曹成而来的。 至于从大通钱庄一路尾随自己二人而来的那几个人,似乎和眼前的这人并非一道的。 不过曹成既然都这么说了,柳七当然不会推辞,她微微颔首,旋即朝后退了一步,让曹成与对方彻底对上。 嗖! 就在柳七后撤之时,对方突然手中一抖,一匹白光赫然闪于手中,继而抬手便化作一道寒光直奔曹成而来。 曹成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只见其左手单掌一撇,便赶在寒光刺穿胸膛之前将对方持剑之手的手腕钳住,而后右手“呼”地一抻,手中的三枚铁胆瞬间脱手而出,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对方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只见其持剑之手一翻,顿时挣脱了曹成的束缚,而后凌空翻身而起,无数剑光在身前化作了屏障。 当,当,当! 曹成的铁胆悉数被剑光挡下,但铁胆仿佛长了眼一般,又化作一道道流光转瞬回到了曹成的右手之中。 此时柳七已经退到两人十步之外,看着不相上下的二人,柳七当即一个闪身,跃至了左侧漆黑的巷中。 只见巷中一阵窸窣响动,置身巷中的柳七,刀鞘架在了一人的脖颈处,冷冷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我……” 咔嚓! 那人稍有迟疑,耳边便传来了一声脆响,随后眼前一黑,头一歪便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咚! 听见了同伴倒地的声音,同样是靠在墙边的另一人,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之色。 柳七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问着和刚刚一样的问题。 “谁派你们来的?” “呼——”刚刚被解开穴道的男子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而后目光一扫地上同伴逐渐冰凉的尸体,当即连声回道。 “我说!我说!” “是铁堂主派我们来的!” 人在濒临崩溃的阶段,是根本编不了谎话的。 铁堂主,自然就是之前在大通钱庄见过的那位虬髯汉子。 咔嚓! 柳七刀鞘一横,瞬间将男子的喉骨粉碎,而后便纵身一跃离开了巷中。 曹成那边还在继续,柳七已经杀入了另一侧的巷子,面对四個鬼鬼祟祟的跟踪者,柳七如法炮制,以雷霆手段先击杀一人,然后再问他们的来路。 最后果如柳七所料,是黑蛇派来的人。 柳七缓缓走出巷子,身后的巷子中横躺着四具尸体。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了与曹成交手的那人。 对着那人剑法一一施展,柳七眼中的寒意越发的浓郁。 这剑法,她认得! 第15章 捡个人情 这剑法,柳七不仅认得,还亲身体验过。 只是与曹成交手的这位剑客,无论是招式还是功力,和死于柳七手下的那位老者相比,尚有些许的差距。 曹成手中三颗铁胆使得出神入化,再加上其一身类似金钟罩的横练功夫,那剑客手中剑芒划中了曹成几次,却也只割破了其身上的衣物而已。 眼瞅着曹成占尽上风,那剑客突然横扫一剑,逼退了曹成之后脚下“腾腾”连点,身形便朝后掠去。 “想走?”曹成自然不可能放过对方,当即大手一挥,人与三枚铁胆并行而出,追了上去。 而在一旁目睹着一切的柳七不禁眼神微凝。 她能感觉到那剑客真气依然萦绕于双臂之间。 若是存了心想逃,此时应该将真气运至双足才对。 曹成要吃亏! 果如柳七预料一般,就在曹成追身而至的瞬间,那剑客弃剑不用,周身霎时间汇聚于右手,继而沉腰斜出,避开了迎面袭来的三枚铁胆的同时,右手已然伸出两指点向了曹成的左侧腋下。 这一指的速度和力度并不算快,但柳七却感知到了曹成周身的真气似乎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连带着其动作也缓了几分。 就是这一缓,令剑客的一指如愿点在了曹成的左侧腋下。 就在被点中的瞬间,曹成身形先是一顿,随后周身气势喷薄而出,继而抬手一掌直接印在了剑客的天灵盖之上。 剑客身躯一软,顿时“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一掌杀死剑客的曹成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只见其突然扭头厉声喝道:“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柳七怀抱着刀自屋檐的阴影中的缓缓走出。 原本面色凝肃的曹成认出了柳七的身影,但脸上写满了警惕:“姑娘,不是让你趁机离开吗?” 柳七目光一扫曹成脚边的剑客尸体,继而淡淡开口道:“左侧巷子中的两人是长乐帮的铁牛派来的,右侧的四人则是黑蛇派来的。” 曹成闻言眉头一皱,这六个跟踪的人早在离开大通钱庄时便已被他察觉,所以他才提出了要护送柳七一程。 没想到半路竟然又横空多出了一位高手。 曹成缓缓收回了刚刚拍死剑客的手,背在柳七看不见的身后,五指微微张合了一下。 而柳七看着曹成略显僵硬的动作,心中也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剑客的那一指,貌似也重伤了他。 正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喧杂的脚步声,柳七抬眼看去,街道的尽头处赫然出现了无数的火光。 她耳朵微颤,旋即沉吟道:“不是官府的人,当中没有马蹄声。” 曹成闻言脸色一变,低垂的双目一阵闪烁后,方才对着柳七沉声道:“姑娘,还望搭一把手!” …… 一队举着火把的人,匆匆从大街上穿行而过。 而一旁的暗巷之中,借着火光,柳七看清了这些人的穿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旋即扭头看向了不远处靠墙盘膝而坐的曹成。 确如柳七猜想的一样,剑客临死前的一指,令曹成受伤颇重,甚至连正常的行走都难以做到,全靠柳七将其拎进了暗巷。 见曹成打坐调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柳七蹲下来开始检视着剑客的尸体,这尸体同样是柳七拎进来的。 被曹成一掌拍中了天灵盖,人已经死透了。 但尸体反而是最不会说谎的。 柳七伸手在尸体身上一顿摸索,从其怀中找到了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柳七拿起摇了摇,里面似乎还有几两碎银子。 柳七将银子倒出来塞入了自己怀中,正欲随手将荷包扔至一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随后伸手一捏整个荷包。 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而且是用针线密封于荷包的内侧。 柳七直接将荷包撕扯开,随即一枚通体晶莹的扳指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柳七五指合拢,将扳指藏于了手中,随后借着起身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扳指塞入了袖口之中。 刚刚的响动正是来自于曹成。 只见其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随后缓缓起身,站定之后冲着柳七抱拳郑重地谢道:“多谢姑娘了!” 柳七眸中精光微闪,继而淡淡地说道:“刚刚路过的那群人之中,我瞧着似乎有几個人衣服的胸口处,绣着一个‘漕’字。” 而曹成听柳七所言,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只是随口应道:“应该是手下人见我许久未归,心中着急故主动出来寻找罢了。” 说罢,曹成微微扭头,余光一扫巷子深处的四具尸体,而后沉声道:“天色已晚,姑娘若是无事,不妨先行离开,这里交给曹某处置便是。” 柳七点点头,随即转身便要离开,刚刚跨出一步,便听到身后曹成开口叫住了她。 “姑娘,还请等等!” 柳七侧首,只见曹成一抬手,“嗖”一道劲风便直奔柳七而来,柳七伸手一接,摊开五指,一枚沉沉的铁胆便出现于掌心之中。 “姑娘日后若是需要帮助,可携此铁胆前往漕帮商会,到时曹某定会赴汤蹈火以全姑娘之愿。” “多谢曹会长了!” 柳七倒也不会客气,直接将铁胆收入袖中,随后迈步离开了暗巷。 …… 翻过外墙,柳七回到了柳府最偏僻的小院。 翠香的房间内寂静无声,显然翠香还在家照顾她母亲。 柳七回到了主屋,先是拿下了面具放入了梳妆盒的最底层,随后想了想又将袖中的扳指和铁胆一并放入了梳妆盒。 “呼——” 柳七也懒得点灯,直接躺在了摇椅上,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略有波澜,但总归还是和沈庄曹成达成了合作,有极大的机会拿下那株玉参。 再加上沈庄可以最大化激发玉参的药力,柳七抬起左臂,白皙柔嫩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每一根筋骨清晰可见,但柳七的注意力全在手腕内侧的月牙标记上。 下一次月牙反哺,便是她练成古柳心法第七重,成功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的大好日子! 第16章 陆义山 陆义山是从醉欢楼花魁的床上被叫醒的。 京城又发生了血案。 从年轻捕快口中听到了“死了好几个人”后,陆义山的酒立刻就醒了。 “唉,天生劳苦的命。”从醉欢楼大门走出,一阵凉风吹过陆义山不禁抖了抖身子,随即心中叹道。 对于命案,陆义山早已驾轻就熟,第一步便是查查死者的背景。 京城毕竟是京城,路边的野狗背后都是有主的。 “四个黑蛇帮的,两个长乐帮的。”陆义山眉头一皱,旋即冲着仵作问道,“不是有七具尸体吗?” 仵作弯着腰回禀道:“还有一具暂时没查到身份,不过从他手上的老茧可以看出应该是個江湖人士。” 都是江湖人士啊! 陆义山不禁松了口气,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都怎么死的?” “黑蛇帮的四个和长乐帮的两个,喉骨都碎了。” “那个不知道来历的,天灵盖被人用掌拍碎了。” “另外……”仵作犹豫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这些人的心口处都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从伤口来看似乎是铁球一样的东西。” “不过,心口处的伤痕明显是死后造成的。” “铁球?”陆义山的眉头再度皱在了一起。 …… 柳府,小院。 柳七坐在桌前大快朵颐,张诚则是躬着身子站在门口。 翠香因为其母亲“病重”,所以一直在家照顾。 至于翠香母亲的“病”,估摸着要等到明日拍卖行之后才会好了。 “这么说,漕帮商会是主动向黑蛇帮开战了?”柳七咽下一块鸡肉后,对着张诚问道。 “是的,听说是曹会长亲自下的令。”张诚闻言连连点头,随后跟着啧啧称奇道,“要说这黑蛇也是胆子够大,竟然敢暗中行刺曹成!” 柳七拿着鸡腿的手一顿,随后冷冷问道:“官府就这样放任双方在京城打起来?” “打不起来的。”张诚回道。 “不过黑蛇帮这次肯定是要狠狠出点血了!” …… 照张诚所言,官府极大概率会让双方息事宁人,而漕帮商会家大业大,最终要付出代价的估计还是黑蛇帮。 这个曹成倒也不愧是能掌控漕帮几十年的人物。 昨日的刺杀当然和黑蛇帮没什么关系,但曹成却选择将黑锅甩在黑蛇帮的头上,一来是因为黑蛇是他们这次竞拍玉参的潜在对手之一。 二来也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放松警惕。 柳七回想起昨晚,曹成中了剑客那一指之后的状态,不禁有些怀疑剑客的那一指是否是点在了曹成的罩门之上,所以才会让曹成重伤至连行走都成问题。 曹成的武功是一门类似于金钟罩的功夫,这种武功都会留有一个极其隐秘的罩门。 通常而言,练这类武功的人是绝不会对外透露自己的罩门所在。 当然也不排除会对极其亲密的人透露。 这么说来……这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曹成极其信任的身边人! 江湖,果然处处是杀机。 柳七倒也不是在担心曹成本人的危机,而是担忧曹成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们联手拿下玉参的计划岂不是要出现变故。 “倒是有件事要向令主您禀告。”张诚突然开口道,“六扇门有一个叫陆义山的捕头似乎盯上了您,而且已经派人前往岐州准备调查您的身世。” “哦?”柳七闻言冷冷道,“不是说你们已经安排的万无一失吗?” “他在岐州自然查不到什么。”张诚接着说道,“不过属下查到这个陆义山,似乎和黑蛇帮有些不清不楚。” 黑蛇帮…… 当初刚进京时遭遇的那场刺杀,刺客便是黑蛇帮的人。 “黑蛇帮和天成赌坊可有暗中往来?”柳七问道,“那个杜老大还是不见踪影吗?” 当初对行刺的黑蛇帮小头目的逼问,柳七知晓了他们是从天成赌坊的杜老大处接到了这个刺杀任务。 所以柳七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天成赌坊身上。 张诚闻言赶紧埋头:“属下无能。” 柳七冷冷瞥了低垂着头的张诚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黒狱门并非万能,尤其是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之地。 但天成赌坊背后出现的华清派,却让柳七隐隐感到了一丝诡谲的气息。 一直以来,柳七都认为周氏最有可能是那次刺杀的幕后黑手,柳府之中唯有周氏的动机最为充足。 柳七甚至还怀疑过柳宗训,这个男人当年为了前程可以抛妻弃女,现在自然也可以为了前程买凶杀一个十几年未谋面的女儿。 但有一点,柳七娘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柳宗训和周氏之间的感情,所以柳宗训的动机似乎也并不成立。 所以……究竟是谁想要“柳七娘”死呢? ……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因为翠香不在的缘故,柳七难得可以在院中练练刀。 自从古柳心法突破至第六重后,她对与之配套的扶风刀法的理解,已然更上一层楼,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已臻化境。 而狂刀七式,仍旧停留在前六式,传说中最后一招六式合一,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不过自从与那华清派的老者交手过后,柳七对于狂刀七式中的“破釜沉舟”这一招也已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 不知是穿越还是因为本体的缘故,柳七在武学上的领悟能力是眉夫人亲口盛赞过的。 当初在细柳山庄,她便是所有人中唯一能够在横山刀法与扶风刀法这种风格截然不同的刀法上均所成的人。 再加上平日不苟言笑,虽轻易不出手,但一旦出手则狠辣果决,不留余地。 所以才得以让眉夫人将她推荐给了磨刀老叟。 此方院中庭院狭小,所以柳七干脆折下半截树枝充当手中刀,随后施展起狂刀七式。 若是磨刀老叟在此,恐怕免不了又是一番夸赞。 柳七的前六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仅以半截树枝,便用出了刀光乱舞,杀气四溢的效果。 “果然与强者交手才是提升最快的方式。”收招之后的柳七目光凛冽,伫立于庭院之中。 “若是再与那华清派老者交手,破釜沉舟这一招,恐怕是用不上了!” 第17章 天鸿楼 翌日一早,依然是张诚亲自送来了早食。 一边将食盒中的菜肴摆至桌上,张诚一边小声回禀道:“今日老爷和夫人均不在府中,令主可放心外出。” 今日便是天鸿楼拍卖千年玉参的日子。 柳七点了点头,端起一碗酪子饮了一大口,顿感唇齿留香满嘴甜腻。 张诚低着头犹豫片刻,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夫人身边的那位梁嬷嬷……昨晚在夫人面前提了一嘴您的婚事。” 婚事…… 柳七拿着蒸饼的手一顿。 开什么玩笑! 不过仔细一想,以“柳七娘”的年龄和身份,婚事也的确该提上日程了。 但提出这事的不是“柳七娘”的父亲柳宗训,也不是继母周氏,反而是一直居心不良的梁嬷嬷,这其中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 “周氏有什么反应?”柳七当即问道。 “具体说了什么倒是不清楚。”张诚连忙回道,“不过昨晚夫人大半夜地将老爷从姨娘房里叫了回来,想必和此事有关。” 这么说来,周氏也有心拿自己的婚事做文章。 柳七双眼一眯,继而幽幽问道:“张大管家,依你对柳大人的了解,说说他会将本令主许配给什么人?” 张诚从柳七的话中听出了一许杀意,顿感背后凉意袭来,他咽了口唾沫话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最后只能紧埋着头。 柳七见状冷声道:“不管是谁打算和柳家议亲,设法让这些人‘意外而亡’,估摸着死上几个人,也就没人再敢提这桩事了。” “是!” “记住,手脚干净点!” …… 柳七今日换了一身绿衫出门,照例是腰间悬着刀,脸上蒙着面纱。 天鸿楼位于城南主街,站在主街口放眼望去,除了远处皇城以外最高的那一栋楼便是了。 城南的天鸿楼,城东的状元楼。 一武,一文,乃是京中最负盛名的两家酒楼。 当年大齐初立,武林人士齐聚京城道贺,各路英雄好汉便是住在天鸿楼。 随着太康元年破武令出,官府与武林之间再度势如水火,自此武林群雄便甚少在京城露面,而富裕的江南则取而代之成为了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圣地。 今日的天鸿楼热闹非凡,不过这热闹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掺和的 一黑一白两队人马分列天鸿楼大门两侧。 黑的那路人马,柳七熟悉的很。 六扇门中最低等的捕快,便是一袭黑衣。 白的那路人马,身上服饰柳七却是从未见过,但见这群白衣人个个膀大腰圆,眼中精光闪闪,显然是有修为在身。 就在柳七远远打量着天鸿楼门口的两队护卫时,身旁悄然间来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这位姑娘,我们总舵主等您很久了!” “可是曹会长?”柳七看都未看对方一眼便随口问道。 中年男子恭敬地回道:“正是曹会长。” 虽说漕帮已经改名商会十几年了,但帮内一些老资格的成员依然是称呼曹成为总舵主。 “总舵主知道姑娘您不喜欢抛头露面,特意让属下在此等候,接姑娘您从侧门上去。”中年男子接着说道。 柳七看了一眼宾客络绎不绝的天鸿楼大门,当即点了点头。 “前面带路。” …… 柳七随着中年男子从天鸿楼一侧的巷子中绕到了一方隐蔽的木门前,推开门进去又穿过一条长廊,最终上了楼梯来到了一处厢房前。 推门进去,只见一身锦衣华服的曹成站起来冲着柳七抱拳道:“姑娘,来了!” “咯吱——” 见手下退下关上了房门后,曹成方才对柳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柳七进门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厢房,分别是一处看台,只见台下人头攒动,赫然是天鸿楼的大堂。 “天鸿楼难得这么热闹,只怕整个京城的江湖人士都在这儿了。”一旁的曹成笑眯眯地说道。 “姑娘你看,那便是天鸿楼的老板高岳阳。”曹成指着台下大门处满脸笑容的富态中年男子说道。 “别看他现在像个笑嘻嘻的弥勒佛,高家的三十一路追魂剑可不是吃素的。” “栖霞派的人也来了,这些年栖霞派掌门流云真人可谓是风头最盛,前几月刚刚手刃了岭南五鬼,现在江湖上都流传着,流云真人会是新的‘七星’之一。” “哦,老黑蛇的人也来了。”曹成原本眯起的双目突然睁圆了少许,继而看着刚刚从大门走进来的一群人说道。 “老黑蛇原是丐帮中人,这事我想姑娘你应该也略有耳闻。”曹成浅笑着说道,“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老黑蛇和当今丐帮掌刑长老,江湖人称‘义薄云天’的修少阳,乃是同门师兄弟。” 柳七闻言则是沉声道:“可是‘七星五义’中的那位?” 曹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当年丐帮主动解散京城分舵,看似在武林同道面前丢了面子,但十几年过去,如今丐帮声势实力更胜从前,隐隐有问鼎天下第一的趋势。” “除了‘五义’之一的修少阳。” “还有同为‘七星’之一,如今身为丐帮帮主的顾连云。” “是江湖中仅有的,有两位绝顶高手坐镇的门派。” “可见当初丐帮的选择,是正确的。” …… 曹成身为漕帮总舵主,手下漕帮弟子遍布中原大地,其对江湖各方势力人物的了解自然是独一份。 几乎从大门中每走进一个人,曹成都能从其出身,武功乃至于为人性格等方面讲上两句。 柳七虽说听着时一副古井无波的淡定模样,但心中还是将每个人的武功记下了,尤其是曹成指名点姓的几名好手。 此时,天鸿楼的大门处也出现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他们! 飞羽山庄弟子宋灵儿,丐帮弟子小江,以及程珍珍。 三人在一名年轻公子的带领下走入了大堂,看起来三人也是初次见识这种场合,眼中均是写满了好奇之色。 而一旁的曹成则是适时的说道:“哦,是飞羽山庄的弟子。” “领头的那个年轻公子叫李怀,也算是飞羽山庄年轻一辈中较为出色的,不过和他大哥李飞翎比起来,就差远了。” 说着,曹成不禁叹道:“惊才绝艳的年轻弟子,门下能有一个人就不错了,也不知江寄余从何处寻来的这四名弟子,“四小飞鹤”当真是让人眼馋啊!” 所谓四小飞鹤,便是飞羽山庄庄主,“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门下最为出色的四名弟子。 独孤鸣,李飞翎,方青鸾,林雁归! 四人年龄最长者尚不及而立,最小者方满二十岁,却均已是江湖一流高手。 “方师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柳七便看见那日在大通钱庄见过的青衣女子现身于大堂之中,而刚刚进门的宋灵儿一见青衣女子,顿时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后迎了上去。 第18章 再度相见 眼看着宋灵儿走至方青鸾面前,突然一只手捏住了宋灵儿饱满的耳垂,轻轻一扭。 “哎,师姐!” “疼——”宋灵儿偏着脑袋吃痛道。 “现在知道疼了,若不是大师兄来信,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沧州惹了这么大的祸!”方青鸾厉声呵斥道,眼中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真的不是我们做的!”宋灵儿闻言当即抬眉反驳道,“我们进入大牢时,那个狗官就已经死了。” “行了!”方青鸾留意到周遭的目光已经汇聚于她们身上,秀眉紧蹙着制止了宋灵儿继续说下去。 而这时,李怀方才带着小江和程珍珍上前来,对着方青鸾行礼。 “方师姐。” “方女侠。” “方姐姐。” 三人称呼各不相同,方青鸾微微颔首回了一礼,而后顺手摸了摸程珍珍的头,柔声安慰道:“珍珍算是跟着我们灵儿受委屈了。” 程珍珍先是嘟囔着嘴看了宋灵儿一眼,随后双目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方青鸾说道:“本来还觉得有些委屈,现在见到方姐姐全没有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宋灵儿闻言没好气地白了自己的小姐妹一眼,随后双手拉着方青鸾的胳膊边晃悠边说道: “师姐,你可得在师伯他老人家为我求情!” …… 而包房之中眼看着几人同门情深的曹成不由得笑道:“‘早就听闻四小飞鹤’中大师兄独孤鸣为人耿直不善言辞,所以门中大小事务均由方青鸾处置,而江寄余似乎也有意传位方青鸾,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啊!” 以女儿身执掌一派,即便是在江湖中也属罕见。 曹成心中感慨之时,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柳七,但见其裸露于面纱之外的双眸深邃冷冽,既让人神往又让人不禁心生寒意,虽未能观其全貌,但他很确定面纱之下定然是一位清冷绝尘的佳人。 而且前晚遇敌,这女子竟然能先自己一步察觉到神秘剑客,其武功修为只在自己之上! 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自大通钱庄那晚分别之后,曹成也想过派人去查一查柳七的底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此女子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若自己还去查对方的底细,岂不是小人行径。 …… 曹成的打量自然没能逃过柳七的感知,但她只是一脸淡定地看着下面大堂的众人。 此时方青鸾已经领着宋灵儿等人去了二楼另一间包房,而另一帮贵客则是在天鸿楼老板高岳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金马商会来了!”曹成收回了目光,看着门口进来的众人凛声道。 而柳七双眸中闪过了一抹异色,不需曹成介绍,她便知道来的进来人是金马商会! 因为其中有一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柳二! 当初柳二取代了重伤的柳三,去了金马商会。 柳七也没想到,数月之后他们竟然会在京城重逢。 柳二穿着金马商会的贴身劲装,左手拎着刀,一脸肃然地站在一位华服公子身后。 而曹成则再度适时地介绍起来:“走在高岳阳身边的便是金马商会的大公子严令义。” …… 直至午时,此次拍卖会的宾客才终于到齐。 柳七和曹成的包厢之中,匆匆来迟的沈庄怀抱着女孩儿刚一坐下,便听见大堂的高台之上有人朗声道:“各路英雄好汉,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咱们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始吧!” 正看着满面红光的高岳阳发言的柳七突然感觉到一双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她扭过头来,发现是沈庄怀中的女孩儿,正眨巴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犹记得在大通钱庄时,这个名叫盈儿的女孩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甚至为了让女孩免于疼痛睡得安稳,沈庄不惜点了她的几处重穴。 “盈儿说她从未见过如此盛会,便想着亲眼瞧一瞧。”沈庄也留意到了柳七和女孩的对视,方低头看着盈儿慈祥一笑。 柳七也留意到了,女孩的后脑勺上竟然插着几根明晃晃的银针,想来就是为了压制女孩体内的病痛。 “我想今日过后,令孙女就不必再受这病痛之苦了!”坐在沈庄另一侧的曹成也扭头看见了女孩脑上的银针,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不忍,而后由衷地说道。 沈庄闻言眼中期待和担忧互相交错着,嘴唇微微张合,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而此时高岳阳已经下去,换作了方青鸾,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以及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走上了台。 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一枚木匣。 随着三人走上台,整个天鸿楼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中年男子手中的木匣之中。 “傅公子,方女侠!”中年男子伫立在三人当中,对着左右两人微微颔首致意后,直接打开了木匣。 “哗——” 大堂之内的众人无不起身探头看去,只见木匣之中躺着一株婴孩胳膊大小的人参,通体流光莹莹,一看就知道就不是凡物! 饶是作为担保人的方青鸾以及那位年轻俊秀的傅公子,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离土不腐,灵光不散。”中年男子突然沉声道,“这便是我李家世代相传的千年玉参!” 而柳七身边的沈庄则是在男子话音刚落的瞬间重重地点点头:“从品相来看比我沈家当年的那株更好,定是千年玉参无误了!” 此时捧着木匣的中年男子也在万众瞩目之下报出了价格:“起拍价,白银三十万两!” “哇——” 人群中一片哗然! 而也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已有人起身朗声报价:“白银五十万两!” 直接将起拍价提高了二十万两! 众人还来不及做出惊讶的神态,便有一道巍峨的身影自人群站起,嗡声道:“我侯氏兄弟,愿出白银六十万两!” “是‘开天神斧’侯成和‘巨灵神’侯相这兄弟两!”在场众人一眼便认出了侯氏兄弟。 “长乐帮,六十五万两!”大堂角落之中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随着众人目光投去,一位虬髯大汉方才缓缓起身,冲着众人一抱拳。 长乐帮,铁牛! 也是那日在大通钱庄见过的。 柳七见其先报门派再报价格,很显然是打算以势压价了! 而同处一個包厢的曹成则是嗤笑道:“还真当这里是他们湖州!” 湖州便是长乐帮总舵所在。 果不其然,铁牛还来不及就坐,便已有人高声加价:“七十五万两!” 这个报价的人也是柳七认识的。 黑蛇帮,老黑蛇。 还未坐下的铁牛猛地扭头,一双豹眼看向了另一桌上淡然端坐的老黑蛇,眼底精芒暴起。 “呵呵呵……”老黑蛇冷笑了几声,继而起身环顾群雄,“若没有比老夫价更高的,那这株玉参老夫便笑纳了。” “八十万两!” 老黑蛇面色一黑,旋即扭头看向了二楼的包厢。 而喊出报价的曹成只是冲其微微一笑,便从容地坐下了。 老黑蛇咬咬牙,再度喊道:“八十五万!”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只是耳边传来的一道淡淡的“一百万两”彻底将其希望掐灭。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不禁看向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而刚刚报出价的严令义,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嘴角顿时浮出一抹自得,而后背靠着太师椅露出惬意之色,显然十分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第19章 多出来的银子 柳七留意到沈庄枯瘦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一百万两的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一百一十万两!” 柳七和沈庄同时侧首,目光诧异地看向了一旁站起报价的曹成。 “一百十一五万两!” “一百二十万两!” 就在严令义喊出价格的瞬间,曹成毫不犹豫地在其基础上又添了一笔。 一百二十万两的报价一出,整个天鸿楼的人都沉默了。 就连台上捧着木匣的那名中年人,也一改此前闷闷不乐的姿态,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而作为分列中年人两边,作为担保的傅卓成与方青鸾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许诧异之色。 按照他们的估计,这株玉参最终价格应在八十万两左右,现在却拍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的高价! “曹总舵主……”二楼包厢之中,沈庄嘴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曹成伸手制止了。 “二位不必担心,多出来的银子曹某一人承担了!”曹成平静地说道,随后目光穿过包厢看向了金马商会所在的包厢。 “严令义此番入京就带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他还要打点京中的大小官员,一百一十五万两,就是他的极限了!” 正如曹成所说,在他报出一百二十万的价格后,金马商会那边便陷入了沉寂,显然不打算再跟了。 “既然没有人再出价,那这株千年玉参,就归曹总舵主了!” 最终在方青鸾和傅卓成的见证下,曹成以一百二十万两的价格,拍下了这株千年玉参。 …… 一只惨白的手臂缓缓探向了柳七的腰间,手指在触碰到刀柄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而柳七侧目,正好与女孩充满好奇的双眸对上。 “盈儿,不许胡闹!”沈庄小声呵斥了女孩一声,继而扫了一眼柳七腰间悬挂的佩刀,皱着眉问道:“姑娘这柄宝刀,似乎来历不凡啊!” 听沈庄这么一说,柳七不禁回想起那日死在自己刀下的华清派老者,他临死之前似乎认出了这柄刀,并称呼其为“惊寂”,而且还因此误认为柳七是什么“七重天”的余孽。 后来柳七倒也翻看过一些资料,同时在张诚那里旁敲侧击过,只可惜并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若想知道这柄刀的来历,估摸着得去问问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严令诚了,这刀正是当初他与东河水盗走私的货物之一,因缘际会之下被柳七所得。 柳七得到这柄宝刀时并无配套的刀鞘,现在这具刀鞘乃是随处可见的大众款式,所以仅看着刀柄,沈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柳七沉默不语并无打算将佩刀拿出来一看,沈庄便也熄了心思,垂下头继续逗弄着小孙女。 不多会儿,房门打开,曹成捧着一方木匣缓缓走了进来。 顿时,房间内除了名叫盈儿的女孩以外,其余二人的目光均被木匣吸引而去。 曹成见状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将木匣放之桌上。 “幸不辱命!” 不消解释,柳七便知道这木匣之中放着的便是她心心念的千年玉参。 一旁的沈庄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匣看了许久,最后昂首沉声问道:“曹总舵主,这次可是花了一百二十万两!” 按照他们之前的协定,沈庄一人出五十万两,曹成和柳七各出二十万两。 但现在凭空多出了三十万两的差额,那么之前的协定…… 曹成扭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位,似是确认了外面无人偷听后,方笑眯眯地说道:“沈老放心,之前的协议依然作数!” “这多出的三十万两,我曹某一个人出了!” 沈庄闻言并未露出多少惊喜的表情,反而是面沉似水,陷入了沉默之中。 曹成见状接着说道:“当然,这三十万两曹某也不是白白付出!” 说着,曹成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面缓缓推向了沈庄面前。 沈庄拿起纸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微变,犹豫片刻后缓缓叹了口气,随后将那张纸紧紧捏在手心:“你什么时候要?” “三天之内!” “可以!”沈庄重重点了点头,“不过我要先为盈儿烘制解药。” “理当如此。”曹成一口应下,“地方都已经为沈老准备好了,方女侠就在楼下等着您!” “既然如此,老夫就先行告辞了!”沈庄拉着盈儿起身,冲着曹成和柳七拱手道。 “三日之后,曹总舵主和姑娘您的灵药,一并奉上!” …… “姑娘还请放心,沈老只是去了個安全的地方炼制灵药,三日之后必然不会食言。”沈庄带着装有玉参的木匣出去后,曹成方笑眯眯地解释道。 柳七平静地开口道:“曹总舵主的话,在下还是愿意相信的。” “不过……”柳七话锋一转,语气也凛冽了几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在下当为总舵主您做些什么,才能抵偿多出来的银子。” “呵呵呵……我曹成最喜欢的就是和聪明人合作。”曹成闻言低笑道,“的确是有件事想请姑娘您帮忙。” “说。” “帮我杀一个人。” 柳七闻言侧首目光幽幽地看向了一脸微笑的曹成。 “姑娘可千万别和曹某说,杀人放火的事您不干!”曹成双目微眯,脸上笑容不减,“曹某虽说武功不济,但看人的眼神一向很准。” “姑娘你这一身肃杀之气,只怕刀下亡魂不在少数。”说罢,曹成的目光从柳七腰间的刀上一闪而过。 “你要杀谁?” “陆义山,六扇门的一个小小捕头。”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沉声道:“官府的人?” 曹成摇摇头,眼中精芒顿现:“已经不是了,今天就会有人去衙门告陆义山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而后在陆义山的家中也会搜出银票和证据。” “陆义山和黑蛇帮的老黑蛇一向有往来,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通过老黑蛇的关系逃出京城。” “我不想让他离开京城,也不想让他落入官府的手里。” “所以,你可明白?” 第20章 很多人要掉脑袋 所以,曹成给沈庄的那张纸中到底写着什么? 直至回到柳府,柳七脑海中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就在即将跨入小院门的瞬间,柳七脚步一顿,赫然发现了位于墙角处的暗号。 柳七蹲下来将墙角的暗号抹去,随后确定了小院中无人,翠香也没有归来后,便闪身从外墙出了柳府。 …… 丰记米铺。 “咚,咚咚,咚!” 此时天色已暗,柳七有节奏地敲击着米铺的大门,直至重复到第三遍,米铺大门才“咯吱”一声奢开了一点缝。 柳七闪身而入,进去之后眼前一片黑影晃动,继而“嗖”一声,耳边一道劲风袭来。 柳七神情淡定,伸手扣住了右侧探来的一只手腕,顺势一扭继而手臂如同灵蛇一般顺着对方的胳膊攀附而上,直至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柳七,数月不见,武功精进不少啊!”黑暗中被柳七扣住咽喉的身影突然开口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柳七却没有丝毫撤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是你武功进步太慢了,柳二!” “呵呵呵……”随着一阵低笑声起,柳七缓缓收回了手。 呼—— 黑暗中不知谁吹了一口气,随后一道昏黄的火光渐渐亮起,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柳二点燃桌上的油灯后,方才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继而昂首看了一眼缓缓朝他走来的柳七,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看来你也适应了山下的生活,过去在细柳山庄只有柳十九会这么穿。”柳二缓缓落座,随后脸上挤出了明媚的笑容。 看着柳二脸上扭曲的伤疤,与他面对而坐的柳七不禁移开了视线,继而沉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似是觉察到了柳七视线的偏移,柳二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随即嘴角微微一抽:“不是我要找你,是‘尊上’有要事交代给你!” 尊上! 柳七听到这两个字突然眼睛一亮,视线重回柳二身上,目光炯炯地问道:“你已经见过尊上了?” 柳二摇了摇头:“并未见过,我自从进入金马商会后便遵照三公子的指令,成为了大公子身边的护卫。” “这么说金马商会也并非人人都是尊上的人?”柳七当即问道。 柳二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瞧你这样子,想来在黒狱门过的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黑狱王’?” “说说吧,尊上有什么事交代?”见对方顾左言他,柳七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道。 柳二闻言目光一凛,旋即语气幽幽道:“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柳七只是冷笑道:“我怎么不记得,伱我之间有什么约定。” 一时之间,房间内变得沉寂无声。 “行了,这次找你出来一共有两件事。”柳二面色微沉,随即语气也冷冽了不少,“尊上命令,要让严令义死在京城,并且是死于太乙门的太乙金分光剑之下。” 说罢,柳二突然从桌上取出一柄长剑拍在了桌上。 柳七瞥了一眼,只见剑柄处刻着八卦图样,显然是一柄道门弟子的佩剑。 “此事交由你们黒狱门来办,我会在其中配合你们行事。”柳二接着说道,并且从袖中拿出了一枚令牌递给了柳七。 柳七接过一看,顿时确认了这枚令牌就是磨刀老叟随时携带的“刀令”,她随即拿出了代表着自己“七杀令主”身份的玉佩,随后放在了“刀令”的凹陷处,轻轻一按,玉佩便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令牌之中。 而令牌正面,同样的凹陷还有两個。 确认了令牌的真假后,柳七轻扣令牌,玉佩便从中脱出,将玉佩收好之后,柳七方才将令牌归还给了柳二。 不知为何,柳七看见柳二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 “磨刀老叟对你一直赞不绝口,我看你我之中终究还会是你先我一步见到尊上。” 不过柳二看着柳七淡定的模样,随即想到了什么,继而摇头笑道:“想来你也志不在此,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不趁着眉夫人不在直接逃出细柳山庄?” “以你的武功,找个无人的地方也可以安稳的过一辈子。” 柳七白皙的五指缓缓抚着桌上的长剑,继而冷冷道:“我有说过要安稳的过一辈子吗?” 她只是不喜欢沦为某人或者某个势力实现野心的工具人,不代表她就要退出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从一开始,柳七便是抱着笑傲江湖逍遥自在的想法。 但是细柳山庄的经历告诉她,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所谓的笑傲江湖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她之所以会对那位尊上感兴趣,不是因为眉夫人的洗脑,也不是因为自己怀揣着野心。 她只是想知道那位尊上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或许……只有自己的武功能够达到无惧那位尊上的程度,方能真正的做到自在逍遥。 柳七目光微动,迅速收敛了心思,继而冷冷问道:“还有一件事呢?” “还记得柳三吗?”柳二突然面色凝重起来。 …… 从丰记米铺离开后,柳七直接去了一趟武院,找到了刚刚睡下的余安。 “又是你!”被打扰了清梦的余安非常不爽。 嗖! 自柳七手中迸出一道流光。 余安眼看着流光直奔面门而来,随即侧身躲开的同时伸手一抓,便恰好握住了剑柄。 将剑拿至眼前扫了一眼,余安便沉声道:“太乙门的道剑。” 说话间余安手中一翻,端详着剑柄的另一面,继而一脸凝重地说道:“还是当代弟子的佩剑。” 柳七面无表情地将任务对其复述了一遍。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金马帮!”听闻此次的目标后余安脸上的凝色顿时散去,换作了一副冷笑的模样。 柳七淡淡说道:“行动时间定在两日之后的卯时,届时严令义会在浮香院请客,你我二人联手在他回去途中动手,护卫由我处理,严令义则交给你。” 也唯有余安这个武院总教习能够模仿出太乙门的剑法。 柳七已经交代完毕,正欲转身离开之际,突然想到什么,继而驻足开口问道:“不知‘判官’你可知,最近漕帮商会发生了什么事?” “漕帮商会?”余安闻言沉思片刻,继而冷冷道:“你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行刺了曹成吧?” 柳七摇摇头:“你也清楚我最近和曹成合作买走了仁善堂的玉参,但是多花了不少银子,所以他要我帮他杀个人来抵账。” 余安身为游魂之首,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过他。 “千年玉参啊……”余安脸上露出了诡异地笑容,“你的事我从老不死的那里多少也知道一些,何必如此舍近求远呢,黑狱门中这样的灵药可不少!” 柳七闻言便迈步欲走。 “等等!”背后传来了余安的声音。 “如果我没猜错,曹成要你杀的人应该是正在被通缉的陆义山,他这些年和京城各方势力勾结,牵扯进不少案子。” “他若是活着被官府拿住,只怕很多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曹成也在其中?” “呵呵呵……你不会真以为漕帮就只会做正当的漕运生意吧?” “所以……”柳七转过身来问道,“现在陆义山在何处?” 余安闻言双目顿时精光闪烁,随后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城南有一家慈幼院,是老黑蛇手下的产业。” “多谢。” 第21章 身临其境的推测 城南的慈幼院几乎贴近着城墙内侧的护城河而建,柳七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已经百年未曾历经过战火的护城河已然成为了京中百姓的垃圾场。 柳七自武院出来后,便径直来到了余安所说的慈幼院,她站在门后静候片刻,并未听到其中有任何异动,当下便不再迟疑,纵身一跃翻过外墙大门进入了院中。 进去之后柳七才发现这所慈幼院虽说面积不小,但内里也就是个简单的一进院子,和柳七在柳府的小院子格局类似,一共也就三间屋子。 整个庭院中摆满了晾晒衣服的架子,柳七穿行在其中,能够闻到衣服上汗渍发霉的味道。 呼—— 凭空一道风起,只见柳七右侧架子上的衣服突然被掀开,继而一道寒光斜刺而来,直逼柳七的咽喉。 柳七面色如常,右手瞬间抬起,寒光近身的刹那,以手背轻轻一拍,便听得“嗡”地一声,寒光瞬间被弹走。 柳七眼中精光顿现,继而扭过身子,脚下轻点便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寒光撤去的方向追去。 嘭,嘭,嘭。 柳七依然只凭借着右手的一只肉掌,电光火石间三掌挥出,而对方显然有些手忙脚乱提剑连连格挡,但最后终究是连带着剑身一道打在了对方的身上。 哐当! 只见一道身影抛飞而出,撞倒了一片架子。 “你……你是何人?” 此时皎月自黑云中穿出,盈盈月光洒落于对方的脸上,惊恐的表情以及嘴角的血渍均暴露于柳七的视线之中。 柳七立于原地端详其片刻,已然确定了此人就是当初在柳府询问过她的陆义山。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是目光冷冽地看向了主屋的方向,在纸糊的门缝之后似乎有数道视线在窥视着院中发生的一切。 而当柳七目光扫过去的刹那,便听到主屋传来了“咯吱”一声,似乎有谁撞动了桌椅发出了声响。 霎那间,整个慈幼院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陆义山见柳七的目光看向了主屋的方向,当即挣扎着开口道。 “陆义山……”柳七缓缓收回了目光,继而重新落在了陆义山的身上,语气平淡地说道,“有人花了重金,要取你的性命。” 此话一出,陆义山面色微变旋即换作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而捂着胸口踉跄地站了起来。 “噗——” 刚刚站定的陆义山又是一口血喷出,他目光微垂看见了地上凝结成团的血块,随即眼中露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刚刚那一掌,柳七以十成摧心掌力驱使,又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其胸口位置,虽说被剑身卸去了一部分掌力,但仍足够将其内腑震碎。 毕竟,柳七一旦出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柳七看向陆义山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 此人的武功比柳七预想的还要弱上不少,内功顶多也就是古柳心法三重的水平,挨了柳七十成功力的一掌,还能开口说上几句话倒也算是意志坚强。 陆义山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咚”地一声直接栽倒在地,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吸着气,已然一副将死的模样。 看着陆义山嘴角不断淌出的血渍以及逐渐涣散的瞳孔,柳七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叹道,果然武功才是立命之本。 所谓的钱财,权势,终有抛弃你的一天。 几日前陆义山还在柳府有说有笑,纵使面对柳宗训的呵斥依然淡定自若,结果短短几日就成了丧家之犬,更是死于曾被他问询的柳七之手。 直至陆义山彻底没了动静,柳七方才上前,随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件衣物然后盖住了陆义山狰狞的脸,继而伸手在其怀中摸索起来。 很快,柳七手中便多了一沓银票以及几個银裸子,另外还有一封当票。 此时月光再度变得昏暗,柳七也来不及细看,便将这些东西统统塞入了怀中。 而后,柳七扫了一眼主屋的方向,原本窥视的目光已然全部不见,她耳朵里隐隐能够听到门窗之后,剧烈的“咚咚”声。 柳七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而后盈盈一跃便从庭院中消失无踪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 咯吱—— 主屋大门打开,一个半大的孩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一步一顿地来到了陆义山尸首之前,颤颤巍巍伸出了枯瘦的胳膊,将盖在陆义山头上的衣服揭开…… “啊——” 尖叫声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 天刚蒙蒙亮,慈幼院的大门被四个黑衣的捕快把守着。 廖孟远骑着快马赶到,还未到慈幼院的门口便等不及马停下来就翻身下马,直奔慈幼院大门而去。 “廖捕头!”早在慈幼院中的另一个捕头看见廖孟远进来后赶紧迎了上去,而后说道,“人已经死了,仵作推测应该是在昨晚寅时初被人所杀。” 廖孟远闻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尸首前,此时正值炎炎夏日,尸体周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廖孟远一眼便发现了地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和血渍中的碎肉块。 他当即蹲了下来,一把揭开了尸首胸前的衣物,继而看到了胸口处一方斜着的痕迹。 廖孟远皱着眉头沉思片刻而后环顾四周,发现了距离尸首数步的长剑,而后示意一旁的仵作将剑递给了他。 廖孟远拿起剑端详片刻,随后便将剑身缓缓放在了陆义山的胸口位置,和那斜着的痕迹竟然是严丝合缝! 廖孟远目光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而后起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左右说道:“是被人以刚猛的掌力震碎了内腑而死的。” 说着廖孟远又看了看地上杂乱的脚印,继而推测道:“应该是陆义山先出手,但是凶手仅仅用了三两招,便将陆义山一掌打死!” “高手!”廖孟远脑海中思索了一大圈名字,随后沉声道:“应该是京中附近从未出现过的高手,掌力刚猛到能够震碎内腑,但却不会在表面上留下痕迹,甚至用来格挡的剑身也没有碎掉。” “奇怪!” “奇怪……” 第22章 灵丹到手 “廖捕头,这人已经死了,咱们该如何向上面交代?”廖孟远身旁的捕头对于廖孟远身临其境的推测显然不太在乎,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陆义山死不瞑目的面容,继而担忧道。 “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交代?”廖孟远凝声道,“将尸体抬回去,如实禀告。” “廖捕头……”身旁的捕头突然四周张望了一眼,随后在廖孟远耳边低声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廖孟远虽心有疑惑,但还是跟着其来到了无人处。 那捕头见左右无人后,方面沉似水地说道:“我已检查过陆义山的尸体,他身上所有东西不见了!” 见廖孟远眉头紧皱一脸不解的模样,那捕头当即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陆义山是个什么货色,怎么可能会惹来朝中御史的攻讦,甚至那些大人查都懒得细查,便直接要将人下狱……” “你到底想说什么?”廖孟远打断了对方的话。 那捕头凑到了廖孟远耳边小声道:“廖捕头真以为上头的那些大人真的在乎陆义山的生死,他们要的是陆义山身上的证据,那些证据万一要是牵连到了一些人身上……” “所以……咱们若是抬个光秃秃的尸体回去,大人们会怎么想?” “廖捕头刚调来京城,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稍有不慎可是万劫不复啊!” 听着捕头语重心长的劝导,廖孟远终于明白了,他目光沉沉地问道:“那照你说,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一把火烧了啊!” “这里的兄弟和仵作小弟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咱们一把火连着慈幼院一起烧了,到时对上头也好交代!” “总之一句话……千万不要惹祸上身。” …… 半晌后那名捕头满面春风地率先走了回来,而后将几个捕快叫了过来,吩咐他们开始做事。 直至几個捕快举着火把已经将慈幼院四处点燃,廖孟远方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廖捕头还请放心,慈幼院的那群小杂种,我亲自去搞定。”眼看着大火已经烧起来的捕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站在慈幼院门口的廖孟远眼中火光闪烁,面色也越发的深沉,他突然闭上眼缓缓舒了一口气,继而朝着马的方向而去。 刚走出几步,廖孟远猛然回头,对着满面红光的捕快沉声问道:“孙捕头,那我们又是什么货色?” 说罢不待那位孙姓捕头回答,廖孟远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 …… 慈幼院的一场大火将原本风云涌动的京城给彻底烧平静了下来。 而这场大火的关键人物之一,柳七此时正在房间内端坐着,任由翠香在她的头上施展着手法。 “小姐的头发这么柔顺,定要好好的养护才是,可千万别像之前一样天天用冷水洗头!”翠香一边给柳七梳着头发一边小声抱怨道。 看得出来,因为母亲病好了的缘故,翠香的心情不错。 看着铜镜中自己逐渐华丽起来的发型,柳七无奈开口道:“翠香,简单的挽起来就好了,不必弄得如此复杂!” 话音刚落,柳七便感觉到头皮一紧。 “那怎么能行!”翠香据理力争,“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可千万马虎不得!” 柳七努努嘴。 只怕翠香的期待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小厮便匆匆过来告知了柳七今日不必去夫人那边了。 “啊?”翠香还有些诧异。 那小厮垂着首回道:“听说是那位李公子在来的路上落马摔断了腿!” “嘶——怎么会这样!”翠香掩着嘴惊呼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柳七难得开口一次,“翠香不必惊讶了,去厨房看看午食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是!” …… 小厮和翠香前脚刚离开了院子,随后门口便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 端坐在房内的柳七头也不抬地说道:“干得不错。” “令主过奖了!”刚刚一只脚踏进主屋门槛的张诚当即恭敬一笑,随后接着说道:“这个梁嬷嬷果真是没安什么好心,找的都是什么下三滥!” “那个狗屁李公子,只不过有个当小吏的舅舅,就敢自称官宦人家。” “还有那个什么董家少爷,不但是个酒囊饭袋,还听说是个好……男风的。” …… 看着张诚义愤填膺地模样,柳七淡淡地说道:“记得手脚干净点,别让人看出了马脚,这里是京城,官府中也不乏能人。” 张诚闻言当即躬身道:“还请令主放心,属下一定办的干干净净。” 既然是梁嬷嬷主动提出来的,这时候敢上门结亲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柳七又开口道:“你可听说过永兴当铺?” 张诚想了想,而后回道:“倒是没有听说过,想来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当铺,要不要属下去查查?” 柳七点了点头。 昨日从陆义山身上发现了一张当票,正是永兴当铺开出的。 但是柳七在京城舆图上查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家叫永兴当铺的铺面。 可能不在京城? 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继而对着张诚多吩咐了一句:“顺便也查查京城周边的城镇,看看有没有这个当铺。” “是!” …… 天鸿楼拍卖之后的第三天,柳七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刚一进门,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这位女侠,总舵主已在二楼一号房等着您了。” 说罢便将柳七引向了二楼。 推开门,柳七一眼便看见了主位上的曹成。 见柳七进来,曹成一边起身冲着她抱拳拱手致意,一边用眼神示意手下人关好门出去。 柳七微微颔首算是回了一礼,随后又扭头冲着桌上的另一人颔首致意。 那人便是沈庄。 较之三日前,沈庄脸色苍白,原本斑驳的须发已然一片苍白,想来这三日烘制灵药耗费了不少心血。 柳七留意到沈庄平日总是带在身边的女孩此时也不见踪影。 柳七刚一落座,沈庄便沉声道:“总算是幸不辱命。” 说罢便拿出了两方木盒,分别推至了曹成和柳七面前。 “千年玉参本是炼制神元丹的主材之一,奈何手中只有这么一株灵药,老夫便按照炼制固元丹的法子如法炮制,虽有些浪费玉参的年份,但总归还是灵丹成型!” “这一枚丹药中所蕴含的药力不但可以洗去淤结于经络中的杂质,若是能将药力完整消化,还能抵得上十年的功力!” …… 柳七打开巴掌大小的木盒,只见盒底红绸之上躺着两枚浑圆的青色丹丸,丹丸表面流光闪烁,仅凭肉眼都知道不是凡物! 按照沈庄所言,这一枚青色丹丸的药效远在固元丹之上,但是逊于沈家的神元丹。 不过对于现在的柳七而言,已经足够了! 第23章 曹总舵主的奇遇 看着柳七和曹成二人眼中的满意之色,沈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起身开口道:“答应二位的老朽已经做到,盈儿那边尚在恢复还需要人照顾,老朽就不奉陪了。”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留沈老您喝酒了。”曹成当即一笑,随后也起身亲自将沈庄送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曹成返回了房间,重新坐回了主位,目光旋即落在了对面正大快朵颐品尝着桌上美食的柳七,继而微微一笑:“天鸿楼的厨子据说是御厨出身,想来手艺定然不错。” 柳七刚刚将一块水晶般透明的肉块塞入嘴中,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和肉香味在口齿间溢出,听到了曹成所言,她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 和天鸿楼一比,自己在细柳山庄的十余年简直吃的都是猪食! 桌上的十几道菜肴很快便被柳七横扫一空,而做东的曹成则是连筷子都未动一下,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柳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义山的事,姑娘办的很漂亮!”看着半靠在椅背上一脸惬意的柳七,曹成目光从腰间的佩刀一扫而过,继而笑着说道,“没想到姑娘还是一位掌法高手!” 正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促进消化的柳七闻言不禁目光微凝,继而沉声应道:“曹总舵主还真是神通广大。” 陆义山死于摧心掌之下,并非是柳七有意为之,招式上她一共就三门武功,其中两门都是刀法,总不至于随便对付一个人都得用刀吧。 更何况柳七手中的这柄刀似乎也有些来头,自上次被那华清派的老者认出来以后,她便存了几分小心,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拔出刀来。 不过陆义山的尸体已经连同慈幼院一起化作了灰烬,在此之前只有六扇门的接触过陆义山的尸首,曹成能知晓陆义山死于掌法之下,想来是在六扇门中有内应。 如此一想,柳七不禁抬眼打量了一番正对面端坐的曹成,只见其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尤其是留意到柳七投来的目光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诚恳友善。 回想起初次在大通钱庄见面,曹成正气凛然怒骂老黑蛇的情景。 柳七心中不禁叹道,这世上但凡有点地位的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柳七转念一想自己也只是单纯地将对方当做了合作伙伴,没有过多的期待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更何况这次的合作其实算是她赚了,如此想来倒也觉得曹成脸上的笑容不似刚刚那般的刺眼了。 她当即眼神明亮了几分,继而对着曹成说道:“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曹总舵主可千万别忘了小女子!” 曹成闻言目光闪动,好奇地问道:“我观姑娘面容姿态尚不及桃李之年,一身武功却胜过了绝大部分老江湖,纵使在名门大派年轻一辈中也属佼佼者。” “姑娘……莫不是无意间服用过类似千年玉参这样的灵物?” 柳七沉思片刻见曹成满脸的好奇,当即遂了他的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曹成见状顿时露出笑容,继而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这么看来我与姑娘也算是‘同病相怜’啊!” 说到“同病相怜”时,曹成语气带了几分打趣。 未等柳七相问,曹成便将他的事一一讲诉了出来。 原来曹成也本只是漕帮的一个小漕工,按他的出身和经历恐怕一辈子都要在船上讨生活,岂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漕帮的总舵主。 转机发生在曹成十八岁那年,他随着船只出行,行至一方水域时突遭狂风巨浪以至于船只侧翻,曹成也被卷入了水底暗流之中无法脱身,但他似有上天保佑被那暗流卷入了一处溶洞之中。 “那溶洞狭窄阴暗潮湿,但唯独有一样东西却时刻在散发着夺目的异彩,我当时被暗流卷的头昏眼花也顾不得其他便朝着那异彩之处爬去,迷迷糊糊间又伸手将那团异彩吞入了腹中。” 曹成回忆起当初的事情脸上顿时流露出唏嘘的神情,而对面的柳七则是听得眼神微动。 曹成接着说道:“那异彩入腹之后我只觉得腹中一凉,然后便彻底晕了过去,待到再度清醒时已是在岸边一户渔民家中。” 此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曹成本以为当时只是一场梦而已,结果武功却在之后突飞猛进,短短几年时间便跻身漕帮高手之列,再加上其为人处世极为老道,之后更是在朝廷大乱期间登上了漕帮总舵主之位,并且在之后的破武令中,顺应了朝廷的旨意,将漕帮改组为漕帮商会。 “这些年曹某也曾派人前往各地名川大山,乃至危险重重的人间绝地寻求灵药的踪迹,奈何终究是一无所获。”曹成摇头叹道。 柳七闻言目光一垂,继而凝声问道:“不知曹总舵主和小女子说这些,是何意?” 曹成的话柳七自然不会全信。 不过曹成曾服用过灵药的事,应该不是作假。 至于服用灵药的过程,是否是如他所说的一般完全是因为奇遇,那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江湖上早有传言,以灵药增长修为不过是揠苗助长,迟早会遭到反噬。”曹成冷笑一声道,“不过以曹某的亲身体验来看,反噬倒是子虚乌有,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想来姑娘你也应该会认同曹某的想法?” 柳七自然是相当配合的点点头。 “既然曹某与姑娘你‘同病相怜’,那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曹成突然站起身,满脸凝肃地说道,“我希望能够与姑娘你达成长久的合作关系!” “此番协助沈庄拿下了千年玉参治好了沈盈,他定然会对曹某心怀感激。” “沈家几十年来年年都有固元丹出炉,但流传于市面上的灵药屈指可数!” “沈家一定有稳定的灵药来源,或者说沈家自己就可以种植灵药!” 柳七微微昂首,看着曹成的面容已经因为激动而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她面色平静点开口道:“这么说,曹总舵主是希望你我联手,能够找到沈家获得灵药的渠道?” “难道姑娘你就不想要更多灵药吗?”曹成反问道,继而胸有成竹地说道:“沈庄也当过沈家十几年的家主,他一定知道沈家的灵药从何而来!” “他既然知道沈家的灵药从何而来,为何不早早地为盈儿姑娘治疗?”柳七提出了疑问。 曹成微微一笑:“姑娘难道忘了,沈庄当年可是被他的亲生儿子,现任的沈家家主沈从孝亲自赶出了沈家!” 第24章 这是另外的价格 柳七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沈家这桩陈年旧案柳七倒是知道一二。 沈庄作为上一任的沈家家主,膝下一共有两子,分别是现任沈家家主沈从孝,以及十二年前横死的幼子沈良。 而沈庄此前一直带着的女孩盈儿,正是沈良的遗腹子。 柳七回想起盈儿在沈庄怀中瘦弱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女孩子。 沈良虽为沈家人,但对医术炼丹没什么兴趣,反而拜入了江湖另一名门大派青城派门下,并且成为了现任青城掌门姜玄云的入室弟子。 “剑出西岭”姜玄云,便是江湖中盛传的“一尊双绝”中的一绝。 但十二年前已经身为青城掌门入室弟子的沈良却和夫人在为沈庄祝寿的途中遭到了袭击,待到青城派和沈家闻讯赶到时,只找到了沈良的尸首,以及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濒死的沈良夫人。 当时沈良夫人同为青城派弟子,已经怀胎九月,虽身负重伤但仍强撑着一口气直至看到沈家和青城派的人后方闭眼逝去,最终沈庄强忍悲痛从沈良夫人腹中剥出了奄奄一息的婴儿。 此后沈庄为了保下婴儿不惜余力,最后甚至和已经继承沈家的长子翻脸,年近古稀怀抱孤女,一人踏入江湖,只为了给小儿子留下一缕血脉! …… “虽然沈庄与沈从孝翻脸的原因江湖上众说纷纭,但曹某推测肯定和沈家掌握的灵药渠道有关!”曹成自信地推测到。 曹成的推测不无道理,灵药乃是沈家的立命之本,否则除此之外,沈从孝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亲生父亲翻脸,并且还将亲生父亲逐出了沈家。 不过柳七倒是很好奇一点,究竟是谁杀了沈良夫妇二人? 当然柳七不会向曹成明说自己的疑惑,而是淡淡地问道:“那曹总舵主意欲何为?”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首先最紧要的事,将方青鸾这小妮子从沈庄身边调开!”曹成心中早有成算,“方青鸾身为飞羽山庄弟子,此番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想来图的也不止是沈庄的炼丹能力!” “曹总舵主,可别怪在下没提醒您。”柳七语气幽幽地说道,“方女侠可不是陆义山之流可以比拟的。” 飞羽山庄嫡传弟子,江湖绝顶高手“鹤唳九霄”江寄余的亲传,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小飞鹤”之一,本身也是一流高手的方青鸾。 毫无疑问,曹成要是胆敢开口要她去干掉方青鸾,柳七会毫不犹豫地抽出宝刀拍在他脸上。 事实证明曹成不是个疯子,柳七也不是奔波儿灞。 这位执掌漕帮多年的总舵主低头思忖片刻,继而沉吟道:“这些事就不劳姑娘你费心了,不过日后若是曹某有什么难事,还望姑娘能够仗义出手!” “好说!”柳七昂首一口应下,速度之快让曹成不禁面容一怔。 柳七心中早有成算,她语气平淡地说道:“陆义山已经抵了账,若曹总舵主再要小女子出手,可就要再破费而来!” 柳七的意思很明白,出手相助可以,但这是另外的价格! …… 曹成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目送着柳七下了楼梯,随后眼中笑意瞬间敛去,继而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态。 回到房间,曹成一扫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顿时觉得肚中有些饥饿难耐。 “进来吧!”随着曹成一句话,两个人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曹成一屁股坐下,随即指着其中一人道:“去吩咐后厨,再准备一份吃食。” “是!” 见同伴领命退出了房间,另一人则躬身对着曹成询问道:“会长,已经派兄弟偷偷跟上了,只是……” 回想起此前几次也是派人偷偷跟在后面,但无一例外,都跟丢了人。 曹成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抚额道:“此女武功连我都看不透,凭你手下那几個废物,怎么可能跟的上。” 曹成接着问道:“六扇门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手下人闻言立即回道:“也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京中最近似乎出了一个神秘的高手,老黑蛇有个私生子据说就栽了!” “神秘高手?”曹成闻言缓缓抬头,继而皱着眉问道,“有什么眉目?” “具体情况不知道,只是听六扇门的人说,是老黑蛇的私生子偷偷接了一笔单,带着人去城外刺杀结果被人一锅端了。” “哼!”曹成听闻黑蛇的私生子被人一锅端,当即冷笑一声:“这小杂种准备去行刺?” “是工部员外郎柳宗训的女儿,据说从小养在乡下,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不过陆义山出事之前去查过这个柳七娘,没发现什么问题” …… …… 柳七踱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每过一个路口她都会驻足四处观望片刻,随后再继续前进。 就在柳七身后不远处,两个阴影中的黑影小声交流道: “奇怪,今日这个贱人怎么走的这么慢?” “是啊,而且方向似乎也不太对?” “怎么看着周边有些眼熟啊!” “赶紧跟上,这次要是不跟丢,总舵主指不定要怎么奖赏咱们!” “嘘,总舵主不是说了好多次,在外面要称呼他为会长!” …… 柳七在一处巍峨的楼前停下,继而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一轮明月正缓缓藏入云层之中。 街面上瞬间变得暗沉无光。 柳七缓缓转身,继而幽幽道:“两位朋友,既然都已经到家了,为何还不现身?” 话音一落,街面上重归寂静,落针可闻。 唉,真是麻烦。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而脚下轻轻一跺,只听得“砰”地一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骤然凌空而起直至柳七身前。 嗖! 柳七翻身一脚便踢中了石子,而后便随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石子化作了一道流光袭向了昏暗的屋檐下。 “小心!” 随着一阵喧杂,两道身影狼狈地自屋檐下逃出,其中一人稍稍落后了半步,便听得“嗤”地一声,流光穿过了他的腿肚子。 “啊——” 凄厉的惨叫声撕碎了夜雾。 而率先逃出的那人尚未站定,抬首眼前一道残影闪过。 砰! 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是……”目光彻底涣散之前,看着眼前漆黑巍峨的建筑总觉得有些眼熟,直至最后一缕目光划过了门匾。 月光穿过云层,落在了牌匾上,将“漕帮商会”四个大字照得熠熠生辉! …… 翌日,曹成便听到了属下急匆匆地来报。 “都死了?”曹成沉着脸问道,“还死在商会的大门口?” “是!”手下人半跪在地不敢抬头,只能战战巍巍地回道。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几分。 长长的沉寂之后,曹成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沉声道:“按照惯例处置吧。” “是!” 就在属下即将退出去时,身后又传来了曹成的声音。 “去通知杨堂主一声,可以将人都撤了。” “是!” 第25章 天尊四将 话分两头,就在曹成的手下发现商会门口的两具尸体时,柳七正盘膝坐于床上,闭目凝神,身上淡青色的气息若隐若现。 回到柳府之后,柳七便直接服下一枚沈庄炼制的丹药,随着药力被月牙吸收,月牙顿时变得栩栩如生,并且开始了反哺。 就在月牙纯粹的气息反哺而出的刹那,柳七已然开始默念心法要诀,催动着真气开始在周身运转。 直至窗外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柳七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闪烁,浮动于周身的淡青色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力一般,尽数朝着柳七身躯内涌去,直至归于沉寂。 柳七目光微凝,看向桌上的瓷杯,旋即抬手一挥,只见袖口一阵鼓动,旋即一道青光自掌间迸射而出。 哐啷啷—— 看着碎了一地的瓷杯,柳七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傲然之色。 古柳心法,第七重,成了! 她已然做到了御气于外,收放自如的境界,成功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磨刀老叟,黑狱王,还有那位神秘的“尊上”…… 如今内功练成,柳七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自己潜在的对手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份傲然不禁淡了几分。 三人之中柳七唯独见过磨刀老叟。 但想来无论是身为磨刀老叟主子的“黑狱王”,还是比“黑狱王”地位更高一筹的“尊上”,两人武功定然不凡! 既然这个神秘组织对标的是朝廷,那组织之中的最强战力至少也得是顶尖高手的层次。 顶尖高手啊,江湖中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大多处于这个水平。 柳七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 看来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今夜还有一件要事要处理。 “尊上”通过柳二传达的任务,要让金马商会的严令义死在京城,并且死于太乙门的太乙分光剑下。 这桩任务不仅需要“七杀令主”柳七出手,还需要“判官”余安的配合,因为只有他能够模仿出太乙分光剑的招式。 考虑到是在晚上动手,柳七便没有让张诚将翠香调走。 此时翠香正动作木楞地为柳七摆放着菜肴,随着一桌饭菜摆放好,柳七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抬首看了一眼神态明显有些异样的翠香。 翠香是周氏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件事柳七早就心知肚明。 但柳七也知道周氏对自己也并不太上心,所以翠香每日只要借着去后厨取食的时间向周氏汇报一下柳七的动静就算完事了。 翠香的成长经历柳七也已通过张诚知晓的清清楚楚,充当主人家的眼线或许是她能够做出的最接近底线的事。 所以当柳七留意到翠香的神态出现异样时,要么是她家中出了什么事,要么就是有人逼迫她做出超出底线的事。 家人有事大可以告假回去,这一点柳七从不会为难她。 也就说……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咯。 恭敬地站在一边的翠香脸上似有挣扎之色,她猛然间抬头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又赶紧闭嘴低下头。 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柳七的眼睛,见翠香欲言又止,柳七面色平静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去。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柳七便注意到翠香几次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最终又选择了放弃。 翠香的父母均在柳府做事,还有个姐姐也是嫁给了柳宗训身边的小厮,家中尚有一個七八岁的弟弟。 这一大家子都要靠着柳府过活,想来这便是翠香欲言又止的缘故吧。 主屋内柳七听着院子中翠香忙碌的脚步声,随即侧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想着,最后的期限就在晚饭之前吧! …… 傍晚,翠香提着食盒踏入了主屋。 当最后一盘菜肴被摆在柳七的面前时,翠香突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快去求求老爷吧!” “夫人她,她,她……她要害你!” …… 柳七依然面色如常地夹着菜,眼睛看都没有看地上紧埋着头的翠香一眼。 直至将盘中的最后一块肉夹入了嘴中嚼了两口吞下后,柳七方才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地上有些颤颤巍巍的翠香。 也不知是因为感到后怕,还是因为跪的时间久了。 “起来吧。”柳七语气淡淡地开口道,“把话说清楚,夫人打算怎么害我?” 翠香闻言正欲起身,却因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半跪在地上昂首忐忑地看向了柳七,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双眸。 翠香心中“咯噔”一下,顿觉周身汗毛无不立起。 但既已开口,翠香也知自己没了退路,当即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地说道:“是梁嬷嬷说,夫人想将您许配给大将军手下的夔牛大人!” 又是梁嬷嬷。 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眼中冷意更盛,随后接着问道:“这个夔牛大人有什么问题,为何嫁给他是害了我。” 夔牛这个名字柳七听说过。 当然不是传说中那只独脚的上古神兽。 而是大将军周威扬手下的大将。 当年周威扬马踏江湖自然不是一人一马,除了朝廷数十万精兵以外,更有不少武功超绝的军中将领,其中最负盛名的四人被称之为“天尊四将”。 或许是担心招致武林人士的报复,又或许是因为四人的身份见不得光,总之“天尊四将”一直以代号面世。 夔牛,应龙,白泽,朱雀。 其中夔牛作为“天尊四将”之首,也是跟随周威扬最久的人,而且在破武令之前,带军剿灭华清派的便是夔牛。 但自太康十八年大将军交回兵权之后,天尊四将也随之一同隐退,数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上,都没有了四人的消息。 “那位……夔牛大人……是个怪物!”翠香的双目中写满了深深的恐惧 …… …… 深夜,灯火通明的浮香院外,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暗巷中。 柳七怀抱着刀倚靠在墙边。 片刻功夫,巷子中凭空多出了一道身影。 “判官,你来迟了。”柳七淡淡地说道。 “呵呵……”余安冷笑两声,旋即开口道,“你不过是七杀令主而已,论身份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柳七闻言眼神微动,旋即厉声说道:“若是刀老在此,我看你是不是还能如此放肆!” “就算老不死的在这里,余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很显然余安对磨刀老叟的态度相当不屑。 柳七见状便不再言语,只是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打算。 第26章 太乙分光剑 浮香院那边,柳二还未给出信号。 柳七与余安,一左一右各靠着暗巷的一面墙,此时圆月传出层云,一抹月光正好洒在了余安所在的那面墙上。 柳七借着月光瞥了一眼余安手中的道剑,只见剑柄上的八卦图样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荧光。 余安祖上也曾拜师太乙门,不知他这一手太乙分光剑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还是当了武院教习后学得的。 这时,巷口斜对面的浮香院大门处,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继而很快演变成了互殴,随着“哐当当”几声脆响传入耳中,柳七便知晓有人动了兵刃。 这这便是柳二的信号。 “是栖霞派的弟子。”一旁的“判官”突然出声道,显然是认出了门口互殴的人。 随即摇头叹道:“堂堂道门弟子,在青楼大门口与人大动干戈,真是可笑!” 柳七自然不可能告诉余安,这是柳二故意挑起的。 与栖霞派弟子交手的正是柳二带领的金马商会护卫。 没过多会儿,一队官兵急匆匆地赶来,将已经快见血的两拨人分开,而后为首的一名军头一声令下,便将两拨人同时押走了。 就在官兵离开的刹那,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浮香院的门口,继而大门处走出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手下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走吧,目标是刚刚上马车的那个年轻人。”柳七开口道。 直至这时余安才瞧出了一点不对劲,回想起刚刚浮香院门口的那场争斗,顿时明白了什么,只是他眼神闪烁看着柳七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刀奴和游魂在黒狱门中是几乎两条平行的线,而柳七这样的令主便是沟通这两条线的桥梁。 柳七与判官紧跟在马车之后,趁着这个时间柳七已然看清了护卫的人数。 “包括车夫在内,一共七名护卫。”柳七语气淡定地说道,“这条街上官兵巡逻的很频繁,我们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护卫我来处理,严令义交给你。” 再次重复了一遍任务后,柳七听到了身侧传来了余安一声冷冷的“嗯”。 “下個路口动手!” …… 严令义斜躺在软垫之上,翘着二郎腿回味着刚刚在浮香院作陪的那个女子,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此次京城之行虽说有些小波折,但终归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将事办成了! 此番回去,我这金马商会下一任当家的身份,应该是坐实了! 正当严令义做着美梦之际,突然马车“咯吱”戛然停住,被搅了美梦的严令义当即睁开了双目,愠色已然浮上了面庞。 正欲开口发作之际,突然一道劲风掀开了车帘,霎时间一道寒光逼近了眼前…… …… 柳七一只手按着刀柄,在街道的中央盈盈而立,双目紧盯着马车的方向,直到余安揭开了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余安目光从一旁僵硬的车夫尸体上掠过,继而看向柳七时,眼中顿时充满了凝重之色。 就在刚刚,几个呼吸的功夫,眼前这看似纤弱的女子便将车夫在内的七名护卫全部了结,甚至都没有用上刀。 “看来老不死的培养出了一个不错的七杀令主!”余安语气沉沉地说道。 而柳七则是冷冷直言道:“难道以‘判官’你的眼力还看不出,我的武功和刀老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刚刚柳七并未动用刀,单纯以古柳心法驱使摧心掌伤人,已臻一流高手之列的她,即便不用狂刀七式,仅凭深厚的内力也足以秒杀这些护卫了。 柳七就是想让余安知晓,自己并非刀奴出身。 果如柳七所预料的一般,当听闻她所言之后,余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轻易不可察的异色。 “走吧,官府的人快到了。”柳七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同时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 …… 金马商会的大公子在大街上遭人刺杀,成为了京城风暴的中心。 不同于之前的命案,官府对严令义的案子十分重视,甚至惊动了朝堂上那位首辅大人! 一旦朝廷开始发力,自然有人的日子不好过了。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京中盘根错节的地下势力! 就在严令义死后的第三天,柳七便得知了黑蛇帮被连根拔起的消息。 “黑蛇帮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的堂口均被官兵清扫一空,所有黑蛇帮的成员若敢反抗立杀无赦,听说老黑蛇被三名捕头联手拿下,已经扔进了天牢最底层!” 张诚讲起这些事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漕帮商会的曹会长听说也被请入了京兆府衙门,至今还未出来。” “侯氏兄弟也上了六扇门的通缉榜,据说兄弟二人在传出严令义身死的当天,便逃出了京城。” “至于长乐帮,湖州总舵已经昭告江湖,解散了北方的分堂,堂主铁牛据说也已经回了湖州。” …… 听着这些被官府处理的名单,柳七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这些不都是当初在天鸿楼露过面的人吗? 尤其是侯氏兄弟,长乐帮铁牛,黑蛇帮老黑蛇,漕帮商会曹成,以及身死的金马商会严令义,均是当时叫价最凶的几人! 明明严令义是被余安以太乙分光剑杀死的。 但至今为止来,官府那边并未透露出一丝任何与太乙门相关的线索,反倒是这些京中的势力遭了殃。 柳七素手轻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还是官府借题发挥? …… 京城东,太平坊,六扇门总衙。 廖孟远垂首立于大堂之外,身侧站着和他同样穿着的捕头,大约有着二十来人。 而大堂之内,书写着“浩气凛然”四个大字的匾额下,六把太师分列两侧,每把椅上各有一人神情凝肃,不怒自威。 堂内六人的衣饰和外面的廖孟远身上差不多,但腰间却是各系着一条烫金色的腰带,腰带正中还镶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 “令狐总捕头和林总捕头均不在,有什么想法各位就说说吧。”坐在左侧第一把太师椅上的捕头开口打破了堂中凝固的氛围。 话音刚落,只见其右手边的捕头沉声道:“牵涉到太乙门,还是稳妥点比较好,不如等令狐总捕头……” 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傅首辅已经下了命令,七日之内必须有个说法!”开口的是右侧坐在第一位的捕头,只见其长须皆白,满脸沧桑,赫然是一位年岁不低的老者。 “不过就先将牢里的黑蛇交上去?”有人提议道。 “哼!”只见右侧那位老年捕头冷哼道,“你是当首辅大人是傻子吗。” “可是,太乙门毕竟和那位走得很近……” “就是因为和那位走得太近了!”右侧第一位的老年捕头拍桌而起,“难道你们忘了,那位可也姓萧!” “不管严令义是不是死于太乙门人手中,但太乙分光剑留下的伤口做不得假,无论如何……都要将太乙门拉进来!” 第27章 咱们好像见过 从早上醒来之后,翠香便一直在柳七的头上忙活,在换了数种发髻之后仍然感到不满意,最终还是接受了柳七的提议,用一根木簪将一头秀发简单的挽起…… 翠香本想再往柳七脸上抹点胭脂,却在柳七转过头之际,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的面容时,翠香不禁有些呆了,随后默默地低下了头,将手里的胭脂悄然地放在了身后。 但很快翠香就想起了什么,继而抬首一脸肃容地提醒道:“小姐可千万别忘了向老爷提起婚事的事,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您就真的要嫁给那个怪……夔牛大人了!” “怪物”二字到了嘴边,又被翠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看着提起“夔牛”这个名字牙齿就开始打颤的翠香,柳七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疑惑。 怎么滴,难道这位夔牛将军还能吃人不成? 黒狱门中有关“天尊四将”的资料并不详细,当然也有可能是柳七的权限不够,接触不到更为机密的资料。 尤其是翠香口中这位可止小儿夜啼的夔牛将军。 夔牛此人出身不详,据说与大将军周威扬乃是同乡,在周威扬踏入朝堂之后长期担任其贴身护卫,直至华清派覆灭,天下才知道周威扬身边还有着这么一位高手! 而后便是破武令出,周威扬马踏江湖,夔牛为首的“天尊四将”也跟着声名鹊起。 对于这位夔牛将军,天下人似乎有着统一的印象。 残暴,无情,冷血的杀人机器! 而据翠香所说,这位夔牛将军似乎热衷于折磨女性…… …… 今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督造威扬大将军府的柳宗训难得回来一趟,本应是和周氏一家三口齐聚的好日子,却偏偏叫上了柳府的“小透明”柳七。 所以翠香才会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柳七能够在柳宗训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唤起一点父女之情。 对于翠香的打算,柳七当然不置可否。 在一个“陈世美”身上寻求亲情是不是有些可笑。 自柳七当初在城外第一次见柳宗训时,便没有从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温情。 不过,今日的这场家宴是逃不了的。 在翠香的再三恳求下,柳七不得不换上了那一身压箱底的粉裙,似是觉得柳七头上太过朴素,临出门前翠香又在柳七头上插了一根步摇。 就这样难得“盛装打扮”的柳七迈着淑女的小碎步一路来到了周氏的后院。 距离后院门口尚有一段距离时,柳七略一抬头便发现了上次来时门口的两个婢女已经不在了,负责把守院门的化作了两个陌生的男子,而且两人手中均拎着一柄长剑。 柳七当下目光微凝,旋即朝着门口的方向继续走去,耳边已经听到了门口两人微弱且绵长的呼吸声,并且就在柳七走至院门口时,微垂着头的她也已看见了二人右手上的粗茧。 柳七眼底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不是普通的护卫,是有内功在身的江湖人士。 两名护卫看见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子,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翠香上前说了两句,两人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便主动让开了路。 “原来这就是柳家那位一直养在乡下的小姐啊!”其中一人心中感叹道,然后趁着柳七走过时想要低头看一看这位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仅仅是侧颜的惊鸿一瞥,护卫顿时一怔。 “喂,喂!” 待其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哪还有什么姑娘,只有同伴一脸疑惑地在拍着他的肩头,“你怎么了,突然像丢了魂一样!” “完了,完了!”那人闻言瞬间连连低声摇头道,“这么好一位姑娘给夔牛大人真是可惜了!” …… 穿过两名护卫把守的大门进入了庭院之中,很快便有周氏身边的婢女过来引路,那婢女似乎与翠香关系不错,两人有说有笑了几句,便冲着柳七恭敬地说道: “姑娘,还请随奴婢过来。” 柳七跟在了其身后,穿过了长廊便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刚刚迈步跨过了门槛,便感到了一阵凉风迎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炎热的气息。 柳七进门后站定,目光便瞬间扫到了房间两侧的冰块,以及冰块后打扇的婢女。 “七娘来了。”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柳七昂首,发现正是桌前端坐于主位的柳宗训,距离上次相见时他黑了不少,也瘦了一些,看来督造威扬大将军府并不是个容易的差事。 柳七目光微微扫过桌上的其他人,坐于柳宗训左手侧的便是略显富态的周氏,而周氏的左手侧则坐着一个同样有些富态的年轻女子,正一脸好奇地盯着柳七打量。 柳七顿感一道炙热的目光落于身上。 “先坐下吧,这里都不是外人,就没必要行礼了。”看着门口垂着首略显呆傻的柳七,柳宗训身旁的周氏不禁露出了一抹嫌弃之色,继而开口道。 柳七闻言当然是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桌前,随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 这些礼仪其实眉夫人都教过,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女子该如何行事。 看着柳七的拘谨的模样,周氏身边的女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传出来,继而笑吟吟地望着柳七说道:“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宗训和周氏的独女,柳湘湘。 “别瞎说了!”听到女儿口中的“姐姐”二字,周氏顿时感到有些不适,当即伸手扯了扯柳湘湘的胳膊。 “你这性子……”看着柳七埋着头小家子气的模样,柳宗训眼中也露出一些愠色,当即摇摇头训斥道,“不知是跟谁学的!” 哼! 柳七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一声。 而此时又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姑父还是别为难妹妹了。” 柳七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炽热的双眸,自她进门之后这人的眼睛就一刻也没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这是你母亲那边的兄长。”柳宗训沉着脸介绍道。 “我叫周显宗,妹妹以后就叫我显宗哥哥好了。”男子当即自我介绍道。 显宗哥哥…… 呵呵…… 看着脸上带着明媚笑意的男子,柳七心底顿时涌出一股冷冽的杀意。 咱们好像见过啊! 第28章 红烧鱼 那日浮香院前灯火阑珊,虽只是远远一瞥,但柳七坚信自己的眼睛是不会看错的! 这位周显宗正是那日天成赌坊的杜老大前往浮香院时出现的锦衣男子,柳七一路跟着锦衣男子的马车,随后便被那位华清派的老者发现。 找了这么久的天成赌坊幕后之人,竟然就在身边! …… 这一顿家宴吃的别是一番滋味。 周氏只当柳七不存在,时不时为柳宗训以及女儿柳湘湘添上一碗羹汤,眼睛看都不往柳七的方向看上一眼。 柳宗训这个一家之主也沉默寡言,只是时不时会与右手侧的周显宗说上两句,说的内容也都是朝中公事。 柳七两只眼睛时不时扫向柳宗训面前的那一尾红烧鱼,只可惜武功再高也改变不了胳膊的长短,若想夹到那尾红烧鱼,还得站起来才行! 柳七想想还是放弃了,自己就这样埋头坐着,身上都随时有两道视线交错地聚焦着。 周显宗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柳七倒是能够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但是柳湘湘你个小胖妞,为何对自己这位“姐姐”这么关注呢? “娘,我想吃爹爹面前的红烧鱼。” 随着柳湘湘的一声撒娇,周氏便一脸宠溺地将柳宗训面前的红烧鱼端到了女儿的面前。 眼看着鱼被端走的柳宗训自然是一脸不爽,虽然自始至终他一筷子都没往那盘红烧鱼中伸去过。不过他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便继续吃着自己碗中的饭。 而巧的是,现在这盘红烧鱼正好摆在了柳七伸手便能够夹到的位置。 柳七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柳湘湘,很难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莫不是我刚刚眼中的渴望太过于热烈了,以至于让柳湘湘看了出来? 柳七心中反思道。 不过既然鱼已经到了面前,岂有不吃的道理,柳七心安理得伸出筷子,在完整的鱼身上撕下了一块鱼肉,随后放入了嘴中,鲜嫩的鱼肉搭配着爽口的酱汁,让柳七的味蕾得到了巅峰的享受。 似是被柳七脸上陶醉的表情所吸引,周氏也伸出筷子夹一块鱼肉放在了柳宗训的碗中,随后柔声道: “老爷,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结果话还未出口便被柳宗训身旁的周显宗抢着打断道:“姑姑,太后娘娘昨日还在侄子耳边念叨,说很久没见湘湘了,心中甚是想念呢!” “是嘛,湘湘也想小姨了!”而目光刚刚还在柳七身上的柳湘湘闻言当即眼睛一亮,继而欣喜地说道。 “呵呵呵……是啊,湘湘是好久没进宫了。” 但是一旁的周氏听到“太后”二字,先是一怔,随后用略显尴尬的笑容掩盖了刚刚的失神。 周氏表情的变化当然没有逃过柳七的眼睛。 看起来周氏似乎和宫中那位贵为太后的堂妹,关系并不融洽。 而见周氏不再开口,周显宗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接着说道:“太后也听说了七娘的事,我看不如湘湘这次进宫不妨带着七娘一起。” “……”周氏闻言一惊,正欲开口拒绝 但是身旁的柳湘湘却已是连连应下:“好呀,好呀,我带着姐姐去见小姨!” 说罢,柳湘湘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柳七眨了眨眼睛,继而咧着嘴会心一笑。 柳七:…… 你们这一家子在玩什么? …… 吃完饭后,柳七依然充当着闷葫芦的角色,直至喝着茶的柳宗训实在看不下去,冷冷说了句:“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柳七当然求之不得,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后便要离开,但是没想到胳膊突然一只手挽了上来,随即便听到了柳湘湘笑盈盈的声音: “爹,娘,我送姐姐回去!” 虽然柳宗训和周氏闻言不约而同露出了不悦之色,但好在两人并未当场拂了柳湘湘的面子,只能目送着“姐妹”二人挽着胳膊离开。 就在柳七与柳湘湘刚刚离开,柳宗训一旁陪坐的的周显宗也坐不住了,当下冲着姑姑和姑父一拱手,便也跟着离开了。 “这孩子……”看着周显宗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周氏顿时唉声叹气道,“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个啥?” “哼!”吹了吹茶杯中热气的柳宗训当即冷哼一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你那侄子看上七娘了!” “啊!” 看着妻子脸上的诧异之色,柳宗训目光微沉,旋即抿了一口茶水,继而目光幽幽地看向了门外。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個女儿的容貌竟然会如此出众,究竟是随了谁呢?难道是那已经逝去十几年的原配? 柳宗训放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一时之间他竟是想不起自己的原配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 柳七的脚步有些僵硬。 即便是在细柳山庄,她也从未被人如此挽过胳膊,细柳山庄的人大多畏惧她,纵使有柳十九这样不惧她的,也不敢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而早在外候着的翠香看见柳七和柳湘湘挽着手出来,顿时也吃了一惊,但是见两位小姐都没说什么,她也只能跟着柳湘湘的两个贴身丫鬟一起,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柳小姐!”两人穿过后院门时,两个护卫显然是认识柳湘湘,纷纷低头行礼道,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瞥了柳七一眼而后迅速收回了视线,眼中顿时露出了惊艳之色。 其中一名护卫终于明白了,刚刚为何同伴会为这位姑娘感到可惜了! 直至和柳湘湘挽着胳膊走出了院门数步,柳七突然觉察到身边脚下一顿,随后便见柳湘湘回头对着门口的护卫歪着头疑惑道: “她是我的姐姐,你们应该称呼我为二小姐才是!” 两名护卫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默契地俯身侧目,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心想着柳家小姐果然是单纯。 至于跟在柳七她们身后的三个丫鬟,包括翠香在内,听到柳湘湘所言,也均是赶紧低下了头。 周氏……究竟是怎么教她的? 此时柳七心中也有着两名护卫同样的想法。 就在氛围逐渐变得尴尬时,另有一人也从后院中追了出来,当来人看见门口的柳七一行时,顿时眼睛一亮。 “湘湘,还有这位七……妹妹。”周显宗挺直了身子迈步走出了院子,面对着两名护卫的转身行礼当即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了,随后便面带笑容地走至柳七她们面前。 “今日天色还早,不妨我带伱们出去逛逛?” 柳湘湘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真的?” “可是爹娘那边……” 周显宗则是直接无视柳湘湘的,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柳七,笑着应道:“当然是真的,姑父姑姑那边我来交代!” “就是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赏脸?” 正在此时,低着头的柳七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似有似无的呼吸声逐渐靠近。 “周公子!”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 而周显宗则是侧目冲着来人微微颔首:“穆先生,您来了。” 柳七闻言瞬间抬起了头,继而目光一扫刚刚在周显宗身侧站定之人。 是一个面容阴沉的中年人,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左手拎着一柄长剑,右手自然地垂在一侧越过了腰间。 柳七眼底的精光瞬间敛去,继而冲着一脸期待的周显宗,点了点头。 第29章 又见 见柳七点头,周显宗顿时面露喜色,当下便吩咐身后的护卫去后院给柳宗训夫妇通报一声,而后也不等护卫归来,便先行一步邀着柳七二人出府。 能够出府游玩,柳湘湘毫无疑问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她双手紧紧环抱着柳七的胳膊,几乎是挟裹着柳七一路来到了柳府的大门口。 早有一辆马车在大门外等候。 周显宗在走至马车旁转身看了一眼柳七和柳湘湘身后跟着的丫鬟,当即皱眉思忖了片刻,继而伸手指了指翠香和另一个丫鬟:“就你们二人跟着就行了。” 柳七和柳湘湘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周显宗见车帘关上,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而一直护卫在周显宗身侧的穆姓中年人,也随之上了另一匹马,两马一车缓缓远离了柳府。 马车内,柳七和两个丫鬟一样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但她的眼睛通过柳湘湘揭起的车帘,瞥见了外面的景象,推断出马车正向着城南而去。 “公子,您打算带着两位小姐去何处?”穆姓中年人勒着马绳来到了周显宗并列的位置,继而沉声问道。 周显宗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颇有些志得意满地说道:“湘湘此前不是说想见见城南的风光吗,正好借此机会带她去看看,也让新来京城的妹妹见识见识。” “穆先生,烦请您派弟子去西华轩通知一声,让他们将最好的房间留着,晚上咱们就在西华轩用食。” 穆先生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继而劝说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我看公子还是带两位小姐在城西逛逛吧。” “城西?” “咱们不都住在城西吗,能有什么好玩的?” “再说湘湘不也想见识见识江湖是個什么样子嘛,正好这次也算了了她的心愿。” “可是……”穆先生还欲再劝。 但此时周显宗语气却已透露出几分不耐:“穆先生莫要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堂堂京城,天子脚下,难道还有敢闹事?” 话刚出口,周显宗瞥见一旁的穆先生面沉似水,当即想起了什么,随后叹道:“我知道穆先生还在为穆老的死而伤心。” “但是,穆先生应该也明白,你们身份特殊,本公子也只能暂且选择息事宁人,不过你放心但凡那凶手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本公子定会让人追查到底,到时候穆先生自然可以大仇得报!” 穆先生听周显宗如此说,面部微微抽动,最后也只能垂首回了一句:“穆某便先在这里谢过周公子!” …… “娘总是不让我来城南,说这里鱼龙混杂而且武林人士众多,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柳湘湘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多的行人,顿时有些兴奋地开口道,“我觉得就是娘想多了,武林人士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他们聚集的地方怎么会是危险的地方?” 柳七闻言眼神微动,继而开口道:“你是从哪里只晓得武林人士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当然是话本……” “咳咳咳……” 坐在马车门口的丫鬟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后不断朝着柳湘湘使着眼神,接受到了眼神信号的柳湘湘当即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柳七见状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又是个被武侠话本毒害的丫头,话本这东西自然是你想看什么他就写什么。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姐向往的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那话本中讲诉的自然也是英俊少年行侠仗义的故事。 见柳湘湘和丫鬟面露尴尬,柳七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 马车抵达城南之后,周显宗便邀请二人下车徒步游玩。 虽然一行人穿着不俗引来不少目光,但是因为有着那位气场强大的穆先生在侧,所以柳七她们倒也并没有受到骚扰。 而柳七的目光也时不时地瞥向这位穆先生,心中揣测着他是否与华清派有什么关系? 若真是华清派的人,那可就有点意思了。 大将军周威扬当初可是将华清派上下屠戮一空,而周显宗身为周威扬的侄子,如今却和华清派的人搅合到了一起。 当然,柳七更感兴趣的是,周显宗对于天成赌坊买凶刺杀“柳七娘”的事是否知情? 柳七能够感觉到,周显宗此时对她充满了“兴趣”,一路上多次想要借着交谈的机会拉近关系,不过柳七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态度,让周显宗有些无从下手。 “咦?”正巧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姑娘的背影好熟悉。” 正和柳湘湘欣赏着街头艺人胸口碎大石的柳七回首一看,一个鸡窝头瞬间映入眼帘。 又是他们! “是那位柳姑娘!”看见柳七回头后,鸡窝头男子不禁惊叹一声。 这一声让一旁的周显宗和穆先生也纷纷侧目。 “方女侠!”周显宗目光直接略过了鸡窝头男子,汇聚在其身侧的青衣女子身上,继而目光渐渐变得凛冽。 而柳七也已认出了这一行。 “四小飞鹤”方青鸾,飞羽山庄弟子宋灵儿,丐帮弟子小江,以及程珍珍。 宋灵儿看见柳七后凑到了方青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青鸾顿时露出了明悟的表情,继而主动走上前来。 “原来是周公子。”眼看着周显宗挡在了柳七的面前,方青鸾当即抱拳明媚一笑道。 “方女侠不在傅大人身边鞍前马后,倒是有闲暇出来游玩。”周显宗冷笑一声,旋即阴阳怪气地说道。 先且大将军周威扬和首辅傅青书的恩怨。 上次若非方青鸾主动为仁善堂解围,那株千年玉参早就被周显宗强买到手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天鸿楼拍卖的事。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周显宗对方青鸾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而面对周显宗嘲讽,方青鸾脸上笑意不减,继而微微侧首对着周显宗身后的柳七拱手道:“此次来,主要是替我那不省心的师妹向柳姑娘说一声对不起。” “沧州之事,是灵儿她们冒昧了!” 第30章 似曾相识 人家都已经指名道姓了,柳七岂有缩在后面的道理,只能从周显宗身后缓缓走出,微微颔首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宋姑娘也没有伤到我。” 柳七身旁的柳湘湘则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方青鸾,一会儿又扭头看看柳七,眼中写满了浓烈的好奇之色! 而方青鸾看着站出来的柳七不禁眼前一亮,继而脸上笑意更浓:“不管怎么说都是灵儿有错在先,岂能一言了之。” “你说是吧,灵儿?” 见师姐回头询问自己,宋灵儿先是一怔,随后眼睛不敢抬头看柳七,磕磕绊绊地回道:“就……大概……算是吧。” 方青鸾见师妹一副拉不下面子的模样,当即摇了摇头,随后再度露出笑脸对着柳七说道:“不如这样,就由在下做东,劳柳姑娘赏光,也算了了这段恩怨,如何?” “等等!”一旁的周显宗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你们飞羽山庄究竟和我这妹妹有什么恩怨?” 面对周显宗的质问,方青鸾眼中神光微闪,却没有直接应话,而是看向了柳七。 而柳七也不禁感叹这位方姑娘不愧是名门大派的顶梁弟子,年纪轻轻为人处世却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她当即将柳湘湘拉近,在其耳边简单交代了沧州被宋灵儿绑架之事的前后经过,柳湘湘听得两眼直放光。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瞒不过周显宗的耳朵,听柳七讲完前后经过之后,周显宗顿时冷哼一声,“你们飞羽山庄弟子当真是无法无天!” 方青鸾闻言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冷意,随后浅笑着说道:“虽然灵儿她们行事有些欠妥,但后来经林总捕头查明,沧州知州田庆魁确有瞒报诬陷之举,黎城知县宋清之死,也全是他一手炮制!” “灵儿为父报仇,行事偏激倒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她们三人也并未造成大错。” 方青鸾说罢便目光冷冷扫了周显宗一眼,继而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柳七问道:“柳姑娘,可否赏脸?” …… …… 西华轩的上房内。 既是方青鸾做东,她自然是坐在了主位。 方青鸾右侧是师妹宋灵儿,小江,程珍珍三人。 左侧自然是柳七,柳湘湘和周显宗。 待到菜肴上齐,方青鸾率先为柳七倒了满满一杯酒,随后双手端起杯子对着柳七浅笑道: “柳姑娘,请!” 见柳七双眼看着酒杯但久久不上手,方青鸾顿时笑道:“柳姑娘放心,我特意让掌柜的准备的果酿,甜腻可口不会醉人的!” 说罢,方青鸾侧首目光一扫右侧三人,宋灵儿她们顿时挺直了身躯,十分默契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 “方姐姐,方姐姐!”柳湘湘恨不得将头凑至方青鸾的面前,一脸期盼地问道:“听说你十五岁时,就单枪匹马荡平了一个山寨的土匪?” 方青鸾闻言目光微敛,旋即微微一笑摇头道:“都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罢了。” 而一旁的宋灵儿则是低声道:“才不是以讹传讹呢!” 宋灵儿的声音虽小,但也足够让房间内的众人听清了。 方青鸾作为江湖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十几岁便开始在武林崭露头角,这样的经历对于柳湘湘而言自然是羡慕中带着神往,若非身边有周显宗拉着,柳湘湘早就冲上去和偶像贴贴了。 就连和飞羽山庄不对付的周显宗也不得不承认,江寄余手下这群弟子确实非同凡响,飞羽山庄几十年不过是江湖一个略有名气的门派,江寄余接手几十年来,飞羽山庄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已然跻身江湖一流门派之列,再加上年轻一辈“四小飞鹤”开始扬名江湖,现如今的飞羽山庄隐隐有问鼎江湖第一大派的趋势。 不过考虑到江寄余和首辅傅青书的关系,周显宗的面容便更加凝重了。 而坐在方青鸾身边的柳七,则是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内息,好在是古柳心法练出的真气精纯平和,再加上柳七有意地收敛,方能安然地隐于丹田经络之中。 同样,柳七也没有在方青鸾身上感觉到明显的真气波动,很显然对方的内功也同样的精纯。 “奇怪……”丐帮弟子小江红着一张脸,似乎有了几分醉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七,道:“怎么总感觉柳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啪!”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重重一击。 只见程珍珍正气冲冲地怒视着他:“我看你是色胆包天!” “不,不,不!”小江连连摆手,解释道:“珍珍你误会了,我是说离开沧州之后,似乎还在哪里见过柳姑娘!” “啪!” “哎呦,别打了,我说过了我眼睛毒的很,连母狗……” “啪!” “伱还敢提母狗!” …… “让诸位见笑了。”看着小江和程珍珍打闹的模样,方青鸾不禁摇头苦笑道。 不过……似是刚刚小江的一句话勾起方青鸾脑海中的记忆,她不禁多看了柳七几眼,也觉得这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柳七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方青鸾狐疑的目光,但她仍然有恃无恐地夹着菜往嘴里塞去。 她与方青鸾自然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但每次柳七都以黑纱蒙面,而且化了眼妆,和现在的她可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柳七不相信会这么容易被看破。 感觉到方青鸾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久久没有移开,柳七当即侧首,继而正对上方青鸾探究的目光,俏生生地开口道:“方女侠……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是在下冒昧了。”方青鸾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很快移开了目光。 虽然身形十分相似,但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度都差的太远了! 方青鸾不禁回想起在大通钱庄第一次见到那位持刀的神秘女子时,仅仅是面纱之外的双眼便已足够倾倒众生了,而且身上随时散发出的凛冽之气也让她至今印象深刻。 至于这位柳姑娘……完全是养在深闺的一朵小白花。 方青鸾不知为何目光看向了周显宗,见其双目总是落在柳七身上,当即轻轻地摇了摇头,继而看着一旁气鼓鼓的程珍珍以及身边不断说着好话哄着的小江,心中不禁生起了一声叹息。 第31章 馋我身子 直至临上马车之时,柳湘湘还是一步一回头,对着方青鸾一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 方青鸾见状不由得摇头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刚刚在筵席上,或是因为柳湘湘一直流露出对江湖的向往,又或许是喝了点的缘故,宋灵儿大着舌头便将她与小江,程珍珍,三人共闯江湖的经历讲诉了一遍。 这一讲倒好,直接给柳湘湘迷住了! 若非周显宗在一旁拉着,只怕柳湘湘都恨不得立刻随着宋灵儿一起闯荡江湖。 “柳姑娘,再会了!”方青鸾目光直接略过脸色不虞的周显宗,继而冲着柳七笑道。 “多谢方女侠招待了。”柳七微微欠身低头,细声细语地回道。 这下方青鸾心中仅剩的那一点怀疑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再会!”临走之前,方青鸾还是出于礼貌对着周显宗拱手道了一声。 …… 回去的路上,柳湘湘一直在柳七的耳边叨叨不休,言语之间尽显对宋灵儿的钦佩与羡慕,只恨自己不能亲自提剑上场与宋灵儿并肩替天行道。 而柳七则是竖着耳朵听着车外周显宗与穆先生的交谈,虽然两人有意压低了音量,但在五感远胜常人的柳七耳中,听得是清清楚楚。 “公子,严令义的死,会不会真的是飞羽山庄的人所为?” “毕竟严令义刚刚和您接触,便死在了京城,看来是有人不想金马商会与大将军产生联系。” 而与大将军周威扬水火不容的那个人,可谓是人尽皆知。 当朝首辅,傅青书! 见周显宗没有回话,穆先生则是接着说道:“严令义身边的几个护卫实力不弱,又是死在大街上,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步的,京中我能想到的只有那么几家。” “至于太乙门,我看多半是傅首辅那边有意牵连,所以才将其扯了进来!” “哼!”只听得周显宗冷哼一声,语气不耐地开口道:“这么简单的事你当本公子不明白?” “傅老狗一心想将大将军赶尽杀绝,但凡有机会咬上两口,他岂会放过!” “至于太乙门……”周显宗顿了顿,接着沉声道,“江湖早有传言,太乙门当代行走已经入世,我想傅老狗是想将太乙门的行走引至京城。”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看来东海的那位沉寂了这么多年,这次也坐不住了!” …… 柳七也没想到,严令义作为一个南方商会的公子,他的死竟然会在京城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现在看来京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中,傅首辅已经开始拿此事做文章。 难道黒狱门和傅首辅是一派的? …… 马车停在了柳府的大门,还未下车,柳七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哎呦,我的周少爷,您可算是将小姐送回来了!” “若是再迟一会儿,只怕夫人就要遣老奴们上街去找了!” 而后便听到周显宗带着笑回道:“梁嬷嬷又在说笑了,我出门前可是特意和姑姑打过招呼的!” 翠香和另一丫鬟下车之后,便掀起车帘,让柳七和柳湘湘下来。 柳七轻扶着翠香的胳膊,刚刚从车中探出了头,便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身上,当即抬头正好与一双阴鸷的眸子对上。 “你们怎么办事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梁嬷嬷一看见柳七当即脸色一沉,继而厉声呵斥着两個丫鬟。 “还不赶紧去将小姐搀扶下来!”说着梁嬷嬷便让自己身边的两个身强体壮的仆妇上前去。 梁嬷嬷口中的小姐自然不是指的柳七,见两个仆妇威风凛凛不闪不避地撞来,翠香连忙拉着柳七从车上下来,匆忙地避在了一旁。 随后一脸惺忪的柳湘湘便在其中一名仆妇的搀扶下,迷迷糊糊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嗯……到家了吗?” 大概是因为刚刚过于兴奋的缘故,在进入城西的主街时,柳湘湘便在车内沉沉睡去了。 柳湘湘一下来,梁嬷嬷便“哎呦”一声,走上前去便为柳湘湘整理着衣饰发髻,一边痛心疾首地说道:“小姐可是累着呢,这可心疼死老奴了!” 就这样,梁嬷嬷还不忘抽空剜了一眼一旁的柳七。 对于梁嬷嬷的眼神攻击,柳七自然没什么感觉。 不过看着照顾柳湘湘如同照顾婴儿一般细致的梁嬷嬷,柳七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异样。 “行了,行了!”就连周显宗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语气不耐地说道:“有本公子随行,难道还能让湘湘出事?” 此话一出,见梁嬷嬷立刻低下了头,周显宗方才扭过头看向了柳七,继而换上了一副笑脸:“我看七妹妹今日倒是累着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改日表哥再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而周显宗没有留意到,刚刚被他训斥到低头的梁嬷嬷趁着他向柳七献殷勤的时候,悄悄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继而眼中浮出一抹怨毒之色。 …… “嘻嘻嘻……”在回小院的路上,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的翠香突然发出了一阵愉悦的低笑声。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无人,这突兀的一笑顿时打破了宁静。 翠香赶紧低头捂嘴,却因一只手拿不稳灯笼导致了灯光晃晃悠悠起来。 “你又在偷偷乐个什么?”走在后面的柳七不禁双目微眯,继而朗声问道。 “对不起,小姐。”翠香先是脚下一顿,随后扭头鞠了个躬而后又边走边说道,“我是在为小姐您高兴呀!” “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表少爷今天对您格外的照顾,就连小……小姐以前也没有过的!” “我想……表少爷是不是喜欢上您嘞!” “若真是如此,那翠香就要恭喜小姐你了,不但脱离苦海,还能嫁一位好郎君!” 说着,翠香的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喜欢? 柳七心中冷哼一声。 他分明是馋我身子! 好在是周显宗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否则柳七也就算是拼着身份暴露,也得砍上他一刀! 嫁人? 开什么玩笑! 第32章 生人回避 就在主仆俩一前一后抵达别院的门口时,柳七突然目光微沉,旋即叫住了正欲推门的翠香。 “翠香。” “啊,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提着灯笼已经走至伸手便可以摸到院门位置的翠香当即回头一脸疑惑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筵席上太多外人,所以……”柳七冲着翠香眨巴了下眼睛,继而柔声道,“我现在有些饿了。” “哦!”翠香顿时一脸恍然大悟状,随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忧心道,“也不知道后厨的人休息了没?” “奴婢还是先送您进去,再去后厨看看。”说罢翠香伸手欲要推门。 柳七自然是不肯,当即一步上前闪身至翠香身前的同时,顺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灯笼,而后提醒道:“你还是赶紧先去后厨看看吧,若是迟了岂不是要让你家小姐饿上一晚?” “嘿嘿……小姐说的有道理!”翠香摸了摸头当即憨笑道。 “天黑,不要灯笼吗?”柳七看着迈步小碎步匆匆跑开的翠香,当即提着灯笼高声问道。 “不用了,后厨的路奴婢闭着眼都能去!”翠香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看着翠香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夜雾之中,柳七面容逐渐冷冽,继而提着灯笼的手轻轻一抖,“嗤”一声,火光便熄灭了。 “咯吱!” 柳七推门进去,穿过狭窄的庭院,来到了主屋的门口。 手上没有丝毫的迟疑,柳七缓缓推开了门,继而目光瞬间锁定了房间内床的位置,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坐在床上,随即柳七便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眼中精芒闪过,继而冷声道:“刀老,您受伤了?” “呵呵呵……”床上的身影伴随着沙哑地低笑声缓缓站起,继而上前两步走至了窗户正对的位置,微弱的月光下,磨刀老叟那张干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老脸顿时出现在柳七视线之中。 “你的武功又精进不少!”夜雾遮住了磨刀的半张脸,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声音则是更加沙哑了几分,仿佛喉咙里塞进了一把沙子。 “竟然在院门外就能发现老夫的存在!” 对于磨刀老叟意义不明的夸赞,柳七只当没有听见,背对着主屋大门反手将门慢慢合上。 她信步走至桌前,与磨刀老叟隔桌相对,目光一扫磨刀老叟手边摆放的古琴,顿时敛去了眸中精光,继而接着沉声问道: “不知刀老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吩咐?” “这次你事办的不错。”磨刀老叟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眉夫人的眼睛果然毒辣!” “孙氏兄弟已经接近京城地界了,希望你到时不要让老夫失望。” 柳七闻言缓缓踱步来到了摆放着古琴的柜台旁,继而平淡地回道:“我柳七做事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呵呵呵……”磨刀老叟闻言当即低笑出声,“好,不愧是我黒狱门的七杀令主!” 话音刚落,磨刀老叟突然身形一顿,继而抬掌五指微曲化作爪式抓向了一旁的柳七。 嗖—— 劲风紧逼而来,柳七目光一沉当即回身单掌迎上。 砰! 两掌相接,真气迸裂的声音凭空炸响仿佛要撕破耳膜一般。 柳七只觉得一股巨力自掌间反震而来,一股脑涌入了自己经络之间,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面对筋脉几乎撕裂的痛楚柳七双眸保持着凛冽丝毫未动,随即催动着真气将侵入体内的狂暴真气瞬间平息。 而与柳七对掌的磨刀老叟也好不到哪去,只见其连退两步,随着胸腔传出一声闷响,继而身形微微一颤,柳七便听到了其咽喉一阵鼓动,似乎将什么东西咽回了肚子! “刀老,不知这是何意?”柳七缓缓收掌,继而冷声问道。 磨刀老叟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直到喉咙处再度传来一声“咕噜”,随后方才开口,声音比刚刚还要哑上几分。 “你的杀气太盛了,如此近的距离,老夫若是再不出手,体内杀气必然反噬!” 说完又沉默了片刻,磨刀老叟接着说道:“此次就当伱不懂事,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如此暴露杀气,一旦遇上高手,是绝不会留手的!” “谨遵刀老的教诲!”柳七俯身,语气幽幽地开口道。 “你……很好!”夜色中磨刀老叟漆黑的双眸盯着柳七良久,随后沉声道。 “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柳三会在卯时抵京,你去东城外的义庄接一程。” “记住接头暗号,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 “小姐,后厨的人已经歇下了,奴婢只能给您下了碗面,您先将就着对付一口。”翠香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了柳七的面前,上面还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 “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去吧。”柳七接过翠香递过来的筷子,继而对着其说道。 “奴婢不累,等伺候小姐您休息了,奴婢再去休息也不迟的。”翠香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柳七又看看那一碗汤面。 柳七无奈,只能在翠香的注视下将一碗汤面吃的干干净净。 …… 待到寅时初,柳七自床上起来,从箱底取出了一件贴身黑衫穿在了身上,随后又从箱中暗格取出一枚面具戴在脸上。 穿戴好后,柳七走至摆放古琴的柜台前,轻轻一拍琴声,只听得一声脆响,准瞬间手中便已多了一柄宝刀。 照例是在离开之前来到了翠香的屋里,听着翠香均匀的呼吸声,柳七指如疾风瞬间在其身上点了几下。 正欲转身离去之时,柳七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又返回至翠香的床头,随后伸掌按在了翠香的小腹处,传导了一丝真气过去。 “做个好梦吧。” …… 柳七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十分熟稔地避开了每一队巡逻的官兵。 “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内功水平已经和磨刀老叟处于同一水平,甚至还要胜过他少许!”尽管脚下施展着轻功,但柳七脑海中依然回忆着与磨刀老叟的交手。 刚刚她是故意在磨刀老叟身边散出杀气,就是为了逼磨刀老叟主动出手。 对于修为有成的武者而言,一个人在如此近的距离释放杀气就好像普通人耳边清晰地听到了蚊子“嗡嗡嗡”声一样。 尤其磨刀老叟修炼的还是杀气睥睨的狂刀,他若能强忍住不动手,确是会如他所说一般,被自身已经沸腾的杀气反噬。 最终磨刀老叟出手,柳七回应一掌。 正在赶路的柳七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现在还有些酥麻的右臂。 虽然磨刀老叟雄浑的真气顺着掌力打入了柳七的体内,并且对其手臂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很快便被柳七本身精纯的真气平息。 而磨刀老叟…… 柳七回想起磨刀老叟身躯颤栗,两次吞咽的举动,眼中不禁浮出了一抹快意。 第33章 装神弄鬼 轰隆隆—— 一阵猛烈的雷鸣声,窗外刹那间光暗闪烁,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在屋顶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摇曳的烛火中,柳七脸也跟着忽明忽暗,唯独那裸露在外的一对眸子神光闪烁。 “我说柳七,这里也没有外人,为什么还要戴着面具?”对面的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随着嘴角的扬起带动着脸颊上的疤痕也跟着扭动起来,看着十分的瘆人。 轰隆隆——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 柳七清冷的双眸没有丝毫的异样,只当没有听到对面男子的调侃,继而慢吞吞地伸出无暇的手臂,五指并拢将微弱的烛火护在了手心。 “呼——” 一道疾风自窗户的破洞出吹了进来,瞬间从两排整齐的棺木间穿堂而过。 黄纸,黑灰顿时席卷而起,又缓缓散落一地。 待到风过之后,柳七方收回了手,目光炯炯地盯着烛火渐渐地升腾,拉长…… 这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义庄,大堂内充斥着腐臭,熏香以及焦糊的味道,十来张棺木平平整整地摆放在大堂两侧,每当外面惊雷炸响时,连带着棺木都会发出轻微的嗡鸣。 莫要说是普通人,就连经过了严酷训练的柳二,坐在这大堂中也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时不时地侧首观望一眼两排棺木。 柳七见状冷冷道:“放心吧,跳不出来的。” 柳二闻言回过头来脸色一沉,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鬼地方,多呆一刻都是折磨!” 放完狠话的柳二似是瞧见了柳七淡定的模样,顿时心态有些失衡,当即冷哼道:“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柳七是不是石头做得,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怕的东西?” 柳七余光一瞥棺木的方向,继而淡淡地说道:“假若人枉死后真的能变成厉鬼,我敢保证被索命最多的定然不是你我。”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上倘若真的有鬼,只怕那些身居高位者没一个能够睡得安稳。 “来人了。” 正当柳二的神色逐渐变得缓和时,柳七的一句话再度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 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吗?” “外面雨大不好走,想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咚,咚,咚!” “有人吗?” …… 敲门声还在继续,柳七抬眼给了柳二一个眼神。 柳二当即沉着脸起身穿过两排棺木,来到了距离义庄大门不远的屋檐下,提着嗓子喊道:“外面的朋友,这里是义庄,恐怕不太方便!” “呵!”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人冷呵一声,“人都来了,别说是义庄了,就算是阎王爷的阎王殿,我们今天也住定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砰”地一声,义庄大门直接被人从外粗暴地踹开,旋即一群穿着蓑衣的人便慌忙地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看见大堂屋檐下的柳二,当即一抹脸上的雨水,大大咧咧地拱手抱拳道:“在下飞鹰镖局总镖头雷壮,今日借贵宝地休息一晚!” 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看着柳二脸色苍白的模样,雷壮当即一努嘴随后便转身招呼着手下镖师将大小货物一一抬了进来。 而柳二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冷意逐渐化作了狞意。 …… “哟呵!” “没想到你小子在义庄里还藏着个娇娇娘啊!” “我说怎么半天不开门呢!” …… 随着镖师们进入了满是棺木的大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四方小桌前的柳七,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但从身段来看已然足够惹火,这些粗狂的汉子们走了一路的镖,此刻已是看母猪赛貂蝉的状态,此刻顿时腾的心中火起,嘴上便开始说些污言秽语。 柳七仿佛听不见一般,只是目光凛冽地盯着眼前的烛火,每当有风破窗而入,烛火开始摇曳的时候,便会伸出纤纤玉手将其护在手心。 “雨已经小了,义庄是個不吉利的地方,诸位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先走一步吧。”柳七淡淡地开口道。 “雨小了,可哥哥我心里的火正旺着呢!” “哈哈哈……” “小娘子,我看你还是舍了这个丑八怪,跟哥哥我走吧。” “就是,咱们兄弟哪个不比这丑八怪强。” …… 眼瞧着方桌前的蒙面女子听着手下镖师们的污言秽语却丝毫不为所动,身为总镖头的雷壮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当即横眉一瞪众镖师。 “还在这胡闹什么,赶紧去看看箱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被打湿!” 看着围在一起的镖师们作鸟兽散,雷壮方才转身准备对那女子说上两句,结果却发现刚刚一直盯着烛火目不转睛的女子已然侧过了头,面纱外清冷的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感情。 “已经迟了。” 女子轻灵的声音如同咒语一般,话刚出口,大堂内的烛火便开始剧烈的闪烁,外面此时“哗啦啦”阴风阵阵,风声之中隐隐约约似有鬼哭狼嚎一般! “阴人上路……” “阴人上路——” “阴人上路!” …… 鬼气森森的声音自远而近传入了义庄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情况?”镖师们瞬间警觉起来。 “是不是……闹鬼了!” “放屁,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啊——鬼!”就在有人刚刚怒斥一声世上根本没有鬼时,便听见镖师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所有人纷纷侧目,朝着那尖叫的镖师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四道白影飘然而来! “阴人上路!”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道白影已经越过了义庄的外墙,直至现在惊慌的镖师门才看见,四道白影赫然抬着一架黑色棺木! 砰! 四道白影幽幽落地,肩上的棺木也随之重重砸在了地上,让飞鹰镖局的镖师们不由得为之一颤。 “阴人上路!”只见其中一道白影似是漂浮一般地上前,抬首露出一张白森森的脸,唇红齿白好似纸扎人一般,咧着嘴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哼! 装神弄鬼! 柳七冷笑一声,但是站起身来,淡淡地回了一句:“生人回避!” 第34章 追魂散 “咯咯咯……”白影口中发出了诡异的笑声,眼睛“咕溜溜”转了一圈,目光森森地扫过义庄大堂内的每一个人,直至在柳七的身上落定,随后身形如同断了线风筝一般飘至棺木的位置,伸出了同样惨白的手臂,一掌拍在了棺木之上。 “砰!” 只听得漆黑的棺木发出一声闷响,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凌空朝着大堂飞来。 “啊啊啊……” 簇拥在义庄大堂门口的镖师们,就这样眼看着一具鬼气森森的棺木迎面而来,当中胆小的甚至已经发出了惊恐的哀嚎。 而柳七冷眼看着一切,早在白影动手推棺材的时候,便已悄然朝后退去。 “都不要慌!”还是总镖头雷壮厉喝一声,总算是让已经准备仓皇逃窜的镖师们暂时稳定了下来。 呼呼…… 而此时的棺材已然带着阵阵阴风飘进了义庄大堂,雷壮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站在众人之前,直待棺木飞至他身前三步时,突然“呵”地一声暴喝,双臂齐出,紧紧托住了棺材的一头。 随着雷壮身躯一震,青筋虬结的双臂用力往下一按! 砰! 一声巨响震的身后的镖师们心脏为之一颤。 雷壮目光一扫面前静躺着的漆黑棺木,只觉得触碰着棺木的手心似乎传来了森森凉意,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收功,继而昂首看向了大堂外的四道白影,语气沉沉地开口道: “在下飞鹰镖局总镖头,因大雨在此义庄暂避,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四位朋友,还望海涵!” 雷壮自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鬼怪,只是眼前四个白影装神弄鬼的模样让他不禁心生寒意,江湖中但凡以鬼魅手段示人的定然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刹那间雷壮竟是有些后悔踏入这间义庄了。 突然,雷壮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却见刚刚还在大堂之内的蒙面女子已然不见踪迹! 不好! “咚咚咚……” 正当雷壮心中一片惊骇之时,却听到了面前的棺木之中传来了剧烈的响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敲打着棺盖! “赶紧走!”雷壮顿时双目圆瞪,在察觉到棺木中那股强大的气息同时便已下令手下镖师们快走。 可,真的走得了吗? 轰! 棺盖终于承受不住凌空飞起,随即一道身影自棺木中冲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镖师们便只看到一道血光闪过,继而缓缓垂首,涣散的目光盯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利刃…… 嘶—— 而此时雷壮终于是看清了棺木中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竟是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滴答,滴答…… 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唰—— 随着穿胸而过的利刃抽出,镖师的尸体顿时瘫倒在地,一双赤红的双目缓缓扫过周遭神情各异的镖师们,继而从血淋淋的口中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低吼。 “嗷——” …… “真的是柳三。”柳二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大堂之中杀戮的身影,不禁喃喃道。看着大堂之中 柳七的虽说面色如常,但眼底依旧浮上了一抹异光。 上一次见柳三,还是在细柳山庄。 当时因为东河县的任务,柳三因为断后被飞羽山庄出身的县尉以鹤羽神针打伤了右臂,而后眉夫人便带着他出去了。 柳七本以为眉夫人是带着他去治伤的。 没想到…… “救命啊!” “不,不要,不要杀我!” 凄厉的求救声在义庄大堂之中此起彼伏。 “嗷——”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柳三”挥舞着双刀,准确地说是双臂,再度追上了一名想要逃出义庄的镖师,未等对方呼救出声,直接伸出双臂在其脖颈间交错而过,随后就看见一个脑袋凌空而起。 即便朝夕相处了十余年,柳七也没有第一眼认出从棺木中出来的这“人”就是柳三。 换句话说现在的柳三,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他的双目如同野兽泛出凶光,满是血污的脸上随着不断的张嘴怒吼而扭曲狰狞,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而且也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污,最瘆人的是他的双臂,原本属于小臂的位置竟然换作了两柄寒光熠熠的刀刃,刀尖上不断滴落着鲜血的血渍。 “嘶——” 柳七听到了身旁的柳二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扭头便看见了其一脸铁青。 此时义庄大堂之中的镖师仅剩下了两人,镖头雷壮以及一名已经被吓破了胆半坐在地上的镖师。 见柳七朝自己看来,柳二缓缓吐出一口气,继而沉声道:“当初在东河县衙时,陈统领本来安排的是我断后,柳三自己立功心切所以才……” 也就说,若当时断后的是柳二,被鹤羽神针所伤的人也自然会变成他,那么现在…… “啊——” 随着一声惨叫,柳七的注意力被重新吸引至义庄大堂之中,只见“柳三”已经解决掉了最后一名镖师,正一步步朝着雷壮走去。 雷壮牙齿打着颤,不断的后退直至背后被什么东西抵住,随后扭头一看,赫然是一具棺木,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绝望。 而也正是这时,雷壮眼角余光瞥见了两道身影自大堂门口方向而来,赫然是刚刚义庄大堂中的那对男女。 尤其是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显然是两人中为首的。 “嘶哈,嘶哈……” 随着柳三一步步地逼近,雷壮已经闻到了对方口中喷吐而出的腥臭气息,顿时扭头冲着柳七喊道: “女侠,救命!” 常言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柳七无视了雷壮的呼救,脸色平静地转过身去,面向了大堂之外犹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四道白色人影。 而就在柳七身后,柳三的身躯彻底盖过了雷壮绝望恐惧的面容。 “啊!” 咔吱!嗤!咕噜咕噜…… …… 雷壮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随后便被一阵诡异的响动掩盖。 柳七也不想知道此时的“柳三”是如何炮制雷壮的,她看着白影脸上瘆人的妆容,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随即冷冷开口道: “东西,我们很满意。” “满意就好。”说话的还是刚刚那個白影,只见其鬼魅地一笑,随后摸出了一根笛子放在了殷红的嘴唇间。 “呜呜呜……” 随着一阵低沉的笛声,柳七便听到身后的响动戛然而止,连带着“柳三”粗重的呼吸声也跟着微弱不少。 嗖! 白影放下笛子,随后朝着柳七掷出一样东西。 柳七伸手稳稳地将东西接在手里,摊开手心一看,赫然是一个肚子圆滚滚的木瓶。 “瓶中的丹药名为‘追魂散’,只消打在人身上,‘鬼将’就会对其追杀到底。” 白影说罢,又将手中的笛子掷了过来。 “这是‘安魂笛’,只要吹响笛子,便可以让‘鬼将’陷入沉睡。” 上架感言 过了零点上架。 感谢所有追读投票的读者朋友。 这本书标题就已经点名了,是女主文。 老书友们应该清楚,变身女主文当年也算是男频小说的一种类型,所以不能接受的朋友还请礼貌离开,不要扰了其他读者的兴趣。 毕竟世界之大,各有所爱,不喜欢可以理解,但恶言相向就显得有点没教养了。 武侠现在本就主打一个陪伴,能一路走到三江不容易,希望大家能够力所能及地支持一个首订。 至于加更方面,作者尽量满足大家要求,上架之后每章换成四千字大章,每日保证两更,毕竟作者手残加原创构思很耗费时间。 加更方面,追读大概一千左右,所以一千为基准,每多出三百订阅,就加更一章,首订加更会在一周内搞定。 至于打赏,咱们主打陪伴就一个舵主加更一章,以此为基准,堂主就两章依次类推,同样打赏加更也会在一周内搞定。 最后感谢编辑骆驼的支持。 …… …… 最后的最后,小小的求一波月票。 听说一千月票有抽奖,刚刚看了看只有两百多…… 《我以女儿身砍翻江湖》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章 半道截杀 “柳二,你在金马商会这些日子,可曾听说过这些人?”柳七看着手里的木瓶和笛子,以及四道白影飘然而去的方向,不禁开口问道。 柳二寒着脸回道:“从未听说过。” 从细柳山庄,到金马商会,再到黒狱门,然后便是今天这如同鬼魅一般的四人…… 柳七能感觉到那位神秘的“尊上”似乎织了一张很大的网,鬼知道其背后还隐藏着多少势力。 柳七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将装着追魂散的瓶子和安魂笛都扔给了一旁的柳二,随后转身来到了“柳三”的面前。 如果刚刚是远看都已经足够瘆人,那现在近距离看着“柳三”的模样,无疑是可以让人连夜做噩梦的地步。 柳七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是否如刚刚白影说的话。 而柳二的眼神则是复杂得多,他环顾着柳三走了几圈,最后脸上的凝重换作了冷笑: “没想到当年细柳山庄中最出色的一个,现在竟成了这般鬼样子。” “鬼将……”想起白影对柳三的称呼,柳二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倒是贴切的很!” 柳二的目光略过柳三血淋淋的面孔,看见了不远处盈盈而立的柳七,顿时眼神微闪,继而开口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有意藏拙,细柳山庄的第一人应该是你才对,而非柳三。” 柳七心知肚明柳二问的是自己,但她只当没有听见,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义庄大堂,继而冷冷道:“赶紧让伱的人将东西带走。” 按照磨刀老叟的吩咐,接到柳三之后,便将其混入金马商会的车队之中,运往楚天城。 “可知道严令诚打算用……‘柳三’做什么?”柳七问道。 此时柳二已经走出大堂,伸手试了试了雨点的大小,随后便将一枚信号打上了夜空。 柳七口中的严令诚乃是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与已死的严令义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位严三公子已经名牌是“尊上”的人。 “严令诚在金马商会中地位尴尬,严令义和严令武都压在他头上,再加上严雄似乎对他并不喜爱,所以金马商会上下都清楚,三公子是不可能执掌商会的。” “除非……” “除非严令义和严令武都死了!”柳七接着柳二的话说道。 “倒也没那么容易。”柳二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继而笑吟吟地说道,“现任商会龙头严雄虽说很久没有露面了,但还未到花甲之龄,以他的武功而言尚属盛年,谁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 “看来……这位严三公子是打算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并干掉了。” 柳二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后便将话题扯开:“你还记得当年在周家庄遇到的那个房先生吗?” 柳七点了点头,此人她还有印象,似乎和陈统领相识。 “那位房先生便是大公子严令义的心腹,因为察觉到不对,所以顺藤摸瓜找到了东河水盗,才导致周家庄的灭门之灾。” “不过那次三公子损失也不小,陈统领回去之后也受了重罚,现在据说在一个穷山恶水的矿场里当监工!” 提到陈统领的遭遇,柳二倒是没有丝毫掩饰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可有眉夫人的消息?”柳七突然问了一嘴。 柳二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柳七问起眉夫人,倒也不是关心她,单纯是因为她的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第七重的最高境界。 但是柳七在行功之时,能够感觉到行功时似乎仍然存在着一定的余地,这说明要么是眉夫人骗了她,古柳心法不止七重。 要么就是眉夫人故意在传授心法时留下了一些破绽,但是柳七很快便否定了这个猜测。 她已不是当年一无所知的小白,对于内功心法上柳七已然有了自己的见解,她所运行的古柳心法应该是没有缺陷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古柳心法不止有七重。 当然比起猜测,还是直接去问眉夫人比较简单。 不过自从细柳山庄分别之后,大家天各一方,虽说同属“尊上”门下,但因分属不同的势力,想要见面确实不是个容易的事。 柳七只是随口一问,见柳二表情不像作假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握了握冰凉的刀鞘,今日事已了,她准备离开了。 “让你的人将义庄收拾干净。”丢下一句话后,柳七正欲离去,突然被柳二叫住了。 “等等!” 柳七脚下一顿,但并未回头。 柳二看着柳七纤细的腰肢,当即收敛了神色沉声道:“我已经接到了楚天城的消息,严雄派来了一位客卿来京城处理严令义的事,现在正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眼看着柳七拔脚欲走,柳二又接着说道:“此人名叫叶肃,乃是三十年前‘五绝老人’的弟子,一套飘雪穿云掌十分毒辣,你自己要小心。” 话音刚落,便见柳七盈盈一跃,便消失于夜空之中。 看着柳七刚刚所站的位置,柳二凝视许久,最终脸上的伤疤微微颤抖,随后移开了目光。 …… …… 刚刚还是电闪雷鸣,当柳七赶到柳府外时,天空已然出现了一线鱼肚白,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熟稔地翻过外墙,而后回到了主屋。 将刀重新放于琴身之中,柳七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髻以及衣饰,随后干脆来到屋外水井边,“咯吱咯吱”摇了一桶水起来。 片刻之后,柳七直接躺进了浴桶之中,任由冰凉的井水刺激着细腻的肌肤。 将头斜躺靠在浴桶的边缘,柳七回想起临走之时柳二的提醒。 严令义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是金马商会龙头严雄的长子,也是最被看好的下一任龙头的最佳人选。 这么一号人物死在了京城,金马商会当然不会忍气吞声。 金马商会和漕帮商会一样,都是在破武令之后由原来的江湖势力改制而成。 “玉堂金马”指得便是云楚当年最大的两个帮会,而且两家帮会的总舵也都设在楚天城。 破武令之后,“玉堂金马”中的白玉堂被朝廷剿灭,而金马帮则在帮主严雄的带领下改名作金马商会从而存活至今,并且声势也超过了当年金马帮最巅峰时。 此番严令义进京,在天鸿楼豪爽叫价,为的就是在京城打响金马商会的名号。 而柳二口中的客卿,类似当年金马帮的长老。 至于他提及的“五绝老人”,柳七就有些孤陋寡闻了。 …… 当翠香起来,看着庭院中披着一头秀发打着水的柳七,顿时瞪大了眼睛,而后赶紧上前抢过了柳七手里的水桶,嘴里小声嘟囔道:“小姐,不是说了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就是了。” 已经吃准了翠香脾性的柳七微微一笑,当即放开了手任由翠香自己做事。 “虽说天气炎热,小姐您还是得用热水洗头啊。”翠香抬头看了看逐渐升起的旭日,又开始念叨起来。 最终在翠香的一番折腾下,柳七又用热水洗了一遍头,而后靠在躺椅上任由翠香为她绞干着头发。 晌午时,柳七没有等到去后厨取食的翠香,反而是张诚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跨进了院子,直接进了主屋。 柳七瞥了一眼,张诚的手里没有提着食盒。 “令主!”张诚进来之后回禀道,“孙氏兄弟明天傍晚会抵达京郊。” 柳七闻言目光顿时一凝。 终于来了! …… “驾!”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不多会儿两匹马便直奔官道岔口的茶摊而来,待到马近了,正在喝茶的客人纷纷侧目,看向了马背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好一个汉子! 众人心中赞道,只见马背上的汉子国字脸,肩宽好似双开门冰箱,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虬结好似龙纹一般,身后斜背着一根焌黑的棍子,棍头和汉子的脑袋平齐,而待其翻身下马后,众人才发现棍尾竟是快落在地上。 “小二,来两……不,来四壶好酒!”率先走进茶摊的是一个同样身材壮硕的汉子,只见其一脸沧桑,身上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 “妈的,这京城的太阳比大漠的还毒,沙子也真他娘的多!” “呸,呸,呸!”汉子连吐了几口沙子,随后便招呼着那背着棍子的兄弟坐下来。 “大哥,都快到京城了,咱们还是小心点。”背着棍子的汉子警惕的看了一眼周遭的客人,方才缓缓落座,随后从胸口的包裹中掏出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摆在了二人的面前。 而正端着一壶茶走过来的小二见状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浓烈了几分:“原来是江湖上的好汉!” 说罢便将桌上原本的碗筷放到了一边,将茶水道入了二人备好的碗中。 那被唤作“大哥”的汉子伸出了干枯似骨,焌黑的五指拿起碗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客官,酒来咯!”刚刚才离去的店小二吆喝着端着四坛酒就来到了两人的桌边,各在两人面前摆了两坛。 而那斜背着棍子的汉子只是打开酒坛上的塞子闻了闻,继而脸色一沉突然一把扯过了小二的衣领。 “酒里面放了什么?” “客官,我,我……”小二露出惊慌的表情,嘴上含糊不清的解释着,却不料汉子已经拿起酒坛直接朝小二嘴里灌去。 “去死吧!”小二眼中顿时露出一抹凶光,不知何时手中已然多出一抹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汉子的心口。 “大哥,有埋伏!”背着棍子的汉子顿时眼中精光大盛,继而一肘顶在了小二的胸口,听得“咔嚓”一声,小二顿时目眦欲裂,转瞬身躯便软了下去。 苍,苍,苍…… 而原本周遭自顾自喝着茶的客人们纷纷起身,从桌下摸出了长刀,便直奔两兄弟而去。 “杀!” 茶摊中顿时乱作了一团。 隔着茶摊数十步外,一根参天古树上,柳七坐在树枝上,晃动着双腿,看着不远处茶摊中的厮杀。 那以棍子充当兵器的便是孙氏兄弟中的弟弟孙金虎,据说其十岁时便可以徒手搏杀一条狼,手中的这根混铁棍长逾七尺,竖着放竟比身材高大的孙金虎本人还要高出一截。 而身高稍矮一些,赤手空拳的则是孙金龙,确如情报中所描述的一样,孙金龙时而双拳齐出,时而单掌托出,每一次出手都会精准地收割掉一条性命,的确是拳掌俱佳。 为了截杀兄弟二人,此次不光是柳七亲至,茶摊中的煮茶老汉,店小二以及喝茶的客人,均是由刀奴假扮。 面对着二十多名刀奴的围攻,两兄弟显得游刃有余,尤其是孙金虎,掌着混铁长棍只肖挥舞起来,就无人敢上前。 唉—— 看着刀奴已经折损过半,柳七只能叹了口气随后站起。 最终还是只能由自己出手! 而刚刚以混铁长棍逼退了一群刀手的孙金虎突感背后一阵凉意袭来,继而发现身上的汗毛不知何时已然立起。 有高手! 孙金虎脸色微变,随后扭头看向了正与三个刀手战作一团的哥哥,正欲开口提醒。 “小心……” 但是“心”字刚刚脱口,便看见一道寒光掠过,孙金虎脸色大骇,当下也顾不得面前逼近的刀手,脚下猛地一瞪便朝着孙金龙的方向掠去。 持刀凌空而来的柳七微微侧目,正与孙金虎那对写满了惊慌的双眸对上,她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杀意。 孙金龙刚刚一掌怕在了一名刀手的头上,看着手上逐渐瘫软的尸体,正露出一丝狞笑的孙金龙突然眼角觉察到一道寒光闪过。 继而脖颈处传来了轻微的刺痛。 嘶…… 他有些木然地伸手摸了摸脖子,随后便看见了手上还冒着热气的血液,继而扭头看了看正冲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弟弟孙金虎。 “我……”孙金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腥甜的血液依然灌满了他的嘴巴。 砰! 孙金龙身躯轰然扑倒在地,脑袋落在了一双靴子旁。 (本章完) 第36章 受伤 “大哥!”眼看着孙金龙倒下,孙金虎目眦欲裂,甚至忘了身后还有刀手。 嗤! 一名刀奴手中利刃砍在了孙金虎的背上,激起了一滩血雾,而孙金虎悍然回首,“啊”地暴喝一声,握着混铁棍的手往前一送,便听得“咕咚”一声,带着血的棍头从刀奴的后背穿出。 看见了这一幕,就算是经过了严酷训练的刀奴,眼中也不禁生出了一抹惧色,原本围攻孙金虎的几人左右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咚! 孙金虎将混铁棍往地上一插,所有人顿感地上传来了一阵颤动。 柳七直视着对方充血的双眸,继而冷冷一笑,脚尖扒了扒孙金龙的脑袋,将其踢到了一边。 而孙金虎见状眼中仿佛能够喷出火来,握着混铁钢棍的手捏得“啪啪”作响,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你是何人?”孙金虎努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沉声道,“为何要对我们兄弟下手?” 柳七闻言,头微微一偏,朱唇微启:“想拖延时间?” 说罢,柳七右手手腕一翻,真气瞬间汇于手间,随着真气被自刀柄被吸入,刀身顿时绽放出妖异的紫色。 柳七目光一凝,双臂摊开转瞬间便滑至孙金虎身前,继而抬手挥刀直取孙金虎的咽喉要害。 孙金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听得其胸腔中传出一声轰鸣,刹那间单手便将重逾百斤的混铁钢棍举过了头顶,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压向了柳七的天灵盖! 柳七眼中精光微闪,但却丝毫不避,仍是坚定地挥出了一刀。 孙金虎眼中顿时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眼看着刀锋已经逼近咽喉的位置,仓皇间双手攀上混铁钢棍,将之横于身前。 吱—— 刀锋划过棍身,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 孙金虎只觉得手中钢棍一阵巨力反震而来,差点拿捏不住,只能借着反震的力道朝后退去。 脚下尚未站稳,眼睛便已瞥见混铁钢棍齐眉的位置,赫然有着一道深深的刀口。 孙金虎心中一阵骇然,若非他刚刚退得及时,只怕刚刚他的项上人头已经连带着手中钢棍一并被削去了。 更让孙金虎心惊的是,耳边又传来了刀风凄厉的嗡鸣。 还未来得及抬眼,孙金虎便本能地朝后退去,只是同样落脚未稳,便又被柳七追身杀来。 不得不说,孙金虎乃是柳七交手过的人当中,除了磨刀老叟以外身手最好的。 根据黒狱门提供的情报,孙金虎乃是外练的大家,一身皮肉已经练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配合着那根重逾百斤,七尺有余的混铁钢棍,若是放在战场之上,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世猛将! 但可惜他遇上了柳七。 柳七手中的刀不仅快如闪电,同时又不失凌厉,每当孙金虎想要以钢棍拦下柳七的刀锋时,刀刃溢出的刀气便会越过钢棍在孙金虎的身上疯狂地肆虐。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孙金虎仿佛从血海中走出来一样,身上再无一块好肉,手中的混铁钢棍也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豁口。 “结束了!”柳七随着寒光从孙金虎身边掠过,一抹红线顿时在其脖颈间浮现,看着仰面倒下临死之前仍是双目瞪圆的孙金虎,柳七淡定地收刀而后说道。 此时一丝凉风拂过,吹动了柳七的秀发以及裙摆。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发梢,继而对着周遭剩余的刀奴吩咐道:“将现场收拾干净吧。” …… 直至天色变的昏黄,官道上才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紫眼金发的男子在胯下大枣红马还未停下之前便已凌空而起,随后稳稳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茶摊前! “这里……何时多了一处茶摊?”男子的一双紫眸闪过了一缕精光,随后鼻子微微抽动,似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一脸警惕地走进茶摊,环顾四周,只见桌椅板凳码放的整整齐齐,并无任何异样。 但是,紫眼男子突然脚下一顿,旋即缓缓蹲下伸手将脚边的桌前抬起,随后目光一凝,手指微微触碰桌前,指尖上顿时多出了一抹血渍。 …… 城东,武院。 “东西都在这里了!” 余安听着对面蒙面女子所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一众物件,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那根满是豁口的长棍。 “是孙金虎的混铁钢棍。”余安一眼便认了出来,看着棍上的豁口不由得心中一片惊骇,继而抬眼打量了一眼对面怀抱着刀神态慵懒的蒙面女子。 漠北双雄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竟然都折在了这女子的手里! 桌上的东西自然都是从孙氏兄弟尸体上扒拉下来的,雇主虽然只要两人的性命并未提及其他,但黒狱门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除了孙金虎的钢棍以外,还有两个包裹,其中一个是孙金虎随身携带,另一个则是放在孙金龙的马上。 余安当着柳七的面直接将两个包裹里的东西倒在了桌上,继而摸着下巴打量着,随后缓缓说道:“这兄弟俩无门无派,但近些年来突然和令狐朔走得很近,有江湖传言是令狐朔花重金收买了他们。” “难道不是吗?” 难得听到柳七主动开口询问,余安摇摇头回道:“令狐朔为官清正,他哪有钱去收买孙氏兄弟,再说孙氏兄弟若是能用钱收买,漠北的那些铤而走险的游商岂不是早就下手了!” 穿过漠北还有一片数百个小国组成的地界,那里盛产着香料和宝石,是中原商人梦寐以求的福地,将茶叶丝绸甚至铁器运过去,只能要能平安抵达,一趟的回报足以让人一生无忧! 当然前提是一路平安。 每当中原一统海晏河清之时,漠北便会成为魑魅魍魉聚集的所在,无数的罪恶在这片绝地上生根发芽,同时又对着富饶的中原大地垂涎欲滴,等待着时机卷土重来。 “不过话说回来,孙氏兄弟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我也很好奇令狐朔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能够让这兄弟俩不辞辛苦走一趟京城。” 看着余安垂首陷入了沉思,柳七顿感无趣,随后欲要转身离开。 “等等!” 柳七回头,便看见叫住她的余安脸上一阵犹豫,随后终于是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是老不死手下的刀奴,但想必你已经吃了老不死的七绝噬心丹,否则他不可能让伱担任七杀令主。” 柳七闻言一言不发,依然是目光凛冽地看着余安。 余安咬着牙,似是一副豁出去的神态,继而沉声道:“你想不想知道该如何解除七绝噬心丹,这样一来你就不用为黒狱门卖命了!” “以你的容貌和武功,这天下多的是好去处!” 柳七闻言彻底转过身来,双手环抱着佩刀注视着余安良久,最后终于是开了口:“何永之前找过你?” 见柳七开口,余安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后沉着脸点点头。 何永可不比柳七,他是磨刀老叟亲手培养的刀奴,若无外人主动挑拨,何永是轻易不会叛变的。 柳七微微眯起双眼,她对如何解除七绝噬心丹没有兴趣,但是对何永和余安达成了什么交易,却是相当的有兴趣。 “你们之间应该有一个协议。”柳七冷冷道,“我可以知道吗?” 余安思忖片刻,回道:“何永手上有一个人知晓一件东西的所在,是黑狱王一直想找的那件东西。” “当真有‘黑狱王’这个人?”柳七沉声问道。 “呵呵呵……”余安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甚至不少近些年刚刚加入的游魂也如此认为,甚至有人觉得磨刀老叟便是黑狱王本人。” “你见过‘黑狱王’?”柳七眼神微凝。 “哈哈哈,当年我与黑狱王相识时,黒狱门还只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组成的小帮会,接的也不过是市井间的仇杀。” “是我……一手建立了游魂,才让黒狱门有了今日的盛况!”余安言语之间充满了自得。 而柳七则是冷笑道:“你是一句也不提磨刀老叟手下的刀奴啊!” 游魂的情报当然重要,但没有磨刀老叟手下的那群不畏死的刀奴,黒狱门充其量也就是个情报中转站。 果然,提到了刀奴,余安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老不死的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这群刀奴!” “不过,我想这应该和黑狱王要找的那件东西有关!” “所以黑狱王才会让磨刀老叟手下最强的七杀令主常驻京城,为的也是想要找到那件东西。”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柳七问道。 “不知道。”余安摇了摇头。 似是感觉到柳七眼中逐渐升腾的冷意,他接着说道:“我是真的不知,自三年前老不死的开始掌控黒狱门后,我能触碰到的机密越来越少。” 余安目光幽幽地说道:“就连手下的游魂也被老不死拉过去不少。” “所以,我想知道为何黑狱王三年来都不露面?”柳七问出了心中一直萦绕的问题。 余安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原因,他受伤了呗。” 原来如此…… “黑狱王的武功如何?”柳七接着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黑狱王是伤在了谁的手中?”余安闻言当即反问道。 “谁?” 余安目光顿时绕开了柳七,隔着门看向了远处,余安的房门正对着的是京城以西。 城西…… 正当柳七城西到底有什么高手时。 余安口中吐出了此人的名字。 “大将军,周威扬!” …… …… 三年前发生的事很多,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大将军周威扬交出了兵权,为感谢周威扬的功绩,刚刚亲政的皇帝大手一挥将城西最好的一块地划为了大将军府,并且由内帛出钱筹建威扬大将军府。 柳七的“父亲”柳宗训便是工部派来督造大将军府的官员。 此时的柳七已经回到了柳府小院的主屋中,躺在床上回想着余安的话。 三年前黑狱王来到了京城,趁着大将军府动工的日子闯了进去,结果出来时却只剩下半条命,好在是在余安的掩护下顺利逃出了京城,但事后大将军府并未传出过任何消息。 再之后,便是磨刀老叟派出了前任七杀令主何永进驻京城,并要求余安扩张黒狱门在京中的势力。 而且何永也不是如柳七所想,和其他刀奴一样对磨刀老叟忠心耿耿,在得到黑狱王想要的东西后主动找到了“判官”余安,询问解除七绝噬心丹的办法。 而后事情的发展就朝着柳七知晓的方向去了。 何永的打算没有瞒过磨刀老叟,他在杀光了和自己有牵扯的游魂以及刀奴后逃出了京城。 最后在沧州被柳七斩杀。 死之前何永已经找到了大夏帮少帮主欧阳俊才,意图通过其父欧阳龙城找到了神医“九死一生”袁通。 袁通,欧阳龙城乃是师兄弟的关系,他们的师傅便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五绝”老人。 而巧合的是,这位“五绝”老人的另一个弟子,叶肃,此刻也正在奔赴京城的路上。 …… 深夜。 正在熟睡中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 她直接从床上起来顺手拿过一件衣裳披在了身上,继而伸手一拍琴身,将刀取了出来。 窸窸窣窣…… 门口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随即门外多了一道身影,柳七能够看到门上的倒影似乎背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刀。 磨刀老叟…… 今日刚刚与余安想见,磨刀老叟便找上了门。 柳七心中顿时存了几分小心。 “呵呵呵……”伴随着一阵沙哑的笑声,门外的身影已然推门进来,果然是磨刀老叟。 今日他如同柳七在细柳山庄初次想见时一样,腰间悬着一长一短两柄刀,而背后则是背着一柄大到夸张的宽背巨刃。 看着几乎有磨刀老叟两个肩宽的刀身,柳七都怀疑,这刀究竟是否能够正常使用。 随着身后的月光倾洒入房内,磨刀老叟看见了柳七裙摆下赤露的双足,随后目光缓缓上移,直至和一双凛冽的双眸对上。 “这次的事,你办的很不错!” (本章完) 第37章 白溪山庄 见磨刀老叟并没有提及余安,柳七方才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后冷冷道:“谢过刀老夸赞,不过刀奴这次折损了不少。” “区区十几个刀奴而已。”磨刀老叟摆摆手,“孙氏兄弟也算是漠北的一号人物,他们的死自然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波澜。” “我已吩咐下去,三日之内你七杀之名必会在黑白两道中流传开来。”说罢磨刀老叟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也算是扬名江湖了!” 我真是谢谢您嘞! 柳七心中寒意顿生。 扬名,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杀手,默默无名才是最大的幸事。 但转瞬柳七便明白了磨刀老叟的打算,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七绝噬心丹”,现在在黑白两道流传的是黒狱门“七杀”之名,而一旦自己脱离黒狱门,磨刀老叟自然可以将“七杀”之名坐实在她柳七身上,到时黒狱门的血债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端的是一手好算计! “今夜老夫便要离开京城,日后京城大小之事皆由你一人处置,至于‘判官’那边,能不理则不理!”磨刀老叟似乎对柳七非常的满意。 “浮香院的李妈妈,乃是京中游魂的首领,就算是‘判官’也不知晓她的存在,此后她也归你手下。” 浮香院乃是京中最有名的烟柳之地,来往达官贵人江湖豪侠数不胜数,能在此地潜伏下来定然能收获更多的情报。 而令柳七诧异的是,这个李妈妈的存在竟然连余安都不知道,可见他所说的被黑狱王和磨刀老叟排挤出黒狱门倒也所言非虚。 “伱若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直接讲出。”看着沉默不语的柳七,磨刀老叟沉声道。 “黒狱门不是小气之辈,只要你忠心办事,黒狱门是不会亏待你的!” 柳七眼珠子一转,随即开口道:“我想要比古柳心法更好的功法,以及灵药!” “你的古柳心法已经练至第七重了!”磨刀老叟浑浊的双目微微眯起,继而问道。 事已至今柳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磨刀老叟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笑意。 “看来是沈庄用千年玉参炼制的灵丹起了作用。”磨刀老叟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柳七许久后方沉声道,“不过丹药总归是外物,虽然你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想必以后的路不太好走。” “也罢!”磨刀老叟叹道,“过千年的玉参老夫手里虽说没有,但几百年份的还有几株,到时会遣人送至你手上。” “至于功法……” 沉思片刻后,磨刀老叟沉吟道:“狂刀七杀的心法本就是一门顶尖的内功,不过你既已将古柳心法练成,倒也不好改修。” “世上和古柳心法属于同一路数的高深内功,无不掌握在名门大派手里,老夫一时也无法给你合适的功法。” “干脆待我回禀黑狱王后,再行回复你。” 说到此处,磨刀老叟脸上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笑意,浑浊的双目上下打量了一眼柳七。 “说不定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你呢!” …… 磨刀老叟离开之后,柳七也没了睡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黒狱门倒是个不错的单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磨刀老叟以为七绝噬心丹可以掌控柳七。 柳七从怀里摸出了上次沈庄给予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躺着一枚丹药。 一共从沈庄手里得到了两枚灵丹,柳七借助其中一颗顺利将古柳心法第七重练成。 “古柳心法练成之后便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倒也算是一门上好的内功,但远远不够。”柳七喃喃道。 其实一流高手已经相当不错了! 除了京城和江南外,放之大齐任何一个地方,柳七凭借武功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方豪强,就算是开宗立派也足够了。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的柳七头顶上悬着的剑同样也不少。 在她突破古柳心法第七重后,勉强可以将磨刀老叟这柄剑拿下了。 但数一数,头上可还有个黒狱王,以及那位神秘的尊上! 呜—— 柳七一头扑倒在被褥上。 看起来自己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 进入七月之后,京城的天越发的炎热。 被热气蒸得小脸通红的翠香,时不时偷偷瞧一眼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柳七,心想着小姐为何就是不怕热! 而且胳膊手脚都是凉飕飕的,像冰块一样! 定然是小时候没养好留下的病根,呜呜呜……好可怜。 但是翠香回想着为柳七换衣梳洗时接触到的那冰凉滑腻的触感,顿时又抬头偷偷朝着柳七看去。 好想贴贴啊! 一定很凉快! 翠香一边用小手往滚烫的脸上扇着风一边暗暗想道。 …… 柳七自然是没有留意到翠香的小心思。 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在抗寒抗暑这方面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是柳七这样已经跻身江湖一流,可以将真气外放的高手,已然可以通过外放的真气调节体表的温度,达到冬暖夏凉的效果。 难怪电视剧中的侠客们常年一身单薄的白衫,原来是有真气护体啊,可见被骂惨了的编剧们也不全是胡编乱造。 距离孙氏兄弟之死已经过去了五天。 但京城之内显得非常平静。 江湖上传出了风声,是牵涉进边军贪污的官员们花钱找了黒狱门的顶尖杀手“七杀”,在京郊截杀了孙氏兄弟。 一时之间,“七杀”之名传遍了江湖。 之前黒狱门做下的几桩大案也纷纷被安到了“七杀”的头上。 有些传言就更加的离谱了,甚至某个小县城的花魁之死都归在了柳七的头上,而且过程还是残忍的先X再杀。 柳七表示自己很无辜,就算是有心她现在也无力啊! 现在黑道之中能与她“七杀”的风头一争高低的,可能就只剩下了刚刚在蜀中犯下几件香艳大案的盗圣楚星白了。 据说连蜀中名门青城派都忍不了楚星白的肆意妄为,派出了卧虎道人替天行道。 卧虎道人乃是青城掌门,“剑出西岭”姜玄云的师弟,享誉江湖十几年的顶尖高手。 武林各方一致认为,这次楚星白可能要栽了。 躺椅上的柳七突然睁开双眼,随后敛去了周身的气息,数着门外的脚步声。 三,二,一。 “咯吱——” 院门被推开,只见柳湘湘小跑着进来。 “姐姐,姐姐!”仿佛一只欢乐的小鸡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柳七的躺椅边,顺势挤开了在一旁打扇的翠香。 “我已经和娘说好了,这次带着你一起去白溪山庄!” 柳七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柳湘湘汗渍渍的手中挣脱,随后平淡地问道:“白溪山庄是什么地方?” “白溪山庄你都不知道!” “每年夏天我都会和娘,还有小姨她们一起去避暑!” 随后柳湘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当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有小姨,没有小姨,你刚刚就当没有听见!” 柳湘湘口中的小姨自然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太后,周宓! 太后出宫排场自然不一般,但是从柳湘湘的表情来看,似乎这位周太后每年夏天都是偷偷的出宫。 …… 白溪山庄坐落于距离城东三十里外的白溪山上。 当然二十二年前,那里还不叫白溪山,而是叫华清山! 没错,就是当年那个华清派的山门所在。 当年华清派灭门之后,朝廷干脆将其山门都给拆了,随后改名为白溪山,顺便在华清派的遗址上建了一座白溪山庄。 而在柳七的旁敲侧击下,也知晓了自白溪山庄建成的那一日,便成为了太后周宓每年夏日必去的地方。 这算不算……杀人诛心! …… 柳七随着柳湘湘一道来到了大堂,见到了周氏以及搀扶着她的梁嬷嬷。 周氏倒是还好,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柳七,便再没多看一眼。 而梁嬷嬷的目光仿佛焊死在柳七身上一样,尤其是当柳湘湘举止亲密地向柳七撒娇时。 柳七让张诚去查过梁嬷嬷的底,原本是宫中退出来的嬷嬷,无子无女也没有成过亲,周家发迹时便卖身进了周府,一直在周氏身边伺候。 所以柳七也不明白,这个梁嬷嬷对自己的反感究竟从何而来。 正在此时,便看见体型又胖了不少的柳府大总管张诚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柳湘湘身边的柳七,目光迅速掠过,随后冲着周氏恭敬地回道:“夫人,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周氏点点头,而后又问道:“护卫们都到齐了吗?” 张诚憨厚一笑:“早就到齐了,另外表少爷也过来了!” 张诚口中的表少爷自然指的是周显宗。 周氏脸色突然一变,随后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柳七。 自从见过柳七之后,这个侄子来拜会的频率明显见长,周氏作为过来人岂能不明白周显宗的心思。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便宜女儿有着一副好颜色。 看着柳七身边笑得大大咧咧的柳湘湘,周氏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丝冷意。 在柳七的衬托下,本就姿色平平的柳湘湘显得更加…… 身为柳宗训的妻子,她可以容忍丈夫有一个和原配的女儿。 但是作为母亲,她绝不容许有人越过她的女儿去! 尤其这个人还是柳七娘! 回想起梁嬷嬷多次提及的话,周氏暗暗下定了决心。 尤其是在周显宗进来后,直接两眼放光地看向柳七时,更加坚定了周氏的念头。 “表妹!” 周显宗十分亲切的唤了一声,差点让柳七的杀意没收住! 你不要过来呀! 但周显宗显然不会放过这种与柳七亲密接触的机会,先是对周氏行了一礼便顺势来到了柳七面前,露出了一口白牙。 “表妹第一次去白溪山庄吧,别担心有我在!” 呵呵…… 柳七心中只有冷笑。 至于柳湘湘,看着周显宗走过来,搂着柳七胳膊的手更加有力了。 目光瞥见周氏眼睛看向了他处,柳湘湘当即白了一眼自己的表哥,随后不满道:“你怎么又来了!” “姐姐有我带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周显宗脸上笑容一僵,柳七心想这个便宜妹妹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周显宗很快敛去脸上的尴尬,顺势伸手在柳湘湘头上一弹。 噔! “我可是你表哥,没大没小的!” 头上挨了一爆栗的柳湘湘吃痛之下,松开了柳七的胳膊,双手捂着头顶而后双眼怒视着周显宗。 “行了,行了!”周显宗无奈叹气道,“穆先生不愿意教我有什么办法,再说穆先生的武功也不适合你。” “这样吧,我另外请了一位高手教导你武功!” “当真!”柳湘湘闻言差点惊呼出声,随后赶紧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氏的位置。 “真的是高手?” “高手!”周显宗点点头,“而且这次也随我们一起去白溪山庄。” 柳湘湘眼睛更亮了:“比穆先生还高吗?有没有方女侠厉害!” 很显然柳湘湘还记着方青鸾。 听到柳湘湘提及方青鸾,周显宗当即冷笑一声,随后重重地点头:“比起方青鸾,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垂着头不想多看周显宗一眼的柳七也不由得抬起头来。 真的假的! 方青鸾乃是一流高手,比她武功高的虽然超过了两手之数,但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显宗还能有这份本事,将这等人物收入麾下? 看着周显宗一脸镇定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柳七缓缓低下头随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好呀!”柳湘湘当即拍手叫好,随后直接伸手将柳七推了一步。 “那我们说好了,姐姐归你,你得给我一个高手当师傅!” 这一推柳七的身形自然是丝毫未动,但是听着柳湘湘的话她心中顿时一凛,继而余光一扫身旁欣喜的柳湘湘。 “你踏马……能不能有点底线!” 柳七决定收回之前刚刚对柳湘湘的评价! …… 柳七和柳湘湘并列着走出柳府的大门。 走在前面的周显宗突然顿住,随后口中唤了一声“乐姑娘”。 随后柳七便看到一抹倩影缓缓走来。 柳七缓缓抬首,正好对上了一双灵动的双眸。 一袭道袍的女子仿佛出水芙蓉,清丽的面容上刹那间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微笑。 柳七目光微微下垂,已然看到了女子手中尚在鞘内的长剑,剑柄处刻着一个八卦的图样。 “姑母,表妹,湘湘。”周显宗开口道,“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太乙门当代行走,乐青瑶,乐姑娘!” (本章完) 第38章 朱雀 看着侄儿带过来的道袍女子行了一个江湖人士常见的持剑礼,周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随后胡乱应付了两句便率先上了马车,半个身子已经钻入了马车之中,又缩回来寒着脸冲着正眼巴巴地盯着乐青瑶的柳湘湘喊道: “湘湘,还不过来!” 柳湘湘自然不想走,她看了看眼前的乐青瑶,又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柳七,最后目光方落在了周氏已经凝固的脸上,当下低着头凑到了周显宗的身前低声道,“我娘生气了,不过咱们的交易还是不变,你得让道士姐姐当我师傅!” 说罢便抬头冲着乐青瑶咧嘴一笑,而后便朝着周氏而去了。 “柳夫人似乎并不欢迎在下。”看着周氏母女先后进入马车,乐青瑶灵动的双眸中闪出一抹深意,继而对着一旁的周显宗说道。 “姑姑一直不喜欢武林人士,这也是因为……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就先不提了。”周显宗微微一笑,随后饱含歉意地对着乐青瑶说道,虽然面前这位也是一位沉鱼落雁的佳人,但周显宗的眼神除了些许的炽热之外,更多的还是疏离。 太乙门,当代行走。 这七个字从口中说出来不需费多大力,但在江湖的地位却是举重若轻。 武林中奉道门为正统的门派数不胜数,即便是在破武令之后的大齐,依然有青城,太乙这两大道门势力。 不同于青城,太乙门奉行避世修行,历代行走便是太乙门在俗世的代表,其言行均可代表太乙门的意志。 换言之乐青瑶这个当代太乙门行走,约等于其他门派的掌门。 …… 临出发前又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虽说周氏答应了柳湘湘,可以带着柳七一道去白溪山庄,但是却没有多准备一辆马车,导致柳七就只能和丫鬟仆妇们挤在同一辆马车上。 好在是周显宗展现了风度,将马车让给了柳七,他自己则是和护卫们一起骑马前行。 “柳小姐。”在翠香的搀扶下正欲上马车的柳七,眼前突然多了一只雪白的双臂,微微张开的五指犹如嫩葱一般。 柳七抬头便看见了带着浅笑的乐青瑶,随后怯生生地伸出了手,触及到一片柔软滑腻的同时,柳七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劲力,而后自己便上了马车。 “多谢乐女侠!”柳七目光微垂,道了一声谢,随后迅速将手从一片温软中抽出。 此后柳七便一言不发,而马车内端坐在她对面的乐青瑶也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紧闭着双眼纹丝不动。 柳七偶尔抬眼瞥向对方,但是却未在其身上感觉到哪怕一丝的气机,很显然这也是一位内功造诣极高的高手,方能神光内敛,不留于痕! 柳七袖筒中的五指微微颤动,说实话她有些手痒,自她突破至一流高手后便再未有过酣畅淋漓的战斗,而上次与孙氏兄弟的交手只能说是浅尝辄止,她还未尽兴,对方就败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马车停下。 她们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被丛林环抱的山庄,柳七顿时有种回到细柳山庄的既视感。 白溪山坐落于白溪山的一处幽静的山谷中,进出的路只有一条。 从面积上来看,白溪山庄比细柳山庄要小一点,但柳七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磨得发光的石板,便知晓有人在这白溪山庄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不少地方能看得出来,是新建的痕迹。 梁嬷嬷和张诚熟练地安排下人将行李一一抬入山庄。 柳七也带了一箱子的行李,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箱子中的那一尾琴。 “你们两个,将小姐的箱子抬进去。”张诚正好走了过来,指使着两个小厮将柳七的行李箱抬进去,随后见左右无人便朝着柳七微微颔首。 柳七悄然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然没了乐青瑶的踪迹。 这位太乙门的当代行走是为了与周家拉近关系才来的白溪山庄,还是另有所图呢? 正当柳七疑惑之际,周显宗带着柳湘湘笑吟吟地走过来了。 柳湘湘还未站稳便一脸懊恼地开口道:“姐姐对不住,我刚刚看娘生气一时间忘了你,没想到府里竟然没给伱准备马车!” “行了,你这脑子还能记什么事!”周显宗则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表妹的后脑勺,继而冲着柳七柔声道:“表妹,你和湘湘安排在一个房间,张管家已经将你的行李送到房间去了。” 随后似是看到柳七面露担忧之色,周显宗当即笑道:“你放心吧,和姑姑的院子远着呢,不过倒是离小姑姑的院子比较近。” 周显宗口中的姑姑指的是周氏,而小姑姑自然是太后周宓。 看来他也心知肚明周氏对柳七不喜。 柳七闻言方才敛去担忧的神色,继而挤出了欣慰的笑容。 见柳七脸上露出笑容,原本畏畏缩缩的柳湘湘当即一把挽上了柳七的胳膊,兴奋地说道: “姐姐,我带你去看房间!” …… “呼——” 好不容易将柳湘湘哄走,柳七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叫住了正在整理床褥的翠香:“翠香,去看看有没有热水,我身上有些不爽利。” “是!” 见翠香也离开后,柳七打开木箱子,将里面的古琴捧了出来,随后放在了距离床头最近的柜台上。 窸窸窣窣…… 柳七刚刚缩回的手瞬间放回在琴身上,随后微微侧目,昂首看向了屋顶的方向。 刚刚那阵细碎的声响刚刚消失,忽而柳七又听到了一阵更加清晰的响动,这一次她瞬间确认了响动的位置便来自于头上的屋顶,而且是有人在屋顶上行走。 柳七当即屏气凝神,丹田内的真气已然催动至经络间运转,外表虽看似寻常,但实则已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但很快柳七便听到这脚步声朝着院子内的另一间房间去了。 这院子只有柳七与柳湘湘两人居住。 她不禁目光微凝,一抹犹豫从眼底闪过,心道难道是冲着柳湘湘去的。 正当此时,屋顶之上突然顿住了脚步,继而“噔”地一声,似乎在瓦片上重重踩了一脚。 柳七余光一扫窗外,只见院子中央靠近柳湘湘房间门口的方位,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落定。 “咦!” “朱雀姐姐!” 外面传来了柳湘湘欢呼的声音。 柳七的手当即从琴身上收回。 …… 没过多会儿,柳湘湘便带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踏入了柳七的房间。 “姐姐,这就是朱雀将军,是舅舅手下的将军。” 直至那红衣女子走进来,柳七才看清对方赫然穿着一身盔甲,鳞次栉比的甲片被染作了红色,头上的发箍,双臂的束腕也同样闪烁着赤红的光泽。 “你就是柳大人那位原配的女儿?”朱雀将军面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样貌平平脸上不施粉黛,但在一身红甲的衬托下格外英姿飒爽。 “见过朱雀将军。”柳七闻言当即对其行了一礼。 既然太后周宓也在白溪山庄避暑,想来身边不可能没有高手护卫,大将军手下“天尊四将”之一的朱雀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看着朱雀将军眼中寒意,似乎对柳七不太喜欢。 “抬起头来!”朱雀犹如训斥手下官兵一样, 柳七眼底闪过一抹厉光,继而缓缓昂起了头。 “呵……倒是个小美人儿。”朱雀看清了柳七的面容,眼中的寒意越发浓郁了。 “我就说吧,姐姐是个美人!”柳湘湘显然没留意到朱雀眼中的寒意,来到柳七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一脸自得地问道:“你说是姐姐漂亮,还是小姨漂亮?” “哼!”朱雀当即冷脸不屑道,“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说罢朱雀扭头对着已经面露疑惑的柳湘湘说道:“太后现在已经睡下了,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免得你等会儿又白跑一趟。” “啊?”柳湘湘顿时惊讶道,“小姨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 继而脸色一变:“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面对柳湘湘,朱雀脸色柔和了不少,摇摇头宽慰道:“没什么事,只是路上有些疲倦所以便早早歇息了。”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带人去山上狩猎,不过千万记得……” “我知道!”当朱雀提到了狩猎时,柳湘湘顿时眼睛一亮,“要注意安全!” 朱雀一脸宠溺地点点头:“太后那边还需要我护卫,就不陪你玩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一只脚刚刚踏出房间,朱雀身形突然顿住,随后扭头看着柳七沉声道:“记得照顾好湘湘,她若是出了事,哼!” 柳七:…… “姐姐,我怎么觉得朱雀姐姐似乎有些不喜欢你啊?”身旁的柳湘湘小声地问道。 呵呵,就连柳湘湘都看出来了! 朱雀对自己的厌恶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柳七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漂亮也是一种错吗? …… 柳七婉拒了柳湘湘外出狩猎的邀请,正巧这时翠香已经提着热水回来了,柳湘湘以为柳七和她小姨一样因为赶路太疲倦倒也没有强求,便一个人出去玩了。 “奴婢出去正好碰见了张总管,他说让小姐用这些热水先洗把脸,浴桶和剩下的热水他一会儿就派人送来。”翠香将毛巾绞干而后递给了柳七,又接着说道: “对了,张总管还问您,需不需要点心?” “唉府里上下也就大小姐和张总管对小姐您最好了!”说罢,翠香还不忘感叹道,丝毫没注意到柳七眼中的异色。 点心是柳七与张诚之间的暗号,张诚此时借翠香的口向自己传达这个话,肯定是有什么急事禀告。 白溪山庄不同于柳府,鬼知道这里藏了多少高手。 张诚作为柳府总管,又是外男,太过于显眼了,自然不可能像在柳府一样随意进入柳七的房间。 柳七想了想,除了自己主动出去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办法能够与张诚碰面。 于是她便对着翠香说道:“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有些饿了。” “不过……也不好让张总管的人再给我们送来,毕竟你也知道夫人那边……” 翠香瞬间明白过来:“那奴婢去后厨跑一趟。” 柳七摇摇头:“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顺便也能挑两样自己爱吃的,正好也接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张总管。” 翠香闻言想了想,随后露出了明悟的笑容:“还是小姐您想的周到!” …… 柳七从箱子里拿出了几个银裸子,一会儿打赏给后厨的下人。 翠香拿着钱袋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分到每一个人手上,那张总管……” 柳七当即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敲:“你这傻丫头,张总管轮的到你来打赏!” 翠香捂着额头当即恍然大悟道:“是啊,还是小姐您周到!” 见翠香已经被彻底忽悠过去,柳七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想着当年眉夫人的课真的是没有白上。 带着翠香来到了白溪山庄的厨房,果然看见了正指挥着人打扫的张诚。 而张诚此时也看到了柳七,眼中顿时神光闪烁,随后便挥手让小人们自行散去了,自己则是一路小跑来到了柳七的面前恭敬的行礼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柳七冲着一旁的翠香使了个眼神,翠香当即领命,随后就双手紧紧捂着钱袋子朝着后厨的大门走去。 见翠香已经走至差不多的位置,柳七当即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今天一早,金马商会的叶肃,找到了‘判官’。” “什么?” 躬着身子的张诚突感背后一寒,稍一抬头便对上了柳七冷冽的双眸,他心中顿时一凛,继而强忍着心底的寒意接着说道:“是浮香院那边来的消息。” 黒狱门在京中埋了两条游魂线,至少柳七知道的是两条。 “判官”余安是一条。 而另一条,则是在磨刀老叟离开京城之前交给了柳七。 这一条便是浮香院。 浮香院的这一条线除了维持游魂基本的功能外,还有一项重任,那就是监视‘判官’。 既然是浮香院那边传来的情报,想来是不假了。 金马商会的叶肃…… 他为什么会直接找上余安? (本章完) 第39章 湘君 余安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 柳七心中稍一思索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余安虽然心中早已对黒狱门不满,但他想要从黒狱门全身而退的难度,可比柳七要高的多! 更何况,柳七觉得余安可能并不会轻易放弃黒狱门,毕竟这也是他一手建立的组织。 余安的不满,完全是因为黑狱王以及磨刀老叟将他排挤出了黒狱门的权力核心。 如此一想,柳七心中已然有了成算,正巧这时耳边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正朝着厨房而来,她当即低声吩咐道:“将最近和‘判官’接触过的游魂全部监视起来,另外……通知浮香院那边,将此事禀告给刀老。” 说罢,柳七便将早已准备的钱袋子递给了张诚,正巧这时后厨大门口走来了一人,张诚当即心领神会,立即笑眯眯冲着柳七谢道:“老奴代替后厨的下人们谢过小姐了!” “你怎么在这里?”来人正好瞧见了这一幕,继而目光一扫张诚手里鼓啷啷的锦囊,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柳七的身上,诧异地开口道。 梁嬷嬷? 看清了来人的面庞,柳七目光微沉,旋即垂下了头。 “梁嬷嬷,可是夫人那边要准备什么东西?”张诚见状立即望着梁嬷嬷笑盈盈地说道,同时悄然地将钱袋子塞进了袖筒中。 张诚是整个柳府的大管家,而梁嬷嬷是周夫人的心腹,两人之间地位相差无几,甚至张诚还要更高一些。 面对张诚的询问,梁嬷嬷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柳七,又扭头看了看张诚,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同时,双手也紧紧捏住了袖口。 “我……没什么事……”梁嬷嬷悄悄吸了一口气强装着镇定道,“对,是夫人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晚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罢,梁嬷嬷似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横眉看向了柳七,眼中的厌恶之色再度浮现:“你怎么在这里?” 而这时,已经打点完后厨下人的翠香正提着一个食盒,迈着欢快的步伐走来,一见到柳七面前的梁嬷嬷,翠香脸色顿时一变,随后也赶紧低下了头。 “哼!”梁嬷嬷看着翠香不满地哼了一声。 “梁嬷嬷还请放心,有我张诚在,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张诚笑眯眯地解释道,“小姐赶了小半天的路,有些饿了,所以过来拿些点心。” 在柳府中,下人们一般称呼柳七为小姐,称呼柳湘湘为大小姐。 梁嬷嬷听着张诚的解释,阴恻恻的目光一扫翠香手中的食盒,继而又移至柳七的身上停留片刻,但随后竟是没有多说什么。 “前院的事多着呢,可别扰了夫人的雅兴!” 梁嬷嬷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眼看着梁嬷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翠香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望向柳七,劝说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柳七点了点头,临走之时目光冷冽地看了张诚一眼,随后又望了望梁嬷嬷消失的方向。 张诚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随后躬身道:“小姐慢走!” …… 直至夜幕降临,外出狩猎的柳湘湘还未归来。 空荡的小院中,只有柳七和翠香主仆二人留守。 翠香站在院子的庭院中央,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位置,时不时抬头看看主院的位置,只见主院的天空被灯火渲染得光彩夺目。 翠香在庭院中转悠了片刻,看着院门口的位置始终没有人进来,当即鼓起脸颊跺了跺脚,随后便走进了房间。 “小姐,咱们不会又和在柳府时一样吧?”翠香有些抱怨地问道。 “不然呢?”正就着烛火看着书的柳七淡定地回了一句,“若非湘湘求情,伱以为夫人会带我来白溪山庄。” “可是……”翠香还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还想参加主院的宴会不成?”柳七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目不斜视地开口道。 扭头看了一眼翠香气鼓鼓的脸颊,柳七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书,随即叹道:“有生气的功夫,还不赶紧去后厨问问,要不然你家小姐今晚就等着挨饿吧!” “对哦!”翠香顿时恍然大悟,也不和柳七行礼便匆匆地出去了。 听着翠香脚步声消失在院门的方向,柳七眼神逐渐变得冷冽,继而昂首看了看屋顶的方向,随后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地笑容,又继续将手里的书翻开。 而就在柳七房间的屋顶上,一道身影在屋梁上伫立良久,直至眺望着走出院子的翠香跑向了后厨,方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身影顿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啪!”而就在屋顶身影消失的瞬间,柳七直接合上了手里的书! …… …… 翌日,临近午时。 柳湘湘便硬要拉着柳七一起出去狩猎。 “好姐姐,我求求你了!”柳湘湘双手合十宛若一只讨要吃食的小狗,在柳七身旁苦苦哀求道。 柳七此刻正端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翠香正为她打理着发髻。 柳七扭头看了一眼两条眉毛都快挤到一起的柳湘湘,当即眼中浮出一抹明意,继而问道:“你是要去狩猎,还是去习武?” “呀!”柳湘湘当即跳了起来。 被柳七一言点破心思的她,手指着柳七微微颤抖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噗嗤!”翠香笑出了声。 “大小姐,您今天早上还在睡觉的时候,表少爷就已经派人送了信过来,邀请小姐出去游玩!” 翠香说罢,手上的工作也已完成,当即看着镜中倒映出的柳七面庞,忍不住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双手情不自禁地叉向了腰间。 这下表少爷一定得被迷得死死的! …… 当柳七和柳湘湘迈步走出白溪山庄大门时,一眼便看到了外面等候的周显宗,以及他身旁身穿青色道袍的乐青瑶。 而周显宗看着走出来的柳七,当即眼睛一亮,继而赶紧迎了上来。 “表妹,湘湘。” 问候完两人后,周显宗炽热的目光便直接落在了柳七的身上,声音也温柔了不少:“表妹昨晚可休息好了?” 我刀呢! 柳七右手虚握了握,强压着内心升腾的杀气,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继而点了点头。 “乐姐姐!”而柳湘湘直接松开了柳七的胳膊,一个跨步来到了周显宗身侧的乐青瑶身边。 乐青瑶浅浅一笑,继而从背后拿出了一柄尚在鞘中的宝剑,单手托至柳湘湘的面前。 “湘湘姑娘,你的剑。” 柳湘湘眼睛一亮,顿时大喜过望:“这是给我的!” 乐青瑶点了点头:“学习剑法,没有剑怎么能成?” 说罢,乐青瑶托着剑的左手突然一转,就在宝剑即将掉落在地时,乐青瑶伸手精准地握住了剑柄,继而食指轻轻一扣剑柄,便只听“嗖”地一声,剑鞘脱落,垂直插入了地下。 薄如蝉翼,青绿色的剑身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剑名为湘君,乃是以青玉竹锻制而成,长二尺二寸,宽不到两指,重一斤七两……” 听着乐青瑶的介绍,柳湘湘的眼睛越发明亮了。 湘湘,湘君,这倒是像为柳湘湘量身打造的一样。 看着柳湘湘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乐青瑶微微一笑,继而伸手将剑柄递给了她。 柳湘湘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一脸郑重地接过了剑,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呀,好轻!” “呵呵,刚刚不是说了,这柄剑重不过一斤七两,当然轻了!”周显宗在一旁笑道。 对于柳湘湘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这柄剑可谓再合适不过了。 似是留意到柳七的目光也落在了“湘君”剑上,周显宗顿时灵光一动,笑着问道:“表妹是否也想习武?” 呵! 柳七自然是摇了摇头。 周显宗眼中顿时露出了一抹的失望之色,但很快被敛去,随后见一旁挥舞着“湘君”剑的柳湘湘,当即沉声道: “好了,别在这里玩了,免得等下又传到姑姑耳里,到时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好,好,好!”宝剑已经到手的柳湘湘连连点头,随后依依不舍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半山腰有一处平整的地方,是当年华清派弟子练剑的地方,我看咱们就去那里好了。” …… 柳七她们一行徒步朝着半山腰前进。 柳湘湘则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乐青瑶身边,手里提拎着“湘君”剑。 柳七自然就被冷落到了一边,当然她柳七自己是求之不得。 为了不被周氏发现柳湘湘今日出门习武,所以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身后跟着的六名护卫全是周显宗带来的。 柳七余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周显宗身边那位穆先生的身影。 要知道此前穆先生,一直是跟在周显宗左右形影不离的。 很快,他们一行便抵达了目的地。 只见一处足球场大小的平地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柳七在地面以及周边都看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想来这便是当年华清派弟子习武的道场。 道场的另一侧则是悬崖,柳七走过去看了一眼,距离崖底大约能有个二十多丈。 “表妹,小心!”看着柳七靠近了断崖,身后不远处的周显宗连忙关切地喊道。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后撤了几步。 乐青瑶已经开始在为柳湘湘讲解起剑招,柳七坐在一旁的石板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乐青瑶准备传授给柳湘湘的是一套剑法,名为三才剑法,乃是太乙门弟子入门必修的剑法。 粗略的讲解完之后,乐青瑶便以“湘君”剑将剑法演示了一遍,看着乐青瑶犹如翩翩起舞一般的剑姿,一旁的周显宗和柳湘湘兄妹两俱是一副看痴的模样。 柳七面上神态虽和他们一样,但心中却是想着:一套招式简单的剑法在乐青瑶手中使出来却是浑然天成,毫无一丝破绽,可见其在剑法上造诣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不知……她能接下我几刀? 乐青瑶一套剑法演练完毕,见面前三人皆是一副如痴如醉地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表情,只是将手里的剑递给了柳湘湘,随后柔声道: “湘湘姑娘,不妨你来试一试。” “啊,我?” “好勒!” 柳湘湘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顿时兴奋地接过了剑,从石板上站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在乐青瑶的指点下,柳湘湘开始有板有眼地使出了三才剑法…… 看着柳湘湘四肢僵硬的模样,柳七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在细柳山庄练刀时的情形。 习武是有门槛的! 半个时辰后,柳七便确定柳湘湘没有习武的天赋,至少在剑法上是如此。 每当柳湘湘的手动时,她好像失去了对脚的控制。 而当她专注于脚上的步法时,两条胳膊又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唉——” 叹气的是一旁的周显宗。 柳七扭头,看着周显宗似乎也在用手比划着三才剑法的招式,刚开始还有模有样,但随后便彻底乱作了一团。 看来这兄妹两的确是一家人不假! 柳七突然想起来,在有着如此家世的加持下,她自见周显宗第一面起,就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任何的真气波动。 可见周显宗也是个不会武功的! “湘湘姑娘,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看着已经大汗淋漓的柳湘湘,面色比刚刚严肃了不少的乐青瑶开口道。 “师傅,我刚刚练得怎么样?”柳湘湘闻言如释重负的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喘了几口粗气后方昂首问道。 乐青瑶沉默片刻,随后脸上再度浮现浅浅的微笑:“还不错,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柳湘湘突然眼睛一亮,正欲张开再问时,突然“轰隆隆”一声突如其来的震动,差点没让她从石板上掉下去。 “地震了?”柳湘湘赶紧站起来一脸惊慌地问道。 “轰隆隆”的震动还在继续,周显宗看着微微颤动的石板,目光逐渐凝聚。 而早在第一声震动传来时,柳七便已站起,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高山以及树木并未有任何异动。 “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响,震动感也越来越强烈。 柳七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迈步来到了靠近断崖的一侧。 只见断崖之下,黑色的“潮水”源源不断朝着山间奔涌而来。 而就在“潮水”之中,柳七看到了一面黄明的旗帜。 周显宗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断崖边,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沉沉地开口道。 “皇帝来了!” (本章完) 第40章 好消息 放眼看去,无数的骑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山脚处汇集,估摸着已经不下万人。 皇帝? 那位尚在襁褓之时登基,当了十八年傀儡的皇帝? “是皇帝身边的亲军。”周显宗的面色凝重,随后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咱们赶紧回白溪山庄。” “难道是因为小姨……”柳湘湘赶紧问道。 周显宗并没有回答她,只沉声道:“先回去再说。” 柳七想起,太后周宓此刻也在白溪山庄中,难得皇帝率领大军亲至,是为了太后而来。 “姐姐,帮我拿一下剑。”刚刚练完剑的柳湘湘一脸疲惫,将鞘中的“湘君剑”递给了柳七。 柳七顺手接过,便和柳湘湘一道跟在了脚步匆匆的周显宗身后。 一行人刚刚走出道场,突然乐青瑶脚步一顿,继而转身面向了山顶方向的密林,手已然搭在了剑柄之上。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自山林中穿出,而后便直奔他们而来,眨眼间便已闪身至乐青瑶身前,伸出一指点向了其肩头。 苍—— 乐青瑶面容清冷丝毫不避,手中宝剑已然出鞘,继而身上道袍鼓动,抬手间凌厉的剑气顿时将眼前的黑衣人笼罩在内。 而此时,周显宗的六名护卫已经拔出手中兵刃迎了上去,将与乐青瑶交手的黑衣人包围起来。 “呵呵呵……”黑衣人发出了一阵诡异的低笑,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气同样不闪不避,依旧一指点了下去,触及剑光的瞬间,一道粉色的气劲瞬间四溢而出,便将周身笼罩的剑气尽数破去。 “春风指!楚星白!” 乐青瑶目光顿时一冷,旋即踏步向前,手中剑光一闪,划向了黑衣人的咽喉。 “太乙门的女娃子,以后再和你亲热亲热!”看着乐青瑶手中凌厉的剑光,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目闪出一抹淫邪之色,继而脚下一点凌空而起转瞬间无数粉红气劲自其手间迸射而出。 “啊……”只听得惨叫声不绝于耳,周显宗手下的六名护卫已然被气劲穿体而亡。 而尚在半空的黑衣人突然抬眼看向了周显宗身后的柳七和柳湘湘,旋即“呵呵”低笑一声便直接朝着二人凌空而来。 “住手!”乐青瑶面冷如霜,抬剑便欲要追上黑衣人,眼看着剑锋即将抵至其后背心口处,突然黑衣人转身又是一指点在了乐青瑶的剑尖处。 只见剑尖和指心相碰的刹那,狂暴的气息顿时席卷而出,乐青瑶身形不免为之一顿。 而同样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的黑衣人,已然飘落在柳七二人的身前。 柳湘湘此时紧紧搂着柳七的胳膊,柳七看着黑衣人的眼睛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便伸手点向了柳七的肩头。 就在对方手指触碰自己肩头的瞬间,柳七被柳湘湘挽住的胳膊陡然一转,左手瞬间在腰间一指,一道劲气顿时狂涌而上,直至在肩头和另一股陌生的真气相碰,随后均消散无影。 而与此同时感觉到对方已经伸手抓住了自己胳膊,柳七当即假装身躯一软,便任由对方将自己带走了…… “姐姐!”柳湘湘顿感手中一空,昂首便只看见了黑衣人带着柳七已然遁去了数步。 哐当…… 柳七手中的湘君剑掉落在了地上。 周显宗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把将地上的湘君剑捡起,看着已经带着柳七朝断崖而去的黑衣人,脸上写满了焦急的神色。 “周公子,赶紧去请人来帮忙!”乐青瑶如同一阵风从周显宗身边掠过,同样直奔着断崖而去。 呼呼呼…… 柳七耳边的风声不断呼啸着,她缓缓睁开双眼,正巧看见了断崖下面黑压压的骑士…… 正当她暗自运气准备动手时,突然胳膊上传来一股巨力,继而自己便被黑衣人直接大力地掷向了一旁的峭壁。 柳七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洞口,而在洞口的位置赫然还有着三道人影,似乎早在等着她一样。 柳七赶紧闭上了双眼,随后自己便被人托住了肩膀,继而一把放在了地上。 “穆先生,咱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有人故意哑着嗓子说道。 “等等!”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柳七感觉到有人似乎走到了自己面前,“这人不是柳湘湘,是柳七娘!”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楚星白抓错人了!”穆先生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之中已然有了几分愠怒。 “难道这不是柳宗训的女儿?”还是刚刚那哑着嗓子的人问道。 “是,但是……”穆先生似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叹了一口气随后沉声道,“先且不管这个女人,楚星白已经将乐青瑶引走了,接下来的事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呵呵呵……穆先生说得是。” “只是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沉寂。 一直闭着眼听着三人谈话的柳七顿时心中一凛,丹田的真气已经开始悄悄运转起来,随时准备着出手。 “杀了吧,她不是柳湘湘,留着也没什么用。” “呵呵,那就让老夫来送她一程!”只听见一个苍老尖锐的声音突然开口道,是刚刚一直沉默着的那个人。 柳七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自己面前半蹲着一个面色苍白干枯似骷髅的老者,当他看见柳七睁开的双眼时,原本眼中的狞笑瞬间凝固,继而脸上的皱褶也随着诧异的表情开始舒展…… 嘭! 柳七没有一丝的迟疑,运足了真气直接印向了此人的胸口,而老者也并非普通人,仓皇之间双臂横于胸前。 咔嚓—— 便听得一声脆响,柳七的摧心掌力直接将老者双臂的骨头碾碎。 而此时平台上的另外两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侧目看向了柳七的方向。 只见柳七已然翻身而起,双掌齐出,分别印向了两人的胸口要害。 什么情况? 看着柳七那张熟悉的面庞,穆先生一时迟疑,眼看着带着恐怖掌风的纤纤五指已然探至身前,穆先生眼中精芒暴现,来不及拔剑,便干脆横掌推出。 一大一小两掌相接,只见无数劲气疯狂溢出,随后穆先生的胸腔发出了一声闷响,脚下“噔噔”连退两步,“砰”地一声靠在了身后的峭壁上。 而另一人面对着柳七突然起来的一掌,同样是选择了以掌回击,雄浑的掌力瞬间穿透其手掌。 “噗——” 此人一口血雾喷出,随后整个人直接被砸在了身后的峭壁上,刚刚对掌的右臂仿若无骨一般垂了下来,手背上缓缓密布上一层乌黑。 “你是何人?”而最先被柳七打伤的老者此刻耷拉着双臂,也退到了贴近峭壁的位置,对着柳七怒声质问道。 “去问阎王爷吧。”柳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十几丈高的断崖,继而冷冷说道。 眼看着柳七已经踏前一步想要置三人于死地,穆先生眸中精光一扫,旋即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伸出了刚刚与柳七接掌的右手,拍向了石壁上微微凸起的一处。 “轰隆——” 只见四人所处的平台突然开始晃动起来,柳七身形稍微一顿,便抬眼看见穆先生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走!”穆先生一声怒喝,旋即三人便疯了般地朝洞中窜去。 想走,岂有那么容易。 柳七冷笑一声,当即脚下一点,同样朝着洞口的方向而去。 三人中的老者可能是因为伤势最重,同时也距离洞口最远,所以便落在了最后,正当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洞中,柳七追身一掌便按在了他后背心口处。 噗—— 老者的头高高昂起,血雾夹杂着碎肉块顿时从嘴中喷出,最后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扑倒在地,没了生机。 柳七踩着老者的踏入洞中,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但是耳边已然传来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不能放穆先生活着离开! 柳七心中杀意已定,当即迈步踏入了洞中,追着脚步声的方向而去。 …… 噔噔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近,身处黑暗狭窄隧道中的柳七也看见了远处一抹亮光。 想来就是这洞的尽头。 她当即加快了脚步,就在跨出洞口的刹那,突然一道劲风自侧面袭来。 柳七身形一晃,便看着锋利的剑刃自自己身前贴身划过,柳七右手瞬间抬起直接扣住了对方握着剑柄的手,继而左手五指闭拢,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朝前推去。 而一道身影恰到好处的就出现在了柳七推掌而出的方向。 “轰!” 雄浑的掌力瞬间贯穿了对方的小腹,柳七这一掌可谓是运足了十重的真气,为的就是一击必杀! 砰! 抛飞而出的尸体带着散落的血渍,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而此时柳七的右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扣住穆先生的握剑的手,随着她头缓缓转过来,便看见了穆先生眼中的惊骇与绝望。 咯咯咯…… 穆先生眼看着最后一名同伴被一掌轰杀,当下将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拼尽了全力想要挣脱柳七的束缚。 他再度抬起已经受伤的右手,直接挥掌打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眼中顿时冷光闪烁,右手直接一个翻转,便听得“咔嚓”一声,穆先生因为剧烈的疼痛瞬间瞪圆了双目,随后“哐当”一声,手中剑已然落在了地上。 而柳七则是微微偏头,便躲过了穆先生软绵无力的一掌,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向了穆先生的双腿。 咔嚓! 穆先生直接跪倒在地。 看着犹如被处刑一般探着头跪在地上的穆先生,柳七的双手方才缓缓垂落至身侧,继而冷声问道: “你是华清派的人?” “呵呵呵……”埋着头看不清表情的穆先生发出了沙哑低沉的笑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么说来,伱就是华清派的人了。”柳七幽幽地说道,“当年华清派的最后一任掌门姓穆,而你也姓穆。” 穆先生的身形微微颤了颤,但没有开口说话。 “天成赌坊于上月发出了一桩刺杀任务,目标就是刚刚抵京的柳七娘。”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发布了这桩任务?” 穆先生闻言突然昂起了头,他的双目通红,口鼻间皆是血污。 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柳七:“你不是柳七娘!” “嗯!”柳七点了点头,“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晚被杀的华清派老者,也是我动的手。” “你……”穆先生目眦欲裂,眼角似有血渍流出。 “公平起见,我告诉了你一个好消息,你也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呵呵呵……” 柳七皱眉:“你笑什么?” 穆先生艰难地咽了口气,随后侧着脸狞笑到:“的确有一个好消息!” “嗯?” 轰隆! 突然穆先生身旁洞口里面传来了一阵巨响。 不多会儿一道狂暴的劲风便自洞口处呼啸而出。 “该不会……”柳七拨弄着被劲风吹乱的青丝,随后目光看向了洞口。 “哈哈哈……” 而穆先生则是突然昂天长笑:“当年我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我做到了!” “我做到了!” …… 随后柳七便看见穆先生脸色一僵,继而直接朝前扑倒在地,已然是气绝而亡! 柳七赶紧上前将穆先生的头一抬起,浓黑的血水不断从其嘴角淌出。 淦! 自尽了! 柳七也顾不及和穆先生的尸首过多纠缠,急急忙忙地钻进了一旁的洞口,没过多会儿一脸疲惫的柳七又返了回来,随后一脚直接将穆先生的尸体踢到了一边。 如同柳七猜想的一样,洞口已经被乱石封死了。 冷静下来的柳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乃是一处天然的洞穴。 而且洞内的光线也并非来自于外面的阳光,十丈来高的洞顶是厚厚的岩层,此刻洞内明亮如白昼,完全是因为洞穴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火把。 巡视了一圈,柳七发现洞穴的出路,就只有她刚刚进来的隧道,但已经被封住了。 柳七缓缓吸了一口气,回忆着从洞口穿行所需要的时间,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现在的她只怕已经是在白溪山腹部一个极其深的位置。 不会吧! 我柳七难道就这样交代了? 咕噜噜…… 突然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柳七扭头,便瞧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竟然开始鼓起了泡泡,很快水底之下似乎有一道黑影在逐渐靠近着水面。 ” (本章完) 第41章 萧姓 咕噜咕噜…… 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密集。 柳七心中微凛,继而目光一沉,看到了刚刚穆先生手里掉落的宝剑,当即连退两步来到宝剑旁,脚下轻踩剑柄,“腾”一下宝剑凌空而起,柳七将其紧紧握在了手里。 目光扫过剑身,在靠近剑柄的位置隐隐可见“青锋”两个字。 来了! 柳七双眼紧紧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泡已经化作了荡漾开来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柳七的真气已然灌注于双臂之上,以持刀的姿势,双手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放出致命一击。 哗啦啦…… 一道黑影破开了水面,带动着无数水滴如同雨点一般打在了水面上。 柳七眸中精芒暴现,旋即一脚朝前踏出…… 嗯? 柳七身形一顿,眼中的凛冽之气逐渐消散,继而化作了疑惑之色,手中宝剑已然高高举过了头顶,但却生生停了下来。 此刻,两双灵动的眼眸久久相视,又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你是?” 对方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天籁一般令人有些飘飘然,不过柳七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当即将手中剑又握得紧些,再度开口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 “不……你究竟是不是人?” 从水面浮现的赫然是一个黑发女子,犹如凝脂般白皙的修长脖颈在荡漾的水纹中若隐若现,但当视线缓缓上移至女子的面庞时,柳七忍不住微微侧首,不敢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余光一扫,持剑的双手便有些酥软。 妖精?仙女?美人鱼! 柳七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继而定了定心神,双目朝着女子水下的方向看去,想要找出一条鱼尾来。 而水面露出头的女子双眸紧紧盯着柳七,先是露出了诧异的光芒,继而视线移至柳七手中的长剑上,脸色便逐渐冷了下去,犹如蒙上了一层寒霜。 “伱是华清派的人?” 柳七本想继续保持沉默,但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是一怔,随后干脆扭头将视线瞥到了一边。 这一举动落在水面女子的眼中,顿时让她脸上的寒霜消融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异光的同时,整个人悄然朝着地面的方向游了来。 眼角余光瞥见了对方正在靠近,柳七当即目光一沉,旋即荡清了心中的种种无端情绪,继而转身抬剑指向了已经缓缓走出水面的女子,冷声道: “站住!” 女子此时已经完全走出了水面,身上紧穿着淡粉色的贴身亵衣…… 柳七心神如遭重击,脑海中瞬间滑过了三个字。 白,大,亮! 继而目光缓缓下移,看着那紧绷白皙的大腿以及玉藕般的小腿,心中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面对柳七的厉声喝止,女子身形微微一顿,但马上便继续朝着岸边走了过来,随着那白晃晃大腿一前一后,其肩头的一滴水珠顺势滑落,越过雪山之巅般的锁骨,落入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白色山谷,继而从亵衣的一角落出,顺着嫩滑的大腿一路向下…… 直至女子抬脚,水珠便已滚至雪白的脚背,最后挂在了晶莹剔透的脚趾上。 滴答…… 看着水珠滑落,柳七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是你杀的?”女子似是看到了洞内的两具尸体,当即微微一笑道。 看着女子巧笑倩兮,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重重地点点头,随即继续问着一开始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就在女子自水面走出时,柳七已经单手持剑悄然地藏在了背后。 女子身上没有一丝的真气波动,而且从呼吸间隔以及心跳的声音来看,似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穆先生以及他的两个同伴,或许是冲着眼前这犹如仙女一般的女子来的。 但想到女子从水下出来这种诡异的出场方式,柳七心中仍旧存了几分小心,眼睛死死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什么异动,柳七藏在背后的剑便会直取她的咽喉。 面对柳七的质问,女子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伸手端着下巴,看向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具尸体,端详片刻突然对着柳七展颜笑道:“这位女侠,能否帮忙看一下这具尸体?” 柳七闻言目光微微动了动,但并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按照女子所说上前检视尸体。 女子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垫着脚探头看了看柳七背后的洞口,旋即问道:“你是从这个洞口进来?” 见柳七依旧不说话,女子便自顾自地说道:“这里当年是华清派的禁地,只有历代掌门知晓此处,最后一任穆掌门死后,知晓这个入口的应该只有他的小儿子穆青锋了。” 穆青锋…… 柳七突然想到了手中长剑上不正刻着“青锋”二字,想来那位穆先生便就是穆青锋了。 心中思忖片刻,柳七于是冷声道:“穆青锋已经死了。” 说吧,她伸手指了指洞口旁穆青锋的尸体。 “这么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咯!”女子突然嫣然一笑,仿佛整个山洞都明亮了几分。 柳七暗暗吸了口气,随后再度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偏着头似乎沉思了片刻,继而展颜笑道:“我姓萧。” 这就没了…… 见女子自报姓氏后便不再言语,柳七双目不禁眯起,陷入了思索之中。 萧是大齐国姓,这女子面容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可能还要略小一些。 再联想到周太后就在白溪山庄,这个女人莫不是和周太后有什么关系,或者干脆就是周太后的女儿…… 柳七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否则穆青锋为何会拼了命也要将洞口炸掉,不就是为了向周家人复仇吗? “你为何不从洞口离去?”女子突然开口打断了柳七的思绪。 柳七摇头叹道:“穆青锋进来时便已提前启动了机关,通往外面的隧道已经被封住,我们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 “啊?”女子诧异地叫了一声。 柳七见女子表情,心中戒备顿时消去一些,当下上前两步来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在其身上一顿摸索,但却一无所获,最后柳七盯着尸体的脸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想了想,当即伸手往尸体脸上的胡子摸去,“嚓”轻轻一撕,便将下巴上的胡子扯了下来,柳七眼睛一亮,又伸手将其唇上的胡子也扯了下来。 一张面白无须的死人脸便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中。 柳七看着这张脸思忖良久,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音:“是宫中的太监,他们自小净身不会长胡子,所以每当出宫时便会装上一副假胡子。” 柳七顿时恍然大悟,回想起死在洞外的那个老者,不但没有胡子而且声音尖锐神态阴柔,自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就是没往太监身上联想。 柳七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女子,她此时已经蹲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晶莹剔透的脚指头紧紧蜷缩着,身子似乎也隐隐有些颤栗…… 柳七眉头一皱,看着女子双眼正在缓缓合拢,一副即将沉沉睡去的姿态,她当即起身便要走过去,却未料没走出两步,便听见了女子紧张的叫道。 “别过来!”原本昏昏欲睡的女子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看着柳七即将靠近,她当即一脸惊慌地喊道。 话音刚落,只见女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紧接着雪白的肌肤上突然渗出了赤红色的血渍,就在血渍渗出的刹那突然蒸发为血雾,继而四散而去。 当看到赤红色的血雾朝着自己弥漫而来,一股凉意瞬间涌上了柳七的脑海,再想着刚刚女子近乎嘶吼一般地阻止她靠近,柳七瞬间明悟了这血雾的危险,当即连连朝后退去…… 滋—— 柳七只觉得手背犹如被钢针穿刺而过,伴随着灼烧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顿时让柳七背后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渍,她刚刚就迟疑了片刻,左手手背已然被那赤红色血雾触碰到。 一直退到了洞口贴近石壁的位置,柳七方才抬起了左手,只见整个手背已然被染成了一片赤红,并且还在朝着手臂两端急速的扩散。 而石块蹲坐的女子看见了柳七被赤红色血雾触碰到的一幕,眼中顿时流露出悲痛与自责,但很快又换作了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柳七想要催动真气对抗赤红色血雾的侵蚀,但真气在运至左手触碰到赤红色血雾的瞬间,似乎就被其同化了,随即赤红色血雾更加疯狂地顺着手臂逆流而上…… 嘶—— 柳七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已然准备好了断臂求生。 而此时赤红色血雾已经越过了胳膊肘的位置,正欲继续前进时戛然而止,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朝后退去。 月牙! 你是我的神! 柳七心中疯狂地呼喊着,她能感觉到月牙犹如黑洞一般正在吞噬着体内的赤红色血雾。 “嗯……”柳七忍不住吃痛出声。 虽然赤红色血雾不断再被月牙吞噬,但在柳七体内肆虐时造成的痛楚仍然需要她本来承担,柳七感觉到自己手臂的血肉骨骼仿佛在被灼烧一般。 哐当! 直至最后一丝血雾被月牙吞噬殆尽,柳七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随后月牙似乎感觉到宿主的痛苦,还未彻底饱满但却溢出了一丝冰凉的气息漫向了柳七的左臂。 不多会儿,柳七便感觉到左臂已然恢复如初,同时翻过来定眼一看,原本干瘪的月牙也变得栩栩如生起来,这一丝赤红色血雾抵得上数颗灵丹了! 呼—— 柳七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水边石头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 赤红色的血雾在其周身萦绕,而后缓缓坠入了平静的水面,在赤红色血雾接触到水面的瞬间,水面开始“噗嗤”地跳动起来,好似沸腾了一般! 这是什么奇毒! 柳七看着赤红色血雾心中一片骇然。 她看了看左手已经栩栩如生的月牙,又抬头望了一眼逐渐消散的赤红色血雾,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刚刚那个大胆的念头。 她已经大概清楚了,在月牙看来灵药和毒都是可以吸收的能量。 大部分灵药于人体无害,柳七自然是可以随便吃。 但是毒……月牙吸收是有一个过程的,柳七不确定自己能否在月牙完成吸收之前,抗住毒性! 况且,刚刚那种蚀骨钻心的痛楚,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柳七就这样看着女子周身的赤红色血雾逐渐消弭在水面,片刻后头紧紧埋入双膝的女子也缓缓抬起了头。 宛若星辰一般的双眸迷惘地观望了一圈,在看到柳七的那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 “你还活着!” 女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伫立同时双眼直视着她的柳七,她明明记得最后昏迷前已经看到了柳七被血雾侵蚀的画面…… 女子眼中再度闪过一丝迷惘,随后干脆起身朝着柳七走来。 看着女子一步步逼近,柳七目光微凝,但没有作出多余的举动。 女子走至柳七身前,随后直接伸手将柳七的左臂拿起,看着柳七同样雪白的左手背,女子直接一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而柳七则是趁着女子愣神的时机,直接抽回了手,继而沉声道:“刚刚那血雾究竟是什么?” 女子低头思索片刻似乎还是没能确定刚刚自己的记忆是否出错,听闻柳七的发问候,女子昂首露出一脸苦笑: “这是一种至阳至烈的奇毒。” 萧姓女子似乎不愿意提及太多,她怔怔地盯着柳七的双眸,询问道:“刚刚你是否碰到了血雾?” 柳七思索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萧姓女子闻言顿时露出了惊诧之色,同时喃喃自语道:“她明明说过,此毒以真气为介质,哪怕是绝顶高手碰到也会在一炷香内……” (本章完) 第42章 沧海神功 “你能杀了穆青锋,武功想来应该不错。” “但……算了。” 萧姓女子最后微微摇头,选择放弃了纠结此事,她盯着柳七的脸看了许久,随后“吃吃”地笑出了声:“刚刚倒是没有注意,你还是个花容月貌的女侠,想来爱慕你的人应该不少。” 柳七见萧姓女子不再追问自己是如何消除血雾的事,当即面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只是听到后面一句话时,顿时面容一肃,继而冷冷道:“我想应该是惧怕我的更多。” “呵呵呵……”萧姓女子又笑了起来,继而转过身去,白璧无瑕的后背上仅系着一根亵衣的带子。 “这么一副好样貌,还是得多笑笑。”说话间萧姓女子已然走入了水中,在将身体浸入冰冷的水面瞬间,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我有一个朋友,她若是能有和伱一样漂亮的容颜,想来日子也不会过的这么苦了。” 柳七淡淡地回道:“若是能靠着一张脸就能把日子过好,想来也不会有‘红颜祸水’的说辞了。” 半张脸也跟着浸入水中的女子闻言眼神顿时一亮,随后朱唇浮出水面微微张合:“你说的很有道理。” 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了几分,继而叹道:“只可惜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见女子泡在水里,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闪过,旋即上前两步蹲在了水边,看着漆黑不见底的水面,沉声问道:“这地下河可有出口?” 萧姓女子明媚一笑:“自然有。” 柳七眼睛一亮:“出口在什么地方,距离有多远?” 萧姓女子沉思片刻,随后目光看向了一处,随即说道:“最近的一处出口应该在十几里外一处湖泊。” 柳七:…… “你想出去?”看着柳七面沉似水以及眼中的失望之色,萧姓女子问道。 “废话,谁愿意死在这个破洞里。”柳七不耐地回道,却看见萧姓女子脸上明媚的笑容,当即想到了什么。 此前当他提及出去的洞口已经被堵住时,这萧姓女子似乎就没有露出过担忧的神色,难道她…… “你可有出去的办法?”柳七选择直截了当的问道,随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半张脸已经浸入水中的女子,观察着她的神态。 看到萧姓女子微微颔首后,柳七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个法子你不一定能用。”萧姓女子浮出水面沉声道。 “你的意思……从水下离开?”柳七看着萧姓女子沉着的面容,当即指了指水面的位置。 萧姓女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片刻后,沉声道:“以我的功力,最多能在水下坚持一刻钟。” 话音刚落,便见萧姓女子摇摇头:“一刻钟不够,而且这水下连接着一处寒脉,即便你能在水下熬过一刻钟,也抗不住地底的先天寒气。” “你为何能行?”柳七目光凛冽的问道。 似是感觉到柳七言语之中的杀意,萧姓面色一凝,旋即叹了一口气:“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身上的奇毒至阳至烈,正好可以克制至阴至寒的先天寒气。” “我问的是你为何能在水下坚持这么久?”柳七冷冷问道。 萧姓女子先是一怔,随后便再度浮出水面,缓缓走至柳七的面前,继而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 “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么漂亮姑娘,也怪可惜的。” …… 萧姓女子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昂首双目丝毫不避地和柳七凛冽的目光对上,继而沉声道:“在此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见有逃出生天的希望,柳七岂有不应的道理,当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日后不可乱杀无辜!” 柳七毫不犹豫地点了应下,反正死在她手中的就不是无辜的! “第二……”萧姓女子看着柳七的冰块脸良久,最后嘟着嘴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以后你得多笑笑!” 柳七:…… “笑一笑啊!”萧姓女子看着柳七一愣顿时联赛绽放出笑容,当即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柳也跟着笑一笑。 柳七:(*^__^*) 萧姓女子:…… “算了,算了。”萧姓女子扶额,随即说道:“第三件事我还没有想好,不过你可得记在心里。” 说罢不等柳七回应,萧姓女子便接着说道:“现在你盘膝坐下,按照我所说的心法运功。” 瞧着萧姓女子的意思是要传功,柳七将信将疑地盘膝坐在了刚刚女子蹲坐的石头上。 现在柳七依然坚定着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萧姓女子并不会武功。 当他刚刚坐下,萧姓女子便已经开始口述着心法…… 随着心法一段一段的从萧姓女子口中出来,柳七的神色先是变得凝重,随后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这条行功路线,无一不是大穴要穴,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我从未见过如此剑行偏锋的心法!”柳七抬首质问道,“这套功法你究竟有没有练过?” 萧姓女子面对质问显得十分平静,同时直言道:“我并未练过,不过这世上练过这套心法的人很多,他们也并未如你所说一样就走火入魔了。” 柳七盯着萧姓女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想要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萧姓女子的表情十分平静,柳七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我若是想害你,直接潜入水中离开便是了。”萧姓女子见状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你一个桃李之龄的姑娘,为何戒心这么重。” 柳七的目光幽幽地从洞中两具尸体上扫过,继而冷冷道:“若是我戒心不重,只怕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说吧,他便缓缓闭上眼睛,按照萧姓女子讲述的心法开始运起功来。 这条行功确实凶险异常,但也如萧姓女子所说,每当柳七觉得都要出岔子的关头,却又被神奇的拉了回来,这条行功路线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真气在其中艰险却又平稳地运转着。 而萧姓女子则是看着闭目运功的柳七,直至其缓缓睁开了双眼。 “练成了?”萧姓女子问道。 “嗯。”柳七点了点头。 随后柳七的目光突然看向了身下的水面,只觉得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当即伸手探向了水中,随后缓缓催动着刚刚所练的心法。 “呼噜噜——” 只见柳七的手没入水中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旋即清澈的流水顺着柳七的手开始朝上涌动…… 萧姓女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有惊讶地张开了嘴。 此时柳七的整条右臂已然被流水包裹,且还在朝着身体的其他地方蔓延而去。 柳七眼中神光微动,当即更快地催动着功力,只见右手犹如龙卷风一般将一条水龙吸起,继而迅速蔓延至柳七的全身上下,在其周身前不足三寸的位置形成了一道波光粼粼的水屏障! 哗啦啦…… 但是水屏障仅仅持续不到两个呼吸便消散了,化作的水滴犹如雨点一般散落在水面之上! 柳七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而旁边的萧姓女子则是由衷地赞道:“难怪穆青锋不是你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练成沧海神功第一重,放之整个大齐的历史,你也可以排进前三!” 沧海神功…… 柳七听萧姓女子主动提及了这套内功心法的名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而萧姓女子见状则是微微一笑:“我有些怀疑你真的是不是大齐的子民,就连萧氏一族的沧海神功也没有听说过吗?” 对了! 是萧家的沧海神功! 被誉为江湖第一奇功,一百多年前太祖皇帝便是凭借着这一盖世神功力压群雄开创了百年帝业! 当今江湖中“一尊双绝”之中的另一绝,便是有着“刀镇东海”之誉的东海王萧奇峰。 据说大将军周威扬之所以在其声势威望最巅峰的时候没有谋朝篡位,便是因为东海之滨尚有这么一位出身萧氏一族的绝顶高手。 看着柳七有些失神的表情,萧姓女子不由得一笑,旋即开口道:“先别多想了,若要从这里出去,至少得将沧海神功练至第三重才行。” 说罢,便又开始慢慢口述着心法。 萧氏一族的沧海神功,这可是堪称镇国级别的绝世武功啊,萧姓女子就这样轻易地传给她了! 但现在柳七也来不及细想了,她只能将从洞中出去的希望寄托在这门神功之上,至于萧姓女子是不是另有阴谋,也只能等出去之后再行分辨了。 柳七缓缓闭眼,按照萧姓女子口述的心法,再度开始行功起来。 不知多久以后,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虽有内功根基,突破第一重还算容易,突破第二重便已经有了一些困难,现在她彻底卡在了第三重。 萧姓女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脸无奈地说道:“若是不行,我只能先行出去,而后再给你带一些物资过来,不过……” 水,这山洞倒是不缺。 只要萧姓女子带来一些吃的,柳七就可以在这里渡过一段时间。 但看着萧姓女子为难的脸色,柳七顿时明白了,只怕她也不能频繁地往来于此。 若是自己不能突破至第三重,只怕真的会葬身于此了。 萧姓女子本想开口宽慰柳七两句,但却转眼看见其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表情。 随后柳七从怀中贴身处拿出了一方木盒,赫然是当初沈庄炼制的灵丹。 柳七从沈庄手中一共得到了两颗灵丹,为了突破古柳心法第七重用去了一颗。 现在这一颗,当真是救大命了! 看着左手手腕处栩栩如生的月牙,柳七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意,继而一口将灵丹吞下,随后便闭眼等候着月牙的反哺。 因为此前吸收了萧姓女子身上奇毒的缘故,月牙只差一丝能量便可以彻底饱满,在灵丹入腹后片刻,月牙便觉察到了灵丹的能量,当即开始吸收起来。 …… 萧姓女子看着柳七身上突然迸发出恐怖的气息,继而以座下的石块为中心,开始疯狂地旋转,带着水面也形成了一个一米多长的漩涡! 萧姓女子在漩涡形成之前便已躲至了岸上,随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盯着柳七逐渐模糊的身影。 砰! 坐于石块上的柳七猛地睁开双眼,随后双掌朝着两侧凌空挥出,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的水浪自其周身溅射而出。 随着真气通脱而出而大感痛快的柳七缓缓起身,随后双眸神光一敛,继而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萧姓女子,平静地开口道: “已经成了!” 萧姓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旋即贝齿轻咬朱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 “下水之后你便开始运转沧海神功,以真气隔绝水流。”萧姓女子认真地交代道。 “我不需要游吗?”柳七诧异地问道。 萧姓女子摇头轻轻一笑:“水下暗无天日,我怕你在里面迷路,所以下水之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吧。” 说罢低头想了片刻,萧姓女子探出了自己雪白的大腿,笑吟吟:“干脆下水之后,你就抓着我的腿,免得走散了。” “唉?” “唉!” …… 柳七的眼前一片漆黑,别说是五指了,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失明了。 尽管有着沧海神功护体,但柳七还是感到了水里传来的那刺骨的寒意,于是她双手紧紧抱住了那一片紧绷滑腻的所在,头不自觉地也靠了过去,脸颊瞬间也触碰到一片冰凉柔软的所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无尽且冰冷的黑暗中,即便是柳七也已经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抹亮光! 柳七瞬间激动起来。 “扑通!” 柳七高昂着头探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同时环顾着四周…… 桌椅,凭风,茶几,灯笼…… 等等! 柳七一伸手,瞬间触碰到木制的边缘,随后眼前“哗啦啦”一片水浪打来,继而一道模糊雪白的背影已然站了起来。 柳七先是一怔,随后猛然发现,她竟是在一间房间内! 刚刚触碰到的地方…… 是木桶的边缘! 她还在一个浴桶中! (本章完) 第43章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打算在里面泡多久?” 正当柳七诧异之时,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声音,昂首眼前晃过了一片明黄,继而看见不远处的软塌上正坐着萧姓女子,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柳七垂首四望,已然发现整个房间似乎都搭建在了一处水塘之上,而她所处的浴桶,下面赫然的是通的,连接着水塘。 “嘘——” 柳七正欲开口,却见萧姓女子脸上笑容敛去,继而伸出食指放在朱唇前示意柳七不要出声。 柳七当即屏气凝神,随后便听到身后房门外传来了“噔噔噔”沉重地脚步声,直至来人在门口站定,随后便传来了声音: “娘娘,皇上已经在外等了半日,还是不愿离去。” 随后声音压低了几分,接着细语道:“娘娘若是回来了,不妨让皇上在门外说上几句话,也好消了他们的疑心。”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啊…… 而且她是称呼谁为“娘娘”? 柳七闻言怔怔地回首,却见萧姓女子脸上已然浮现出庄严之色,继而冷声道:“朱雀,你让皇上你一个人过来吧。” “娘娘您回来了!”门口之人语气中欣喜之色显露无疑,但随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 …… 直至听到门口之人远去,柳七方才冷冷开口:“伱是当朝太后?” 软塌上裹在明黄色宫装里的女子娇俏地一笑,随即伸手挽着自己湿漉漉的发梢,一边整理着一边说道,“怎么,不像吗?” 当然不像! 太后不应该是一个慈眉善目亦或是庄严肃穆的老太太吗? 柳七对萧姓女子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太后的私生子,但就是没有往太后本人身上上想过。 “难怪华清派的穆青锋临死前会大喊他做到了其父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柳七此时方才后知后觉,不禁喃喃自语道。 当年华清派已经杀入了皇宫,却被挡在最后一道宫门前,没能杀掉太后和年幼的皇帝,最后遭到了灭门的下场。 而穆先生,也就是穆青锋,以为炸掉了洞穴的出口便可以将太后困死在里面,不但完成了当年他父亲的夙愿,还报了华清派满门被灭的大仇。 只是穆青锋打死都不会想到,太后竟是通过水路进入的洞穴。 “其实本宫也没想到还有华清派的余孽残存于世上,并且还知道通往禁地的密道。”看着柳七脸色精彩的表情,萧姓女子,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太后笑吟吟地说道:“穆青锋闯进来时,我便潜入了水中,本想着出来看看其是否已经离去,没曾想倒是遇上了你。” “别在里面泡着了,先出来吧。”看着柳七还在浴桶之中,太后摇摇头笑着说道。 柳七闻言直接从浴桶中站起随后走了出来,丹田内真气顿时运转至周身,很快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便有水汽冒出,不多会儿柳七身上便已经干了大半,但一头青丝依然是湿漉漉的。 看着软塌之上斜倚着的太后,以及她那张最多不过二十岁的面庞,柳七眼神微动,旋即沉声道:“恐怕你出来也不是为了看看穆青锋是否离去,而是体内的奇毒已经压制不住了吧?” 挽着青丝的玉手一顿,随即柳七便看到太后眸光闪动了一下,继而轻声说道:“你猜的没有错,所以本宫才说你也算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这时,门外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从步伐的频率来看,除了刚刚离去的朱雀将军外,还有两人一并而来,其中一人步履轻盈,若非柳七因沧海神功有成五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只怕都感知不到此人的存在。 至少此人的武功不会弱于一道而来的朱雀将军,柳七下意识地便猜测其为皇帝的贴身侍卫。 而直至三人脚步声在门外顿住,周宓方才停下了绞干头发的动作,继而慵懒地靠在软塌之上,直到外面传来了朱雀的声音。 “娘娘,皇上和德妃来看望您了。” 柳七闻言目光微闪,她感知的高手竟然是皇帝的嫔妃。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焦急地问道:“母后,为何出宫不告诉皇儿一声,皇儿得知您不在寝宫,当真是焦心如焚……” 瞧这语气,应该就是太后的好大儿,当今圣上了。 柳七闻言不禁留意了一下太后周宓的表情,只见其脸上顿时露出三分无奈以及七分厌烦,继而又用上刚刚庄严的语气:“在宫中呆的久了,就想着出来走走,倒是让皇上忧心了。” “母后……”门外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似是确定了太后无忧后的喜悦。 “好了,朝中政务繁忙,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让大臣们担心。”周宓打断了皇帝的话,“本宫在白溪山庄待上几日,便会自行回宫。” “这怎么能行!”门外皇帝的语气有些激动。 “朕刚刚一路走来,发现这山庄护卫不过二三十人,这如何能让皇儿放心!” “不是有朱雀将军嘛。”周宓努努嘴。 “是啊……太后娘娘玉体金贵,岂能大意!”这时又有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传来,“朱雀将军,太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说罢,似乎有人朝着门口的方向多走了两步,几乎已经贴近了房门。 “德妃娘娘,你想干什么!”朱雀的声音乍然响起。 “母后……”外面女子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带着一丝凛冽之气,“您的房间内可有其他人?” 当这道声音传入房内,原本垂目的柳七突然昂首看向了房门的位置,继而将周身真气悉数收敛于丹田之中,同时屏气凝神,眼看着门上似乎有一只手按了上去…… “够了!” 斜躺在软塌上的周宓愤而起身,语气之中已然多了几分愠怒。 “本宫只想清净几日,难道都不行吗?” “还是说皇帝你就想让本宫日夜待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宫里早晚礼佛,你才放心?” 扑通! 门外似乎有人跪下了。 “皇儿……不敢。” “还请母后不要生气,皇儿只是担心……”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远远传来了声音:“白泽将军到——” 天尊四将之一的白泽。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而来。 “朱雀姐姐!”柳湘湘的声音响起,而且听起来似乎带了些许的哭腔。 “末将白泽,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有人“当”地一声跪倒在地。 “呵呵……白泽将军,请起。”隔着屏风,柳七似乎都能感觉到皇帝语气之中的晦涩。 “皇上,傅大人已经到了山下行营。” “啊,首辅也来了。” “天子亲军悉数出动,傅大人岂有不来的道理。” “朕知道了,既然白泽将军到了,朕也就放心了。” “母后若是觉得此地清净,多待几日便是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明显的失望。 而刚刚满脸愠色的周宓听闻皇帝的话,面色顿时柔和了几分,随即轻叹一声,踌躇半晌最后说道:“皇上记得……保重龙体。” “皇儿告退。” “臣妾告退。” …… “唉,湘湘小姐,太后身体不适,你还是过几天再来吧!”朱雀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后柳七便看见门外似乎被人挡住了。 “小姨,您快让朱雀姐姐去救救我姐姐吧!”外面传来了柳湘湘梨花带雨的声音。 周宓看了柳七一眼,继而轻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娘娘,盗圣楚星白刚刚劫走了柳宗训原配的女儿,周公子已经带着几名护卫出去找了。” “楚星白?”周宓的眼睛干脆落在了柳七的身上,接着问道:“柳宗训原配的女儿……本宫想起来了,是那个名叫柳七娘的女子吧?” “娘娘没有记错,正是柳七娘。” “小姨,姐姐她……” “好了,正好白泽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是!” ……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宓似笑非笑地看着柳七,继而拉长了语调:“柳……七……娘。” 看着柳七沉默不语,周宓端着下巴注视了柳七半晌,随后恍然道:“当年我派人去岐州查过柳宗训,属下的人也带回过一副她原配的画像,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本宫依稀记得柳宗训的原配也只是中人之姿。” “柳宗训此人极为细致,能瞒过他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事儿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 柳七闻言心中一凛,随后双手悄然负在了身后。 似是感觉到柳七身上凛冽的气息,周宓脸色微变,旋即轻轻叹道:“罢了,这世上谁又能没一点秘密呢。” “不过……”周宓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准伤害周氏和湘湘!” 紧接着周宓似是自言自语起来:“当年本宫就劝过她,柳宗训绝非良配,可她偏不信。” 噔噔…… 柳七回头,看向了门口。 “娘娘……”门外传来了男子深沉的声音。 “白泽?”周宓眉头一皱,继而提高了声音询问道,“不是让你去寻那位柳七娘吗,你怎么回来了?” 门外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继而似是房间内吹起了一阵微风,就连门窗也跟着晃动起来。 无数的气劲汇集于一处,正是柳七所在的位置。 她一脸凝肃地转过身来,看着门外修长的身影,继而冷冷道:“既然已经发现了,还在等什么?” 哐当!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便粗暴地破开了房门,紧接着一道素白的身影犹如瞬移般闪至柳七身前。 柳七抬眼便看见一双肉掌已然距离自己鼻尖不足一拳的位置,狂涌的掌气将她的一头青丝席卷而起。 任由青丝拂面而过,柳七眼中没有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反倒是那道素白的身影凌空突然一顿。 “不好!” 但见柳七双目精芒暴现,原本垂至身体两侧的双掌不知何时已经在腰腹处提起,雄浑的真气霎时间汇聚于双掌之上,就在素白身影迟疑的瞬间,柳七双掌猛地推出,一掌面门,一掌心口,均是直奔要害而去。 不过素白身影也非一般高手,只见其及时撤掌,随后凌空翻腾而起,恍若飞鸟一般展开双臂,双脚犹如装了吸盘一样,稳稳地吸在了屋顶房梁之上。 柳七双掌落空,当即脚下轻轻一跺,整个瞬间朝后划去数步,重新站定之后真气已然运转至周身,随即身前开始弥漫水光色的真气。 “沧海神功?”白衣男子眼睛闪过一抹诧异,继而喃喃道。 “都给我住手!”柳七听见身后传来了周宓焦急的声音。 “娘娘!”听见了周宓的声音,白衣男子周身萦绕的真气更加凝练了几分,随后目光凝重地看向了同样蓄势待发的柳七,沉声问道:“此人是谁?” 周宓看了一眼已然被水光色真气紧紧包裹住的柳七,眼神闪烁了几番,随后连忙回道:“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伤了她!” “救命恩人?”白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光,不顾周宓的劝阻,扭头对着柳七冷冷道,“你是什么人,若不老老实实交代,休怪我下手无情。” “呵呵……”柳七冷笑一声,挺直了身板,“说得好像刚刚你手下留情了一样,你我放手一战,交代在这里的可不一定是我哦!” 面对柳七赤裸裸的威胁,白泽眼中杀意四溢,但却迟迟没有出手。 眼前这陌生的女子确实不是大放厥词,他的确是抱着杀心而来,若非这女子武功不凡,只怕刚刚便已经魂丧自己掌下。 眼下若是大打出手,白泽的目光不禁看向了柳七身后的周宓,面对这种级别的高手,他很难保证周宓的安全。 似是看出了白泽眼中的忌惮,柳七当即冷冷一笑。 若非刀不在此…… 柳七的确没有说大话,仅以内功而言,她与这位天尊四将大致相当,加上沧海神功的玄妙,柳七至少有五成五的胜算,若只是保命则更简单了。 若是此刻有刀在手,柳七自信能有七成胜算。 “白泽!”周宓一声厉喝。 白泽和柳七同时看向了她。 “她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为难她。”周宓言语之中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可是……”白泽想要说些什么,身上的杀意已然弱了几分。 周宓寒着一张脸道:“没什么可是,难道要周威扬亲自来下令吗?” 白泽沉默片刻,随后一个翻身自房梁上缓缓落地,站在了柳七数步之外,与她相面而立。 (本章完) 第44章 用刀,再比一次 尽管周身萦绕的真气已经散去,但白泽依然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柳七。 周宓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扭头看向身上依旧真气腾腾的柳七,当即柔声道:“白泽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没有别的恶意。” 柳七冷眼看着白泽许久,最后还是撤去了真气。 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冷脸,如释重负的周宓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受到两道诧异的目光后,当即调侃道:“你们两个倒像是亲兄妹一样。” 太后娘娘,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嘛! 不过柳七闻言还是朝着白泽的脸上扫了一眼,见其面色俊秀身材修长,确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再想到“天尊四将”乃是二十年前就跟随在大将军周威扬身边马踏江湖的狠人,若是这么一算,这位“翩翩公子”至少是四十岁往上。 保养得真好啊! 柳七不禁感叹道。 不过扭头看着仿若豆蔻年华的周宓正捂着嘴吃吃笑着,柳七倒也见怪不怪了。 似是在两张冷脸的感染下,周宓也觉得自己应该严肃一点,当即收敛了笑容,对着白泽说道:“本宫在禁地遇到了刺客,若非这位……姑娘仗义出手,只怕也见不到你们了。” 刺客! 白泽闻言眼睛不禁张圆了几分。 紧接着周宓一句“应该是华清派的余孽,当年那具烧焦的尸体的确不是穆青锋,只不过没想到他等了二十多年才出手。” 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冷冷道:“夔牛办事一向马虎,还好这次娘娘无事,倘若……” 当年便是夔牛带兵清剿华清派。 “行了,这事也怪不到夔牛身上。”周宓摆摆手示意其不要再纠结是谁的过错了。 白泽想了想,随后问道:“行刺的只有穆青锋一人吗?” 周宓点点头:“只有他一人。” 柳七闻言悄然朝着周宓看了一眼。 明明还有两个太监,一个被柳七杀死在洞口,一个被柳七杀死在洞中,这事柳七在洞中时已经告诉过她了。 但是周宓却选择瞒了下来。 紧接着又听到周宓对着白泽吩咐道:“这位姑娘你只当没有见过,也不要向别人提及,离开之后带着伱的人往山顶的方向去找,应该就能找到柳七娘的下落。” 白泽闻言眼中似有异光闪烁,同时扭头深深地瞥了一眼柳七,随后沉沉地应了一声“是”。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周宓挥挥手示意白泽退下。 “可是大将军那边……” “威扬那边我亲自去和他说。” “是!” 白泽伫立片刻最终还是抱拳应下了,就在其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背后又传来了周宓的声音。 “此事也不必告诉朱雀。” 白泽眼神微动,旋即点了点头,而后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直至白泽走出房间后关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宓方才扭头对着柳七微微一笑:“你看,是不是人人都有秘密!” 见柳七依旧沉默不语,周宓鼓了鼓嘴,旋即叹道:“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随即不待柳七回答,周宓便走至软塌的位置,伸手将旁边的灯台轻轻扭动,随着“轰隆”一阵闷响,只见软塌竟然缓缓移动开来,随后原本软塌所在的位置便出现了一个方型的洞口。 柳七探头一看,发现洞口下竟然还连着阶梯。 “华清派当年也是传承百年的名门,岂能没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周宓见柳七探头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这处密道通往山上,你从密道上去,应该可以赶在白泽之前抵达山顶。” “多谢娘娘!”柳七闻言眼中神光闪烁,当即冲着周宓抱拳拱手道。 只见周宓摇头笑道:“赶紧走吧,否则时间不够了。” 柳七也不迟疑,就要顺着阶梯进入密道,就在她即将整个人进入密道之时,突听身后传来了周宓的声音。 “那孩子……怎么样了?” 柳七脚步微顿,旋即想了想,瞬间明悟了周宓口中的“孩子”是谁,当即沉声回道:“不久前,岐州大疫……” “是你所为吗?” 柳七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并非我亲手所为,却是因我而起。” 岐州的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香巫教似乎是为了对付大夏帮,所以大肆传播了瘟疫,而黒狱门的人已经定下了柳七娘为柳七伪装的身份后,便将感染了瘟疫的尸体扔到了柳七娘所在的村子…… 为了防止柳宗训日后派人查访,所以凡是与柳七娘有关的人纷纷病亡,而且必须是病亡,毕竟他杀和病死是可以通过尸首验出来的。 从某种程度而言,黒狱门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手,只是引导着瘟疫一步步蚕食了柳七娘以及她的关系网。 虽然最后瘟疫依旧蔓延至整个岐州甚至是与岐州相邻的沧州,但…… 背后的周宓闻言并没有再说话,柳七也不耽搁径直钻入了密道。 …… …… 砰! 白溪山顶,一处灌木丛中,地面突然被人掀起,继而一道身影一跃而出。 柳七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片刻后方才将密道重新掩盖上,而后走出了几步,来到一处显眼的巨石旁。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今天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了,柳七回想起来也不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很显然,今日发生的种种事件,完全是冲着太后周宓来的,而误闯入其中的柳七却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沧海神功…… 尽管只从周宓那里得到了三重心法,但已经胜过了古柳心法太多,现在的柳七距离顶尖高手只差“凝气为罡”这一步了! 现在柳七已然可以将真气弥漫周身,也算是一只脚跨入了“凝气为罡”的境界,只是真气不够凝练无法形成密不透风的罡气罢了。 而刚刚与她交手的白泽,同样以真气弥漫周身,但对方的真气就凝练的多,几乎已经达到了罡气的强度。 但柳七之所以能够与其抗衡的原因自然是沧海神功,沧海神功催动的真气威力远胜过柳七以古柳心法催动的真气。 而白泽所修习的武功定然是不如沧海神功,所以在内力稍占优势的情况下,也没能从柳七手中讨得便宜。 “若是那晚与磨刀老叟对掌的人换作此时的自己,只怕连老家伙的骨头都得给他打散!”柳七心中暗忖道。 当然,磨刀老叟最厉害的还是刀法,不知道他身上那三柄刀可以给他加多少的战力。 窣窣…… 不远处传来了响动,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 柳七当即侧目看去,只见远远的山路上赫然多出了几道身影,为首一人一袭白衣格外的引人注目。 柳七倚靠在巨石边上,眼看着熟悉的白衣越来越近,双眼不由得微微眯起。 “那边有人!” “看见了,快过去!” “小心点!” …… 在一阵嘈杂声中,众人也看到了远方巨石旁的身影,便一窝蜂的赶来。 随后柳七便看见一道身影小跑着冲了过来,距离她尚有二十余步时,便已开始嚎啕大哭! “姐姐……” 柳湘湘几乎是扑在了柳七的身上,柳七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随后僵硬的双手不禁抚了抚柳湘湘随着哭腔一耸一耸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 宽慰着柳湘湘的同时,柳七不禁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对凛冽的眸子,随后她便见白泽鼻子一抽,似是冷哼了一声。 …… …… 夜幕下的白溪山庄灯火通明。 但在一处院子外,腰间悬挂着利刃的护卫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院子的人。 翠香提着食盒在不远处踌躇片刻,最终跺了跺脚,又反身离去了。 而房间内,一脸苍白的柳七垂首坐在床边。 在她的身前,赫然伫立着一红一白两道人影。 “白泽,怎么样?”朱雀皱着眉问道。 白泽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柳七的胳膊,继而目光深深地看了其一眼,随后缓缓回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到了惊吓,好生休息几天就行了。” 被臭名昭著的楚星白掳走,可不是惊吓吗! 朱雀眉头越发紧皱,但是看向柳七的眼神却柔和了几分,同时带着一丝怜悯。 “既然没什么事,这几日你就在白溪山庄安心休养,我会嘱咐后厨给你准备一些安神的汤药。” 说罢,朱雀下意识地伸手欲要抚摸着柳七的青丝宽慰一下,但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走吧!”朱雀转身朝着房外走去,口中喊着白泽:“趁着时间还早,去向娘娘回禀。” 直到走至房门外扭头眼角余光未见白泽跟上来,当即脸色一沉随即转过身来怒视着白泽。 “白泽!” 似是感到了朱雀语气中的愠怒,冷冷盯着柳七的白泽方才缓缓转身,淡淡地回了一句“来了”。 随后两人并肩从院中走出,也带走了门口的护卫。 余光瞥见身后的护卫距离较远,朱雀当即冷笑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柳七是不是比那个妖女更好看,要不然去求娘娘将她许配给你!” 白泽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呵呵……”朱雀冷笑出声,但见到白泽突然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去,眨眼功夫便已消失在转角处。 朱雀脸上的表情一滞,旋即露出了羞愤的表情,“砰”地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墙上。 “朱雀大人!”而身后的护卫跟上来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顿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手下人的声音令朱雀清醒过来,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随后也迈步朝前走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护卫。 …… “小姐,呜呜呜……”当翠香推开房门看见坐在床上的柳七时,顿时瘪着嘴忍不住哭出了声。 柳七:…… 又来一个哭包! “额……”翠香打着哭嗝,一一将食盒里的菜肴摆放在桌上,随后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而后转身笑着请柳七过来用膳。 正巧柳七饿了一天,当即不客气地接过了筷子,直接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柳七犹如平常一样的饭量,翠香不知为何竟是笑了起来。 …… 深夜,柳七睁开了眼。 随后起身缓缓来到了搁放古琴的柜台旁,轻轻一拍琴身,随后伸手一握,一柄刀赫然出现于手中。 仓—— 柳七缓缓拔刀出鞘,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刀身之上,倒映出摄人心魄的紫色。 柳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刀身,眼中顿时露出了睥睨众生的傲然之色。 握刀在手的柳七扫去了心中的一切困扰。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魑魅魍魉,只要她柳七一刀在手,又有何惧! 白泽…… 柳七眼中精芒闪烁,想起了白日交手的白泽,此时宝刀在手,心中已然有了再与其一较高低的念头。 …… …… 自那日以后,柳七便一直在院中独处,原本隔壁应该同住的柳湘湘,也再没有出现。 柳七仿佛过起了在柳府的日子。 正巧这日中午,柳七吃着翠香自后厨取来的午食时,又在碗底摸到了熟悉的痕迹。 于是吃完之后,她对着收拾着碗筷的翠香柔声道:“翠香,去问问厨房那边可有什么点心。” “是,奴婢这就去问问。”翠香点头应下了。 待到翠香离开房间后,柳七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随后便直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庭院的中央,感受着凉爽的微风。 正值七月,外面是一片酷暑,但在这白溪山庄仿若有着空调一般时刻保持着凉爽的气候。 柳七突然想起了太后周宓曾提过,山底有一条寒脉,想来白溪山庄的凉爽应该与这条寒脉有关。 突然,感觉到一侧的风似乎有了些许的异动。 柳七微微侧目,便看见自己身侧的房檐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已经确认了四周再无外人的柳七嘴角当即微微勾起:“白泽将军,不知有何指教?” 嗖! 破空声袭来,柳七双目微眯,继而伸手一接。 嗡—— 随着一声嗡鸣声,她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钢刀。 柳七旋即抬头,眼露不解地看向了屋檐之上的白泽,只见其面沉似水,嘴唇微动: “用刀,你我再比一次!” …… 厚脸求一波月票。 快到月底了,离一千还差得有点远。 想抽奖,诶嘿。 (本章完) 第45章 杀意纵横 柳七握着刀柄的手一翻,刀身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虽然只是一柄护卫们腰间常见的制式短刀,但做工却十分的细致,仅仅是用看都能知晓刀刃的锋利。 欣赏完手中的刀后,柳七突然松开刀柄,只见宝刀凌空落下,继而白皙的五指刹时再度握住了刀柄,这一次刀尖的方向指向了屋檐之上傲然而立的白泽。 白泽见状,双眼顿时一缩,眸中当即迸射出冷冽的光芒,只见其原本负于身后的双手缓缓探出,继而两道刺目的光芒逼向了柳七的双眸。 柳七眼睛微微眯起,已然看清了白泽手中的武器,只见其双手各有一轮弯月模样的短刃。 “今日前来,不知娘娘是否知晓?”柳七淡淡地开口。 白泽面若冷霜:“废话少说,出刀吧!” 看来是觉得此前没有拿下自己有些丢份,所以今天特意找上门来了。 见柳七久久不动,白泽目光一沉,当即冷冷道:“我的人已经把守住了进出这间院子的所有通道,你的那个贴身丫鬟现在还在后厨。” 白泽以为柳七不愿出手,是因为害怕动手之人被别人看见从而暴露了身份。 柳七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白泽所言她心中确有担忧,但也不全为了这点事。 你白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过了三天才来,柳七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心想着大概率不是专程为了过来找回场子,多半是另有要事。 白泽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十有八九还是太后周宓! 柳七轻轻摇头,继而抬首凝声道:“不如一刀分胜负,如何?” “可!” 轰隆隆…… 白泽嘴中一个“可”字刚刚脱口而出,顿觉周遭的空气似乎开始躁动起来,紧接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引力,疯狂地涌向了庭院之中的柳七脚下。 嘶…… 白泽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一抹凝重浮上面庞,继而丹田中的真气开始疯狂催动,转瞬间便已行遍全身,手中弯月一般的双刃之上也渐渐笼罩起薄薄的荧光。 柳七于狂涌的气劲之中淡然持刀而立,心神一片空灵。 在沧海神功有成之后,她对于自身武学的认知似乎也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此前无往不利的七杀狂刀! 手中刀刃在柳七雄浑真气的加持下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通过刀柄柳七已然感受到了刀身似乎在跳动一般。 柳七的目光缓缓落回至刀身之上,随即五指紧握,手背顿时化作了一片惨白。 呼…… 随着柳七一口气的吸入,刀身仿佛凝固了一般。 七杀狂刀之诀窍不仅在于睥睨天下一往无前的狂,更在于一个“杀”字! 随着柳七眼神逐渐冷冽,刀身也似乎开始被一层瘆人的白霜渐渐侵蚀,刀尖处也被白霜侵染,柳七再度抬头,冰冷的双眸再度落在了白泽的身上。 噔! 直视着柳七毫无感情的双眸,白泽心中猛地一颤,继而原本平稳运行的真气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唰! 白泽双臂一挥,手中两柄短刀瞬间脱手而出,直逼柳七而来。 他不能再等了,柳七的杀意已然影响到了他的真气,若是再拖下去白泽深知自己必败无疑! 两轮弯月脱手之后瞬间改变了方位,一左一右朝着柳七旋转而来,高速的旋转之中弯月也变成了满月。 柳七双目微张,旋即收刀于身前,继而缓缓一刀横劈而出,空气之中似乎划出了一道黑线扩散开来。 “叮!” 刺耳的脆响中,两轮满月瞬间被黑线吞噬,“当啷”两柄短刀散落一地,而黑线的速度丝毫不减,直至扩散至白泽的身前。 白泽的瞳孔急速扩张,想要后退的刹那耳边响起了细微地一声“嗤”,随后目光下垂便看见自己衣摆的衣角正飘然落下…… 而原本疾驰而来的黑线,已然消失无踪。 “白泽将军,胜负如何?” 听着庭院之中女子清冷的声音,白泽面部微微抽动,眼看着飘落的衣摆一晃一晃地自屋檐而下一直飘落至一双靴子旁,他的双眸当即一沉。 “我输了!” 听见了白泽亲口认输,柳七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继而目光一扫地上散落的两柄短刃,当即手中刀锋指向了短刃的位置,只见短刃微微颤抖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柳七的方向。 嗖! 就在两柄短刃飞至柳七手中刀身之侧时,她右手微微一抖,手中宝刀挟裹着两柄短刃便直接朝屋檐上的白泽而去。 “刀还给你!” “当!”白泽当即伸手接过了两柄短刃,而柳七那柄制式短刀却是在白泽面前应声而断! 白泽双手一沉,两柄弯月短刃瞬间消失于袖口,继而伸手接住了断开的刀身,将断口的位置翻过一看,双目不禁睁圆了几分。 “如此凌厉的刀气吗……”白泽口中喃喃道。 柳七见白泽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了断掉的刀身上,遂悄然将自己一片惨白的右手背至了身后。 “打也打完了,白泽将军可以明说来意了吧?” “娘娘明日便要启程回京。”白泽脸上神情迅速敛去,随后冷冷道,“今晚晚宴,朱雀会来接伱。” 说罢,也不等柳七回应,便直接凌空而去。 柳七目送着白泽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原本云淡风轻的神态顿时一沉,随即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强压下涌至咽喉的腥甜,柳七方才摇头喃喃道:“这便是杀意吗,差点没把自己给交代了!” 刚刚的柳七明悟了七杀狂刀中蕴含的一丝杀意,虽然顺利将这一丝杀意驱使出来,但杀敌一千的同时也自伤八百。 凝作实质的杀意不分敌我,亦如刚刚的“黑线”一般,所及之处无不灰飞烟灭。 威力自然是非同凡响,若非刚刚柳七及时停手,白泽十有八九会葬身于“黑线”之下,当然柳七所受的反噬也会越重,哪能像现在这样还能站着说话。 “若是换上自己的刀……想来可以坚持得更久些。”柳七缓缓吐出一口腥甜的浊气,随后暗暗想到。 白泽给予的制式短刀虽然做工不错,但根本无法承受住真气的加持,更不用说柳七凝结的杀意了。 柳七走进屋内,将琴身中的宝刀取出,随后双目微凝,继而刀柄处泛出了一丝白霜朝着刀身蔓延而去! 呼—— 柳七越发惨白的手当即松开了刀柄,继而长松一口气。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自己的宝刀能够承受住真气的加持,自然也能承受住杀意的加持,并且更加的稳定,不至于像刚刚一样还未出手杀意便开始反噬自身。 这时,柳七耳边已然听到了院子外的脚步声。 她当即将宝刀重新藏于琴腹之中,随后来到了桌边坐下,片刻之后门外便传来了大管家张诚的声音。 “小姐,您要的点心送来了。” …… “翠香从后厨赶回来的路上扭了脚,正巧让属下看到了,所以便先替她将点心给小姐您送过来了。”张诚弓着腰笑眯眯地说道。 柳七冷眼从他身上扫过。 不消说,翠香扭脚自然是张诚的手笔,否则他也没借口来见柳七。 似是感觉到柳七面色不虞,张诚当即收敛了笑容,随后埋着头沉声道:“属下按照令主的吩咐,悄悄跟踪了梁嬷嬷几日,果然有发现!” “说。” 张诚闻言身躯一凛,不敢耽误,连忙回道:“令主您出事的那天晚上,梁嬷嬷偷偷在外面扔了一样东西。” 张诚说着从怀中一包薄薄的油纸,其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属下已经确认过,是极为昂贵的迷药,可以对习武之人生效,无色无味!” 柳七闻言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后厨见到梁嬷嬷时,对方那不自然的神态以及眼神中的躲闪,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当即冷冷问道:“最近有什么人和梁嬷嬷接触过?” “有!”张诚立即回道,“是太后凉亭那边一个护卫,两人见面似乎争吵了起来,因为靠近太后的住所,所以属下不敢太靠近,没有听见两人究竟在吵什么。” 柳七闻言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猛地睁开:“之前叫你做的准备,可已经做好?” 张诚当即点点头,随后诧异地问道:“可是要现在动手?” “也留她够久了。”柳七淡淡地回道。 “可是……太后那边。” “不用管太后那边。”柳七摇摇头,心想着太后那边此刻应该正自顾不暇。 穆青锋或许知晓禁地所在,但他又是如何得知太后这个时候会在禁地之中呢? 而且随行的还有两个武功不错的太监。 柳七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本厚厚的宫斗,再加上武林人士牵涉其中,只怕情况更加复杂了。 她不禁拂了拂额头,这种麻烦事虽然很想避而远之,但仔细想想自己身上的麻烦似乎也不少。 更何况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周宓实实在在的是将沧海神功传给了她,从刚刚与白泽的交手来看,这门功法倒是无愧“神功”二字,带给柳七的提升不是一丁半点。 有麻烦,但好处似乎更大! 而且算上周宓那位天下独尊的弟弟,岂不是让柳七平添了几分脱离黒狱门的底气。 想到这里,柳七决心已然坚定,她冲着张诚挥了挥手:“就按照之前准备的办,今晚太后的晚宴上,我不想再见到她!” “是!” “‘判官’那边可有消息?”柳七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准备离去的张诚问道。 “已经按照令主您的吩咐,将‘判官’以及和他有接触的游魂都监视起来了,不过自从和叶肃见了一面后,‘判官’便再没什么异常举动。” “叶肃呢?”柳七问起那位金马商会的客卿。 “一直住在一家金马商会占股的酒楼,除了与‘判官’那次见面以外,其他时候不是关在房间内,就是前往六扇门总衙。” 叶肃是来京城处理大公子严令义之死的,前往六扇门倒也属正常。 现在六扇门那边已经放出了风声,严令义死于太乙门的太乙分光剑一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叶肃,乐青瑶,当事双方均已抵达京城,但出人意料的是双方似乎并没有直接见面将此事了结的意思。 乐青瑶现在是周显宗的座上宾,柳七被掳走那日,乐青瑶主动追着楚星白而去,根据张诚的说法,至今还没有归来,想来是已经离开白溪山庄了。 柳七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继而问道:“六扇门里面没有游魂吗?” 张诚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六扇门的令狐朔人称‘紫眼青天’,他的眼睛毒辣的很,之前好几个游魂都在他手里栽了,所以‘判官’特意下令,让游魂避开六扇门总衙。” 令狐朔,这已经不是柳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之所以会有“紫眼青天”的美誉,除了其破案如神秉公执法外,还因为令狐朔乃是异族出生,故而天生一双紫瞳。 一个异族人能在六扇门坐到总捕头的位置,当真是不可小觑。 “漠北双雄”孙氏兄弟死后没多久,令狐朔便回到了京城,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将孙氏兄弟的死放在心上,但是边疆几个将军贪污的证据却是被令狐朔呈给了朝廷,据传令狐朔即将再度北上,这一次他是带着圣旨去杀头的! 如此看来孙氏兄弟似乎只是幌子,用来吸引视线罢了。 边疆的那些官员花了钱,最后也没能解决问题。 不过黒狱门是个单纯的杀手组织,只杀人不负责解决问题。 “刀老那边可有回信?”柳七接着问道。 “尚没有回信。” “行了,你先去吧。” “等等!” 张诚躬着身子正要从门口离开,被柳七这厉声一喊,当即浑身一颤,随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一脸彷徨地问道:“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点心。”柳七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诚手里的食盒,继而冷冷道,“点心留下。” 呼—— 张诚闻言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随后便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继而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46章 狂刀传承 张诚离去后不久,翠香便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正吃着点心的柳七抬眼扫了一眼迈步进门的翠香,见其眼下隐隐还有未干的泪痕,于是便想了想,随后将已经放到嘴边的点心重新放回盘中,随后将盘子一推,对着已经走进桌前的翠香说道:“过来吃一些吧,白溪山庄的点心师傅手艺比柳府的强多了。” 翠香先是一愣,随后抽搭了两下鼻子,回道:“奴婢不敢,小姐您吃吧。” 柳七认真想了想,将盘中刚刚自己那块放回去的点心重新拿起,继而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道:“本小姐已经吃不下了,若是你不吃,干脆拿去出去丢了!” 丢……怎么舍得! 看着松松软软白白腻腻的点心,翠香咽了咽唾沫,宫中御厨的手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吃到的,她两只手不断搅动着衣角,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不经意间一抬头正好瞅见了欲要再度伸手摸向盘子的柳七。 厄…… 柳七悄悄地缩回了手,继而看着盘中仅剩的两块糕点沉默了半晌。 “一人一块?” “好!”翠香下意识地回道,反应之时发现刚刚已经将“好”字脱口而出,心中一阵悔恨羞愧的同时,只能屈身行礼道,“奴婢谢过小姐。” 看着柳七将盘中一块点心拈走,翠香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向了最后一块点心,随后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好香,好软,好甜! 翠香的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微微侧首悄悄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继而看着正大口吃着点心的柳七,翠香心中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家小姐不优雅,反而心中默默哭喊着: 小姐真是个好人! …… 当啷,哐当! “夫人,夫人!” “真的不是老奴啊!” “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看着大小姐长大,又怎么会去偷她的东西呢!” …… 刺耳的声音在柳七耳边回荡,正朝着太后住处而去的她停下了脚步,继而扭头便看见被两个护卫架着往外拖的妇人。 妇人不断挥舞着双臂,双脚在地上一路乱蹬,想要从护卫宛若铁钳一般的双臂中挣脱出来。 “呀,是梁嬷嬷!”跟在柳七身后的翠香一眼便认出了护卫拖着的妇人便是梁嬷嬷。 “啪!”只见一个领头的护卫追了上来,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梁嬷嬷的脸上,梁嬷嬷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哪里挨得住身怀武艺的护卫一巴掌,当即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柳小姐,还等什么呢?”走在最前面的朱雀发现了柳七并没有跟上,当即也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过身来,视线从不远处护卫拖着的梁嬷嬷身上一扫而过,随后重新落在了柳七的身上,当即冷冷道。 一袭粉裙的柳七较之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娇俏,尤其是当她嘴角微微勾起,就连面色不虞的朱雀心中也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意。 “哼!”朱雀瞬间收敛心神,随后冷哼了一声。 直至看见已经昏死过去的梁嬷嬷被人拖走,柳七方才轻轻道了一声“走吧”,随后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 跨过了一扇守卫森严的大门,柳七目光一沉,便有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姐姐!” 柳七瞅了一眼身前正回头盯着自己的朱雀,继而缓缓伸出左手在其看不见的位置轻轻一托,便让柳湘湘饿虎扑食的身形停了下来。 柳湘湘当然不知道她自己为何在距离姐姐一步的时候突然顿住了,看着三日未见的柳七,柳湘湘眼中已然开始泛着泪花儿。 “表妹。”好在是有另一人出现及时解了围。 柳七抬头,只见周显宗迎面而来,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除了炽热之色外,眼底深处还有着一抹沉色。 不止是周显宗,柳七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周显宗身后的下属,还是柳湘湘身后的丫鬟,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异样。 柳七稍一想便明白了。 自己被臭名昭著的盗圣楚星白掳走,发生了什么自然容易引起别人遐想。 好在是领路的朱雀似乎注意到了周遭异样的目光,当即横眉一扫众人,继而厉声道:“行了,本将军还要带着柳小姐去见娘娘了。” “我也一起去!”身旁的柳湘湘当即说道,“我陪姐姐去见小姨。” 看着柳湘湘,朱雀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几分,遂轻声道:“娘娘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别让姐姐难做了。” 柳湘湘闻言神色顿时一黯,随即紧紧握着柳七的手,小声交代道:“小姨很温柔的,你不要怕。” 柳七轻摇着头,随后伸手拍了拍柳湘湘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心,继而便跟着朱雀而去。 跨过大门之后,便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房屋,四面通透,不断有端着干果点心的婢女出入,想来就是今晚举办筵席的地方。 朱雀带着柳七绕过了这间房屋,随后柳七便看到了屋后竟是一片湖,湖中央坐落着一间屋子,一架木桥自岸边延伸至屋子的门口。 这不正是此前从地下暗河脱困而出的地方吗? 朱雀停在了木桥入口处,同时目光一扫柳七,随后落在了柳七身后的翠香身上,继而冷冷道: “娘娘只让伱一个人过去。” 柳七闻言微微颔首,旋即一个踏上了木桥,一路来到了屋子的门口。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外面已是夜色朦胧,屋内却是灯火通明,亮光穿透门窗四溢而出,整个房间仿若一个灯笼般悬在湖之上。 柳七正欲伸手敲门,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声音。 “进来吧。” 柳七闻言当即推门进去,随后便只见一面凭风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半,视线越过半透明的屏风,似是能看到软塌之上的一抹嫣红。 柳七合上了门,随后迈步绕开了屏风。 一只手撑着头斜靠在软塌上的周宓就这样看着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粉裙娇俏的姑娘…… 她顿时眼睛一亮,随即起身上下打量了柳七一番,继而盈盈笑道:“这下本宫算是彻底相信你不是真正的柳七娘了!” “他柳宗训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仙女模样的女儿。” 提及柳宗训时,柳七能够感觉到周宓语气中的不屑。 对于周宓的夸赞,柳七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太后召见,有何吩咐。” “啧啧……” 周宓闻言目光落在了柳七的脸上,随后摇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同时一脸不满地说道:“还记得你答应本宫的事吗?” 话音刚落,眼看着柳七的面色越发深沉,周宓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瞬间恢复了此前的和煦的笑容。 “今天白泽找过你了?” 柳七微微颔首:“嗯。” 周宓目光如炬落在柳七身上良久,继而缓缓开口道:“白泽自幼便跟随在大将军身边,他的武功是大将军亲自教导的。” “萧氏一族中练成沧海神功第三重的尚有几人,不过他们无一人是白泽的对手。” 柳七听周宓话中的意思,她已经知晓了自己和白泽交手并且获胜的事。 “能让本宫见识见识你的杀意吗?” 柳七闻言不禁昂首,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只见周宓笑吟吟伸手,嫩葱般的手指指向了柳七身前不远处的茶几,只见上面赫然摆放着一柄短刀。 原来是有备而来。 “白泽提及了你的杀意十分有趣,所以本宫很想见识见识。” 似是看出了柳七的犹豫,周宓接着说道:“你只消在刀上凝出杀意即可,不必担心会波及本宫。” 柳七踟躇片刻,随后沉声问道:“敢问娘娘,这是否算是第三个承诺?” 周宓闻言微微偏头,嫣然一笑道:“自然是……不算,不过本宫也不会让你白白展示。” 柳七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后伸出右手,掌心朝着茶几上的刀,五指微曲只见刀鞘“哐啷”开始颤抖起来,继而“嗖”地一声,刀已然出鞘化作流光飞向了柳七。 柳七伸手握住了刀柄,随即横刀于身前,屏气凝神很快一丝白霜便自刀柄处朝着刀身蔓延而去。 软塌之上的周宓看见这一幕,已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同时环抱双臂轻轻摩挲着,已然感觉到房间内的温度似乎也变得冷冽。 “够了!”直至周宓惊讶地发觉自己吐出的气竟已化作了白雾,便赶紧出声叫停道。 柳七闻言立即收功,随后已经弥漫至一半刀身的白霜顷刻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周宓端着下巴沉思良久,最后沉声说道:“本宫隐隐觉得这凝聚杀意的手段似乎有些眼熟。” “嘶……” “本宫记起来了,是狂刀!” “你从何处学得的狂刀传承?”周宓挑眉问道。 柳七摇摇头:“我只知晓这套刀法名为七杀狂刀,并未听说过什么狂刀传承。” 周宓闻言眼中神光闪动,随即重新坐回了软塌之上,端详柳七许久,最后“噗嗤”笑道: “哈哈哈……”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沧海神功竟然和狂刀传承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哈哈哈……” 柳七看着笑得在软塌上捂着肚子的周宓,有些不明所以。 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失态,周宓连忙翻身坐起,继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随后说道: “你可知道当年萧浪……也就是大齐太祖,是与谁人争夺天下?” 看着柳七茫然的模样,周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于是便接着说道:“常言道乱世必有妖孽,大齐开国之前便是这么一个乱世,当时与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便有一人,姓方名恨,自号‘狂刀’!” …… …… 直至皓月当空,端坐于桌前的众人纷纷起身,恭迎着太后的到来。 周宓穿着一身明黄宫装,在朱雀的搀扶下缓缓走至主位之上,眼瞅着众人就要跪下行礼,便莞尔一笑:“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都坐下吧!” 柳七突然感觉到衣角似乎被人扯了两下,当下扭头便看见已经坐下的柳湘湘正冲自己使着眼色。 主位之上的周宓,桌前用一架屏风和堂下众人隔开,即便是坐在周宓下首的周氏,也只能看到屏风之后周宓模糊的身影。 见柳七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柳湘湘当即嘟着嘴抱怨道:“本来还以为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结果这……” 结果就是大堂两侧各摆着几张茶几大小的小桌子,最多也就够容纳两个人同桌共饮。 抱怨完桌子后,柳湘湘又看向了主位的周宓,语气更加的哀怨:“小姨怎么连面都不露一下,这次在白溪山庄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过!” 柳七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宓那张堪称豆蔻年华的脸,顿时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能算驻颜有术了。 用返老还童四个字丝毫都不过分。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周宓这才不和柳湘湘见面? 柳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梁嬷嬷也不见了。”身旁的柳湘湘也跟着抱怨起来,继而用筷子戳着盘中的菜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道士姐姐也没来!” 柳七听着柳湘湘的抱怨,当即稍稍思索片刻,而后开口道:“我今日过来时,似乎瞧见有护卫将梁嬷嬷拖了出去。” “啊!”柳湘湘闻言顿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梁嬷嬷她……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去问夫人了,好像是夫人下令让人将梁嬷嬷拖出去的。” 确认了柳湘湘眼中只有诧异而无伤心之后,柳七摇了摇头,随后扭过头去。 晚宴没有持续多久,大家就散了。 这场晚宴看起来就像是周宓准备的一场亮相,也不知她是准备给谁看。 众人目送着周宓离开后,柳湘湘便挽着柳七的胳膊想要和她一起回去,却在半路被周氏叫住了。 “今晚你随我一起住。”周氏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柳七见状,当即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柳湘湘双手中挣脱出来,对着周氏盈盈行了一礼后,见周氏带着柳湘湘头也不回地离去。 柳七原地伫立片刻,便对着身旁的翠香轻轻道:“我们也回去吧。” (本章完) 第47章 我想学你的轻功 “方恨当年以杀入道,最终引火自焚,死于杀意反噬。” “本宫虽不会武功,但也看出来在你凝聚杀意时,杀意也在反噬你体内的真气,直到有一日你体内的真气彻底被杀意所侵蚀,便是伱香消玉殒之时。” “而且……一旦你开始修炼狂刀,杀意是不可逆转的!” …… 躺在床上的柳七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太后周宓的话,最后实在难以入眠的她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便起床赤着脚来到了窗边。 莹莹月光穿透了纱窗,为柳七纤细的身形披上了一层薄纱。 柳七心中明白周宓所言非虚,当年在细柳山庄时,眉夫人也隐晦地提及过,让柳七继续以古柳心法为内功基础,不要改修七杀狂刀的配套心法。 柳七当时也曾尝试过七杀狂刀的心法,只是初练时便感觉到了真气行过经络时,隐隐有痛感产生,于是柳七便干脆抛弃了配套的心法,听从了眉夫人的建议,以古柳心法为基础。 如今看起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心法,而在于刀法本身。 当年的“狂刀”方恨以无尽杀意为引,创出了这套刀法,随着柳七对刀法的领悟越深,使用的越频繁,其中蕴含的杀意便越发难以遏制。 柳七向周宓问过,可有办法消弭杀意。 周宓说过,当年“狂刀”方恨曾与大齐太祖争夺天下,唯有对手最了解对手。 但是周宓却回道,方恨尚有后人存世,柳七若是想知道有关狂刀的事,不妨自己去找方家人。 方家人…… …… 翌日一早。 柳七便听到了山庄外面传来了一阵喧杂的声音,以及马匹嘶鸣的声响。 翠香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随后说道:“听说是皇上亲自带人来接太后回宫。” 说罢将手里的盆搁下后,方对着窗边的柳七笑道:“小姐,过来洗漱吧。” 柳七将热乎乎的毛巾敷在了脸上,随后开口问道:“翠香,你在柳府这么多年,可曾见过皇上?” “小姐说笑了,皇上龙颜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见的。”翠香接过了柳七递来的毛巾,放在盆里搅了搅,接着说道,“大小姐这么喜欢你,您干脆去求她,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着您一起去。” “嗯……不过大小姐似乎也很久没进过宫了。” 翠香口中的大小姐,指的自然是柳湘湘。 说曹操,曹操就到。 翠香话音刚落,院子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人未到声先至,柳湘湘欢快的声音顿时传入了柳七耳中。 “姐姐,今天你得陪我去习武!” 不多会儿,一袭贴身红装的柳湘湘便出现在门口,一路小跑过来脸蛋也红扑扑的。 柳七扭头问道:“乐女侠回来了?” 柳湘湘直接来到了柳七身边,顺势挨着她坐了下来,继而一脸喜悦的说道:“道士姐姐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胖道士。” 不过柳湘湘的注意力不在乐青瑶身上,她屁股还未坐热乎便又起身在柳七面前转了一圈。 “看,这是娘特意让人为我做的练功服。”说罢,便将双手伸至柳七面前,原本女子服饰宽大的袖口已然被缝得紧紧实实,手腕处还额外垫了厚厚一层皮子。 一袭英姿飒爽的红杉,乍一看柳湘湘却有几分江湖女侠的模样了。 柳七知晓周氏一向不喜欢柳湘湘和江湖武人扯上什么关系,看着崭新的衣裳,柳七猜想着应该是周氏连夜让人缝出来的。 莫非是因为柳七被楚星白掳走一事,让周氏改变了主意? 正当柳七沉思之时,柳湘湘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起,随后便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这次她们没有去山庄外,而是来到山庄的另一侧,走过一座石帘门,柳七的眼前赫然出现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 空地下面铺着厚实的石板,四周则是摆放着武器架子,刀剑棍棒应有尽有,这里应该是一处习武的校场。 而且此时校场中央正有三人在交谈着,而当柳七和柳湘湘出现的瞬间,三人的视线顿时移了过来。 柳七看着三人中那道修长的白影,不禁双眼微眯。 白泽,他竟然没有随太后一起离去? 而剩下两人均是穿着青色的道袍,一男一女,一瘦一胖。 女的当然就是柳七认识的乐青瑶,而那个体型富态,一脸沉色的中年男道士柳七则从未见过。 乐青瑶依旧是一身出尘的气质,她的目光在柳七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在了柳湘湘身上,微微一笑: “湘湘来了。” “道士姐姐!”柳湘湘拉着柳七一道上前,随后笑着打招呼道。 柳七也是微微颔首:“乐女侠。” 看着柳七的脸庞,乐青瑶眼中闪出了一抹柔意,继而轻声道,“柳姑娘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被楚星白劫走的小妮子?” 此话一出,几人的表情各异。 说话的正是那个面色深沉的胖道士,只见他双眼盯着柳七,接着问道:“楚星白将你劫走之后,做了什么,你有没有见过他的脸?” 随着胖道士的发问,其身旁的乐青瑶顿时眉头紧皱,扭身挡在了柳七的身前,随即对着胖道士说道:“卧虎真人,青瑶知晓你想要尽快将楚星白绳之以法,但柳姑娘刚刚遭此一劫,还是等她休养几天再行询问吧!” 卧虎真人,这个富态的胖道士便是青城派的长老,专程下山就是为了将楚星白缉拿归案。 “等?”卧虎真人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多等一天,说不定就多一个无辜女子被那畜生残害!” 而站在卧虎真人身后的白泽,看着紧埋着头的柳七,眼中讥笑之色一闪而过。 “真人,烦请借一步说话。”乐青瑶眼角月光瞥了一眼身后紧埋着头的柳七,当即眸色一沉,继而冷声道。 尽管卧虎真人辈分和年龄都在乐青瑶之上,但对方毕竟是太乙门当代行走,卧虎真人沉着脸想了想,最终还是随着乐青瑶走到了一边。 乐青瑶走后,埋着头的柳七突然胳膊一紧,扭头便看见是柳湘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也不知乐青瑶和卧虎真人说了些什么,没多会儿便只有乐青瑶一人回到了校场。 “卧虎真人性子直,还望柳姑娘不要放在心里。”乐青瑶一脸歉意地对着柳七说道。 性子直…… 埋着头的柳七眼中一丝冷意转瞬即逝,随即昂首冲着乐青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乐青瑶见状方才松了口气,随后便笑着说道:“我看今天柳姑娘也跟着湘湘一起习武,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也能多一分自保的手段。” “好呀!”柳湘湘闻言当然是拍手称快。 看着乐青瑶诚恳的目光,柳七此时不好拒绝,正犹豫之际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乐女侠教湘湘一个人便是了,柳姑娘不妨由白某代劳。” …… 目光一扫不远处正在逐招逐招演练剑法的乐青瑶和柳湘湘,白泽看着柳七平淡的脸庞,不禁冷笑道:“不知道柳姑娘想要学什么武功?” 柳七压低了声音,淡淡地回道:“白将军教什么,小女子自然就学什么。” 白泽目光一凛,旋即低声道:“你就不怕白某将你身份公之于众?” “你敢吗?”柳七丝毫不避地对上了白泽冰冷的双目。 见其脸上神情一滞,柳七当即冷声道:“你可别忘了,我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娘娘连沧海神功都传给了我,你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哼……你跟了大将军和娘娘这么久,可曾学过沧海神功?” 白泽闻言面色越发深沉,当即压低了嗓音凝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柳七一扫不远处正练着剑的二人,接着说道,“大将军伤势不明,娘娘需要早做准备,为大将军寻一个传人。” “娘娘见我天赋异禀,再加上又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 话还未说完,柳七顿感一道凛冽的气息将自己笼罩在内,随后抬首便与白泽充满杀意的双目对上。 “你怎么知道大将军受了伤!” 还真受伤了…… 柳七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对了! “白将军……怎么了?”白泽身上凛冽的气息引起了不远处乐青瑶的注意,她当即扭头皱眉问道。 紧接着柳湘湘的声音也传来:“白泽叔叔,你可不能欺负姐姐。” 白泽深深吸了一口气,顺后将周身凛冽的气息尽数敛去,随后扭头说了一声“无事”。 柳七则是趁机提高了嗓门:“白将军,我想学你的轻功,可好?” 声音刚好可以让乐青瑶和柳湘湘两人听到。 柳湘湘闻言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想着姐姐真是聪明,其他武功短时间不能见效,但轻功只要入了门就有大用! 而乐青瑶则是一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她知晓白泽以轻功和刀法见长,这种压箱底的武功又岂会轻易传人。 而白泽看着目光炯炯的柳七,顿时皱眉道:“你真的想学我的轻功?” 柳七一脸真挚地点点头。 之前的话都是为了诓他,唯独想学他的轻功,确实出于柳七的真心,她已经见识过白泽在白溪山庄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 “你刚刚是在唬我!”白泽后知后觉,随后沉声道。 什么大将军的传人,纯粹是在唬他! 见白泽已经反应过来,柳七当即说道:“虽然我的话有夸大的意思,但娘娘既然传了我沧海神功,又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想来一定有她的考虑。” “难道……你想忤逆娘娘吗?” 白泽闻言沉默了半晌,随后凝声道:“白某不知道你究竟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娘娘,但若你敢对娘娘不利,白某纵然身死也要取你的性命!” 面对白泽赤裸裸的威胁,柳七淡淡的问道:“那现在……可以传授我轻功了吗?” …… 想白白获得一门上乘的轻功心法,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白泽并没有将话说死。 夜幕降临,练了一天剑的柳湘湘被周氏叫了去,看来今晚也要歇在周氏那里。 听着厢房里翠香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早已换上了一袭黑衣的柳七将刀从琴身中取出挂在了腰间,随后便开门出去一跃上了房顶。 屋檐之上另一道身影仿若雕塑一般。 看着夜色下一身素白的白泽,柳七遂开口道:“你就这样一身,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难道他们还能追上白某不成?” 行,你轻功高你牛叉! “走吧!” 扫了一眼全身裹在黑衣里的柳七,白泽冷冷道。 两人一前一后在白溪山庄的屋顶上穿行者,不多会儿便已来到了山谷的出口处。 路口处早已备好了两匹马,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到来,两匹马开始焦躁不安的嘶鸣起来。 白泽上前抚摸着马头将其安抚平静之后,扭头对着柳七冷冷问道:“可会骑马?” 当然……会了! 未等柳七开口回应,只见白泽已经将一根缰绳扔了过来,随后便直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柳七也不耽误,直接盈盈一跃便落在了马上,双脚踩住了马镫一扣马肚子,随着一阵嘶鸣声,便也朝着白泽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柳七和白泽停在了一处山头。 接着月光朝下望去,只见山头下是一片黑压压的屋落。 “看见那座楼没有?” 柳七顺着白泽手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屋落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有着一栋巍峨的高楼。 “什么人在京郊建了这么大一座庄子?”柳七不禁问道。 她已经看清了这些屋落均被高墙围起,显然是一处庄子。 “庄子的主人名叫南宫适。”白泽说道,“他的女儿南宫玉便是德妃娘娘。” 德妃…… 此前差点发现柳七就在太后周宓房中的那个妃子! 柳七听白泽接着说道:“南宫家有一颗世代相传的鲛珠,就放在那栋楼最上面一层的房间内。” “南宫适也睡在那间房中。” “你若能将鲛珠取来,我便传你轻功!” (本章完) 第48章 我自一刀去! “你不愿意?”白泽回头凝视着久久沉默不语的柳七,遂开口道。 “我若说不同意,身后林中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就要出来了?”柳七轻抚着腰间悬挂的刀柄,直截了当地问道。 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顿时凝肃了几分。 晚风拂过身后丛林,摇曳的草木开始沙沙作响。 白泽缓缓转过身来,与柳七面向而立,背倚着天边的一轮满月,双眸中的寒意毫不掩饰。 “不必故作姿态了,若是想要动手何必一路辛苦带我到这里。”柳七幽幽叹道。 白泽身上的杀意甚至没有此前与她比刀时重。 她微微侧首,目光似是瞥了身后一眼,接着面无表情地问道:“试探我是娘娘的意思,还是你们自作主张?” “若是娘娘的授意又如何?”白泽昂首回道,“自作主张又当如何?” 这下算是把柳七给问住了。 的确,不管是出于太后周宓的授意,还是白泽的自作主张,自己似乎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自打柳七知晓周宓的身份那日起,便已经做好了缴纳投名状的准备。 于是心中已经想定的柳七直接问道:“南宫适什么实力?” “五年前南宫适携南宫玉进宫时,朱雀曾与南宫玉切磋过一次,二十招后朱雀落败。”白泽语气平淡地说道。 柳七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她问的可是南宫适! 但很快便听见白泽接着说道:“南宫适亲口说过,南宫玉的武功已经胜过了年轻时的他。” 说白泽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开口:“朱雀与我交手,至多可以坚持二十三招。” 柳七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朱雀在白泽手中可以坚持二十三招。 朱雀在南宫玉手中只能坚持二十招。 若是交手双方均没有放水,那南宫玉的武功大概是要胜过白泽,两人的差距大约在三招左右。 三招,足够致命了! 最后回到南宫适身上,既然他亲口承认不是其女儿南宫玉的对手,但想来也不会差的太远…… 见柳七埋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白泽眼中顿时闪过不耐之色,但一想起此行的目的当即握了握拳头,紧接着说道:“南宫家乃是南海武林的名门世家,家传武学流云剑法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不过比起你的狂刀,哼哼!” 对于柳七的武功,白泽连一句评价的话都懒得多说,仅以两声冷哼结束了言语。 “诶,白泽将军还请不要误会,不是不相信伱啊,主要是在下一向疑心比较重。”柳七听出了白泽语气中的不耐,抬首轻声道,“不是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嘛。” “哼!” 回应柳七只有一声冷哼。 你哼个锤子,区区手下败将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脸了,要不是看在太后周宓以及沧海神功,当然还有大将军,以及此刻身后林中那位虎视眈眈的神秘高手,当然还有隶属于太后大将军一派但柳七却不知道的高手…… 唉—— 形势逼人啊! 看清了局势的柳七心中不禁感叹道。 她心中认真盘算了下,似乎还是得罪南宫适比较划算,于是脸色瞬间恢复了往日冷峻的模样。 “鲛珠放在房间内的何处?” “南宫适的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我有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话刚出口,白泽只感觉眼前一道劲风袭过,随即扭头便看见一道身影已然从山头跃下,在山壁几处凸起处连连停落后,最后消失在通往不远处庄子的路上。 …… 做贼最紧要的是什么?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是能够在任意环境中来无影去踪的能力,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天下没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但是柳七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她站在树梢上,原本悬在腰间的刀已经改为悬在后腰间,刀柄处自右侧腰身处伸出,垂手便可以握住的位置。 柳七所在的树梢正对面不足百步,便是南宫山庄的大门,大门之后笔直前行,便是柳七目标所在。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所以,柳七决定硬闯! 嗖! 门口的两名护卫正昏昏欲睡,突然头顶一道劲风呼啸而过,两人顿时清醒过来,昂首一看上空除了漫天星辰以外,哪有什么异动? “难道刚刚是做梦?”其中一名护卫摸了摸尚有些许钝痛的耳朵。 “咚!咚!咚!” 结果庄子里已然响起了洪亮的锣声。 随后便是尖锐的人声。 “有贼人闯进来了!” …… 任凭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声隔绝了身后喧杂,柳七的眼中只有不远处的三巍峨高楼,双眸死死盯着了最上面的一层的窗户。 噔! 柳七已经到了距离高楼最近的一处房屋,脚下用力将屋顶上的砖瓦踩得皲裂,借着这一踩的劲力,柳七一跃便来到了高楼最顶端的仅有的窗户前。 而此时最顶楼房间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响,随着一阵烛光渐渐升腾,眨眼间房间内的灯光便穿透了窗户。 “什么人!” 当啷! 房间内刚传出一声怒喝,柳七便已破窗而入,双脚落地的瞬间侧目便看见了一身白色里衣的中年男子正用夹杂着愤怒和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柳七想起了白泽的话,目光瞬间扫向了中年男人的身后床所在的位置,只见一名貌美的年轻女子抱着被褥紧紧缩在床头,仓皇之下露出了半边白腻的肩膀,以及半抹透红的峰丘…… 柳七目光向上移去,顿时目光一凛,只见女子身后的床头架中间最高处,赫然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表面似乎流光不断闪烁。 “何方宵小,竟敢闯我南宫山庄!”此时身穿里衣露出半截胸膛的中年男子已然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直接拔出床边悬挂的宝剑,直接刺向了柳七。 对方含怒一剑刺来,只见剑身似是颤动了一下,剑锋抵至柳七身前的刹那,凭空竟又化出了三柄剑来! 剑影? 眼见四剑齐至,柳七眼中丝毫不慌,右手瞬间握住了刀柄,“仓”地拔出,随即反手划出了一道弧线。 只见刀光一闪,三道剑影瞬间化作消散无影,而唯一那柄真的,也“铮”地应声而断! 半截剑身高高跃起,随后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面。 身着里衣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看着手中宝剑的断面微微一怔,待其回头一看,柳七已然出现在他侧后方床头的位置。 “啊——” 紧紧抱着被褥一角的年轻女子看着柳七持刀而来发出了绝望的尖啸。 柳七直接越过了她,以刀柄轻轻一撞鲛珠所在床头的一侧,随后鲛珠便“咕噜”飞出,柳七直接伸手接住,随着掌心一片冰凉,似有一缕真气顺着掌心被吸入了珠中。 柳七微微皱眉,只见原本流光莹莹的珠子似乎变得一片漆黑,但随后珠子再无异动,柳七也来不及细想,便将其收入了怀中。 做完这一切,柳七只觉得背后似有铺天盖地气势席卷而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中年男子正以掌代剑,直接照着柳七劈来。 毫无疑问,这身穿里衣的中年男子便是南宫适,或许是因为佩剑被柳七斩断,又或许是一刻值千金的春宵被打扰,此时南宫适脸上已有些许癫狂之色。 当! 柳七喂刀入鞘,旋即赶在南宫适已经袭至身后不足两步时,猛然转身双掌齐出,一掌自下而上接住了南宫适的劈来之手的虎口,另一掌则是印在了他的腰腹。 砰! 南宫适双目圆瞪,尚未来得及做出其他的反应,便只觉得腰腹一股巨力传来,随即整个人朝后轰然而出,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东西已经到手的柳七也不耽搁,一跃至刚刚破窗的位置,脚下轻点直接冲了出去,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来人!” 原本寂静的南宫山庄,现在已经灯火通明,刚刚自窗口而出的柳七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通往大门的路上已经满是人,手中的火把将夜空照的通亮。 “在那里!” “在家主房间外!” 不知是谁率先看到了高楼窗外房檐上的柳七。 紧接着柳七便看见无数火把汇聚成一条火龙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游荡而来。 感受到了火光的刺目,柳七伸手将自己的面罩往上拉了拉,随后便一个纵身从房檐跃下…… “追!” “在屋顶上!” …… 火光之下,在屋顶上忽左忽右跃行的柳七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很显然南宫山庄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面对着屋顶上疾行着的柳七,南宫山庄的人除了不断喊叫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就在靠近大门不远的位置,柳七终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挑战。 两个衣着整齐的老者赫然拦在了柳七的路线之上,两人的右手上均握着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 “何方宵小,竟敢在南宫家肆意妄为!” “若是现在束手就擒,老夫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噔噔噔…… 眼看着柳七的身形丝毫不见减速,两位老者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找死!”其中一名老者按捺不住,眼中精芒暴现的同时,手中长剑已化作了流光,直取柳七咽喉要害! 而另一名老者顺势持剑一步踏前,身下衣摆剧烈鼓动起来,已然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瞧这架势,两人显然似乎默契十足,绝非第一次携手迎敌。 “滚!” 柳七眸中冷光闪烁,一个“滚”字脱口的瞬间,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斜出的刀柄,丹田的真气开始催动。 “小心!” 在柳七身上爆发出凛冽气息的瞬间,站在后面压阵的老者率先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出声提醒道。 而率先出手的老者已经和柳七迎面撞在了同一个屋檐,当他听到身后传来老友的声音时,只见身前那道纤细的身影突然爆出了恐怖的真气波动,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仓——”利刃出鞘的响动。 老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前一道厉光闪过,脖颈间一凉的同时,老者手中的长剑也跟着“当啷”掉落。 嘶—— 站在后面的老者看着老友仰面跪在了房檐上,又接着朝前扑倒,随即顺着房檐滚落,直至“砰”地砸在了地上,老者内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而当他再度回首看向前方,顿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柳七从神情木然的老者身侧掠过,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柳七扭头冰冷的双眸一扫老者呆滞的面庞,随即转过头去,眼角一抹冷笑毫不掩饰。 当啷! 直至感觉到柳七已经走远,老者略显僵硬的手瞬间松开,手里的剑也顺势落下。 …… “似乎闹得有点大了。”看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灯火通明的南宫山庄,山头上的男子沉声道。 “也该给德妃一点教训了,娘娘她总是太心软了。”此时开口的正是白泽,他双目中倒映着南宫山庄的火光。 “你就不怕这个小妮子直接杀了南宫适?”身旁的声音再度说道,“以她行事风格而言,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你这次恐怕看错人了,应龙。”白泽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可不是个会白白让人占便宜的人。” “她回来了!”刚刚深沉的声音凛然道。 此时只见山下赫然多出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柳七昂首,看见了山头上伫立的两道身影,心想着其中应该就是刚刚藏身林中的神秘高手。 柳七垂眼想了想,最后还是施展身法顺着石壁上的凸起,不多会儿便已翻身落在了山头上。 此时除了皎洁的月光外,还有不远处山下的灯火,半边天空都已被照得通明。 柳七站定之后,目光扫过了面无表情的白泽,随后便落在了他身旁的身影之上。 只见其整个人裹在一间黑色的斗篷之中,看不清面庞,但是无论是身高亦或是体型,都比一旁的白泽要高大。 天尊四将中,只有夔牛和应龙柳七尚未见过。 正当柳七心中猜测这人究竟是哪一位时,便看见其伸手将头上宽大的兜帽放下,露出了一张方正刚毅的脸来,紧接着沉声道: “柳姑娘,久仰了,在下应龙。” …… 昨晚欠的一章,熬夜补上了。 给点月票吧。_(:з」∠)_ (本章完) 第49章 一曲肝肠断 天尊四将,应龙。 柳七心中早有预料,现在知晓了自然不觉得惊奇,旋即伸手将一件东西掷给了对方。 应龙伸手接过,摊开掌心一看,赫然是一枚漆黑的珠子。 “是鲛珠无误了。”应龙凝视半晌后方肃然地点点头,紧接着宽厚的手掌伸入了自己的斗篷之中摸索了一下,随后拿出了一样东西。 随着应龙另一只手摊开,柳七定眼看去,顿时脸上浮出了诧异之色。 鲛珠? 应龙刚刚从斗篷中的拿出的,竟然也是一枚鲛珠! 应龙将两颗鲛珠缓缓靠拢,随着轻盈的一声“叮”,两颗鲛珠相碰的瞬间,原本一片漆黑的珠子表面,突然泛起了阵阵波纹。 只见应龙左手上,也就是柳七带来的那颗鲛珠,先是泛起了一阵霜白色的流光,紧接着又被苍翠色取代…… 应龙右手的鲛珠,自始至终都泛着的耀眼的红光,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珠子中燃烧。 柳七看着鲛珠诡异的变化,眼中不免露出诧异之色,同时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之上。 应龙双手突然同时合上,将两枚鲛珠紧紧握在了手心,随即和身旁的白泽互视了一眼。 “柳姑娘了,我想你们该离开了。”应龙侧首看了看山下火光的位置,随即平声静气地说道。 这……就算完了? 柳七有些不明所以。 似是看出了柳七眼中的疑惑,已经重新将兜帽戴起的应龙沉声道:“虽然不知道柳姑娘你和白泽有什么交易,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 “柳姑娘,娘娘她一向疑人不用,这一次的行动完全是出于我的授意,若是你心中有什么怨气,希望不要责怪到娘娘身上。” 应龙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毕竟……我无法做到娘娘那般,无条件地信任每一个人。” “柳姑娘,伱的身份很完美,我想这背后一定有了不得的人或是势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一样。”应龙的声音越发深沉,“娘娘从来不在乎我们身上有什么秘密。” “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走吧,南宫家的人应该快要到了。”看着已经逼近这边的火光,应龙最后说道。 …… …… “你为何不杀了南宫适?” “我的轻功心法呢?” “以你的武功杀了南宫适再脱身不难。” “我的轻功心法呢?” 柳七双脚踩着马镫,紧紧贴着马肚子,整个人如同膏药一般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环抱着马脖子,侧着脸躺在马的后脑勺上。 此前去南宫山庄时是一路疾驰,现在回白溪山庄两人则是慢悠悠地并行。 当得知柳七并未杀掉南宫适,白泽仿佛陷入了某种循环,翻来覆去都是问着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杀了南宫适?” 柳七被问得有些烦了,当即坐直了身体,张开眼不耐地反问道:“鲛珠是怎么一回事,应龙手里为什么也有一颗,你不是说这玩意是南宫家世代相传的吗?” 面对柳七的接连质问,白泽沉默了少许,随即回道:“鲛珠是南宫家世代相传不假,不过我并未说过鲛珠在这世上只有一颗。” 柳七想了想,白泽好像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那两颗鲛珠突然的异动又是怎么回事?” “习武之人在接触鲛珠的瞬间,会被鲛珠吸走一丝真气,鲛珠上面泛起的光芒便是因吸入的本源真气而异。” 柳七回想起两颗鲛珠截然不同的变化,顿时醒悟过来。 “所以,应龙手中的那颗鲛珠中的真气便是伤了大将军的人留下的?” 这一次,白泽陷入了沉默。 “大将军是什么时候受伤的,现在他的伤势如何了?” 白泽依旧没有回应。 柳七抬头看了看,白溪山庄的所在的山谷入口已经近在眼前,于是便一夹马肚子,驾着马拦在了白泽前面。 “我的轻功心法呢?” …… 悠扬的琴音自院中传出,但凡听见琴音的人无不驻足侧耳。 “好像是那位小姐的院子中传来的?” “那位乡下来的小姐还会抚琴?” “当然会了,我记得那位小姐从沧州来时便随身带着一尾古琴,这不也带到白溪山庄来了。”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听着感觉有些心潮澎湃!” …… 随着琴音戛然而止,柳七瞬间离开了琴弦。 一曲弹罢,余光扫光一旁如痴如醉的翠香,柳闭眼摇头喃喃叹道: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牛头不对马嘴!” 耳边瞬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柳七扭头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赫然走出了几人,正是柳湘湘,乐青瑶和白泽三人。 不消怀疑,刚刚那句“牛头不对马嘴”必然是出自于白泽之口。 三人当中唯有柳湘湘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没想到姐姐琴艺也这么出色!”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 当年在细柳山庄,眉夫人琴棋书画舞可都是悉心传授了的。 很遗憾,柳七除了刀法之外,其他的均属老末。 眉夫人其实一开始最关注的人便是柳七,但自从发现柳七除了武功外,其他的一窍不通,再加上柳七总是冷着一脸,于是便渐渐疏离了,转而将心思放在了柳十九的身上。 “柳小姐弹奏的曲子……青瑶似乎从未听过。”乐青瑶听出了些许门道,于是便询问道。 今日乐青瑶终于褪下了那身青色道袍,换上了一身绿裳,愈发彰显其出尘的气质,就连柳七也忍不住在其脸上多看了两眼。 “呵呵……偶然从一游历四方的琴师处学来的,不足挂齿。” “可有名字?”乐青瑶双眸亮堂堂的问道。 “厄……倒是听那琴师提过一嘴,叫沧海一声笑。”柳七不忍回绝。 “沧海一声笑……”乐青瑶闻言低头默念,随即昂首笑容在其脸颊上绽放,“确有一股豪迈之气!” “翠香,还不赶紧给客人们们奉茶。”柳七生怕乐青瑶接着追问下去,赶紧招呼着翠香。 然后及时扯开了话题,对着柳湘湘问道:“湘湘今日不习武吗?” 柳湘湘忙笑着道:“差点忘了正事!” 随后扭头冲着已经走进屋里的翠香喊道:“翠香不用准备茶水了,我们和你小姐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 然后柳七便听柳湘湘兴冲冲地说道:“山下不远处有座镇子,我们决定去逛一逛,听乐姐姐说,那里常有江湖人士相聚。” 这是要离开白溪山庄? 见柳七闻言并未如柳湘湘一般露出欣喜之色,乐青瑶以为她还处于那日被楚星白掳走的担忧之中,于是便轻声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卧虎真人已经在京城西郊碰到了楚星白,虽未能将其拿下,但也将其重伤,似乎朝着西边逃走了。” 白溪山庄在京城以东。 这一东一西,再加上楚星白受了伤,还有卧虎真人穷追不舍,想来是不会出现在白溪山庄附近了。 “再加上有白泽叔叔保护,姐姐你就放心吧!”柳湘湘拉着柳七的手晃悠着哀求道,“你就随我们一起去吧!” 柳七抬眼,与白泽冷彻的双眸相对,旋即嘴角扯动,轻轻点了点头。 …… 因为柳湘湘以及“柳七娘”不会骑马,所以干脆四人便驾了一辆马车,由白泽屈尊充当车夫,三名女子则是坐在马车里。 现在已经临近八月,算起来自从太后周宓离开后,柳七又在白溪山庄住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的功夫,柳湘湘终于将三才剑法学会,并且耍起来也算是有模有样,柳七曾现在观赏过,她的评价是大致相当于她刚进细柳山庄几天的水平。 果如眉夫人所说,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习武的天赋。 能从各地选出二十三名天赋不低的孩子,可见眉夫人背后势力之庞大。 柳七目光扫过正对面端坐着正闭目养神的乐青瑶,堂堂太乙门行走就这样在白溪山庄当了半个多月的“幼师”。 难道江湖上的暗流涌动,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就在七月二十,六扇门公布了严令义一案得的凶手,已经通过遗落现场的凶器,确认了凶手为太乙门弟子乐青山。 今年五月初,就在楚天城中,无数人亲眼见证了伪装成普通恩客的乐青山和严令义因为一名花魁发生了冲突,严令义仗着手下人多势众,对其群起而攻之,若非最后乐青山露出了象征着太乙门弟子身份的道剑,只怕早就被当场打死了。 据传在严令义离开楚天城之前,就曾被乐青山找上门追杀过,奈何严令义身边也有高手护佑,所以乐青山并未得逞。 如今严令义死在京城,现场遗留着乐青山的道剑,再加上两人的冲突,以及现在乐青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很难让人怀疑其是不是行凶之后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 乐青山,乐青瑶…… 若说这两人没什么关系,柳七打死也不相信。 但看着乐青瑶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咯吱! 一路摇摇晃晃的马车戛然而止。 她们已经到了。 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的乐青瑶猛然睁开了双目,随即手持道剑率先揭开车帘走了出去。 随后柳七便听到乐青瑶在车外说道:“柳小姐,湘湘小姐,下来吧。”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行走江湖有些紧张,柳湘湘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便将脸上的面纱扣好,掀开车帘,迎着夺目的日光走了出去。 见柳湘湘出去之后,柳七也将黑色的面纱扣好,随后揭开了车帘,一双纤细柔美的手臂便伸了过来,柳七抬眼,正对上了乐青瑶笑盈盈的双眸。 “柳姑娘,慢些。” 马车就停在镇子的入口处,三个身段姣好的姑娘下车之后顿时引起了无数的目光投来,尤其是没有佩戴面纱的乐青瑶,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带着面纱的柳七也感觉到了不少炽热的目光汇聚于自己身上,这让她想起了已经离开了白溪山庄数日的周显宗,他看向柳七的眼神中似乎总有火在燃烧,也正是如此总是会勾起了柳七心底的杀意。 柳七眼中凛冽之色转瞬即逝,但就这一刹那的间隙,却让乐青瑶眉头一皱,随后她双眸环顾四周,最后心中暗自疑道: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乐青瑶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边的剑,或许自己的感觉会错,但是手中剑的感觉绝不会错。 “乐女侠,可是有什么问题?”已经将马车寄存好的白泽走来看见了乐青瑶脸上的异色,随即目光在乐青瑶身后的柳七身上一扫而过。 柳七也注意到乐青瑶的异常,她心知肚明是刚刚自己不小心露出的杀意引起的。 太后周宓的话没有说错,杀意对柳七的影响,会随着柳七的功力的增长而越来越大。 “无事。”乐青瑶环顾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便将疑惑压在了心底,随后摇头道。 “姐姐,你看!”柳七正看着乐青瑶握住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耳边突然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随后自己胳膊也被晃动了两下。 柳七顺着柳湘湘悄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衣僧袍的光头和尚,手中拎着一柄九环刀,直接气势汹汹地冲到一间店铺门口,二话不说一脚便将迎出来的男人踹飞回了铺子里。 紧接着和尚掂了掂手里的九环刀,刀背上的铁环顿时“当当”作响。 “他娘的,你们这不是欺瞒佛主吗?”只见和尚口中爆了句粗口,随即直接冲进了店铺,很快里面便传来了一阵喧闹,隐约可听见有人带着哭腔的求饶。 柳七她们所站的地方看不清铺子里的情况,只见隔一会儿铺子里便飞出一样物什,哐当砸在街面上。 这突然起来的一幕,也让原本目光看着柳七一行的路人们,纷纷循声走了过去,不多会儿便已在铺子外挤成了一圈。 “不要多管闲事。”白泽留意到了柳湘湘眼中的跃跃欲试,及时沉声道。 柳湘湘闻言顿时扭头看向了乐青瑶。 乐青瑶轻轻一笑:“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而柳七则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店铺上的匾额。 “永兴当铺!” (本章完) 第50章 恶僧庆武 永兴当铺竟然在这里! “难怪张诚找遍了全京城都没有找到,谁能想到会在京郊的一个小镇。”柳七看着最多够两个成年人并列的店铺门,心中暗暗想道。 当初杀死陆义山之后,柳七从其身上找到了一张永兴当铺开具的当票。 陆义山就任六扇门捕头的时候,和京城地下诸多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绝对不是一个缺钱的主,所以一个不缺钱的人身上出现当票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于是柳七便将当票留了下来,顺便让张诚去查了查京城以及周边的城镇,是否有一家名叫永兴当铺的铺面。 没曾想今天却是在这里找到了! 此时冲进当铺的和尚提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冒着凶光的双目一扫周围聚拢的行人,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和尚顿时被众人退缩的模样给逗笑了,随后将九环刀往咯吱窝一夹,便迈着八方步往镇子里走去了,所过之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天子脚下,一个佛门僧人竟然如此跋扈,倒也实属罕见。 要知道当年受破武令影响最大的,当属正值鼎盛的佛门。 无数僧人蓄发还俗,千年古刹一朝覆灭。 就连禅宗圣地,少林寺。 也在大将军亲自到访后,主动将院中武僧解散,将大批僧田归还给了百姓,并且自此紧闭寺门,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少林弟子走动了。 看着这僧人跋扈且滑稽的模样,就连本不打算平添是非的乐青瑶也忍不住皱眉道:“白将军,京城附近难道又可以兴建寺庙了?” 破武令之后,普通百姓想要剃度出家都得向官府报备,拿到官府统一发放的度牒之后方能有礼佛敲钟的资格,否则私自出家会被依律处以流刑。 更甭提兴建一座寺庙。 破武令之后,京中再无一座僧院。 白泽面无表情地回道:“乐女侠,这事你得去问傅大人,白某现在只是禁军一名小小的统领,又怎知朝廷百官是如何想如何行事呢。” 是啊,太康十八年皇帝大婚之后,太后便归政于皇帝,就连正处于权势巅峰的大将军也交出了所有权柄。 原本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天尊四将”,论官职现在是军中不起眼的存在。 不知为何,柳七想起了当年在东河县的事,同样是因为破武令而沦为了东河水盗的东河帮众似乎提及过,当时新到任的县尉可以让他们重启东河帮的旗号,自此光明正大的行事。 也是为了这桩事,东河帮周东河,周继祖一家玩火自焚,最终被初出茅庐的柳七等人全灭。 当时那位新到任的东河县尉,便是飞羽山庄弟子李怀,在京城时柳七曾无意见过此人一面,那时他正带着宋灵儿,小江以及程珍珍三人准备去和方青鸾会面。 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正是首辅傅青书的心腹。 这样看来,傅青书的谋划可以说是相当透明了,他就是想借着飞羽山庄在江湖的威望,联络当年因破武令而遁入阴暗中不见天日的武林人士,以此达到抗衡大将军的目的。 但很显然,这样想同时也在暗中做着小动作的不止有傅青书一人。 眉夫人所在的细柳山庄不也是因为破武令而覆灭,想来她投入所谓“尊上”麾下,十有八九是出于对朝廷的恨意! 而这一切的根由,都源于二十二年前的破武令。 …… “湘湘小姐,我们过去看看吧。”乐青瑶眼底闪出一抹深意,随即对着身旁的柳湘湘说道。 柳湘湘泡在蜜罐里长大,哪见过这等场面,若非白泽不松口,早就想冲过去看热闹了,现在听到了乐青瑶的话,仿佛得到了圣旨一般,拉着柳七便朝还未散去的人群而去。 “这位老丈,敢问发生了何事?”乐青瑶拉住了一名满头银霜的佝偻老者询问道。 老丈略显浑浊的双目一扫突然出现的几名年轻女子,顿时腰杆稍稍挺直了几分,而后扭头看了一眼当铺,遂叹道:“董掌柜也是倒霉,偏偏就撞上了庆武这恶僧,这恶僧仗着一身武功在乡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治啊!” “恶僧……这庆武是附近僧院的僧人吗?”乐青瑶接着问道。 “京城哪还有什么寺院啊!”老者唉声叹气道,“过去附近倒是有座华清寺,寺里的方丈是个好人,老头子的眼疾便是他给看好的,不过二十多年前官兵将他和几个弟子都给抓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害……就说这庆武,原本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无赖,因为得罪了人跑出去了七八年,上个月却突然变成个和尚回来了,又不知从哪儿学了一身武功,不过这横行霸道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说着老头突然看到了乐青瑶以及柳湘湘手边的剑,眼睛不禁亮了几分,同时压低了嗓门悄悄道:“二位姑娘,你们是传说中可以飞天遁地的侠女吧!” 同时一脸神秘地伸手指了指天上,话出口后又是意犹未尽地喃喃道:“娘耶,该不会是观音娘娘真的显灵了,派出座下的金童玉女来惩治这恶僧了吧!” 说吧,一双老眼又不禁从乐青瑶以及蒙着面的柳七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面无表情的白泽脸上。 老者眼中更加了坚定了几分:“我就说嘛!” 见老者开始说起了胡话,乐青瑶不禁摇摇头,随后开口道:“咱们还是先走吧。” “啊?”柳湘湘惊讶道,“咱们不去问问当铺的掌柜的吗?” 乐青瑶抬眼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朝着人群奔来的捕快,轻声笑道:“咱们还是不要抢了别人的差事为好。” 很快,两个捕快便穿过逐渐离去的人群,来到了当铺前。 “都散开,都散开……”其中一名捕快厉声驱赶着还未散去的民众。 另一人则是直接走了进去,紧接着便听到店铺内有人问道:“董掌柜,你没事吧?” …… “乐姐姐,我们这样放任坏人不管?”柳湘湘怀抱着“湘君”剑,嘴里嘟囔道,这也算是她头一次行走江湖,本以为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想到却是直接放任不理。 “湘湘小姐,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方法。”乐青瑶岂能听不出柳湘湘语气中的怨气,她步履平稳地朝前走去,嘴里一边解释道,“伱若是找上那位董掌柜,带着他去找那恶僧狠狠出口气当然觉得畅快,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待我们离开之后董掌柜又该如何面对那恶僧呢?” 柳湘湘闻言脸上的不耐渐渐褪去,随后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心里也觉得乐青瑶说的有道理。 当铺的董掌柜,受到恶僧庆武的欺负。 她们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改变了这种关系,使得董掌柜不再受庆武的欺负。 但这种改变显然是不可持续的,一旦柳湘湘她们离开,之前忍气吞声的庆武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回来。 当然,这只是乐青瑶的想法。 乐青瑶身为太乙门行走,道门领袖级的人物,奉行正道人士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准则,庆武若是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自然是不会对其下杀手的。 若是让柳七出手,绝不会有这种担忧,直接一刀噶了恶僧完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世上如董掌柜和恶僧庆武这样的存在比比皆是,噶得过来吗? 柳七看着步履坚定的乐青瑶,倒要看看这位年轻的道门领袖,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件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 …… “到了!” 众人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昂首便看见了二楼靠窗位置的一角僧衣。 柳七回头看了看她们来时的路,虽然算不上曲折,但也是转了几个弯,才最终到了这间客栈。 随后柳七的目光缓缓从乐青瑶的后脑勺上扫过,她几乎是一路步履不停地便找到了这家客栈,难道她有导航不成? 柳七隐隐觉得,这次从白溪山庄出来没那么简单。 “庆武!” 突然凭空一声厉喝。 厉喝声出自乐青瑶之口,只见她昂首盯着露出僧衣的方位,面容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谁啊?” 二楼有人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声,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满面酒色的庆武看见了楼下昂首而立的乐青瑶,顿时眼中露出淫邪之色: “嘿嘿,哪来的仙女儿……” 转瞬间,目光落在了乐青瑶手边的剑上,仿佛被剑柄处的八卦图案灼伤了眼睛,当即一声“妈呀”脱口而出,随即便要缩头回去。 未料乐青瑶早有准备,只见其右手一翻,顿时一道气劲自指间弹出,赶在庆武缩头回去之前打在了其眉心。 “嗷——” 随着一声吃痛的哀嚎,乐青瑶突然纵身而起,直接一把拉住了窗台边捂着脑袋哀嚎的庆武,一扯其衣领,便将其整个人拖了出来。 庆武顿觉得耳边有风声呼过,松开双手便看见了已经近在眼前的石板路…… 砰! 庆武从二楼迎面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扬起了一圈飞灰。 随后裙摆鼓动的乐青瑶盈盈落在了庆武的身边。 “咳咳咳……”柳七看着宛若一个“大”字扑在地面的身上一阵哆嗦,随即又开始轻咳起来,心想着这家伙倒是皮糙肉厚! 恶僧庆武微微抬起头,顾不得擦去鼻子淌出的血渍,眼珠子咕噜一转,便立刻选中了方向,突然猛地伸手抓去…… 嗯? 看着扑在地上的恶僧突然暴起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朝自己抓来,柳七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恶僧庆武的选择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趴在地上看不清周围人的全貌,只知道自己身边围了四个人,从靴子以及衣饰来判断应该是一男三女,其中有两个女的手里都拿着兵器,唯独一个人既是女子又没有手持兵刃…… 柳七哪能想到恶僧如此“机敏”,好在是恶僧刚刚伸手,便有一道身影赶在了其前,一脚踩在了他后背。 砰! 恶僧再度以面抢地! 而眼看着这一幕的柳湘湘则有些惊魂未定,待她回过神来,也咬咬牙上前狠狠在恶僧身上踩了两脚。 被白泽以脚死死压住的恶僧庆武只能发出咬牙切齿地闷哼声! “要杀杀,要剐剐!”庆武大声喊道,“但死前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们究竟是谁?” 白泽冷冷道:“你刚刚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 恶僧庆武脸色顿时一白:“认出什么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泽闻言松开了脚,随后一把捏住恶僧的后脖颈将其翻身过来,未等开口目光一垂,便看到了庆武腰间的一物。 白泽伸手将庆武腰间的东西拿了出来,赫然是一份度牒,翻开对折好的度牒,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及红色的印记。 白泽看着度牒良久,一旁的乐青瑶浅笑着上前,而庆武看见乐青瑶靠近,脸上神情一阵变换。 “洛州金龙寺。”白泽手一合便将度牒重新折上,随即目光沉沉地盯着庆武问道,“我记得洛州并没有这么一个寺庙,你这度牒是伪造的。” “不,不,不……”庆武连连摇头,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惊慌:“我确实是金龙寺金龙禅师的弟子,度牒上不都写的清清楚楚嘛!” “不愿说?” 白泽的语气冷冽了几分。 “嘶——” 庆武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扭头,眼中露出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半蹲下来的乐青瑶。 “本来还有些怀疑……”乐青瑶的声音轻柔悦耳,“但你看见道剑后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没有找错人。” “今年五月中,应该有一个手持同样道剑的男子,造访过金龙寺。”乐青瑶将手中道剑彻底展露在恶僧庆武眼前。 “他人呢?” …… 客栈包厢内。 四人围坐在桌前,等待着店家上菜。 而角落里,身穿僧衣的光头男子背着手蜷缩在墙角,脸上满是血污。 这光头男子正是恶僧庆武,他的双手双脚均被白泽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麻绳捆住,现在只能缩在墙角自求多福。 “唉……没想到行侠仗义是这么痛快!”柳湘湘美滋滋地笑道,“刚刚我们拎着这恶僧进酒楼时,那掌柜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何止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包房,以及免费赠送了一桌好酒好菜,现在她们正等着上菜呢。 “白泽将军,在下建议你不要将此人交给六扇门。”乐青瑶轻抿着杯中茶水,突然开口道。 白泽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抬眼看向了乐青瑶。 乐青瑶将茶杯搁在了桌上,随即微微一笑:“赴京之前,王爷让我给大将军带个好!” (本章完) 第51章 刀老传令,杀戮开始 乐青瑶口中所说的王爷,自然是那位“刀镇东海”的东海王萧奇峰。 萧奇峰乃是先帝堂弟,当今皇帝的叔叔,在先帝驾崩之前便出镇东海,哪怕是诸王在京城打出了狗脑子,萧奇峰都未踏出过东海王领一步,但其能够名扬天下,与道门执牛耳的青城掌门姜玄云并列双绝,靠的不是身份,而是手中一柄沧海卷云刀。 此刀为大齐太祖佩刀,历来便有天下第一刀的美誉,只在大齐皇帝手中传承,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传国玉玺,但不知为何萧奇峰出镇东海时,先帝将此刀交给了他。 但后来萧奇峰仅凭孤身单刀,斩了在东海兴风作浪十余载的“四龙王”后,便再无人质疑其是否有资格拥有沧海卷云刀。 萧奇峰出镇东海至今已逾二十五年,为了天下第一刀的名号,前往挑战的江湖人士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是萧奇峰一合之敌,久而久之,萧奇峰便以宗室身份跻身江湖绝顶,成为了天尊之下,当世双绝之一。 曾有过传言,大将军周威扬马踏江湖威望达到顶峰之后,没有逼迫幼帝禅让,便是因为在东海之滨有着这么一位“天下第一刀”。 太乙门山门所在的太乙山,与东海王领毗邻。 萧奇峰出镇东海之后,便时常造访太乙门与道门高手切磋论道。 太康元年,朝廷破武令一发,整个武林都笼罩在朝廷大军铁骑的阴影下,唯独太乙门自始至终没有受到过任何侵扰,因为自破武令传至东海后,萧奇峰便干脆住在了太乙门,直至两年后已经将整个武林犁了一遍的大将军鸣金收兵,萧奇峰方才离去。 …… 于是当乐青瑶口中提及“王爷”二字时。 柳七便看到了白泽脸色明显沉了几分,可见大将军和东海王萧奇峰之间的关系确如传言一般不算融洽。 “噔,噔,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应该是刚刚的捕快,我去应付。”白泽扫了一眼门上的人影,顿时起身走至门口,将房门稍稍打开了一点。 随后白泽似乎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门外的捕快,很快两名捕快便语气恭敬地连连说着“打扰了”,随后匆忙离开了。 白泽最终还是听从了乐青瑶的建议,没有将恶僧庆武交给六扇门的人。 柳七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 吃完饭后,她们一行便在掌柜热情的恭送中走出了酒楼。 柳湘湘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柳七沿途东瞧瞧西看看,似乎什么都想要尝试一番。 而白泽不知从何处召来了两个手下,将一身狼狈的恶僧庆武交给手下带走了。 接下来四人便在这略显简陋的小镇中闲逛至天黑,柳湘湘方才感觉到了小腿一阵酸痛,随后叫嚷着要回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白溪山庄。 柳湘湘挽着柳七的胳膊正欲踏入大门,柳七却发现乐青瑶站在下车的位置纹丝不动,随后耳边便传来其轻灵的声音: “白泽将军,湘湘小姐,柳小姐,我想青瑶是时候离开了。” 当察觉众人目光投来时,乐青瑶持剑行礼道:“感谢湘湘小姐的款待,日后若是有机会,欢迎诸位来太乙门作客。” 柳七闻言目光闪动,听这意思,此番道别之后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而柳湘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被乐青瑶突然的道别搞得有点蒙,正欲张开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泽抢了先。 “既然如此,就不留乐女侠了。”白泽冷冰冰地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乐青瑶见状微微一笑,便利落地转身离去了,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 安慰了一会儿因为乐青瑶突然离去而有些伤心的柳湘湘,柳七便回到了院子。 推门的手突然一顿,站在门口的柳七眉头一皱,她已经感觉到门后庭院中有人存在,而且并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香。 吱呀—— 随着两扇门渐渐打开,张诚略显焦急的脸也出现在柳七的视野之中。 “令主大人,刀老急令!” 看见柳七推门而入,张诚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突然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了一张薄薄的白纸。 柳七迈步走到了紧埋着头的张诚身前,伸手将白纸拿过来,随后一丝真气瞬间弥漫而上,很快白纸上便浮现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柳七一扫纸上的内容,沉声道:“监视‘判官’的人呢?” “昨天晚上便没有了消息。”张诚连忙回道,“我想他们已经……” 监视“判官”余安的游魂每一日一报,依照黒狱门严苛的行事风格,游魂绝不敢有丝毫延误,除非……人已经没了。 “浮香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柳七接着问道。 张诚陷入了沉默,随后摇了摇头。 哗啦! 柳七五指合拢稍稍用力,将密信捏成了团,随后淡定地说道:“‘判官’已经背叛黒狱门,按照规矩,开始清理门户。” 直到听到“清理门户”四个字,埋着头的张诚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的汗渍。 这代表着凡是和“判官”一条线的人,全部都要被清理掉。 前任七杀令主何永便是前车之鉴,当时凡是和他有过往来的无论是刀奴还是游魂,要么被何永自己杀人灭口,要么被黒狱门事后清算。 张诚不禁抬头看一眼柳七,年轻的令主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心顿时安定不少。 还好,还好,至少这位还是忠于黒狱门的…… 柳七此时心中沉思着,在她接到这封密信时,京城的刀奴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既然余安能够发现磨刀老叟留在浮香院的后手,想来刀奴们应该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余安,行动得这么突然,定然是有了不小的把握。 余安心存反意,柳七是知晓的。 但是余安的武功,柳七估摸着最多也就和古柳心法六重时的她差不多,可以称得上高手,但未达到江湖一流的层次。 凭这点武功想反出黒狱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磨刀老叟的密信中还提及了一件事,金马商会的那位客卿叶肃,并非孤身一人赴京,“天南四奇”也已伪装成普通行商,和叶肃同日抵达京城。 “天南四奇”乃是破武令之后江湖新崛起的高手,四人门派传承不详,因在天南山结义再加上行事作风亦正亦邪,故被江湖人士称为“天南四奇”。 密信中密密麻麻的内容,几乎全是“天南四奇”的介绍。 老大赵江生,江湖绰号“铁扇子”,武器为一把铁骨扇,扇中暗藏飞针,针上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老二黄春,用剑高手,剑法极快,江湖人称“追风剑”。 老三杨小桃,与老二黄春为夫妻,武器为两柄快刀。 老四廖人杰,擅掌法,曾以狂雷掌法打伤六扇门南衙总捕头“孤鸿万里飞”林盛川,武功应在一流高手之列,为四人中最强。 因廖人杰多次伤人,所以三年前“天南四奇”便被六扇门列入通缉榜单之中,没想到竟是被金马商会收入了麾下。 …… “还有一事……”张诚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随后说道,“梁嬷嬷那边已经全招了,收买她的人的确是……周显宗。” “人死了没?”柳七淡淡地问道。 “还有一口气。”张诚回道,“外面似乎还有人在找她的下落。” “她无儿无女,又在周氏身边伺候,钱再多能有什么用。”柳七好奇道,“周显宗究竟是用什么收买了她?” “据这贱妇自己说,周显宗答应事成之后会让她回到宫里。” “就这些?” “就这些。” 随着柳七目光扫来,张诚顿觉背后寒意袭来,赶紧接着说道:“属下已经将所有酷刑都上了一遍,这贱妇不是个硬骨头,应该没有说谎。” 柳七记得梁嬷嬷本就是宫里出来的,估摸着是对宫中有什么执念吧,所以不惜背主也要再度回到宫里。 “算了,人你们自己处理干净。”柳七摆摆手道,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仆妇罢了,若非其一直对自己针锋相对,柳七也不会管她。 “是!” “夫人那边准备何时回京?” “后日。”张诚连忙回道。 …… 回想着梁嬷嬷对自己的敌意,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周显宗打算将柳湘湘也送进宫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下算是说得通了。 …… …… “等等!”看着翠香正捧着琴预备放进箱子里,柳七及时叫住了她。 待翠香一脸疑惑地看向她时,柳七方轻声道:“就放在外面吧,回去还有一段路,你家小姐还能车上解解闷。” “哦。”翠香倒是不疑有它,此前她已经听过了柳七的弹奏。 当翠香将古琴放在了桌面上,柳七不禁伸手抚摸着琴身。 唉! 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持刀呢! 今天是她们离开白溪山庄的日子,所有人都风风火火地忙碌着,就连平日这个时辰应该过来找柳七玩耍的柳湘湘,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草草吃了早食后,张诚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小厮,将柳七院子里的行李搬了出去。 “小姐……” 柳七亲手抱着琴走出了房门,却见庭院中的张诚对着自己行了一礼。 当张诚抬起头时,柳七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凝色。 此时的张诚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眼中闪动着异色,尤其是当柳七的目光投来时,张诚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翠香,你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别放错了位置,到时惹得夫人不快。”柳七扭头对着翠香说道。 听到了“夫人”二字,翠香脸上顿时变得凝重,旋即跟着两个抬着行李箱的小厮走了出去。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直至确认了翠香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柳七方沉声问道。 扑通! 张诚直接双膝跪地,随后双手颤颤巍巍地递上了一封书信。 “‘判官’让伱送来的。”柳七直接开口道,而后顺手将张诚手中的信件取走。 噔! 张诚闻言瞬间身体一僵,继而抬头牙齿打着颤地说道:“您,您,您已经知道了。” 信封上一片空白,柳七撕开将里面的信取了出来,上面只有八个正楷大字。 “今晚丑时,浮香院见!” 看来磨刀老叟留下的后手也已经栽了。 柳七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在手心揉成了团,随即看向了已经面露绝望之色的张诚,平静地说道:“在你加入黒狱门的那刻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哪有贼只吃肉不挨打啊! 听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柳七淡淡地说道:“有人来了,起来吧,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 …… 回京的路上,柳七独乘一辆马车。 藏着刀的古琴就躺在她的双腿之上,柳七白皙的双手轻抚着琴身,就如同抚摸着刀身一样。 余安邀请她晚上在浮香院见面,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 现在黒狱门在京中唯一的硬手只有柳七一人。 只要能够干掉柳七亦或是策反柳七,等到磨刀老叟从他处调来了高手,余安早已远走高飞了。 …… 上次的试探不止柳七知晓了余安心有反意。 得知了柳七并非刀奴出身的余安,也明白了柳七并非对黒狱门忠心无二。 只是柳七没想到余安得行动会这么快。 而且看起来,余安选择引为后盾的援手竟然是金马商会! 要知道,金马商会的严令义,可是死在余安的手里。 而且,柳七还知晓黒狱门,以及金马商会的三公子严令诚,均是眉夫人口中那位神秘的“尊上”下属。 他这不是从一个火坑,直接跳到了另一个火坑中吗! 柳七不知道余安是否知晓黒狱门与金马商会的关系。 若是知晓……难道这就是余安向金马商会投诚的投名状? 算了,还是见了面再说吧! 将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法彻底清扫一空,柳七凝视着琴身,视线已然透过琴身看到了其中静躺着的宝刀。 鸿门宴…… 柳七倒是不介意将之变作断头宴。 (本章完) 第52章 还要继续吗 车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城,最后抵达柳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疲惫,就连一向好动的柳湘湘也耷拉着头和柳七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进了府。 柳七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偏僻小院。 没过多久,尚在整理行李的翠香便被人叫走了, 她母亲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翠香离去后,张诚便从门口走了出来,较之在白溪山庄时,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但眼中浓郁的悲恸之色清晰可见。 张诚在京中的家眷已经被人掠走,包括刚刚进门不久并且已经怀上身孕的妾室。 不消想,就知道是余安的手笔。 “所有游魂均已断了联系,我想应该是‘判官’抢先一步下了手。”张诚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回禀道。 柳七早有预料,余安毕竟在京中呆了快二十载,加之又是游魂的创造者,纵使磨刀老叟对其有了防备,但显然还是低估了余安的能力。 哐! 柳七一拍琴身,伸手抓住了脱出的刀柄,悬在了腰间。 “今夜我出去办事,这间院子交给你了。”柳七迈步走出了房间,与门口处的张诚擦身而过。 柳七就在临近走出院门时顿住了身形。 随后张诚耳边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若是我一去不回,不止你在京中的家眷,就连你留在老家的儿子也保不住!” 张诚瞬间打了一个哆嗦! 待其回头望去,却见院门口空无一人,柳七早已不知去向! …… …… 柳七并未直接去浮香院,而是来到了丰记米铺。 黒狱门在京中有三处刀奴藏身地,分别是丰记米铺,城南的怡红楼,以及城东的义庄。 丰记米铺是距离柳府最近的一处。 噔,噔噔噔! 柳七有节奏地敲打着紧关的铺门。 咯吱……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柳七朝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人影绰绰,狭窄的铺面内似乎站满了人。 未等门后的发问,柳七便伸出了手,一枚玉佩顺势从手中滑落,吊在了半空中左右晃荡着。 嘶…… 虽然天色已黑。 但借着外面的月光,门后人显然看清了玉佩。 “令主大人!” 很快门便被打开,柳七直接走了进去。 随着不知谁手中的烛火升腾而起,十三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顿时出现在柳七的视线中。 “参见令主大人!” 十三人默契地单膝跪地,对着柳七行礼道。 柳七目光一扫众人,随即冷冷道:“刀老的命令应该早已经到了,伱们为何还在这里。” “请令主恕罪!”为首一名黑衣刀奴闻言顿时身躯微颤,随即沉声应道,“我们一早便接到了刀老的命令,只不过……” 他停顿片刻,随即继续说道:“只不过待我们赶到地方时,目标却早已消失无踪。” “我等没有办法,只能齐聚在这里等候令主大人指示!” 黒狱门接到单子后,便根据目标实力派出数额不等的刀奴,亦或是令主亲自出动,在事先拟定的地方准时动手。 游魂在行动中便是目标时间和地点相关信息的提供者。 现在余安将整个京城的游魂都控制了,刀奴就像失去了眼睛耳朵和鼻子的猛兽,空有利爪却抓不到猎物。 “可有联系其他两处刀奴的方法?”柳七沉声问道。 为首的刀奴摇了摇头。 “城南怡红楼,城东义庄。”柳七将手里的玉佩扔给了为首的刀奴,继而沉声道,“今晚子时,让所有刀奴埋伏在浮香院附近,静候本令主的命令。” “是!” …… 三更锣响,整个京城早已陷入了一片沉寂。 而浮香院依旧灯火通明,门口花枝招展地姑娘们正笑脸迎送着一波波客人。 当柳七出现在浮香院门口时,姑娘们的笑容瞬间一滞,其中一个上了年岁,脸上抹着厚厚白粉的妇人当即重新堆起了笑容,身姿摇曳地走下了阶梯,来到了柳七的面前,捂着嘴轻笑道: “这位小娘子,可是来寻你郎君的?” 说罢,便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连带着一旁的迎送客人的姑娘们也跟着笑起来。 夸! 柳七手一抬,尚在鞘中的宝刀便已横在了妇人的眼前。 “有朋友请我来的。” 当看见柳七横刀于前,妇人花容失色朝后退去,脸上的粉更是扑扑地往下落,身后门口两个穿着贴身劲装的汉子看见了这一幕,脸色一沉便朝着柳七而来。 柳七收回了刀,昂首迈步踏上了门前的台阶,抬眼便看见两个壮汉气势汹汹地迎来。 “住手!” 突然浮香院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缓缓走出,目光沉沉地在柳七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冲着两个壮汉呵斥道:“还不赶紧滚开,这位姑娘是咱们的贵客!” 说罢便上前盈盈躬身道:“小姐,余先生就在里面。” “你是……” “您就叫我李妈妈好了。” 柳七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自称李妈妈的妇人。 原来这就是磨刀老叟留下制衡余安的后手,现在看来已经是任由余安摆布的玩物了。 而李妈妈同样也在打量着柳七,两人目光相对,李妈妈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年轻。” 今日柳七依旧黑纱蒙面,但仅从双目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肤,李妈妈便认定了年轻应该是位年轻女子。 “请吧!” 李妈妈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 当柳七进入浮香院后,瞬间感觉到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耳边也传来了细碎的私语,总归不过是些登徒子的酒后浪言。 或许是碍于身旁李妈妈存在,又或许是因为柳七手里的刀,倒是没有人敢上来行非分之事。 穿过了大堂,又上了楼,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门外。 李妈妈推开门,柳七一眼便看见了桌前正左右各搂着一个姑娘的男人,脸上已经布满了红唇印记,双手肆意在姑娘衣服里揉搓。 “哈哈哈……” “嗯?”男人放浪的笑声戛然而止,遂抬头看向了门口,目光从李妈妈身上一扫而过,便直勾勾地落在了柳七的脸上。 “嘿嘿……李妈妈,这位是新来的姑娘吗?”男子目光地上下打量着柳七,直至最后看到了柳七左手的刀,方才目光一凝。 “滚!”怀里的姑娘还想喂上一杯酒,却被男子粗暴的推开。 当啷! 男子猛地站起,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柳七,手也摸向了桌上的某处…… 柳七垂目一看,原来是桌上放着一柄折好的扇子,这扇子几乎能有柳七小臂长。 “小姐,请吧。”李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悄然退至了一旁,用眼神示意屋里的两个姑娘赶紧出来,随后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 眼看着桌前的男子已经伸手握住了扇尾,柳七神色淡然地迈步踏进了房间,目光一扫左右,果然房间内还有其他人。 “呵呵呵……”看见柳七走了进来,环抱着双臂靠在窗台处的余安低笑着走过来,见两个姑娘出去后李妈妈关上了房门,余安方才面带笑意地抱拳道:“不愧是刀老看中的七杀令主,竟然真的敢只身赴宴!” 柳七并未理会余安,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一边的屏风,屏风之后也摆着一张小桌子,透过屏风可以看到桌上坐着三人。 柳七目光收回,最后落在了已经将扇子拿在手里的男人,冷声道:“‘天南四奇’,铁扇子赵江生?” “正是!”男子面色一沉当即回道,随后手中微震,“夸拉”一响,扇子便已打开,将本就身材高大的男子遮掩了大半。 噔,噔,噔! 随着赵江生撑开扇子,屏风之后顿时传出了响动,只见原本坐着的三人纷纷起身,片刻后三道身影便已越过了屏风,走了出来。 柳七瞥了一眼,正是两男一女。 “天南四奇”算是到齐了! …… “二哥,这女人当真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双手各拿着一柄短刀的女子忍不住凑到了身旁持剑男子耳边轻声道。 “余大哥既然说是,那就不会有错了!”手中持剑的男子低声回道。 “二哥,三姐。”两人身边另一位男子则是目光凝重地盯着柳七,沉声道,“若是动起手来,你们小心点,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般近的距离,几人之间的谈话自然逃不过柳七的耳朵。 她扭头看向了那目光凝重的男子,只见其赤手空拳,想来便是“天南四奇”中的老四廖人杰了。 只见其双眸神光内敛,周身真气若隐若现,尤其是当他注意到柳七的目光投来时,随着其目光一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高手,而且是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的高手!”廖人杰心中狂呼着,仅仅是对了一眼,廖人杰便感到了背后一阵寒意袭来,顿时让他明白了眼前女子的可怕。 他双目看向了主桌前的赵江生,在大哥朝自己投来征询的目光时,廖人杰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一幕当然是落在了柳七的眼中。 “磨刀老叟已经下了令,对你格杀勿论。”柳七扭头看着余安平静地说道,“你不会觉得他们四人就能保你性命无虞吧?” 见柳七终于开口,余安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老不死的武功我比你更清楚,他若是拼尽全力,只怕顶尖高手也要暂避锋芒。” “不过……现在京城的游魂俱已在余某的掌握中,老不死的纵使到了京城,又能如何?”余安眼中带着深深地不屑,“难道他还敢大张旗鼓地追杀我不成?” “真当朝廷无人吗!” “你既然并非刀奴出身,也不想一辈子当这见不得人的杀手吧。”余安眼神热切地看着柳七,劝道,“我有办法可以解除你身上的七绝噬心蛊。” “只要你我联手,再加上四位豪侠的相助,未必不能成事!” …… 看着陷入沉默的柳七,余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感觉到气氛开始凝固,柳七方才皱眉道:“太弱了!” “什么?”余安疑惑道,“什么太弱了?” 柳七目光一扫“天南四奇”,随后冷冷道:“他们太弱了!” 嗖!嗖! 话音刚落,柳七便看见两道寒光迎面射来。 “贱人,找死!” 随着赵江生一声暴喝,“天南四奇”几乎是瞬间出动。 霎时间,扇影,剑影,刀影以及掌影,便将柳七笼罩在内。 当,当! 柳七横刀于眼前,只听得两声脆响,刀鞘之上赫然钉上了两枚钢针。 来不及细看,柳七侧身躲过了最先袭来的一剑,左手瞬间抬起一掌推出,便按在了扇骨之上,手腕轻轻一抖,掌心瞬间真气激荡。 赵江生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横飞出去,刚欲挣扎着起来,惊觉双臂反噬的真气犹如滔天巨浪一般瞬间涌入了自身经络之中,而后口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腥甜 噗—— 眼看着赵江生一口血喷出,剩下的三人顿时满眼怒色,招式也更快了几分。 柳七再度闪身躲过了一剑,随即一掌抢在双刀劈下之前,印在了杨小桃的心口,又是一道人影横飞出去,“当啷”连屏风一起撞倒在地! “三妹!”身为杨小桃丈夫的黄春见状更是怒急攻心,顾不得刚刚几剑都未能伤及柳七的衣角,直接提剑刺来。 “二哥,小心!”廖人杰看着黄春漏洞百出的一剑,顿时忍不住出声制止。 但却迟了一步。 柳七凭借着灵动的身法再度令这一剑落空,随后一掌拍在了黄春的肩头,“咔嚓”肩胛骨处顿时一声脆响。 黄春吃痛之下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撞在了柳七身边的桌上,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 “还要继续吗?”柳七微微偏头,看向了‘天南四奇’中唯一还站着的人。 嘶—— 廖人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看向了柳七的脚。 自始至终,柳七在原地一步都未挪动,便已将赵江生三人打倒。 (本章完) 第53章 飘雪穿云掌 “四弟小心,这女人不简单!”赵江生双手铁扇站了起来,望着正与柳七针锋相对的廖人杰,遂大声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嘛? 廖人杰沉沉吸了一口气,丹田真气沿着经络瞬间涌入了双臂之间,随后垂落身侧的两手,五指闭拢,指间似有紫光闪烁。 廖人杰,虽为“天南四奇”之末,但修为却是四人当中最强的,其武功为一套极其霸道的狂雷掌法。 柳七看见了廖人杰手间闪烁的紫芒,耳边甚至听到了仿若触电一般的“霹雳吧啦”声响。 她目光顿时沉了几分,随着真气运至全身,尚在刀鞘中的宝刀像是感应到了柳七手间雄浑真气,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发出了嗡鸣声。 铮! 廖人杰双目圆瞪,抢先出手,只见其踏步上前,右掌抬至胸前眨眼便已推掌至柳七面门之前。 仓—— 房间众人耳边瞬间响起了一声刀吟。 柳七拔刀出鞘,横刀自下而上斜劈出去,一道刀光瞬间闪现,眨眼间便已迫近了廖人杰胸口的位置。 廖人杰眼中神色如常,眼看着就要被刀光穿体而过,其脚下突然重重一踏,随即整个人凌空而起,一个翻腾躲过了刀光的同时,原本藏于身侧的左掌已然带着咆哮的劲风扑向了柳七。 一前一后,一虚一实。 狂雷掌虽带着一个“狂”字,但也绝非什么鲁莽不知变通的武功。 别看这简简单单的虚实结合,不知多少江湖豪杰就栽在这一招之上,其中更不乏林盛川这等江湖成名多年的高手。 廖人杰眼中闪烁着自得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柳七被自己一掌打在天灵盖从而毙命的画面。 等等! 廖人杰瞳孔一缩,只见身前女子突然昂首面对自己轰然而至的一掌,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涌上了一抹明意。 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柳七的左掌突然出现在身前,纤细的五指看起来软绵无力,径直迎上了廖人杰势大力沉的一掌。 砰! 狂涌地气浪自柳七脚下席卷而出,刚刚撑着铁扇站起来的赵江生无处可躲,再度被气浪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另一旁观战的余安眼看着气浪袭来,赶紧气沉丹田,双脚死死站住,但和气浪接触的一瞬间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最后“咚”地一声闷响,背紧紧抵住了身后的窗台。 柳七双眸微张,掌间再度涌上了一层劲力。 廖人杰顿感掌心处磅礴的真气钻入,一路反噬至手臂经络,剧烈的痛楚瞬间令他面容扭曲,紧咬着牙关方才没有痛叫出声。 随着柳七掌间轻轻一推,已是强弩之末的廖人杰如同离弦之箭,轰然朝后飞去,直接“哐当”一声将房门砸开。 柳七目光微凝,只见房门之外赫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好一个七杀令主!”房门外伫立之人一伸手便将即将砸在地上的廖人杰托住,随后目光一抬看向了柳七,眉宇之间冷意渐生。 真正的高手来了! 柳七打量着来人,只见来者长眉细眼,薄唇挺鼻,脸颊无肉,一头斑白的头发紧紧束起,每一根发丝都绷的紧紧的,身上穿着一件老气沉沉的藏青色长袍,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金马商会,叶肃?”柳七沉声问道。 “正是在下!”老者眼中浮出傲然之色。 “叶先生,你来的正好,赶紧杀了这个碍事的女人!”赵江生连遭重创,竟然还有气力出声。 叶肃闻言脸上生起了一丝不悦,但并未马上发作,他左右看了看走廊两侧围观的恩客,随后手在廖人杰腰间一推,便将其推入了房间,而后自己也迈步走了进来。 “诸位还请散去吧。”外面传来了李妈妈的声音。 “黒狱门现在名声最响的‘七杀’,竟然真的是一个女人!”叶肃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七后说道。 “呵呵呵……叶先生。”余安自窗台处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叶肃的身边,一脸恭敬地说道,“您可别小看了她,刚刚‘天南四奇’是什么下场,想必您也看见了。” “咳咳咳……”正说话间,半蹲在地上的廖人杰突然低咳起来,随后缓缓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伤势,目光冷冷地一扫余安,随即走至倒下的屏风旁,将黄春和杨小桃夫妇二人搀扶起来。 “叶先生,是我们兄妹四人无能。”廖人杰目光沉沉地说道,“让您失望了。” “毕竟是狂刀传人,你败在她手上倒也不为过。”叶肃看向廖人杰的目光和看向“天南四奇”其他人的目光截然不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狂刀……”几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位传说中的狂刀?”黄春喃不禁喃道,“不是说早就失传了嘛!” 此言顿时引来了叶肃嫌弃的一眼。 他目光重新放回柳七的身上,冷冷道:“我不妨直接告诉伱,神医袁通乃是叶某的大师兄,你身上的七绝噬心丹,别人或许没办法解,但他一定可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投靠金马商会,叶某保你以后荣华富贵。” “或者……”叶肃语气一顿,随后从口中冷冷吐出了两个,“去死!”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柳七的身上,房间内瞬间沉寂下来,大家都在等着柳七的选择。 余安眸光闪烁,旋即开口道:“柳七,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不正是一条康庄大道!” 柳七目光看向了自己右手的刀,遂昂首从房间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她的嘴角微微扯动:“我选择……送你归西!” 话音刚落,柳七周身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右手一翻,刀刃便已划向了叶肃的脖颈。 叶肃立于原地纹丝未动,但双目已经眯成了一条线,周身同样是一股磅礴的气息迸发而出,他双掌翻动,直接迎向了刀刃。 刀刃和掌心相接的瞬间,并未出现血肉横飞的场面,柳七只见刀刃停留在叶肃虎口之上不足一寸的位置,但却丝毫不得寸进。 紧接着柳七便看见刀身之上缓缓冰霜覆盖…… 叶肃见状嘴角顿时浮出了狞笑。 飘雪穿云掌! 柳七想起了叶肃的武功。 她目光冷冽,调动着真气涌入手心,刀柄仿佛化作了黑洞一般,不断吞噬着柳七的真气,得到真气灌注的刀身,瞬时震散了冰霜。 叶肃目光一沉,掌间巨力反震而来,他只能选择撤掌。 柳七顿感刀口一松,左手顺势也握住了刀柄的下端,双手持刀周身真气化作厉风四溢而出,刹那间房间内劲风尖啸,柳七屏气凝神刀借风势,无数刀气自刀刃中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着叶肃席卷而去。 七杀狂刀,风卷残云! 以柳七自身真气为引化作的刀风更加凌厉。 眼看着即将被无尽的刀气吞噬,叶肃眼中终于浮现出凝重之色,随着其真气不断溢出,周身竟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霜气。 凝气为罡,顶尖高手的象征! 刀气撞上了叶肃的罡气,顷刻间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白雾之下,叶肃嘴角缓缓勾起。 这便是顶尖高手与一流高手的区别。 只要罡气不破,便立于不败之地! 随着最后一缕刀气撞在罡气上后消散,叶肃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柳七而来。 柳七面色沉着,双臂张开如翼,脚下一跺整个人便朝后滑去,速度同样快到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目视着叶肃一掌打在了自己留下的残影之上,霜白色的真气自叶肃掌间喷涌而出,最后穿过残影挥向了地面,随着“滋”一声,木制的地板上瞬间凝结上了一层白霜。 叶肃一掌落空,昂首便看见已经在不远处落定的柳七双手挥刀,原本四溢的真气瞬间汇聚于刀间…… 柳七目光顺凝,刀尖已然垂至地面,随着真气不断涌入,握着刀柄的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栗,直至刀身凝聚的力量达到了极致,柳七提刀斜劈而上……一刀竖劈而下。 七杀狂刀,孤峰插云! 刀气托出刀身的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大的气刃,“咔擦擦”刀气撕裂着地板带起漫天碎屑,朝着叶肃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看着凛冽的刀气袭来,叶肃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 直至刀气逼近至脚下,突然间好似消失了一般,地板撕开的裂隙戛然而止。 叶肃望着脚下平静的地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 叶肃瞳孔猛缩! 轰隆! 一柄真气凝成的气刃猛然破开了地板,直指叶肃面门。 叶肃回避不及,刀气擦着头皮而过,虽未伤及他分毫,却将他头顶的束发的头冠削飞,一头斑白的乱发就这样散开…… 看着此刻形象颇有些像乞丐的叶肃,柳七忍不住摇了摇头。 终归还是差了一点点…… 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壕沟,凭借着招式是难以填平的。 “厄!”看着眼前垂落的头发,叶肃喉咙猛地一抽,他竟然被眼前的女子逼到了这般地步吗? “你!” 叶肃充满杀意的双目立刻看向了柳七,紧咬着牙关吐出了一个字。 突然! 嗡—— 背后传来了一声闷响。 叶肃眼中的杀意瞬间褪去,随即化作了诧异之色。 叶肃缓缓扭头看向了印在自己身后的手掌,以及面色沉沉,同样紧咬牙关的廖人杰。 “为什么?”叶肃面色阴冷,沉声问道。 “当然是要杀了你啊!”廖人杰眼中浮出一抹狰狞,旋即调动着体内残存不多的真气涌入了掌间。 轰! 但最后被抛飞出去的却是廖人杰,他横着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嘴中一口黑血瞬间喷了出来。 就在此时,柳七再次动了! 手中利刃划过一道弧光,直奔叶肃的脖颈而去。 叶肃耳朵微动,侧目看来时,弧光已经近在眼前,只见其眼中闪过了一丝决然,旋即强扭着身躯想要躲开这道孤光,最终孤光划过肩头,“嗤”衣裳裂开,一道血雾顺势喷出。 一击未能毙命,柳七又是提刀往叶肃的胸口送去…… 这一下已然是避无可避了! 本以为可以一刀穿心,却未料面无血色的叶肃突然伸出一指,直迎刀尖,二者相触的瞬间,无数霜白劲气四溢而出…… 这一幕柳七只觉得在哪见过。 春风指! 她脑海中瞬间响起白溪山庄时,乐青瑶与楚星白的交手,指尖对剑尖,只不过楚星白当时四溢而出的劲气是粉色的! 柳七知晓这劲气的厉害,不敢托大只能朝后避去,叶肃目光一扫两侧,紧咬牙关冲向了窗台的位置,一个纵身便窜了出去! 但未过片刻,只见人影自窗台处飞了进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柳七垂目一看,不正是刚刚逃出去的叶肃。 紧接着窗台处一阵阴风袭来。 阴风停下,自窗台外缓缓落下了一道身影,其背后夸张的宽背巨刃格外引人注目。 “呵呵呵……”阴鸷的目光一扫屋内众人,来人顿时发出了沙哑地低笑,“诸位干的不错。” 最后目光更是停留在了柳七身上。 “七杀,你可真是让老头子我感到惊喜!”磨刀老叟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扑通! 柳七侧目看去,只见余安已然跪在了地上。 “刀老,还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绕我一命!”说罢,余安直接狠狠埋头,额头抵在了地板上。 “你呀……”磨刀老叟摇头叹道,“说起来,若没有你帮忙,咱们拿这叶肃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似是听出了磨刀老叟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余安抬起头,挺直了上半身,沉声道:“我要见黑狱王!” 磨刀老叟闻言只是摇头,随后转过了身去。 柳七直接迈步上前,刀光自其脖颈间划过,随后“噔”地一声收归于鞘中。 余安瞪圆了双目,直愣愣地扑倒在地,直至瞳孔涣散也未闭上。 “咳咳咳……”此时黄春肩扛着不知死活地廖人杰走上前来,对着磨刀老叟颔首道,“刀老,可有办法救救四弟?” 磨刀老叟笑着从怀中摸出一物扔给了黄春:“三公子手下的人,老头子我岂有不救的道理。” “七杀!”一边抚摸着胸口的赵江生也上前对着柳七抱拳道,“刚刚多有得罪了。” 柳七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随即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余安机关算尽,却没算到“天南四奇”是金马商会三公子严令诚的人。 而严令诚,和黒狱门,同属于“尊上”手下。 (本章完) 第54章 尊上所赐 “唉!” 磨刀老叟转身过来,看着死不瞑目的余安,又是一阵摇头叹息,走至了尸身前,蹲下来伸手轻抚其面,未料余安依旧双目圆瞪,仿若在怒视着磨刀老叟! 磨刀老叟双目立刻蒙上了一层冰霜,枯瘦的双指瞬间插入了余安的双目。 “咕咚” 两颗珠子模样的东西从磨刀老叟手间滑落。 “哼!” 只听得冷哼一声,磨刀老叟缓缓站起,转身过来面对着柳七等人时,已经是满脸和煦的笑容。 “诸位,这次事情办的漂亮。”磨刀老叟嘶哑的声音难掩心中喜悦,“尊上定然重重有赏!” 赵江生一瞥地上叶肃的尸首,踏步上前抱拳躬身道:“全都仰赖刀老的神机妙算,以及……七杀大人的惊世武功。” 说着,赵江生扭头看向了持刀而立,面上古井无波的柳七。 “哈哈哈……”磨刀老叟闻言朗声笑道,似乎看出了赵江生眼中的一丝忧虑,当即轻笑道,“这孩子总是一副冰山面孔,你们不必多虑。” “是,都是为了尊上办事。”赵江生诚惶诚恐地回道。 “咳咳咳……”刚刚服下磨刀老叟给予的丸药的廖人杰突然咳嗽起来,直至“洼”出一口黑血,方才停下,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黄春见廖人杰睁开眼,顿时大喜过望,伸手一搭廖人杰的脉搏,片刻之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多谢刀老救命之恩!”黄春躬身抱拳,代廖人杰谢道。 “举手之劳罢了,赶紧带着这位兄弟回去养伤吧。”磨刀老叟说罢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身后窗台的方向。 “李娘子。”随着磨刀老叟一声轻唤,屋外顿时款款走来一位妇人,正是李妈妈。 “安排他们尽快离开京城。”磨刀老叟干枯的手指一指“天南四奇”。 “是。”李妈妈颔首道。 待李妈妈带着“天南四奇”离开后,房间便只剩下了柳七与磨刀老叟,当然还有两具尸体。 “眉夫人的眼光当真是毒辣!”磨刀老叟目光一扫地上两具尸体,语气悠悠道,“当年听从她的举荐,让你担任七杀令主,算是老夫几十年来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叶肃师从‘五绝老人’,虽只学得了一门飘雪穿云掌,但毕竟是顶尖高手,你能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属实难得!” 双目紧紧盯着柳七平静的面庞,磨刀老叟不禁皱喃喃道:“难道真的是那些灵药的作用……” 灵药可以提升修为,但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消化打磨,否则会留下难以弥补的隐患,这是武林人士的共识。 而且一旦借助灵药突破当前修为,下一个修为关隘则会更加难以逾越。 柳七寻觅灵药一事,磨刀老叟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此前还提醒过柳七,不要过多的借助于外力来提高修为。 但柳七嗑药就像没有瓶颈和后遗症一样,每次见面都会给磨刀老叟带来新的惊喜。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通过灵药一路畅通无阻地提升修为? 磨刀老叟晃了晃头,他自然是不信的。 或许是因为柳七本身天赋就胜过了一般天才,所以服用灵药的副作用还没有显现。 “可能……这就是她的极限了!”磨刀老叟目视着柳七,眼底竟然浮出了一抹惋惜之色。 在他看来,柳七若是沉心苦修,以她的年纪,日后说不定有触碰到绝顶的机会。 柳七自然不知道磨刀老叟心中所想。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叶肃的尸首,虽然人是廖人杰伤的,最后也是死在了磨刀老叟的手上,但扛了绝大部分输出的是她啊! 总不能因为最后一个馒头吃饱了,就觉得前面的馒头不重要了吧! 一个顶尖高手,能换多少好处! 柳七心中细细盘算着,刚刚磨刀老叟可是说了,“尊上”定然重重有赏! 磨刀老叟终于也留意到了柳七的目光一直落在叶肃的尸首上,脑海中突然想起眉夫人曾说过柳七是个武痴一事,于是便会心一笑:“‘五绝老人’的飘雪穿云掌的确威力不俗,老朽刚刚在外面已经搜过了他的身,并没有发现秘籍,伱若是有兴趣,待三公子肃清了金马商会后,老朽可以倒是可以厚着脸皮为你求上一求。” 柳七闻言便知道磨刀老叟是误会了她心中所想,不过她当然不会主动解释,只是冷着脸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此时窗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应该是巡夜的官兵闻讯赶来了。 柳七目光一扫两具尸体,随后看向了磨刀老叟,意思是这两具尸体该怎么处理。 叶肃是金马商会的客卿,前有商会大公子严令义被人当街杀死,现在又有一个客卿死在京城。 余安虽然无官无职,但毕竟是武学的总教习,也算是官府的人。 磨刀老叟冷哼道:“就让六扇门头疼去吧!” …… 从浮香院出来,柳七跟在磨刀老叟身后,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 不一会儿,柳七便看见磨刀老叟落在了一处民宅中,她眸光闪烁也随之飘然落在了狭窄的庭院中。 磨刀老叟推开屋门走了进去,随后柳七便看见屋内逐渐随着升腾的烛光亮了起来。 “进来坐吧。”屋内传来了磨刀老叟的声音。 柳七左手摸着腰间刀柄,随后迈步走进了房间。 一眼便看到磨刀老叟正将背后那柄宽背巨刃拿下放在了没有被褥的床铺上。 背后没有那柄巨刃,磨刀老叟原本佝偻的身躯似乎挺直了不少。 “壶中有凉茶,自己倒吧。”磨刀老叟头也不抬地说道。 柳七缓步走至桌前,低头看了一眼黑糊糊的桌面,一时分不清究竟原本就是这颜色,还是污垢沉积而成。 此时磨刀老叟站了起来,腰间已然悬着两柄短刀,他见柳七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心中顿时了然,随后低声笑道:“眉夫人教出来的弟子,和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就是不一样。” “刀老可是有事吩咐?”柳七直言道。 总不至于将她带到这里是为了喝这壶不知放了多久的茶吧? “可还记得柳十一?” 柳七点了点头,在细柳山庄第一次出任务时,其中便有柳十一,犹记得是个面相清秀的少年,而且武功不错。 “他死了。” 磨刀老叟说完,双目盯着柳七的双眸,却见其眸中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满意地微微颔首,而后接着说道:“死的不止他一个人,洛州那边出了点事,咱们的人几乎都交代了。” 洛州! 这不是柳七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 之前被白泽带走的恶僧庆武,不就是从洛州一座名为金龙寺的僧院逃出来的嘛。 柳七面无异色,继续听磨刀老叟说道:“你之前是否和沈庄有过交情?” 柳七点头。 “他可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磨刀老叟接着问道。 柳七摇头。 磨刀老叟沉吟道:“沈庄曾是沈家家主,他在江湖中的人脉远非常人可以想象,若非是为了小孙女的病……” 磨刀老叟话说一半,随后双目直视着柳七,沉声道:“这次是尊上的命令,让你伺机接近沈庄。” “然后呢?”柳七皱眉问道。 “静候命令。” …… …… 柳府,偏院。 当柳七盈盈落在庭院之中时,一眼便看到了主屋门口似乎蹲着一个人。 她收敛了气息,随即迈步发出了声响。 脚步声瞬间惊醒了主屋门口的人,只见其“腾”一下站了起来。 “令主!”张诚躬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目送着柳七走进了房间。 虽然夜色沉沉,但柳七似乎能看见张诚眼中的紧张和期待。 “‘判官’已死。”柳七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呼—— 张诚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形微微一颤竟是差点朝后倒去。 “还不快滚!”柳七冷冷道。 “是,是,是!”张诚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点头如蒜,随后一路躬身后退至门外。 其实在张诚看到柳七平安归来后,他便已经有了预感,但直到听到柳七亲口说出“判官已死”,张诚方才感到头上萦绕的阴云终于散去。 …… 直至听到了张诚的脚步声彻底远去。 柳七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将手中宝刀重新塞回琴腹,直接来到床边一个翻身躺在了诶床上,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佩刀则被她环抱着在身前。 今天的这场“局”其实不算难。 当她得知“天南四奇”的信息时,便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磨刀老叟设下的套。 世上哪有这么多凭空冒出的高手。 “天南四奇”大概率和眉夫人一样,出身于因破武令而覆灭的江湖势力。 只要想透了这层关系,便不难猜到“天南四奇”究竟是谁的人。 当然柳七也做了两手准备。 她让所有刀奴都齐聚在浮香院附近,便是想着万一和黒狱门彻底撕破脸,直接将所有刀奴当场格杀。 结果当她在浮香院门口见到那位李妈妈时,便确定了这的确是磨刀老叟设下的圈套,因为李妈妈的衣服上绣着刀奴之间联络的暗号。 直到最后叶肃现身,柳七才明白,这场局并非是为了“判官”余安而设。 目的嘛……想来再过不久,金马商会就要换主人了。 …… 翌日,翠香还未归来。 到了早膳的时间,张诚笑眯眯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将早食摆放好后,张诚从食盒底端又抽出了一个木盒,恭敬地放在了柳七面前。 “打开。” 张诚闻言便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柳七扫了一眼,只见三株晶莹剔透的玉参整齐的码放在盒中。 是磨刀老叟答应的玉参,虽然成色比不上当初拍得的千年玉参,但也足够珍贵了。 张诚借着关上盒子的空挡瞅了一眼,双目顿时流露出艳羡之色。 张诚将装着玉参的木盒合上,随后谄媚地笑道:“刀老还让属下给您带句话,说是‘尊上’赐予的东西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您见了一定会满意的!” 嗯! 竟然是尊上赐予的东西! 柳七心中涌起了浓浓的兴趣,这也算是她与神秘的“尊上”第一次有了联系! 会是什么东西呢? 怀揣着疑惑,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晚上,翠香也回来了,一边在房间内打扫着,一边小声对柳七抱怨着她娘亲的病情,每次都是来得急,但好得也快,并且每次病好之后整个人瞬间生龙活虎得仿若之前的病是假的一样。 翠香甚至都开始怀疑她娘是不是在装病了! 柳七淡淡地喝着茶,心中暗暗想道:看来以后要换个法子将翠香调走了。 …… “飘雪穿云掌……这武功的名字真好听!”柳湘湘口中喃喃道,“可惜人已经死了,否则倒是可以让他来给我当师傅!” 柳七一边吃着点心,目光同时扫向了柳湘湘手中的薄薄的册子,扉页上书着“江湖纪事”四个字。 这应该就是大齐的江湖周刊了! 由京城最大的书商安泰书局出版,每月月中月底各出一册,售价二两银子一册。 书中记载的各类江湖轶事,大多发生于京城以及周边几个府县,无论是时效性还是真实性,都远远不如柳七手下的游魂。 当然,趣味性倒是十足! 譬如叶肃死在浮香院一事,竟让其生生改编出了上千字的风月情仇来,占据了这薄薄册子的八成内容。 不过柳湘湘倒是看得有滋有味,显然是被书中所描述的“雪花飞舞,霜寒千里”的飘雪穿云掌所迷住了。 柳七随意瞥了一段内容,便不禁摇了摇头。 普通人对江湖的滤镜还真是有够夸张的。 突然耳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正朝着房间走来,柳七拉了拉柳湘湘的衣角,想要提醒她。 但正看得入神的柳湘湘岂会理她。 突然感觉到身前有一道身影站定。 柳湘湘目光缓缓上移,直至对上了周氏冷彻的双眸。 “娘~” “夫人。” 周氏似是重重吸了一口气,随后目光越过柳湘湘,落在她身旁的柳七身上,随后不禁眉心一蹙。 (本章完) 第55章 被拒绝了 周氏进来之后,虽然柳七心中不情愿,但也只能站了起来,垂着头让到了一边。 她悄悄瞥了一眼,发现周氏正面色不虞地盯着自己。 非常典型的后妈眼神! 柳七心想着,今天可不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明明是你让人叫自己过来,现在却甩个脸子。 而且……柳湘湘的《江湖纪事》也是她自己遣人出去买的! 自从没了梁嬷嬷在身边作梗,柳七便彻底成为了柳府的透明人,柳七一度都觉得周氏可能都快忘了府中还有自己这号人物的存在。 不过这也是柳七乐意见到的结果。 她每日在柳府偏僻的小院中吃喝不愁,衣食住行还有翠香伺候,觉得无聊了便支开翠香一个人出去逛逛,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 唯一不顺心的是,自打从太后周宓口中得知修行狂刀的副作用后,她便开始潜心留意自己的修行状况,结果发现自身几处经络之中的确有微弱的杀意残留。 有着七重古柳心法和三重沧海神功的打下的内功基础,这一点杀意倒还不至于伤及柳七。 但以后呢…… 正当柳七为此烦恼时,今天一早周氏却派人将她叫到了后院。 她满头疑惑地来到后院还未见到周氏,就被柳湘湘拉到了此处陪她吃着点心聊着天。 然后……就撞到了周氏进来。 …… 周氏心里所想柳七倒是能够猜出几分。 一来是自己这个原配的女儿着实有些碍眼。 二来也是不喜自己的出现挤占了柳湘湘柳府大小姐的名头。 没想到周氏蹙眉看了她良久,而后将自己身边一位嬷嬷叫了过来。 “你去库房寻寻,看看上次给湘湘做衣裳的布匹还有没有,若是有就让府里的绣娘过来。”周氏指了指柳七,接着对身边的嬷嬷嘱咐道,“给她做几件衣裳,免得带出去丢我们柳府的人。” 柳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 有什么问题吗,不破不烂,就是样式简单些,不如柳湘湘身上的艳丽罢了! 等等! 带她出去? 她微微抬头,看见周氏先是一把夺过了柳湘湘欲要往身后藏去的《江湖纪事》,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整日书不读,女红不学,尽想着胡闹!” “哪里胡闹了……”柳湘湘低着头,声若蚊蝇。 …… 虽然周氏没有说,但柳七还是通过其他途径知晓了,周氏正在为自己相亲! 因为尚武成风的缘故,大齐对女子的束缚较之柳七前世古时要宽松不少。 十几二十多岁正是修为突飞猛进的年纪,习武之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心无旁骛一心追寻武道,所以晚婚晚育倒也实属常事,这种风气自然也影响到了民间。 大齐女子十八岁以后出嫁算是正常,家里富足的养到二十出头也不算奇事。 “柳七娘”是太康三年,柳宗训考上进士那一年年尾出生的,论年龄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之前梁嬷嬷从中作梗,也安排过一波亲事,人选自然都是些歪瓜裂枣,直接让张诚给打发了。 这次可能不太一样了,柳七听说是柳宗训主动向周氏提出来的,要给“柳七娘”寻一门亲事。 柳宗训对“柳七娘”或许没什么感情,但为了他自己的颜面,想来也不会随便找个人给就将“柳七娘”给嫁了。 此刻柳七娘正任由府中的绣娘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 “小姐的身子骨还蛮结实的哦~”绣娘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顺势摸了摸柳七的胳膊,随后轻声笑道。 当然结实了! 练了整整十二年的刀。 若非古柳心法大成之后带有一定塑形养颜的效果,柳七非得让这没礼貌的绣娘见识见识自己的“麒麟臂”! 结果心里刚想着,自己大腿又被绣娘轻轻捏了一把! 柳七:!?! …… 从绣娘那里出来后,柳七长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感觉身侧有人在窥视,柳七扭头看去,看见了柳府的大管家张诚正站在不远处,迎着柳七的目光颔了颔首。 柳七心领神会,带着贴身丫鬟翠香朝着柳府的一角走去。 来到了一处凉亭前,柳七以去后厨拿点心的理由支走了翠香。 随后张诚便出现在翠香离开的路线上,目送着翠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方才迈步朝着凉亭处走来。 看着张诚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柳七轻启朱唇:“不用看了,附近没人!” 在七重古柳心法和三重沧海神功的加持下,单论内功修为柳七距离顶尖高手仅有一步之隔,否则此前在浮香院也无法与叶肃抗衡数招。 内功大涨带来了五感的进一步提升,只要柳七愿意,周围别说是有人,但凡是一只苍蝇飞过,她都能察觉到。 张诚闻言立即躬身禀道:“令主,沈庄已经找到了,他确实没有离开京城,现化名庄凡在城南开了一家医馆。” 这是打算大隐隐于市了? 磨刀老叟传达尊上的指示,让她伺机接近沈庄,但是却没有明说接近沈庄的目的,下一步的指令只有四个字“静候命令”。 柳七眸光闪烁。 静候个锤子。 通过上次与叶肃的交手,柳七已经大致清楚了自己的实力,虽不及顶尖高手,但靠着扎实的内功基础和精妙的刀法还是能够抗衡一二,若是驱使杀意攻其不意也未必没有胜算! 叶肃虽说是死在磨刀老叟手上,但当时的他已经被廖人杰偷袭得手身负重伤,以此可见磨刀老叟武功定然在叶肃之下,否则没必要联合“天南四奇”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唯一的问题是,磨刀老叟的七杀狂刀究竟练到了什么地步,他对于杀意的掌握是否胜过了自己? 柳七已经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对于黒狱门乃至“尊上”的命令,自然也就有好处则听一听,没好处就全当耳边风。 沈庄……自然是要接近的。 柳七想了想磨刀老叟赐予的那三株百年玉参,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见见沈庄。 …… 城南一间幽静的小巷。 柳七停在了一间民宅的门口,她伸手敲了敲门,听见门内一阵响动,随后便有一个柔弱的声音呢喃道:“谁啊?” “来找庄神医看病的。”柳七回道。 “爷爷……他出去了。”里面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柳七微微皱眉,便不再言语,站在门口静候着。 没过多会儿,她听到了宅子内一阵脚步声正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吱——”大门处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柳七垂目看去,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带着怯意和紧张的眸子顿时出现在了门缝之后。 柳七双目和门缝处的眸子对上,耳边瞬间传来了“呀”地一声轻叹。 只见门缝处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疑惑。 “是你!” 柳七嘴角扯动,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伱就是盈儿吧,我们见过的!” 柳七今天正好穿着和当日在天鸿楼拍卖时一样的衣裳,脸上也戴着同样的面纱。 咯吱—— 门彻底打开了。 柳七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小姑娘,正是沈庄的小孙女,沈盈。 此前两次见面,沈盈都是被人抱在怀里,瘦弱到如同枯骨一般,因为常年病痛的折磨,眼中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沈盈,穿着一身水绿的衫裙,露在袖筒外的胳膊虽然还是瘦骨嶙峋,但整个人的气色却已截然不同,眼中也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沈盈看向了柳七左手的刀,略显苍白的小脸上也顿时绽放出笑容:“我记得你,用刀的大姐姐!” …… 一脸疲惫的沈庄背着药箱停在了门口,目光一扫房门,突然脸色一变! “不好!”沈庄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破门而入,却看见庭院中沈盈正与一风姿绰约的女子玩耍着。 “沈老,好久不见。”柳七侧过身来,目视着沈庄沉沉说道。 …… “沈老真打算就此隐姓埋名,在这暗巷枯宅中过一辈子吗?”柳七轻抿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随后开口问道。 “爷爷,给!”沈盈将一个洗好的茶杯递到了沈庄的面前。 沈庄满脸慈爱地接了过来,口中连连夸赞道:“盈儿,真乖!” 待沈盈转身朝着屋外走去时,沈庄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随后将手中茶杯放于桌上,斟了一杯茶,语气悠悠地说道:“盈儿的病已经治好,我此生夙愿已了,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看着盈儿长大成人,百年之后……也能有脸去见良儿夫妇。” 提到横死的小儿子夫妻,沈庄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柳七沉默半晌,从怀中拿出了一方木盒放在了手边的桌上,随后将其揭开。 看着木盒中的三株玉参,沈庄脸色微变,紧接着便听到柳七直言道:“今日前来就是想求沈老爷子再施妙手,帮在下将这三株玉参炼制成灵丹。” 见沈庄不说话,柳七沉声道:“至于价格……沈老爷子您开个价就是了。” “呵呵……”沈庄低笑着摇了摇头,“老夫并非有意驳姑娘你的面子,只是……老夫已经发过誓,不再参与江湖中事,此生不会再炼制灵丹了。” “当真不能通融?” “对不住了,姑娘。”沈庄叹道,“若是姑娘你有需要,大可以去一趟沈家,我想有这三株玉参,沈家家主应该是乐意出手的。” 现任沈家家主不是别人,正是沈庄的大儿子,沈从孝。 “爷爷~”沈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朵小黄花,伸着小手举到了沈庄的面前,“你看,花开了!” 柳七看着其乐融融的祖孙二人,起身道了一声“告辞”后,便径直离开了。 沈盈站在门口冲着柳七依依不舍地挥手:“记得再来找盈儿玩,拿刀的大姐姐。” “回屋吧,盈儿。”沈庄眼中带着莫名的深意,看着柳七消失在巷口后,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柔声道。 “爷爷,大姐姐怎么有点不开心啊?”沈盈昂着头问道。 沈庄笑而不语,在孙女渐渐丰润的脸颊上捏了捏,随后便带着沈盈回了屋。 ……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沈庄炼制灵丹的手艺柳七已经见识过了,玉参在他手中方能发挥最大的药效,这也是柳七此行的主要目的。 “退出江湖……哼!”柳七回望着巷口的方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怎么退出? 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迈步直接朝着街对面的一家摆放着各类杂物的推车走去。 “小姐,您看看有什么中意的,可以给您便宜点!”推车后的小贩见柳七走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招呼道。 “最近可有什么陌生人过来找这位庄神医?”柳七伸手翻看着摊上的货物,语气颇为随意地问道。 只见小贩脸色顿时大变,一只手仓皇地摸向了推车下方,抬首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随后目光又扫到了一枚玉佩…… “参见……”小贩慌忙躬身想要行礼,却被柳七制止了。 “不必多礼了!”柳七将手中的玉佩收回袖中,接着问道,“除了我以外,庄神医家可还有其他江湖人士出入?” 小贩左右张望一眼,随后凝声道:“回令主的话,没发现什么陌生的江湖人士来寻庄神医,不过……” “不过什么?” “庄神医似乎惹上了一点小麻烦!” “说说看。” “最近城南新崛起一个名叫白蛟帮的小帮派,前两日白蛟帮的三当家来找过庄神医,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想来二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柳七听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王大成,乃是新晋的游魂!”小贩闻言立刻激动的回道。 柳七思忖片刻,接着问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个白蛟帮的人?” “南郊,灶王庙。”王大成想也不想地回道,“那里是一处地下赌场,现在已经被白蛟帮接管。” “这个多少钱?”柳七拿起一张鬼脸面具,问道。 王大成本想说“令主大人若是喜欢直接拿去好了”,但看着柳七凛冽的双目,王大成将早本已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随后说道:“五……五十文。” “不用找了。” 直至柳七身影消失不见,王大成方才抬头,看着摊上的银裸子,不禁长长松了口气,随后一摸后背,已经湿透了! (本章完) 第57章 最多逼我杀人 “令主,监视沈庄那边的游魂来报,白蛟帮的白老大亲自上门也被沈庄给拒了。”张诚紧紧埋着头,不敢抬头多看眼前人一眼。 “是吗。”柳七的声音很轻。 但在张诚耳中,却仿佛背后压上了千钧重担一般,身躯不禁一凛,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不知为何,张诚感觉令主似乎越来越可怕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仿佛利剑一般,凛冽地让人不敢直视。 柳七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瞳孔之上蒙上一层白霜但很快又散去,柳七指间轻轻摩挲着杯身,轻声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沈庄虽然以炼丹见长,但本身武功也不错,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根本耐他不何。 想来这也是沈庄为何在城南隐居的缘故。 但他却忘了一句话。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越是底层,为了生存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 白蛟帮相关情报柳七已经烂熟于心。 其帮主绰号“白蛟”,同道或是白蛟帮帮众一般称呼其为白老大。 曾是黑蛇帮旗下的打手头目,负责照看黑蛇帮设在灶王庙的地下赌场,算是个油水颇丰的岗位。 老黑蛇被六扇门拿下之后,手下人群龙无首很快便陷入了内乱,紧接着又被官府清剿了一遍,恰好在城外的灶王庙没有受到波及。 白蛟见帮中元老被抓的抓,死的死,叛逃的叛逃,整个黑蛇帮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他便果断地将赌场据为己有,靠着赌场此前积累的财富收买了一大批人,原本因老黑蛇被抓而脱离黑蛇帮的几位实力强劲的长老,也被白蛟以丰厚的报酬重新请了回来。 于是短时间内,白蛟帮便成为了城南地下势力中最大的一支。 不过十几天前,白蛟被人下了毒,虽然靠着身边时常备着的珍贵灵药捡回来了一条命,但似乎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所以才会找上化名庄凡的沈庄。 要柳七说,沈庄也是个老糊涂。 你退出江湖就退出江湖,拿着钱随便找个人烟稀少的山村买地收一辈子的租完全没有问题。 非要玩什么大隐隐于市,还不甘寂寞当起了医生。 沈庄精通药性,给普通人看个病自然是信手拈来,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神医的名头,岂能不被白蛟帮盯上。 白蛟帮的人倒也客气,先是派了白老大的结拜兄弟,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亲自上门去请,却不知为何被沈庄拒之门外。 现在白老大亲自上门,虽然没有拒之门外,但沈庄却是直言救不了。 “白老大是不是已经派了人在查沈庄的底?”柳七问道。 “令主英明,白老大走了之后的确派了不少人四处打听沈庄的背景。”张诚恭敬地回禀道。 先是将人拒之门外,现在又说救不了。 白老大心中若是没有生疑才是奇事。 柳七撑着头缓缓闭眼,摩挲着蛾眉,随后双目睁开,露出森然之色:“叫你的人将白老大的手下往天鸿楼那边引去……” 机会柳七已经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白老大自己了。 “是!”张诚闻言心底寒意顿生,嘴上忙回道。 “怎么?”见躬着身子的张诚刚刚颤了一下,柳七冷声问道,“觉得本令主冷酷无情是嘛?” “没有,没有!”张诚额头已经密布着汗渍。 “那你的意思是,身为‘七杀’的我过于妇人之仁了?”柳七幽幽道。 “嘶!”张诚一时语塞,只觉得刺骨寒意涌上心头,心中狂呼“吾命休矣”,然后将头紧紧埋到了地上。 “叫伱的人盯好沈庄。” “是!”张诚牙齿打着颤。 …… …… 城南,灶王庙,后院一间简陋的房间内。 “什么!”桌后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拍桌而起,随即似是牵扯到了伤势,顿时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地重新坐了回去。 “大哥你别激动!”旁边一个穿着短打马褂的矮壮汉子连忙道,“这不是好事吗,有沈家人出马,您的伤不就可以……” 说罢,矮壮汉子目光不禁瞥向了桌下,瘪着嘴,眼底迅速闪过一许讥笑。 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酒色之徒,那玩意儿不行了,就算取代了老黑蛇坐上了城南地下的头把交椅又有什么用! 当年老黑蛇舍不得离开京城,甚至不惜脱离丐帮,不就是因为舍不得在京城置下的十几处宅子以及里面的女人嘛! 老黑蛇呀…… 矮壮汉子心中遐想道,我娘咋就没这个福分呢! “先等等!”桌后的中年男子沉吟道,“你没看见吗,这个沈庄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那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嘛!” “可是……大夫说了大哥你的伤可不能再拖了。”矮壮汉子咽着唾沫,语气犹豫的说道。 中年男子闻言瞬间闭上了双眼,随后仰面靠在了太师椅上。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喧杂,细细听来,有男人放肆的笑声以及女子娇媚的呻吟。 “老二又在胡闹了!”中年男子侧首,目光越过窗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正是灶王庙大殿。 身为白蛟帮三当家的丁勇,同样侧目看向了大殿方向,目露艳羡之色:“这不是刚刚拿下了一座青楼嘛,趁着青楼修缮歇业的功夫,将里面的姑娘拉来犒劳犒劳兄弟们。” 随着大殿内靡靡之音阵阵冲击着耳膜,白老大强忍着胯下的疼痛,再次缓缓闭上了双目。 “老三,你再去查查清楚,看看这个庄神医是否还和那些人有往来,尤其是首辅府那边!”白老大双目紧闭,沉沉说道。 虽然他知道这些人他一个都开罪不起,但时间已经不容许他想太多了! …… 话分两头,柳七现在也面临着困扰。 经过翠香彻夜的赶工,柳七得到了两件花里胡哨的新衣裳。 只是瞥了一眼,柳七便断定这两身衣裳绝对是柳十九喜欢的样式,而非自己。 但顶着熊猫眼的翠香却不这么想,她喜滋滋地看着自家小姐,心想着这衣裳穿在小姐身上一定可以让那些公子们给看迷了眼,要知道袖口以及裙摆上的花可是她一朵一朵绣上去的呢! 柳七端坐在铜镜之前,觉得自己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任由翠香在自己身上展现着她的审美。 手好痒,好想砍人! 目视着镜中风姿绰约的自己,柳七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一张天香国色的脸蛋,似乎在眼前冲着自己说道:“来呀,笑一个!” 柳七嘴角不自觉的抽动,随后挤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带着人走进来的周氏眼中,只见她脚下一滞,双眸顿时有些失神…… 周氏毕竟已为人妻多年,瞬间清醒过来,同时心中已然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原配留下的孤女,平日里只觉得清冷绝尘,如今这一身艳丽的衣裳换上不但没有丝毫别扭,反而倒有些祸国殃民的味道了,尤其是身上那股子仍十分显眼的清冷,无疑是更加平添了几分魅力! 柳七也留意到了进门来的周氏,这里本就是后院的绣房。 她转过身来,屈身对着周氏行了一礼。 “见过夫人。” 看着朝自己行礼的柳七娘,周氏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随后语气沉沉地说道:“今天你随我一起出门。” 要来了! 柳七早知躲不过,当即埋头回了一声“是”。 …… 柳七早已知晓了今日周氏会带她去何处,以及会见某人,甚至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已被手下游魂查的清清楚楚。 没了梁嬷嬷,这一次相亲对象总算正常了许多。 不过,谁在乎呢! 想让她柳七嫁人,有没有问过她手中的刀? 此时的柳七非常庆幸,自己得亏是降生在一个武侠世界,也得亏眉夫人将自己掳至了细柳山庄,现在甚至觉得黒狱门和那位“尊上”都跟着顺眼起来。 他们最多逼我杀人,可不会逼我嫁人啊! 如此想来,什么杀意入体,似乎也都不可怕了! …… 府里的下人还在为出行做着准备。 柳七则是在柳湘湘的闺房内,欣赏着柳湘湘大小姐为了能够一起出门,是如何在她娘面前撒娇卖萌的。 不过看着桌上盘中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点心,柳七想要伸手拿一块,却碍于周氏在场不好动手。 “娘~,求求你了!”柳湘湘苦苦哀求,但周氏这次说啥也不松口。 但面对着柳湘湘的软泡硬磨,最后周氏实在受不了,用一本当期的《江湖纪事》将她稳住了。 看着志得意满满面春风的柳湘湘,柳七不禁叹道,果然是容易满足的女人最好命。 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 慌张地行了礼后,丫鬟便凑到了嬷嬷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柳七听得很清楚。 “表少爷来了。” 此时嬷嬷业已凑到了周氏耳边,周氏脸色便沉了下来,而后目光深邃地看向了柳七。 很显然,周显宗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柳七心中毫不意外,此前周显宗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十分赤裸了,虽然没有什么非分之举,但傻子也看得出来他看上了柳七这幅皮肉。 对于这种情况,柳七心中毫无波澜。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七倒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眼觊觎就动了杀心。 当然远观即可,若是还想亵玩…… 哼哼! …… 还是周氏出去见了周显宗一面,柳七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只从翠香口中得知了周显宗见过周氏一面后便愤然离去了,临走时还狠狠踢了相送的张诚一脚。 马车上,翠香显得十分兴奋,她伸手遮着小嘴的一边,轻声问道:“小姐您想不想知道,今天夫人带您见的是哪家公子啊?” 这还用想? 柳七脑海中顿时浮出了一张样貌宽仁的画像来。 信息也瞬间浮现于脑海。 柳宗训同窗之子,刚及弱冠,已中秀才,家资颇丰,书院读书。 两个字总结。 无聊…… …… 马车一路驶进了城西一座观音庙的后厢房,最后在一处宽敞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柳七抚着翠香的手自马车上缓缓走下,抬眼便看到了两个身穿粗布僧衣的尼姑朝着她们迎了过来,尼姑的僧帽下,半遮着漆黑的鬓角。 观音庙里没有师太,也没有尼姑。 而走在柳七她们身前带路的尼姑虽说穿着僧衣,但只是带发修行的居士,没有出家也没有持戒,闲暇时在庙里充当迎送客人的知客。 穿过长廊,柳七跟在周氏身后来到了一间古朴的禅房内。 推门进去,数道目光汇聚在柳七身上。 …… “柳姑娘不知你平日里闲暇时喜欢做些什么?”身旁样貌宽仁的男子目光热切地问道。 我若说喜欢砍人,你会不会吓尿裤子? 柳七埋着头,只当没有身旁无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地板上爬行的蚂蚁…… 见柳七不说话,男子丝毫不觉得丧气,反而眼中热切之色更加浓郁了几分,随即滔滔不绝地说道:“听伯母提起过,柳姑娘总是带着一尾古琴,想来琴艺定然了得,若有机会不妨……” 柳七听着男子口若悬河,低垂的双眸不禁闪出一抹不耐,继而脚下轻移,踩在了已经汇聚成军的蚁群旁。 尽管柳七脚落下之后并未发出任何响动,但周围的蚂蚁仿佛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连原本抬起的食物树叶都纷纷丢下,四散逃去…… …… 傍晚回府时,周氏特意将柳七叫来,和她同乘一辆车。 当然是为了问她对今日的相亲对象印象如何? 柳七当然只有一句“全凭夫人做主”。 周氏看着埋着头的柳七,陷入了沉默。 她岂能看不出,刚刚临走时,那男子眼中的热切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甚至都已称得上有些失礼了。 周氏不禁揉了揉额头。 …… 翌日。 “怎么?”柳七诧异地问道,“他母亲竟然不同意?” 张诚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心想着那位官夫人可真是嫌命短啊,竟然敢拒绝令主大人! 呵呵。 柳七心中只觉得好笑。 一副好皮肉也不是无往不利的。 紧接着又听到张诚禀告道:“白蛟帮那边,似乎已经有了动作!” “哦——”柳七闻言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 …… (本章完) 第58章 雨夜带刀 傍晚,乌云层峦,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 “庄神医,辛苦了。”站在门口的老妇人泪眼婆娑的说道。 “无妨。”沈庄微笑着摇摇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 这户人家的孕妇胎相不好,近些时日着实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 若是能有一粒子母同心莲炼制而成的灵丹…… 此想法刚刚从沈庄脑海中产生,他便赶紧晃了晃头将之驱散。 他已发过誓,此生不再炼制灵丹。 更何况,子母同心莲是何等的珍稀,岂是这民妇一家可以承担的。 “庄神医,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老妇人见沈庄连连晃首,顿时心下一慌,连忙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油纸包。 “是刚刚出锅的点心,都是盈儿喜欢的。” “哦!”沈庄闻言眼睛一亮,随后便接了过来,“老夫就代盈儿谢过您了。” 这家人在外开了个点心铺子,虽然用料简单,但手艺十分不错,沈庄给盈儿买过几次,小孙女吃的很香。 走了,走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家中只有盈儿一人,沈庄的心中有些焦急了。 …… 天已经开始猫起了小雨。 临近巷口时,沈庄不由得加快了几步。 直至来到家宅门口。 咯噔! 沈庄五指紧紧扣住了药箱,目光之中已然充满了慌乱之色! 门开着。 而且是被人强行撞开的! 哐当! 沈庄顾不得掉在地上的药箱,直接冲了进去。 …… …… “那老头儿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巷子口五短身材的汉子问道。 “再等等,帮主说了得让他先急一急,这样咱们说什么他才会照做。”回话的是汉子穿着一身灰白短打,脸上有着一道贯穿左眼的伤疤。 二人注意全在巷子里沈庄的家门口,没有留意到身后两个陌生人正在缓缓逼近…… “唉,你说咱帮主也是的,对付个老头子还需要这么麻烦?” “你懂个屁,这老头子能治咱帮主的病!” “你说咱帮主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嘘……小点声儿,这要是让帮主听去了,小心伱狗命不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突然穿着灰白短打的汉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刚一转头却只见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 “咱帮主连小女娃都不放过,你说会不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五短身材的汉子还在开口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同伴身形开始摇摇晃晃…… 砰! 直至有人仰面倒地,五短身材的汉子看着同伴脖颈间喷溅出的血雾,当即吓了一跳,接着一个转头,眼前寒光掠过,双目猛地圆瞪,带着惊恐的神色仰面倒去。 两个衣着打扮如寻常百姓的人很快便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拖到了一旁无人的暗巷中…… 而就在街对面,目视着一切发生的小贩,默默地推着堆满了货物的小车,缓缓朝着雨中驶去。 …… 柳府。 柳七端坐在桌前,身前便是她自沧州带来的古琴。 哗啦啦…… 雨落在屋顶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柳七扭头看了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噔噔噔…… 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人顶着雨点朝着主屋而来。 “令主,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张诚前脚刚跨进房间便急着开口道,随后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屋外甩着袖口上的水渍。 柳七只是望着窗外,久久没有说话。 张诚见状心中一凛,他感觉到了自己脚边似乎有着丝丝寒意在汇聚,久而久之这寒意竟是攀着双腿涌了上,瞬间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之中…… 直至张诚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栗,柳七方才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了他。 “通知你手下的游魂,可以撤了。” 说完这句话,柳七伸手一拍琴身,“哐啷”一声,藏于琴身中的宝刀便已脱出,柳七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刀身,随后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雨中走去。 看着柳七从身边擦身而过,张诚紧紧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令主,伞……”看着提刀直接走进雨中的柳七,张诚刚欲提醒,雨中那道倩影瞬间消失不见。 …… 京城,南郊。 灶王庙大殿之中,一派乌烟瘴气,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长桌,桌上挤满了红面通红的赌徒,吆喝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而本应供奉着灶王的位置,放着一把太师椅。 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正眯着双眼看着大殿中的众人。 他便是白蛟帮的大当家,被人称为“白老大”的白蛟。 白蛟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短打马褂的矮壮汉子,肌肉虬结的双臂裸露在外。 偶尔几个倾家荡产的赌徒赤红的双目扫过来,看到矮壮汉子时,眼中的凶光瞬间化作了怯意。 矮壮汉子乃是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 白老大的左膀右臂,靠着一双铁拳和悍不畏死,现在已是城南地下凶名赫赫的人物。 白蛟双目突然停在了一张赌桌上良久,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文士正搂着一个花枝招展酥胸半露的姑娘,满面春风地下着注,身前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白蛟目光中闪过一丝嫌弃,随后摇了摇头。 白蛟帮二当家,绰号“玉面郎君”。 “派出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白蛟沉声问道。 丁勇一脸羡慕地看着玉面郎君,漫不经心地回道:“可能是因为路上耽搁了,大哥你就放心吧,有那个小丫头在,姓沈的老头子不可能不来!” 但愿吧…… 白蛟闻言并未觉得心安,于是目光越过大殿众人,缓缓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突然,外面雷光乍现,将天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轰隆隆—— 雷光消失的瞬间,震耳欲聋的雷鸣呼啸而来。 白蛟心头猛地一颤,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轰隆隆—— 无数银龙在天空狂舞。 “谁!”白蛟双眼一凛,厉声喝道! 屋外雷光大盛之时,大门之上赫然映着一道身影! 咯吱—— 大门推开。 被白蛟一声厉喝惊醒的众人纷纷侧目,目视着一只黑色的靴子踏入了大殿。 白蛟眸光沉沉,双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缓缓起身,双目最后定格在一张街上随处可见的恶鬼面具上。 面具之下纤细的脖颈以及衣服领口处露出的肌肤白得让人心神荡漾。 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带着恶鬼面具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 “小娘子,是不是迷路了啊?”就在众人遐想连篇的时候,“玉面郎君”早已悄然推开了身边的女子,挤出一副和煦的小脸,来到了众人面前。 “没脑子的东西!”白蛟眼中顿时闪过厌恶之色。 和其他人不同,白蛟的双目早已盯住了女子手中的刀。 “这位……朋友,敢问有何贵干?”白蛟当即抱拳朗声道,原本到了嘴边的“女侠”也被他临时换成了“朋友”。 既然头戴面具,想来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柳七看着自太师椅上站起的中年男子,心中暗暗道。 本来以为进来之后,一言不合拔刀便杀,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而且……过于礼貌了! 罢了!罢了! 就不走流程了。 柳七心中想定,微微抬首,凛冽之色涌上眼底之时,左手轻抖,早已按捺不住的宝刀便化作寒光脱鞘而出! 仓—— 耳边响起刀吟之声,白蛟顿时双目瞪圆,脸颊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 “不好!” 身后的丁勇见状,一个大踏步站到了白蛟身前,同时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是来寻仇的,赶紧动手杀了她!” 柳七此时心无旁骛,伸手握住了刀柄,寒光褪去,一柄闪烁着妖异紫芒的刀便在其右手中浮现。 “杀!” 大殿之中的白蛟帮帮众听见了三当家的话,当即从桌下掏出了兵刃,嚷着便围了上来。 柳七目光一转,周遭已经围满了手持兵刃的凶徒,个个龇牙咧嘴凶神恶煞。 “哎呦!”却听人群之中传来一道细声细语,“这么好的身段若是伤了就可惜了,诸位兄弟还请手下留情,给二爷我留个囫囵的。” 说话之人却是刚刚还在众人前头的“玉面郎君”,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丁勇身后。 “嘶!”人丛中不知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在丁勇之后的白蛟脸色顿时大变。 只见柳七身上缓缓溢出灰白色的气劲…… 轰隆隆—— 雷鸣炸响,柳七右手一翻,刀光顺势而出,原本只在周身萦绕的灰白色气劲,仿若得到了指令一般忽然涌向了人群。 “什么鬼东西!”眼看着灰白色劲气迎面飘来,一汉子顿时手忙脚乱挥舞着手中兵刃想要拦下,却未料一道寒光先一步而至,划过了其脖颈。 “厄……”汉子“哐当”一声兵刃落地,随即双手紧紧捂住了脖子,指缝间血流如注。 “妈呀!” “快跑!” …… 一个照面,众人只看到寒光闪过,便已经倒下了四五人,顿时吓破了胆,纷纷惨叫着朝后退去。 面具之下,柳七目光冷峻,缓缓踱步上前,只要五步之内出现活人,便抬手一刀挥出,刀光挟裹着灰白色气劲瞬间便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收割。 柳七拿着刀的右手缓缓垂至身侧,随后灰白色的劲气自刀间缓缓涌向了柳七…… “杀意可以倾泻,但不可消弭!” 灰白色劲气在周身萦绕,柳七耳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绝望地呐喊。 她当即屏气凝神,微微昂首,周身萦绕的气息瞬间敛入体内,而当越发浓郁的灰白色气劲自经络间流淌而过时,柳七心中竟是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悲怆。 “这便是……以杀止杀吗?”柳七喃喃道,随后目光一沉,将心中那股悲怆之意尽数驱散,双目瞳孔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白,周身渐渐浮上了冰霜。 大殿之中存活的中人顿感气温骤降,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嘶!” 丁勇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一沉的同时双臂青筋暴起,口中暴喝一声,便朝着柳七袭来。 柳七目光微凝,眼看着双拳逼近身前,旋即右手一翻,寒光自身前一晃而过。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丁勇垂目看去,只见两只粗壮的小臂齐齐躺在地上,双手紧紧蜷缩成拳。 “啊——”大殿中响起了绝望的哀嚎。 “我的手!我的手!”丁勇双目赤红踉跄地朝后退去,双臂自手肘处齐齐断去,断口之上蒙着一层白霜,无一丝血渍淌出。 这一幕看得白蛟和“玉面郎君”胆战心惊,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殿的后门…… 嗤! 丁勇血红的双目中,瞳孔渐渐散去。 柳七自他身边走过,一丝白霜自其心口穿出,随后重新回到了柳七身上。 突然一直缩在墙角的几个赌徒瞅准了时机,朝着大门狂奔而出,眼看着大门近在咫尺,眼角余光瞅见那头戴面具的“女鬼”依旧背对着他们,为首一人已经露出了得以幸存的笑容。 一只脚刚刚踩上了门槛,耳边突然传来了劲风尖啸之声,为首之人低头一看越发现自己已然朝着门槛逼近,“咕噜噜”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看见了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正站在门口! 呀! 原来是我。 …… 同样想逃的还有白老大和“玉面郎君”。 就在柳七转身挥刀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启动,朝着最近的后门狂奔而去。 白老大估摸着是牵扯到了伤势,顿时龇牙咧嘴面容扭曲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领先了“玉面郎君”一步,眼看着黑漆漆的后门近在眼前,白老大突然心中一凛,随后原地顿住猛地低头。 刀尖自胸口穿出,露在外面的小半截刀身上竟无一丝血渍,但却散发着慑人的紫光。 “好刀!”白老大沉沉地吐出两个字,随后便朝前扑倒。 同时倒在地上的,还有他身后仅半步之遥的“玉面郎君”。 柳七缓缓走至白老大身前右手对着其背后插着的刀五指微曲,只见刀身一阵颤栗,随后便“嗤”地一声飞回至柳七手中。 “厄……” 柳七耳边传来了一丝响动,她低头看去,只见脚边的“玉面郎君”还在抽搐着。 他双手捂着胸口,鲜血不断从指缝淌出,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庞已经彻底扭曲:“你,你杀了我,她……她……是……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玉面郎君便气绝而亡了。 (本章完) 第59章 以杀止杀 难不成他还是个有背景的? 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柳七还是听出了个大概,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 随着脚边这个小白脸一死,灶王庙大殿之中唯有柳七一人伫立着。 瞳孔之上的灰白色瞬间敛去,“仓”地一声收刀归鞘,柳七缓缓吐气,原本周身萦绕的冰霜也瞬间褪去。 看着大殿一地的尸体,柳七心无波澜,只是静静地感受着经络间行进的灰白色真气。 果然! 即便是行经穴窍时,运转的速度变缓,灰白色真气在其中沉积萦绕,柳七也没有如之前一般,感到哪怕一丝丝的刺痛。 自柳七发现将淤结于穴窍之中的杀意随真气一起在经络间运转时,便可以减少其反噬带来的痛楚,且运转的速度越快效果越好。 杀意乃是杀念凝结而成,乃是世间最为凌厉,无坚不摧的一种“意”。 正因为是世上最为凌厉的“意”,所以它才会反噬主人。 连主人都不“杀”,又何谈无坚不摧呢。 若要用什么来比拟,就好像是一个浑身是刺的球,不但能够杀人,更会伤己。 若这个球一直在某处停留不动,便会造成源源不断的伤害。 但若是在经络间运转起来,球上的刺虽然也会在行进的路径上留下伤痕,但经络之中本就有着真气的庇护,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痕顷刻间便可以复原。 简单的说就是杀意在前面跑,真气在后面修,或者二者结合一起边跑边修,因为修的速度快,所以柳七感觉不到反噬带来的痛楚。 当然问题的关键在于……杀意是会增长的! 等到柳七的真气无法及时修复杀意反噬造成的伤痕时,她再放任杀意在经络间行进无异于自寻死路! 周宓说过,若是柳七自此以后不再习武,不再与人动手,致使杀意增长的速度变慢,说不定还能苟活个几十年。 但当她年老气血衰败之时,真气无法压制穴窍中淤结的杀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将她带走了! 总之,要么英年不祥,要么晚年不祥。 于是柳七决定另辟蹊径,试着将真气和杀意结合,随后打出去! 真气当然是可以打出去的,但问题是随着真气消散,其中蕴含的杀意则会回归! 或许是因为真气本就是天地元炁自人体大鼎炼化而成,所以能够自然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杀意则是人的意念凝聚而成,它需要一个宿主! 于是柳七又想到了能否转移到其他生物身上…… 她用院子里的树试了试,随着杀意的注入树木迅速枯萎,随后杀意又回到了柳七身上。 正当柳七欲哭无泪之际,却猛然发现杀意的反噬似乎变弱了一些。 于是她又用附近的植物和小动物做起来实验,结果发现经杀意会将其身上的生命力吸收,继而使得身上的“刺”变柔软一段时间。 但仅仅是一段时间,而且过了这段时间之后,杀意会增强,且反噬也会变得更强! 杀戮——杀意反噬变弱——杀意增强——杀意反噬增强——更多的杀戮! 柳七当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了不得的道路! 方恨啊,方恨!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想出这等武功! 方恨将凝结杀意之法隐藏于七杀狂刀之中。 而柳七自幼在细柳山庄长大,虽没有像绝大部分人一样被眉夫人洗脑,但自小灌输的杀念早已根深蒂固,再加上柳七在武学上的天赋,以及深厚的内功底子,才能自七杀狂刀之中领悟杀意。 …… …… 轰隆隆—— 银蛇划过天空。 面色阴沉的沈庄出现在了灶王庙的门口。 自他回去之后发现盈儿失踪后,心中便猜测了无数可能下毒手的人,也想过有可能会是白蛟帮的人动的手。 沈庄虽然已经立下毒誓退出江湖,但那也是为了盈儿啊! 可现在盈儿不见了! 他该怎么办! 正当沈庄万念俱灰之时,他突然想到了方青鸾,方青鸾的背后是飞羽山庄和当朝首辅傅青书,无论掳走盈儿的是什么人,只要方青鸾愿意出手定然可以保下盈儿。 于是沈庄瞬间振作起来,正要出门去找方青鸾时,未料外面突然扔进来一个纸团! “若要沈盈安然无恙,今晚亥时,一人前往城南灶王庙。” …… 于是当沈庄走进灶王庙时,便看到了大殿门槛上倒着一具无头尸体,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忙加快了步伐朝着大殿走去。 “沈老,您来了。”柳七于灶王庙大殿之中盈盈而立,见大门口处沈庄走进来对其淡淡地说道。 “是你!”沈庄目光一凝,立刻认出了柳七。 柳七已经摘去了杀人时的恶鬼面具,身上穿着上次见面时的衣裳,依旧黑纱蒙面。 沈庄环顾四周,看着一地的尸体,心中疯狂地祈祷着“盈儿不要有事啊!” “沈老爷子不用找了,盈儿姑娘就在后面的房间里。”柳七指了指后门的方向,“在下刚刚去看了一眼,盈儿姑娘没事,不过似乎被人喂了迷药,此刻还在昏睡。” 沈庄闻言甚至顾不得和柳七多说一句话,便急忙地朝着后院而去。 看着沈庄的背影消失在后门,柳七双眸顿时明亮了几分,随后也迈步跟了上去。 “盈儿,盈儿!”房间里传来了沈庄焦急的声音。 柳七站在门口并未进去。 “爷爷?”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沈盈有气无力的声音。 “呼——”这时沈庄大大松了一口气。 “困~”沈盈的语气中满是倦意。 “睡吧,睡吧。”沈庄柔声道,“睡一会儿就好了。” 吱—— 直至柳七听到了一阵细微且均匀的呼吸声,她方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目光从沈庄怀里的女孩儿身上扫过,柳七淡定地问道:“外面那些人沈老爷子可认识?” 沈庄低头看着小孙女恬静的睡颜,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半晌之后方才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个断了双臂的汉子是白蛟帮的三当家丁勇,倒在后门口的那个男人就是白蛟帮帮主。” “哦?”柳七故作疑惑道,“沈老爷子得罪过他们?” “白蛟中了毒留下了病根,他们想请我去为他治病。”沈庄如实回道,随后扭头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柳七,“姑娘你为何在此?” “沈老爷子别误会。”柳七轻声道,“只是在下的朋友告诉我,有人趁着沈老爷子您不在家将盈儿姑娘带走了,所以在下才会出现在这里。” “朋友?”沈庄语气之中蕴含着一丝冷意。 “若要在京中活下去,谁又能没几个朋友呢。”柳七语气平淡地说道,“沈老不也朋友众多吗,就算在下不出手,想必飞羽山庄的方女侠也会出手相助的。” 若柳七没有猜错,沈庄得知沈盈失踪之后,第一个想到能够帮他的人便是方青鸾。 若是方青鸾出了手,那自己此前的谋划不等于白瞎了! 看着陷入沉默的沈庄,柳七的眸中闪烁着一丝明意。 沈庄信不信是自己救了沈盈倒是在其次。 经过这一次沈盈失踪,以及灶王庙大殿一地的尸体,沈庄退出江湖过安稳日子的美梦想必也一定幻灭了! “姑娘的刀很漂亮!”沉默半晌之后,沈庄突然开口道,却是夸起了柳七的刀。 轰隆隆—— 天空银龙狂舞,将屋外照成了白昼。 柳七微微昂首,平静地说道:“我的刀法更漂亮。” 沈庄闻言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刚刚见过的灶王庙大殿中的尸体。 这些人的伤势他仍历历在目,不是被利刃穿心而过,就是脖颈处斩断,还有那个自己见过的三当家丁勇,他的双臂自肘处被人齐齐斩断,伤口竟无一丝血渗出…… 沈庄面部微微抽动,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这刀法根本不是漂亮,而是冷酷残忍! 刀刀致命,绝不留情! …… 等到外面雨停了,沈庄脱出了外衣罩在了沉沉睡去的沈盈身上,随后将其抱着走出了房间。 柳七则是怀抱着刀,悠哉地跟在后面。 刚刚在房间里将近半个时辰,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但柳七坚信,沈庄一定会松口的! 就在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灶王庙大门时,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石阶之下。 沈庄扭头,浓浓夜色之中看不清柳七的露在面纱之外的双眸,他心中已然明悟了什么,沉声道了一句“多谢”,而后抱着沈盈朝马车走去。 就在进入马车之后,突然又掀开车帘独自一人走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盯着灶王庙前盈盈而立的柳七,随后开口道:“姑娘,明日将三株玉参送来,七日之后再来取灵丹。” 搞定! 柳七闻言嘴角立刻微微勾起:“那就辛苦沈老了,至于炼制丹药的酬劳……您开个价,在下绝无二话。” 柳七话刚说完,便见沈庄摇了摇头:“这次……老夫不收伱的钱。” “哦?”柳七眉头微皱,并未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钱都不要,说明这事儿很难办啊! 但想着沈庄出手的灵丹,柳七还是开口问道:“沈老若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沈庄沉默许久,似是陷入了犹豫,最后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道:“我想让姑娘你……帮我杀一人。” “谁?” “不知道。”沈庄摇了摇头,而后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哈哈……说来也好笑,良儿夫妇已经死去这么多年,老夫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可以!”柳七闻言立即应下,“若是沈老哪一日找到凶手,在下愿意出手为盈儿父母讨一个公道!” 沈良夫妇已经死了十二年了。 沈良不仅是沈家人,同时还是青城派掌门姜玄云的入室弟子,并且沈良之妻也是青城派弟子。 这可是青城派啊! 有着“剑出西岭”姜玄云这等绝顶高手坐镇的武林巨擘,他们查了十二年都没能查出凶手,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真凶了呢? 而且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万一凶手已经死了呢! 总之,柳七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见柳七欣然应许,沈庄倒也没有过多的喜悦,只是平淡地提醒了句让柳七明日早点将玉参送到。 或许在沈庄本人眼中,也对找到凶手不存什么指望了。 …… 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远了。 “恭喜令主大人,得偿所愿!”灶王庙门口一处隐蔽的角落中站出来了一道身影,冲着门口石阶之上的柳七恭贺道。 “这次你也干的不错。”柳七语气平淡地夸道,随后语气一变,悠悠道,“听说你又看上了一个黄花大闺女?” 张诚闻言身子猛地一缩,随后迅速躬下腰来,诚惶诚恐地回禀道:“令主大人,我……” 柳七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本令主又不是什么恶人,这不想着张大管家新娶第……” 柳七偏头想了会儿,随后问到:“第几房来着?” “这……这……这次养在外面,不娶回家。”张诚牙齿打着颤,腰躬得更深了。 “呵呵……”柳七眸中闪烁着异色,冷笑道,“张大管家好福气啊!” “属下,属下……”张诚口干舌燥,吞吞吐吐半天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出来。 突然,张诚感觉脸上被糊上了什么东西。 唉! 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张纸,拿下来双手一摸而后心头顿时跳了一下! 是银票! 紧接着耳边远远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算是本令主的贺礼,记得将灶王庙收拾干净。” 呼—— 一口气长长呼出,张诚双腿顿时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从身上摸索半天,张诚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吹了两下,便有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将手里的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火折子旁…… 张诚看到了一个“伍”字,又缓缓下移看到了一个“千”字,顿时喜不自胜,笑得咧开了嘴! “哎呦!”眼看着火苗朝着银票飘去,张诚慌忙将银票拿开,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里贴着肉的地方。 (本章完) 第60章 当面伤人 翌日,天已放晴。 柳七本想着自己亲自走一趟,将玉参给沈庄送去。 结果还在吃早食,周氏派了过来,让她午时过去一趟。 柳七心里嘀咕着,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看来今天不能亲自去送玉参了。 于是趁着翠香收拾好食盒准备还去后厨时,柳七交代了一句:“若是后厨有什么点心,不妨带点回来。” 点心是柳七和张诚之间联络的暗号。 借着翠香离去的空当,柳七来到了屋外庭院当中,随后屏气凝神,双手缓缓抬至小腹前,丹田中积蓄的真气便犹如滔天巨浪一般沿着经络奔涌而出…… 柳七眉心微微一蹙,一道青芒自其身前缓缓浮现,随后如同水纹一般迅速扩散,直至于将柳七周身笼罩在内。 双眸睁开,柳七扭头环顾着身边若隐若现青芒,眼中不禁多了一丝考量。 虽然不够凝练,但已然具备罡气的雏形了。 杀意已依然在体内经络间高速运转,柳七此番并未借助杀意吗,而是单纯以古柳心法驱使,结果真如她所想一般,于身外凝结了罡气。 这青芒色的罡气虽说不够凝练,但做到这一步已经突破了古柳心法第七重的范畴! 即便不动用杀意,现如今的柳七也已半只脚踏进了顶尖高手的门槛。 若再与叶肃交手…… 柳七眸光闪动,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人都已经死了,也没有讨论的价值了。 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张诚来了。 柳七身上的气息瞬间敛去。 “令主?”走进院门看见了站在庭院之中的柳七,张诚微微惊讶道,随后赶紧弓下了腰。 看着垂首躬身的张诚,柳七目光微凝,与此同时心中不禁想着,暂时留在黒狱门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自她昨日亲手证实了对杀意的诸多猜测之后,柳七便已有了脱离黒狱门的想法。 磨刀老叟或许藏有底牌,但柳七推测大概率就是以七杀狂刀凝结出的杀意! 杀意对杀意。 柳七自信不会弱于磨刀老叟。 至于磨刀老叟背后的“黑狱王”,以及更加神秘的“尊上”。 柳七也的确有过担忧。 “黑狱王”此前被大将军周威扬所伤,现在伤势恢复了没有,修为有没有受到影响都还未知。 而“尊上”才是柳七最为忌惮的。 从其收罗因破武令而流亡的武林人士这一点来看,这位“尊上”不仅所图非小,而且极有可能本身武功也非同凡响。 因破武令而流亡的这些武林人士,能够从官府的围剿之中脱身,岂会是什么善茬,没有一身强横的武功修为,不可能压制得了这些妖魔鬼怪。 柳七暗中暗暗猜测过,这位“尊上”多半是因破武令而覆灭的某个江湖大派掌门之类的人物,苦心积虑暗中经营多年便是要为了向朝廷报灭门之仇。 柳七和“判官”余安,以及磨刀老叟门下的刀奴不同。 她出自于眉夫人手下的细柳山庄,准确地说隶属于“尊上”,虽然未曾见过“尊上”本人,但已经从眉夫人口中知晓了“尊上”的存在,这一点想来“尊上”本人也是清楚的。 假若柳七脱离了黒狱门,不止是磨刀老叟会出手清理门户,为了继续掩人耳目,“尊上”会不会出手呢? 柳七并不畏死,但不代表她就要以卵击石。 半步顶尖高手,再加上压箱底的狂刀杀意,柳七自信面对江湖绝大部分高手她都能有一战之力,最起码保命不难! 但绝顶高手…… …… “令主……”见柳七久久未开口,张诚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正好与柳七冰冷的双眸对上! 见张诚头猛地一缩重新垂了下去,柳七心中已然想定了主意,于是便沉声道:“你替本令主去给沈庄送一样东西。” “是!”张诚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能有什么大事呢! …… 直至张诚抱着装有玉参的盒子离去,柳七眼中的冷意方才消融。 黒狱门对于柳七来说,尚有价值! 武功,灵药,游魂组合的情报网络,以及这个柳家小姐的身份。 都大大方便了柳七在京中行事。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但黒狱门以及“尊上”的命令,她完全可以选择性听从了。 不就是摸鱼嘛! …… …… 柳七午时准时到了周氏所在的后院门口。 还未进去,耳边传来一声“表妹”。 柳七扭头一看,周显宗正满面春风地朝着自己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目光阴沉的鹰钩鼻老者。 这么快就换上新保镖了! 柳七视线在老者身上触之即退,随后默默地埋下了头。 老者身上呼之欲出的气势已然彰显了其不俗的内功修为。 匆匆一瞥中,柳七留意到了老者垂于身侧的双手有些异于常人,尤其是手上那倒映着寒光的漆黑指甲,仿若记忆中的僵尸一般。 “表妹~”好几日不见,周显宗越发觉得紧埋着头的柳七娇俏不已,身姿窈窕让人看着都不禁心神荡漾,顿时情难自已地柔声唤道。 柳七闻声只觉得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哈哈哈……”周显宗身后的老者也适时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听起来有些阴恻恻的,“这位姑娘倒是和周公子您颇为般配。” 呵,您老什么时候瞎的! “表妹,自从听说姑姑在为你相看夫婿后,我心中便犹如万爪挠心一般,整日整夜茶不思饭不想,就念着能够见你一面……”周显宗突然面露悲痛之色,情意浓浓地说道。 柳七:…… 见其低头不语,周显宗还以为柳七是在难为情,眼中顿时明亮了几分,随后更是声情并茂地道了一声“表妹~”,便要上前来…… 柳七虽低着头,但已感觉到周显宗的双臂正搂向了自己,于是便悄然一步后撤,同时袖间鼓动一道无形劲风贴身而出…… “唉!” 眼瞅着正要抱得美人归的周显宗一个踉跄,随后便四脚朝天“砰”地一声摔翻在地。 而其身后的老者,则是在周显宗摔倒的瞬间,突然迎面吹来一阵微风,老者双眼眯起,随后耳边紧接着就传来了周显宗的惨叫声。 老者低头看去,前一刻还好好的周显宗,此时已经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的……我的……屁股!” 老者脸色微变,随即上前搀扶住了周显宗想要将其拉起来,另一只手则是顺势摸向了周显宗的后腰…… “不好!” 老者心中“咯噔”一下,他在周显宗的尾椎骨上摸到了丝丝的裂痕! 怎么摔的如此重! 老者一时也没往别处想,只当是周显宗自己一不小心给摔了。 而柳七微微抬头,冰冷的目光在老者身上停留了片刻。 后院门口值守的丫鬟见状,赶紧小跑着去给周氏传信了。 不多会儿周氏便带着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周氏一看还躺在地上的周显宗,当即沉着脸问道。 “夫人,周公子的骨头可能碎了。”老者闻言沉声回道,“得赶紧去请大夫来。” 老者毕竟不懂医术,当他摸到周显宗骨头上的裂痕时,便不敢乱用力了,只能等着大夫先过来看一看。 此时已经停止哀嚎的周显宗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先是奋力地探起头,看向了自己的下半身,片刻之后带着哭腔凄厉地叫道:“我的身子……怎么没知觉了!” 周氏一听这还了得,赶紧让人去请休沐在家的御医来。 “姑姑……”周显宗几番尝试却发现腰腹之下依然没有知觉,顿时慌张无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周氏。 周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安慰道:“放心吧,可能只是摔蒙了,再等一会儿御医就来了。” 而老者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回想着刚刚的情形,隐约觉得又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老者没有留意到的是,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他。 …… 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夫终于来了。 当从老者口中得知周显宗椎骨上有裂痕后,身为御医的大夫脸色也是一变,随后便蹲了下来,开始查探着周显宗的伤势。 在同样的位置果然摸到了裂痕。 大夫脸色顿时凝重了几分,随后从自药箱中拿出了一副银针,开始为周显宗施针,直至一阵针扎在了大腿上,周显宗痛苦的“嘶”了一下,大夫顿时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 “还好,还好!”大夫松了口气,随后对着周氏躬身说道,“还望柳夫人将周公子转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容在下再扎上几针看看。” 周氏哪有不应的道理,于是低声嘱咐了身旁的仆妇一声。 不多会儿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抬着一副担架,按照大夫的要求将周显宗小心翼翼地搬了上去,随后便朝着前院而去。 身为姑姑的周氏自然只能跟着去,不过没走出两步却是停了下来,随后扭头看着一旁垂首不言的柳七,顿时眉心紧紧皱在了一起。 “伱……”周氏目光之中带着厌恶之色欲言又止。 “算了,你先回去吧!”周氏最后冷冷道,随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前院而去。 这也能怪我? 柳七抬眼便看到了周氏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禁讥笑道。 周氏和周显宗毕竟是亲姑侄,难道周氏还能责怪已经受了伤的周显宗不成? “走吧。”柳七语气平静地对着翠香说道。 …… 回到了院子,翠香还有些惊魂未定。 “完了,完了!”翠香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嘴里不停念叨着,“若是表少爷有什么事,夫人一定不会饶了小姐你的!” 柳七努了努嘴,谁知道周显宗这么不经事。 自己不过略微出手,他便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彻底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显宗一点武功都不会! 大将军的侄子,一点武功都没有?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柳七突然扭头对着翠香说道:“翠香,你且去后厨取几样点心。” “我的小姐啊!”翠香闻言顿时焦急道,“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情吃点心,要是表少爷真的有什么事,你……” 话未说完,便被柳七直接打断:“翠香,难道你去后厨的时候就不能去前院看看?” 厨房的位置和前院很近。 翠香恍然大悟:“还是小姐你机灵!” 翠香离开之后,柳七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随后走到了柜台古琴前驻足片刻,随后自琴腹中摸出一物毅然走出门去,自院门外消失不见。 …… 柳府,前院。 鹰钩鼻老者在房间外的石阶上来回走动着,双眉紧皱似乎正在沉思之中。 “奇怪……”老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阵风……”老者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身上其他部位并未感觉到有风袭来,唯有眼前莫名来了一阵妖风! “有人想要害害周公子!”老者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脑海中开始浮现周显宗摔倒前后的情形,恨不得将脑海中的画面放大一万倍仔细观看。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自己面前出手伤人! 窸窸窣窣…… “嗯?”老者猛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花坛,一派平静祥和,并未有什么异样。 老者眼中带着惊疑,缓缓转头过来,耳边则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声,老者心中一凛,气沉丹田,双臂齐齐抬至前胸两侧,漆黑的指甲之上仿若有光芒流动…… 但紧接着老者眼前一道流光划过,神色瞬间凝固,只见其眉心一缕灰白色丝线钻出。 苍! 柳七收刀归鞘,刀间萦绕的灰白色气息瞬间涌上了刀柄,而后在柳七白皙的手背上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次柳七仅以杀意伤人,老者的身上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无! 柳七身形未定,扭头一看身侧的厢房,随后便飘然离去。 自她出现,直到击杀老者,最后脱身,全程加起来不到五个呼吸的时间,且没留下任何踪迹! 砰! 而就在柳七身影消失的刹那,瞳孔已经涣散的鹰钩鼻老者轰然倒下。 …… 今天只有一章了,明天补上 (本章完) 第61章 尸山血海宫 解决掉老者之后,柳七回到了房间,将佩刀塞进了琴身,随后为自己倒上了一杯凉茶。 周显宗准备毛手毛脚时,柳七便毫无犹豫地出了手。 虽然她自恃武功高强,以周显宗身边老者的修为,不见得能够察觉到是自己所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其灭了口,顺便看看柳府这一大家子究竟在大将军眼里有多少分量! 对于太后周宓,周显宗,周氏以及尚未谋面的大将军周威扬,这些周家人之间的关系,柳七一直心存疑惑。 周显宗和周氏之间倒是和普通的姑侄没什么不同。 但周氏似乎和太后周宓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在白溪山庄时柳七便看出了周氏在太后周宓面前时的拘谨。 周宓却很疼爱周氏的女儿柳湘湘。 而大将军的侄子,身为周家第二代唯一男丁的周显宗,却和华清派之间有着联系,昔日华清派的余孽穆青锋甚至在周显宗身边当着贴身护卫。 华清派可是和周家有着血海深仇,恨不能生啖太后和大将军的血肉。 周显宗明显是知晓穆青锋身份的! 太后周宓在白溪山庄禁地遇袭,周显宗只怕脱不了干系。 …… 傍晚时分,翠香去后厨取晚食的功夫,张诚来到了小院。 首先自然是回禀了他已将东西送到了沈庄手上,并且还带回了沈庄的话:“沈老让您七日后,去丹阳宫取灵丹。” 柳七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随后问道:“府中今日可有什么大事?” “有!”张诚身躯一凛,随后回道,“属下刚刚回来时,看见了白泽将军在府里。” …… 白泽是听闻了柳府出现了命案,便和柳宗训一起赶了回来。 白泽先是见到了老者的尸体,查探过一番后,便来到了厢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周显宗,以及一旁的柳宗训夫妇二人。 “哦,原来是白泽将军。”大夫作为御医自然是认识白泽的,便将周显宗的情况说了一遍。 “摔了一跤,竟然差点半身不遂?”白泽面无表情地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周显宗闻言低下了头,脸色一阵变幻,显然不是很愿意说。 难道要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自己当时正欲对表妹动手动脚,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落得个半身不遂。 白泽见周显宗低头不语,自然不会有什么耐心,于是冷冷直言道:“你身边的那个老者,尸山血海宫的,已经死了!” “啊!”周显宗猛地抬头,一脸诧异。 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了头去,不敢直视白泽冷冽的双目。 “怎么,尸山血海宫的人你不认识?”白泽冷冷道,“那老东西双手掌心乌紫,指甲含有剧毒,俨然腐尸掌大成的标志,若今日来的不是我而是应龙,仅凭你和尸山血海宫的余孽有勾结这一事,他便可以提着伱的头去见大将军。” 而一旁的柳宗训沉着脸听白泽多次提到尸山血海宫,不禁在脑海中思索着,最后终于想起了一点,便沉声问道:“可是当年被应龙将军率军剿灭的那个邪派势力?” 据说当年这一战打得极为艰难,损失了不少人,就连“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也身负重伤。 倘若来的真是应龙,周显宗只怕真的会被…… 柳宗训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周显宗说道:“显宗,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老者究竟是怎么回事,人又是怎么死的?” 周显宗岂会知道老者是如何死的,当他从白泽口中听到了“尸山血海宫”这几个字,心中便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柳宗训见周显宗不开口,只能扭头看向了白泽:“白泽将军,可从尸体上查到了什么?” 白泽摇了摇头。 死者的身上并无一丝伤口,五脏六腑也均无受伤的迹象,身上也没有发现反抗的痕迹。 尸山血海宫当年乃是整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派势力,在被朝廷剿灭之前已经传承了七八十年。 腐尸掌也算是尸山血海宫中一门不俗的武功,只有“飞僵”级别的长老才可以修炼。 尸山血海宫将门下弟子划分为“白僵”,“黑僵”,“跳僵”,“飞僵”,“铜尸”,“金尸”,总计六个级别。 飞僵便相当于门中长老,实力大致在一流高手上下。 周显宗始终不愿意开口,白泽便向周氏问清了当时的状况。 周氏便将当时在后院的值守的两个丫鬟叫来,将当时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遍。 而白泽听到“柳小姐”时,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 但此时房间内的周显宗,已然是乱了阵脚。 尤其是当他得知了老者是悄无声息地刺杀而亡后,则更是紧张得辗转反侧。 “来人啊,来人!”周显宗终于受不了了,大声地叫嚷着。 很快便有两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我现在要离开,赶紧让人去准备马车!” …… 当听到屋外有人禀报说周公子已经带着人离开柳府后,白泽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在他的正对面,则是端坐着的柳七。 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 用白泽的话说,这是为了方便他尽快找出凶手。 不过柳宗训夫妇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而且听白泽的意思,似乎杀死老者的凶手就是来自于府中。 当然因为白泽坚持,柳宗训夫妇也只能听从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画面。 …… 柳七百无聊奈地靠在太师椅上,站在她对面的白泽一脸凝肃。 “人是你杀的?” 柳七果断摇头,理直气壮地回道:“很显然,不是!” 白泽眼中顿时浮出一抹诧异。 “除了你,难道还会有其他人?”白泽紧紧注视着柳七的双眸,似是想从中挖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奈何柳七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柳七问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周显宗,亦或是那老者的仇家?” 柳七已经从白泽口中得知了老者为尸山血海宫的余孽。 心想着周显宗该不会是和大将军一家有仇,否则为何会专门收留大将军的仇家。 先有华清派穆青锋,现在又是尸山血海宫……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白泽将军,周公子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柳七闻言双目顿时明亮了几分,遂对着眉头紧蹙的白泽轻声道:“现在追还来得及哦,白泽将军。” 周显宗这很像是畏罪而逃啊! 但不确定的是,周显宗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是担心自己与华清派以及尸山血海宫的人勾结,被大将军手下的白泽给发现了。 还是害怕被仇家找上了门。 亦或是两种可能都有? 倘若心里没鬼,这里又有“天尊四将”之一的白泽坐镇,他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呢? 白泽的眉心渐渐舒展,随后冷笑一声道:“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柳七闻言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当真不是你?”白泽接着问道。 “当然不是!”柳七斩钉截铁道,“你可在尸首上发现了刀气造成的伤口?” 老者的尸体别说是刀伤,只怕连一丝外伤都没有! 果然柳七说完之后,白泽陷入了沉默。 可惜当时在场的人当中,后院门口值守的两个丫鬟以及柳七身边的翠香,都是普通人,很难通过肉眼注意到柳七的出手。 而另外在场的两人中,周显宗并不愿意对外讲述,老者则已经死掉了…… …… …… 柳七推开门走了出来,只见门外等候的众人神色各异。 躬身守在门口石阶之下的翠香,看着柳七走出来,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而便宜父亲柳宗训目光沉沉,即便是见柳七走出来,也未见其脸上表情有什么变化,反而是当白泽出来后,柳宗训的目光全然落在了白泽身上。 周氏不在,她在房间内陪着柳湘湘。 “白泽将军,可是有什么发现?”柳宗训上前一步问道。 白泽目光从已经走下石阶的柳七背影上一扫而过,旋即目视着柳宗训,冷冷道:“凶手极有可能是周公子的仇家……” 极有可能是仇家,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柳宗训正欲开口再问,却被白泽出言打断:“周公子既已离开了柳府,那凶手自然也不会为难贵府中人,柳大人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留下几人观察几日。” 柳宗训闻言岂有不应的道理,但又嘴巴微微张合想要说些什么,依旧是被白泽粗暴地打断: “我还需去找周公子问个究竟,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之后也不待柳宗训有所回应,白泽便迈步走下了石阶,越过柳七身侧时,眼角余光不禁瞥了她一眼。 在白泽心中他已然肯定动手之人的就是柳七! 柳七虽然是用刀的,但不代表不会别的武功,尸山血海宫的老者身上并无一丝外伤,虽然白泽也一时难以断定柳七是用了何种手段,但下手人必然是她! 白泽望向柳七的目光不禁坚定了几分,这一下子就连柳七身边的翠香都察觉到了。 直至白泽走开后,翠香方才悄悄凑至柳七耳边,小声道:“小姐,刚刚白泽将军一直盯着你看呢!” 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窃喜与自豪。 很显然翠香被白泽的面庞给迷惑了,以为他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 于是柳七同样小声地回道:“这位白泽将军,在你尚在襁褓之时便已经在大将军手下效力,名镇一方了!” “这还不好吗?”翠香还未听出柳七话中深意,心想着白泽将军也是个不错的对象…… 嗯? 等等! 翠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目光有些呆滞地询问道:“小姐……你说白泽将军今年多大了?” “只怕是比你父亲还要大上几岁。”柳七回道。 翠香闻言瞬间闭上了嘴,垂着头站在柳七身后一言不发,整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幽幽怨气。 …… 回到自己府中的周显宗,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 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下半身的知觉,但脸上仍旧是一片苍白! 这苍白之色并非因为此前的伤势。 而是他真的害怕了! 尤其是当他从身边仆从问出了老者是如何死亡的细节时,吓得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该不会是他真的来了吧!”书房内缩在太师椅上周显宗小声呢喃道。 光天化日之下,能够摸进柳府,又悄无声息地干掉尸山血海宫“飞僵”级别的高手。 这样的人,周显宗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名字,偏偏自己前些时日还得罪此人! “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周显宗紧咬着牙关,自言自语道。 他挺直了身板,左右环顾一圈,似是在想着应对的方案,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旋即拿起纸笔开始写了起来,不多会儿便写满了一封信,随后装进了信封,封上了火漆! “来人!” 拿着信的周显宗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又左右看了看,最终双目微张,伸手从一侧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书籍,将手里的信塞了进去。 “公子有何吩咐?”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推开书房门,而后恭敬地说道。 “将这本书送到安泰书局,亲手交给黄掌柜,记住是亲手!”周显宗面色凝重地叮嘱道。 “是!” 目送着小厮离开了书房,周显宗顿感身躯一软,随后瘫倒在椅子上! “呼——”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 周显宗派出的小厮前脚刚出门,身后便跟上了一人。 而不远处的二楼,白泽正一面喝着茶,盯着刚刚出府的小厮以及身后的跟踪者。 “呵呵……” 有人低声笑道,声音的来源就在白泽的对面。 “你不在宫中保护娘娘,出来干什么?”白泽当即皱眉质问道,只见其对面赫然坐着一位英姿飒爽地红甲女子。 正是“天尊四将”之一的朱雀! 朱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随后冷冷道:“今天大将军进宫了。” 白泽闻言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嘴。 未料朱雀却是主动询问道:“你盯着周显宗的府邸干什么,娘娘不是说了不要管他吗?” “他身边出现了尸山血海宫的人,而且死在了柳府。”白泽如实回道。 “哦?” 今天八点才到家,匆匆码了一章,困得要死。 算上昨日欠的,以及欠下的加更,再加上今日的一章。 总共欠大家四章,从明日起每天三更。 今天实在对不住了,路上跑了一天 (本章完) 第62章 回忆 柳府这几日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柳宗训破天荒地在府里歇了几日,而且还是歇在周氏房里。 自己这位便宜父亲,柳七一向觉得他有些难以捉摸。 为了迎娶周氏不惜抛弃妻女,在岐州老家可谓是名声狼藉,堪称大齐陈世美,所以自他与周氏成婚之后,便再未回过岐州老家。 但付出了名声扫地的代价,却只换来了一个从五品官职。 身为太康三年的进士,即便是按部就班,也未必升不到现在的官品。 不过柳宗训也确实被委以了重任,负责监造威扬大将军府,这当中的油水可令不少二三品的大员都看着眼馋! 而且明眼人也看得出,柳宗训对周氏的态度完全可以用冷淡二字来形容。 阖府上下也只有柳湘湘,能在柳宗训那里听到几句温言细语了。 …… 吃过午饭之后,周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让柳七晚上去后院用膳。 “父亲今日可还在家?”柳七问了一句。 嬷嬷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是柳宗训的授意,还是周氏的意思? 正当柳七疑惑时,身后的翠香则显得有些欣喜若狂:“一定是老爷听说了小姐您婚事不顺,决定亲自过问了!” 在翠香看来,自家小姐如此貌美,怎么会被人拒绝呢? 说不定是夫人不愿意小姐嫁的太好而从中作了梗。 老爷亲自过问,小姐的婚事定然会有着落了! 虽然翠香最早是被梁嬷嬷安排到柳七身边负责监视她的,但随着梁嬷嬷被赶出了府,以及周氏越来越忽视柳七,以至于现在翠香只需每过四五天向周氏身边的嬷嬷汇报一下柳七的情况就可以了。 而且……感觉周氏身边默默的说法,周氏根本懒得听柳七相关的事。 翠香便意识到了,她大概率是要在柳七身边伺候一辈子了! 于是心中不自觉地开始对柳七的婚事重视起来,期望着柳七能够嫁到一个好人家,自己也能过上舒心日子。 而柳七自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每当翠香对自己的婚事流露出极大的热情时,她都怀疑是不是翠香想上位了。 那可就真对不住了! …… 柳七来到后院时,柳宗训,周氏以及柳湘湘已经坐在桌上开始吃了。 柳七走了进来,正夹着菜的柳宗训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眼中隐隐有异色闪烁。 虽然不待见这个女儿,但不得不说有着一副好相貌。 柳宗训回想着周氏此前对自己提及的话,心中开始活络起来。 “先坐下吃饭吧。”周氏依旧是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怒。 柳七正欲就着门口的位置坐下,却见柳湘湘已经在朝自己招手,不得已只能走过去,坐在了柳湘湘的身边。 这一幕落在周氏眼中,其眉头便不自觉地皱起。 一旁的丫鬟便将早已备好的碗筷放在了柳七面前,柳七目光微抬一扫桌上菜肴,虽然琳琅满目但几道硬菜都放在了柳宗训的面前,心中顿时没了兴致。 无论是柳宗训还是周氏,都不会在意柳七喜欢吃什么。 而柳湘湘,似乎是受了周氏的影响,饭量如同小猫儿一样,伸筷子也是夹些青菜之类寡淡无味的菜色。 以至于紧挨着柳湘湘而坐柳七放眼看去,身前全是绿油油的一片。 若非为了维持柳家小姐的身份,柳七早就摔筷子了! 当年在细柳山庄时,谁敢给她吃这些? ……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待桌上的菜肴一一被收走,柳宗训轻抿了一口茶水后,随口问道:“庆国公老太君的寿诞是不是快到了?” “请帖早就送到了。”周氏浅笑着点点头:“就在下月初九,数着也就二十来天了。” 柳宗训脸色肃然地点了点头,随后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柳七以及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柳湘湘,沉默片刻后凝声道:“七娘和湘湘也一起去。” “这还用老爷您说。”周氏打趣道,笑意却不达眼底,“来送请帖时人家便已经说了,说是老太君亲自开的口,让我特意将湘湘……和七娘带给她老人家见见。” 提到了柳七时,周氏顿了顿。 很显然别人只提起了柳湘湘。 柳七,一个乡下原配的遗腹女,连柳宗训本人都不在乎,更何况这些世家贵胄。 但柳七瞧这夫妻俩的意思,是准备拿自己来博富贵了! …… “姐姐,等等我!” 从后院出来没走两步,柳七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 她带着翠香驻足片刻,只见柳湘湘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翠香看着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 “呼呼呼……” 柳湘湘连喘几口粗气,方才缓了过来,随后对着柳七说道:“姐姐你听我说,爹好像准备让你……” 她话说一半,警觉地朝后看了一眼,见并无人追来,方才匆匆忙地接着说道:“昨晚我偷听爹和娘的谈话,好像是准备让姐姐嫁给京中某个勋贵,而且……不论是不是正房!” 一口气说完之后,柳湘湘眼中已然写满了担忧。 柳七没想到柳湘湘会是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她盯着柳湘湘略显苍白的脸颊,遂轻声问道:“你母亲最近是不是又不让伱吃饭了?” 柳湘湘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晃首,一脸愤慨地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爹他们准备让你去做……小!” 柳湘湘憋了半天,终于小脸涨红地说出了这个字。 而柳七依然面色如常,伸手将柳湘湘乱糟糟的鬓角整理好,而后一脸淡然地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怎样?” “你若是饿了,自己偷偷去厨房吃点东西。”柳七接着说道,“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大约是遗传了周氏的体态,柳湘湘总是容易发胖,周氏为此煞费苦心,尤其是最近庆国公老太君寿宴在即,周氏打算为柳湘湘觅一良婿,所以对柳湘湘下了死命令,让她最近保持好身材不许再胖了! “别管我了!”对于柳七满不在乎的态度,柳湘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小姐……”此时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是追上来的嬷嬷。 “实在不行你就装病!”柳湘湘慌里慌张地出这主意,“我就不信娘能将一个病人带到老太君的寿宴上去!” 而追来的嬷嬷已经走近了,柳湘湘只能转身向着嬷嬷走去,随后敛去脸上的慌张,笑吟吟地说对着嬷嬷说道:“刚刚有些话忘记和姐姐说了,现在没事了,咱们回去了!” 那嬷嬷狐疑地看了一眼柳七,但转眼看见柳湘湘已经朝着后院走去,便只能紧跟在其身后离开了。 “周氏这个女儿养的不错。”看着柳湘湘离去的背影,柳七心中道。 “小姐,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翠香的声音有些颤栗。 柳七颔首:“只怕是真的。” 就是不知是柳宗训提出的,还是周氏提出的。 以柳宗训的官位以及柳七曲折的身世,上次相见的宽厚男子已经堪称良配了。 若是柳湘湘,靠着和大将军的关系,在勋贵之家中当个正室夫人不难。 但柳七娘…… …… 柳七从未想过嫁人,自然不会因柳湘湘的话而忧心。 若说现在柳七最关心的事,自然是沈庄炼制的灵丹。 距离沈庄承诺的七日之期,已经过去了四天。 “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头,七杀狂刀的招式已经融会贯通,现在欠缺的是对杀意的掌控,以及尚且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六式合一’,沧海神功第三重也已经稳固了,最早所学的扶风刀法和横山刀法早已达到了驾轻就熟的层次,面对同等级的高手甚至已经有些拿不出手,从东河帮拿到手的摧心掌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柳七脑海中细数着自己的武功,突然抬掌朝前挥去,只见桌上瓷杯纹丝不动,但杯中茶水一阵翻涌,瞬间激起一道水流,化作了利箭射向了屋顶…… 柳七目光微凝,摊开的五指微曲,只见水流化作的“利箭”在即将撞上屋梁的瞬间突然转向,朝着柳七的手心而去。 柳七手掌放平,掌心之上悬浮着一团淡绿色的水球。 柳七现在对自身真气的控制力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随着掌间真气悄然溢出,水球瞬间被蒸发,化作一缕水汽消失在空气之中。 柳七一跃而起,来到了摆放着古琴的柜台前。 素手轻抚着琴身,仿佛感到了琴身中宝刀的嗡鸣之声。 “你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无聊了吗?”柳七口中呢喃道。 噔噔噔…… 屋外脚步声传来。 是张诚来了。 仅从脚步的轻重以及呼吸的间隙,柳七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令主,有要事禀报!”门外果然传来了张诚的声音。 “进来吧。” 咯吱—— 张诚推门进来,目光触及到房间内盈盈而立的倩影时,连忙低下了头,随后恭敬地说道:“令主,刀老传令……” 还未说完,便被柳七冷言打断:“直接李娘子那边,让刀奴去办,难道事事都要本令主亲自出手不成?” “可是……”张诚闻言不禁心中一凛,“刀老的意思是让您亲自……” “怎么,刀老的命令是命令,我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 柳七此话一出,张诚瞬感周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丝丝凉气顺着脚下直往上涌…… “属下这就去联系李娘子!” …… 走出房间后,张诚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随后扭头看了一眼,一抹愁绪浮上了张诚的眉心。 令主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就连刀老的命令也不当回事,不管什么单子都推给刀奴去办,就不怕被刀老追究吗? 张诚已经从李娘子那里听到了不少抱怨,说是近些时日京中刀奴损失颇多,再这样下去磨刀老叟迟早会降罪到他们身上。 刀奴不是地里的韭菜,那可是磨刀老叟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 对付孙氏兄弟这等高手折损了自然没话说。 但平日里一些不算难的单子,只要令主略微出手便可以避免不少损失,但柳七就是懒的出手,全推给了刀奴。 致使刀奴在普通单子上折损了不少人手,这也是张诚和李娘子为何会感到担忧。 …… 其实黒狱门在京中的情况,柳七心知肚明。 刀奴的水平参差不齐,其中强者如前任七杀令主何永介乎于二流和一流之间,已经当得起高手二字。 若是弱的大致处于内功初窥门径,利刃在手应付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大部分时候,刀奴都不会单独行动。 当然若要论平均水平,,磨刀老叟的刀奴拍马也比不上眉夫人手下的细柳山庄。 先且不论柳七这个异数。 以及难以言说的柳三。 仅仅是柳二,柳十一,柳十九。 他们三人的武功修为在从细柳山庄离开之时,便已和何永大致相当。 并且年龄最大的柳二,也不过二十多岁,尚有进步的余地。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眉夫人比磨刀老叟更擅长教导弟子。 纯粹是因为细柳山庄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从柳一和柳二的身世便可以看出来。 柳一家中连续几代都在官府中担任捕快,定然是会武功的。 柳二家中则干脆就是开武馆的。 柳七曾经也想过,这具身体的父母会不会也如柳一和柳二的家人一样,有着一定的武学渊源。 多半也不会太显赫,否则也不会被眉夫人给掳走。 柳七也只是好奇而已,从未想过找到原主的家人。 她并无一丝原主的记忆,也不知是不是眉夫人的手段导致的。 细柳山庄当时一共二十三名孩子,最大的十余岁,最小的也有五六岁,不可能人人都记不起之前的事。 从柳一和柳二的情况来看,多半是眉夫人在他们身上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之前的事。 柳一和柳二可能是因为年龄较大的缘故,眉夫人的手段在他们身上失了效,所以才想起了之前的事。 不知为何,柳七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柳一临死前的情形。 脸色苍白的少年背靠着苍天古树,对着身前持刀的冷脸少女哀求着: “看在多年相处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 (本章完) 第63章 得有好处 柳七眸光轻凝,将渐渐清晰的记忆悉数散去。 她的人生如手中刀,只能一往无前。 柳七心中稍定,抬眼看向了窗台方向,见翠香一脸愁容地跨进了小院,在门口站定揉了揉眼角的泪花,方才继续走了进来。 翠香的母亲病了。 是真的病了。 柳七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张诚频繁施展小手段的缘故。 只听说病得挺严重的。 已经请了大夫,但大夫是摇着头离开的。 咯吱—— 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小姐。”翠香的声音有些哑然,似在强压着心中悲痛,“我已经和绣房那边说过了,就按照上次的尺寸就行了。” 既然是准备将柳七卖个好人家,周氏自然不会在衣着打扮上含糊。 这不又让府中绣娘紧赶着又给她做几身新衣裳,据说用得都是周氏压箱底的好缎子,就等着下月初九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亮相了! 柳七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听着门口细微的动静,柳七扭头叫住了准备退出房间的翠香,说道:“这几日你不用在身边伺候了,回去陪陪你娘吧。” 翠香闻言先是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后听到柳七提及了娘,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谢谢小姐!” 已经侧过头去的柳七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响,眼角余光瞄见了跪倒在地深埋着头的翠香。 就连陪伴即将离世的至亲都需要施舍吗…… 翠香离去后不久,柳七的院子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白泽落在了庭院之中,冰冷的双眸环顾四周,最后落在了主屋窗台的位置,与窗内一双同样冰冷的双目对上。 “白泽将军乃是贵客,为何不走正门呢?”柳七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白泽仿若没有听见柳七所说,自顾自地朝着主屋大门走来,伸手一点主屋大门,“咯吱”一声,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白泽走进房间时,看到了刚刚还在窗台边伫立的柳七,已然坐在了桌前,方桌之上一东一西靠近桌边的位置,各摆着一只瓷杯。 柳七见白泽进来,淡然地往自己杯中倒满了茶水,随后又伸长了胳膊,将茶水往正对面的瓷杯里倒着。 “这里只有陈茶,还望白泽将军不要嫌弃。” “我不是来喝茶的。”白泽一扫已经斟满茶水的瓷杯,语气生硬地说道。 柳七古井无波,抿了一口茶,“既然来了,茶都不喝一口,岂不是显得很没有礼貌。” 说吧,柳七一挥衣袖,劲风鼓动间,桌上的瓷杯凌空而起,随后径直飞向了白泽。 看着斟满茶水的瓷杯不紧不慢地朝自己飘来,白泽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屏气凝神催动着真气行至全身。 柳七见白泽身后升腾起的磅礴气势,不禁嘴角抽搐。 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铮—— 白泽伸手握住了瓷杯,恍若听到了一声嗡鸣,瓷杯周遭萦绕的恐怖气息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定眼看去,只见杯中茶水翻滚,热气蒸腾而上。 耳边传来了柳七的声音:“既然是客人,总归还是奉上一杯才不算失了礼数。” 白泽看向柳七,只见其双眸亮若星辰,薄唇轻启:“怎么,是觉得茶太烫了?” 白泽沉寂片刻,随后将杯中滚烫的茶水一口饮尽。 砰! 瓷杯被粗暴地放回了桌上,柳七见状不禁眉头微皱,而白泽寒着一张脸沉声道:“尸山血海宫的余孽已潜伏在京,若不尽早将他们找出剿灭,恐会殃及京中百姓。” “哦?” 见柳七依旧是淡定的喝着茶,白泽脸上寒意越发浓郁:“娘娘对你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将沧海神功外传于伱,可你现在就是这般回报娘娘的?” 面对白泽的质疑,柳七坦然道:“是娘娘让你来的?” 白泽沉默了。 “是娘娘将沧海神功传授于我,而非他人。”柳七语气悠悠地说道,“再则说,堂堂大齐京城天子脚下,百姓们的安危难道会系在我区区一介女流身上?” 柳七昂首看着白泽接着说道:“既然是邪派余孽,为何不去找六扇门呢?” “难道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泽终于开口:“你愿不愿出手?” 不愧是曾经名镇一方的“天尊四将”,这么快就识破了柳七以语言钩织的迷魂阵。 柳七本想从白泽口中套出一点秘密,结果让对方给看破了。 柳七当即颔首:“出手可以,但是得有好处!” 白泽皱眉:“我的轻功心法已经传授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白泽的轻功心法柳七不但已经拿到手,而且还已学成,此前对战“天南四奇”和叶肃,以及这次杀掉周显宗身边的老者,都已运用上了白泽所传的轻功心法。 “沧海神功第四重!”柳七细想片刻后说道。 “不可能。”白泽直接拒绝没有丝毫迟疑,“娘娘尚不知晓此事,况且我相信她若是知晓你是这般小人,定然会后悔将沧海神功传授于你!” 小人? “既然如此,那只能恕在下难以从命了!”柳七也是有脾气的。 你白泽大可以亲自去对付尸山血海宫的余孽,何必来这里自找没趣呢。 不过既然都主动找上了门,想来那尸山血海宫的余孽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柳七心中不禁想道:难道天尊四将其他人也不愿意出手? 首先排除掉朱雀,她的修为顶多也就和古柳心法六重时的柳七相当,尚不到一流之列,倘若尸山血海宫的余孽都是周显宗身边老者的水平,朱雀若去只会拖后腿。 “天尊四将”以夔牛为首,武功也是公认的最强。 从其赫赫战功来看,全盛时期绝对是一位顶尖高手。 但自太康五年后,夔牛便很少露面了。 曾有传言夔牛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导致神志不清绝大部分时候都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当初周氏在梁嬷嬷的怂恿下曾有过将柳七嫁给夔牛的想法。 而从翠香知晓此事的反应来看,夔牛的状态可能比传言中的还要严重。 每当柳七询问翠香有关夔牛的事时,她都闭口不言但目露惊恐。 夔牛,朱雀,四将已去其二。 仅剩下了那位曾和柳七有过一面之缘的应龙将军。 当时柳七不但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而且自白溪山庄禁地之中得周宓传授沧海神功,以沈庄的灵丹和周宓身上的毒性为辅,借助月牙反哺成功将沧海神功突破至第三重,内功修为较之初入一流时可谓是倍增! 在南宫山庄外的山头上,柳七虽察觉到了应龙的存在,但也感受到了其身上淡淡的危险。 应龙,武功至少一流,而且在一流高手之中当属前列。 柳七心中暗想道:倘若应龙再与自己见面,不知他是否还能让自己感到一丝威胁。 “你想要什么?”沉默许久之后白泽生涩地说道。 柳七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听说你们当年搜刮了不少武学秘籍?” 白泽虽然没有回答,但陡然凝聚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柳七见状便接着问道:“可还记得云楚东河县有一武林世家,住在一处名为细柳山庄的地方?” 白泽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思索之中,半晌之后低语道:“没有印象,破武令之后覆灭的江湖势力并非全是我们所为。” 当年朝廷破武令一发,大武林中人一开始都没怎么当回事。 随着类似几个华清派这样在江湖小有名气的势力被朝廷大军剿灭,武林中人才醒悟过来,朝廷这次是来真的! 但为时已晚,短短几年功夫,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势力一下子消失了近七成! 当然也不全是朝廷下的手。 这种混乱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一些野心勃勃的门派和官府勾结,趁机铲除异己吞并地盘。 而且就算是被朝廷剿灭的门派,也不全是大将军的人所为。 柳七便直接问了白泽,是否记得搜刮的武学之中有一门名为古柳心法的武功。 古柳心法能够一路练至一流高手,想来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存在。 但白泽还是没有印象。 于是柳七便干脆直接提出了去大将军存放武侠典籍的地方看一看的要求。 没想到这下白泽竟是一口应了下来。 “事成之后,我亲自带你去一趟。”白泽答应的毫不迟疑。 后来柳七才明白,白泽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爽快,完全是因为大将军周威扬当年就已经将这些武学典籍放在了城东武院的书库之中,任由武院弟子随意阅览,其中更是不乏几门顶尖武学。 因为朝廷百官的抵制,武院渐渐没落,原本书库之中的武学典籍也被悉数转移至大将军府新建起的藏武阁中。 而此时见白泽答应地如此之快,柳七也猜到了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简单,遂接着说道:“听说大内奇珍无数……” 白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但柳七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若能有一株千年的灵药为酬,我的刀啊说不定能更快一些……” “千年不可能。”白泽斩钉截铁地回道,“百年份的灵药倒是有一株,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从未来过!” “成交!”柳七迅速起身道。 …… …… 柳七用刀柄挑开了窗户的一角,昂首看着天空星河成幕,目光顺着月色而下,直至楼下不远处的狭窄巷口。 巷口夜雾重重漆黑不见里,柳七收回了刀,窗户瞬间合上,发出了轻微地一声“啪嗒”。 端坐在一旁桌前的白泽扭头看来,目光之中俱是不满。 柳七只当没有看见,怀抱着刀来到桌便坐下,随后轻声问道:“尸山血海宫的‘铜尸’,实力究竟如何?” 提到正事,白泽眼中不满瞬间消散,换作了凝重之色:“当年尸山血海宫以三位‘金尸’宫主为尊,其下总计七名“铜尸”护法,‘铜尸’之中武功最高者,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即便是最弱的一名‘铜尸’护法,也绝非普通的一流。” 按照白泽的说法,当年尸山血海宫三大“金尸”宫主,七名“铜尸”护法俱已伏法,侥幸走脱的“飞僵”长老也不过寥寥数人。 现在竟然冒出了一位“铜尸”护法! 为保万无一失,白泽只能找到了柳七。 柳七听着微微眯眼:“应龙将军当年可是剿灭尸山血海宫的主将,还因此身负重伤,他难道不来吗?” “难道,他不在京城?” “不必再试探了。”白泽冷冷道,“你已经收了我的龙血草,难道还想反悔?” 被白泽看破了心思,柳七丝毫不觉得尴尬,手不禁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子,里面装的便是白泽口中的龙血草,一种极其稀有的灵药,比相同年份的玉参更加珍贵! …… 两人在房间里等到了后半夜,才见夜雾之中走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周遭几条巷子绕行了几圈,最后才进入了柳七他们盯梢的巷口。 “待会务必一击必杀,尸山血海宫的武功极其狠毒,若是让他们施展开来,周遭的百姓……”白泽的语气难得柔软了几分,似是在恳求柳七一样。 没想到白泽竟还有这般悲天悯人的一面。 柳七目光沉沉地盯着漆黑的胸口,口中回道:“收了你的东西,自然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两人说罢便自窗口先后窜出,不多会儿便已至巷口处。 白泽欲要先一步进入巷子中,抬头便看见柳七冷冽的双眸正盯着自己,虽一言不发但白泽已然明悟,随即慢了半步,目送着柳七闪身入了巷中。 看着柳七灵动如风的身法,白泽眼底浮现一抹深邃。 来到了一处民宅门前,柳七左手提刀,翻身而上,一跃便来到了庭院之中,抬眼便见正前方的屋中亮着微弱的烛火。 噔! 身边又是一人落下。 柳七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了屋前,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落地的白泽,肩头处一道劲气喷涌而出直接破开了门! 轰! 柳七贴着轰飞的屋门直接冲了进去。 接着昏暗的烛光,目光一扫屋内,最后落在了床边一位黑脸老者身上,老者面露讶异正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柳七。 唰! 柳七泰然自若,手腕轻抖便响起一声嗡鸣,继而一缕刀光自出鞘至一半的刀身中脱出。 眼见着一道寒光贴着墙面袭来,老者终于清醒过来,眼中露出狠辣之色,本就焌黑的脸上顿时浮出森森黑气,随着“咕噜”一声,几乎凝结如液体一般的黑气转瞬滑向了双臂,直至将老者枯瘦的双手彻底覆盖,老者此时脸上几乎扭曲成一团,双掌齐出拦在了刀光之前! (本章完) 第64章 杀意入体的滋味如何 “来者何人?” 老者厉声喝道,双手已经彻底被黑气笼罩,黑气翻滚跳动最终化作了掌形,迎向了疾啸而来刀光。 话音刚落,老者眼中骇然之色骤现,瞳孔之中倒映出黑气化作的掌形被刀光斩断的画面,黑气顿时消散无影无踪,老者顾不得双手的剧痛,猛一抬头…… 柳七裙角鼓动,无尽刀光自周身萦绕,凌空而至。 噗嗤! 柳七自老者身边缓缓落地,扭头一看身旁的老者,眼中神色已然凝固。 随着白泽闪身进入房间,带起了一丝微风,老者身形开始摇晃起来,最后“砰”地一声仰面倒下,扬起了一地飞尘。 柳七收刀归鞘,回头眉眼飞扬地看了白泽一眼,明亮的双眼仿佛在说着,怎么样这桩买卖做得划算吧! 白泽面色微沉,走至老者身前仔细看了几眼,随后蹲下来提着老者的袖口,将其手臂抬了起来,正好可以看见老者黑得发亮的手掌心。 柳七努努嘴:“这就是腐尸掌?”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白泽目光扫到了老者脖颈间那道显然的红线,暗暗吸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由得想到,较之上次在南宫山庄时,此女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从老者的手心便已推断出,他已将腐尸掌练至了大成。 白泽心中已经默默推算起来,若刚刚率先破门而入与老者交手的是他,只怕多半会伤在腐尸掌之下。 如此想着,白泽不禁微微侧首,目光瞥向了身旁的柳七。 柳七尚不知白泽正在偷瞄自己,她端着下巴正盯着老者尸首旁的床,鼻子轻轻一抽,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 “白泽将军,这床下可能有东西。”柳七回想着老者使用的武功名为腐尸掌,瞬间想到了什么,旋即后退几步来到了屋门口,而后开口提醒道。 白泽闻言起身跨过老者尸体走至床边,摸索一阵后突然用力一掀,柳七只见白泽面色猛地一变,捂住了口鼻。 柳七心中暗道一声不妙,及时屏住呼吸却还是迟了一步,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让柳七回忆起很多不好的画面,于是她脸色一沉,干脆退出了房间。 …… 半晌过后,正在庭院中摆弄着刀的柳七,瞥见白泽自房间中走了出来,旋即刀鞘呼呼一转,左手五指合拢稳稳拿在手里,随后便直起身子朝着白泽问道:“里面有多少人?” 白泽抬眼瞧了她一眼,随后冷冷道:“应该是这宅子的主人,一家五口全在里面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回想起床下凹坑之中的惨状,即便是见惯了死人的白泽脸色也不免苍白了几分。 腐尸掌欲以人为引,先以剧毒喂之,待其死后尸气和剧毒融为一体再以掌力吸收,吸够十人方为小成,吸够百人便是大成! 这些人真该死啊! 白泽拳头捏得发白。 柳七感觉到了白泽身上的肃然之气,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暂时收了回来,转口道:“人已经帮你干掉了,剩下的事就不必麻烦我了吧。” 说罢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色,便想着准备回去睡觉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 正走出没两步,脚下突然一停,柳七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了身侧的院墙,“仓——”刀已出鞘! “滚出来!” 柳七一声厉喝,人已经掠至墙边,手中闪烁着紫光的刀身横劈而出,只听得碎石“噼里啪啦”,刀光瞬间穿透了墙壁。 嗖! 一道黑影凌空而上,飞至三四丈后,只见其双腿上下翻腾,双臂展开如翼,竟是生生停在了半空。 站在屋门口的白泽脸色大变,直至黑影现身于半空,他才发现墙外竟然还有人在! 轰隆一声,柳七携雷霆万钧之势持刀凌空而上,目视着黑影周身萦绕的雄浑真气,顿时双目一凛,刀身瞬时微微颤动着发出嗡鸣之声,刹那间无数劲风自刀锋中四溢而出,围绕着刀身呼啸穿梭。 半空中的黑影背对着圆月,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当看到柳七刀身之上环绕的无数刀气后,眼中顿时凝聚出一抹凝色,随后一个翻身,单掌朝下从天而降迎向了柳七的刀锋。 嗤拉—— 肉掌与刀尖触碰的瞬间,刺耳的尖啸声随着四散的劲气疯狂朝外涌去,身处之中的柳七不禁脸色一白,随即双目微张,调动着全身经络间的真气朝着右手灌注去。 黑影似乎感受到了掌间传来了难以阻挡的力道,便也不再纠缠,直接借着反震的劲力撤掌翻身朝后跃去。 “想逃?”柳七眼中冷意闪烁,挥刀便追了上去。 黑影还未落地抬眼就见柳七挟裹着刀光再度杀来,眼中已有愠怒之色,只见其手臂陡然抬至身前,原本朝后退去的身形戛然而止,化作一道黑芒正面迎着柳七的刀光骤然一掌袭来! 顶尖高手! 直至黑影只身踏入了柳七刀光的范围之内,无数刀光在触及其周身瞬间消散,柳七便已确认了对方赫然是一位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 顶尖高手嘛…… 柳七的嘴角微微勾起,右手刀身上的紫光越发凝练,刀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似乎也如柳七一样开始兴奋起来了! 既然是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那刚刚用来对付尸山血海宫老者的刀光自然也没了作用,柳七心中思定目光微凝,原本四溢而出的刀光瞬间敛入了刀身之中。 而黑影此时已经挥掌迫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不慌不忙,左手已然提至身侧,随着其真气灌入,五指并拢化作掌势快若闪电地朝前推出…… 二人双掌交接,感受到了对方掌间恐怖的真气波动,柳七目光一沉,旋即丹田之中一股升腾而起,瞬间奔涌至左掌。 嗡—— 犹如雷鸣般的嗡鸣声在耳边炸响,柳七只觉得腹中瞬时翻涌起来,紧接着嘴中便已充斥着腥甜味。 这一次两人几乎是同时后撤。 黑影飘飘然落在了一处院墙之上,周身真气依旧凝肃如常,仿若刚刚那一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柳七则是落回了刚刚所在庭院的屋顶,“嘭”地一下踩碎了脚下的屋瓦。 “你没事吧?”白泽一跃来到了屋顶之上,站在了柳七的身侧,沉声问道。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即便是以身法见长的他也没有没间反应,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柳七竟与这黑影交手了一番,而且看起来还落在了下风。 “还死不了!” 柳七直接伸手拦住了想要靠近自己的白泽,平息了体内翻涌的真气,将嘴角的血渍舔了干净,向前两步走至屋檐的边缘,缓缓抬起右臂,刀尖指向了黑影: “可愿再与我一战?” “有何不可!”黑影周身气势瞬间凛冽,声音沙哑低沉仿若在压抑着什么。 嗖! 这一次先动的是黑影,他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速度快到柳七身旁的白泽根本看不清…… 但柳七不用看!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丝丝灰白自眼底处朝着瞳孔蔓延而去。 距离柳七不过数步之远的白泽瞬间感觉到了柳七身上逐渐升腾而起的冰冷气息,这股气息甚至让他都感到了遍体生寒,手臂上的毛孔不自觉地立了起来。 “滚后面去!”耳边传来了柳七不耐烦的声音。 白泽闻言一怔,但突然一道凌厉的劲风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尖啸而过,白泽顿时脸色微变,脚下轻点,连连朝后退去。 就在白泽后撤的瞬间,已经被无数劲风包裹的柳七突然抬头,双眸之中爆出精芒,右手短刀陡然挥出,刀身紫光大盛无数刀气自刀身迸射而出。 黑影自刀锋所指的方向现身,身形立刻被无尽刀气所包围,但黑影双眼之中毫无惧色,依旧是一对肉掌横至身前,掌间真气几乎凝作实质,直接朝着身前刀气交缠的中心拨去。 嗤! 刀气和黑影手间的罡气触碰发出了刺耳的铮鸣,但最终还是黑影的罡气更胜一筹,刀气已然消失无形。 “若只有这般手段,那可就没意思了。”黑影嘶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说话间双手已将周身环绕的刀气尽数播散,双目看向了隐于刀气之后的柳七。 比叶肃更强的对手。 柳七目光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已经改用了双手握刀,丝丝白霜开始从刀柄的位置蔓延而上,至此柳七的瞳孔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 黑影似乎也意识到了柳七身上诡异的气息,原本眼中的揶揄之色瞬间敛去。 “有点意思了!” 黑影顿感原本拦在自己身前以及周遭的刀气骤然消失,而双手持刀的柳七身上气势却在急速的升腾,直至到达了极限,柳七陡然一步踏出,双手握刀横劈而出。 狂刀,气吞天下! 原本消散的刀气再度浮现,而这一次似乎要比刚刚强上了数倍,而且速度更快了! 黑影不敢怠慢,周身罡气瞬间撑起,任由刀气席卷而来,瞬间便将其包裹在无尽刀气之中。 片刻之后,刀气已经消弭大半,但柳七目光一闪,眼底浮出一抹冷意,脚尖一点,身形疾掠出化作残影,眨眼间便已身至黑影身前不足五步。 最后一缕刀气消散的瞬间,黑影眼中不但没有丝毫松懈,反而因为惊诧而张大了几分,只见身前赫然站着一位秀发飘舞的女子,手中闪烁着紫芒的刀锋已然穿过了罡气送至了自己身前。 柳七目光清冷如月,手中刀沉至黑影双腿的位置,随后猛地向上一提,刀身紫芒瞬间暴涨一圈,几乎贴上了黑影的身躯。 黑影周身罡气瞬间敛于体内,而后双掌合十压向了自下插上的刀锋…… 柳七感觉到自己手中刀仿佛撞到了铁板,任由她再如何催动真气都无法更进一步,于是昂首抬头正与黑影深邃的双眼对上。 呼—— 黑影突然后撤一步,避开了刀芒的同时,抬掌印向了柳七的面门。 柳七丝毫不惧,左手自刀柄瞬间脱离,而后同样抬掌迎了上去。 噗! 柳七先是一口血雾喷出,随后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朝后飞去,直至撞在了屋檐之上,落地的位置瓦砾乱飞! “你败了!”黑影立于原地纹丝未动,强压下体内翻涌的真气,随后冷冷道。 咕噔! 柳七顾不得五脏移位的痛楚,右手撑着刀柄缓缓起来,随后半跪在屋檐之上,嘴角血流如注,“滴答滴答”在瓦片上…… “呵呵呵……”柳七的身形突然抖动起来,似是在低笑一般。 “伱笑什么?” 柳七昂首,嘴角微微勾起:“杀意入体的滋味如何?” “杀意?”黑影口中呢喃道,突然眼中神色一滞! 随后柳七只见黑影双手提至胸前,似是在运气! 黑影双目猛地看向了柳七,眼中杀气四溢,但仅仅踏出一步整个人竟是微微颤抖起来,随着颤抖越来越剧烈,黑影口中已然出现了极度痛苦下难以遏制的呜咽声。 “啊!” 最终呜咽声化作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随后其左臂“嘭”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 此时柳七已然双手撑着刀柄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盯着黑影。 而黑影脚下已经开始踉跄起来,“嘭”又是一声响动自其小腿上传出! 黑影抬眼看到柳七站起之后,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扭身跃起,竟是打算逃了! “他要走了!”身后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柳七目送着黑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方才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有胆子大可以追上去。” 对方是实力在叶肃之上的顶尖高手,柳七拼尽全力送了几股杀意进了他的体内,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杀了对方。 柳七目光一垂看向了自己撑着刀柄的双手,手背上已经一片赤红,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对方若是胆子大些,直接上来取她性命…… 柳七轻晃着头,世上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她正面击败了一位实力不俗的顶尖高手。 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了白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没有一株八百年以上的灵药,我和你没完!” 今天先为舵主雨宫小枝加更,本周还欠四章 (本章完) 第67章 令狐朔 柳七当然不知道她走之后还发生了这等趣事。 其实她已经发现了藏武阁第五层中有人,而且通过其外放的气息也猜出了对方就是那日在南宫山庄外的应龙。 也是,藏武阁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无人看管呢? 柳七昨晚随白泽一路至藏武阁前,沿途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她当时便猜测护卫十有八九就藏身藏武阁中,只是没猜到是应龙本人罢了。 应龙就在京城,但是白泽却找了自己帮忙。 是天尊四将有了嫌隙? 不大可能,否则白泽不会答应自己去应龙镇守的藏武阁借阅秘籍。 多半是因为上面的人不许他们插手京中事务,但白泽不忍京中百姓受到荼毒,所以只能擅自行动,不得已之下找到柳七,请她施于援手。 柳七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果然人不只能看表面,白泽这个冷面鬼竟然还有悲天悯人的一面。 …… 沿着熟悉的路线,柳七翻过外墙进入了柳府。 刚行至小院门口,脚下顿住秀眉一蹙,稍后眉头舒展开来,伸手推开了院门,只见一脸焦急的翠香听着响动从屋里探出头来,当她看见推门进来的柳七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双眼渐渐红润…… “小姐您去哪儿了,可急死奴婢了!”翠香小跑着来到柳七面前也顾不得礼数,抢着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哭腔。 柳七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汪洋,幽幽开口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放你回去照顾你娘了吗?” 同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张诚呢? 在柳府中,身为游魂的张诚最大的用处除了传递消息外,就是为柳七的行动提供掩护。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彻骨的冷意自柳七眼中飞快掠过。 “奴婢一早回来的。”四下打量一圈发现柳七并无损伤,翠香抚着胸口如释重负地说道,“是听说了张管家被六扇门的人带走了,担心没人给小姐送吃食所以特意赶回来了。” 每次翠香回去照顾她娘,都是拜托了张管家派人给柳七送餐,盖因当年就是张诚亲自去岐州接回了柳七,再加之张诚乃是柳宗训的心腹并非周氏的人,所以张诚这个大管家平日里对柳七多照顾一些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张诚被六扇门带走了? 柳七捕捉到了翠香话中的关键信息。 “小姐,这么早您到底去哪儿了?”心里石头落了的翠香还是不忘询问柳七刚刚的行踪。 “今天起来觉得有些闷,所以出去走了一圈。”柳七面色平淡地回道。 翠香心中自然是有所怀疑,不过两人毕竟是主仆关系,再加上翠香贫乏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自家小姐会是个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最终只能选择相信了柳七的话。 “对了,张大管家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被六扇门带走了?”柳七朝着主屋走去,一边随口问道。 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翠香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也是听别人说张管家被六扇门的人给带走了,才想起了张管家被带走时若是没提早安排人给您送吃食,那您不就饿着了。” “你家小姐我有手有脚,难道不知道自己去后厨吗?” “啊,小姐您怎么能亲自去后厨呢!” …… 张诚当天中午便被六扇门给放了出来。 傍晚柳七就见到了他。 “当初您初到京城时,不是遇到了一群刺客嘛,六扇门的人就是为此事来的。”张诚躬着身子回道,随后抬眼便见一只纤白的手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了他身前不远处的桌边上。 “喝杯茶,慢慢说。” 张诚不敢多看也不敢开口推辞,慌乱自桌上端走了茶杯,也不顾杯中尚在翻滚的茶水,直接一口饮下,随后五官瞬间皱成一团。 他咬咬牙敛去了脸上的痛苦之色,而后接着说道:“令狐朔回京之后大肆整治六扇门内部,不少办事不力的捕头捕快都因此受到了惩治,此前那桩案子已经被老爷给压了下来,现在却被令狐朔派人给翻了出来。” 这桩案子柳七自己也查过,当她知晓发布刺杀任务的天成赌坊背后老板是周显宗后,就大概猜到了这事多半和周氏脱不开关系,不是周氏本人就是周氏的身边人,亦或是…… 总之不是冲着柳七来的,而是冲着“柳七娘”来的。 而从天成赌坊接下任务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来城南地下龙头黑蛇帮中的一名小头目,根据柳七后来知晓的情报,这个小头目似乎和黑蛇帮帮主黑蛇关系有些不清不楚。 后来老黑蛇请出陆义山调查此事,想找出杀死他儿子的凶手,未料还没查出结果陆义山便东窗事发被柳七灭了口,而老黑蛇则是被六扇门的高手拿下,现在还被关在天牢里生死不明。 提起陆义山,柳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遂问道:“让伱派人盯住城东外那间永兴当铺,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没……还真有一件事。”张诚转口道。 “说。” “是。”张诚身躯一凛,随后回禀道,“前日有一个人找上了永兴当铺董掌柜,鬼鬼祟祟行迹十分可疑,而且当铺董掌柜的态度也很奇怪,和这个人说了两句话后当场变了脸将其轰出了当铺。” “董掌柜和这个认识吗?”柳七问道。 张诚摇头回道:“应当是不认识,假设是二人真的认识且有仇怨,没必要先说上两句再变脸啊。” “可派人从董掌柜那里打探到了什么?” 张诚点头应道:“假装客人进门问了,不过董掌柜只说此人是来找茬的,便不再多言了。” 柳七闻言沉吟道:“董掌柜应该没有说谎,有问题的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令主高见!”张诚谄笑道,“这个人确实很有问题,咱们的人还没跟上几步便丢了对方的踪迹,此人一定是个身法不俗的武林中人!” 问题是一个武林中人,找一个普通小当铺的董掌柜干什么? 会不会和陆义山留下的当票有关系? 柳七记得漕帮商会的龙头曹成说过,陆义山的背景十分复杂,明里暗里和很多人有着往来,其中不乏连曹成都惹不起的对象,所以陆义山出事之后他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会让他活着落在某一方的手上!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柳七只让人盯着永兴当铺,并未带着当票上门。 她料想以陆义山的身份和本事,就算这当铺中藏着什么东西,多半对自己的武功修为也不会有什么助长。 将当票留到现在,纯粹是因为柳七觉得就这样扔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万一能捞点好处呢? 当然,也少不了好奇心的作祟。 能让京中多方势力都起了杀心,可见陆义山手里一定掌握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 翌日,六扇门的人又找上了门。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陆义山之类的小角色,而是名震天下的“紫眼青天”令狐朔亲自上门拜访。 就连白日甚少在家的柳宗训也留在了家中,接待了这位执掌六扇门的大人物。 柳宗训和周氏并肩站在大堂外的庭院当中,不多会儿便听到照壁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张诚率先走了出来,躬着腰转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柳宗训夫妇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了出来,步履如风地来到了他们身前。 “柳大人,柳夫人,今日叨扰了!” 周氏双目瞬间一亮。 眼前的男人有着高挺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深邃且妖异的紫眸和一头金发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全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腰间悬着一柄短刀。 尽管早已知晓令狐朔乃是异族之人,但初见之下柳宗训仍是一怔,短暂地失神过后他当即沉下了脸,随后肃声回道:“令狐大人,久仰了,请!” 令狐朔似乎对于别人见到他时异样的神情早已习以为常,当即微微一笑,迈步随着柳宗训一道进入了大堂之中。 轻抿了一口茶水后,令狐朔对柳宗训坦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也知道柳大人有为难之处,所以此番亲自上门就是为了让柳大人无后顾之忧!” “请恕柳某不明白令狐总捕头的意思。”柳宗训吹着杯口的热气,头也不抬地说道。 对于柳宗训的反应,令狐朔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手边的桌上,继而慢吞吞地说道:“柳大人难道忘了令爱遇袭一事,经过六扇门一番查探之后我们从某处找到了这份文契,上面写着有人花了五千两银子,想要令爱柳七娘的性命!” 话音刚落,柳宗训身旁的周氏眼皮猛地一跳,整个人差点当场跳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放在了周氏紧握着椅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周氏扭头正与柳宗训的双目对上,随后默默地垂首,不再有任何动作。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令狐朔的眼睛,他嘴角微微抽动,极力掩盖着心中喜悦。 柳宗训此时正首目光落在了令狐朔身上,鼻子轻轻抽动吸了一口气,随后沉声说道:“此事我已决定不再追究,还望令狐大人能够谅解,不要追着柳某不放。” 令狐朔闻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原本放于腿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短刀,在刀身上轻轻摩挲着,随后低下头声音变得生硬且冷冽:“事关人命,柳大人轻飘飘地一句不再追究就这样过去了?” 说着令狐朔昂首双目直直地盯着柳宗训,肃然道:“即便身为父亲,我想柳大人也没有资格代令爱说出‘不再追究’这四个字吧!” “你想怎么样?”柳宗训面沉如水,“难道想从本官女儿口中亲耳听到这四个字才肯罢休吗?” “对!”令狐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正气凛然地说道。 …… “令狐总捕头要见我?”当周氏派人来请柳七时,柳七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是啊,是令狐大人点名要见小姐您。”来的这人是一名仆妇,只见她满脸堆出的尬笑,左右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小姐,老爷让奴妇告知您一声,待会见了令狐大人,只消说一句您已不再追究就可以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柳七还是点了点头。 看来是这位令狐大人查到了什么,所以柳宗训选择让她息事宁人说出不再追究的话。 呵呵……还真是父爱如山啊! 柳七跟着仆妇一路来到了前院大堂,本以为只是一场无聊的会面,却在一只脚踏进大堂门槛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呼—— 柳七身形顿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体内疯狂翻腾的真气,随后缓缓抬目…… 一双紫色的眸子早已等候多时,随着两人四目相对,紫眸似乎迅速缩了一下! 惊讶,不敢置信,骇然…… 柳七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多的情绪,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如此多变! 更令柳七惊讶的还是,令狐朔身上那股同样正在升腾而起的气息。 古朴,精纯,且熟悉! 与柳七身上的气息遥相辉映互相吸引着,仿佛像是分隔多年的爱人,极力想要突破一切阻碍相拥在一起! 柳七在强压着丹田内蠢蠢欲动的真气,她从令狐朔的脸上也看出来了,对方似乎和她一样,也在极力压制着想要从体内挣脱的气息。 柳七的视线缓缓落下,直至令狐朔腰间悬着的刀上。 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当柳七回想着究竟是在何处见过这柄刀时,耳边却传来了柳宗训不悦的声音:“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赶紧进来见过令狐大人!” 柳七已经将丹田内蠢蠢欲动的真气彻底镇压,随后迈步跨过了门槛,走至了大堂中央,转过身来面对着脸色几乎凝结成霜的令狐朔微微欠身行礼道:“见过令狐大人。” 话音落后,柳七的嘴唇仍在张合。 令狐朔目光顿时一凝,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嘴型比划的赫然就是“细柳山庄”! (本章完) 第68章 寒朔,画眉 令狐朔直勾勾地盯着柳七,脸沉得要滴下水来。 刚刚身上喷薄欲出的气息此时已归于平静,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连不会武功的柳宗训夫妇,也察觉到到了令狐朔身上诡异的氛围,不过夫妇二人的目光同时移至了柳七身上,又极为默契地皱紧眉头。 “没想到看着正气凛然的令狐朔,竟还是个好色之徒。”周氏垂首暗道,原本因令狐朔一副好相貌而生出的好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咳咳……” 柳宗训干咳了两声,随后端着姿态冲其冷冷道:“小女已经来了,令狐总捕头有什么疑惑大可以当场询问,但请别忘了七娘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 这样赤裸裸地盯着我女儿看,是不是太不把我柳宗训当人看了! 柳七一听眼角余光瞥向了柳宗训夫妇二人,心想着这这对夫妻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过柳宗训和周氏作为普通人,本就很难察觉到习武之人身上的“炁”,更何况是武功修为堪称顶尖的柳七,以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的令狐朔! 倘若不是两人体内真气的异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在普通人面前露出一丝的破绽! “呵呵呵……”令狐朔目光缓缓从柳七身上挪开,随即笑道,“柳大人膝下有如此出挑的女儿,当真是好福气啊!” 见令狐朔视线从柳七身上挪开,柳宗训的脸色稍霁。 “令狐总捕头,小女尚待字闺中,有什么问题你还是尽快吧。”柳宗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不耐,恨不能立刻将令狐朔打发走。 而柳七则是看着令狐朔握着刀鞘的左手,似是因为太过于用力,手背有些发白。 哼,可真有意思啊! 柳七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令狐朔和细柳山庄有关,而且已经断定这厮也修炼了古柳心法,因为刚刚二人真气莫名其妙的产生吸引并且想要脱体而出时,走得便是古柳心法的行功路线! 柳七稍一抬眼,便见令狐朔的目光重新转回,四目相对,柳七看见了令狐朔眼底的那一抹深邃。 “柳小姐,可还记得入京之时,在京郊小镇中的客栈遭遇了一场刺杀。”令狐朔目光灼灼地问道,语气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 柳七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回了四个字:“不记得了。” 她在客栈二楼房中睡觉,尸体是在客栈外发现的,所以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之后的事,都是柳宗训到来后和负责办案的六扇门捕头商议,她一个从乡下来的弱女子又知道什么呢? 直至令狐朔最后说道:“我们已经查到了当时想要行刺你的人是通过天成赌坊接下的单子,并且也找到了双方立下的契书。” 说着令狐朔冷眼一瞥柳宗训身旁的周氏,见其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便接着说道:“柳小姐若是愿意,只需配合我们六扇门继续查下去,我想凶手定然会被绳之以法!” “你说呢,柳小姐?” 柳七默然侧首,撞上了柳宗训深沉的目光,随后便转过头来对着令狐朔颔首欠身,款款回道:“幼时常听村中老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小女子当时并未受到伤害,我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免得又多生事端平白污了……还望令狐总捕头也可以理解。” “我懂了。”令狐朔当即肃声回道,“既然这是柳小姐的想法,六扇门绝不会强人所难。” “柳大人,今日是在下鲁莽了,还请您不要介怀!”令狐朔冲着柳宗训一抱拳。 待柳宗训口中吐出一个“请”字后,令狐朔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迈开了一步,目光在柳七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直至令狐朔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墙后,柳宗训方才闭眼大松了一口气,瘫坐回椅子上,口中沉吟道:“傅首辅他们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直接找上了门来!” 周氏顺势坐下双手搭住了柳宗训的胳膊,忙问道:“伱是说令狐朔的背后是傅首辅在授意?” “不然还能有谁……”柳宗训睁眼看见了大堂中央亭亭玉立的柳七,当即神色一敛,语气放柔了几分,“今日你应对的不错,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柳七盈盈行了一礼,随后也离开了大堂。 待柳七离开之后,周氏迫不及待地皱眉道:“七娘这个容貌当真是个麻烦事,你是不知道王夫人不知私底下抱怨了多少次,说她儿子被七娘勾去了魂魄,现在整天在家闭门不出也不理人!” “他们不就见了一面吗?”柳宗训重新闭上眼,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啊!”周氏见柳宗训面露苦色,于是便走上前为其按着头上的穴道,一边小声抱怨道,“就这么一面,死活非七娘不娶,现在闹得母子离心收不了场,私底下一直在编排我们……” “呵呵。”柳宗训突然冷笑两声,“回绝亲事的难道不是王夫人自己?” 周氏顿时语塞,手上动作一僵。 “好了。”柳宗训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大将军府完工在即,等了了这件差事,我想办法谋个外放,咱们带着湘湘去过点舒心日子。” 周氏闻言脸上喜色瞬间溢出,手上也跟着用上了几分巧力,“倒不用老爷您去求别人了,外放的事就交给妾身了!” 闭着眼的柳宗训面色微动,“太后不是已经不理朝政了吗,她若是……” “嘻嘻嘻,老爷您忘了大将军吗?”周氏眼里喜色根本藏不住,脑海中已经开始畅想一家三口外放时的幸福生活。 “可是大将军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威扬不肯见别人,难道家人也不愿见吗?” “蓉蓉,这些年我柳宗训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柳宗训睁开眼凝视着周氏的双目,直至对方脸上渐渐浮出红晕,方才柔情似水地说道。 蓉蓉,是周氏的芳名。 听着相公这般亲密地唤着自己,周氏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娇羞起来。 …… 细柳山庄,眉夫人,古柳心法,令狐朔…… 回住处的路上,柳七的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这几个词! 两人体内的内功会产生不可抗拒的牵引,这是柳七此前从未想过的! 哪怕是两人修行的同一种内功心法,也绝不会出现类似的效果。 当初在细柳山庄的数十人可都是修行的古柳心法,柳七从未听说过谁与谁之间出现了类似的状况! 偏偏这等怪事就在柳七和令狐朔身上发生了! 是古柳心法的问题! 柳七心中十分笃定,产生怪异状况的根源就在于古柳心法。 当年从细柳山庄离开时,眉夫人将后两重的古柳心法传授于她,柳七还以为是眉夫人顾念着门派传承不易,所以才选择倾囊相授。 现在看来,柳七还是太天真了! 令狐朔“紫眼青天”的名号响彻江湖十余载,又身为六扇门总捕头,常年坐镇位于京中的总衙,眉夫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磨刀老叟当时就是因为常驻京中的“七杀令主”叛逃,且对手下刀奴均不满意,于是便有了眉夫人举荐柳七进入黒狱门担任新一任的七杀令主! 所以眉夫人明知道令狐朔就在京城,也知晓柳七将来会作为黒狱门七杀令主入驻京城…… 那么今日柳七与令狐朔的碰面,想必眉夫人一定期待了很久吧! …… 是夜,月明星朗。 庭院当中,一袭素裙的女子持刀而立,曼妙的身姿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脸庞如玉般温润白腻,眼神清冷薄唇轻抿,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柳七双眸突然一阵闪动,随后昂首看向了一方。 只见一道黑影踏空而来,身形缥缈如风顷刻间便已落在了院落大门之上,一双冷冽的双眸瞬间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柳七目光从黑影手边熟悉的短刀上一扫而过,随后微微垂首轻声道:“没想到号称‘紫眼青天’的令狐总捕头,也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一天。” 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白日来过柳府的令狐朔! 柳七料想他今晚会找上门,所以早早调走了翠香,孤身一人在此等候。 面对柳七的冷嘲,裹在夜行衣之中的令狐朔并未开口回应,只是伫立在门梁之上,眼睛死死盯着柳七,仿佛要用眼神将之生吞活剥一样。 柳七缓缓抬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令狐朔的眼神。 令狐朔的的眼神中有肆虐的杀意,有转瞬即逝的怯意,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悔意……不过最终统统化作了坚定的冷意。 随着令狐朔眼中彻底化作坚定之色,原本伫立于小院大门门梁之上的他脚下轻跺,双臂撑开如翼,原地凌空而起停顿片刻后,便纵身朝着外墙的方向掠去。 柳七看着令狐朔身法不快不慢地离去,并未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原地提纵而起,施展身法紧跟而上。 …… 令狐朔在一处僻静的树林中落地,还未站稳便转过身来,目视着一袭素裙的柳七飘然而至,落在了他身前十余步的位置。 “柳如眉呢?” “她人在哪里?” “这么多年她别的没学会,难道光学了一手藏头露尾吗?” 令狐朔的语气很急,甚至都没给柳七回答的时间,便一股脑的脱口而出,而且还频繁的朝着柳七身后左右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柳七腰间的刀上。 令狐朔突然将尚在刀鞘中的短刀横于身前,随后冷冷道:“你和柳如眉是什么关系?” 说罢一双眼睛在柳七脸上不断打量着,似乎想要找出什么来。 柳如眉,应该就是眉夫人的本名了。 柳七盯着令狐朔手中的短刀,随后缓缓说道:“你手里这柄刀,我见过。” “你腰间的刀不是寒朔。”令狐朔一把拉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一张阴鸷的脸来,丝毫看不出来白日时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 “柳如眉传了你乙木神诀却没有传你寒朔刀,看来你并非她最中意的弟子!” 原来柳十九手中的刀……名字叫做寒朔。 柳七打量着令狐朔手中的刀,确实和柳十九手里的刀非常像。 见柳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刀上,令狐朔阴恻恻地笑道:“难道柳如眉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对雌雄宝刀,我的这一柄名叫‘画眉’。” 柳七目光从令狐朔的刀上挪开,随后冷冷道:“我对你手上的刀叫什么不感兴趣,也对你和眉夫人之间的恩怨没什么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刚刚所说的乙木神诀是什么,为何你我真气会产生难以压制的吸引。” “哈哈哈哈……” “你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 看着疯魔一般仰天肆意狂笑的令狐朔,柳七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柳如眉!”令狐朔突然收了笑声,嘴角露出了狰狞之色,环顾着四周树林,“柳如眉,你出来呀,隐姓埋名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想找我复仇吗?” “令狐总捕头,不用喊了。”柳七终于忍不了令狐朔这个疯样子,淡淡地说道,“你口中的柳如眉没有在这里,反倒是两边林中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说到最后,柳七渐渐加重了语气。 窸窸窣窣…… 两旁的树林中顿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而刚刚还一脸癫狂的令狐朔仿佛换了个人,脸若冰霜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柳七,“仓——”缓缓拔出了手里的“画眉”短刀,刀锋随着垂至身侧的右手指向了地面。 柳七余光一瞥,左右两侧赫然各多出了两条人影,手里的各色兵刃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寒光,身上俱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令狐总捕头,就这些人吗?”柳七面色如常的问道。 随后见令狐朔沉着脸不说话,她微微摇头轻声叹道:“想你令狐朔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论实力也早已跻身顶尖高手之列,何必还让手下枉送性命呢!” 话音未落,柳七突然凌空而起,鞘中刀不知何时已然出鞘紧握在了手中。 唰! 令狐朔冷眸紧缩,只来得及抬头,便见圆月辉映中的女子面容依旧清冷,但周身尖啸的刀气已然四溢而出。 咕溜溜! 令狐朔耳朵一动,眼角余光便瞥见两侧四人,同时被削去了肩膀上圆溜溜的东西。 (本章完) 第69章 远遁百里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柳七的刀究竟有多快,令狐朔自此以后想必就了解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还有以后! 当! 当! 当! 连续三声铮鸣声不断冲击着耳膜。 令狐朔身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苍翠色光罩,正是顶尖高手凝气为罡的标志。 光罩之下令狐朔脸色却不大好看,一抬头眼前就是一道银光掠过,令狐朔避之不及银光划在了苍翠色的罡气上,罡气表面瞬间一股波纹荡漾而出…… 令狐朔双眼一沉,遂赶紧催动真气维持着罡气。 好快的刀!好凌厉的刀! 令狐朔现在反倒相信了刚刚柳七的话,因为这就不是柳如眉能够教出来的弟子! 眼瞅着无尽的刀气再度从四方席卷而来,令狐朔气沉丹田迎身一刀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圆弧,将正前方的刀气悉数逼散,但仍有两道刀气化作银色气刃斩在了令狐朔的罡气上。 嗯! 令狐朔胸前中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周身笼罩的罡气轻轻一颤但瞬间就恢复如初。 刚刚抬头却见一道倩影挥刀已闪至身前,令狐朔双眼一眯,旋即提刀迎上! 当! 嗡—— 先是一声令人牙颤的铮鸣,顷刻间化作了低沉的嗡鸣声。 紫色的刀刃将令狐朔手中的“画眉”生生压退了三寸,一半的刀刃甚至已经没入了苍翠色的罡气中。 令狐朔便看见女子眼中突然蒙上一层慑人的灰白,遂背后骤然寒意顿生,眼看着紫光熠熠的刀身上渐渐被白霜侵蚀,令狐朔便主动撤刀朝后退去,但即便如此护体罡气还是覆盖着白霜的刀身竖劈而下…… 噔!噔!噔! 令狐朔连退了十来步方才狠狠一脚踩入了泥土中止住了退势,而后喉间一股腥甜瞬间涌上! 柳七慢慢站直,刀身上的白霜瞬间消褪,重新焕发出妖异的紫光,瞳孔上的灰白也已消失无影。 “还真是个惜命的人。”柳七心中暗道。 倘若刚刚令狐朔和之前的黑影一样,硬接柳七这一刀,现在只怕也会被杀意侵体! 她看着令狐朔咽喉处“咕咚”似是咽下了什么,便也知他这一下也吃了不少亏。 令狐朔稍稍平复了内息,随后又是连跃三步,拉开了与柳七的距离。 突然他眉头一皱,感觉到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正是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令狐朔双目瞬间瞪圆,同时一扫身侧,便看见了不远处两具整整齐齐的无头尸体。 “他们甚至连出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六扇门总捕头一职万众瞩目,有些手段不方便施展,十几年来总共也没培养出多少可以称之为绝对忠诚的手下,现在被这女人一刀就斩了四人! 令狐朔心仿佛在滴血! 但是…… 令狐朔心中思定,随后缓缓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用的不是乙木神诀?” “乙木神诀是什么?”柳七反口问道,令狐朔这个人实在太过于谨慎,而且又是顶尖高手,他若不与自己硬碰硬,柳七好像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看来柳如眉一点都没有告诉你。”令狐朔眼中一丝轻快迅速掠过。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柳七手中闪着紫光的刀上,不禁眉头紧皱:“你不知道乙木神诀,手里却拿着七重天的‘惊寂’……” 七重天,惊寂。 这是柳七第二次听到这两个词。 令狐朔身为老江湖瞬间便抓出了柳七眼底的那一丝诧色,而后嘴角微微勾起,轻声笑道:“看来柳姑娘还不知道,伱手中这柄宝刀便是一百多年前七重天两大天尊之一‘赤阳天尊’的佩刀,惊寂。” “赤阳,太阴,七重天两大天尊之下,便是五行宫主。”见柳七沉默不语,令狐朔挺直了身躯慢条斯理地说道,“庚金,乙木,若水,离火,厚土。” “乙木神诀便是乙木宫历代宫主专修的绝学。” “早在大齐开国之前,七重天便是万人唾弃的邪魔外道,一百多年前大齐萧氏联合武林同道终于为天下人除了这一祸害,末任赤阳天尊也命丧萧家的沧海卷云刀下。” 令狐朔猛地啐了一口,狠狠道:“什么云楚名门细柳山庄,分明就是七重天的余孽。” “那你不也学了吗?”柳七淡淡地说道。 令狐朔闻言神情顿时一滞。 柳七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对什么七重天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何为正何为邪,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该如何解决掉你我真气互相牵引的问题!” 真气不受控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不管是何种理由,柳七都不想自己体内的真气受到任何影响。 “有!”令狐朔回道。 柳七压下了眼底的寒意,随后轻声道:“那你交出来,我可以保证自此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仍旧是万人敬仰的紫眼青天。” “好!”令狐朔一口应下。 柳七突然眼神一变,持刀的右手猛地一翻,刀气刚刚氤氲成型,却见令狐朔已经化作一道残影远远遁去! 淦! 直接跑了! 不是,大哥你是六扇门总捕头,名震天下的“紫眼青天”令狐朔啊! 你直接跑路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令狐朔渐行渐远的背影,柳七连一点追的想法都没有,尽管已经学会了白泽传授的轻功心法,但也不足以可以追上一个全力逃窜的顶尖高手。 是的,全力逃窜! 就连刚刚和柳七交手时,令狐朔身上都没有他逃离时爆发出的气势强盛。 至于他口中有办法解决两人真气互相吸引的问题。 柳七根本不信! 倘若真的有办法解决,那当初二人在柳府初见时,就不会有任何异常发生! 刚刚只不过是为了降低令狐朔的戒心,趁机将他干掉,这样不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结果…… 看来当令狐朔发现无法拿下自己时,便已经有开溜的打算了。 也是! 光凭着一腔正气怎么可能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稳坐十余年。 柳七目光移向了手上紫光熠熠的宝刀。 令狐朔认出了这柄刀,也是他敢放心逃走的倚仗之一。 无论如何,手握着惊寂的柳七,也属实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 不过令狐朔也没想过,即便没有这柄刀,柳七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倘若自己再强一点,是不是一开始就能将其拿下了呢…… 柳七轻轻晃首,将脑海中纷乱的想法驱散一空。 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知晓了她所修行的古柳心法便是乙木神诀,先且不论是不是邪魔外道,至少证实了柳七此前的猜测,古柳心法还有后续功法! 能让大齐萧氏联合武林各派才能剿灭的魔教。 可见这个七重天很强啊! 什么,你说这是邪派武功? 开什么玩笑,当年若是七重天赢了,沧海神功不也是邪派武功? 柳七收刀归鞘,眸光闪烁原地伫立片刻,遂转身离开了。 …… 柳七并未直接回柳府,而是来到了一条民巷之中,直接翻身进入了一间宅子,而后“砰”地一声闯进了主屋。 将正搂着小妾睡得香甜的张诚被一声响动惊醒,猛地起身之际,突然感觉里衣领口一紧,随后整个人就飘了起来,再睁眼时发现已置身屋外,身前站着一身素白的倩影。 “令……主!”张诚睡意一扫而空,随后咽了口唾沫忙回首朝主屋方向看去。 “不用看了,你那小妾已经被我点晕过去。”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仅穿着里衣的张诚顿感浑身一凉,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身子,恭敬地翘首问道:“不知令主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七重天,知道多少说多少?” “七重天啊……”张诚眼珠子骨碌一转,小意地问了一声,“令主口中的七重天可是……一百多年前便已覆灭魔道势力?” 柳七微微颔首。 张诚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和七重天有关的信息,而后便开口慢慢讲诉起来。 …… 七重天被天下人公认为邪魔外道,但存在的历史丝毫不短于江湖上的几大巨擘,甚至可以追溯到中原大地还未首次统一,诸侯争霸百家争鸣的时代。 有传言七重天乃是纵横家鬼谷一脉的传人,因为其派中核心成员人数稀少,每代仅传七人,像极了鬼谷一脉一代传两人。 也有传言七重天是百家之一阴阳家的传人,盖因七重天的武学以及名称都符合阴阳五行学说。 关于七重天的传承众说纷纭,但其行事却始终如一,靠着武功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取人性命已算是寻常,更有甚者仅为验证武学,一夜屠戮上万人。 总之七重天中人虽未如尸山血海宫一般修行什么伤天害理的武功,但其所作所为已是有过之而无及,被打为邪魔外道纯属自找的。 七重天的相关信息虽然流传甚广,但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样,和令狐朔所透露的差不多,朝廷加上武林诸派齐力围攻,最后一任“赤阳天尊”被沧海卷云刀斩下头颅,七重天也彻底宣告了灭亡。 自此一百多年,江湖再无七重天。 谁又能想到在云楚东河县外燕子岭中,尚有七重天的余孽改头换面,化作细柳山庄还在继续传承,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覆灭于朝廷之手。 从令狐朔表现出的姿态看来,当年细柳山庄被灭和他脱不开关系。 而柳七回思起令狐朔和柳十九手中刀名。 画眉,寒朔。 各有一字对应了眉夫人和令狐朔的名字。 可见两人当年的关系也不简单。 “即日起,派人盯着六扇门,尤其是总捕头令狐朔。”柳七估摸着令狐朔已经遁出了京城,便补充道,“通知磨刀老叟,就说六扇门总捕头令狐朔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 “啊!”张诚闻此消息顿时惊讶地抬头。 这不就是眉夫人想要达成的目的吗! 她在柳七的功法埋下了这么一手,不就是等着有一天令狐朔和柳七对上。 即便是柳七因此死在了令狐朔手中,黒狱门也不会放过他。 “令主,您的意思……”张诚心惊胆战地问道。 “你没长耳朵吗?”柳七冷眸一横。 嘶—— 张诚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完了,完了! 全都完了! 我刚刚纳入门的小妾啊! …… 京外,某座山顶的凉亭中。 两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位老者身后背着一柄夸张的宽刃大刀,刀身被粗布包裹着。 “咕咕咕……” 一只信鸽落在了老者的手边,老者顺势放下了黑色的棋子,将鸽子腿上的信件取了下来,翻开一看随后双目瞬间一凝! “京城,七杀出事了。”老者沉声道。 对面的头戴束冠,一袭青袍的道人在棋盘上放下了一枚白子,后抬眼看向了老者:“是那个不听话的小姑娘?” 老者颔首回道:“信中说六扇门的令狐朔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令狐朔?”道人迟疑片刻,随后脸上浮出笑意,“那就不足为奇了,你可别忘了这小姑娘是谁一手培养出来的。” “柳如眉?”老者皱着眉落下一子,接着说道,“你是说是眉夫人向令狐朔……” 道人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多半是眉夫人给这个小姑娘提前交代了什么,以至于让她在令狐朔面前漏了马脚。” “柳如眉是在怨尊上啊!”道人看着已经白子陷入死局的棋盘,遂悠悠叹道。 “尊上筹谋多年,岂会因为她这一点恩怨而断送了全局!”道人脸上神情一敛,现出肃然之色。 话音刚落,便听得天上传来一阵“咕咕咕……”。 又是一只信鸽落地,老者取下信鸽脚边的信件,翻开一看,遂逐字逐句地说道:“破军来报,令狐朔昨日上午突然孤身一人出现在武阳城,后不知所踪。” “武阳城……距离京城已经超过百里了吧?”道人手指轻叩着棋盘一角,随后问道,“京中的信是什么时候寄出的?” 老者当即回道:“是前日晚上子时,京中游魂信中说当天白昼令狐朔亲自到了柳府见了七杀一面,傍晚才离开。” “一夜之间远遁百里……怎么觉得像是令狐朔在害怕?”道人闻言心中思索片刻,忍不住皱眉道。 (本章完) 第70章 我以手中刀为你讨个公道 当张诚回禀说令狐朔已经连夜离开京城不知去向时,柳七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了这位“紫眼青天”的逃跑功力。 “令主,咱们是不是……应该早作打算?”张诚弓着腰搓了搓手,试探着说道。 自从柳七告诉他已经被令狐朔识破身份后,张诚当时便陷入了绝望,心想着就算六扇门的人不收了他,以黒狱门的手段他这条命多半也是留不住了,虽然从踏入黒狱门的那天起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可惜了那几房年轻的小妾…… 可快两天过去了,不但令主还是如往常一样悠闲地在柳府小院中喝着茶,而且六扇门的人也并未如他想象地一般破门而入将他带走。 于是张诚心里又活络了起来。 “打算?”柳七杯子一放,挑眉道,“什么打算,难道你还想着拖家带口离开京城不成?” “我……”张诚顿时语塞。 而柳七则十分淡然地说道:“先且不论说你走不走得掉,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我……”张诚欲哭无泪。 是啊,他又能走到哪里去了! 悔不当初一时贪心上了黒狱门的贼船,现在……小命休矣! 看着张诚的神态,柳七顷刻间换上了一副冷脸:“怎么,后悔了?搂着年轻貌美的小妾睡觉时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游魂和刀奴不一样,黒狱门的游魂大多是先收买后威逼。 譬如张诚,当初之所以加入黒狱门,纯粹是因为好色而又苦于身无余钱,待到其反应过来黒狱门是个怎样的地方后,已经无法脱身了。 按照已经死于柳七刀下的“判官”余安的说法,培养以及伪装出来的市井之徒哪有真正的市井之徒像啊! 虽然做得是掉头的买卖,但张诚不也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置办了几间宅子,养了好几房小妾吗? 看着张诚一脸颓败的神情,柳七知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冷哼道:“收起伱这一脸的衰样,本令主不都还没走嘛,有我柳七在一日,保你能够多活一天。” 张诚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呆若木鸡地昂首看向了柳七,最后眼眶渐渐地红润…… “令主大人,属下日后一定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张诚当即跪下,脑袋“砰砰”在地上叩出了响声。 就好像一个落水的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绳子,张诚也顾不得太多,先抓住这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再说! 柳七面无表情地端起来茶,目光沉凝地轻抿了一口。 黒狱门纵有万般的不好,但它多年搭建的情报网却是价值非凡的! 柳七有心脱离黒狱门,但也不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走了。 来都来了,总得拿点啥吧! …… 令狐朔还真是苟得住,自从那晚之后,他便连夜出了京城,最后一次露面已是在百里之外的武阳城,最后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柳七也得到了磨刀老叟的回信。 信中说黒狱门有令狐朔的把柄在手,不必担心他会将柳七的身份曝光,让柳七暂且留在京中静观其变,若有变故直接撤走,让京中刀奴完成收尾工作。 所谓的收尾工作,便是将张诚之类和柳七有过联系的游魂全都灭口。 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让柳七想办法接近沈庄,留意沈庄身边有没有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沈庄……柳七突然想到,自己的灵丹是不是也该练成了! 当时沈庄说过,是在何处取灵丹来着。 对了,丹阳宫! 柳七看着外面天色尚有一丝余阳,便想着干脆去丹阳宫走一趟。 丹阳宫就在城西,靠近城边紧挨着皇宫外墙的地方,据说是当年化外方士为大齐某任皇帝炼制丹药的地方,后来那位皇帝服用丹药噶了之后化外方士们也被统统塞进了皇陵地宫陪葬,丹阳宫便自此废弃了。 丹阳宫虽然已经废弃了,但当年兴建的各种鼎炉地火炉尚保存完好,于是方青鸾便派人将此地修缮了一番,供给沈庄炼制灵丹。 当柳七来到丹阳宫外时,便发现大门口堆了厚厚一层发黄的叶子,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声音: “哎呦,我的小姐,您躲哪里去了?” “小姐,您快出来啊,再不出来刘妈妈就要去告诉你爷爷了!” …… 柳七一个跃身落在了宫门之上,只见一个体型略胖的妇人正沿着大殿边走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柳七双目微眯,当即看到了大殿外石狮子的间隙之中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她盈盈一跃,便落在了石狮子的旁边。 只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惊讶之色朝着她看来,随后便看见眼中的惊讶之色化作了惊喜。 “我认识你,用刀的漂亮姐姐!” 柳七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许,轻声道:“盈儿真聪明,竟然还记得我。” “你是谁!”刚刚沿着大殿另一侧的胖妇人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便小跑着返了回来,看见了柳七,尤其是瞥见柳七手中的刀后,立刻紧张的问道。 “刘妈妈不要怕,是爷爷的朋友。”盈儿忙从柳七身边探出头来,冲着胖妇人说道。 说罢,盈儿扭头昂首看着柳七,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小心恳求道:“姐姐,刘妈妈人很好的,你不要杀她好不好?” 我难道是什么天生杀人狂吗? 柳七眼神微凝,旋即拍了拍盈儿的头,轻声道:“走吧,带我去见你爷爷。” “姑娘。”当柳七牵着盈儿自刘妈妈身边走过时,刘妈妈不知为何一看柳七的眼睛,背后寒意顿生,心想着江湖中人果然恐怖如斯! “刘妈妈是爷爷请来照顾我的,爷爷每天忙着炼丹。”盈儿小手紧紧拉着柳七的手,沿途絮絮叨叨地说道,“爷爷说刘妈妈家里不是很有钱,但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个个都长得胖胖的,一定是个很会照顾人的。” 说着盈儿仰首望着柳七,嘟着嘴说道:“盈儿觉得还是像姐姐一样比较好看。” 刘妈妈跟在两人身后,听着盈儿的话顿时觉得一头黑线。 柳七抿嘴保持着沉默。 她最不擅长这种话痨的小朋友了。 “到了!”盈儿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座规格稍小的宫殿说道。 柳七看了一眼房顶冒着白气的烟筒,随后便调动着真气沉声道:“沈老,在下应约前来取丹。” 咯吱—— 殿门打开,只见沈庄满脸倦意缓缓走出,当他看到站在柳七身边的沈盈时,不禁脸色微变但很快敛去了神色,露出了一丝浅笑: “姑娘来的正是时候。” …… 大殿之中空荡荡,仅居中的位置悬着一个铜球一样的物件,铜球之下便是火焰翻腾的地火炉口。 柳七和沈庄相面而坐,坐下仅有一个简陋的蒲团。 沈庄看着柳七脸上肌肤白腻光泽丝毫没有受到房间内灼热气息的影响,不禁摇头叹道:“姑娘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力,当真是令老夫汗颜。” 柳七早就注意到了沈庄脸上以及胳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均显出赤红色,看来炼制灵丹也不是什么美事。 沈庄似是猜到了柳七心中所想,遂指着大殿中央的铜球说道:“这便是炼制灵丹的鼎炉,乃是以秘法融合多种金属炼制而成,方可以锁住鼎炉中的药性不散,再以地火烘烤激发药性,天时地利人和不可缺少一点,方才能练出一炉好丹!” 沈庄看着铜球状的鼎炉目光如炬,仿若年轻了二十岁,片刻后摇头轻叹:“自古以来于武道上有建树的高人都认为灵丹乃是外力,倘若借之增长修为,会导致突破下一个关隘的难度倍增。” “可他们就没想过,绝大部分习武之人一生能破一次关隘就已是万幸!” “若有灵丹相助,再上一层楼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所以沈家的灵丹从来不是为了江湖上那些本就天资纵横之辈而炼制的。” “但也不是为了那些身无长处的普通江湖人士而炼的。”柳七冷冷道,“能买得起沈家丹药,家产万贯只怕是刚刚入门的地步吧。” 沈家“三元丹”名满天下,其中最负盛名的当然是号称一丹千金的固元丹。 “三元丹”中比固元丹更加珍贵的神元丹因为总共加起来也没出过几粒,所以一般不作奢想,也不会在人们的讨论之中。 沈庄闻言尴尬一笑:“姑娘你说的没错,沈家的丹药大部分都落入了权贵之手,真正的普通人又能分得几粒呢?” “或许老夫沦落至此,便是上天也觉得沈家做得不对吧。” 柳七摇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才不会管你沈家做得对与不对,你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想办法就将杀盈儿父母的凶手揪出来。” 柳七微微一顿,见沈庄已然怔住,便接着说道:“还记得城外灶王庙时你与我的约定吗,你若能揪出凶手来,纵使那人是王侯将相,我也会以手中刀为你讨一个公道!” “你说的……可当真?”沈庄腾地一声站起,语气有些颤栗。 柳七面色沉着,微微颔首。 “不过……”柳七自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盒子推至了沈庄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这里还有两株灵药……” …… “竟然是金乌果,这玩意儿可只有皇宫大内有。”沈庄神态早已恢复如常,查看着柳七刚刚给予的灵药。 一颗金乌果,一株百年份的龙血草。 沈庄想了想,随后沉吟道:“姑娘,这两样灵药均是至阳至刚之物,纵使练成了灵丹于你非但无用,反而有可能反伤自身。” 我又不是自己吃,喂给月牙还管什么阴阳! 不过柳七决定先听听沈庄怎么说。 只见沈庄思忖片刻,随后郑重地说道:“这样吧,我知晓江湖上有些人急需这两样东西,我来作为中间人,以固元丹来换取姑娘你这两株灵药可好?” 固元丹…… 柳七心中考量起来。 通过多方了解,柳七知晓灵药也是分为不同属性的,有些时候若是属性对上了,即便年份不够但效果却是不减的。 固元丹之所以如此畅销,便是因为用来作为主材的便是类似玉参这样无属性的灵药,修炼不同功法的人均可以无碍吸收。 柳七手中的月牙不论属性,只求量! 若是两株灵药可以换到蕴含更多能量的灵丹,柳七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首要一点,便是问清楚沈庄,金乌果和龙血草中蕴含的能量大致是个什么水平。 “倘若换成同等年份的玉参,龙血草姑且算作百年份的玉参勉强可以炼出一枚固元丹。”沈庄指着金乌果补充道,“这颗金乌果就已经相当于千年玉参了,足够炼制出二十粒固元丹了!” 当初柳七,沈庄和曹成三人合力从仁善堂拍下的千年玉参,最后柳七分得了两粒灵丹。 虽然沈庄并未明说,但想来炼制的手法和固元丹应当差不多。 固元丹柳七也服用过,比沈庄炼制的灵丹要弱上不少,效果大致只有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柳七当时分得的两粒灵丹相当于六粒固元丹。 为了根治沈盈的病,沈庄用了那株千年玉参的一半,实际应该没有那么多,但姑且就算他一半,也就是说当初那株千年玉参至多可以炼出二十四粒固元丹! 柳七心中思定,遂开口道:“二十五粒固元丹,我便答应!” 沈庄立刻为难起来,犹豫道:“沈家一年才出炉三十余粒固元丹……” “不如这样,二十二粒固元丹,一月之内老夫先交付姑娘你十粒固元丹作为定金。”沈庄想了想后沉声道,“剩下的十二粒在年底除夕之前交给你!” 柳七盯着沈庄紧皱的眉头,看得出来老头儿对这个条件已经感到了肉疼,说明自己并未太吃亏。 于是她目光沉沉地颔首:“我答应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讲。” “是江湖哪位高人需要这枚金乌果。”柳七已经看出来了沈庄的目的就是这枚金乌果,龙血草反而是附带的。 沈庄低头沉思片刻,遂回道: “少林。” 忘了是补哪天的,就干脆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开个玩笑,先为舵主橘阳莱的舵主加更一章。 打赏的已经加更完了,加上上月欠的一共还有五章,会尽快加更的!!!(理不直气也壮,叉腰) (本章完) 第71章 我想跟你学刀 “天下懂得炼制灵药可不止沈家一家,少林的大还丹据传是达摩祖师留下的丹方,金乌果便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味主材。”沈庄又接了一句。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出不少的信息。 其一,少林要开始炼制大还丹了。 其二,少林主持一位要出现变动了。 虽说二十多年前周威扬亲上少室山后,少林的种种作为导致其上千年来积攒的名望一朝丧尽,但终归还是令禅宗圣地避开了一场灭门之祸。 上千年的底蕴仍在,少林依旧是江湖佛门执牛耳的存在。 柳七垂眸不语,心想莫不是看着大将军快不行了,这群秃驴念着阿弥陀佛,又准备在世间搅上一搅了? …… 开炉成丹,在今夜亥时。 柳七瞅着外面天刚蒙蒙黑,时间尚早。 她在这闷热的炼丹房坐不住,便和沈庄说了一声,起身决定出去走一走。 推开殿门,便看见了门下石阶上蹲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摇摇晃晃似是在打瞌睡。 听到殿门推开的响动,摇晃的身影猛地一低头,随后“蹿”地一下站起,扭头看见大门口走出的柳七,双眼中的惺忪顷刻间散去,眸光明亮看着十分讨喜。 随后又突然想起什么,沈盈眉头一皱,探着头小脸皱巴巴地朝着柳七身后看去…… 柳七顿时明白过来,随手关上了殿门,挡住了沈庄的视线。 柳七早就发现了,这丫头一直在炼丹房门口待着,瞧这模样竟是在等自己? 见殿门被柳七关上,沈盈顿时长松一口气,随后脸上又恢复刚刚的喜色,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熟练的拉上了柳七的手。 “姐姐,咱们走远一点说话好不好?”小丫头压低了嗓门,生怕给殿中的沈庄发现。 柳七神色淡然地颔首,便任由沈盈拉着自己走出去。 直至穿过一道石拱门,往后彻底看不到炼丹房的位置,沈盈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爷爷应该没发现吧?” 柳七微微摇头,轻声道:“没有。” 沈庄武功修为不算出众,介乎于二流和一流之间,而且似乎并不精通于与人对敌,就连身影坐在殿外石阶上打瞌睡都未能察觉,可见其五感甚至不还不如普通的二流高手。 而柳七出殿之后,沈盈与她靠得如此近,沈庄就更不可能越过柳七周遭真气的屏障,感知到沈盈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盈儿还不知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沈盈仰头问道。 柳七目光微动,随后回道:“我在家中行七。” 并未说出名字,虽然柳姓也算常见,但柳宗训一家的身份颇为特殊,万一被认出来了岂不是徒增烦恼。 “行七……也就是说姐姐你有六个哥哥姐姐啦。”盈儿鼓着脸闷闷道,“其实盈儿也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只是他们并不喜欢盈儿。” 沈盈乃是沈庄幼子沈良的遗腹女,她口中的哥哥姐姐想必就是沈庄长子沈从孝的儿女。 沈庄和沈从孝这对父子的恩怨瓜葛,就不必多说了。 “你在殿外等了这么久,究竟找我何事?”柳七开门见山地问道。 “七……七姐姐。”盈儿缩着头小意地说道,“我以后叫伱七姐姐好不好?” 柳七没有回应沈盈所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似是被柳七眼中的清冷吓住,沈盈心中“咯噔”一下,朝后退了半步。 算起来,柳七和沈盈不过见过数面。 头一次相见是在大通钱庄的二楼,当时方青鸾为了帮助沈庄拿下千年玉参,特意邀请他们这些有意向参与拍卖的人会面,只不过当时的沈盈饱受病痛折磨被沈庄施针一直处于沉睡中。 第二次便是天鸿楼的拍卖现场,当时的沈盈处于清醒状态,才算是第一次和柳七真正碰了面,犹记得她还对柳七手里的刀很感兴趣。 最后就是沈庄在城南归隐之后的事了。 柳七看得出来,沈盈眼中对自己有着浓浓的畏惧。 所以她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正当柳七心中疑惑之时,沈盈轻咬牙关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昂首冲着柳七说道:“七姐姐,我想随你学刀!” 柳七眸光垂向了自己手中的惊寂,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柳七仍有一个问题想弄清楚。 “盈儿,刚刚你求我不要杀刘妈妈。”柳七凝声道,“难道姐姐以前在你面前杀过其他人吗?” 自己在灶王庙大开杀戒时,沈盈还在庙后的房间内安睡呢。 所以自己这杀胚的形象,究竟是谁误导给小孩子的? “是……是我……自己听来的。”沈盈闻言缩了缩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嗯?”柳七轻疑一声。 细细询问一番,柳七才知晓沈盈所言竟是真的。 灶王庙之后,沈庄还是找上了方青鸾,将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当时二人交谈时沈盈就在房间的床上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死在灶王庙的都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但毕竟也是二十来条人命,沈庄虽说也是老江湖但炼了一辈子丹,在此之前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便是从儿媳妇的肚中取出沈盈,再加上柳七当时为了验证杀意,搞得现场稍微血腥了一点,老同志哪受得了这个,于是在和方青鸾交谈时,言语间不免给柳七安上了个杀胚的形象。 问清楚缘由后,柳七注视着沈盈的双眸,沉声问道:“你想学武为何不自己去向沈老提?” 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些多此一举。 沈庄都决定退出江湖了,又怎么会让沈盈再接触到武功呢? 果然,沈盈摇了摇头,叹气道:“爷爷不准我习武,也不准青鸾姐姐教我,可青鸾姐姐明明说我的筋脉已通,再适合习武不过了!” 柳七瞬间探出手,沈盈只觉得眼前忽的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便看到自己手已经抬起,手腕处被纤细白嫩的五指轻轻扣着,顿时慌张起来。 片刻后,柳七放下了沈盈的手臂。 的确如方青鸾所说,沈盈的筋脉通畅而且坚韧胜过常人,多半是灵药温养的效果,虽然有些先天不足,但基本已经被沈庄治好,若是从现在开始习武,二十年后说不定有机会跻身一流高手之列。 柳七目光一扫沈盈瘦弱的身躯。 她现在才十二岁,二十年后也才三十二岁。 三十二岁的一流高手,放之整个江湖已经算是非常年轻了。 沈盈见柳七沉默不语,两只手紧张地在衣角处搅动起来。 “你爷爷最近除了方青鸾之外,可还见过什么朋友?”柳七突然问道。 “啊!”沈盈先是一怔,随后皱着脸思索道,“除了方姐姐和刘妈妈以外,还见过一个假和尚。” “假和尚?” “对的,就是一个假和尚,因为他没有头发,但是却喝酒吃肉。”沈盈说着指了指她自己的头发,一脸笃定道。 这个假和尚莫非就是黒狱门想让自己找的人? 柳七早在之前就接到了磨刀老叟传达下来的命令,让自己想办法接近沈庄,看来黒狱门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找沈庄。 假和尚,会是什么来路呢? 柳七思索之际,瞥见沈盈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期待。 她想了想,遂说道:“我从不会平白无故给予别人好处……” 沈盈闻言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却听到柳七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与你达成一项交易,我教你几式武功,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好,好,好!”沈盈眼中冒着星星,但欣喜很快敛去,换作忐忑不安地小声问道,“七姐姐你有什么事需要盈儿去办?” “那个假和尚现在在何处?”柳七问道。 沈盈摇摇头:“昨天和爷爷见过一面后,他就离开了。” 突然,沈盈眼睛一亮,忙说道:“可他临走时说了,过两天会再来找爷爷的!” 柳七当即颔首,遂沉声道:“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趁着这个和尚下次再来找你爷爷的时候,告知我一声。” “好!”沈盈一口应下,随后又苦恼道,“可是我该怎么告知七姐姐你呢?” 柳七:“很简单,若是那个假和尚再来了,你让刘妈妈去丹阳宫外那个推着小车的货郎摊上,买一张面具即可。” …… “幸不辱命,姑娘请看!”沈庄自炼丹房的大殿中豪迈走出,见柳七早已在外等候,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笑着上前伸出手来。 借着今夜微弱的月光,柳七看清了沈庄手中巴掌大小的木盒中赫然躺着三枚晶莹剔透的药丸。 “三粒固元丹,比今年从孝……沈家家主炼制的成色还要好上一些。”沈庄满面红光也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被炉火烤的。 三株百年份的玉参,炼出三粒固元丹,成丹率可谓是百分百了。 按照沈庄的说法,百年份的玉参也就堪堪能够炼出一粒固元丹。 而千年玉参,在十倍年份的基础上,成丹率却是百年份玉参的二十倍! 可见千年玉参的珍贵! 柳七顺势接过了沈庄手中的木盒,见沈庄满脸笑容,不禁冷声提醒道:“沈老,在下相信您的人品,所以先将金乌果和龙血草交给了您,希望一月之后您不要让在下难做。” 听出了柳七口中的威胁之意,沈庄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而后沉着脸颔首道:“还请姑娘放心,一月之后还是在丹阳宫,十粒固元丹老夫定当双手奉上!” 柳七点头不语,欲转身离开之时,脚下一顿,遂扭头问道:“沈老,最近丹阳宫可有什么麻烦,或是某些不开眼的人找上门,在下正好有空可以为您一并解决。” 沈庄闻言双目微眯,随后浅笑道:“姑娘费心了,老夫这里并无任何麻烦。” “那就好。” 沈庄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彻底消失于夜色中,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滞,原地伫立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回身进入了殿中。 …… “令狐朔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柳七目光从手里的书信移开,而后皱眉道。 张诚紧埋着头回道:“人手都已经撒下去了,令狐朔在武阳城露了最后一面后,就好像销声匿迹一样。” 情报这东西果然不是万能的,令狐朔一个顶尖高手,又在六扇门干了这么多年,伪装潜伏之类的技巧想必是相当娴熟,游魂说到底大部分都还是普通人,虽然无孔不入,但令狐朔若铁了心想藏,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将他挖出来。 柳七手里现在拿着的书信中便记载了令狐朔的生平。 父亲不详,母亲为一风月场所中的异族女子,先后辗转在数个富商手中,直至生下令狐朔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令狐这个姓氏源于他的养父,六扇门南衙前任总捕头令狐信。 十八岁之前的令狐朔,一直跟随在令狐信身边,从一个最低微的衙役做起,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仵作。 但是十八岁以后令狐朔便失踪了,一直到太康三年重新回归六扇门,这其中整整五年的时间都是一片空白。 太康三年,令狐信已经离世。 但令狐朔却遇上了另一位贵人,时任六扇门总捕头的薛毅。 此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令狐朔连办数桩大案,而且为人公正从不徇私枉法,于是渐渐有了“紫眼青天”的名头…… 能以一个异族人的身份稳坐六扇门总捕头十几年,可见此人能力之强! 柳七顺着折痕合上了书信。 稍见不对,便远遁百里之外,不也是能力的体现吗? 倘若金马商会的那位叶肃能有这份本事,堂堂顶尖高手也不至于栽在柳七手里。 柳七回思起当初在细柳山庄时,眉夫人交给她们的除了武功以外,还有易容,追踪,验尸等等技巧,不正是和六扇门的捕快息息相关吗! 这其中内情并不难猜。 寒朔,画眉。 柳七心中冷笑道:因爱生恨的剧本向来是精彩的。 躬着身的张诚见令主久久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正好看见撞上了柳七冷眼横来。 张诚一个激灵赶紧埋下了头。 柳七看着战战兢兢的张诚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开口。 她本想让黒狱门的游魂查查眉夫人的下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本章完) 第72章 四小飞鹤 眉夫人和令狐朔之间的恩怨瓜葛,柳七并不感兴趣。 但古柳心法的问题不解决,柳七心中难安。 虽然目前现在看来,她与令狐朔真气之间产生的共鸣似乎影响不大,但谁知道以后又会如何呢? 能够共鸣,难道就不能控制?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柳七眼中的寒意便越发浓烈。 眉夫人还真是好手段啊,还给她埋了这么一手! 柳七毫不怀疑,现在就算将眉夫人抓来严刑逼供,她又不会轻易告诉柳七解决的办法。 而令狐朔显然也是个不知情的,就算他知晓一些内幕,但肯定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否则也不会远遁百里之外了。 柳七轻叩着桌面,目光慢慢移动至桌前毕恭毕敬的张诚身上,片刻之后冷声道:“去查一查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看看他是否还留在京城?” 令狐信已经死了,但薛毅还活着。 这世上除开至亲至爱以外,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薛毅如此看重令狐朔,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好,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是!”张诚连忙回道,在柳七面前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这可是他当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 张诚前脚离开,周氏便派了人过来叫柳七过去。 已经快到了月底了。 下月初八,庆国公老太君的寿诞降临,就连一向不热衷人情往来的周氏也跟着紧张起来。 以前之所以不热衷和京中达官贵人的家眷有往来,一则是因为柳宗训毕竟官职偏低,从五品的官位算是勉强踏入了朝中高官行列,但放在京中确实有些不够看了。 二则是京中贵人对周家的态度有些玩味,既畏惧大将军周威扬曾经的权势,又有些看不起曾是农户的周家人。 周氏心知肚明那些高高在上的夫人们是如何私下编排自己的,所以以前干脆不和她们往来,省的平添烦恼。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柳湘湘已经长大了。 就算周氏再不怎么喜欢那些贵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孩子们有相当一部分教养的不错,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看着就十分的养眼! 周氏有心给柳湘湘挑一个方方面面都出色的夫婿。 至于柳七…… 虽说是她向柳宗训建议将容貌不俗的柳七娘上嫁,但具体成不成她也没在心上,总之漂漂亮亮的带出去,若有勋贵子弟看中的自然会求上门来。 经历上次一事后,周氏对柳七娘这个便宜女儿的容貌可谓是相当的自信。 而柳七此时正如同一个玩偶,任由一脸兴奋的绣娘的装扮着。 大抵是因为原来柳府两位女主子的容貌都算不上出挑,所以绣娘也没见识过自己费尽心思做出的衣裳穿在美人身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画面,所以今天逮到了柳七,恨不能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用在其身上。 最终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抉择后,绣娘终于为柳七定下了一身湘妃色衫裙,也就是一条粉裙子。 柳七:…… 她抿着嘴紧盯着绣娘亮澄澄的双目,发自内心地说道:“我觉得这一身可能有点……” 话未出口,便被绣娘惊叹着打断:“小姐,奴婢保证你这一身穿出去,第二天整个京城的公子会把柳家的门槛踏破!” 柳七:我是想说,这一身穿着砍人有点不方便! 但看着绣娘舍不得移开一点的目光,柳七知道怎么和她说都没用了,她只能轻叹着甩了甩宽大的袖口…… 这样穿着去见了周氏,周氏自然是满意地直点头,当面赏了绣娘五十两银子。 柳七垂着头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柳湘湘的踪迹。 正当疑惑时,外面就传来了柳湘湘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柳七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的来到了屋内,她瞬间判断出有人和柳湘湘并列而来,而且还是个有武功在身的。 “娘~”柳湘湘刚跨进门便冲着周氏亲昵地叫了一声,随后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柳七身上。 随着柳七缓缓转身,柳湘湘双眼顿时一亮,继而欣喜地喊了一声:”姐姐!” 是她! 柳七双眼一眯,目光自柳湘湘身旁的少女身上迅速划过。 与此同时,柳湘湘身旁的少女一袭束身大红劲装,腰间缠着一条鞭子,俏丽的脸上两条秀眉微微一皱,目光也落在了柳七的身上。 “柳夫人。”少女先是冲着周氏欠身行了一礼,随后目光继续落在柳七脸上。 “她是……”少女皱眉疑问道。 “夭夭,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姐姐,柳七娘!”柳湘湘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一只手拉着柳七的胳膊,另一只手还拿着乐青瑶赠与她的“湘君”剑。 “她叫夏夭夭,庆国公的女儿。”柳湘湘又转过来为柳七介绍起了红衣少女,随后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她武功很厉害的,一掌就可以将青石板拍碎!” 夏夭夭闻言不禁小嘴一嘟,“我们是以武会友,不是说了不要提家世的嘛!” 柳湘湘眼睛一眨:“这不是忘了吗,再说姐姐也不是外人,你祖母寿宴的时候姐姐也会去的。” “哦。”夏夭夭一扫柳七身上的裙子,随后不冷不热的“哦”了一声。 “夏小姐。”柳七颔首行礼道。 夏夭夭点点头也算是回礼了,随后木着脸问道:“伱会武功吗?” 柳七自然是摇摇头。 夏夭夭顿时没了兴趣,扭头看向了周氏,态度恭敬不少:“柳夫人,能否允许湘湘随我一起出去玩?” 似是生怕周氏不同意,夏夭夭便连忙接着说道:“您放心,有家里的护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周氏自是一脸亲切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们早去早回,我让后厨准备了一桌好菜,夭夭晚上就留下来用膳吧。” 夏夭夭一皱眉,心想着周氏都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自己若拂了她的面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随即便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周氏见状喜不自胜,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在白溪山庄时答应女儿跟那个女道士学剑,当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过是在前两日的一场宴会上让柳湘湘舞了几剑,庆国公家的小姐便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主动上门结交,一两天下来柳湘湘已经和夏夭夭亲如姐妹了。 而柳七此时心中也在想着:这不是当初在安乐侯门口叫阵的娇蛮女子吗? 没想到竟然是庆国公夏家的小姐。 “湘湘,咱们快些走吧!”周氏已经答应了,夏夭夭便对着柳湘湘说道。 “可……”柳湘湘扭头看了柳七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夏夭夭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当即出言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是去天鸿楼以武会友,你姐姐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累赘,再说要是一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 听夏夭夭这么一说,柳湘湘瞬间想明白了,她对着柳七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这次是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了,你不会武功要是被伤着了就不好了。” “柳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您放心晚上我一定带着湘湘平安归来!”夏夭夭急得不行,拉着柳湘湘就往外走。 直至两人彻底走出了房间,柳七才听到身后传来了周氏焦急的声音: “快,去找张管家,让他挑两个身手好的跟在大小姐后面,可千万别让人伤了她!” “哎呦,这些勋贵家的小姐,可真是……” 柳七回头见周氏一脸担忧地抚着胸口,心中不禁感叹: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 离开后院时,柳七看到了不远处的张诚,两人视线一交汇便迅速错开,紧接着张诚就转身离开了。 柳七则是一路回到了小院,而后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翠香。 翠香刚刚离开,张诚便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看见了庭院中的柳七,遂躬身回禀道:“令主,薛毅的住处已经查到了,就在城东郊外的一处庄子里,这几日薛毅本人一直在庄中。” 张诚说完紧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片刻的寂静后,张诚耳边传来了清冷的声音:“通知丰记米铺的刀奴,今晚一更,动手!” …… 是夜,一更锣响。 京郊一处庄子外,十余道黑影沿着墙壁快速移动着,最终在庄子大门口处汇集。 “砰!”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踹开了庄子大门,身后黑影如潮水般涌了进去,随后又分别奔向了庄子内的各个房间。 嘭!嘭!嘭…… 霎时间,破门声破窗声响彻了沉沉夜色笼罩下的庄子。 …… 柳七飘然而来,稳稳落在了庄子大门前。 她左手握着尚在鞘中的惊寂,脸上蒙着黑色面纱,一袭素白长裙,昂首跨进了庄子大门。 “参见令主!” 门后的黑衣人早已分列两侧,当柳七进门的刹那,八道黑影整齐一致地单膝跪地,抱刀行礼。 看着眼前一片寂静的庄子,柳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令主,其他房间内均空无一人。”刀奴之中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来到了柳七身侧,躬身说道,“除了……主屋。” “前面带路。”柳七紧握了下刀鞘,随后冷冷道。 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在摆什么迷魂阵。 主屋前的石阶上,五道黑影手持利刃严阵以待,紧紧围住了大门。 十三名刀奴,这才齐了嘛。 柳七驻足片刻,随后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刀奴统统让开。 “薛先生,既然早知我等要来,为何不干脆备上一壶热茶呢?”柳七冲着主屋的方向朗声道,“闭门关灯,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咯吱—— 话音刚落,大门推开,只见一道雄伟的身影缓缓走出。 “我原以为会是何等凶神恶煞之辈,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小女子!” 唰! 刀奴们纷纷围了上去,锋利的刀刃直指门口身材雄伟之人。 柳七双目微微眯起,轻声道:“薛毅?” “正是!”雄伟之人傲然道。 呼呼—— 寂静的山庄中,不知何处竟是刮起了一阵风。 风吟之中,柳七耳朵轻轻一抖,旋即眼角余光瞥向了两侧,随后便听得耳边风声更加急促,隐隐有尖啸声传出。 啪嗒! 一声轻响自主屋上方传来。 围住薛毅的刀奴们纷纷昂首,只见一道倩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屋檐之上,随后一道悦耳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薛总捕头,青鸾来迟了!” “哈哈哈……”薛毅闻言放声笑道,“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 “杀!”刀奴之中不知谁口中蹦出了一个字,随后十几柄利刃便照着薛毅劈去。 呵! 薛毅胸腔中传出一声闷喝,双臂猛地抬至胸前,身上一股磅礴气息喷涌而出,随着他怒喝一声“开”,双臂横空推出,周身萦绕的气劲瞬间扩散而出,将已经逼至身前的一众刀奴卷的人仰马翻! 这一幕落在了屋檐之上的方青鸾眼中,她稍稍安心,随后一双眼睛便放在了那道纤弱的身影上,凝视半晌后,突然眉头一皱,遂开口道: “是你!” 柳七闻言昂首,慢条斯理地伸出白皙的手臂,轻轻一拨,便将即将撞向自己的刀奴拨到了一边。 夜色沉沉,仅能看到屋檐上一道熟悉的身形轮廓。 她轻声道:“方女侠,好久不见了。” 砰!砰! 薛毅双拳齐出,势大力沉,将身前四名刀奴一起轰飞,环顾一圈见再无刀奴站着,便收功站定稍稍平复真气之后,仰头问道:“方女侠,你们认识?” 刚刚柳七问候的话,他也听见了。 说认识倒也没错,只是…… 方青鸾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和薛毅解释。 却见柳七已经垂首低眸,看向了薛毅,冷冷道:“我道是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倚仗,原来是攀上了飞羽山庄的高枝。” “不过……你当真以为方女侠就能护得住你?” “那再加上我等呢!”耳边传来悠悠之声。 三道身影自夜色中穿出,落在了柳七身后。 为首一人负手而立,落地之后缓缓上前两步:“在下独孤鸣,还未请教姑娘高姓大名。” “在下李飞翎!” “在下林雁归!” …… 柳七头也不回,清冷的双眸始终定格在薛毅身上,待到三人自我介绍完后,她右手轻轻搭在了刀柄上,遂叹道: “呀,四小飞鹤到齐了呢。” 今天就两更了_(:з」∠)_ (本章完) 第73章 算你命大 “薛总捕头辞官归隐多年,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方青鸾见三位同门已至,便自屋檐上飘然而下,眼睛一瞥柳七已按在刀柄上的手,不禁皱眉凝声道,“我想江湖上的规矩,姑娘你应该能够明白。” 金盆洗手,洗的不是手,而是过去的恩恩怨怨。 受邀前来的客人也不是光看个热闹,是要拿自己的威望和武功来为金盆洗手的人做担保的。 倘若金盆洗手仪式顺利完成,那代表着从前的恩怨已清,倘若再有人私下寻仇便会被担保人群起而攻之。 至于金盆洗手失败案例,具体可参考某位衡山派人士。 飞羽山庄当年便受邀见证了薛毅的金盆洗手大会。 见柳七沉默不语,方青鸾心中稍定,以为对方已被江湖规矩所震慑,正欲再分说两句彻底了结这桩恩怨时,突然耳中“嗡”地一声。 “青鸾,快退!”独孤鸣双目圆睁,口中一声暴喝的同时,纵身向前,身上瞬间涌出淡青色的气息,在其赶至方青鸾面前时已然凝结为了护体罡气! 唰! 银白色的刀气没入独孤鸣的罡气之中,但见他浑身一颤,周身萦绕的罡气瞬间暗淡了少许。 “大师兄!” “青鸾!” 在一旁掠阵的李飞翎和林雁归同时出手,虽然手无寸兵,但随着其或是推掌而出,或是并指一戳,无数劲气瞬间激荡而出。 柳七见自己一刀未能砍在了独孤鸣的罡气上,背后又有尖啸声破空而来,便心知已经落入了两面受敌的境地。 而逃过一劫的方青鸾看着身前的独孤鸣伴随着身躯一震周身罡气陷入了紊乱,顿时醒悟过来刚刚若不是大师兄为自己挡了这一刀,只怕…… 她心中思定,冷意瞬间浮上双眸,随后自独孤鸣身后探出,飞身攻向了柳七! 以柳七的视角看来,最具威胁的当然还是刚刚硬接了自己一刀的独孤鸣,她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消去了独孤鸣罡气反震带来的影响。 随后目光一沉,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独孤鸣的身上,旋即再度一步踏出,顷刻间紫光笼罩的刀身上刀气四溢而出。 狂刀,风卷残云! 已经掠至柳七身后数步的李飞翎和林雁归正欲双双抬掌打向柳七的后背,突然耳中一阵刺痛,眨眼间无数刀气已在柳七背后穿梭环绕,霎时间又朝着两人席卷而来…… 两人眼睛俱是一缩,感受到了刀气的凌厉不敢硬抗,只能朝后退去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刀气。 就是这一退,柳七已经杀至方青鸾面前,越过而来她就能直面独孤鸣! 方青鸾武功虽不如独孤鸣,但也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只见其双臂间劲风鼓动,面对横刀而来的柳七,以一双肉掌缠了上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柳七深知面对围攻,首先就要将对方实力最强的除掉,否则一个顶尖高手层次的独孤鸣缠住自己再加上三个一流高手一旁掠阵,内功修为尚未达到顶尖高手层次的柳七必败无疑! 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一手精妙绝伦的刀法! 飞羽山庄武功众多,剑法,掌法,腿法和指法均有涉猎。 方青鸾施展的这一套掌法倒也十分精妙,柳七只觉得自己眼前掌影纷飞,一时也分不清何处是虚何处是实。 既然分不清那就干脆别分了! 柳七气沉丹田,真气肆虐之下裙角翻飞,惊寂刀已竖至身前,原本的单手持刀已然换作了双手,看着已经贴近面门的掌影,她目光一沉,刀身之上的紫光瞬间暴涨,遂一刀劈出! 而四小飞鹤中修为最高的独孤鸣见状不禁眼皮一跳,顷刻间便已察觉到以柳七为中心狂涌而出的刀气巨浪…… “师妹小心!”独孤鸣也顾不得体内因为罡气反震有些失控的真气还尚未平息,直接将罡气撑至最大,赶在刀气巨浪卷来之前将方青鸾笼罩在内。 “噗!”独孤鸣原地未动,但却一口血雾喷出。 而另一道纤细的身影则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后抛飞而去! 已追来的李飞翎和林雁归见状不禁目露喜色。 还是大师兄技高一筹! 二人双双追身而上,李飞翎用掌,林雁归用指,均瞅准了要害攻去! 两人离那纤细的身影仅有数步距离时,突然横生异象,只见原本抛飞的身形突然一顿,旋即一个翻腾调整了身位迎面冲着两人而来! 林雁归和李飞翎抬眼便撞上了一对冷若冰霜的眸子,心中同时暗道了一声不好! 眨眼间柳七便已掠至二人面前,手中惊寂自下一提,一道孤光自刀刃间扩散而出,卷向了两人。 与此同时柳七眼角余光扫至一旁的薛毅身上,趁着飞羽山庄的二人躲避刀光之际,柳七身形戛然而止,随即转向朝着薛毅冲去。 “不好,薛总捕头小心!”独孤鸣刚压下一口腥甜,看着柳七的动向,顿时大声提醒道。 薛毅早已被几人交手时的场面所震惊,这几人最年长的独孤鸣年龄尚且不到他的一半,但武功却是远远胜矣。 尤其是那个冲着自己而来的女子…… 以一敌四,面对江湖小有名气的四小飞鹤,竟然还占尽了上风! 令狐朔啊,令狐朔! 你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 正当薛毅心中惊疑未定之际,耳边传来了独孤鸣的声音,他猛然惊醒抬头却看见了那女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柳七的手快如闪电从薛毅两肩晃过,只听见“咔嚓”两声脆响,薛毅顿感胳膊处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卸去了薛毅的双臂骨,柳七又是一指点在了其咽喉处,随后提拎着薛毅的衣领便要飞身离开。 “想走?”刚刚躲过弧形刀气的李飞翎望着已经凌空而起的柳七,眼下一寒旋即从手中翻出一物运足了真气朝着其射去! 这一幕落在了独孤鸣眼里,他眉头一皱似要张嘴冲着李飞翎说什么,但见银光已从李飞翎手中脱出,知晓已经来不及便闭上了嘴。 而本打算带着薛毅离去的柳七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不禁眉头一皱隐隐察觉了一丝不妙,待其回过身来,只见一道细微的银光瞬间闪至她身前,速度快到柳七都未能反应,眼看着银光没入了自己肩头…… 嗤! 中了! 李飞翎眼中一喜,心想中了飞羽山庄的鹤羽神针纵使是大罗神仙来也难救! 柳七已经感觉到了刚刚被银光穿过的位置有些不对劲,银光中似乎带有奇怪的毒素,正在不断侵蚀着她的筋脉…… 飞羽山庄,鹤羽神针! 她突然回想起了当初柳三在东河县时所受的伤,整条手臂乌紫一片,最后眉夫人带着其外出求医似乎也没能治好,最终成为了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但是……月牙开始了! 感觉到肩头处的毒素正一缕一缕被月牙吸收,柳七彻底放下心来。 她提着薛毅雄伟的身躯,落在了屋檐之上,猛然回头看向了刚刚出手之人! 嘶—— 李飞翎背后一寒,不敢直视柳七凛冽的双目。 “李师兄,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飞羽山庄其余三人纷纷朝着李飞翎掠去,终归还是距离他最近的林雁归先到一步。 嗤—— 利刃刺进了血肉的声响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李飞翎看着师弟面对着自己,林雁归脸上的神情渐渐凝滞…… 而后心中一凛身上汗毛顷刻间竖起,他抬头视线越过师弟的头顶,看到了那双让人心底生寒的双眸! “算你命大!” 柳七目光一扫,见独孤鸣鹤方青鸾均已赶到,遂决定不再纠缠,抽刀便朝后掠去。 唰,唰,唰…… 刀身自林雁归身体抽离的瞬间,无数道刀气又是尖啸而出! 目睹着师弟中刀的独孤鸣和方青鸾眼中已是悲愤交加,二人已经赶至林雁归身前,耳边忽而响起刀啸之声,两人顿时脸色一变,运气挡下了席卷而来的刀气! 驻足再看时,屋檐上的薛毅以及那女子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二人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伸手接住了仰面倒下的林雁归。 “雁归!” “师弟!” 独孤鸣虎目含泪,顾不得内伤便要给林雁归运气推宫过血,却被林雁归拉着胳膊给拦下了。 “没……用了。” 林雁归脸上血色全无,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的……心脉……已被此人刀气所……” 话说一半,便见林雁归梗着脖子目眦欲裂……而后彻底倒下头去! “雁归,雁归!”独孤鸣难以相信朝夕相处的师弟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不断摇晃着林雁归的尸首。 而身旁的方青鸾愤然起身,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李飞翎。 李飞翎此时心中已是死灰一片,他深知那女人已经准备带薛毅离开,之所以返回来大开杀戒便是因为自己发出的那一枚鹤羽神针。 是自己激怒了她! 师弟是代我而死的,师弟是代我而死的…… “飞翎不要乱想了。”方青鸾看出了李飞翎的心思,虽有些不满他随意动用鹤羽神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劝慰道,“就算是为了雁归走得安心,伱也得振作起来!” “我……”李飞翎不敢去看独孤鸣怀中的林雁归。 …… …… 呼—— 柳七来到了一处密林中,将薛毅直接扔到了地上。 肩头上的毒素已经彻底被月牙吸收干净。 柳七翻开手腕看着已经渐渐红润的月牙标记。 自上次突破沧海神功第三层后,月牙吸收能量的进度更慢了。 鹤羽神针上蕴含的毒素极为可怕,它并非人们熟知的见血封喉类型的毒药,而是会侵蚀人体内的经络,且似乎是通过真气传导,这就相当可怕了! 好在是有月牙! 柳七摸了摸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 此针速度虽快,但若不直接命中要害,很难造成什么伤害,不过加上针上的毒素就要另说了。 柳七走至薛毅的身旁,解开了他的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薛毅挣扎着站了起来,紧盯着柳七的身影问道。 柳七并未理会他,直接问道:“令狐朔在哪?”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薛毅左右看了看自己晃荡的双臂,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令狐朔身在何处,只知道他连夜离开了京城,以他的性格,我想一定是碰到了难以解决的危机。” 薛毅昂首盯着柳七注视片刻,缓缓道:“你是细柳山庄的传人?” 柳七见薛毅如此一问,遂凝声道:“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细柳山庄没有这么厉害的刀法。”薛毅摇头道,“乙木神诀纵使再厉害,令狐朔练了小半辈子也不敢说能以一敌四,对上飞羽山庄的四小飞鹤。” 对方既知道细柳山庄,又知道乙木神诀。 柳七明白,她找对人了。 但薛毅此时却突然闭上了眼:“你杀了我吧,连飞羽山庄的人都敢杀,我这条老命注定是保不住了。” “薛毅,薛总捕头。”柳七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薛毅闭着双目一阵颤动,听着柳七继续说道:“从一个县衙捕快坐起,一步步升到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除了每年一千多两的俸禄,从未收过一分钱,妻儿更是早就死于仇家之手。” 每从柳七口中说出一句话,薛毅的脸上都会抽动一下,但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你不在乎性命……倒也说得通。”柳七边走边说道。 柳七已走至薛毅的身侧,轻声道,“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从明日起,凡是和你打过交道的江湖人士,我每天杀一个,每天杀一个……” “然后在他们的尸体上写着,杀人者,薛毅!” “薛总捕头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想必交友一定很广泛吧。” “你!”薛毅猛地睁开双眼,侧目怒视着柳七。 而柳七早已退到了数步之外,一双冷漠的双眸盯着他,沉沉道:“我可以让一步,将你知道的有关乙木神诀的一切都告诉我!” (本章完) 第7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柳七留在后院随周氏和柳湘湘一起用了午膳。 正吃着,外面丫鬟匆匆进来回禀,说是柳宗训回来了。 周氏忙起身迎了出去,柳七和柳湘湘也只能顺势放下了碗筷,过了一会儿柳宗训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可是有事?”周氏亲手伺候着柳宗训坐下,将碗筷贴心地放在了他的手边,而后不禁问道。 柳宗训从进来后到坐下一直沉着脸,他抬眼一扫柳七和柳湘湘,随后目光微凝,缓缓说道:“刚刚接到的消息,傅首辅调动了城防营和巡防营,现在大街上全是当兵的,据说进出京城的城门也都被封禁了。” “啊?”周氏惊讶出声。 她虽是内宅妇人,但听柳宗训所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遂赶紧问道:“京中出了什么大事?” 柳宗训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就不必匆匆赶回来了。” 听着柳宗训夫妇二人的对话,垂着头的柳七眸光一阵闪烁。 “那我晚上和夭夭……”柳湘湘则更加关心她晚上的宴席是否还能参与。 周氏闻言忙用眼神制止了柳湘湘继续说下去,随后见柳宗训面色凝肃,便将柳湘湘近些日子和庆国公府的夏夭夭玩在一起的事告知了他。 “胡闹!”柳宗训听完之后却是对着柳湘湘斥责道,“你才练了几天武,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拿出去显摆,倘若遇上真正的高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湘湘嘴巴一瘪正欲反驳,却见柳宗训身旁的周氏拼命朝她使着眼色,遂忿忿不平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周氏也在一旁劝道:“都是几个丫头片子,武功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总归不是几个孩子一时兴起玩玩罢了!” “玩玩?”柳宗训的脸色瞬间一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人命关天的事你竟然说只是玩玩?” “你知不知道庆国公家传武功叫什么?” “伱知不知道庆国公祖上出过多少高手,又有多少人能囫囵着躺进夏家的祖坟里?” “现任庆国公当初仅仅是老庆国公的第七个儿子,你知不知道庆国公的爵位为何最后落在了他身上?” …… “瞧着你以前一直不准湘湘接触武功,我还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没想到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哐嗤! 柳宗训骤然起身,目光冷冷一扫柳湘湘:“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倘若被我发现你出了家门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罢,柳宗训竟是直接一甩袖子,走出了大门。 徒留下脸色苍白的周氏以及身体一抽一抽已然泪如雨下的柳湘湘。 这个柳宗训! 柳七抬眼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该作何评价。 …… “呼——” 柳七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处赫然淌出了血渍,呈现出黑紫色。 她缓缓睁眼,拿过一旁的手绢将嘴角血渍擦拭干净。 内伤已经基本稳住了,剩下的伤势慢慢调养即可。 柳七拉开了衣领,看向了左肩被鹤羽神针洞穿的位置,伤口处的血痂已经掉落,恢复得和周围皮肤差不多了。 这种细小的外伤对于柳七这等修为的高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麻烦的是内伤。 她起身来到了窗边,望着天边红彤彤的晚霞,陷入了沉思。 中午在后院,柳宗训上演了这么一出,柳七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好继续待着。 按照柳宗训所言,首辅傅青书调动了城防和巡防两营兵力开始在京中戒严,十有八九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柳七一番苦战,虽面对四小飞鹤不落下风,但对方的名声也不是白捡的。 尤其当中还有独孤鸣这样一位顶尖高手。 算上叶肃,以及此前交手过的毒神。 独孤鸣是柳七正式交手的第三位顶尖高手。 三人中以叶肃的实力最弱,毒神的武功最强。 独孤鸣介乎于二人之间,其护体罡气比叶肃的要凝练不少,但武功招式上却远不如毒神的赤砂毒掌。 毕竟毒神是正面硬碰硬打的柳七差点嗝屁,倘若不是靠着杀意阴了对方一手,现在柳七的坟头草说不定都已经发芽了。 与毒神一战后,柳七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对招式的领悟均上了一层楼。 所以此番面对四小飞鹤联手,虽有对方轻敌的因素在,但柳七毕竟是以一敌四,不但占尽上风而且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其中一人。 倘若四小飞鹤一开始就知道柳七刀法如此凌厉,出手如此狠决,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只能说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 柳七双目渐渐凛冽,面容也呈出坚定之色。 江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情脉脉的存在,这是个比“适者生存”更残酷的地方。 想要在江湖中安身立命,手里刀就不该有丝毫的犹豫。 …… 京城,首辅府。 林雁归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一张白布缓缓遮住了他的脸。 江寄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白布下弟子的轮廓,随即挥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其抬出去。 而房间内,整整齐齐地跪着三人。 正是独孤鸣,方青鸾以及李飞翎。 随着一阵脚步声,原本垂首的三人同时抬头,正巧看见了蒙着白布的担架从眼前经过…… “雁归……”独孤鸣双眼顿时一红,紧捏着拳头喃喃念叨着师弟的名字。 李飞翎更是飞快地挪走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唯有方青鸾目送着担架一直出了房门,眼中一片深邃。 三位爱徒的神色尽收于江寄余的眼底,他坐下后微微一叹,轻声道:“都起来吧。” 江寄余头戴儒冠,身穿灰白长衫,五官平平面无褶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儒生,绝不会将其和名震江湖的“七星”之一,“鹤唳九霄”江寄余联系起来。 江寄余已年过半百,但因修为高深驻颜有术,头发漆黑如墨,竟比大弟子独孤鸣看起来还要年轻几分。 他见三人俱已起身,遂接着说道:“傅大人已经下令,封锁了离京的各个要道,且已经命巡防营的人开始在京中排查……” “可有那女人的踪迹?”独孤鸣双目圆瞪,上前一步问道。 江寄余闻言横眉朝其看去,薄唇轻抿停下了话语。 方青鸾见状赶紧伸手拉了一把大师兄的胳膊,秀眉紧蹙小声提醒道:“大师兄,有什么问题等师傅说完再讲!” 独孤鸣这才看出了江寄余眼中的冷意,遂赶紧退后一步,低头道:“弟子一时心急,还望师傅不要怪罪。” “哼!”江寄余冷哼道,“你这个性子从小到大为师不知道提醒了多少遍,倘若你能往心里记上一句,雁归又岂会丢了性命!” 又提起林雁归,江寄余双眸微敛,隐去了眼底的悲痛。 昨晚的情形,他仅凭三名弟子的口述,便已知晓那持刀女子内功修为弱于自己的大徒弟,但凭借着一手凌厉无比的刀法以及以死求生的打法,不但逼退了自己弟子中最出众的四人联手,还反杀了雁归…… 从弟子们的描述来看,此女的年龄并不算大。 江湖上究竟何时冒出了这么一位高手? 江寄余也在心中思索着。 “师傅,您还记得上月于天鸿楼中举行的拍卖吗?”方青鸾见江寄余久久不言,便主动上前沉声道,“和漕帮商会的曹成以及沈庄联手拿下了那株玉参的,便是此女!” 江寄余闻言清冷的双眸立即看向了方青鸾。 这件事江寄余当然知晓,负责为沈庄牵线搭桥的还是方青鸾。 方青鸾心下一沉,遂将她所知晓的有关柳七的全部信息一一讲出,其中便包括了近些日发生于城外灶王庙的那桩案子。 江寄余听完之后,见方青鸾眼中似有犹豫之色,便开口道:“青鸾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在这里的除了为师以外,都是你的师兄师弟。” 方青鸾眸光微凝,即刻回道:“和此女一起出动的十三名黑衣人,除了几人死于薛毅和弟子三人之手,其余均是服毒而亡,从他们所用的兵刃以及行事风格来看,和最近江湖上风头最盛的杀手组织黒狱门极为相似。” 昨日回来之后,三人至今未眠。 但方青鸾不同于沉浸于悲痛中的独孤鸣和李飞翎,她一直在脑海中回忆着交手时柳七所用的武功刀法,同时结合着最近江湖上发生的诸多事件,她不相信一个武功如此厉害的女子会是凭空出现的。 方青鸾顿了顿,接着说道:“上月漠北双雄在京郊被刺身亡,江湖上盛传便是黒狱门七杀令主出的手,此事还在武林中掀起了一阵风波。” “你是说,昨晚的那个女人就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独孤鸣挑眉道,“黒狱门的头号杀手竟然是一个女人?” 方青鸾不禁摇头叹道:“大师兄,经历昨晚一战后,你对其的看法难道还停留在‘女人’二字上吗?” 独孤鸣闻言心中一凛,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林雁归临死之前拉着自己的胳膊…… 他脸上沉痛之色顿时浓了几分。 身旁的李飞翎心中则更加不是滋味,倘若不是他发出的那一枚鹤羽神针,对方也不会怒而回头痛下杀手。 而且林雁归还是舍身为他挡了刀而死! 李飞翎又仿佛看到了林雁归身后朝着自己探来的那一对冷冽的眸子…… “飞翎!”耳边突然响起了师傅江寄余的声音。 李飞翎心中一凛,遂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江寄余目光如炬盯着李飞翎问道:“你说你亲眼看到了鹤羽神针洞穿了此女的左肩?” 李飞翎重重点头:“是,弟子亲眼所见!” 方青鸾也皱眉疑道:“中了鹤羽神针,尚且有余力返回来下杀手,难道……她有解药?” “这不可能!”江寄余断言道,“鹤羽神针的毒无药可解,她一定是用了某种办法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身为飞羽山庄的庄主,世上没有人比江寄余更了解鹤羽神针的威力。 方青鸾定了定心神,昂首对着江寄余沉声道:“我不光怀疑此女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还觉得她的刀法可能与一个人有关!” “谁?”江寄余口中吐出一个字。 “狂刀方恨!”方青鸾凝声道,“此女刀法凶狠异常,其刀气之中蕴有无穷杀意,我怀疑她是……狂刀传人!” “狂刀,方家?”独孤鸣闻言道。 却见方青鸾摇摇头,扭头面向着独孤鸣解释道:“安乐侯方家虽说是狂刀方恨的后人,但并未得到狂刀传承,其所谓的家传刀法也平平无奇,真正的狂刀传承自方恨死后再未在江湖现身过。” “那你为何怀疑她是狂刀传人?”独孤鸣不解道。 方青鸾轻轻一笑:“只是猜测而已,一个从未见过的刀法高手,刀气中蕴含杀意,又如此巧在京城现身。” 她对着江寄余躬身道:“弟子将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刀法名家都想了一遍,未曾发现有一家刀法似她这般凌厉狠辣,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将其和一百多年前的狂刀联系起来。” “不管是与不是,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总比我们大海捞针要强。” 江寄余闻言目光一扫三名弟子的神情,沉默半晌之后缓缓起身道:“薛毅的项上人头已经被人悬在了六扇门总衙大门前,傅大人已经和内阁诸位大人通过气了,朝廷此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飞翎!” “弟子在。” “你随你大师兄一起,将雁归护送回飞羽山庄好生安葬。”江寄余吩咐道。 “是!” “师傅,我……”独孤鸣上前一步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江寄余冷眼打断。 “独孤鸣!”江寄余直呼大弟子名字,沉声道,“回去的途中联络你几位师叔,让他们通知与我们交好的各门各派,告诉他们朝廷已经决定连黒狱门连根拔起,叫他们从旁协助官府行事。” 最后,江寄余朝着方青鸾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可能不知道,随薛毅头颅一起悬挂在六扇门总衙大门的还有一副字,上面用血写着‘黒狱门’三个大字!” 方青鸾闻言双目猛地一缩! 晚点还有一章,回来边吃边码字,尽快给大家放出来 (本章完) 第76章 非杀不可 “要下雨了。” 柳七透过窗台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不禁喃喃道。 “是啊,明明白日里还是晴天来着。”正在整理被褥的翠香笑着庆幸道,“还好奴婢这两天将被褥都晒了一遍,否则等这场雨下完不知要到哪一天去。” “翠香。”柳七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看着翠香忙碌的背影,开口道,“倘若有一天小姐我不在了,你有何打算?” “啊?”翠香惊讶出声,旋即起身回头看着柳七,疑惑道,“小姐,你准备去哪儿,不准备带奴婢一起去吗?” 柳七轻轻晃首:“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可是奴婢就是要一直跟着小姐的啊。”翠香想也不想地回道,遂又转身整理起床褥。 她是柳府的家生子,虽然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但注定了要一辈子为奴为婢。 柳七没有再说什么,端起桌上已经温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窗口。 …… 轰隆隆—— 窗外银蛇狂舞,将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厢房的床边,柳七看着熟睡中的翠香,缓缓抽走了点在她肩头的手,随即轻声道:“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白泽将军贸然闯入只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轰隆隆—— 又是一阵惊雷平地炸响。 雷光闪烁间,厢房门口处赫然多了一条修长的身影。 白泽目光落在了床上朦胧的身影上,语气淡淡地说道:“娘娘想见你。” …… 隔着柳府几条街,一条巷子中,停着一辆马车。 车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整个人被蓑衣紧紧包裹着,看不清面容。 白泽打着伞出现在巷口,朝着马车缓缓走来,就在他身后十余步的位置,柳七左手拎着刀,自雨中缓步而来。 白泽走至蓑衣人身边,回头一看柳七,见瓢泼大雨下的柳七身上并无一处淋湿,雨水均被其身前一层薄薄的无形气罩隔绝在外。 “柳姑娘,些许时日不见,武功又精进不少!”蓑衣下传来了一道醇厚的声音。 柳七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目光一扫蓑衣人,朱唇微启:“应龙将军,又见面了。” 蓑衣人闻言让开了身位:“娘娘就在里面。” “等等!”白泽叫住了即将迈步登上马车的柳七。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七手边的刀上,“将刀留在外面。” 柳七扭头看了白泽许久,最后视线挪至蓑衣人身上,缓缓开口道:“我若是想做些什么,就凭伱们二人再加上隔壁巷子里的四个,拦得住吗?” 话音刚落,却听马车内传出了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白泽闻声遂朝后退了一步,但双目仍是紧紧盯着柳七,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柳七揭开了车帘,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顺势钻入了车内,抬眼见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柳姑娘,好久不见了。” 柳七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遂沉声回道:“好久不见,娘娘。” 周宓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装,玉藕般的手臂撑着头,斜倚在车内的软榻上,听见柳七的问候后不禁抿嘴一笑,尽显风华绝代之色。 柳七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词。 倾国倾城! 马车不算宽敞,柳七只能半蹲着,低头便看见了两只做工精细的绣花鞋,视线缓缓上移,只见明黄色的裙摆下,露出了白晃晃的小脚,随着周宓轻轻舒展着身姿,晶莹剔透的脚趾紧紧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周宓端坐起,目视着柳七良久,随后开口道:“薛毅是你所杀?” “是。”柳七颔首。 “林雁归也是你所杀?” “是。” “你是黒狱门的七杀令主?” “是。” “……” 周宓眸光闪烁,半晌之后长长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柳七面无表情地回道:“生来便是如此,柳七别无选择。” “你这不是做出了选择吗?”周宓笑吟吟地说道,“薛毅的人头和‘黒狱门’三个字一出,朝廷已经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过不久恐怕这世上便再无黒狱门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垂,并未开口回应。 周宓遂自顾自地叹道:“常言道,刀为百兵之胆,狂刀更是天下诸刀之中最为横行无忌者,能将狂刀练到这般境界,岂是会甘心做他人提线木偶之人!” 柳七依旧沉默不语。 “不过本宫有一事不明,你和令狐朔之间有何恩怨,为了逼他现身不仅杀了薛毅,还得罪飞羽山庄?” “不过……你这么一杀,现在官府和飞羽山庄的人也都在满天下寻找令狐朔的下落。”周宓嘴角挂着一抹深意,“不惜搅得天下大乱也要逼其现身,应该不是因情生恨吧?” 她见柳七面无表情,遂轻轻一笑道,“令狐朔虽是异族中人,但容貌确实堪称美……” “杀他。”柳七嘴中吐出两个字,终结了周宓的猜测。 “令狐朔在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上这些年做了不少实事,朝廷这些年能够海晏河清四海升平,这其中有他的一份……非杀他不可?”周宓皱眉缓缓道,但见柳七身上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意,于是便改口问道。 “非杀不可!”柳七言简意赅。 周宓本想问一句为什么,但见柳七神情冷漠,便知道即便自己问了她也不会答,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憋了回去,一双美眸开始打量起柳七,最后落在了她手中的刀上。 “只知你刀法出神入化,倒是从未听你提及过所佩何刀?”周宓盯着刀鞘若有所思道。 柳七闻言也垂目看向了手边的刀,想了想便回道:“过去一直不知其名,最近却是从别人口中知晓了这柄刀的名字。” “哦?”周宓双目微张,面容娇俏似二八佳人,“叫什么名字?” “惊寂。” “白天明的佩刀?”周宓眉头一挑,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似是担心柳七不知道白天明是谁,遂柔声解释道,“白天明是一百六十多年前七重天的首领,也是当时争夺天下的‘三帝一狂’中的‘天帝’。” 她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此刀最后一任主人应当是七重天的赤阳天尊。” 这就对上了! 令狐朔当时也说过,惊寂乃是七重天末代赤阳天尊的佩刀。 按照时间线来看,当时正处于大齐第三任皇帝文宗皇帝当政,文宗皇帝联合了武林各派剿灭了七重天,并且亲手斩下了赤阳天尊的头。 而周宓口中提及的“天帝”白天明是大齐开国之前的事,比文宗当政时期还要早上四五十年。 这个女人知道的不少啊! 柳七不禁抬头看了其一眼。 既然知道这么久之前的事,会不会也知晓乙木神诀呢? 柳七心中犹豫起来。 乙木神诀和刀不一样。 一个是自身修习的功法,一个虽然宝贵却只是身外之物。 柳七最终还是决定不对周宓提及乙木神诀之事。 柳七眼中闪过的犹豫没有逃过周宓的眼睛,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听说大姐准备带你去参加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 柳七点头“嗯”了一声。 周宓端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柳七的面庞,轻声道:“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要求吗?” “嗯?” 周宓指了指自己脸颊上的梨涡,笑吟吟地看着柳七。 柳七:……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周宓吃吃笑道,“庆国公的几个小子都很不错,武功是比你差了不少,但人品方面没得说,作为夫婿算是不错了。” 周宓提起庆国公时,声音稍稍大了些许。 柳七皱眉回道:“我不准备嫁人。” 周宓依然是笑盈盈地说道:“你放心,若是看中了哪家儿郎,本宫可以下懿旨赐婚,总之是不会委屈你做妾的。” 周氏的打算周宓心中自然清楚。 可周氏不知道柳七的底细,倘若真要硬逼着柳七去给人做妾,以她的性格岂不是要灭人满门? 柳七眉头皱得更深了,再次强调道:“我不准备嫁人!” 随后又接着说道:“娘娘早就知晓我并非柳家人,这种事就不必娘娘费心了。” 话音刚落,柳七突然耳边听到了有人靠近了马车。 “娘娘,有人追来了。”外面传来了白泽的声音。 周宓面容一沉,又听见白泽接着说道:“是南宫家的人,还有……几名公公。” 周宓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旋即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阴魂不散!” 她双目重新落在了柳七身上,肃声道:“本宫既已归政萧文淮,朝廷的种种事便再与本宫没有关系,今日出宫也……都怪本宫这个喜好佳人的性子!” 周宓摇头轻叹道:“只望你不要步了方恨的后路。” 柳七抬首直视着周宓双眸,撇撇嘴道:“尾巴需要柳七帮娘娘料理干净吗?” 周宓:…… …… 柳七目送着周宓的马车缓缓离去。 白泽走出两步,驻足回首看向了雨中的柳七,思忖片刻后沉声问道:“对方人数不少,可要我相助?”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身去,撤去了周身萦绕的真气,任由冰凉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 白泽面色一沉,随即头也不回地追着马车而去了。 巷口的转角处,已经走出了几道身影。 几个眨眼的功夫,巷口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堆满,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明晃晃的利刃,步伐整齐地朝着巷中的柳七缓缓逼近。 “呵呵呵……”为首一人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小姑娘,告诉咱家刚刚那辆马车去了哪,咱家在他们玩完你后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公公,情况有些不对,小心为上。”身旁一人看着柳七的身形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心中已然存了几分小心,小声提醒道。 被唤作公公的人回首看了他一眼,心想南宫家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呼——” 柳七仰面感受着雨点越来越密集,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雨夜,当真是杀人的好天气! 轰隆隆—— …… “呕——” 巷中一个捕快跑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跑到水沟旁,就直接吐了出来,惹得周遭的一众捕快侧目看来。 廖孟远骑马赶到时,便见到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他随口冲着巷子口一个相熟的捕快问道。 被问话的捕快脸色苍白,似是想起了什么画面顿感胃中一阵翻腾,强忍之下后苦着脸回道:“廖捕头,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廖孟远闻言眉头一皱,旋即直接走进了巷子,只是一眼脸色便瞬间白了…… “倒也没那么恶心。”佝偻着腰的老仵作慢吞吞地说道,“里面这二十来号人都是被一刀毙命,走得倒是挺痛快,就是尸体被雨水泡了一夜有点不好看罢了。” “不过……”老仵作吞吞吐吐道。 “不过什么?”廖孟远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唉,还是廖捕头亲自看吧。”老仵作挥手叫两个年轻的徒弟抬过来一个担架,将蒙着尸体的草席掀开,对着廖孟远说道。 廖孟远目光一扫,顿时瞳孔微缩。 太监,宫中的人! 紧接着另一名正在检查尸体的捕头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随后匆匆跑到了廖孟远的身边,凑过来耳语道:“廖捕头,尸体中有个人你我都认识!” “是宫中德妃娘娘的亲叔叔,南宫追!” …… 啪嗒! 束冠道人手捏着一枚黑棋,看着已经翻至地下的棋盘以及散落一地的棋子,眼中流露出无奈之色。 磨刀老叟面沉似水,原本浑浊的双目中满是肃杀之色,紧盯着手里的信件。 “短短五六天,整个北方的暗桩全部被人连根拔起。” “镇守江南的贪狼也已三天没有回信……” “破军被栖霞派和飞羽山庄的人围攻,拼了半条命才跑出来。” 道人悄然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棋子丢至一边,起身凝声道:“可有京中的消息传来?” 磨刀老叟目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说……” “余安此人虽说志大才疏,但其一手搭建的游魂确有独到之处,对方能这么快摸清我们的位置,仅凭这些江湖势力是不可能做到的。”道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朝廷插手了?”磨刀老叟眼中精光一掠,“可是我们也在朝中……” “行了,你还真当手里那几个人是个宝贝。”道人肃然道,“破武令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年的人还未老去,朝廷只要铁下心,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他们办不成的。” “我觉得多半和京中的七杀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需要再进京一趟了。” “同为狂刀传人,我相信你在杀意的造诣上是足以胜过这个小姑娘的。” …… 本章完 第77章 朝廷鹰犬 大雨连下了两天三夜。 柳七撑着下巴靠在窗台边,欣赏着雨后初晴碧空如洗的天色。 天上的雨虽然停了,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却还在继续着。 短短几日,朝廷联合飞羽山庄、栖霞派等江湖势力,对黒狱门进行了清剿,战果斐然! 黒狱门在不少地方的势力可以说是连根拔起! 就连京城内的黒狱门势力也不例外。 义庄和丰记米铺,这两处刀奴藏身地均被官府派兵剿灭,无一人脱身。 仅剩下城南怡红楼中的刀奴尚在苟延残喘。 至于游魂…… 京中的游魂分为两支,一支是由已死的“判官”余安亲手组建,另一支则是磨刀老叟按照余安挑选游魂的方法培养组建。 最终磨刀老叟组建的那一支游魂被官府挖了出来,连浮香院的那位李娘子也未能幸免。 而余安留下的游魂则还安然无恙。 “‘判官’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就这样被一刀砍了未免有些可惜了。”柳七暗暗想道。 朝廷此番出手虽说震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武林人士,但也让一些本就对官府敬而远之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毕竟距离破武令颁布也才过去了二十余年。 当年各门各派的中流砥柱依然在世,对于朝廷的雷霆手段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破武令朝廷沉寂了十余年,昔日马踏江湖的大将军周威扬也已数年没有现身。 但今时今日的朝廷似乎还是如二十多前一样,强大到让人胆寒! 此番遭到朝廷围剿的虽说是个见不得光的黒狱门。 但谁也不敢保证朝廷之后会不会调转矛头对准自己。 毕竟见不见得光,还不是朝廷一纸公文的事。 所以此番积极配合朝廷行事的飞羽山庄,也受到了不少江湖人士的非议,认为飞羽山庄和官府沆瀣一气,大有借着官府撑腰扩充势力的嫌疑,故不少江湖人士暗地里已经称呼飞羽山庄的人为朝廷鹰犬。 武林人士多向往逍遥自在,且习武之人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向来不屑于为朝廷所用,并将投效官府的人视作朝廷鹰犬,耻于与之为伍。 之前江寄余与首辅傅青书交好,便已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少非议。 现在更是令门下弟子协同官府行事,俨然一副已经投效官府的姿态。 在这种非议中,“四小飞鹤”林雁归的死反而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 柳七沉思间,院子外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而来。 她慵懒地舒展着身躯,坐直之后便看见柳湘湘提着裙摆走进了小院,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 柳湘湘一扫庭院中坑坑洼洼的水渍,不禁秀眉紧蹙,抬眼看到窗台后的柳七后眉眼又舒展开来,笑吟吟地叫了一声:“姐姐。” 紧接着柳湘湘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自积满水的庭院中蹦蹦跳跳地走进主屋来。 “这地方……太小太偏了!”柳湘湘进门之后便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娘之前不是说要给你换个院子吗?” “我倒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柳七指了指桌边的凳子,示意柳湘湘先坐下。 “哪里好了,庭院里都有积水了。”柳湘湘低头见自己裙角湿漉漉的,不免又是一声嘟囔。 自打梁嬷嬷不在后,周氏对柳七的态度日渐缓和,尤其是在她决定用柳七攀门好亲事后,也主动提起过要给柳七换个住处。 柳七当然是婉拒了。 出了院子走几步便是柳府的外墙,搬走之后她在哪再去找这么方便出去的地方。 “翠香也不在?”柳湘湘见柳七正为她斟茶,不由得站起身四处看了看,随后惊讶地问道。 见柳七点了点头,柳湘湘便将随她一起来的丫鬟叫了进来,伺候着两人喝茶。 柳七任由柳湘湘的丫鬟从自己手里拿走了茶杯茶壶,遂轻声道:“翠香母亲病了,反正白日里也没什么事,我便放她回去照顾她娘了。” 柳湘湘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翠香的母亲好像是一直身体不大好。” “今日怎么自己过来了?”柳七问道,“若有什么事,差个丫鬟过来叫我一声就好了。” 柳湘湘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闷闷不乐道:“爹和娘早上又吵了一架,我嫌后院待着心烦,就干脆来姐姐这儿了。” “哦?”柳七借着低头喝茶的间隙敛去眼中的精光。 盖因京中戒严,柳宗训这几日一直待在家中。 因不满柳湘湘和勋贵家的小姐掺和在一起,柳宗训上次当着柳七柳湘湘以及一众丫鬟嬷嬷的面对周氏发了火。 自此以后也不知柳宗训是因为担心大将军府的工程进度而感到烦躁。 还是自上次训斥了一番周氏后打开了什么新世界。 总之柳宗训这几日在家几乎都要冲着周氏发一顿火。 据张诚言,周氏这几天一直都是以泪洗面。 要知道两人成婚这么多年,柳宗训平日里虽说脸冷了些,但这么多年从未对周氏说过一句重话。 难道是不想忍了? 柳七瞥了一眼神色黯然的柳湘湘,心想父母吵架的最大受害者果然是孩子。 …… 柳七本来以为柳湘湘是过来躲个清净,亦或是心中烦闷想找个人来倾诉。 但随着柳湘湘将身边两个丫鬟以各种理由支走后,柳七方才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直至院子中只剩下了柳七和柳湘湘。 柳湘湘突然一扫之前的黯然之色,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到时候了”,便拉着柳七就往屋外走。 穿过满是积水的庭院时,也是豪迈地直接迈步走过,丝毫不在乎脚下带起的水渍溅到了裙摆上。 这…… 柳七就这样被柳湘湘带着走出了院子门, 窸窸窣窣…… 柳七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她扭头朝着外墙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丈多的墙上突然探出了一个头来,圆溜溜的眼睛一扫墙内,瞬间便锁定在了小院门口的柳湘湘和柳七身上。 “湘湘,这边!” “夭夭!”柳湘湘循着声音看去,此时才看见了墙上探出来的脑袋,定睛一瞅顿时认出了是自己新结识不久的好朋友夏夭夭! 柳七:…… 弄了半天,原来柳湘湘也是看中了这间院子距离外墙比较近! …… 夏夭夭见左右无人,双手在墙檐上用力一撑,纵身一跃身形潇洒地落在了墙内,站稳之后看着朝自己而来的柳湘湘,不禁露出了微笑迈步迎了上去。 柳湘湘是拉着柳七一起走过来的。 “柳小姐。”夏夭夭过来之后看见了柳湘湘身边的柳七,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句。 “夏小姐。”柳七欠身回礼道。 “你家这护卫还真是懒散……啧啧!”夏夭夭直接挪开了目光看向柳湘湘,还不忘评价一番柳府的护卫水平。 “我们家又不像你们庆国公府。”柳湘湘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我爹只是一个五品官,难道还会有武林高手上门寻仇不成?” “这可难说!”夏夭夭心想伱爹确实只是个五品小官,可你娘是周家人啊,大将军周威扬得罪了多少人? 不过这样的话即便是性情耿直如夏夭夭,也知道藏在心里不能对柳湘湘说出来。 柳湘湘见了夏夭夭先是一阵欣喜,随后想起了前几日爽约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嗡声道:“夭夭,那日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爹突然回来将我禁足在家……” 要不是昨天晚上夏夭夭想办法给她送了一封信,她还以为因为自己的爽约而失去了夏夭夭这个朋友了! “谁还不是一样!”夏夭夭豪爽的一挥手,拍着柳湘湘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今天还不是趁着老头子进宫的功夫偷偷溜出来的!” “啊?”柳湘湘顿时惊讶道,“你们那天难道也没有……” “当然没去成!”夏夭夭龇牙咧嘴就像一只愤愤的小狗,“还被方若兰写信嘲讽了一顿,真是气煞我也!” “也就他们方家人胆子大!”夏夭夭提到方若兰时脸色便是一沉,见四下无人便凑到了柳湘湘耳边,说着悄悄话,“你知道这两日京城为何会戒严吗?” “听我家老头子说,京中出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魔头? 该不会是我吧? 柳七耳朵一张,将夏夭夭的窃窃细语尽收耳中。 夏夭夭口中的老头子,应该就是她的父亲,现任庆国公夏正泽,军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啊?”柳湘湘闻言秀目一缩,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见柳湘湘面露惧色,夏夭夭当即拍着胸脯豪言道:“有我这个将来的天下第一女捕头在,你还怕什么!” 柳七:“厄……” 没想到庆国公家的小姐还有这种志向。 天下第一女捕头…… 如果说六扇门总捕头就是天下第一捕头,那前任天下第一捕头已经被她削去了脑袋。 现任的天下第一捕头令狐朔似乎被她吓破了胆,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不敢露面。 柳七突然觉得,可能是六扇门总捕头这个位置和自己的八字不合,犯冲! …… “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夏夭夭满脸不耐地催促道,“今天要是再去迟了,方若兰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几天前因为夏夭夭这边缺席,所以方若兰又于今日在天鸿楼重新设宴,夏夭夭便是过来接柳湘湘的。 “姐姐也随我们一起!”柳湘湘似乎早就有了将柳七一起带出去的打算,她紧紧拉着柳七的胳膊不松手,随着夏夭夭的脚步一起来到了外墙边。 “带着带着。”夏夭夭一口答应。 抬头看了看一丈多多高的外墙,柳湘湘又扭头瞧了瞧柳七,随即对着夏夭夭说道:“夭夭,你的轻功能不能将姐姐带出去?” 说完还加了一句:“姐姐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嗨,麻烦死了!” 夏夭夭闻言便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顺势搂住了柳七的腰身和肩膀,见柳湘湘松开了柳七的胳膊后,方脚下用力一跺! 柳七便见和自己脸对着脸的少女娇俏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一层血色,紧抿着双唇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似乎很吃力呀! 该不会把我给摔了吧? 柳七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最终她有惊无险地在墙外的巷子中平稳落地。 柳七见夏夭夭正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随后圆溜溜的双眼一抬正巧对上了柳七的目光,便赶紧挺直了背屏住呼吸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样,可吓着了?”夏夭夭淡淡地问道。 “多谢夏小姐,一切都还好。”柳七摇了摇头,瞥见了夏夭夭鬓角处细细的汗渍。 汗流浃背了吧,夏小姐! 此时。 “夭夭,你们怎么样了?”墙内传来了柳湘湘的声音。 夏夭夭眉头一皱,遂回道:“湘湘你还等什么,赶紧出来啊!” “你不过来接我吗?” “嗯?” “我不会轻功!” 夏夭夭:“……” 夏夭夭只得又翻墙过去将柳湘湘带了出来、 这一次夏夭夭彻底是绷不住了! 一过来便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着头对着柳湘湘谆谆教导道:“湘湘,听我一句话,轻功还是要学的!” …… 夏夭夭的马车就停在巷口。 三人出来上了马车,便直奔天鸿楼而去。 柳七发现和上次来参加拍卖不同,夏夭夭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从天鸿楼大门外驶过,转入了旁边一条巷子中,最后穿过一道小门停在了一间院子里。 夏夭夭等不及马车停稳,便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尚在马车中的柳七突然目光微沉,随后便听到了马车外传来了一道让人听着如沐春风的声音:“夏小姐,小心。” “高林,怎么是你?”紧接着又传来了夏夭夭的声音,听着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耐。 此时马车已然稳稳停下,柳湘湘先一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而后轻声说道:“姐姐,下来吧。” 车帘掀开的瞬间,柳七便感觉道了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她伸手托住了柳湘湘伸过来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垂首避开了这道灼热的目光,顺势走下了马车。 垂首的瞬间,柳七的视线飞速从灼热目光的主人身上扫过,确定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年轻公子。 刚走下马车,柳七身前便站了一人,挡去了那位年轻公子堪称赤裸的目光。 “呵呵……”年轻公子见一位圆脸紧绷的姑娘挡在佳人之前,遂干笑两声后,抱拳行礼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今天回来太迟了,只有一更了。 明天最后一天忙了,之后就解放了,争取从后天起三更补欠账。 本章完 第78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柳七只知道天鸿楼的楼主名叫高岳阳,一手追魂剑似乎在道上有点名气,就是不知眼前这位被夏夭夭唤作高林的年轻公子,是否和高岳阳有关系。 柳七双眼微抬,目光从其抱拳的双手间掠过。 右手五指关节明显比左手略粗一些,虽然看不见手心,但柳七已然断定对手应该是常年以右手使用兵器,就是不太确定是不是用剑。 倘若是掌法或是拳法高手,不可能单练一只手。 柳湘湘自下车后便发现了此人眼神不对,遂赶紧站在了柳七的面前,挡住对方的视线,此时见其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禁犯起了难。 好在是夏夭夭及时解了围。 她迈出两步来到高林的身边,致使高林不得不侧过身来面对着她,随后夏夭夭便冷声道:“怎么,现在进天鸿楼难道还要自报家门不成,你们家的门槛难道比六扇门的还要高?” “不敢,不敢。”面对夏夭夭的冷嘲,高林脸上笑意不减,赶紧侧身一步让开了路,随后恭声道,“方小姐已经包下了三楼一号房,恭候夏小姐您的大驾。” “哼!”夏夭夭冷哼一声,遂扭头冲着柳湘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进去。 高林眼底一抹冷意迅速闪过,只能垂首目送着佳人的倩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 “这个高林就是楼主高岳阳的独子,别看他对着你姐一副色眯眯的模样,据说他已经尽得高家三十一路追魂剑真传,剑法已经胜过了其父。”走廊中,走在前面的夏夭夭扭头道。 还真是高岳阳的儿子。 柳七垂首沉眸,听着夏夭夭接着说道:“高家也曾是大齐开国勋贵,只是爵位不能世袭罔替,在高林祖父那一辈便已除爵。” “高林的祖父曾经担任过京营剑法教头,再加上前几代高家人也是勋贵中的一员,所以高家在京营一脉的勋贵中尚有几分薄面。” “只不过高林祖父过世之后,高岳阳便脱离了京营,开了这间天鸿楼。” 夏夭夭凝声道:“也不知高家人是如何想的,虽说没有了爵位,但留在京营难道不比当个商贾好?” “夭夭,你懂得真多!”柳湘湘听得云里雾里,哪里想得到一间酒楼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当即对身前的夏夭夭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呵呵。”夏夭夭干笑两声,“不过是听家里人说得多罢了。” 柳七眸光一闪,心中倒是对夏夭夭的印象有些改观了,本以为就是个刁蛮任性,喜好武艺的大小姐罢了。 “我爹和娘就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柳湘湘皱眉回思道。 夏夭夭闻言趁着转身上楼的间隙,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湘湘,而后转头在无人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京城岂是易居之地。 即便是与国同休的庆国公府,不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招致灭顶之灾。 要知道现在仍在世袭的勋贵尚不及开国之初的五分之一。 她心中暗道,能视京中汹涌暗潮如无物的,也唯有大将军这等处于江湖之巅的绝顶高手可以做到了。 也难怪她家老头子会一直敦促大哥他们习武,有时候急了甚至会用上马鞭,但凡她娘因此掉了一滴眼泪,就会被老头子骂“慈母多败儿”。 倘若她家老头子是一位绝顶高手,她就算把方若兰揍得面目全非,方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一想到方若兰,夏夭夭便觉得自己屁股开始隐隐作痛,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上次挨打的情形,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 砰! 夏夭夭直接推开了房门,只是一眼便看到了房中桌前端坐着的明艳女子,随后昂首迈步走了进去,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明艳女子的对面。 “方若兰,伱姑奶奶我来了!” 柳七刚刚和柳湘湘并肩走至房间门口,就听到了房间内传出来了夏夭夭豪迈的声音。 柳七抬头,正瞅见了明艳女子捂嘴一笑,霎时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明亮几分:“姑奶奶,您的屁股还疼吗?” “你!”夏夭夭“腾”地坐直,秀眉一横差点拍桌而起。 “柳家小姐也来了。”明艳女子正是方若兰,她也留意到了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看见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湘湘,最后眸光落在了柳七脸上。 “这位是?” “是我姐姐。”柳湘湘赶紧说道,说完便紧紧搂住了柳七的胳膊。 姐姐? 方若兰闻言秀眉微皱,心想柳湘湘何时多出了一个姐姐。 夏夭夭一见方若兰这副模样便知晓她不清楚柳家的情况,心中瞬间好受了一些,至少柳府的事自己是知情的,感觉找回了一点场子的夏夭夭脸上怒容渐渐消散,嘴角也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方若兰倒也也没想太多,秀眉顷刻间舒展开来,起身对着门口的二人轻声道:“赶紧进来坐吧。” 柳七随柳湘湘一道走进了房间,她目光微垂,眼角余光自房间右侧的屏风上一扫而过。 里面还有一人! 还是个内功有几分火候的好手。 以柳七现在的修为,仅凭着呼吸便可以知晓房间内的人数以及修为状况,除非遇上与柳七修为相当的高手。 见柳七和柳湘湘在自己左手边依次落座,夏夭夭见方若兰起身走过来将房门关上,顿时皱眉撇嘴道:“其他人呢,这就是你准备的谢罪宴?” 除了她带来的柳家两位小姐,其他见证人难道一个都没来吗? 说好的谢罪宴呢? 柳七闻言目光微抬一扫空荡荡桌面。 菜呢? 方若兰款款回到了座上,见夏夭夭不满之色尽显,不禁嫣然一笑,端起手边的茶壶将身前的三只瓷杯倒满,方才慢条斯理地道:“夏小姐难道不知道最近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我想庆国公以及柳大人恐怕尚不知道诸位今日来天鸿楼赴约吧?” 方若兰笑吟吟地将装满茶水的瓷杯依次推至三人面前。 柳七正欲伸手去接,却见一只白皙细腻的手依然紧捏着杯身,柳七的手放在杯身上,触碰到了对方冰凉的指尖。 稍稍用力发现杯身纹丝不动,于是柳七缓缓昂首,正与方若兰明媚的双眸对上。 方若兰注视着柳七良久,眼中惊艳之色转瞬即逝,随即微微一笑,纤纤玉手已然自杯身上松开。 柳七接过茶杯后迅速垂下头去,方若兰见状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你在威胁我?”夏夭夭冷笑道。 “不,不,不。”方若兰连连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怎么敢威胁夏小姐!” “今天,我是来请你看一场好戏的。” 夏夭夭眉心紧蹙,直言道:“方若兰你我都是将门子弟,说话不必弯弯绕绕。” 方若兰见夏夭夭已经端起了瓷杯往嘴边送去,眸光一阵闪烁,随后开口道:“王修明在外面有女人。” “噗——” 夏夭夭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而方若兰似乎早有预料,她话刚出口便迅速地换了个座位,躲开了夏夭夭的正面。 砰! “方若兰!” 这一次夏夭夭是真的拍桌而起了! 而方若兰则是一改之前和煦的模样,面若冰霜目光沉沉地说道:“夏夭夭我和你说的从来都是真话,是你自己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还和我动起了手。” 王修明,安国公府的二公子,同时也是夏夭夭的未婚夫。 夏夭夭之所以和方若兰势如水火,起因便是方若兰将王修明给揍了一顿。 夏夭夭当然不信方若兰所言。 柳七见她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被方若兰的话给气到了。 “完了,完了。”柳湘湘脸色一变,凑到柳七耳边细语道,“夭夭和安国公府的二公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方若兰竟然说王二公子在外面有女人!” 虽然认识不久,但柳湘湘深知夏夭夭的脾性,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生死大战即将上演。 “方若兰,你欺人太甚!”夏夭夭贝齿轻咬,眼中似有雾气氤氲。 嗖! 话音刚落,夏夭夭脚下一跺,直接飞身跃过了身前圆桌,双掌齐出打向了方若兰。 见夏夭夭直接出手,方若兰面沉似水地站起,而后原地不动同样双掌托出,直接和对方来了个硬碰硬。 啪! 四掌相接,并无真气碰撞的嗡鸣声,而是肉皮相触发出的脆响。 柳七淡定地轻抿了一口茶,心想掌心该是多痛啊! 果如柳七所想。 两人对掌之后,方若兰身形一颤朝后挪了两步,而夏夭夭则更加狼狈,先是落在了桌上随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 柳七抬眼一瞥,见二人均是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已经发红的手心。 柳七的评价是,外练不到家,内练不到家,好似小孩儿过家家。 屏风后的那位应当要现身了吧。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自凭风后响起,只见一名青衫女子款款走出。 “夏小姐,若兰并非是在诓骗你。”青衫女子走出后便对着桌上已经站定的夏夭夭沉声说道,“王二公子的确在外面有了人。” “大嫂,你不必和她解释了!”方若兰冷着脸说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早知道她就不该管这档子事! “徐芳菲……”夏夭夭显然认出了青衫女子,正是方若兰的大嫂,安乐侯世子方维宁的夫人徐芳菲。 “姐姐,这位方大奶奶的武功很厉害!”柳湘湘此前也在天鸿楼见过徐芳菲出手,遂赶紧对着柳七耳语道。 柳七微微颔首,终于来了个有点水平的。 呼吸声轻不可闻,但呼吸间隔绵长。 这便是内功已有小成的标志。 不愧是出身于武学世家,徐芳菲的武功底子在柳七看来,可比夏夭夭她们强多了。 倒也不是说勋贵家的武功不厉害。 大齐以武立国。 开国太祖萧浪当年可是和几位绝顶高手并称“三帝一狂”,以一柄沧海卷云刀,刀镇群雄开创了大齐的基业。 太祖的武功自是不必多说。 能够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并且能够封侯拜爵世袭罔替的,又岂是什么寻常人。 京中几家勋贵,绝顶高手级别的传承或许没有。 但顶尖高手的传承绝对不会少。 至少安国公和庆国公这两支,都曾出过顶尖高手。 唯一的问题便是,当年这些开国勋贵们为了适应战场,对自身的武功进行了一些改进,大多数都为大开大合的路数,其实是不太适合女子修习的。 所以无论是方若兰,还是夏夭夭,都不是学得各自的家传武功。 …… 徐芳菲站出来之后,夏夭夭冷静了几分。 她心中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未婚夫是不是真如方若兰所说在外面…… 夏夭夭摇了摇头,赶紧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修明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夏夭夭,我不妨告诉你!”方若兰见夏夭夭面容上已经有了犹豫之色,遂冷着脸添油加火道:“王修明那个相好的现在就在天鸿楼,而且就在我们隔壁的天字二号房!” “你若不是不信,等会儿王修明会来与她相会,你亲眼见了之后就知道了!” “好!”夏夭夭一口应下。 她横眉冷眼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夏夭夭当场给你磕三个响头!”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若你冤枉了修明,你我之间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一言为定!”方若兰昂首应下。 “驷马难追!”夏夭夭岂有不跟的道理。 而徐芳菲本想出言阻止,却被两人抢声达成了约定,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徐芳菲微微一叹,只能在心中祈祷等下闹的不要太难看。 …… 很快,柳七就听到了隔壁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紧接着,方若兰等人也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坐在椅子上的夏夭夭紧张地握住了两边的扶手。 “欣彤,是我,开门呀。”敲门声后沉寂了半晌,似是见屋内无人回应,一道男声细语温言地说道。 柳七抬目一瞥,便见夏夭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紧接着隔壁屋内又传出了一道冷冷的女声。 “你又来干什么?”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还是赶在零点之前发布了。 本章完 第79章 生变 “你又来干什么?” 隔壁房中传出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带着明显的不耐,而且可以听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欣彤,我知道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开门听我解释。”男子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可以听出其言语间的卑微恳求。 柳七垂首敛去了眼中的精芒,旋即悄然抬头看向了夏夭夭……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也如柳七一般,悄悄地看向了夏夭夭。 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咋咋乎乎的小丫头,此时却是冷静得出奇。 只不过她那阴沉的仿佛能够滴下水来的脸色,以及眼中闪烁的凶光已然出卖了她的内心。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从夏夭夭刚刚对王二公子的维护,甚至说出了“要和方若兰不死不休”这样的狠话,可见其对王二公子情根深种。 “欣彤,你既然不愿意开门,那我就只能在门外说了。” 隔壁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武功最弱的柳湘湘甚至要将耳朵凑到门上才勉强可以听清。 而刚刚还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夏夭夭,也缓缓走至了门口,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夭……”正贴着门听着隔壁动静的柳湘湘见夏夭夭走过来,正欲开口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随后心中一紧,便默默地退到了柳七身边坐下。 “姐姐,夭夭的眼神好可怕!”柳湘湘耳语道。 呵呵…… 柳七心中暗道,待会儿伱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免得出去溅你一身血! 毫无疑问,从夏夭夭的神态便可以断定,隔壁门外倾诉衷肠的便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王修明了。 “不过,王修明和她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柳七心中不禁疑惑道,她已经知晓了隔壁房间的女子是谁,只是有些诧异她为何会出现京中。 方若兰此时也已听不到隔壁门口的王修明在说什么,她正欲起身朝门口走去,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大嫂徐芳菲按住了。 徐芳菲沉着脸冲方若兰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微抬,示意方若兰注意门口的夏夭夭。 夏夭夭身形肉眼可见的颤栗起来,垂直身侧的双手也早已紧握成拳,手背因为捏得太过于用力而发白。 完了,完了! 柳七心中为隔壁门口的王二公子上了一炷香,默道了一声“走好”! 对方所说的话,柳七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与夏夭夭的婚约是祖父那辈定下的,当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若非如此我岂会和那个蛮横任性的丫头扯上关系,欣彤……你能听到吗?” 王二公子提起夏夭夭时语气尽显厌恶和不耐,而当念起“欣彤”时,话风一转又变得温柔小意起来。 两种语气之间变化衔接之快,毫无违和感,着实让人心生敬佩。 轰! 柳七淡定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任由房门破开时掀起的劲风吹起了自己鬓角的青丝…… “王!修!明!” 柳七在夏夭夭的身上形象地看到了“咬牙切齿”这四个字。 “夭……夭?” 房门已经破开,这一次隔壁门口王二公子的声音尽管依旧细微,但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房间内的方若兰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其大嫂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徐芳菲双手按着蠢蠢欲动的小姑子,目光则是落在了门口走廊上的夏夭夭身上,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好在是没有带着兵器。 徐芳菲一双美眸移至夏夭夭紧捏的双拳上,心中不由得庆幸道。 此时。 门口走廊上的夏夭夭动了!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隔壁而去,每走一步身上肃杀的气势就更加凝重一分,直至完全离开了柳七等人的视线。 “夏夭夭,你别过来啊!”走廊上传来了男子发抖的声音。 …… “别说话,别胡闹!”徐芳菲见夏夭夭走出了门口的视线,旋即低头脸色肃然地提醒了方若兰一句,见小姑子乖乖颔首,徐芳菲便松开了她的胳膊,自己急忙迈步朝着门外走去。 没有了徐芳菲的镇压,方若兰双眸瞬间明亮了几分,腾地从座上站起,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遂瘪着嘴老老实实跟在徐芳菲身后,一道朝门外走去。 柳七感觉到自己胳膊被人晃了晃,扭头便看见一脸沉色的柳湘湘。 “姐姐,夭夭该不会……”她双目紧盯着门外,眼中写满了担忧。 柳七伸手拍了拍柳湘湘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随后看着已经走至门外走廊上的徐芳菲和方若兰,遂轻声道:“我们也去看看。” …… 柳七带着柳湘湘刚走出来,便看见了身前的徐芳菲小声松了口气。 没有血流成河的画面。 柳七一眼便看到了背后紧贴着隔壁房门满脸惧色的文弱公子,他的脸偏向了柳七她们所在的方向,双目紧闭,不敢直视身前伫立的夏夭夭。 咯吱—— 就在此时,文弱公子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文弱公子背后一下子失去了倚靠,一个踉跄身形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文弱公子大惊失色,却感觉背后骤然出现了一股劲力将他托住。 夏夭夭眼瞅着王修明就要摔倒,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一把,结果手还未来得及抬起,眼前便出现了一道嫣红的身影,抢先一步扶起了王修明。 夏夭夭已经微微抬起的手仿佛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去,而后双目瞬间染成了一片红色。 而此刻就在徐芳菲身后,柳七目视着那道嫣红的身影缓缓走出房间,双眼不禁微微一眯,虽然早已猜出了隔壁房中究竟是何人,但当见到真人出现的那一刻,她眼角依然浮现出了一丝玩味。 她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你是何人?”走出坊间的女人身穿嫣红色长裙,目光一抬便对上了夏夭夭发红的双眸,娇艳的面庞上瞬间涌出疑惑之色。 “欣彤……”文弱男子见二女相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正欲上前分说两句,未料被夏夭夭一个眼神就给吓退了! “我知道了,你就是夏夭夭,夏小姐。”娇艳女子蛾眉微皱又迅速舒展开来,随即露出了明悟的笑容。 看着娇艳女子脸上的笑容,夏夭夭只觉得胸中无名火起,似要顺着鼻腔喷涌而出。 “夏小姐!”这时走廊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柳七随着众人一起回头,便见走廊入口处正有一年轻公子顺着楼梯缓步而上,正是刚刚不久前才见过的高林。 高林踏上三楼走廊之后,目光一扫便看见了柳七,旋即抿嘴一笑,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柳七目光微垂,直接扭头避开了对方炙热的目光。 结果转过头时,便正巧撞上了那位娇艳女子投来的目光。 二人目光相撞,又十分默契地错开,紧接着娇艳女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真的是你啊,柳七! …… 高林见佳人再度回避,不禁轻轻晃首浅笑,同时目光也不自觉地往徐芳菲和方若兰脸上扫去。 都是美人啊! 高林顿觉心旷神怡,直到夏夭夭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剜来,高林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前来是为了何事。 他步履如风穿过了众人,自柳七身边走过时不禁侧目多看了一眼,随后便来到了夏夭夭的身边,抱拳拱手道:“夏小姐,这位姚姑娘是在下的贵客。” 眼见高林到来,一直在娇艳女子身后胆战心惊的王修明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抬头冲着高林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王修明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夏夭夭的眼神,她挑眉冲着高林冷声道:“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此事!” 高林抿嘴浅笑着摇头道:“姚姑娘是我天鸿楼的贵客,至于庆国公府的王二公子……” 高林目光缓缓移至了王修明身上,一脸疑惑地说道:“我倒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出现在姚姑娘的门口?” 王修明闻言脸上神情瞬间凝固。 “王二公子,欣彤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娇艳女子此时也秀眉紧蹙道,“您是有婚约在身的,欣彤对您只能……敬而远之!” 说到“敬而远之”四个字时,姚欣彤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狗男女私相授受,而是王修明一厢情愿! 咔嚓! 众人耳边同时听到了一阵脆响。 夏夭夭贝齿轻咬着下唇,丝丝血渍已从齿间渗出,她双拳紧捏,刚刚的脆响声便是出自她的手上。 夏夭夭双目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浓浓霜意,死死盯着王修明。 “你,给,我,去,死!” 终于夏夭夭含怒出手,双掌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磅礴气势印向了王修明的胸口。 “不好!”徐芳菲双目微张,脚下奋力一跺纵身跃向了夏夭夭。 “啊?”王修明面露恐色只来得及张嘴,便眼睁睁看着夏夭夭一掌打在了自己胸口。 呼哧! 王修明双目圆瞪,看着自己的胸口在夏夭夭纤纤玉手下急速的凹陷下去,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哇——” 柳七看着血从王修明的口鼻中喷涌而出,鼻子轻轻一抽,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旋即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地带着柳湘湘往后退了两步。 夏夭夭的掌力柳七是见过的,内外均不到家。 能将王修明胸口打得凹陷,除非…… 柳七的目光迅速从娇艳女子脸上滑过,见其面容满是惊慌失措找不到一丝其他情绪存在的痕迹,不禁心中感叹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 “我……”夏夭夭看着自己掌下的王修明双目圆睁仰面倒地,嘴角残余的猩红血渍刺痛了她的眼神。 嗖! 正当夏夭夭失神之际,徐芳菲已然跃至身前,素手一伸便抓住了王修明的胳膊,顺势上前一步将其即将倒地的身躯托住,同时蹲下身来将臂弯枕在了王修明的头下…… “王二公子!” “王二公子!”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徐芳菲话刚出口听到有人和自己齐声呼喊,便扭头循着声音看去,发现竟是刚刚近在咫尺的高林,此时正一脸悲痛地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握住了王修明的手。 “王二公子,王二公子!”高林脸上肉眼可见的惊慌,不断呼喊着王修明。 刚刚你去哪儿了? 徐芳菲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此时却也来不及细究了。 她回首看向了王修明,见其脸色苍白眼仁也在渐渐扩张,顿时屏气凝神,伸手搭住了其脉搏,随后眉头便是一皱。 完了,脉搏摸不到了! 徐芳菲赶紧松开了王修明的手腕,转手抚上了其塌陷的胸口处,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心跳声。 徐芳菲目露喜色,但也知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现在的王修明随时可能气绝而亡。 她此时只恨自己修为不到家,倘若能为其推宫过血,定然可以保住他一条命! 可为他人推宫过血御气疗伤,是御气于外的一流高手方能做到的事! 徐芳菲茫然抬头,只见夏夭夭脸上身上俱是王修明口中喷出的血渍,而另一外娇艳的姑娘则更是一脸怔然,显然也被吓到了! “还不赶紧去叫人!”徐芳菲只能冲着高林吼道。 高林满目悲痛拉着王修明的手,被徐芳菲骤然一吼,似乎也有了几分清醒,旋即起身便朝着走廊入口飞奔而去…… 只是当其路过柳七身边时,柳七仍然感到了对方略显赤裸的目光。 柳七:…… 大哥,你倒是收敛点啊,这种时候还顾着看美人? …… 很显然,眼前的一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方若兰更是双手捂着嘴,一脸的不敢置信,夏夭夭真的将王修明给打死了!? 她只不过是想让夏夭夭看清楚王修明的真面目,从未想过事情会落到这般境地啊! 方若兰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终于明白大嫂为何会这么紧张了! 不管是不是王修明有错在先,此事终归是因她而起,倘若不是她故意将夏夭夭引至此处,就不会…… 方若兰心乱如麻,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四个大字: 闯大祸了! …… 本章完 第80章 好久不见 柳七感觉到了自己胳膊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遂扭头看向了双手紧紧搂着她胳膊的柳湘湘。 “夭夭她……”柳湘湘口中喃喃道。 她尚未从刚刚的惊变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夏夭夭。 夏夭夭此时也终于清醒过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徐芳菲怀中生死未明的王修明,旋即琼鼻微微一抽,似是嗅到了什么,随后垂首看见了自己胸前衣裳上的血渍,眼神瞬间一阵变幻,但最终还是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冷意。 “他死了吗?”夏夭夭冷冷问道。 徐芳菲闻言眉头一皱,仰头对上了夏夭夭的双目。 她的手正抚在王修明的胸口处,手心尚能感到胸口下心脏微弱的跳动。 徐芳菲沉着脸摇了摇头,眼色凝肃地说道:“一息尚存,生死难料。”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夏夭夭原地伫立片刻,随后抬首瞥了一眼满脸惊慌尚未回过神来的娇艳女子,而后直接转身朝着走廊入口离开了。 刚走出两步,夏夭夭身形突然顿住,扭头凝声道:“倘若他死了,告诉安国公府,杀王修明的只有夏夭夭一人。” 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 柳七眼底闪过一抹赞赏,目视着夏夭夭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 直至走到柳湘湘和柳七跟前,原本板着脸的夏夭夭突然目露哀色,声音也跟着颤栗起来:“湘湘,怎么会这样……” 柳湘湘张嘴想要和好友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夏夭夭默默地垂下了眼泪。 “别慌,王修明还没死呢!”夏夭夭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定心神后双手按住了柳湘湘的肩膀沉声道,“就算他死了,我可不想为王修明这个乌龟王八蛋偿命!” “那该怎么办?”柳湘湘茫然地问道,她人生最惊险的经历便是上次白溪山庄“盗圣”楚星白突然出现抓走了和她一起的柳七,哪经历过这等人命关天的场面。 “我们先回去!”夏夭夭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扭头再看了一眼徐芳菲怀中躺着的王修明,而后幽幽说道,“你回柳府后就闭门不出,此事虽然和你无关,但就怕安国公会迁怒……” 不过她转头想到柳府背后乃是大将军,遂稍稍安心。 “对,咱们赶紧离开,先回家去!”夏夭夭如此一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自楼梯口处传来。 柳七回首见一体型富态面白无须的男人正一脸凝重的疾步而来,在他身后跟着的便是刚刚跑出去的高林。 柳七觉得这富态男人有些眼熟,稍加思索便记了起来,当时在天鸿楼拍卖的现场漕帮商会的曹成曾为她指认过,正是天鸿楼楼主高岳阳! 高岳阳当然不可能认出柳七,他直接从柳七等人身边掠过,目光扫到了徐芳菲怀中生死不明的王修明,目光顿时一凝,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跟前。 “可是高楼主?”徐芳菲不认识高岳阳,但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高岳阳沉着脸微微颔首,随后伸手搭住了王修明的脉门,随后双眉不由得紧皱一起,看得一旁的徐芳菲眼皮直跳。 高岳阳松开了王修明的脉门,微微抬首看向了徐芳菲。 身后的高林见状赶紧凑到了其父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高岳阳随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方对着徐芳菲柔声道:“还望方夫人和犬子一起固定住王二公子的身体,高某这就运功护住他的心脉!” “好!”人命关天,徐芳菲自是不会推辞。 只见高岳阳冲着高林使了个眼色,高林瞬间心领神会来到了王修明的另一侧蹲了下来,和徐芳菲一左一右将王修明小心翼翼地托着坐了起来。 高岳阳深吸一口气盘膝坐至王修明的身前,缓缓探出双掌按在了其胸口的位置…… …… “走。”夏夭夭小声对着柳湘湘和柳七说道。 此时高岳阳正忙着为王修明运气疗伤,根本无暇顾及她们,正是赶紧开溜的好时机。 但高岳阳专注于为王修明疗伤无暇分神,不代表其他人不行。 徐芳菲最先看到了夏夭夭一行想要溜走的举动,她本想叫小姑子方若兰拦下她们,但不知为何犹豫了半晌,待其再看向了夏夭夭等人的位置时,却发现她们早已从楼梯口走了。 唉! 徐芳菲低头轻叹着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了不知还能否醒来的王修明。 虽说寻花问柳在勋贵公子中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也要看自家后院供的是哪尊佛啊! 学别人拈花惹草,就没想过自己挨不挨得住未婚妻一掌吗? 如果胆敢在外拈花惹草的是自己的相公方维宁。 哼哼! 若真有那一日,徐芳菲自觉她下手不会比夏夭夭轻。 …… 回去的马车上,一派沉寂。 “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了来时的巷口,一直耷拉着脑袋的夏夭夭听到了外面车夫的声音,遂挺直了身躯,对着柳湘湘和柳七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 这一次夏夭夭先送了柳湘湘翻过了外墙。 轮到柳七时,柳七见她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但仍伸手搭上了柳七的腰身和肩膀,想要将柳七也马上送过去。 柳七眼神微垂,眸光闪动,也顺势伸手勾住了夏夭夭盈盈一握的腰身,随即悄然为其注入了一股真气。 真气进入夏夭夭体内的瞬间,柳七眼睛不自觉地一眯。 以她和夏夭夭之间内功修为的差距,柳七完全可以做到润物细无声,在夏夭夭不知觉的情况下通过身体接触探查其体内经络和真气的情况。 夏夭夭只感觉到后腰处柳七的掌心有些温热,心事重重地她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身上浓浓的疲倦之意顷刻间消减了不少。 夏夭夭昂首眼睛一扫柳七的面庞便瞬间挪开,她随后深吸一口气脚下轻轻一跺,带着柳七凌空跃过了高墙。 …… 这一去一回尚不到一个半时辰。 已经回到院中的柳七抬头扫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心中算了算应该还不到酉时。 柳湘湘回来之后没过多久便被她的贴身丫鬟给叫走了。 翠香照顾母亲估摸着得明天才会回来,现在小院之中又只剩下了柳七孤零零的一人。 她踱步至屋内摆放古琴的位置,素手轻抚琴身,旋即目光一凝,手中赫然出现了藏于鞘中的惊寂。 噔,噔,噔…… 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 张诚提着食盒走进来便看见了持刀在手的柳七,当下心中一凛,眼皮也跟着猛跳了一下,手里一哆嗦食盒差点没拿稳。 张诚心中哀嚎道,我滴姑奶奶您又打算去干什么!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柳七将惊寂放在了桌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张诚手中的食盒,随口说道。 本以为今天能出去吃大餐呢! “是,属下明白。”张诚只觉得心中如死灰一般,机械地将饭菜从食盒中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而后十分熟稔地将一盘红烧肘子推至了柳七面前。 柳七眼睛顿时明亮了几分,正欲大快朵颐,却发现张诚扭扭捏捏地站在了桌前,似乎有什么话说。 柳七收回了已经摸到盘边的手,微微抬首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张诚:“有什么事赶紧说!” “是。”张诚诚惶诚恐地躬身回道,“是丹阳宫那边,王大成传来了密信,说是一个小丫头在他的摊子上买了张面具。” 说罢,张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了柳七。 面具是柳七和沈盈之间的暗号,说明沈盈口中的那个“假和尚”又来找沈庄了。 王大成便是负责监视沈庄的游魂,平日里他以货郎的身份示人,准确地说王大成在成为游魂前,本就是一个货郎。 无论是王大成和张诚,都不知道面具代表着什么意思。 柳七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 是夜,月明星稀。 柳七仿佛鬼魅般地穿行在屋檐的阴影下。 哒哒哒…… 巡视的官兵离开之后,夜色笼罩的巷口中,柳七缓缓走出。 朝廷加强了夜间巡视的兵力和频率,现在每条主街上每隔半个时辰不到便会有一队官兵巡视走过。 而且柳七还敏锐地注意到了,每队巡视的官兵当中,似乎都有两到四个气息明显不弱的好手。 几个好手,加上官兵身上本就精良的装备。 一般的武林高手若是正面撞上这样一队巡逻官兵,稍有不慎说不定要吃个大亏! 柳七目送着巡逻的官兵走远,便重新遁入了阴影之中。 …… 咯吱—— 天鸿楼后院一侧的小门被打开,一道纤细的倩影自门口走出,原地伫立片刻后便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出两步,倩影骤然停住,随后听得“仓”一声,月光下,倩影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寒光熠熠的短刀。 “谁!”倩影昂首四顾,月光顿时洒在了她娇艳的面庞上。 “好久不见啊,小十九。” 娇艳的面庞上突然神情一凝,随后猛地扭头,目光缓缓上移,便见墙檐之上赫然浮现了一道身影。 柳七背对着圆月负手而立,周身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之中,她的双目紧盯着巷中娇艳女子,遂轻声道:“怎么,不认识了?” 呼—— 柳七双目微眯,耳边破空声响起的瞬间,便见柳十九已然持刀凌空跃起和自己平行的位置,刀口一抬指向柳七,而后身上瞬间爆发出磅礴气势推刀而来。 柳七依旧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任由柳十九刀间卷起的劲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刀锋眨眼便至柳七身前不足三指的位置。 柳十九眼看着自己的宝刀即将没入柳七的身躯,眼底顿时浮出了慌乱之色。 唰…… 刀锋带着柳十九穿过了柳七刚刚所在的位置,柳十九双目微张,只见刚刚还近在咫尺的柳七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她一刀刺了个空,连累着自己脚下也一个立足未稳,差点从房檐上摔了下去。 “小心哦!” 柳十九耳边传来一声细语,随后便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稳住了她摇摇晃晃的身躯。 柳十九刚刚站稳,便回首望去,只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冷脸出现在视线之中,而且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丝弧度。 柳七……是在笑吗? 柳十九心神一阵恍惚,突觉得手上一空,垂目看去只见双手空空如也,宝刀已不知去向。 再一扭首,见柳七手中果然正拿着自己的佩刀。 “伱!”柳十九转过身来秀眉一挑,面对着柳七伸出了白皙无暇的掌心,“还给我!” 柳七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她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宝刀,脑海中不禁回思起令狐朔手中的那柄“画眉”。 对比之下果然一模一样! “还给我!”柳十九朝前踱了两步,手几乎伸到了柳七的跟前。 “给你。”柳七手中已有惊寂岂会贪图柳十九的“寒朔”,遂将宝刀在手中一转,而后直接物归原主放在了柳十九的手心。 “柳十九,数月不见,武功精进不少啊。”柳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十九,不但较之细柳山庄时更加的明艳漂亮,而且身上的气息也凝练了不少。 柳十九收刀归鞘,同样上下打量着柳七,瘪着嘴小声嘟囔道:“还不是比不过你……” 柳七闻言便知柳十九还是那个柳十九,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许暖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目光一沉,缓缓扭头看向了远处。 “可有说话的地方?”柳七收回目光沉声道,“巡逻的官兵快要到了。” 柳十九顺着柳七刚刚看去的方向探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遂小脸一板不满道:“我怎么没有发现。” “跟我来吧。”但还是丢下了一句话,先一步跃下了墙檐。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旋即也跟着跃下了墙檐,跟在了柳十九的身后闪身进入了巷中。 暗巷中,两侧高高的墙檐挡住了月光。 两道倩影一前一后缓步前行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柳十九听着身后传来的询问声,脚下依然不停沉默半晌后低声回道:“半月之前。” “就你一人?” 柳七话刚出口,便看见走在前面的柳十九身形一顿,她也只能跟着停了下来。 在寂静的暗巷中,两人一前一后站立许久。 “眉夫人也来了。” 柳七耳中传来了柳十九清冷的声音。 今天就两章哦 本章完 第81章 针对勋贵世家的计划 眉夫人来京城了? 走在后面的柳七双目不禁一凝,立即想起了此前令狐朔找上门,背后会不会就是眉夫人的手笔。 柳七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遂抬首问道:“眉夫人何时到的京城,她现在身处何处?” 柳十九闻言脚步渐渐放缓,似是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柳七,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规矩吗?” 柳七自然知晓柳十九口中的规矩是什么,毕竟她在细柳山庄生活了十余年。 眉夫人几乎是日日提醒她们,对于“尊上”下达的一切命令,只需闭嘴执行就好了。 规矩……规个屁! 柳七眼中寒光掠过。 她自细柳山庄出来之后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数次,现在凭借着一身武功和刀法已经不弱于一般的顶尖高手,也算是傲立于江湖群峰之上的人物。 跟柳七谈规矩,有没有问过她手里的惊寂? 柳七当即冷声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话音刚落,柳七便见柳十九身形一顿,随后缓缓转身,皎洁的月光下能够看到她的脸色阴沉地仿佛能够滴出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向了柳七,眼底氤氲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柳七,你变了。”柳十九目光沉沉地说道,“换作以前的伱,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七在细柳山庄是什么人物? 包括柳十九在内,以前都是暗地里称呼柳七为“冷面鬼”。 尤其是在柳七亲手带回了柳一的尸首后,几乎所有人都将她视作眉夫人手底下最忠心的刽子手。 但柳十九却从柳七刚刚的话中听出了对眉夫人的轻视,以及…… 柳十九不敢多想,她深深地望着柳七,眼底浮出了一抹哀色:“柳七,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但眉夫人背后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你难道忘了我们第一次下山执行任务时,眉夫人对我们的警告吗?” 说到最后,柳七竟从柳十九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恳求的语气。 柳七目光微沉,脑海中飞快地回思起了当时的画面。 “不要忘了柳一的下场。”这是眉夫人当时的原话。 时间距离现在尚不足一年,柳七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没有忘记柳一临死之前,背靠着参天古树对她所说的话。 离开细柳山庄之前,柳七将挂在山庄大门外的柳一骸骨埋在了柳五,柳九以及柳十三的身边,随他们一起长埋地下的还有在细柳山庄照顾了柳七她们十余年的那四个聋公哑婆。 柳七还记得那是一块好地方,青山环抱,翠林相伴。 …… “你若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柳七仰首直视着柳十九的双眸,眼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柳七的眼神,柳十九不禁心头一跳。 两人相面沉默片刻,便继续朝前走去。 “我也不知眉夫人是何时到的京城,不过三天前她约我在城东一间名为鹏程客栈的地方见了面,此后便再也未见过了。” 柳七听着柳十九细若蚊吟的声音,不禁抬首看向了她的背影。 柳七并未开口,只是心中喃喃道:柳十九也变了。 细柳山庄的柳十九仗着眉夫人的宠爱,整个人呈现出和柳七她们完全不一样的气势,若要强说起来,当时柳十九的性格倒是和夏夭夭有几分相像。 不知为何,当初在细柳山庄时柳十九便一直和柳七过不去,总是会想方设法地让柳七吃瘪,但每次都被柳七一力破万法,最后吃亏的还是柳十九。 在柳七看来,柳十九才是被眉夫人洗脑最成功的那一个,细柳山庄时期的柳十九,完全是将眉夫人当作母亲一样了。 但今天柳十九虽说没有说出眉夫人确切的位置,但她刚刚透露给柳七的信息,已然违背了眉夫人的命令。 …… 两人最后进入了一间简陋的民宅,里面只有一间屋子。 柳十九走进去之后点亮了方桌上的烛火,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四处打量着的柳七。 柳十九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随后撇着嘴冷声道:“现在京城全城戒严,能有这么一个藏身地已经算是不错了。” 房间内当然是破败不堪,仅有的一张床上铺着一床发霉的被子。 柳七突然想起了当初她们二人一起执行任务时,仅仅因为敌人的血迹溅到了柳十九的裙摆上,她当时都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对方的尸首挖出来泄愤! 现在连这种地方也能面无表情地住下了。 柳七走向了床边,连靴子也懒得脱便直接上床盘膝坐下,顺势将惊寂放在了双腿之上。 “夏夭夭毕竟是庆国公的嫡女,你们的手段未免太过于明显了。”柳七抬头看着柳十九,沉声道,“金针刺穴,不需要什么高手出面,找个御医看看就全都明白了。” “哼!”柳十九冷哼一声,她自然明白柳七说的是今天白日发生的事。 凭夏夭夭的掌力,她就算是用出了吃奶的力,也一掌拍不死王修明。 柳七后来查探过夏夭夭的身体状况,发现了她几处穴位有受过刺激的痕迹,遂明白了为何她当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掌将王修明胸口都打凹进去了。 她虽以真气抹去了这些痕迹,也顺便弥补了夏夭夭受损的精力,但依旧做不到能够瞒天过海,来个内功修为深厚的人一看便知。 而这个下手之人,柳七回忆起当时几人的站位,完全暴露于自己视野中的柳十九和王修明,他们二人若是动手绝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 那就只有一人了。 刚好背对着自己,并且挡住了夏夭夭一部分身位的高林。 柳七不禁皱眉道:“高岳阳的儿子也是你们的人?” “你们”指得当然是眉夫人背后的神秘势力。 柳十九俏脸一黑,似乎对柳七口中“你们”的说法非常不满:“柳七,你难道不是出自细柳山庄?” “眉夫人含辛茹苦教导我们这么多年,细柳山庄从未亏待过……” “行了!”柳七眉眼浮出不耐,开口地打断了柳十九,“眉夫人教导我们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替尊上办事,说到底我们这些不过是眉夫人精心磨制的一柄柄‘刀’而已。” 柳七话音刚落,见柳十九秀眉一横欲要开口和自己辩解两句,遂接着沉声问道:“天鸿楼的高岳阳难道也是你们的人?” “你……”柳十九满腔的话刚说了一个字,却被柳七打断,眼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不满,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柳七突然有些陌生了。 以前在细柳山庄,柳七的话不会这么多的,也不会如此粗暴地打断自己的话。 柳十九越想越觉得委屈,紧抿着朱唇微微翘起。 和以前一样,柳七可不会惯着她。 噔! 柳七腾地站起,冷着脸便要往门外走去。 柳十九双目微微一亮,看着柳七一如过去的冷脸,心中顿时感觉到她认识的那个柳七又回来了,但眼看着柳七已经走到了门口,柳十九面上又浮出而来惊慌之色。 “等等!” 听到了柳十九略显慌乱的声音,柳七自是脚下一顿,眼中浮出了明意,但嘴上仍是用着淡淡的语气:“你若什么都不说,我们何苦见这一面。” “只是你别忘了,我所在的黒狱门也属于‘尊上’手下,倘若你们不小心撞在了我手上,休怪我柳七不顾念同门情谊,到时就算‘尊上’知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柳七的意思很明显,你们摆明了是要在京城来一场大动作,可是又不愿意告诉她这场大动作究竟是冲着谁去的,又有哪些人会粉墨登场。 柳七身为黒狱门的七杀令主,也勉强算是京城的地头蛇之一,若是一不小心撞上了,岂不是很难办? 既然难办,那就干脆别办了! 万一我柳七坏了你们的事,一句“不知情”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候怪罪下来遭罪的还是你们! 柳七说完,便装模作样地往门外跨出了一步,在脚跟刚刚触地瞬间,耳边传来了柳十九的声音。 “高岳阳父子不是我们的人。” 柳十九仓促出口,见柳七停下了往外的步伐,遂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已经开了第一句话,剩下的也就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了。 “高岳阳父子有把柄被抓住了,所以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其他人的动向我不太了解,我在离开细柳山庄之后便换了一个名字,现在叫做姚欣彤,身份是禁军刀法教头姚志信的侄女,在生父病逝之后,于半月前来京城寻找多年未见的伯父。” “通过高林结识了王修明,知晓他最喜欢温文尔雅的女子,遂有意接近了他,然后通过方家小姐将此事透露给王修明的未婚妻夏夭夭。” 柳十九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一共预备了四种方案,王修明被打伤只是其中一种,目的就是要让安国公和庆国公两家对上,若是能够将其他勋贵世家牵涉进来更好。” 柳七皱眉道:“王修明死了?” 柳十九摇了摇头:“被高岳阳救活了,既然人没有当场死掉,我们也不好横生事端,反正就算王修明保住了一条命,也无法掩盖他被夏夭夭打成了重伤。” “安国公夫人秦氏膝下只有王修明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因为担心其吃苦,王修明甚至连一点武功也没学。” “秦氏的背后,是武林世家秦家,秦家不同于徐家这种不上不下的武林世家,秦家祖上不但出过绝顶高手,而且大齐开国以来秦家子弟也没少担任过军中要职,秦氏的兄长便是统领数万边军的大将。” 无论是在朝堂亦或是江湖,秦家都曾攀上过顶峰! “不管是为了儿子王修明,还是为了安抚秦氏,安国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现任安国公王仁元,武功平平,但是安国公世子,前任安国夫人留下的嫡长子王修宁,却是一位已经将吞天功练至大成的一流高手,现为京外十二营的统领。”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遂转身回到了房内,双眸闪烁紧盯着柳十九:“你们打算对付的是庆国公?” 话刚出口,柳七便看见了柳十九双目微张,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很显然,柳七猜对了。 柳十九沉声道:“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现任庆国公夏正泽,已经将家传的龙象伏魔功练成的顶尖高手,同时也是执掌宫中戍卫的禁军统领。” “夏正泽身边还有一名高手,世子夏仰峰,同样也在禁军中任职,父子二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据说这是夏家的祖训。” “眉夫人提起过,‘尊上’曾派人试探过他们父子二人的武功,但是试探的那个人却没有回来。” 说完之后柳十九的俏脸紧绷,眼中浮现出的尽是凝重之色,很显然她也知道这次任务非常非常地危险。 柳七倒是知道夏正泽,这位勋贵世家的头号人物,现在颇得皇帝的信任,甚至将禁军交给他辖制。 倒是此前没有听说过他的武功修为也已经达到了顶尖高手的层次。 一个顶尖高手,身边还有一个一流高手同进同出。 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盖因身处朝堂的缘故,夏正泽不像江湖人士一样,留下过诸多战绩,对于其武功修为底细,柳十九她们只怕也了解的不多。 “宫中戍卫之职关系重大,夏正泽这个禁军统领万不可能丢下差事来为女儿出头,但若是安国公步步紧逼,庆国公夫人以及几个年轻的儿子自然应付不来。”柳七步步推演道。 “那就只能让世子夏仰峰出面了,或者让世子夏仰峰坐镇禁军,自己则亲自出面,无论是哪一种,这向来形影不离的父子二人也只能分开了。” 柳七缓缓抬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柳十九抿嘴不语。 柳七目光一沉。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庆国公不会这么傻,身为顶尖高手当然能够看出夏夭夭身上的问题,他难道不会想到此事是从他而来的? 难道…… 柳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遂冷声道:“你们在庆国公府有内应?” 今天快九点才到家,今天又只有一章了。 _:з」∠_ 希望接下来几天平安无事,可以安心码字。 感觉欠的债已经很多了。 本章完 第82章 追魂快剑 “庆国公府有你们的内应?” 话刚脱口,柳七瞧着柳十九眸中讶色转瞬即逝,便知晓自己应当是猜对了,她沉吟片刻眸光闪烁,依旧是直视着柳十九的双眼接着问道:“你们打算何时行动?” 面对着柳七清冷的双眸,柳十九顿觉得自己好似赤裸裸站在她面前一般,双目不自觉地偏向了他处,不敢直视柳七的眼睛。 柳七见她目光闪躲不愿再提及此事,也就没再继续逼问。 烛光笼罩的屋内再度陷入了寂静。 柳十九脸瞥向一边,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门口处的柳七,面露怅然之色,几次心中想要转身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好在是门口的那道纤纤倩影并未径直离开,让柳十九的内心生出了些许的庆幸。 在细柳山庄时,大致是因为眉夫人的宠爱,柳十九是最不擅长隐藏自身情绪的。 所以即便侧面对着自己,柳七依然从柳十九吹弹可破的娇俏脸蛋上,捕捉到了她心中不安的情绪。 “是因为自觉此次任务凶多吉少吗?”柳七心中想到。 柳七心中沉思片刻,缓步朝屋内走了走,见柳十九的目光果然朝自己看了来,遂细声说道:“你虽已经踏入了第五重,放之整个江湖也当得起‘高手’的称呼,可此番毕竟要面对的是一流之上的庆国公父子。” 柳七说着,语气稍稍凝重了几分:“可千万要小心了,倘若再如当初在东河县,没人会救伱。” 刚刚柳十九一出手,柳七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古柳心法已经突破至第五重。 柳七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们这些人本就是眉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又在细柳山庄闭门苦修十余年,在江湖上经历一番后修为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是可以预料的事。 从柳十九一身凛冽的肃杀之气以及眼中时常掠过的彻骨寒意,柳七便知晓她离开细柳山庄之后的经历绝非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或者说,从被眉夫人选中掳至细柳山庄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柳七她们未来的人生将处于腥风血雨之中。 柳七目光微微变幻,随后沉声道:“你可还记柳三,倘若你早来京城几日,说不定还能见见他。” 柳十九闻言不禁回思起来。 柳三,是明面上他们当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柳十九只记得当初柳三因为在东河县的任务中受了伤,所以被眉夫人带出了细柳山庄寻医问药。 听着柳七的意思,柳三也曾在京城出现过? 柳七看着柳十九陷入了回忆,心想即便你和柳三见上了面,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 柳七晶莹剔透的耳垂微微一抖,旋即侧首看向了身后的房门,门外月色朦胧,静的连微风吹起尘埃的沙沙声都充耳可闻。 柳十九正欲开口,却见柳七脸色突然一沉冷声问道:“此处可有其他人知晓?” 见柳十九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柳七目光瞬间一凝,右手抚上了刀柄,随后转身面向了敞开的房门。 “谁在外面,滚出来!” 落入柳十九耳中的声音轻柔婉转,好似有人在她耳边柔声述说一般。 但门外院墙边蹲伏的黑影却只觉得双耳犹如被利刃贯穿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其再也无法继续隐藏,身形不受控制地自阴影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嘶——” 难以忍受的剧痛下,黑影倒吸了一口凉气,稍稍平缓了双耳的痛感后,突然身形一滞,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犹如鬼魅般地浮现至身前,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看清那一双明亮的双眸,眸中冷意几乎凝成实质。 苍啷! 黑影并非等闲之辈,强压下几乎跃出胸膛的心脏,气沉丹田,右手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握住了剑柄,一声暴喝长剑出鞘! 柳七看着黑影手间白虹闪出,眼中顿时浮现出不屑之色,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后凌空飘去。 黑影只觉得原本周遭仿佛凝固一般的空气瞬间一轻,暗松一口气的同时,眼中渐渐浮出了自得之色。 “姑娘,在下天鸿楼楼主高……” 咕噜! 黑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剩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惊恐的目光倒映出柳七逐渐逼近的身影。 不消此人开口,柳七刚刚已经认出了这黑影便是白日见过的天鸿楼楼主高岳阳。 显然高岳阳还没能认出柳七。 柳七再度闪身至高岳阳的面前,素手探出五指虚抓,奔着其咽喉而去。 高岳阳眼见不妙目光一凝,已经气传右臂欲要挥剑反击,但突然感觉脖颈处一凉,目光一扫只见一只凝脂般细滑的手已经贴近了他的肌肤,指尖上传来的冰凉感让他不禁心口一怔。 嗖! 高岳阳目露惧色,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朝后退去。 柳七五指合拢抓了一空,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旋即脚下一点朝着高岳阳后退的方向追身而上。 “高岳阳!”此时也从屋内追了出来的柳十九看见了月色下疯狂逃窜的富态身形,一眼便认出来了高岳阳。 高岳阳的武功是一套名为追魂的剑法,共计有三十路。 但凡武功名字当中有着“快”,“奔”,“疾”等字的,一般都是以速度和灵巧见长。 高岳阳的剑法很快。 至少在以前,他自己觉得很快。 但是今天,高岳阳却发现自己平常引以为傲的剑法,在这个神秘的女人面前仿佛三岁幼童一般。 是的,高岳阳很确定,如同鬼魅般追着他的就是一个女人! 可恶,为什么最近总是栽在女人手里! 高岳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慌不择路地踏入了一条绝路,背后抵上了冰冷硬实的墙面,高岳阳双目轻张,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飘然落在了自己身前。 柳七将惊寂悬于腰间,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朝着高岳阳缓步而去。 高岳阳扭头昂首看了看身后并不算高的墙面,眼神一阵闪烁但最终还是回首看向了已经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缓缓抬至身前,剑尖指向了对方。 前世的柳七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们总是会被困在墙面并不算太高的巷子中,明明只要纵身一跃便可以轻松走脱,恰如此时的高岳阳一样。 但后来柳七明白了,纵身一跃的同时也会将全身的破绽暴露出去,倘若面对的是实力差不多的对手,这看似轻巧的纵身一跃,就有可能送掉性命。 恰如此时此刻,很明显高岳阳也知晓背水一战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高楼主,就让在下见识见识你的三十一路追魂剑法吧。”柳七脚下一停,鼻尖几乎抵在了高岳阳手中宝剑的剑尖上。 “去死!”高岳阳目光瞬间一凝,疯狂催动着真气灌注于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剑往前一送。 只见剑锋轻易地穿透了对方隐于夜色中的脸庞,但高岳阳并未露出任何喜色,因为手中的感觉告诉他,刚刚刺中的只是空气…… 果如高岳阳所想,剑锋穿过的身影渐渐散去,赫然是一道残影。 顷刻间,高岳阳瞳孔猛地一缩,只见犹如云雾一般消散的残影瞬间凝结成形,那道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 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高岳阳面色苍白背后冷汗直流,但几十年苦练的剑法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还是再度施展开来,铺天盖地的剑影瞬间将柳七重新凝聚的身形笼罩在内。 “该结束了……”柳七双臂环抱端在身前,闲庭阔步地侧身又躲过了一剑,随后一步踏前挥臂单掌托出,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掌,瞬间没入了凌厉的剑光之中。 高岳阳只见身前突然多了一只纤细的手掌…… 铮! 高岳阳的剑的确很快,他赶在了手掌印在自己心口之前提剑挡在了身前,只见轻飘飘地一掌打在了剑身之上,高岳阳耳边传入一阵嗡鸣,顿感心口一闷,身形先是一软而后轰然朝后弹出,撞在了墙壁上。 “等等……” 正欲上前将其解决的柳七耳边听到了柳十九的声音,随即身形一顿,站在了原地。 “哐当!” 高岳阳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柳七凝目看去,只见墙壁上如同烂泥一般滑落的高岳阳单膝跪地,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柱在了地面,靠着手臂的支撑才勉强撑住了他。 “哇——” 一口血呕出,高岳阳的身上瞬间浮现出死寂的气息。 柳七回首望向了已经站在了巷口的柳十九,皱眉问道:“你想留着他?” 柳十九并未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柳七,此前的一番试探她已知晓柳七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只是没想到柳七只身面对高岳阳,竟能如此轻松,甚至……柳十九的目光下落至柳七腰间尚在鞘中的宝刀上。 甚至连刀都未出鞘! 柳十九深吸一口气盖住了心中的震撼,板着脸自柳七身边走过,来到高岳阳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声道:“高楼主,你还真不知死活,就算你今天能杀了我,难道我背后的人会放过你,还有高林?” 很显然,高岳阳今天是冲着柳十九来的,只是没想到正好会撞上了柳七和柳十九会面。 “呵呵……”高岳阳闻言身形微微颤抖起来,发出了苦涩地低笑,“就算我们父子听从你们的命令,事成之后难道姚姑娘和你背后的人会放我们父子二人全身而退吗?” “总能多活几天不是嘛。”柳十九目光幽幽地说道,“就你们父子的所作所为,要是落入官府手里,可不仅仅是一死可以了结的,高家上百年的名声都会因你们父子而毁于一旦。” “姚姑娘……不要再说了!”高岳阳突然昂首厉声道,眼中闪烁着歇斯底里,但目光一扫柳十九侧后盈盈而立的倩影,眼底本已浮出的疯狂瞬间消散。 他双目一闭心如死灰,垂下了头,喃喃道:“高家……就要毁于我手了。” 柳十九见状,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接着冷声道:“高楼主还请放心,我们并非鸟尽弓藏之辈,只要你们父子安心做事,事成之后你们父子的那些事……我们自当从未发生过。” …… “柳七,刚刚多谢了。”待高岳阳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口,柳十九突然出声道。 柳七摇了摇头,随后说道:“高岳阳应该不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她并未从高岳阳的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意。 柳十九声音有些沙哑:“倘若刚刚你不在,谁又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呢?” 她虽已将古柳心法练至了第五重,刀法也较之细柳山庄时期有了明显的进步,但要正面对上身为一流高手的高岳阳,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柳十九不禁望向了柳七,挑眉问道:“柳七,你的古柳心法已经练到了第几重?” 虽然早已从眉夫人口中知晓,将古柳心法练至第七重方可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但柳十九见柳七面对高岳阳时的轻松写意,看出了她的武功修为绝非一般的一流高手所能比拟。 要知道,她们离开细柳山庄尚不足一年啊! 柳七自然不会向柳十九透露自己的底细,她反问道:“眉夫人可将最后两重古柳心法传授给了你?” 柳十九微微颔首。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冷声说道:“跟我来。” …… 在一处隐蔽的民宅中。 柳七和柳十九盘膝相对而坐。 柳十九双眸紧闭,随着俏脸一沉,柳七便感觉到了她身上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速运转。 直至柳十九行功一个周天后,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栗,一双桃花眼已然睁开,眸光瞬间落在了对面柳七脸上。 “可有什么问题?”柳十九紧盯着柳七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什么神色,于是便直接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 柳十九的真气没有问题,也不会和自己体内的真气产生莫名的牵引。 “将眉夫人传给你的心法口诀背述一遍!” “你不是有吗?” “叫你背就背!” “你……”柳十九小嘴微翘,但见柳七冷色已经浮上面容,遂扭过头去,带着不耐的语气,将心法口诀念了出来。 果然! 柳七眼底冷意掠过。 是眉夫人在她的心法上动了手脚! 明天恢复双更,尽量三更,四更随缘。 本章完 第83章 玉面郎君 柳七和柳十九修习的古柳心法,前五重心法完全一模一样,区别就在于后两重心法。 当初柳七突破至第七重时,就曾怀疑过古柳心法七重之后应当还有后续功法,因为相较于前五重的行功路线,眉夫人传给她的后两重心法在行功路线上有些过于“简单”了。 如果说内功前期的修习是在经络中开辟出一条笔直的大路,那么随着内功修为日益加深,除了继续艰难地开拓大路之外,还需要在已经建成的大路之上开辟出无数的分支小路,就好像前世的高速,国道,省道以及乡间小路一样。 路越多,代表着真气可以行进的范围越广,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滋养和控制也就越强。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路”和丹田一起构建了武者体内一个庞大的真气储存体系,通过真气在“路”上不断地运转循环,可以容纳远超丹田上限的真气。 柳十九所修习的后两重心法就很符合内功心法的基本规律,并且以柳七的眼光来看,是一门非常完善的内功心法,倘若柳十九练到了第七重,实力会胜过高岳阳这种较为一般的一流高手。 “是我的内功有什么问题?”柳十九见柳七目光凝肃,不禁轻挑蛾眉开口问道。 柳七正襟危坐轻轻晃首,道:“你的内功修为已经稳固在了第五重,只不过经络中似乎有一些淤结,最近是否受过内伤?” 柳十九目露讶色:“这你也能看出来?” “运行真气时,是否左腹肋下两指处有轻微的不适,淤结就在这里。”柳七伸出两指点向了柳十九的右腹肋下她所说的位置。 柳十九紧抿着薄唇,催动着真气开始运行于经络间,同时心中留意着柳七所指的地方,随着真气从柳七指下的经络穿过,柳十九隐隐感到了一丝酥麻…… 见柳十九双目微张,柳七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柳七将放于手边的惊寂拿起,随后起身朝着门口走出几步后,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柳十九云淡风轻地开口道:“一点小问题而已,你安心在此好生调息,不消两天便可以化去淤结。” 那处淤结极为隐秘而且不算严重,即便没有柳七提醒,柳十九真气运转几次之后也会悄无声息地将淤结化开,只是时间稍长一些罢了。 “多……谢。”柳十九闻言垂下了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今晚见面还不到两个时辰,她竟又受了柳七两次恩惠,再加上东河县时的救命之恩…… “此处还算安全,伱可以放心住着,只是记得……万事小心。”柳七见她垂首沉默不语,丢下一句话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柳七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三更锣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柳七定了定心神,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随后朝着城西丹阳宫的方向去了。 ……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咚,咚,咚,当——” 听着更夫手里的梆子声,柳七穿过了浓浓的夜雾,来到了丹阳宫的大门外。 她鼻子抽了抽,闻到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柳七抬首凝目,看向了丹阳宫气派的大门,门后两道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地落入了耳中。 她悄然地将身躯重新没入了夜色中,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层云遮住了半边脸的皎月,遂脚下无声地朝着另一端的宫殿外墙走去…… 翻墙进入了丹阳宫,柳七还未落地便看见了主殿中灯火通明,门口石阶上几道壮硕的身影正来回走动着。 柳七无声无息地接近了主殿,耳边听到了殿内传来了妇人冷厉且响亮声音:“沈老爷子,我一向敬重您老的为人,希望您老不要让玉颜难做。” “罗护法,老夫早已说过,和那位姑娘仅仅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别说是她的下落,就连她的名字老夫也未曾主动问起过。”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苦涩的语气回道。 这声音一出来,柳七就知道说话的人是沈庄。 沈庄话音刚落,刚刚说话的妇人语气骤然严厉了几分:“沈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人或许会卖你沈家几分薄面,但在我长乐帮眼中,沈家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卖药的。” “呵呵呵……”沈庄的低笑声中带了几分愠色,“罗护法说笑了,江湖中人谁不知我沈庄已经被逐出了沈家。” “你……” “谁,滚出来!” 柳七正听得认真,耳边突然传入一声暴喝,体内真气一阵沸腾,柳七目光微沉浮出凝色,屏气平复了躁动的真气,脚下用力一跺,凌空跃起! 轰! 巨响声从身下传来,恐怖的气浪擦着柳七的裙边呼啸而过。 柳七目光一垂,只见刚刚所站的墙角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殿内的烛光顺着豁口倾泻而出,洒落在了满地的碎石砖块上。 “鬼鬼祟祟,滚出来!” 尚在半空的柳七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寒霜,“苍啷”一声惊寂出鞘,手中紫芒乍现,柳七身形在空中凝滞,右手紧握刀柄垂于身侧,刀身紫芒刹那间暴涨数寸。 轰隆隆—— 墙后一股磅礴的气劲带着滚滚雷鸣已然奔着柳七而来,尽管隔着一堵墙,但柳七依然能感觉到这股气劲中蕴含的恐怖的劲力。 柳七自不是坐以待毙之辈,体内真气疯狂催动,紫色刀芒还在不断扩张,已经没过了刀柄将柳七的右手也已笼罩在内。 柳七的瞳孔爬上了一丝瘆人的苍白,而后双目猛地一张,垂于身侧的右手陡然抬至身前横挥而去,早已蓄势待发的刀芒脱出刀身,劈向了墙面。 轰! 墙面被刀芒破开。 紫色刀芒破开墙面之后威力丝毫不减,无数刀气自刀芒中席卷而出,将墙面破口处掉落的碎石携裹在内,迎面撞上了呼啸而来的劲气! 劲气和刀气碰撞,嗡鸣声传入耳中令人心头为之一颤,被刀气携裹的石块顷刻间便化作了齑粉。 嗡—— 眼看着刀气在磅礴劲风的消磨下不断化作云烟散去,紫色刀芒终于赶到,以横扫六合之势劈向了气劲,二者碰撞传出的嗡鸣,就连柳七也有些难以承受,不自觉地催动真气在耳边形成了一道屏障。 最终还是磅礴的气劲稍占上风,将刀芒消磨一光后,仍有余力朝着洞口后的柳七呼啸而来,只是威力已不足百一。 柳七身形一晃,穿过了墙面上刀芒劈开的洞口,避开劲气的同时闪身进入了大殿,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一道伟岸的身躯。 柳七刚一落地,便听得周遭一阵“噔噔噔”脚步声,四个本就在殿中的壮汉连同刚刚推门而入的两个壮汉,六人手持利刃将她围在了当中。 已经被包围的柳七单手执刀,目不斜视地看着那道伟岸的身躯。 是一个中年妇人,样貌平平,膀大腰圆比一般男子还要壮硕。 中年妇人似是见手下已经将柳七围住,遂缓缓收回了朝前探出的左手,萦绕于周身的磅礴气息瞬间敛于体内,而后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柳七,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姑娘,你怎么来了……”沈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在柳七落定之后便认出了她,遂苦笑着摇摇头叹道。 妇人闻言侧目看了一眼沈庄,随后再度将目光移至柳七的身上,而柳七也同样正冷眼扫视着妇人。 只见其发髻如同男子一般简单地束于头顶,身上穿着一袭青色贴身短衫,下身也是一件青色阔腿长裤,脚下蹬着一双流云纹黑色长靴。 不仅穿得像一个男子,而且其五官硬朗,姿态豪爽,收回手后怀抱着端在胸前,目光上下打量着柳七,而后颇为不屑地说道:“我道是何方鼠辈,原来竟是个丫头片子。” 但当她的目光移至柳七右手时,神情似乎凝滞了。 “嗯?”妇人盯着柳七右手中的惊寂,片刻后浓眉一皱,发出了轻疑声。 惊寂刀实在太过于好认了,只要真气汇入刀身便会散发出紫芒。 果然,妇人脸色一变,凶光涌上了双目,紧盯着柳七,冷冷道:“七重天的余孽,呵呵,当了上百年的缩头乌龟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随后妇人目光又是一沉,侧首瞥了沈庄一眼,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随后脸色骤变,眼中的凶光渐浓:“就是你杀了陶郞?” 柳七秀眉一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对方身上重新溢出的恐怖气息,旋即目光一凝,惊寂刀身上的紫芒瞬间暴涨,刀芒带来的威势瞬间逼退了将她包围的六名壮汉。 嗤—— 其中一人退的稍慢了一些,只觉得小腿侧一凉,俯首一看,只见裤腿已经被划开,黑毛密布的小腿肚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细微的红线,眼睁睁地看着红线化作了血瀑…… 其余几人听着同伴的动静扭头看来,顿时个个双目圆张露出惊恐之色,十分默契地又朝后退了一步。 妇人将手下人的举动看在眼里,面露不满不满,但看着柳七手中凝练的紫芒,妇人眼中也不由得浮出一抹凝重,感受到了刀芒的可怕,遂轻声冷哼了一句:“一群没用的东西!” 妇人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暂且退下。 六名壮汉见妇人手上动作,皆是如释重负的脸色一松,而后举着兵刃对着柳七,警惕地朝后退去…… 柳七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见他们进退有序,显然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再加上眼前这个恐怖的中年妇人…… 来历不简单啊! 恐怖,这是柳七头一次用这样的词汇形容自己的对手。 盖因这位妇人身上的气势乃是柳七平生所见的第一人。 “灶王庙,白蛟帮二当家,玉面郎君陶宏。”妇人见手下人已经退至一边,遂昂首阔步地踏前一步,来到了和柳七不足十步的位置,目光凛冽地问道,“现在可想起什么来了?” 她这么一说,柳七倒是想起来了! 那日在灶王庙中似乎却有个小白脸,好像确实有个小白脸叫什么……玉面郎君,临死之前还威胁自己来着,说什么“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她”应该就是眼前的妇人了。 “果然就是你!”妇人眼睛一直盯着柳七,见她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便已知晓此女就是杀死陶郞的凶手,顷刻间眼中凶光大盛,刚刚敛于体内的磅礴气势顷刻间又萦绕在周身。 柳七见状心中一凛,顿感眼前的妇人周身气势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她却并未露出丝毫惧色,随着真气疯狂地催动,身前开始浮现出白霜般的气息,瞳孔之上也悄然爬上了苍白色的纹路…… “好一身凝练的杀意!”妇人见柳七身上溢出的白霜气息,眼中顿时露出些许诧异,随即冷着脸赞道,“想不到你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竟然走的是以杀入道的路数,有趣,有趣,哈哈哈……” 妇人突然肆意地放声大笑,只是眼中的凶光丝毫未消,笑声戛然而止妇人傲然道:“倘若再给你十年的功夫苦修,到那时我罗玉颜见了你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但是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的陶郞!” “杀了又如何?”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七目视着妇人凶光骇人的双眸,淡淡地回道,“我既然以杀入道,天下何人杀不得!” 铮—— 妇人双目一眯,只见紫芒掠过,耳边瞬时响起了凄厉的刀吟声。 既已知晓妇人实力强劲乃是自己生平所见第一人,柳七自然不会和此前对付高岳阳一样,她抬手便是一刀斜劈而出,正是七杀狂刀中的翻江倒海! 紫色刀芒眨眼间便已袭至妇人身前,刀芒中蕴含狂躁刀气瞬间狂涌而出,将妇人彻底笼罩在内。 “好刀法!”柳七耳边传来了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轰—— 柳七浑身一颤,耳边响动犹如天崩地裂,她定眼看去,只见前一眼还铺天盖地的刀气顷刻间便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刀气散去,妇人伟岸的身影浮现,几乎凝作实质的玄色罡气在其周身浮现。 柳七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妇人周身的罡气如同惊涛巨浪一般翻涌卷动,直至卷向了数丈高的大殿顶端,而后幻化为一尊仰天长啸的巨兽…… “小丫头,黄泉路上可千万别忘了,送你去见阎王爷的是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虽然有点晚了,但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84章 玄象踏 回应她是高高凌空而起的柳七,直到跃至大殿最顶端,柳七才发现妇人……现在应该称呼为罗护法,身上罡气凝聚而成的分明是一尊身形庞大似上古洪荒年代走出的巨象。 “昂——” 看着巨响高高甩起的象鼻,柳七耳中仿佛听到了来自上古时代的怒吼。 但她丝毫不为其所动,脸色依旧沉凝如水没有一丝的变化,身形稳稳停在了半空之上,面对着庞大如山的罡气巨兽,她仿若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 但这叶孤舟任凭风卷浪打,依旧屹立不倒! 柳七双手紧握惊寂刀柄,随着她缓缓吸气,封闭的大殿内狂风骤起…… “什么情况,哪来的风声?” “嗤拉——” 轻微的皮肉撕裂声传入了大殿的每一人耳中,其中一名长乐帮的弟子伸手一摸自己刚刚被狂风掠过的额头,入手时一片温热,拿下一看手心赫然沾满了鲜血! “啊——” 痛苦的哀嚎声瞬间在大殿中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殿中尖啸着朝半空那女人汇聚而去的哪是什么风,分明就是能要人命的刀气! “赶紧退出去大殿,这根本不是风,是刀气!”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罗玉颜的手下当即一个个撒开了腿,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逃去,生怕慢了一步。 此刻留在大殿之中除了柳七和罗玉颜之外,就剩下了处于罗玉颜罡气笼罩范围之内的沈庄…… 沈庄老脸上满是震惊,略显浑浊的双目望着半空中身形逐渐模糊的柳七,干枯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喃喃自语道:“说不定,她真的能……” 在这危险的关头,沈庄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柳七“会以手中刀为他讨一个公道”的承诺,但目光触及身前的罗玉颜,眼中诸多情绪瞬间收敛一空,迅速收回了目光默然垂首。 不管此女有多惊才绝艳,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天赋也是需要时间兑现的。 而罗玉颜便是这样一位已经兑现了天赋的天才。 沈庄心中悄然叹道,今夜过后江湖上又将少一位天资纵横的年轻人。 正当沈庄在为柳七即将殒命于此而感到惋惜时,柳七已经率先出手了! 紫色刀芒自刀身脱出,原本凝聚于周身的刀气瞬间四溢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在大殿中穿行肆虐,最后四面八方地朝着罗玉颜而去…… 狂刀,风卷残云! 罗玉颜丝毫不在意四面袭来的刀气,目光沉着迈步前朝一踏,只见罡气化作的巨象停下了仰鼻长啸的动作,突然抬起了一只脚朝着柳七迎面踏去! 柳七顿感心头一沉,目光一抬便看见了罡气凝成的象脚已然踏至头顶,她想要闪身离开,却发现周身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所有的退路都已被罗玉颜的气息封锁! “是玄象踏!”已经躲出殿外的长乐帮弟子中有人惊呼出声。 “玄象一踏,粉身碎骨,这个女人……可惜了。”一人的目光扫过柳七的脸蛋,不禁摇头惋惜道。 柳七目光微闪,心中已然明白若是让这一脚踏下来,自己今天恐怕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此强横的对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柳七双目紧闭又瞬间睁开,只见其眼中双瞳已经彻底蒙上了一层苍白,原本还在周身穿行的刀气顷刻间归于体内,继而身前的白霜气息越发凝实,直至完全在身前凝成罡气模样。 嗖! 白霜罡气凝结的瞬间,柳七顿感原本凝固的空间出现了一丝松动,旋即纵身一跃身形化作残影离开了原地! 嘭—— 就在身形消失的刹那,高高抬起的象脚轰然踏下,穿过了柳七的残影,踏在了地面,硬实的青石板眨眼间便已化作了齑粉,连一丝碎块都未能留下,便被罡气激起的气浪将粉末清扫一空。 “嗯?”罗玉颜浓眉一挑,没想到必死的局面竟然被破开了。 柳七身形在空中一晃,手中紫芒陡然暴涨数寸,以迅雷之势奔向了罗玉颜,眨眼间便已逼近罗玉颜五步之内,右手抬起往前一送,身上白霜罡气和罗玉颜的玄色罡气碰撞的刹那,刀身上的紫芒瞬间褪去,带着苍白色气息的刀身穿透了罗玉颜的罡气,朝着她心口要害而去…… 罗玉颜看着自己的罡气竟然未能挡住,脸色一变的同时单掌挥出,就在刀刃即将没入心口之前,一掌拍在了刀身之上。 嗡—— 柳七顿感刀身一阵颤栗差点没能拿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自刀间反震而来,犹如巨浪一般冲破了柳七手上真气结成的防护,灌入了小臂的筋脉,开始在体内疯狂地肆虐…… 右手的剧痛令柳七不禁眉头一皱,旋即右掌探出,和罗玉颜缠斗在了一起。 嘭,嘭! 两人连对两掌, 掌与掌之间真气激荡,结果均是柳七身形微颤,罗玉颜纹丝不动。 眼看着罗玉颜追身而来,借着掌间反震的力道朝后退去的柳七眸光一沉,原本和真气融合在一起组成白霜罡气的杀意瞬间收入体内,而后又运至掌间,柳七想要故技重施以杀意贯入罗玉颜的体内! 护体罡气可以阻碍一切真气,但唯独以意念凝成的杀意可以无视罡气的存在…… 但罗玉颜似乎看出了柳七的想法,就在她身上白霜罡气褪去的刹那,已经追至柳七身前的罗玉颜本已抬掌欲打,却突然双臂摊开整个人朝后飘飞而去…… 柳七目光微凝,已经恢复一些的右手骤然抬至身前,刀间紫芒再现,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弧光,朝着罗玉颜追去。 罗玉颜这一退,柳七心中便隐隐感觉到了今日一战胜负已定。 眼前身形壮硕的妇人是一个实力全方位碾压自己的存在,即便是柳七引以为傲的临战发挥,似乎也在她身上占不到太多便宜,唯一可以伤及对方的杀意,也因为其的小心谨慎,发挥不出太多的作用。 简而言之,内功修为差的有点多,已经不是其他方面可以弥补的了的。 但是…… 柳七眸光闪动,眼看着罗玉颜翻身躲过了弧光,脚下用力一蹬,速度比刚刚更快地闪身至对方身前,右手一抖,一道紫芒在她身前骤现。 罗玉颜瞬间撑开了罡气,轻松的将紫芒拦下,嘴角顺势浮出一抹轻笑,只是笑声瞬间凝固,因为她眼看着柳七身形一晃,竟是朝着大门处而去。 “不好!”正在旁观的长乐帮弟子见着柳七杀来,顿时心中一跳,只是柳七身形太快,他们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柳七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与他们站在一起的沈庄。 “你……”沈庄看着柳七朝他而来,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七瞬间点住了穴道。 柳七伸手抓住了沈庄的衣领,回头看见罗玉颜面若冷霜,正大步朝着自己疾掠而来,她目光一扫门口处呆若木鸡的长乐帮众弟子,旋即右手一翻,随着刀身剧烈的颤栗,“嗡嗡嗡”声响中,无数刀气狂涌而出,顷刻间便已将这些长乐弟子笼罩在内! 大的打不了,小的总能欺负吧! 柳七从来就是不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听着长乐帮弟子口中凄惨的叫声,柳七收刀归鞘直接提着沈庄飞身跃走…… “给我滚回来!”罗玉颜眼看着柳七即将飞至屋檐之上,遂暴喝一声,双手齐齐探出,掌间瞬间涌出一股雄健猛烈的气息一般紧追着柳七的背影而去。 柳七陡然感到背后一凉,旋即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正扯着自己往后退去。 柳七心中明白这是罗玉颜的手段,目光一沉,旋即转过身来。 苍啷! 腰间紫芒呼啸而出,柳七左手提拎着沈庄,右手已然握在了刀柄之上,身上陡然绽放出磅礴气息,而后挥刀横劈而出,随着柳七胸腔一声闷哼,紫色刀芒自刀身脱出的瞬间暴涨数倍,化作一柄夸张的紫色巨刃斩向了大殿门口的罗玉颜! “啊——” 罗玉颜耳朵一抖,听到了身侧手下的惨叫,抬眼又见紫色刀芒已经迫近,无奈之下只能双手收回,而后在身前划开半圆双手撑开,玄色罡气瞬间以她为中心扩张而出,不仅将周遭肆虐的刀气吞噬殆尽,已经袭来的紫色刀芒在触及罡气的瞬间也化作了一片虚无。 罗玉颜见刀芒刀气均已消失无影,遂收了功,昂首看向了柳七消失的方向,除了一片寂静的夜色外,再无一物。 罗玉颜目光沉凝,喃喃自语道:“七重天……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若真是如此,她得立刻回到总舵告知帮主。 …… “咳咳咳……” 柳七带着沈庄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暗巷中,放下沈庄的之后,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直至脸色一白,“哇”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呼——” 吐出淤血之后柳七顿感好受了许多,只是右手还有些木然,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柳七脸上却浮现出苦色。 毕竟绝大部分时候剧痛比麻木更好。 柳七扭头,却见夜色下沈庄双目明亮,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伸手解开了沈庄身上的穴道。 “姑娘,你没事吧?”沈庄身形一松,顿感身体重新恢复了控制,遂起身对着柳七问道。 柳七摇了摇头,虽然伤得不轻,但是有月牙在,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代价就是月牙的能量又要被消耗不少。 她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左手搭在了刀柄之上,昂首望着沈庄问道:“盈儿呢,我偷偷潜入丹阳宫时并未发现她的踪迹。” 沈庄闻言陷入了沉默。 对沈庄的沉默,柳七早有预料,她语气瞬间冷了几分,接着问道:“是不是被住在丹阳宫的‘朋友’带走了?” 沈庄眼中浮出讶色,脱口便反问:“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沈庄双目微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遂皱着眉将头偏到了一边,不敢直视柳七冷冽的双眸。 “呵呵呵……”柳七冷笑道,“我的身份想必伱也有一些了解,实话告诉你吧,要找你那位‘朋友’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人。” “唉!”沈庄闭目沉默片刻,随即睁眼微微叹道,“姑娘,老夫观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又有一身好武功,为何非要与……那些人为伍呢!” 前有合作拿下千年玉参,后又灶王庙救下沈盈,虽说灶王庙时那狠厉的手段令沈庄有些心惊,但杀得毕竟都是些败类。 沈庄总体而言对柳七的印象是不错的。 甚至方青鸾主动找上门来,告诉沈庄,柳七乃是江湖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黒狱门的七杀令主,希望他能够配合飞羽山庄将柳七缉拿归案,沈庄细想之后还是借故推脱了。 一来柳七并未伤害过他,甚至还救下过盈儿。 二来也是因为当时柳七许下的那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治好沈盈之后,沈庄心中最不能释怀的事,就是小儿子沈良夫妇的死,尽管知道希望缥缈,但他还是抱有了一丝期待。 所以即便通过方青鸾之后知晓了柳七身份,也得知了飞羽山庄的林雁归和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但沈庄还是…… “唉!” 沈庄见柳七沉默不语,又轻叹一声,而后面容一肃,沉声道:“你的事,你的身份,老夫不想知道也不会多问,待答应你的灵丹交割完后,还望姑娘你不要再来打扰老头子和盈儿的生活了。” 柳七闻言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这也是她为何要将沈庄带来出的原因,毕竟这老头手里还有她的二十二粒固元丹呢。 “沈老,在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看着沈庄背过身去,柳七仰首幽幽道,“盈儿和您的那位‘朋友’在一起,只怕会更加的危险。” “据我所知,想找您那位‘朋友’的人,似乎不少。” 涉及到盈儿的安危,沈庄面色一沉,转过身时却见柳七已经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您的那位朋友应当就是洛州金龙寺的主持金龙禅师。”柳七看着沈庄表情一凝,便知晓自己没有猜错了。 本章完 第85章 驱狼吞虎 洛州这个地名,柳七曾从两个人口中听到过。 第一个,是在白溪山庄附近的镇子上,鱼肉镇民的恶僧庆武口中。 当时随行的太乙门行走乐青瑶带着柳七她们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找到了他,庆武也认出了乐青瑶手中的道剑,想要逃走时被乐青瑶轻松拿下。 白泽从庆武身上找到了洛州金龙寺的度牒,面对白泽的质疑,庆武自称是金龙寺主持金龙禅师的弟子。 但随后乐青瑶的询问,却让当时的柳七心中一凝。 五月中旬有一个太乙门男弟子造访过金龙寺,此后便不知去向,乐青瑶似乎早就知道了恶僧庆武来自金龙寺,遂问他是否知晓那名太乙门男弟子的下落。 而在此之前,柳七刚和“判官”余安联手,用一柄属于太乙门当代弟子的道剑杀死了金马商会大公子严令义。 第二次听到洛州这个地名,是在磨刀老叟的口中。 解决掉“判官”余安后,柳七在和磨刀老叟的交谈中,听他提起和柳七同出于细柳山庄的柳十一,死在了洛州。 并且就是那时下达了命令,让柳七想办法接近沈庄,静候命令。 几日前又传信过来,明确交代柳七留意出现在沈庄身边的陌生人。 后来,柳七又通过手下游魂,知晓近些时日在庆武曾生活过的镇子上,出现了一位陌生人,似乎在打探庆武的下落。 再结合沈盈口中的“假和尚”。 不难猜出,沈庄口中的那位朋友便是自洛州而来的金龙禅师。 至于这位金龙禅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要静候沈庄的答复了。 …… 沈庄此时心乱如潮。 他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在罗玉颜找上门时,他一时情急,竟让老友带着盈儿悄悄离开了。 长乐帮虽非什么善类,罗玉颜言语间也确实对他不怎么客气。 但毕竟也是江湖有头有脸的帮派,纵使有再大的恩怨,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但眼前女子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 沈庄在灶王庙见识过此女的手段,也在方青鸾的描述中知晓了此女的狠辣果决。 倘若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那位老友真的惹到了她背后的人…… 沈庄想到此处,心中骤然一窒。 “前些时日,的确有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找上门来,希望老夫看在昔日的交情上帮他一次。” 柳七闻言双目一眯,张耳听着沈庄沉声讲道:“只不过老夫并未主动询问过他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为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金龙禅师’。” 沈庄顿了顿,最后说道:“不过他的确剃光了头。” 想来就是此人了! 沈庄开口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柳七也就不和他拐弯抹角了,直言问道:“既然是多年的老友,想来沈老一定知道他的身份。” 沈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闭眼轻轻颔首。 “此人姓卢名宫,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千幻巧匠’,擅长易容和制作一些……小物件,十四年前因为私造铜钱被六扇门发现,上了官府的通缉榜,一直隐姓埋名不知去向,老夫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京城。” 私造铜钱? 这也算是小物件? 柳七垂首思忖片刻,而后沉吟道:“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又有六扇门总衙在此,此人已经被官府通缉,却还是冒着风险来到了京城,想来定然有什么缘由。” 柳七说着,抬首目光幽幽地看向了沈庄:“沈老,我想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你。” 沈庄心中微惊,没想到柳七竟然机敏至此,心想反正已经将好友的身份透露出去,剩下的事也不必藏着掖着,遂沉声回道: “卢宫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我与飞羽山庄有过来往,所以找上门来希望能够通过飞羽山庄,将他带到当朝首辅傅青书的面前。”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沈庄先是一口否认,随后带着苦笑叹道,“和我往来的只是方女侠,飞羽山庄乃是江湖名门正派,就连沈家都入不了他们的眼,更何况我这个被沈家扫地出门的糟老头子。” “当朝首辅……更是重中之重,以官府对江湖人的防备,怎么可能让卢宫面见首辅大人。” 飞羽山庄庄主江寄余乃是当朝首辅的左膀右臂,而方青鸾身为江寄余的得意弟子,在千年玉参拍卖会之前为沈庄奔走,最后促成漕运商会的曹成,柳七和沈庄三人联手,成功拿下了千年玉参,拔除了沈盈的病根。 想来卢宫就是打探到了这样一层关系,遂主动找上了门。 正如沈庄所说,当朝首辅是什么身份,在朝中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上了通缉榜的江湖人想要面见,完全是痴人做梦。 想要见首辅,想来是准备向朝廷投诚了。 柳七回想起磨刀老叟所说的洛州之事,极有可能是这个卢宫发现了“尊上”想要和朝廷作对的意图,所以才会来到京城,并且想要面见首辅傅青书。 但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磨刀老叟两番下令,都没有让柳七直接下杀手,而是伺机接近沈庄,先查明此人的去向。 一个极有可能向官府透露“尊上”图谋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让其永远也开不了口。 这种事交给杀手组织黒狱门来处理岂不是手拿把攥。 但显然,“尊上”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卢宫的性命,即便是通过磨刀老叟对柳七下达的指令,也是先通过接触沈庄探明此人是否来到了京城。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不会是因为“尊上”本人宅心仁厚。 极可能是此人手中有“尊上”在意的东西,所以才会投鼠忌器,没有通过黒狱门直接下达追杀令。 “倘若让这个卢宫顺利见到了傅首辅,将他所知道的事和盘托出,亦或是将他手里的东西交给傅青书,究竟会给‘尊上’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柳七不禁在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倘若能借此机会将“尊上”的势力连根拔起,对于已经准备脱离黒狱门的柳七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驱虎吞狼这种事,柳七还是很乐意干的。 柳七心中也明白,仅凭一个傅首辅多半是搞不定“尊上”的,朝廷实力自然是有的,但问题是即便身为当朝首辅,傅青书也无法统领朝廷的全部力量。 “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眉夫人,拿到完整的乙木神诀,从而顺利踏入顶尖高手之列。”柳七将脑海中繁杂的念头通通屏蔽。 在武者纵横的世界里,阴谋诡计终究只是小道,自身武功修为才是立命之本! 她不禁回想起刚刚与罗玉颜的战斗,虽然凭借着刀法以及杀意可以和其缠斗一会儿,但终归还是弥补不了修为上的差距。 回思起自己面对过的几名顶尖高手。 首先便是金马商会客卿叶肃,在被“天南四奇”中的廖人杰偷袭重伤之前,柳七和其交手过一番,因他自视甚高一开始没有将柳七放在眼里,所以导致吃了个小亏,虽然颜面有损,但柳七并未真正伤到他,之后的事就不必详细述说了。 遂白泽出动对付尸山血海宫余孽的那次,撞上了漠北毒神教的“毒神”,此战柳七可谓是全力以赴,最后以重伤的代价将杀意打入了其体内,迫使其逃走了,此战可以说是柳七靠着过人的胆色惨胜一筹。 再后来便是令狐朔,与令狐朔交手时柳七的杀意已经更进一步,当时柳七以快刀强攻让身为顶尖高手的令狐朔露出了些许的狼狈。 不过令狐朔此人也是一绝,见势不妙竟是连全力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选择了开溜,现在想起来柳七还有些牙痒痒,以后若想再找到他只怕是不易了。 最后便是今日的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柳七脸色一沉。 将罗玉颜的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虽然罗玉颜是柳七交手过的四名顶尖高手中唯一的女性,但也是唯一一个让柳七感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倘若不是杀意与真气融合后形成的“假罡”,柳七只怕已经在玄象踏之下被碾成了齑粉。 呼—— 柳七悄然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定了定心神,望着沈庄在夜雾中渐渐模糊的身影,沉声说道:“现在您该告诉我,您的那位朋友带着盈儿去了哪里?” 沈庄闻言垂首陷入了沉默。 柳七看出了沈庄心中的担忧,遂语气淡淡说道:“沈老可是担心我会杀了卢宫?” “难道不是吗?”沈庄的语气有些苦涩,“一定是卢宫手里有着伱们的秘密,所以才会来到京城想要面见首辅,想来他自己也知道若是落在了你们手里,必死无疑。” 沈庄也已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对于柳七背后势力的忌惮也越发感到恐惧。 能够惊动当朝首辅……难道他们想要造反不成? 沈庄赶紧收敛心神,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可怕想法给压了下去。 “卢宫若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自然是必死无疑,倘若在我手中……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沈庄耳边传来了柳七悠悠的声音。 他双目微微瞪圆,不禁抬头看向了柳七在夜雾下朦胧的身形,有些不解地问道:“难道你……” “沈老,您若是不愿意说在下也不会强求。”柳七抢声道,“反正于我而言,卢宫究竟落在谁手中都没什么关系。” 说罢,柳七干脆转过了身,做出了一副拔腿欲走的姿态,而后侧首淡淡地说道:“只要沈老您别忘了我的灵丹就行。” “等等!” 柳七刚刚转过头去,还未迈开腿便听到了身后沈庄略显焦急的声音。 “我和他约定,若是能顺利脱身,便在城东的仙居楼碰面,我想……他应该带着盈儿就在那里。” “仙居楼……”柳七闻言转过身来,秀眉微微一皱,遂开口问道,“可是城东太平坊当头的那间酒楼?” 沈庄点了点头。 城东太平坊,六扇门总衙便设在那里。 柳七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巨大的京城舆图,旋即目光微凝,已然找到了城东太平坊的位置,只见舆图上标记的仙居楼和六扇门总衙仅隔了不到百步的距离。 柳七嘴角扯动:“倒是选了个好位置。” …… 只身回到柳府,天空已经蒙蒙亮。 柳七从天而降落在了庭院当中,随后脚步虚浮地走向了主屋。 咯吱—— 推门进去之后,柳七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靴子,便用最后一丝气力盘膝坐在了床上,惊寂刀随手扔在了床头,而后双眸紧闭,身上顿时散发出凝肃的气息…… 直至一缕曦光洒在了窗台,柳七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瞳孔上的灰白色雾气也顷刻间消散无影。 柳七扭头看了看窗外,旋即垂下首来,缓舒一口气,目光缓缓挪至右手,“啪嗒”一声,右手五指瞬间紧握成拳,一股劲气瞬间从拳背脱出,“轰”地撞在了地面,激起了一阵气浪。 “嘶——” 双眉皱成了一团,尽管柳七已经提前紧咬着牙关,但剧痛之下仍是用牙缝倒吸了一口冷气。 待痛意稍稍缓和了一些,柳七将右拳缓缓打开,五指舒展开来又瞬间闭拢,虚抓了两下,已然恢复了知觉。 她凛冽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枕边的惊寂刀上,右手如闪电探出握住了刀柄,瞬间感觉到真气顺着右臂往刀身灌注而去,刀身顿时绽放出妖异的紫芒。 柳七目光一沉,瞳孔重新蒙上了一层灰白,刀身突然微微颤栗起来,随后紫芒渐渐褪去,被白色的霜气所取代…… 柳七眸光久久凝住,随后双目一闭,长舒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中的苍白色已然消褪,刀身上的霜白气息也瞬间消失无影,紫芒重新自刀身上绽放出,直至柳七松开了刀柄方才重归平静。 “体内杀意又壮大了不少……” 杀意是一柄双刃剑,过快的增长速度不代表是一件好事,柳七之所以还没有受到杀意的反噬,是因为她以真气挟裹着杀意在体内不停的高速运转,减轻了杀意反噬的力度。 但是运转的过程中杀意也会缓缓增长。 以杀意对敌,增长的速度则更快。 当然最快的还是以杀意杀人…… 虽然晚了,但好在还是码出来了。 作者手里是没存稿的,每天都是现码,再加上最近事多时间少,写的比较急,所以也有些心力交瘁,灵感枯竭。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了,会考虑砍去一部分支线让柳砍砍重回主线,而且会尽快脱离京城这个泥泽,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关于柳砍砍的武功,在杀意的加持下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顶尖高手(没错,说的就是你,顶尖之耻令狐朔) 因为是武侠世界,所以不会存在百分百的碾压,哪怕是绝顶高手被普通人砍下了脑袋,也是会死的。 另外,因为是原创的武侠世界,人物武功很多都是要自己构思的,这个很费脑子,再加上没有存稿,所以日常更新比较便秘,望大家能够谅解,作者也想多更啊,毕竟都是小钱钱,奈何手残时间少。 欠的章节努把力,本月加更完,算了算剩下的日子几乎每天都得三更才行_:з」∠_。 不鸽了!不鸽了!不鸽了!(声音很大,但心虚掩面) 本章完 第86章 枯木为刀 杀意是一柄双刃剑,既能伤人也能反噬己身。 倘若柳七早早知道杀意的副作用以及狂刀七式之中暗藏着凝聚杀意的法门,那她自然不会选择修习狂刀。 但事已至此,柳七也只能向前看。 至少目前看来,柳七几次三番面对修为远胜于她的顶尖高手,至今仍囫囵活着,杀意的作用不可替代! 伤人还是反噬己身,终究还是要看个人的运用。 柳七以自身真气为外膜,挟裹着杀意在经络间运转,算是短时间解决了杀意反噬的问题。 但随着杀意的日益壮大,一旦柳七自身内功修为跟不上,致使真气形成的保护膜被携裹其中的杀意破开,到那时柳七说不定就能感受一把杀意侵体的“痛快”。 当然……现在提起这些还为时尚早。 通过此前在灶王庙的实验,柳七对杀意已经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杀意的本质是杀念的凝聚,是人情绪的具现化。 死于柳七手下的人,在临死前的不甘,后悔,憎恨等诸多强烈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杀意捕捉到然后吞噬来壮大自身。 所以说,杀人是提升杀意最快的途径。 以杀入道,并非夸张。 只是这样做的弊端也明显,那就是杀意增长太快! 昨晚柳七与罗玉颜交手之后,杀意也出现了明显的增长,是因为柳七在交手时心中已经生出了杀念。 柳七看出来了罗玉颜是冲着她的命来的,她当然只能以同等心态对待。 杀意不会区分敌我,自身的情绪也会被杀意捕捉吞噬。 …… 柳七轻抿着薄唇,将脑海中的杂念清扫一空。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杀意于她而言依旧是利大于弊。 只要她不丧心病狂去屠杀成千上万人,杀意侵体的那一天就还尚远。 …… 待到日出三竿,院外终于响起了匆匆步声。 柳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斜倚在窗台边,扭头朝外看去,只见一名皮肤黝黑的丫鬟提着食盒小跑了进来。 因翠香回家照顾病母,所以后厨每日都会另遣一人给柳七送吃食,虽然府中人都知晓柳七身份微妙,但毕竟还是正经主子,其他方面可以怠慢些,但吃食上还是一日三餐照顾的十分周到。 这也正合了柳七的心意。 黑皮小丫鬟与翠香一样,都是柳府的家生子,因生得难看了一些,故而被分在了后厨干粗活,长年累月竟晒出了一身黑皮。 黑皮小丫鬟提着食盒进了屋,先是慌慌张张地给柳七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就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一一摆放在了柳七面前。 虽说看着毛手毛脚,但动作却十分利索,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一碗酪子,一碟蒸饼,外加一盘小凉菜,就齐齐码在了柳七的面前。 柳七抬首瞥了这丫鬟一眼,正巧撞见了丫鬟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也在望着柳七,两人四目相对,小丫鬟迅速垂下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柳七看着自己的早饭,回思起黑皮小丫鬟刚刚利落的动作,心想着倒是块练刀的好料子。 “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春燕。”虽然样貌平平肤色黝黑,但声音却如百灵鸟一般清脆悦耳。 柳七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多语,专心吃起饭来。 …… 春燕离开后没多久,柳府大管家张诚便来到了院子。 他刚刚踏进庭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台的位置,见窗后的坐椅上空无一人,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每次一进来看见令主大人坐在窗台那里,张诚都会感到胆颤惊心。 他站在敞开的主屋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绷着脸走了进去。 见张诚进来,正在摆弄古琴的柳七眼睛都未抬一下,沉声道:“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罗玉颜……”张诚尚未站稳便听清了柳七的话,随后飞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 片刻过后,已经打好腹稿的张诚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罗玉颜本是一乡下无名野丫头,机缘巧合之下被长乐帮前任帮主冯通看中收为了弟子,‘玉颜’一名便是由冯通为其所取。” “罗玉颜天赋异禀,二十出头便已在江湖成名,是当时武林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那时候她的名头可比现在的四小飞鹤加起来还要响亮!” “对了,当年大将军南下,代表长乐帮迎接大将军的就是她!” …… 张诚说完之后偷偷抬首瞥了一眼柳七。 柳七已经停下了摆弄古琴的手,目光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也是一片肃然。 张诚见柳七脸色不虞迅速收回了目光垂下首去,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喉结顺势滚动率厄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令主,属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柳七闻言目光骤然一转,落在了张诚的身上,看见了他诚惶诚恐的模样。 罗玉颜的武功柳七已经领教过了。 没想到她在江湖中的地位比起武功来,也是不遑多让。 长乐帮中没有副帮主一说,帮主之下便是左右两位护法。 罗玉颜身为左护法在长乐帮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加上她的师傅乃是前任帮主冯通,虽然已经离世,但门中故交嫡系依旧不在少数。 冯通只有罗玉颜这么一个嫡传弟子,他的人脉自然也传到了弟子手上,所以真要论起来,罗玉颜在帮中的威望不会比现任帮主沈霖弱。 …… “罗玉颜昨晚现身京城,此事你可知道?”柳七起身走至窗台边,负手而立背对着张诚,冷声问道。 “这……属下不知!”张诚余光瞥见了窗台边婀娜的倩影,连忙埋下头不敢多看一眼,而后请罪道,“这几日京中封锁甚严,手下人铺不出去,还望令主恕罪……” 柳七当即转过身来,挥挥手打断了张诚的请罪:“行了,本令主知道这事怪罪不到伱头上,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罗玉颜毕竟是顶尖高手,背后又有长乐帮这等庞然大物,她若想悄无声息地进京,即便是游魂已经铺出去了,估计也难觉察出她的动向。 倘若游魂真有那么厉害,黒狱门此番也不至于被官府和飞羽山庄打得如此惨。 …… 柳七又问了问勋贵世家昨日和今日的情况。 夏夭夭将王修明打成了重伤,这事不可能就这样揭过去。 果然,张诚带来今天一早刚发生的大事件。 安国公王仁元和庆国公世子夏仰峰上朝时撞见了,安国公不知和庆国公世子说了什么,庆国公世子直接对安国公动了手,两人当着上朝百官的面,在宫中大打出手。 交手时的余波还震塌了一间年久失修的偏殿,惹得皇上雷霆大怒,责令安国公回家闭门思过,罚庆国公世子在金銮殿跪着,到现在还没起来! 紧接着,安国公府二公子王修明被他的未婚妻,庆国公之女夏夭夭打伤的消息便开始在上朝的官员们口中流传,下朝之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从朝堂上流传到了民间。 柳七听张诚一说,便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是柳十九她们? 还是安国公或者庆国公中的哪一个? 会不会是庆国公家的那个内应呢? 庆国公府人口比较简单。 老一辈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老太君,是现庆国公夏正泽的生母。 老庆国公膝下嫡庶加起来一共有八个儿子,现任庆国公夏正泽排在第七,现在也只有他还活着了。 庆国公夏正泽有四子两女。 长子为庶出,名为夏仰岳,在大齐边疆效力,多年未回过京城。 次子夏仰峰为嫡出,随庆国公夏正泽一同在禁军当职。 三子夏仰岚为庶出,在书院读书。 幼子夏仰峋为嫡出,刚年满十五,尚在家中习武。 长女早已远嫁,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夏夭夭比夏仰峋大三岁,比三子夏仰岚小一岁。 这个内应不一定就是夏家人,也有可能是庆国公府某位管家,亦或是庆国公父子身边的亲信,总之此人的地位应该不低。 不过……这是柳十九她们的事,也轮不到柳七来头疼。 唯一让她柳七感到奇怪的是,昨日在天鸿楼出现的不仅仅是王修明和夏夭夭这两个当事人。 在场的还有徐芳菲和方若兰这对姑嫂,以及柳七和柳湘湘。 但在市井中的诸多流言中,她们四人仿佛隐身了一般,并没有任何人提起。 究竟是谁将她们四人从中摘了出去呢? 方家? 柳七默然摇首,应当不大可能。 她早已暗中调查过的底细,方家应该不具备这种实力。 那究竟又会是谁呢…… 算了! 柳七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出面将她们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目光微凝,看向了张诚,沉吟片刻后,吩咐道:“从今日起,让你的人盯着仙居楼,有什么异样第一时间禀报给我。” “是。” “另外,浮香院那边,你断的可干净?”柳七突然语气悠悠地问道,“可千万别让官府连你们给一锅端了啊。” 张诚身形猛地一颤,紧咬着后槽牙回道:“已经彻底断干净了,就算是六扇门撬开了他们的嘴,也绝对找不到我们身上!” 柳七目光停落在张诚身上许久,随后又缓步来到桌前坐下,继续摆弄起桌上的古琴,慢条斯理地说道:“浮香院那边几乎被官府给一网打尽,现在京中尚存的游魂中,唯有你可以和京外联系” “张大总管……”柳七突然拉长了尾音,语气仍旧平淡地开口道,“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轰隆! 张诚顿感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完了,完了! 上次“判官”余安反叛,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结果现在的令主又…… 张诚的额头已经密布着汗渍,小腿也开始微微颤栗起来,他悄悄抬首,正好对上了柳七凛冽的目光。 张诚顿感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了心头。 张诚垂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打颤的牙齿,随后硬着头皮回道:“属下明白,以后凡是和外面来往的信函,都会奉给令主大人您过目。” 他已别无选择,自沧州接到柳七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便与柳七绑定在了一起。 前任七杀令主何永叛逃之后,和他相关的游魂要么被他自己灭了口,要么是被黒狱门灭了口。 黒狱门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只要有一个人出事,便会将这一整条线彻底清理干净。 不管张诚是否忠于黒狱门,在柳七心生叛念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不在他自己的手里了。 对于张诚的回答,柳七自然是非常满意。 她脸色难得缓和了几分,随后起身走至张诚的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细声道:“你们对我尚有用处。”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张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还好,自己还有用处,又可以多活些时日了。 …… 转眼天色已黑,今夜翠香还是回不来。 柳七便于晚饭后,以庭院中掉落的枯木树枝为刀,活动了一下筋骨,早已炉火纯青的狂刀六式接连使出,枯木之中嗡声连连,大有随时断裂开来的迹象。 “都说剑法练到了极致,鸟木花石皆可为剑。”柳七目光垂至手中枯枝,神色骤然一凝,挥着树枝朝上空划去, 嗤拉! 只听得一声脆响如裂帛,一道圆弧状的刀气自枯枝中脱出,袭向了群星璀璨的夜空。 柳七目视着刀气消失于星空之下,旋即侧目看向了手中的枯枝,依然完好如初! “以枯木为刀释放出刀气倒是不难,只需对自身真气的控制达到一定的层次。”柳七心中暗道,“只是和惊寂的刀气比起来差的有点远了。” 只能说神兵不愧是神兵。 柳七心血来潮,又将许久未用的横山刀法也拿出来演练了一遍,还有已经炉火纯青的扶风刀法…… 以柳七今时今日的内功修为和对刀法的领悟,即便手中拿的是一根枯木,各式刀法通过的她手施展开来,也是刀气纵横威力无穷。 本章完 第90章 找上门来 方维宪轻抚着马背,已然感觉到了坐下马匹的不安,双眸中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凝重。 “大嫂,若兰,你们先走。” 方维宪的声音很轻,但徐芳菲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容拒绝。 她当然不愿就这样直接离开,留下方维宪一人在此。 看着路中央影影绰绰的倩影,徐芳菲美眸微凝揭开车帘直接站了出来,望着柳七抱拳昂声道:“敢问阁下拦住我等,是有何事相商,在下徐芳菲,夫君乃安乐侯世子方维宁……” “与你无关,我找的是他。”柳七冷声打断了徐芳菲的自报家门。 “大嫂,怎么办……”方若兰也从车帘后探出头,听着柳七嘶哑冰冷的声音,娇躯一颤,顿感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 …… 太磨叽了! 柳七心中闪过了一丝不耐。 她只是想亲眼见识见识方家的刀法。 本想放载着徐芳菲和方若兰的马车先行离开再和方维宪动手。 没想到自己话出口后,马车竟然还是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罢了,还是直接动手吧! 心中思定,柳七身形一晃,突然在原地消失。 而一直紧盯着柳七动向的方维宪见拦在长街中央的身影突然消失,心中不由得一凝。 苍啷—— 方维宪拔刀出鞘,凝目环顾四周,全身皮肉紧绷。 突然身侧传来响动。 方维宪脸色微沉,双腿用力一蹬,矫健的身形便自马背上凌空而起。 人呢? 方维宪双目一垂,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正当他抬头正视之际,瞳孔陡然紧缩,眼前云烟凝聚,转瞬便化作一道魅影。 铮! 方维宪横刀身前,一只纤纤玉手抚上刀身,那柔弱无骨的手指轻轻一叩,方维宪顿觉刀身一股巨力反震而来。 方维宪持刀右手猛地一颤,差点松开了刀柄。 他心中顿时明白对方内力深厚不可硬挡,遂借着反震之力朝后翻腾而去…… “二弟……”徐芳菲见方维宪被人轻轻一掌击退,一颗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方维宪刚一落地还未站稳,便听得身前劲风尖啸而来,只能紧咬牙关,催动着真气灌注于双臂,横刀迎上。 见方维宪施展了刀法,柳七便又撤去了几分力道,左手依旧是提拎着尚未出鞘的惊寂,仅凭右手便将方维宪那铺天盖地的倒影悉数搅碎。 方维宪则是越打越心惊,见对方以单臂迎战,闲庭阔步显得无比轻松。 “虽能看出一些狂刀的影子,但却没有狂刀的精髓。” 看着方维宪的刀法,柳七心中不禁浮出一丝失望之色。 “呵!” 只见被逼退的方维宪突然暴喝一声,气沉丹田,双手持刀秉于身侧,周身气势瞬间敛于体内。 这是狂刀破釜沉舟的起手式。 柳七飘然落地,在距离方维宪不足十步的位置站定,而后抬首望向了他,眸光微凝,等着他出手。 方维宪眼中闪过了一丝惊疑。 此时他中门大开,可以说浑身都是破绽,以对方刚刚展现出的身法,若是直接袭来,方维宪深知自己必败无疑。 但……对方似乎一直都未动用全力。 方维宪的目光扫过了手中左手那柄仍在鞘中的短刀。 随着气力积蓄到了极致,方维宪目光沉凝,也顾不得其他,双手青筋暴起,所有的真气顷刻灌于手中,身形暴起朝着柳七奔袭而来。 柳七眸光一敛,继而微微摇头,右手已然握住了惊寂的刀柄。 看在方恨的份上,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狂刀吧! 苍—— 清脆的刀吟声响彻夜空。 柳七与刚刚的方维宪如出一辙,双手握刀秉于身侧,周身磅礴的气息瞬间敛于体内,继而一股雄浑的气息缠绕于刀锋之间。 轰! 方维宪双目圆瞪,面上一片骇然,只见铺天盖地的刀风席卷而来,眼前紫光交错。 恍然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句“吾命休矣”,随即紧咬牙关,拼尽全力将手中长刀往前送去…… 柳七收刀归鞘,双眸淡淡一瞥,见刀风顷刻便将方维宪吞噬,旋即转过身去纵身一跃,消失于夜空之中。 “二弟!” 徐芳菲眼看着方维宪身形被刀光吞没,双手掩口目露哀色,不自觉惊呼出声。 呼—— 但见刀光散去,一道矫健的身影缓缓浮现。 徐芳菲双目微张,看清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眼中悲色瞬间敛去,一行泪水忍不住自眼角滑落。 方维宪保持着送刀向前的姿势,目光凝滞面色僵硬面。 “哐啷啷……” 方维宪循着声响目光垂至手上,只见长刀刀身寸寸断裂散落一地,最后只余一个光秃秃的刀柄被他双手紧握。 “这……这……这是方家刀法?”方维宪抬头看去,身前除了茫茫夜色再无其他。 …… 柳府,春燕睡眼惺忪,蹲坐在主屋门前的石阶上。 忽然轻微的破风声传入耳中。 春燕睡意瞬间消散,起身便看到了柳七盈盈落下。 “令主!” 柳七目光一瞥躬身行礼的春燕,随即冷声道:“以后我若是晚上出去,伱不必等我归来,自己可先去休息。” 春燕腰躬得更低了:“未见到令主平安归来,属下寝食难安。” “随你。”柳七丢下两个字,迈步走进了主屋。 方家的刀法她已经见识了。 确实是脱胎于狂刀,但已经和狂刀相去甚远。 回想起方维宪刚刚用出过的刀法,柳七能够看出,方家的刀法是将狂刀前六式拆解而来,每一式都拆成了四招,再融入了一些军中战技,便形成了方维宪手中的刀法。 至于威力嘛…… 柳七将惊寂放入琴身后伫立于柜台之前眸光微敛,旋即轻轻晃首。 正所谓大道至简,武功从来都不是越复杂越厉害。 若真要一决生死,莫说是现在的柳七,方维宪只怕连细柳山庄时期尚未学到狂刀的柳七都不如。 这样的方家真的有可以解除杀意的法子? 柳七心中表示怀疑,她沉吟片刻,旋即开口叫道:“春燕。” “属下在!”门外瞬间传来了春燕的回应。 柳七踱步至床边坐下,而后沉声说道:“通知张诚,让他派人盯着方家。” “是!” 今夜自己这一出手,待到明日消息传开,想必京中又有许多人睡不着了。 …… 果如柳七所料。 翌日一早,春燕便来报,说是六扇门的人找上了门。 柳七吃着早食随口问道:“来的是哪位捕头啊?” 春燕躬身回道:“是原六扇门南衙总捕头林盛川和他的徒弟廖孟远。” 柳七伸出去的筷子微微一顿。 还是两个老熟人。 林盛川在沧州时,柳七便已见过。 至于廖孟远,更是一路护送她回了京城。 说是老熟人也不为过。 春燕抬目瞥了一眼柳七,接着回禀道:“林盛川此番回京,据说是打算接任六扇门北衙总捕头。” 北衙即太平坊的六扇门总衙,因京城位于北地,故而在江湖中又被人称为北衙。 虽有总衙之名,但实际统管的也只有北七省的相关事宜,令狐朔担任职位全称就是六扇门总衙总捕头。 而南六省相关事宜则是由设在江南的六扇门南衙管辖,南衙总捕头就是林盛川。 柳七薄唇轻启,细声说道:“林盛川南衙总捕头当得好好的,为何非要进京趟这趟浑水。” 总衙总捕头听起好听,但因为衙门在京城,受到的掣肘颇多,上面一大堆得罪不起的大佛。 而江南不仅富庶,而且天高皇帝远,稍微难对付那几家名门正派,也因当年大将军的威慑,而变得循规蹈矩许多。 从南衙总捕头到总衙总捕头,看似升了半阶,实则是踏入了一个泥潭。 柳七将春燕送来的早食扫荡一空,而后放下了碗筷,背靠着椅面,心中想道:“希望这位老朋友可以帮我将令狐朔给挖出来。” 林盛川来的快走得也快,在柳府待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弟子廖孟远离开了。 似是来柳府只是为了例行公事,柳七料想也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午时,她正斜靠在窗台边,等着春燕将午膳送来。 庭院中照例是传来了“沙沙”响动,今天是翠香在外面打扫。 翠香是中午回来的,说是绣房那边赶的工期已经差不多了,所以接下来几日都不用过去帮忙了。 翠香当着柳七的面说出这些话时,眼神明显有些闪躲不安。 很显然这些都是她的借口。 绣房难道不是个好去处吗? 柳七心中有些不明白,但见翠香带着期盼之色眼巴巴地望着她,柳七也不好直接赶人,遂点头让其留了下来。 柳七闭着眼心中沉思着。 根据她的观察,绣房的绣娘算是一众女性奴仆中最自由的存在了,而且油水也多,还能学到一门手艺。 那位有些碎嘴的绣娘就曾向柳七透露过,等她攒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出去,开一个成衣铺子。 伺候衣裳总比伺候人强吧! 曾经贴身伺候周氏的梁嬷嬷够分量了吧,还不是说赶出去就赶出去。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庭院中正认真打扫的翠香,小脸红扑扑的,但眼中的欣喜根本藏不住。 柳七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后又闭上了眼。 随她吧! 春燕取回了午食,不过还未进主屋便被翠香将食盒接了过去。 “看你毛手毛脚的,还是我来吧。” 春燕:…… 春燕只能跟在翠香屁股后面,走进了主屋。 翠香摆放菜肴时,她也只能矗在一旁默默看着。 柳七伸筷子时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旋即一抬头,只见两个丫鬟犹如门神一左一右矗在桌前。 她目光一扫二人,看出了春燕眼中的深意。 柳七将饭菜扫荡一空,见上来收拾的还是翠香,于是开口道:“刚刚春燕跑了一趟,这次翠香你将食盒还去后厨吧。” “奴婢明白。”翠香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喜滋滋地回道。 …… “令主……”望着翠香离开的背影,春燕目光幽幽地说道,“属下怎么觉得翠香姐姐似乎对我有了敌意。” 柳七漠然回道:“她大概是觉得你的出现,抢了她的位置吧。” 柳七不想再谈论这些事,于是紧接着问道:“可有事禀告?” 刚刚他见春燕眼神闪烁,便知晓她肯定有事禀告,所以才支走了翠香。 “有!”春燕神色一凝,随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件东西,双手呈至柳七面前。 柳七只扫了一眼,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春燕双手捧着的是一方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副春柳图。 柳七伸手将手帕接了过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图案,眼中精芒顿现。 “谁给你的?”柳七昂首问道,眼中冷意几乎凝作了实质。 “奴婢……”春燕陡然撞见柳七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凛,随即赶紧垂首避开了那冷到无人直视的双眸,方才缓缓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刚刚奴婢提着食盒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眼前光影晃过,食盒上面就出现这方手帕。” “嘭,嘭,嘭……” 春燕话音一落,房间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她急促的心跳声都充耳可闻。 柳七凝视春燕良久,随后缓缓挪开了目光,看向了手里的手帕。 手帕上的图案她实在太熟悉了! 柳七两指捏着手帕轻轻摩挲着,随后又拿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浓浓的檀香涌入了鼻中,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清新的芬芳,似是某种花的香味。 是桂花! 柳七冷笑了一声,眉夫人还是喜欢和她们玩这些小把戏。 她缓缓闭眼,脑海中瞬间浮出了京城舆图。 檀香,桂花。 能同时出现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柳七双眼猛然睁开! 她知道是哪里了。 …… 因当年破武令的缘故,京城周边的寺庙均被扫荡一空。 所以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富贵至极,但连个能烧香拜佛的地方也找不到。 檀香……这种香味浓郁的香料,通常也只会在寺庙中出现。 城西的观音庙。 柳七曾随周氏来过。 不知那个样貌宽厚的男子是否已经娶到了心仪的姑娘。 柳七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厢房外的一处庭院中,院中桂花树亭亭如盖,落英纷飞。 素白泛黄的花瓣和树下妇人身上的镶红宫装交相辉映,竟也形成了一副别有雅致的画面。 “柳七。” 眉夫人柔媚一笑,轻启朱唇。 今天还有一章,可能会晚一些 (本章完) 第91章 玉流刀 柳七也沉声道:“眉夫人。” 眉夫人今日似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较之细柳山庄时更加容光焕发。 “坐吧。”眉夫人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柳七眸光微闪,默然走去,坐下下来。 坐下后才看到石桌上摆放着一尊的酒壶,壶旁放着两只陶瓷酒杯。 眉夫人身姿摇曳,端起酒壶将两只瓷杯斟满,而后双手端起其中一杯呈送至柳七面前。 柳七端坐在石凳之上冷眼目视着眉夫人的动作,直至酒杯呈至身前,闻到了杯中淡淡的酒香。 见柳七不伸手,眉夫人微微一叹,随即柔声说道:“你杀了薛毅,这一杯酒该妾身敬你。” 柳七闻言沉吟片刻,伸手接过了酒杯。 她目光沉沉望着杯中清透的酒水,旋即抬眸,嘴唇微掀:“眉夫人难道忘了,柳七是不喝酒的。” 她手中一翻,将酒水洒在地上,而后沉声道:“这一杯酒,柳七借花献佛,敬细柳山庄枉死的人。” 柳七脑海中想起的不是那些她从未谋面的人,而是被她亲手埋葬的柳一,柳九,柳十三以及聋公哑婆。 眉夫人眼底黯然之色转瞬即逝。 她盈盈落座,自己端起了另一杯酒轻抿了一口,一双美眸抬起,眸光落在了柳七的脸上,继而幽幽叹道:“柳七,你真是出乎妾身的预料!” 当眉夫人得知薛毅已死,令狐朔不知所踪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因为大仇得报的欣喜,而是惊讶! 在她的设想中,柳七本应以一死,引起令狐朔和黒狱门之间的交恶。 她知晓自己精挑细选的孩子个个天赋不俗,但天赋是需要时间兑现的。 结果柳七刀斩薛毅,惊退令狐朔。 就算是按照眉夫人原本的设想,由黒狱门出手,都没有柳七现在这般行之有效。 薛毅死了…… 眉夫人眼角闪过快意。 当年他以令狐朔的长辈身份出席婚礼,眉夫人还亲切地唤过他一声“薛伯父”,可最后却换来了什么。 柳七见眉夫人目光闪烁,时不时闪过狠厉之色,便知晓她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发生在细柳山庄的事,柳七已经从薛毅的口中知晓了详细的过程,她不禁抬眸看向了眉夫人的眼角,尽管浓妆艳抹,但也难以掩盖岁月的痕迹。 当年的眉夫人……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满怀着对幸福的期待,结果平日里情意绵绵的情郎却在大婚当天扬起了屠刀…… 柳七目光微沉,屏去了脑中的杂念,随即沉声说道:“眉夫人。” 眉夫人眼神一阵恍惚,被柳七一呼唤拉回了现实。 柳七见眉夫人回过神来,便接着说道:“眉夫人,现在是否该向柳七说一说……乙木神诀的事了。” 眉夫人眉头一皱,立即反口问道:“是令狐朔告诉伱的?” 柳七默然颔首。 眉夫人嘴角扯出冷意:“那他可说过,究竟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从我手中骗走了这门神功?” 柳七轻轻晃首,目光沉凝道:“令狐朔是如何拿到乙木神诀的,柳七既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是柳七希望……”柳七顿了顿,语气骤然凛冽起来,“柳七的乙木神诀,是眉夫人心甘情愿传授的。” 眉夫人眼中闪出惊疑之色:“难道令狐朔没告诉你修习乙木神诀之后,只要撞见同修此功的人,必然会和对方体内的真气产生牵引。” 柳七冷眸微抬:“当初眉夫人传柳七心法时,可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眉夫人一时语塞,目光也逐渐冷了下来。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最终还是柳七开口打破了僵局:“眉夫人,柳七想知道,这乙木神诀除了令狐朔,可还有人其他人练过?” 眉夫人朱唇轻启:“倘若令狐朔没有将此功传给他人,那么这世上除了你和他以外,再无人会这门神功。” 柳七紧盯着眉夫人的双眸,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她默然垂首,看向了手边的惊寂。 眉夫人眼波流转:“你若想学,我可以将乙木神诀完整的功法交给你。” 柳七面无表情地颔首:“如此甚好。” “你随我进来吧。” 眉夫人起身朝着厢房走去。 …… 柳七盘膝坐于观音庙禅房之中,在她的对面,是同样盘膝而坐的眉夫人。 完整的乙木神诀已经从眉夫人口中得到了。 以柳七今时今日的修为和对武道的理解,尚停留在古柳心法第五重的眉夫人想在功法上做手脚不可能瞒过柳七的眼睛。 古柳心法的前五重,只是乙木神诀的入门篇。 按照眉夫人的说法,倘若二十岁之前无法练成入门篇,那么乙木神诀也就注定无缘了。 至于古柳心法的后两重,是由眉夫人的先祖根据乙木神诀第一重的心法粗改而来。 而眉夫人当初传授给柳七的所谓古柳心法第六重和第七重,其实就是乙木神诀正篇第一重。 乙木神诀正篇共分六重。 第一重练成可达到一流高手之境。 第三重练成可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第五重练成可将自身真气均转化为先天乙木之气,登阶绝顶之上。 第六重并未明说。 但柳七扫了一眼,第六重行功路线几乎包含了人体内所有的经络穴窍,甚至涉及了人头顶的几处要穴…… 头顶穴位乃是习武之人的禁忌所在,几乎很少有功法的行功路线要经过头顶。 莫不是三花聚顶,炼气化神的神通之境? 现在就想着第六重还为时尚早。 柳七屏去了心中杂念,而后抬眸,正巧撞上了眉夫人的目光。 眉夫人眸光一缩,旋即轻声说道:“乙木神诀你已经拿到了,现在妾身要代尊上问你一件事,沈庄身边的那人……你可有了眉目?” “卢宫?”柳七嘴中蹦出了两个字。 眉夫人双眸瞬间一凝:“你见过他了,他现在人在何处?” 面对眉夫人的追问,柳七心中一动,旋即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眉夫人眼中闪过厉色:“那你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是沈庄告诉我的。”柳七的话半真半假,“那晚游魂密报,说是沈庄身边出现了可疑之人,我便赶了过去,结果却撞上了长乐帮左护法罗玉颜……” 柳七将那晚和罗玉颜交手的事告知了眉夫人,但并未告诉她,沈庄和卢宫约定的碰面地点在仙居楼。 “长乐帮罗玉颜……她怎么来了!”眉夫人听到罗玉颜的名字不由得眉头一皱。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腾”地忽然站起,眸光之中杀意纵横:“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来京城了!” “是令狐朔,是令狐朔,一定是他!” 眉夫人嘴中一阵念叨,随后目光突然一转,落在了柳七身上:“令狐朔一定在罗玉颜这个贱人身边!” 柳七闻言双眸微抬,沉沉地看向了眉夫人:“眉夫人的意思是……罗玉颜是因为令狐朔的缘故,才进京的?”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眉夫人脸色冷若寒霜,“罗玉颜平日里缩在湖州和她那几个相好的每日厮混,若不是为了令狐朔,她岂会离开那个温柔乡!” 照眉夫人的意思,罗玉颜竟然还和令狐朔有一腿…… 柳七眸光闪动,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令狐朔有异族血统,五官俊美,金发紫眸,对于女子而言的确是有着难以抵挡的魅力。 柳七微微抬眸,目光一扫眉夫人。 这一点……从眉夫人的过往经历便可以知晓。 罗玉颜还真有可能中了令狐朔的美男计。 自打上次令狐朔从柳七面前逃走之后,这个人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柳七也不足为奇了。 能在六扇门总衙总捕头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干了这么多年,可见令狐朔手里的活儿不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多才多艺! “看来……令狐朔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你。”眉夫人似乎冷静了下来,她望着柳七柔媚一笑。 倘若她猜的没有错,罗玉颜真是应令狐朔所邀进京,那她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取柳七的性命而来。 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啊! 柳七心中不禁叹道。 眉夫人缓缓坐下,而后对着柳七说道:“在来京城之前,尊上召见了妾身,并且交给了妾身一件东西,让妾身带来京城交由你的手上。” 柳七眸光一闪,遂想起来当初磨刀老叟离京之前,曾说过尊上赐予了他一样东西,正在送来的路上。 只见眉夫人长袖一抖,袖中脱出一物。 柳七看去,眉夫人手中赫然握着一方长形木盒,盒子大约只有一尺见长,宽则不过三寸。 嗖! 眉夫人顺手一推。 柳七抬手探出,稳稳握住了穿行而来的木盒。 她直接打开了盒子,只见盒中躺着一柄通体泛白的玉刀。 “玉流刀,这是尊上特意为你准备的。” 眉夫人见柳七微皱的秀眉,旋即面露浅笑,垂首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轻声说道:“当年磨刀老叟也曾向尊上求过此刀,只不过尊上并未答应。” “柳七……”眉夫人抬眸盯着柳七俏丽的脸蛋,缓缓说道,“现在你可知尊上对你的看重了。” “不过……”眉夫人话锋一转,继而目光落至柳七手边的惊寂刀上,“严令诚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找到的惊寂刀,没想到最后竟是白白便宜了你。” 惊寂刀在柳七手中,眉夫人是从“七杀”的海捕文书上得知的。 盖因前六扇门总捕头薛毅的脑袋被悬在了总衙大门前这桩事太过于打脸,现在六扇门的一众捕头们憋着一口气要将凶手抓出来绳之以法。 好在是“判官”余安当初一手建立的京中游魂经受住了考验,在浮香院,丰记米铺和城外义庄相继沦陷后,六扇门依旧是没能查到柳七的身上。 不过柳七虽在家中悠闲度日,七杀之名却已名震江湖。 此前因“漠北双雄”孙金龙,孙金虎两兄弟的死,七杀已经在武林掀起了一阵小风波。 当然除了孙氏兄弟确有几分实力外,这背后也少不了磨刀老叟和黒狱门的推波助澜。 但此次不一样了。 现在的黒狱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这一切的起源便是因为柳七在京城又干掉了两个人。 六扇门前总捕头薛毅,飞羽山庄“四小飞鹤”林雁归。 这两人无论是武功地位还是在江湖中的名望,都远远胜过了孙氏兄弟。 尤其是林雁归,作为“四小飞鹤”的一员,虽只排在末席,但在江湖中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 更紧要的是,林雁归可是江寄余的弟子! 而且江寄余就在京城! 在人家师傅的眼皮底下杀了人家的亲传弟子。 武林中人无不好奇,这位“七杀”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更令武林中人瞠目结舌的是,随着官府和飞羽山庄的海捕文书发出,他们才发现“七杀”竟然是一位女子! 除了女子的身份之位,海捕文书中还特别提到了柳七的兵器,乃是已经失传上百年的惊寂刀。 “是东河县那次得手的?”眉夫人问道。 柳七颔首。 眉夫人眼中眸光流转,接着说道:“严令诚若是知道了,少不了找你的麻烦!” 柳七并未理会眉夫人,只是低着头打量着盒中的玉刀。 玉流刀…… 刀身刀柄确实是一整块白玉雕砌而成,刀身之中玉光流转仿佛水纹流动一般。 能够让磨刀老叟去求的宝刀。 柳七瞬间想到了什么,旋即伸出手去。 五指和刀身触碰的瞬间,一丝暖意瞬间便顺着指尖涌入体内,继而朝着经络涌去。 目标正是经络间随真气穿行的杀意! 随着暖意融入了真气之中,柳七感觉到体内杀意的反噬似乎弱了一些。 但杀意并未消散! 玉流刀可以缓解杀意的反噬! 柳七瞬间明白为何磨刀老叟会向尊上求要这柄玉流刀了。 她目光当即一凝,随后便将玉流刀自盒中取出,悬在了腰间。 果然……无数暖流自刀身中涌入柳七体内。 眉夫人见状轻声笑道:“看来你对尊上的礼物很满意。” 确实有些晚了 (本章完) 第96章 赏钱 “是你!” 黑影浑身一颤,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柳七眼中冷光凝聚,旋即脚下一点,疾纵而出,挥刀劈向了黑影。 黑影也没想到柳七出手如此之快,仓促之间只能祭出罡气,刀芒和罡气碰撞,伴随着令人心颤的嗡鸣,一道气浪瞬间自二人中心处扩散而出。 呼—— 官道上劲风呼啸。 就连距离二人数十步外的两名骑在马上的镖头也被这股气浪卷得差点摔了下来。 “嘶——” 骏马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若非马背上的镖头奋力攥着马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否则早已被受惊的骏马给摔了下来。 “徐镖头,咱们该怎么办?” 努力安抚着坐下骏马的镖头惊慌地问道。 徐永元同样紧攥着马缰,坐下马匹原地辗转腾跃,焦躁不安。 他目光落在了柳七身上,沉着脸摇了摇头。 “此人是敌是友暂且不明,不过这二人既然已经狗咬狗起来,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先撤!” “好!”另一镖头闻言当即回道。 于是二人迅速拉扯着缰绳,想要强行让受惊的马匹掉头。 …… “呵呵呵……姑娘。”毒神肩膀突然一阵耸动,随后低声笑道,“你刚刚可听见了,这两个该死的镖师竟然称呼你我为狗。” 如此近的距离,两名镖师的声音自然逃不过柳七的耳朵。 她漠然抬眸,刀尖指地,冷冷道:“伱担心他们走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他们身上的灵丹而来?”毒神当即反问道。 “他们走不了!” 柳七话音刚落,旋即持刀的右手手腕轻轻一振,刀身微微颤栗,两道刀气瞬间迸射而出。 刀气尖啸着在柳七身前转了一圈,随后便直奔那两个镖师而去。 唰! 唰! 徐永元耳边忽然响起了尖啸之声,紧接着便感到了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速度快到他根本反应不及,只能仓皇侧身躲避。 “啊——” 另一名镖师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徐永元扭头只看见同行的镖师从马背上翻身滚落。 但很快,一缕刀气正中了他的背后。 徐永元只感到一阵剧痛袭来,旋即眼前一黑也翻身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失去了骑手的两匹骏马,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好刀法!”黑影朗声赞道。 柳七缓缓抬手,刀尖正对向黑影,沉声道:“今日你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黑影语气渐渐凝肃:“不知天高地的小丫头,上次从本座手里侥幸逃脱,今日竟是上赶着送……” 黑影话音骤然一停。 只见柳七闪身而至,电光火石间,刀口便又贴着黑影的脖颈而去。 “自上次交手尚不到半月,此女武功为何精进的如此之快!”黑影听着刀风又呼啸而至,当即朝后掠去两步,避开了这一刀的同时心中不禁暗暗惊道。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与柳七交手过的“毒神”。 上次与柳七交手之后,通过其掌力,白泽便认定了此人就是漠北毒神教的教主“毒神”,因其赤砂神掌的特征太过于明显了。 上次交手,全靠柳七以命换命,拼着重伤的代价将杀意强行灌入了对方体内,从而惊走了对方。 但今时不同往日,柳七敢主动出来,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把握。 虽然并非百分百,但好不容易撞上了,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柳七自细柳山庄开始,主打的就是一个记仇! 一刀未成,柳七身形如风,紧贴着黑影退却的步伐,手中惊寂直往其身上要害招呼。 嘭! 又是一刀斩在了罡气之上。 黑影也是有了几分火气,想他堂堂一个顶尖高手竟被一个女人追的仓皇后退,正欲挥掌反击,眼前却又是寒光掠过。 他深知对方刀法凌厉,不禁心下一沉,旋即闪身躲开。 “给本座去死!” 黑影虽说身形狼狈,但躲开这一刀后,突然脚下一顿,继而双掌抬至胸前,随着掌间红光浮现,黑影瞬间疾掠而来,开始了反击。 柳七自是不惧,催动着真气行于经络之间,顷刻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原来的单手持刀也已改为了双手持刀。 柳七此时中门大开,将破绽尽暴露于黑影掌下。 黑影见状嘴角不由得浮出狞色。 眨眼黑影红光笼罩的双掌已经贴近了柳七身前,柳七双目骤然一凝,周身溢出的磅礴气息霎时间收归于体内,继而刀身紫芒瞬间暴涨! 破釜沉舟! 以自身破绽勾引对方放手来攻,而后全身气力迅速聚集于一点,以破釜沉舟之势正面对敌。 主打的就是一个硬碰硬! 这就是狂刀为何会被冠以一个“狂”字的缘故。 在其他武功还在纠结虚招实招之时,狂刀表示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杀招,讲究的就是一个不留余力,一刀制敌。 正所谓大道至简,想得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刀芒和掌罡迎头撞上! 嘭—— 随着一声闷响。 二人皆是身躯一颤。 夜色掩盖住了黑影眼中的震惊,刀芒破碎的一瞬间,无数灰白色的杀意顷刻间突破了他的罡气,瞬间贯入了他的手臂。 “嘶——” 杀意贯入筋脉的剧痛令黑影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他赶紧催动着真气将杀意裹挟在内,而后自掌间排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黑影对付起杀意来已经十分娴熟。 但转瞬,耳边又响起了尖啸之声! 又来了! 黑影脸色一沉,眼中瞬间泛出愠色。 明明对方内功修为还未达到凝气为罡的地步,却靠着一手快且凌厉的刀法,令他狼狈不堪。 收敛思绪,黑影还是选择闪身避开了这一刀。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黑影突然暴起,回身一掌印向了柳七的后背心口。 柳七扭头只见对方掌间赤芒闪烁,顿时心领神会,这就是毒神的看家本领,赤砂神掌。 柳七上次已经在这招上吃过一亏。 她目光一沉,体内真气自双臂穴窍中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已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真气屏障。 黑影一掌打在了屏障上,掌间赤芒顿时被屏障消融大半,黑影的身形也为之一顿。 破开真气屏障之后,黑影的掌速和威力十不存一。 柳七原地凌空而起轻松躲过,同时双手持刀将惊寂举过头顶,照着黑影所在的方向迎头劈下! 翻江倒海! 惊寂刀身上的刀芒暴涨数尺,化作一柄紫色大刀竖劈而下。 毒神见状双臂展开如翼,周身罡气扩张到了极致,化作了一个玄色的球型气罩将黑影保护在内! 砰! 砰! 砰! 三道巨型刀芒接连劈下,每次和毒神护体罡气相碰的瞬间,毒神的身躯都为之一颤! 毒神猛然抬首,见柳七三道刀芒之后似乎已无余力,便挥动着双臂凌空追至柳七身前。 柳七以刀相迎,二人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铮—— 毒神一掌按在了柳七的刀身之上,随着掌间赤芒涌动,刀身的紫芒瞬间消退,且发出了令人牙颤的刀吟。 柳七只觉得惊寂刀上一股巨力袭来,她双目微凝,一股真气瞬间贯入刀身,将反震之力彻底吞噬,刀身顿时重现绽放出紫芒。 毒神似乎早有预料,在刀身绽出紫芒的瞬间,便已撤掌翻身跃至柳七的身后,嘴角浮出一抹狞意的同时,抬掌快如闪电直取柳七的右肩。 柳七神色淡然,施展身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回身,左手顺势抬起,毫无畏惧地挥掌迎了出去! 砰—— 真气碰撞的气浪声顷刻间狂涌而出! 柳七身形微微一颤,左臂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半寸。 毒神见状不由得猖狂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你与本座之间的内功差距岂是刀法可以弥补的!” 话音一落,他便撤去了周身的罡气,将所有真气悉数灌注于掌间,只见赤红罡芒瞬间将二人的手包裹在内,且顺着柳七纤细的手臂吞没而去。 胜负已定! 毒神见状,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因真气不足,被之际赤砂掌突破心脉而死的惨状。 直至赤芒已经逼至柳七左肩,她依旧神色如常。 “聒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后,柳七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浩瀚的气息! 这股气息一出,毒神瞬间惊呼出声:“沧海神功,你是萧家的人!” 何为沧海。 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沧海真气也是如此。 随着柳七体内的沧海神功开始运转,她的真气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开始恢复,同时源源不断的朝着左臂汇聚而去。 毒神眼看着原本已经快要将柳七吞没的赤芒竟是一寸一寸地退了回来。 走! 毒神心下一沉,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撤掌想要离去。 柳七岂会放他离开,左臂猛地朝前探出,贴着毒神的掌心不放。 咔嚓! 毒神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撤掌不及,与柳七对掌的手臂应声而断,白森森的骨头从皮肉中穿出。 他吃痛之下,另一掌猛地挥出。 柳七右手横刀而起,毒神的左掌按在了刀身之上,硬压着刀身砸在了柳七肩头。 柳七身形一晃,但左掌仍是一往无前,直接印在了毒神的胸口。 “厄!” 毒神的胸腔之中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形猛地一屈,整个人便朝后抛飞而去! 柳七此时也顾不得体内翻腾的气血,挥刀追了上去,迎着毒神肩头便是一刀斜劈而下。 嗤—— 毒神在生死关头拼尽了全力想要闪身躲开,但刚刚侧身,带着紫芒的刀身直接划过了毒神左肩,将他本就在刚刚对掌中骨折的左臂连肩给削了下来。 “不——” 凄厉的吼叫声在耳边炸响。 柳七贝齿轻咬,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借着凌空而来的惯性,直接朝着踉踉跄跄的毒神撞去,紧握着惊寂刀柄往前用力一送…… “噗嗤!” 刀身穿透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柳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砰! 胸口插着惊寂的身影仰面倒下。 柳七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而后缓缓走至跟前,脚踩着尸体的沉寂的胸膛,伸手将惊寂刀拔了出来。 她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地上看不清面庞的尸首,旋即将惊寂刀悬在了腰间,转身离开了。 柳七来到两名镖头倒地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徐永元扑倒在地,半张脸紧贴着地面,他隐隐见到了一道人影朝着自己走来,当即强忍着背后的剧痛,厉声质问道。 “别说话了。”传入徐永元耳中的是一道细腻婉转的声音,“你和你的同僚被我刀气打中了穴道,越用力,伤口的刀气侵蚀的越深。” “难怪……会动不了!” 徐永元闻言,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了上述的念头。 柳七半蹲下来,随着的手在镖头的背后一抚而过,伤口处萦绕的刀气瞬间消散。 “我知道你们是长风镖局的人。”柳七又走向了另外一名镖头身边,如法炮制将他伤口处的刀气也消去,而后起身说道,“受沈家的委托,送一批灵丹到京城的大通钱庄。” “你究竟是何人?”徐永元在伤口处的刀气消散的瞬间便恢复了行动能力,他猛地起身警惕地看向柳七。 柳七也不废话,直接将一个东西扔给了他。 徐永元接过来摸了摸,发现是一枚铁质的扳指,随即轻咦道:“这是……” 柳七平静地说道:“这是你们在大通钱庄交接的信物,倘若我没有说错,你的手里应该也有一枚类似的扳指。” 徐永元沉吟片刻,随后点了点头:“姑娘你说的没错,在下手中的确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扳指。” “可是……” “那不就得了!”柳七打断了对方的话,“镖局的规矩,在指定的地方见到了交接的信物,便可以将镖物交出。” 柳七说着回首看了看通往京城的方向,淡定地说道:“你也看到了,前往京城的路可不好走,所以我只能亲自接出来了。” “虽然此地并非大通钱庄,但我手里有信物,而且……刚刚还救了你们一命,这样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了吧!” 说罢,柳七朝着徐永元伸出了手:“所以,东西呢?” 徐永元犹豫片刻,最终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木盒扔给了柳七。 柳七接过之后,当场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气瞬间涌入鼻中。 啪嗒! 柳七满意的关上了盒子,旋即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她身形一顿,随后回头问道:“敢问徐永元徐镖头是哪位?” 徐永元正欲站出来,却又听那姑娘接着说道:“看在……唉,算了,就当本姑娘善心大发送你一场富贵。” 柳七指了指毒神尸体所在的位置:“那边躺着的尸体就是漠北毒神教的教主,你拿着去六扇门,应该还能领上一笔赏钱。” 紧赶慢赶还是过了零点,今天(昨天)就一章了。 (本章完) 第97章 凝气为罡,乙木真气 就这么走了? 徐永元望着柳七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他不由得摸了摸怀中的硬物,还有一方盒子。 “等等!” 他身躯一颤,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刚刚说……那具尸体是……” 徐永元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朝着横在官道上的那具尸体走了过去。 “这就是漠北那位凶名赫赫的毒神教教主!” 此时月光稀薄,徐永元只看见地上安详地躺着一道黑影,左臂已经齐肩而断,身上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是他!”徐永元眼瞳紧缩,露出了一丝寒意。 他已经认了出来,地上的这具尸体便是一开始现身朝着自己一行袭来,并且出手就杀了一位镖师的黑影。 徐永元回首望向了同僚尸身所在的位置,继而想到了同僚便是死在了此人的掌下。 犹记得当时黑影出手之时掌间赤芒闪烁,的确像是“毒神”的成名绝技,赤砂神掌。 思及至此,徐永元心中已经倾向于相信柳七所说的话,地上的尸体就是“毒神”本人! 一想到刚刚来劫镖的人就是凶名在外的毒神,徐永元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双腿冲上了颅顶,脸色不禁变得凝肃。 但顷刻间,后背刀口处的钻心剧痛又令其紧咬牙关,乱糟糟的脑子瞬间恢复了清醒。 “若真是‘毒神’本人前来劫镖,那刚刚那位姑娘,岂不是救了我一命?” 此念头一浮现,徐永元不禁扭头望向了柳七离开的方向。 …… 柳七通往京城的小路上缓步前行着。 肩头时不时传来的钻心剧痛令她秀眉微蹙,步伐也越发放缓。 毒神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顶尖高手。 绝境之中的拼死一搏,掌间蕴含的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尽管柳七及时以惊寂刀身护在了身前,刀身吸收了过半的掌力,但剩下的掌力也足以让人当场毙命。 纵使没有打在要害,也少不了一个筋骨俱毁,落下无法弥补的伤残。 但毒神也没想到柳七身怀乙木神诀和沧海神功这两大绝学,并且修为距离凝气为罡的顶尖高手只差临门一脚。 最终柳七选择了以伤换命,凭借着本身精纯且浩瀚的真气硬接了这一掌的同时,自己则一掌打在了毒神的心口要害。 柳七的天赋不仅在刀法上显露无疑,从她初学摧心掌时,便发现了自己掌法上的天赋丝毫不弱于刀法。 她那一掌中兼具了摧心掌和大摔碑手两种刚柔并济的掌力,在毒神中掌的瞬间,他的内腑便已被柳七掌力所伤。 噗! 柳七脚步一顿,随即一口浓血喷了出来,口中瞬间充斥着腥甜。 “呵呵呵……”她抬手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血渍,眸中竟是浮出了久违的笑意,而后更是情不自禁的低笑出声。 “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最终化作了畅快的大笑,在浓郁的夜雾之中回荡。 毒神死了! 一个武功修为和掌力均不俗的顶尖高手。 正面交手,以刀斩之! 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畅快的事吗? …… 柳七翻过外墙,落定之后望着城南的方向犹豫了片刻。 毒神的出现绝非偶然。 他与自己一样,也是冲着长风镖局的镖物而来的。 只是柳七不确定毒神究竟是为了十粒固元丹,还是为了其他的东西。 徐永元的身上还有其他镖物。 不过柳七并未选择多管闲事,只是拿了自己应得的十粒固元丹。 因为她猜测徐永元身上的那件镖物极有可能不是固元丹之类的灵丹。 “沈庄毕竟还有一手炮制灵丹的顶尖手艺,留着他比杀了他的用处更大,‘毒神’背后的人应该不会乱来。” 柳七摸了摸肩头,眸光闪动,旋即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城西柳府而去了。 她现在有伤在身,万一再要遇上什么强敌可就不妙了。 所以柳七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回柳府。 至于沈庄,全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 翌日上午。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六扇门总衙的门口。 门口值守的两个捕快见状,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默契地扶着刀柄一前一后靠了过来。 靠前的捕快脸色沉沉的喝道:“六扇门总衙要地,闲杂人等赶紧滚开!” 嗖! 只见一道身影自马车上翻身落地,而后冲着两名捕快一抱拳,朗声道:“在下长风镖局镖头徐永元,现带着朝廷要犯前来归案!” 听到徐永元自报家门后,两个捕快顿时松了一口气。 薛毅的死以及令狐朔的失踪,导致六扇门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还是为首的那名捕快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兄弟赶紧去通知人,而后抱拳回礼道:“原来是徐镖头,久仰久仰。” 长风镖局在武林中是和飞羽山庄,丐帮平起平坐的存在,他们自然要客气些。 捕快靠近了一些,探头望了望徐永元背后的马车,随即笑着问道:“敢问徐镖头,此次带来的是哪位通缉要犯啊?” “漠北毒神教教主,毒神!” “啊?” …… 柳府。 春燕在小院门口徘徊着,时不时停下脚步,侧首望向了院内主屋。 主屋房门紧闭。 春燕眸光微沉,心中一团乱麻。 小姐自昨晚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房间内闭关,现在都已经快到了午时了,还未出来! 春燕眼神闪动,旋即朝着院门处迈了一步。 脚刚落定脑海中便回荡起小姐昨晚进门时的话。 “我若是不出来,哪怕天翻地覆,也不得进来打扰,否则……哼!” 春燕身躯忍不住一颤,顿感背后寒意阵阵,迅速收回了脚! 轰隆隆! 正在来回踱步的春燕猛然侧首。 主屋之上磅礴气势冲霄而起! 春燕顿感呼吸一滞,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掐住了咽喉。 此时屋内,柳七紧闭双眸,盘膝坐于床上,周身不断溢出淡青色的真气。 第三重的瓶颈已破,源源不断的真气瞬间汇入主脉,顺着经络顷刻间涌至周身。 那些溢散而出的乙木真气,便因为柳七的丹田和经络已经达到了极致,无力容纳更多! “距离顶尖高手,只差这一步了!” 柳七双眸猛地睁开,眼眸精芒暴现。 真气在体内高速穿行着,不断刺激着穴窍和筋脉,随着柳七缓缓闭眼,原本溢散于外的淡青色真气开始被回收入体内。 柳七面部微微颤抖,顷刻间所有溢散在外的真气都敛于体内。 轰隆隆—— 经络间高速运转的真气翻滚之间发出了雷鸣般的轰响。 柳七全身豁然一震,青色劲气瞬间喷涌而出。 柳七骤然睁眸,双臂齐张的同时,自床上一跃而起! 嗡—— 青色浑圆的罡气在柳七脚尖落地的刹那便已成型! 成了! 柳七眼中神光闪烁,罡气瞬间敛于体内。 此时院外的春燕双目圆瞪,刚刚那股骇人的气势瞬间消散无影,她只觉得咽喉处一松,而后张大嘴巴拼命地吸了一口气。 “呼——” 一口气涌入腹中,春燕感到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嘎吱! 春燕双目微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院门口一道纤细的身影袅袅婷婷而来。 “小……小姐,令主!” 眼前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春燕仓皇之间赶紧改口。 柳七望着地上瘫坐着的春燕,眼中闪动的神光瞬间敛去,而后伸手五指朝着春燕的方位轻轻一拢。 春燕当即感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吸力,随后整个便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见春燕已经站定,柳七伸出的手顿时放下,手间青光也瞬间敛去。 春燕先是一愣,随后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躬身道:“奴婢恭贺令主神功大成!” “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柳七淡淡地说道,“在本令主闭关的时候,离院子远一些。” 春燕悄然在袖口蹭去了掌心的汗渍,紧埋着头颤声回道:“奴婢一时大意,还望令主恕罪。” 柳七只是淡淡回道:“自己的命,还是多留点心吧。” 倘若春燕刚刚是留在院中,仅仅是柳七突破时的余波,便足以将她的内腑震碎。 …… 春燕紧随柳七身后,小跑着进了主屋,先是小心翼翼四顾一圈,发现主屋内的桌椅板凳都还完整无恙,随即暗暗松了口气。 柳七已在桌后落座,抬眸见春燕,便开口问道:“今日京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春燕闻言赶紧垂首回道:“仙居楼那边依然没有异常,不过六扇门今日倒是传出了一件引人瞩目的消息。” “一位长风镖局的镖头带着毒神的人头去领了赏!” “现在六扇门总衙门口围满了知晓此事的江湖人士,都想一睹那位义士的风采。” 徐永元果然还是去了。 昨日临走之时,柳七让徐永元带着毒神的尸体去六扇门领赏钱,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祸水东引。 柳七突然好奇道:“毒神人头值多少钱?” 毒神教虽然远在漠北,但为祸武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其是毒神教的传教方式,将信徒炼制为浑身剧毒的毒人,即便生前不会武功,仅凭着这一身剧毒也足以造成不小的危害了。 尤其是靠近漠北的地方,因毒神使者传教,整村整庄的人死绝的事并不算少。 春燕应声回道:“毒神的海捕文书上写的是白银五万两,不过现在京中流传的消息是,首辅大人听闻此事,将赏银翻了一倍,并且派人盛邀那位镖头加入六扇门。” 也就是十万两银子咯! 对于一个顶尖高手,这样的价格其实略显寒酸。 毒神这种级别的高手,哪怕是光明正大的挣钱,用不了三四年便可以挣够这个数。 要知道修为还不如毒神的叶肃,在金马商会当客卿,一年就可以拿上万两银子的供奉! 若是捞偏门……那就更快了! 京中几大钱庄走一趟,上千万估计有点悬,但几百万两银子估摸着还有的。 不过仔细想想,朝廷的悬赏一向很小气。 柳七的赏金,也不过六千两银子而已。 要知道她可是杀了六扇门前任总捕头薛毅。 官府悬赏额度最高的,便是“盗圣”楚星白,他的人头值白银十三万两,外加正四品的官衔一个。 当然这个官衔是虚授,只有俸禄没有实权。 事实上六扇门的捕头也都是虚授的官衔,大多挂在大理寺或者是刑部的名下,譬如担任六扇门总捕头之位的人,多半会虚授一个大理寺少卿或是刑部侍郎的官衔。 柳七问道:“那位镖头可答应了?” 春燕摇头:“奴婢不知。” 柳七不禁垂眸想道,既然徐永元已经找上了六扇门,且首辅傅青书亲自过问了此事,那想必方青鸾也该知道了。 …… 午时,柳七正在吃饭,柳湘湘突然寻了来。 一进门,柳七便看见她双眼红肿,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 于是问她发生了何事。 柳湘湘让一道而来的丫鬟和嬷嬷退下后,才眼泪婆娑的道出了缘由。 原来是柳宗训和周氏用膳时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 柳七闻言不禁皱眉问道:“他们为何要吵?” 柳湘湘鼓着脸摇摇头:“呜呜呜……我也不知道,爹爹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他从未对娘说过重话,不用说还……还打了娘!” 柳七目光一凝。 柳宗训动手了! 前几日柳宗训和周氏也吵过,但柳宗训也没有动过手啊,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上手了? 以柳七对周氏的了解,她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来。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是长年累月形成的,不可能骤然间改变。 要么……是换了个人! 要么则是柳宗训故意而为之! “呜呜呜……”柳湘湘还在小声抽泣着。 柳七瞥见自己被她抱住的那条胳膊,袖子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片。 柳七悄然抽回了胳膊。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柳湘湘贴身嬷嬷的声音。 “大小姐,老爷派人过来了。” 柳宗训派来的人正是张诚。 他进了屋后目光一瞥柳七,而后迅速低头恭声说道:“大小姐,小姐,老爷让您二位过去一趟。” 柳七目光沉沉的问道:“张管家,老爷也让我一道过去吗?” 张诚点了点头。 …… 柳七和柳湘湘进入了柳宗训的书房。 柳七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只见满屋的书柜中摆放着各色书籍,而柳宗训正背对着她们,凝目望着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山水图,画中一道险峻的山峰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云霄。 “为父已经决定了。”柳宗训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柳七和柳湘湘二人,脸色凝肃地开口道,“送你们去四海书院读书。” “为父年少之时曾在那里读过三年书,受益匪浅。” 今天(昨日)更迟了, 今日的会早一些,白日醒来后就开更 (本章完) 第98章 沈庄失踪 柳宗训哪里是要送她们离京读书,分明就是为了避祸! 柳七与柳湘湘都已及笄,都是要嫁人的年龄了,现在送出去读书,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其中不对劲。 所以柳宗训究竟是预见到了什么危险,才会想着将女儿送离京城。 柳七心中不禁好奇。 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能在京中的暗流中扮演什么角色? “我不去!” 正当柳七沉思之际,身旁响起了柳湘湘的声音。 柳宗训闻言脸色瞬间一沉,而后对着候在门口的张诚挥了挥手。 张诚立刻心领神会,躬身退出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 此时书房内只剩下了柳宗训父女三人。 “放肆!”柳宗训望着柳湘湘,当即厉声呵斥道,“让你去读书,难道是害了你不成!” 自小到大柳宗训树立的威严形象已经在柳湘湘心中根深蒂固。 她听闻柳宗训的呵斥,不由得娇躯一颤,随后怯生生地缩了缩头,不敢直视柳宗训的双眼。 但很快她又鼓足了勇气,重新昂着头坚持道:“我……我不去!” 之所以会有这种勇气,是因为柳湘湘回想起中午用膳时父母的争吵,一个不好的念头渐渐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都已经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还读什么书! 父亲这时候送她离京,会不会就是为了将她调开,然后与母亲一刀两断,休了母亲! 柳湘湘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她当即鼓着脸,圆瞪双目,直视着一脸肃色的柳宗训。 心想今天就是被父亲打死,也决不能离开京城,让父亲趁机休了母亲! 站在柳湘湘身旁的柳七不禁微微侧目,看见了柳湘湘负在身后的双手,正在颤栗着。 柳宗训一甩袖子,言语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意已决,此事由不得你们。” 说罢便不再言语,径直走到了书桌前,埋头整理着桌上杂乱摆放的书册。 柳湘湘见状,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而后直接转身急匆匆的推开门跑了出去。 柳七也正欲离开,却突然听到了柳宗训的声音。 “七娘。” 柳七默然顿住,抬眸看向了书桌之后的柳宗训。 柳宗训手里捏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昂首看了柳七一眼,随后又埋下了头,沉声问道:“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是在何日?” 柳七平静地回道:“本月初九。” “没几天了。”柳宗训轻轻颔首,随后抬眸凝视着柳七,“伱可知你母亲的打算?” 柳宗训口中的母亲,自然指的是周氏。 柳七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周氏的打算无非就是趁着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拿自己攀一门富贵亲戚。 柳宗训随即垂首道:“你母亲此举也并非纯粹是为了攀附勋贵世家,你的婚事……此前是为父想的过于简单了。” 柳宗训抬首目光在柳七脸上一掠而过,旋即接着说道:“将你嫁给寻常人家,先且不说日子过得如何,只怕人家……也护不住你。” “往勋贵家去,虽说做不了正室夫人,但只要你守得住,终归还是能一辈子富贵平安。” “你……可明白?” 柳宗训的意思很简单,以柳七的容颜,普通官宦人家根本守不住,与其最后被人强取豪夺,还不如直接一步登天。 只是柳宗训根本不知道此时柳七心中正冷笑着。 谁敢娶我,先问过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安乐侯方家的二公子为人上进,性格沉稳。”柳宗训忽然提起了方维宪,“你觉得他如何?” 正满脑子刀光纵横的柳七:…… 柳宗训难道不知道周氏已经相中了方维宪吗? 她无奈回道:“上次方家小姐来时,夫人她……” 柳宗训直接打断了柳七的话:“湘湘是不会嫁在京城的。” 柳七闻言目光微凝,看来柳宗训心中早有成算啊。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张诚的声音:“老爷,大将军府那边来人了,说要见您。” 柳宗训闻言对着柳七轻声叹道:“你下去好好想想吧,若是不愿意……初九那日就干脆借病推脱了,到时与湘湘一起离了京,为父再另做打算。” …… 柳七从书房出来之时,便看见了张诚正领着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男人往书房的方向而来。 “小姐。”张诚见了柳七之后赶紧躬身行礼。 跟在张诚身后的中年男人目光从柳七脸上一扫而过,瞬间露出了惊艳之色,而后也迅速地低下了头。 柳七轻轻颔首,与二人交错而过,走出没两步便在书房所在走廊的尽头蓦然顿足,回首望向了正要步入书房的二人。 待目光落在了那中年男人身上时,柳七眼中掠过了一缕精芒。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却没有瞒过柳七的眼睛,这人有功夫在身,而且不算低。 张诚送中年男人进了书房,又躬身退了出来,刚带上了书房的门,抬眼便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柳七。 他心中一凛,赶紧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小姐。” 柳七冷声问道:“那人是谁?” 刚行完礼的张诚赶紧恭声回道:“是大将军府那边的工匠首领,似是有事要向老爷亲自汇报。” 柳宗训这个工部员外郎现在的工作便是监造威扬大将军府。 “柳大人,这是今日刚刚送达的物料清单,请您过目。” “嗯,今日工程进度如何?” “回柳大人的话,虽说前些日子耽误了一些时日,但好在紧赶慢赶还是没有延误工期,如按现在的进度,大将军府还是能够如期完工。” “很好,待完工之日,本大人会亲自为尔等请功。” “孙有德代兄弟们谢过柳大人了!” …… 走廊尽头,柳七驻足听着柳宗训和那位名叫孙有德的工匠首领之间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派人跟着这个叫孙有德的工匠。”听到了书房里响起了脚步声,柳七对着张诚交代了一句后,便迈步离开了走廊。 张诚则是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自己刚刚有告诉过小姐,那个工匠的名字吗? …… 柳七回到院子,春燕闻声赶紧从厢房中迎了出来。 翠香已经赎身出府,春燕现在已经被正式调来了柳七身边,原本属于翠香居住的厢房自然就成了春燕的住处。 回屋坐下之后,春燕奉上了一杯热茶。 柳七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心中不禁想道,柳宗训现在究竟在京中汹涌的暗流中攀上了哪一艘船,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从他打算送女儿离京来看,定然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刚刚与柳宗训的交谈,则让柳七刷新了对柳宗训的认识。 至少……他并非如柳七之前所想的那样,对“七娘”这个女儿完全不管不问。 甚至在柳七的婚事上,他是有过认真思量的。 柳七眸光微闪。 可惜,真正的柳七娘早已在岐州的瘟疫中香消玉殒。 “小姐……”春燕忽然开口道。 柳七收敛思绪,抬眸望着春燕,沉声道:“有何事?” 春燕:“沈庄那边似乎出了事。” 柳七淡定的抿了一口茶:“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 沈庄出事,柳七并不感到意外。 昨日毒神现身长风镖局进京必经的官道上,并且摆明了就是冲着镖物而去的。 当时柳七就已经猜到,沈庄可能出事了。 前日晚上她与沈庄见面时,听到他口中的那些豁达之言,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柳七早已经明示过沈庄,“千幻巧匠”卢宫招惹到的,绝非一般人,沈盈跟在他身边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 但前日晚上,沈庄竟然说出了沈盈跟在卢宫身边反而要比跟在他自己身边安全,这样的话。 “游魂传回来的消息,六扇门的人在一个时辰之前突然赶到了沈庄所在的巷子,并且从巷子里抬出了七具尸体。” “七具尸体……这么巧?”柳七闻言秀眉微蹙,旋即喃喃自语道。 前日晚上她去找沈庄,就发现了在沈庄住所的左右以及对门,都有人在监视,而且人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人。 柳七问道:“其中可有沈庄的尸体?” 春燕摇了摇头:“尸体已经被六扇门的人运走,现在沈庄所在的巷子已经被六扇门的人层层把守,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柳七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来自己得亲自走一趟了。 昨日回城时,若非伤重,其实柳七就有心去看看沈庄的情况,毕竟他炮制灵丹的手艺对自己还是很有用的。 “那位领了赏的徐镖头现在情况如何?”柳七忽然想起了带着毒神尸体去六扇门领了赏的徐永元。 春燕立刻回道:“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今晚在仙居楼,由六扇门新任总捕头林盛川设宴招待长风镖局的两位镖头。” “据说那位徐镖头已经答应了六扇门的邀请,不日便要进入六扇门做事。” “哦。”柳七有些诧异。 毕竟是徐永元怎么说也是长风镖局的人,如此轻易的改换门庭,难道就不怕长风镖局那边对他不满吗? 不过柳七转瞬想到,这位徐镖头在京中也有亲人,安乐侯世子夫人徐芳菲,就是徐永元的亲侄女。 况且徐永元在长风镖局不过是一个捕头,纵使改换门庭似乎也影响不了什么。 事实上柳七想的是对的。 当长风镖局的高层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为难徐永元,反而为其送上了一份厚礼,算作是徐永元在这些年在长风镖局勤勤恳恳的谢礼。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晚,负责监视沈庄的游魂终于传回了消息。 那位游魂通过验尸的仵作口中知晓了那七具尸体都正值壮年,所以沈庄并不在其中! 得知此事,柳七决定亲自走一趟。 当她赶到沈庄的住处时,外面值守的六扇门捕快早已撤走,只余下空荡荡沉寂的巷子。 柳七还未走进巷口,便嗅到了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 她微微皱眉,轻轻抽动着鼻子,这味道虽然熟悉,但每当闻倒时,便会勾起柳七脑海中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腰间悬着双刀,缓步走至沈庄住处的门口。 正要伸手推门之际,忽然五指张开,随后猛地一曲,只见掌间青光骤现,旋即一道劲风“轰隆”一声破开了房门。 一道修长的身影瞬间从大门闪了出来,而后被柳七纤细的五指捏着了咽喉。 柳七目光微凝,看清了此人的样貌,旋即松开了手。 “白泽将军,下次若再这样鬼鬼祟祟,我可不会留手了。” 白泽感觉到钳住自己咽喉的冰冷五指已经松开,便一个纵身连退数步,伸手摸了摸脖颈刚刚被柳七捏住的位置,随后望着亭亭玉立的柳七,骇然之色顿时浮现于眼中。 “是你!” 白泽认出了柳七,只觉得脖颈处火辣辣的疼,咽喉滚动了一下,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个女人的武功……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吗? 刚刚白泽在院中察觉到了门口有人,正欲上前透过门缝看清来者是何人,未料到院门突然被轰开,旋即自己便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吸力给深深扯了去! 白泽自恃轻功出众,虽只有一流之修为,但面对绝大部分顶尖高手纵使不敌也能从容脱身。 但回思起刚刚那股恐怖的吸力…… 白泽望向柳七的目光不禁写满了警惕。 柳七并未在乎白泽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走进了院子里,除了刚刚被自己破开的院门以外,院内并无任何动过武德痕迹。 此时天还未黑,柳七目光扫过地面,只发现了一人的脚步印。 “不用看了,沈庄应该是被一位高手带走的。” 身后传来了白泽幽幽的声音。 柳七回首望去,只见白泽正迈步走进了院子。 柳七转身凝目望向了白泽的身后,只见他走过的地方,并未留下任何脚步印。 她眼中眸光闪动,旋即冷声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白泽坦言道:“我查到金龙禅师来到京城后,似乎去找过沈庄,所以派了人监视他……” 柳七明白了,今天六扇门抬出去的七具尸体中,应该就有白泽的手下 调生物钟调了个寂寞,零点之后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99章 你不该回来 柳七轻轻晃首,白泽至今还不知道金龙禅师的真实身份便是“千幻巧匠”卢宫。 她默然转身推门进了院内唯一的一间屋子,屋内的桌椅板凳俱在且完好无损,并未有打斗的痕迹。 她踱步至床边,垂眸看见了床边整齐摆放着的一双靴子。 床上被褥胡乱摆放着,还有沈庄遗留的外衣。 白泽说的没错,沈庄应当是在睡梦之中,被突然闯入的高手制止,随后直接带走。 柳七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知晓是白泽进了房间,便头也不回地问道:“可知道另外两家监视沈庄的人是谁?” 白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柳七盈盈一握的腰身上,随后眼神复杂地说道:“我派的人就住在沈庄的对面,今日之前我也只知道沈庄左边的房子里,是方青鸾的人。” 另一边不用想了,应该是眉夫人的人。 眉夫人的目的和白泽一样,都是想通过沈庄探得卢宫的下落。 至于方青鸾……当然是冲着柳七而来的。 柳七转过身来,忽然看见门口的白泽眉头紧皱,时不时抬眸望向自己,嘴唇微微张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白泽目光顿时一凝,沉沉望着柳七良久,而后终于开口:“毒神……是你杀的?” 柳七微微颔首。 白泽闻言双目微张,眸光闪烁,随后胸前一阵起伏,似是深吸了一口气。 白泽接着问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已经凝气为罡,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对不对?” 柳七再度颔首。 “嘶——” 这一次,柳七听到了白泽倒吸冷气的声音。 “难怪,难怪……”白泽不禁喃喃道,双眸闪动着骇然之色。 “别难怪了。”见白泽失神的模样,柳七不禁皱眉道,“你难道没有闻到空气弥漫的这股……腐尸味?” 柳七一言便让白泽回过神来,只见他顷刻敛去了眸中的骇然之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随后点了点头。 “这味道……是腐尸掌没错了。” “尸山血海宫。”柳七口中默念出了这个许久未见的名字,而后抬眸问道,“和周显宗有关?” 最初发现尸山血海宫的人,便是在周显宗的身边。 白泽摇了摇头:“自上次之后,周显宗一直深居简出,并未发现他与外界联络,应该不是他。” 上次啊…… 柳七嘴角微微扯动。 白泽口中的上次,便是他邀请柳七出手剿灭潜伏京中的尸山血海宫“铜尸”长老,结果又撞上了毒神…… 没想到柳七刚刚斩了毒神,尸山血海宫的人这么巧又出现了。 若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狗都不信! “白泽将军。”柳七沉声问道,“京城之中谁又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同时让毒神和尸山血海宫效力了?” 白泽闻言沉默不语。 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确不少,但能够请得动的毒神以及尸山血海宫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位。 柳七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当朝首辅傅青书。 不管是不是他,朝堂之上的事柳七并不想理会。 至于沈庄,柳七当然乐意看到他活下来,毕竟二人的合作还算愉快。 当然……仅仅是合作关系而已。 柳七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 柳七心中思定,便要离开。 她与白泽在屋口交错而过,刚走至院中便被白泽叫住了:“伱打算怎么办?” 柳七回首冷眼望着白泽,等着看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眼中的冷意,白泽心中一凛,悄然往后挪了半步,旋即沉声说道:“尸山血海宫的人毫无人性可言,他们抓走沈庄虽然有所图谋,但事后必然会杀人灭口,我知晓你与沈庄有交情,难道就准备坐视他被人所害吗?” 柳七闻言转过身来,认真地回道:“倘若你现在告诉我,沈庄被关押在某地,我直接一人一刀过去将他解救出来当然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京城这么大,尸山血海宫的人背后还不知站着哪位大人物,他们若是想藏一个人,我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白泽将军,倘若你真的担心沈老的安危,不妨赶紧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 城东,仙居楼。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抬眸望了一眼张灯结彩的二楼,狠狠地吸了一口飘来的肉香味,随后默默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还未咽下去便摇头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爷爷,你是在说我们吗?”只见老者身后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嘴里同样叼着半块馒头,污黑的鼻子如出一辙的狠狠一吸,随后叹道:“好香啊!” “当然香啊!”老者再次抬眸望向了二楼,嘴里一阵“吧唧”作响,“今天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宴客,仙居楼的大师傅亲自掌得勺,能不香吗?” “唉,若是能上去吃上一口,我老宋头纵死也无憾了!” “呸呸呸……” “爷爷,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小心叫阎王爷听了去。” “哼,听去了又怎样,你爷爷我在佛祖面前吃斋念佛了好几年,阎王爷见了也得给上几分薄面!” “嘘——”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一个翻身从老者身后站了出来,而后将食指放在嘴边,鼓着脸用力一吹。 “别再说了,小心露馅了!” “对,对,对!”老者左右环顾发现并无人后,方才连连点头,“我是宋老汉,你是宋狗儿,什么佛祖阎王爷的,咱爷俩通通没见过!” “嘿嘿嘿……没见过!” “唉!”那道瘦小的身影轻叹一声,随后抱着膝盖背靠着老者蹲坐下来,明亮的双眼望向了夜雾笼罩下的天空。 “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用刀的漂亮大姐姐会不会来救盈儿呢?” …… 从沈庄住处离开后,柳七径直回了柳府。 春燕和张诚都在院中候着,待柳七自夜雾中现身后,二人俱是一颤,随后赶紧上前行礼。 “可有什么事?”柳七见张诚也侯在这里,便询问道。 张诚赶紧回道:“属下按照令主您的吩咐,派人跟踪今日前来府上到访的那位孙姓工匠首领,结果派出去的人……失踪了!” …… 张诚从柳府的侧门走出,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巷子,身子不禁缩了缩,而后迈步走了进去。 刚走出了几步,张诚忽然顿住,随后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前方赫然浮出一道身影,正缓步朝着张诚走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呵呵呵……”来人嘴中发出了低沉的狞笑,停在了距离张诚十步的位置。 “你……你……你是什么人?”张诚腿肚子打着颤,说话也不自觉地的支支吾吾起来。 “当然是……要你命的人!” 话音刚落,只见来人身形一纵,抬掌便朝着张诚袭来,空气中糜烂的臭味越发浓郁。 眼看着这一掌就要印在张诚的身上,来人眼中顿时浮出一缕残忍的笑意。 嗖! 来人神色瞬间凝固。 不知何时,张诚身前多出了一人,纤细的胳膊拦住了来人的手掌。 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柳七脸色微沉,旋即手臂轻轻一抖,耳边即刻传来了“咔嚓”一声,一道身影便抛飞而去。 咕咚! 只见那道身影落地之后滚了一圈,迅速站了起来,回头凝望了一眼柳七,而后抱着右臂仓皇地消失在了夜雾之中。 “接下来没你的事,回去好生歇着吧。”柳七背对着张诚抛下一句话后,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张诚看着柳七消失的地方,不禁蜷缩了一下身子,感到了浸入骨髓的寒意。 …… 柳七环抱着双手,立于房檐之上,望着远处那道踉踉跄跄的身形。 她也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引蛇出洞,竟然真的成功了。 张诚派出去的人失踪,不用说肯定是那姓孙的工匠首领给发现了,游魂不是刀奴,受不住酷刑肯定是要将张诚给吐出来的。 柳七便想着对方会不会派人过来斩草除根。 没想到还真让柳七给蒙对了。 或许对方也不会想到,柳府之中竟然会有柳七这样一位高手存在。 眼看着那人的身形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柳七身形一闪,顷刻间便在前方一间屋檐上浮现。 柳七也看出来了,此人选择的路线十分巧妙,避开了巡逻的官兵以及最近临时增加的几处由六扇门和城防营驻守的关口。 不仅对京中的路线十分熟悉,还对官兵的驻防位置和巡逻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 而且……柳七目光微凝。 看着那人行进的路线,竟然又绕了回来。 难道发现了有人跟踪? 柳七摇了摇头,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 对方武功修为在一流之下,若这也能够被他发现,柳七还不如一刀了结了自己。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对方在故意绕圈子,他在试探自己身后有没有跟着尾巴。 果不其然,就在对方绕了三四个来回之后,终于改变了路线。 柳七自是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最后来到了靠近京城外墙的一栋宅子。 对方翻过了院墙进入了宅子。 柳七来到了刚刚对方所站的位置,驻足听了听墙里面的动静后,也纵身一跃翻了过去。 落地之后,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房间内骤然亮起了烛光。 “怎么回事!”房间内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白日到访柳府的工匠首领孙有德。 “我失手了,那个柳府的张管家背后有高手。”是刚刚出手刺杀张诚的人。 话音刚落他突然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你的手……”孙有德声音先是有些焦急,随后骤然变得凝重,“是张管家背后那个高手做的?” “别废话了,赶紧叫人帮我疗伤!”说话之人语气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已经没治了!”孙有德幽幽叹道,“你的手臂的骨头已经全被震碎,请谁来也没用了!” “什么!” “张管家背后的那位高手,只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孙有德顿了顿,随后沉声说道:“你为何还要回来?”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该回来!” “他说的没错,你的确不该回来!”一道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什么人!” 孙有德眼神一凝,旋即侧目看向了桌上的长剑,正欲伸手去拿,突然耳边再度传来了声音: “你若是再动一步,我保你这辈子用不了剑。” 话音刚落,孙有德眼瞳猛地一缩。 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桌边,赫然多出了一道倩影,洁白无瑕的玉臂自袖中探出,青葱一般的手指按在了桌面放着的长剑之上。 “是你!” 柳七“苍啷”一声拔出了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面相丑陋的男人正抱着右臂,眼神怨毒地望着她。 当—— 柳七轻轻弹了一下剑身,旋即房间内充斥着令人心神震荡的铮鸣声。 “好剑!”柳七赞道。 铮! 柳七骤然抬手,剑锋瞬间指向了二人,目光也已变得冷冽。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们答,倘若敢有半句迟疑!” 唰! 一道青光自眼前闪过,孙有德双目圆瞪,旋即侧目看去,只见同伴面露茫然,手中拿着一截断臂…… 柳七目光沉沉的开口道:“反正已经没用了,断了就断了吧。” 只见那人回过神来,先是手中一松,断臂瞬间“咚”的掉在了地上。 扑通! 那人扑倒在地,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柳七眉头一皱。 这么没用? “呼——” 孙有德看着同伴肩头断口处淌出的鲜血,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过头来。 “敢问姑娘你深夜到访……” 唰! 剑光擦着左脸掠过。 孙有德愣在了原地,直到脸上传来了一阵针刺般的剧痛,随后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流自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了地上。 孙有德抬眸,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剑尖,而后缓缓挪动视线,对上了柳七那双冰寒刺骨的双眸。 “我问,你答。” “现在可明白了?” 如约而至 (本章完) 第100章 万人坑 孙有德呼吸一窒,但见眼前剑锋寒光熠熠,垂于两侧紧绷的双手渐渐松开,散去了积蓄真气,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柳七抬眸见状,轻声道了一句:“终于撞见了个懂事的。” 她持剑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目光旋即挪至剑刃之上,端详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化身工匠潜伏在大将军府,所为何事?” “报仇!”孙有德毫不迟疑地吐出了两个字。 柳七秀眉一皱,口中不禁呢喃道:“大将军周威扬……” 果然,一提到周威扬,孙有德眼中狠厉之色顿现,只是柳七抬眸看去时,孙有德慌忙侧首,敛去了眼中的厉色。 柳七轻轻颔首,道了一句:“我明白了。” 当年朝廷破武令一出,否管是名门正派还是绿林山寨,只要胆敢不服的,统统在大将军周威扬以及朝廷的铁蹄之下碾为了尘土。 于是柳七便不再纠结于孙有德的来历,她目光一扫地上躺着生死不知的尸山血海宫弟子,随即开口问道:“尸山血海宫还有多少人在京城?” 孙有德摇了摇头。 似是见柳七眼中冷色骤现,孙有德面部微颤,又接着补充道:“纵使你现在一剑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眼角余光一扫身后躺着的断臂男人,旋即闭眸叹道:“此人不过是负责与我联络的信差,若是姑娘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竟是尸山血海宫的邪魔外道。” 柳七当即回道:“都是见得不光的货色,也别忙着区分正邪了。” 孙有德脸色瞬间一滞,随后自嘲道:“姑娘说的有道理……” “我有个认识的人被尸山血海宫的人给抓走了。”柳七直言道,“如果我想将他找回来,可有什么办法?” 孙有德闻言神色微动,双唇轻微的动了动,但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柳七看出了孙有德犹豫,语气淡然地说道:“我的耐心并不算好,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行那些弯弯绕绕的举动。” 说完,柳七轻弹了一下剑身。 铮—— 剑吟声几乎穿透了孙有德耳膜。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坚定的回道:“我想活!” 柳七颔首:“我看出来了,然后呢?” “我知道尸山血海宫的人藏在哪里,但是……”孙有德深深地看了柳七一眼,而后沉声道,“告诉了你之后,即便伱不杀我,他们也会杀了我。” “不,你的想法错了。”柳七平静的说道。 孙有德闻言眉头一皱:“我的想法错了?” 柳七侧目凝视着孙有德,而后认真地说道:“你告诉了我尸山血海宫的人的藏身处,他们一定没有机会杀你。” “反而是我……”柳七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剑平放在了桌上,剑尖正对着孙有德位置。 “至少现在还没有打算饶你一命。” 孙有德眼瞳一缩:“我若什么都不说,你的朋友在尸山血海宫的人手中,一定活不了!” 柳七听出了孙有德语气之中的焦躁。 他的确很想活下来。 柳七只是轻轻摇头:“可是你刚刚还告诉我,你并不知道什么尸山血海宫。” “而且你又说错了一点,尸山血海宫手里的那人,并不是我的朋友,他生死与否,我并不是十分在乎。” “我……”孙有德闻言一滞,迅速垂下了首。 吱—— 椅子在地上滑动的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冽的双眸。 嘶—— 孙有德瞬间感觉自己犹如置身冰窖,彻骨的寒意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了他的体内。 柳七已经站起身,望着开始颤栗的孙有德,冷声道:“我的时间有限。” “我说!” 两个字脱口而出,仿佛耗尽了孙有德所有的气力,他身体一软,一个踉跄竟然差点摔倒在地。 稳住了身形之后,孙有德感觉周身无孔不入的寒意似乎消退了不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说道: “尸山血海宫的人就藏在……城东四十里外的一座废弃的地宫里。” “那是曾作为文宗皇帝皇陵选址,只是地宫刚刚建成就废弃了,你的朋友若还活着一定被关押在那里。” “我乃是万松剑派的弟子,师门在十九年前毁周威扬的爪牙夔牛之手,我的亲二伯和堂哥都死于官兵的箭下。” “当年我因有事外出故而侥幸逃过一劫。” 孙有德语速越来越快,身侧的双手也早已紧握成拳。 “当我回去时,整个师门早已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就连同门的尸首也……” …… 孙有德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甚至连他入京之后新娶了一门媳妇的事都讲了出来。 也难怪他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原来是媳妇已经怀了身孕。 柳七算是听明白了。 孙有德本身就是木匠世家,因其亲二伯的缘故,得以拜入万松剑派成为了江湖中人。 朝廷颁布破武令之后,万松剑派因不在官府钦定的名单之上,故而应该和东河县的东河帮一样主动解散,如此一来官府也不会为难他们。 奈何万松剑派自己仗着山门位于易守难攻的险峻之地且人烟罕至,想着紧闭山门苟上几年,朝廷说不定就忘了呢。 结果没想到朝廷的态度会如此坚决,“天尊四将”之首的夔牛亲自带队,率领精兵剿灭了万松剑派,最后连同万松剑派的弟子和山门一起,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孙有德身负师门血仇,却也知道他的武功在威震天下的大将军面前,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所以他便潜伏到了京城,本想从大将军的身边人下手,也让周威扬尝尝失去亲友的滋味,却还没得及动手就被发现了。 傅卓成! 当朝首辅傅青书之子。 孙有德身份暴露之后便被人抓住,正当他以为小命不保的时候,却见到了傅卓成。 傅卓成不但放了他,还帮他伪造了身份,让孙有德光明正大的留在了京城。 而后就是太康十八年,孙有德被安插进了修建大将军府的工匠队伍中。 “萍儿已经有了七个月身孕,我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我一定不能死!” …… 柳七望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自言自语的孙有德,随即迈步缓缓朝前走去。 孙有德桥瞧着柳七朝自己走来,不禁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柳七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装的。 随着柳七一步步靠近,孙有德眼瞳也渐渐的扩张。 直至两人交错而过。 “呼——” 孙有德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柳七的身形突然顿住。 “今日跟踪你的那人,可是死于你的手上?”清冷的声音自侧后方传来。 孙有德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 “我今日回来时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是尸山血海宫的一位老者,发现了有人跟踪,然后出手……” 柳七原地驻足片刻,随后轻声说道:“你这条命暂且寄放我这里,倘若有需要,我随时会亲手来取。” 孙有德闻言紧抿着双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柳七说罢,踱步来到了断臂的尸山血海宫弟子身边。 此人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一道劲风破体而出,直接穿透了此人的胸膛。 确认对方已经气绝人亡后,柳七踢了一脚此人尸首旁的断臂,断臂“咕噜”滚动了一下,露出了掌心。 柳七见掌心一片乌紫,指甲更是呈现出瘆人的油黑。 她还记得白泽说过,这就是修习腐尸掌的特征。 柳七突然抬手,五指微曲,一道劲风便将不远处架子上搭着的一方手帕卷了过来。 柳七将手帕将断臂捡了起来,回首望了一眼孙有德后,便直接推门离开了。 直至柳七的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后。 咚! 孙有德身躯一软,跌倒在地。 …… 柳七并未直接去孙有德所说的那座地宫,而是直奔城西的大将军府。 较上次她来时,现如今大将军府的戒备可要森严的多。 但是对柳七而言,也没多少的区别。 她在夜雾急速穿梭着,即便是从大门口护卫的头顶上掠过,也并无一人察觉。 进入大将军府之后,柳七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藏武阁楼外。 望着眼前高耸的阁楼,柳七不禁秀眉微皱。 “竟然不在!” 她并未并未感知到藏武阁楼中有人存在。 照常来说,“天尊四将”之一的应龙,不应当是常驻在这里吗? 柳七不禁垂目看向了手里用手帕捏着的断臂。 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寻求帮手。 倒不是柳七担心自己孤身一人会有什么不测。 而是觉得自己比较擅长砍人,但此番前去是为了救人,万一要是人没救出来,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而且应龙当年在剿灭尸山血海宫时吃过大亏。 若是他知晓尸山血海宫不但死灰复燃,而且余孽就藏身于京中,定然不会坐而视之。 只是应龙不在,稍稍打乱了她的计划。 “应龙不在,该去找哪个冤大头替我去地宫探路呢?”柳七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柳七目光微定,旋即纵身扶摇而上,顷刻间便已现身于藏武阁楼顶之上。 柳七催动着真气运转,而后直接放任真气溢散而出…… 嗖! 很快,远处便传来了一阵破空声。 紧接着一道身形闪烁而来,落在了楼顶的另一端。 “是你!”来人站定之后,尽管夜色沉沉,但一眼还是认出了柳七。 柳七当即开口道:“白泽将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直接将手里的断臂朝着白泽扔了过去。 白泽接过之后垂眸一看,方才确认了手中之物乃是一具齐肩断开的断臂。 他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腐臭味,于是伸手摸向了断臂的掌心。 “又是腐尸掌!”白泽不禁沉声道。 随后他昂首望着柳七问道:“他们在哪?” 白泽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就是尸山血海宫的人。 柳七眸光闪动:“城东四十里外,有一处废弃的地宫……” 话未说完,柳七便看见白泽“嗖”的一声,身形消散于夜雾之中。 她努了努嘴,旋即也纵身朝着城东的方向掠去。 …… 柳七飘然落地,觉得四周寂静的可怕。 琼鼻微微抽动,闻到了一股腐尸的臭味。 她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无主的坟丘。 此地,乃是一处乱葬岗! 柳七抬眸朝前看去,只见白泽的身影赫然出现于视线之中。 她毫不避讳,迈步直接跨过了一座座的坟丘,穿行在乱葬岗之中,脚下还时不时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 白泽循声扭头看向了柳七,见其依旧昂首阔步的穿行着,丝毫没有受到脚下所踩之物的影响,眼神不禁闪动了一下。 柳七当然不怕! 不就是白骨吗? 当年在细柳山庄,她可是亲眼看着死于自己之手的柳一,尸身是怎样慢慢腐烂到最后化作白骨的。 “咔嚓!” 脚下又是一声脆响。 柳七不禁垂眸看去,只见半边颅骨,在月色下散发出白森森的荧光。 砰! 柳七面无表情,一脚将剩下的半边颅骨也踩的粉碎,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柳姑娘……”白泽不知何时来到了柳七的身后,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而后不禁沉声道,“有时候白某真的好奇,你是在何种环境中养出的这份气魄。” 这个女人,眼中似乎从未露出过畏惧! 柳七并未理会白泽。 突然,她脚下一停,随后琼鼻微微一抽。 “白泽将军,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 白泽闻言纵身跃至柳七身边,同样鼻子动了动,而后摇了摇头。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 大抵是杀的人多了,柳七对血液的味道一向比较敏感,她很确定周遭弥漫的腐臭味中,藏着一缕新鲜血液的味道! 白泽环顾四周,而后说道:“当年文宗皇帝选定此地作为皇陵,结果挖出了一个万人坑,煞气破坏了风水,所以不得不另选他处监造皇陵。” “此地也就渐渐沦为了乱葬岗。” “尸山血海宫的人倒是会挑地方!” (本章完) 第101章 你该死 柳七微微昂首,轻嗅着空气中那股若隐若现的味道,而后扭头看向了左前方。 “有人来了。” 她忽然开口道。 一旁的白泽闻声立刻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片刻之后,也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在左前方两百步外,一共三人,两个会武功,一个不会武功。” 柳七侧目看了白泽一眼。 白泽所说的内容,和她感知到的完全一致。 在修为远逊于自己的情况下,感知能力却丝毫不比她逊色多少。 不愧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天尊四将。 嗖,嗖! 两人极为默契的纵身朝着左前方而去。 穿过一片矮树林,柳七骤然停住身形,视线之中已然出现了两道身影,正在前方杂乱的坟丘中疾步穿行着。 她抬起左臂,拦住了紧随而来的白泽。 瞥见白泽在自己身旁站定,柳七方才低声说道:“就在这儿吧,免得打草惊蛇。” 正说话时,前方的两道身影突然放缓了脚步,随即靠前的那人突然纵身一跃,随后便消失在地平面之下。 白泽见状不禁脸色微沉,而后又见另一人突然一躬腰,竟是从背后又滑落了一道身影,同样消失在了地平面上。 最后那人也是纵身一跃,消失在地面之上。 很显然,这就是柳七和白泽刚刚感知到的三人。 至于为何一开始只有两道身影,那是因为走在后边的那人背上还背着一人。 直至第三人消失后,柳七方才纵身向前,眨眼的功夫便已到了刚刚三人消失的地方。 竟是一座坟墓。 乱葬岗遍地都是无主的坟墓,但如柳七眼前这座“豪华”的,却实为罕见! 紧随而来的白泽望着眼前规整的坟墓,随即沉声道:“这应该就是地宫的入口了!” 正如白泽所说,这座坟墓完全可以用规整二字来形容。 半圆状的坟丘由整齐的石块堆砌而成,以坟丘为中心,周遭的地面也被精心的修整过,踩在上面能感觉到十分硬实,和乱葬岗稀松的泥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为关键的是,坟丘之前竟然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墓碑! 这就是柳七为何会用“豪华”二字来形容眼前这座坟墓的原因,因为和乱葬岗其他的坟丘比起来,它的确是相当豪华了! “这里一定有通往地宫的暗门!”白泽绕着坟墓走了一圈,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不用找了!” 柳七“苍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惊寂,旋即冷冷说道:“退后!” 此处再无他人,白泽当然明白柳七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不禁抬眸看来,只见柳七已然爆发出磅礴的气势,随即脸色一变,闪身朝后掠去。 柳七眸光微敛,旋即抬手就是一刀劈向了身前的墓碑,刀芒瞬间将其吞噬! 砰! 随着一声巨响,霎时间碎石乱飞。 白泽身形灵动朝后挪动了一步,躲过了一块急速飞来的碎石,目光一扫,却发现柳七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他赶紧纵身跃至刚刚柳七所站的位置,垂眸一看,只见刚刚还伫立着的墓碑已经消失不见,而墓碑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咚! 听着身后有人落地,正凝望着深邃漆黑通道的柳七顿时开口道:“白泽将军,接下来的路还望你打头阵了。” 白泽并未言语,默然迈步越过柳七,径直踏入了一望无尽的洞穴内。 柳七走在白泽身后,她能感觉到这条通道是在渐渐往下而去。 两人走了大约一百多步,看到了前方不远处浮现了昏黄的光亮。 白泽放缓了脚步,沉声说:“前方有两人。” 走在他身后的柳七鼻子轻轻一皱,屏去了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腐臭味,看来这里的确是尸山血海宫的大本营。 嗖! 走入大殿中的一瞬间,白泽身形瞬间闪烁而出。 当柳七跨入大殿中时,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以及正在检视尸体的白泽。 柳七挪开目光,环顾了一圈这座宽敞的地下大殿,抬首便看见了半空之中悬着的两盏宫灯,昏黄的灯光倾洒在整个大殿之中。 柳七垂眸,看见了大殿正前方以及两侧的石门。 此时白泽已经检视完那两具尸体,面露嫌恶的说了一句:“果然是尸山血海宫的妖人!” 他缓缓起身,也环顾了一圈,发现了圆形的大殿中,除了他们刚刚来时的门外,还有着三扇石门。 白泽匆匆走至了最近的一扇门前,先是往门里眺望了一眼,而后垂眸观察着地面。 随后又依次来到另外两扇门前,用同样的方式观察了一遍。 “从脚步的痕迹来看,刚刚在外面的那三人应该是进了这扇门。”最终白泽走到了其中一扇门前,转过身来对着柳七说道。 柳七并未理会白泽,而是皱着眉来到了正对着她们来时方向的那扇门,她鼻尖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扭头对着右侧门前的白泽说道:“我们分头行事。” 白泽闻言不禁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柳七已经迈步走进了门内。 他站在原地眼神一阵闪动,最后还是转身走进了身前的门内。 刚刚在地宫之外的那三人,其中那名不会武功的人,定然是被另外两人掳来的。 白泽对尸山血海宫的武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他们掳来一个不会武功人是要干什么! 随着白泽的逐渐深入,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味扑鼻而来,白泽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期盼着自己来得不算太晚。 而另一头,柳七身形“唰”“唰”掠过。 随着“嘭嘭”两声,脚边瞬时躺下了两具新鲜的尸体。 进入门后,柳七走了不到三十步,便发现了通道两侧均是对称的石室,绝大部分石室中空无一人,唯有少部分石室中有一两个人存在。 柳七此时正置身其中一间有人的石室。 她缓步走至尸首旁,鼻中已然闻到了熟悉的腐臭味,目光一垂也看到了两人的手心呈现出乌黑色,这二人的身份自是不必多说。 “啊——” 一道细微的尖叫声霎时间传入了耳中。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柳七还是能够听出这声尖叫之中的绝望和痛苦。 柳七走出了石室,侧首看向了通道的深处,刚刚的尖叫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咚咚咚……” 与此同时,通道的另一侧,也就是柳七来时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看来地宫中的人已经发现有人闯入了。 柳七面色如常,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一个骨瘦如柴,面黑如碳的阴鸷老者带着两个手下匆匆赶来,在路过这间石室时,老者突然身形一顿,陡然扭头望向了石室半掩着的门。 身后两个手下瞬间领悟了老者的意思,极为默契的同时上前推开了石室。 老者阴沉的眼瞳猛地一缩,已然看到了石室内地上的两具尸体! “快!”老者脚下生风连忙向前走去,“此人朝着宫主的房间去了!” …… 柳七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她面色沉沉,站在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 即便柳七已经屏住了呼吸,但空气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她不禁想象着石门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嗡—— 一只纤纤玉手抚上了厚重的石门,随着柳七轻轻一推,石门伴随着沉闷的嗡鸣声缓缓打开…… “什么人!” 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 嗖! 就在石门半开半掩之时,柳七已经听到了尖啸而来的破空声。 门后的亮光将柳七身形吞噬的瞬间,柳七动了,她一步跨入了石门,青色罡气顷刻凝结于身前。 咚!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柳七的罡气之上,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 柳七垂眸看去,正巧那件“东西”也停了下来,一双无神的双眼瞬间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是一颗头颅。 柳七眸光闪动。 还是个年轻姑娘的头颅。 柳七目光落在了那染着血的青丝上,凝视片刻,而后微微抬眸看向了正前方。 一张豪华的白纱吊顶大床上,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双臂摊开,慵懒的靠在床边,一双闪烁着妖异血光的眼睛正盯着门口的柳七。 一具无头尸体趴在男人的腿边,颈口处滴落的鲜血在雪白的床褥上点出了一朵朵绽放的血梅。 男人此时的目光已经落在柳七脸上,他双目微张,陡然坐起,眼中顿时浮出淫邪之色! “哈哈哈……我道是哪个嫌命长的敢擅闯本座的行宫。”男人血红的双唇瞬间咧开,嘴角浮出了狰狞的笑意,“没曾想是一位花容月貌的仙子亲自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 “啊啊——” 男人肆意的放声大笑,引得跪在床边的一群人抱头哀嚎起来。 柳七定眼看去,发现跪在床边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儿,都穿着和男子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色纱衣,看着面孔年龄都不算大! “哭什么!”男人猛然扭头,望着床边的姑娘们冷声呵斥道。 柳七目光骤然一凝,旋即“苍啷”一声,惊寂刀已出鞘。 男人循声回首,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紫芒。 柳七挥刀已杀至身前,紫色刀芒瞬间脱刀而出,袭向了男人的脖颈。 男人眼瞳一缩,双臂陡然抬至身前,掌间瞬间浮出森白色的罡气。 嗡—— 一掌推出,撞上了正面袭来的刀芒,随着一声闷响刀芒应声而断,男人眼中刚刚浮出的欣喜骤然凝固。 柳七心神合一,双眸瞬间一凝,旋即便看见已经断成两截的刀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重新化作了两道刀芒,带着尖啸的劲风自两侧袭向了男人。 男人略微侧身,躲开了一道刀芒,但另一道刀芒已经贴至男人的左肩。 男人脸色瞬间一沉,而后周身白色罡气瞬间撑开,但刀芒撞上罡气后只是微微一滞,随后还是穿过了罡气划过了男人的左肩。 嗤! 裂帛声传入耳中。 男人脚踩着柔软的床褥连退两步,随后扭头茫然地看向了左肩的伤口。 “你是什么人!”男人眼中的淫邪之色瞬间敛去,化作了凝重之色。 但话音刚落,男人眼瞳又是一缩,只见柳七身形飘然灵动,竟是又杀了过来。 柳七单刀直入,刀锋贴着男人的腰身向上划去。 “你真当本座是泥捏的不成!” 男人暴喝一声,周身罡气瞬间爆开,左右掌先后挥至,一掌拨向到了刀锋,另一掌则是直接印向了柳七的面门! 轰! 柳七身上同样爆出罡气,左手陡然抬至身前,五指闭拢化作掌势不闪不避的迎向了男人。 嘭!嘭! 柳七感觉到刀身一股巨力反震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冰冷彻骨的气息,钻入筋脉之后犹如跗骨之蛆,已达到第三重巅峰的乙木真气竟是无法瞬间将其驱散。 而与此同时,柳七的左掌也已与男人对上,两掌相接,周身罡气也迎头撞上,狂暴的气劲顷刻间以两人为中心席卷而出,掀起了一阵恐怖的气浪。 砰! 男人直接横飞而出,重重地砸在了石壁之上。 匆匆赶到的老者见状脸色瞬间大变:“宫主,我来助伱!” 说罢便纵身一跃,垂于身侧的双手瞬间抬至身前,掌间已然被乌黑色的气息笼罩,就要拍向柳七的后背。 宫主…… 尸山血海宫的宫主嘛? 柳七目光微凝,缓缓撤掌的同时,右手陡然一颤。 唰!唰!唰! 无数刀气自柳七周身狂涌而出。 七杀,风卷残云! 老者挥掌已至,见骤然浮现的刀气瞬间心头一惊,只是再想撤时已经来不及了。 嗤!嗤!嗤…… 听着身后刀气贯体的声音,柳七头也不回,手持惊寂缓步向前,慢慢逼近了背靠着石壁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男人。 哗啦啦……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散落了一地。 “啊啊——” 很快床边跪着的十几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声。 柳七不禁眉头一皱,但并未理会,只是抬起了右手,刀尖对准了已经站稳的男人。 “你该死!” 直至站到这个位置,柳七才看到了床后赫然有一个一丈长宽的池子。 池子里粘稠的红色液体受到了刚刚气浪的波及,正剧烈的晃荡着…… 柳七现在才明白,为何这房间内的血腥味浓郁到了粘稠的地步! (本章完) 第102章 血魔万化功 唰! 刀芒骤然掠过,斜劈向了背倚墙壁的男人。 柳七没打算和对方多说废话,闪身紧随刀芒之后逼近对方,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刀吟声一起,背靠着石壁刚刚站起的男子猛地抬头,双目微张,随后垂于身侧的右手猛地一抓,掌间生出劲风,尖啸着卷向了数步之外跪在床边的女子。 狂风席卷之下,半趴半跪在床边的十余名女子的身形顿时朝着男人的位置扯动起来,身上单薄的白纱衣几乎被卷起了大半,露出了雪白的酮体。 “救……就命……” “啊——” 绝望的哀嚎与求救声中,十几名女子紧紧互相抱拢在一起,抵御着狂风的席卷。 嗖! 最终,躲在最外围的一个女子手上一下没有抓稳,被尖啸的劲风扯走,身形以极快的速度被卷向了男人所在的位置。 离她最近的两个女孩子还想伸手抓住她,但当她们抬手之时,便发现同伴已经落入了半裸的男人之手。 男人捏着女人的后脖颈,犹如抓玩偶一般瞬间将其举至了身前。 “不——” 被男人钳制住的女子眼看着紫色的刀芒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狂涌而来,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呼啦啦! 忽然,刀芒在即将吞没女子之前生生停住,而后“轰”地一声散作了云烟。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下不去手!” 躲在女子身后的男人见状,嘴角顿时勾出了阴森的狞笑。 “倒也未必!” 冷冽且细腻的声音传入耳中。 紫芒化作的云烟一阵翻滚,柳七闪身而出,手中惊寂毫不迟疑的往前一送。 嗤! 面露的绝望的女人脸上瞬间浮出痛苦之色。 柳七手中宝刀直接穿过了她的小腹,刀身穿背而过,刀尖直指男人的面门。 男人眼瞳紧缩,想要缩头躲避。 柳七目光顿时一凝,身体周遭原本化作云烟的紫芒瞬间凝聚,顷刻间便已形成三柄悬浮于她身侧的气刃。 嗖!嗖!嗖! 柳七眸光微动,刀柄气刃瞬间迸射而出,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划线,而后绕开了眼前的女人,分别从左右以及上方袭向了男人。 与此同时柳七松开刀柄,右手化掌猛地一推惊寂刀。 惊寂刀“唰”的一声,犹如闪电般洞穿了女人的小腹,带着灼灼的紫芒袭向男人的面部。 “嗬!” 男人发出一声暴喝,旋即周身霜白色罡气骤然凝聚,挡住了三道刀芒。 但惊寂刀仅仅是被罡气稍缓了一步,仍是穿透了罡气,朝着男人袭去。 锵! 随着一声尖锐的铮鸣,惊寂刀带着溅起的血雾,插入了石壁之中,整个刀身完全没入了石壁,仅留下刀柄在外。 柳七听着男人歇斯底里的哀嚎,面色平静的伸手接住了男人扔掉的女子,随后伸手飞速的在她小腹伤口的周围点了几下。 看着伤口不再往外渗血以及女子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柳七方才将其缓缓平放在地上,而后抬手五指微曲,虚空一抓。 嗖! 没入石壁的惊寂刀在一阵剧烈的颤栗后,便化作一道紫芒,重新回到了柳七的手中。 柳七手握刀柄,转过身,抬眸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捂着左耳,指缝中血流如瀑。 柳七暗道了一声可惜了,随后真气迅速灌于手中,紫芒也瞬时从刀身上绽放。 “原来是你!”男人目光被绽放着紫芒的惊寂刀所吸引,眼神一阵变幻之后,惊呼道,“黒狱门的七杀!” 柳七神色漠然,望着他持刀而立,磅礴的真气毫不遮掩地涌出体内,刹那间裙摆鼓动,石室内充斥着劲风尖啸的声音。 男人面部微微抽动,他已看出了柳七身上的杀意。 “呵呵呵……,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男人突然狞笑出声,随后身形一闪朝后掠去数步,站在了那一滩血池之前。 柳七眉头一皱,忽见男人双膝跪地,伸出双手探入了血池之中,随后无数密密麻麻的血线便攀着男人苍白的手臂蔓延而上,直至脖颈处戛然而止。 “呜——” 男人突然扯直了脖子昂头而起,额头青筋暴起,两颗眼珠猛地凸起,原本还算英俊的五官顷刻间扭作了一团,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今日……就让伱尝尝我血魔万化功的厉害!” 男人话音刚落,只见其没入血池的双手骤然抬起,一道巨大的血手印瞬间浮现于双掌之前,而后朝着柳七袭来。 柳七双眸一缩,在精纯的乙木真气的加持下,惊寂刀身的紫芒已经凝练到了极致。 就在血手印距离柳七不到十步的距离时,柳七横刀劈出,刀身上翻滚涌动的紫芒犹如洪水瞬间倾泻而出,化作了一柄同样巨大的紫色刀芒,和血手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在通道中匆匆赶来的白泽听着通道尽头犹如山崩地裂的响动,顿时脸色一变,而后身形更快了几分。 …… 男人张狂的眼神随着血手印的不断消融而变得凝滞。 唰!唰!唰! 柳七转瞬又是三刀挥出。 紫芒化作的气刃一柄更比一柄巨大,所蕴含的威势一刀更比一刀凌厉强盛。 男人瞳孔微缩,神情闪动之间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惧。 此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砰! 随着三道紫芒接踵而至,血手印终于支撑不住,在一阵嗡鸣声中化作了虚无。 嗤!嗤!嗤! 三道紫芒化作的气刃并未停下,依次穿透了男人的身体,虽然赤裸的上半身看不出任何伤势,但男人的内腑以及经络已经全被刀芒所摧毁。 锵! 柳七收刀入鞘。 同时,男人仰面倒下,尸首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柳七正欲拔腿上前查看男人的尸首,突然感觉到小腿一紧,随后垂眸便看见了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臂正拉着自己的裙角。 “女侠求求你……救我们出去!” 是刚刚被男人用来当做人肉沙包的女子,她因小腹的伤势已经十分虚弱,但仍是拉着柳七的裙角不放,眼中散发出希冀的光芒。 “求求女侠,救救我们!” 似是受到了这女子的提醒,床边其余的十余名女子纷纷朝着柳七跪下,齐声恳求道。 “女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姐姐已经被这个妖怪给吃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求求你,求求你!”更有甚者连滚带爬的到了柳七脚边,“咚咚”地磕着头,直至额头渗出血来。 柳七深吸了一口气,这场面可比刚刚的男人要难应付的多。 她目光一扫,发现这些身穿白纱的女子虽然都吓破了胆俱,面容有些扭曲,但仍能看出都是五官清秀的年轻姑娘。 其中有一个两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貌美如花。 从她们的容颜以及细腻的肌肤来看,似乎都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 “这位女侠,我乃京中平阳侯的侄女,还望您能够将我们救出去,到时我伯父定会有重谢!” 柳七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眉眼如画的佳人埋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随后盈盈站起,冲着自己屈身行了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柳七问道。 佳人应声回道:“曾雪柔,平阳侯曾应阳是我的伯父!” 曾雪柔在提到平阳侯时,不禁贝齿轻咬,加重了语气,同时眼中闪烁着希冀之光,视线紧紧落在柳七身上。 正当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石室内的姑娘们纷纷惊慌不安,面带恐惧地看向了石门的方向。 直至紧皱着眉的白泽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白泽走进房间之后,一眼便扫到了柳七,也看到了柳七身前的十余个身穿单薄白纱的姑娘,以及她们眼中的闪烁的骇然之色。 白泽赶紧挪开了目光。 柳七摇摇头,随后回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她目光一扫眼前的女子们,而后对着白泽说道:“这些姑娘都是被尸山血海宫的人抓来的,应当是为了……” 柳七缓缓扭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地上那具男人的尸首,接着说道:“这些女人似乎是被此人用来练功的。” 什么! 白泽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身形猛地一晃。 随后纵身两步便来到了柳七视线所在的位置,旋即看到了那一滩血池,瞬间眼瞳缩到了极致! “血炼之法!” 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声音,白泽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四个字。 “白泽将军!” 白泽循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单薄白纱,大半肌肤都清晰可见的佳人正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他默然挪开了视线。 曾雪柔见白泽转过头来,顿时如释重负,心中狂喜之余眼眶瞬间一红,而后带着哭腔回道:“我是平阳侯的侄女曾雪柔,小时候随祖母在宫中见过您!” 白泽闻言不禁脸色一变,旋即抬眸打量着曾雪柔,沉声问道:“曾应阳是你什么人?” 曾雪柔立即回道:“平阳侯曾应阳是我的大伯,我父亲曾应荣在家中行四,我母亲是前巡防营副统领武长河之女,我舅舅武凌峰是清江府守备,我二叔是……” 听着曾雪柔对平阳府的情况如数家珍,白泽心中已经信了八成。 只是……曾家的姑娘为何会被人掳来此处? 白泽沉吟片刻,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我在京中并未听说平阳侯府有人失踪?” “我是八月初一去舅舅家的路上被人掳走的,当时差点就……呜呜呜……”曾雪柔说着说着,似是回想起了此前悲惨的遭遇不禁开始垂泪。 连一句话都未说完整,便由低声呜咽转为了嚎啕大哭,彻底没了刚刚和柳七以及白泽交谈时淡定的模样。 “哇哇哇哇……” 似是受到了曾雪柔的影响,其余的姑娘们也纷纷跟着痛哭起来。 就连那名小腹受伤躺在地上的女子,泪水也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她们……终于得救了! 柳七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禁扭头和白泽对视了一眼。 趁着姑娘们痛哭之际,柳七也踱步跨过血池来到了男人的尸体之旁,垂眸扫了一眼,而后便沉声道:“你可听说过血魔万化功。” 这是男子临死前所用的功法。 虽然那道血手印最终被柳七的刀芒所破,但血印之中蕴含的那股极为霸道阴寒的气息,还是给柳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非男子本身实力不济,那道血手印也不会轻易被柳七一刀所破。 白泽听到柳七提及的功法名字,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一脸骇然的说道:“果然是它,血魔万化功!” “你可曾听说过血炼之法?” 柳七摇了摇头,本以为腐尸掌的练功方式已经很惨无人道了,没想到还有更甚者! 白泽当即缓缓说道:“血炼之法乃是采补术的一脉分支,通过吸噬人血液中的精气来提升修为,其中最广为人知的血炼之法便是《血魔万化功》。” “乃是四百年前一位杏林泰斗所创,传闻练成此功之后,一身修为均纳于自身血液之内,血气不绝,肉身不灭。” 柳七瞥见白泽脸上的沉凝之色,于是冷声道:“可他最后还是死了。” 白泽微微一怔,随后颔首道:“没错,最后此人还是死于他人之手,一身血肉被人以无上功力化作了灰烬,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白泽抬眸怔怔地看向了尸首旁的血池,随后眉头一皱,昂首望着柳七问道:“你可感觉到了这血池中蕴含的纯阴之力?” 柳七微微颔首。 白泽不禁回首看向了那群哭声渐渐平歇的姑娘们,而后转过头来低声道:“看来她们被抓并非偶然,此人看中了她们的至阴之体,想要通过血炼之法炼化她们体内的纯阴之力。” 所谓至阴之体,便是指女子体内出生时携带先天阴气尚有一缕残余。 这种体质的女子通常会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长得比较漂亮。 柳七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白泽凝望着深不见底的血池,语气幽幽地叹道:“此獠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才有这身修为!” (本章完) 第103章 早做打算 见柳七突然陷入了沉默,白泽不禁抬眸看来,只见柳七一双美眸正盯着那汪血池,眸中闪烁着难以言明的深意。 “你……你想干什么!”白泽眼瞳微缩,当即肃声道。 柳七闻言双眼微眯,随后缓缓挪开了视线,左手顺势背到了身后,轻轻一抖,指间萦绕的苍白色气息瞬间消散。 白泽并未发现柳七的小动作,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秉着脸沉声道:“血炼之法乃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柳姑娘……莫要与天下人为敌!” 白泽此刻心中已经后悔,将血魔万化功的讯息告知了柳七。 能够炼化纯阴之气的功法对于女子而言,无疑是世间最为顶级的神功。 此女本就出身于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黒狱门,且向来行事无视法度,肆意妄为,且手段更是狠辣无比。 倘若,她对血魔万化功有了兴趣…… 白泽心中一凛,竟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呜呜呜……”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此时一旁女子们的呜咽声则显得更加突出。 柳七神情漠然的直视着白泽的目光,最后率先打破了沉寂:“白泽将军您可别忘了,现如今京中各个城门口,还张贴着我的海捕文书呢。” 她如今的处境,虽然暂且谈不上人人得而诛之,但经过官府和飞羽山庄的一番动员后,也差不了多少了。 柳七话刚出口,便看见了白泽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峻。 “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杀了薛毅和林雁归?” “据我所知,黒狱门应该并未接到和两人相关的悬赏。” 白泽问出了一直以来潜藏于心中的疑惑。 柳七已经挪开了目光,垂眸看向了地上躺着的男人尸首,而后淡然地回道:“杀了就杀了,哪还有那么多为什么。” 难道她还要在白泽面前再三强调,那天晚上她一开始并未对四小飞鹤下死手,只是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以鹤羽神针偷袭自己,所以自己才动了杀心。 倘若那晚没有月牙吸走了鹤羽神针的毒性,现在自己坟头的草只怕已经快要发芽了。 不管怎样,林雁归就是死在了她柳七的手里。 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柳七现在跪在江寄余面前苦苦哀求,难道对方还能饶自己一命不成。 人在江湖,生死由己不由天。 自柳七在细柳山庄手上第一次沾血开始,便明白了在这个道理。 至于薛毅…… 或许他真的是一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好官,为大齐百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是在他带人将细柳山庄上下赶尽杀绝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就是江湖。 表面上还是俗世间的那套,但底色却远比俗世更加的残酷。 弱肉强食,胜者为尊。 柳七目光不禁瞥向了那位名叫曾雪柔的姑娘,她此时已经擦干了泪水,脸上绽放着逃出生天的欣喜。 纵使出身在勋贵之家,有一位超品的侯爷伯父又能如何,面对尸山血海宫一群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还不是只能任人鱼肉。 …… 白泽听见柳七如此回答,于是冷声说道:“我知道伱自恃刀法绝伦,但你不要小瞧了江寄余在朝堂和武林的影响力。” “他在朝堂上有傅首辅的支持,在江湖中这些年笼络的有头有脸的门派更是不在少数。” “你杀了他的嫡传弟子,即便飞羽山庄不动声色,也有大批的人等着用你的脑袋去邀功!” “我姑且相信娘娘对你的判断,倘若你真的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说出来。” “我或许无法化解飞羽山庄与你的恩怨。” “但六扇门新上任的总捕头林盛川与我有着几分渊源。你若是……” “行了!” 柳七努了努嘴,打断了白泽的话,随后平静的说道:“白泽将军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些人吧,至于柳某的事,就不消您操心了。” 她轻轻摩挲着悬于腰间的刀身,眼底掠过了凛冽的杀意,继而轻声道:“柳某的项上人头……他们若是有本事,大可以亲自来取。” 乙木神诀的事绝对不可能告诉白泽。 “你!” 话已至此,白泽见柳七依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眼中不禁浮出了丝丝愠色。 柳七此时也不再与白泽多费口舌,她目光已经落在了地上躺着的男人身上。 其实白泽没有猜错,在听到他提及纯阴之气后,柳七的确对血池以及血魔万化功有了一点想法。 但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她发现血池之中所谓的纯阴之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纯,并且因为血池中纯阴之气来自于人体先天携带的,故而月牙也无法吸收。 也是。 倘若血池中的纯阴之气真有那么精纯,那么此人也不会败的如此之快了。 此人的内功修为虽已入顶尖之列,但在交手时柳七便已发现其真气极为不纯。 若非最后那一招“血手印”还算有几分威力,否则在柳七看来,此人甚至还不如金马商会的叶肃。 “多半是因为修炼魔功的时日太短,以至于功力不纯,不过若真有一门武功能让人短时间内晋升至顶尖高手之列,即便练功方式再怎么惨绝人寰,也足够让江湖人士心动了!” 柳七看着男人的还算年轻的面庞,而后又一瞥旁边的血池,不禁在心中猜测道。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半蹲下来,伸手捏住了男人苍白的手臂。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柳七缓缓起身,眸光一阵闪烁。 果然如她所料,此人的筋骨只能算作一般,放之当年细柳山庄的孩子中,肯定要排在倒数。 瞧见了柳七的举动,白泽顿时脸色一肃,而后警惕地望着她。 柳七感受到了白泽的目光,旋即抬眸正对上了其警惕的视线,而后轻声道:“白泽将军还请放宽心,手下败将的功法,我又岂会看得上。” 话是如此说,但柳七心中对血魔万化功还是有着一定的兴趣。 它毕竟还是一门可以炼化纯阴之气的功法。 而且根据白泽的描述。 此功炼成之后气血不绝,肉身不灭。 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至少可以说明这是一门极为强横的炼体之法。 要知道即便是绝顶高手,也依旧只是肉体凡胎,身体受到了致命伤一样会有性命之虞。 当然,柳七也只是有兴趣而已。 倘若真将这门魔功摆在她面前,柳七多半也不会去练。 她如今身怀乙木神诀,只要按部就班将其练成,一身真气自然能够化为精纯的先天乙木之气,纵使比不上纯阴之气,但也差不了多少。 况且,柳七垂眸打量着男人的尸首。 男人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也仅披着一件单薄的纱衣,想来秘籍也不会随身携带。 柳七瞬间挪走了目光,而后抬眸望着白泽,出声问道:“有没有发现沈庄的踪迹?” 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找到沈庄。 见柳七不再盯着男人的尸首和血池,白泽心中暗松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回道:“我一开始走的那条路,尽头只有一间宽敞的大殿,里面关押着被掳来的百姓。而你我都没选择的那扇门,通往了一处尚未修缮的洞穴,里面都是……尸山血海宫弟子练功用的‘毒引’。” 白泽说着,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寒霜,眼中燃烧着怒火。 柳七见白泽的神色,不禁眸光微闪。 其实上次应白泽所邀请,出手对付尸山血海宫的那位铜尸护法时,她就看出来了,平日里总是以冷脸示人的白泽将军,似乎藏着一颗悲天悯人的热心肠。 此时柳七尚不知道白泽就是在京中长大。 当然,即便是以柳七的眼光来看,腐尸掌的修习方式,也的确称得上是灭绝人性。 先将活人喂以特制的毒药,直至药性浸入骨髓以及五脏六腑之前,此人都不会死,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当药性浸遍全身,人在痛苦中死去,随后尸体会迅速腐烂,成为了一具“新鲜”且蕴含剧毒的腐尸。 这具腐尸就是修习“腐尸掌”的毒引。 柳七昂首看向了头顶数丈之高的石壁顶。 这座地宫距离京城仅有四十里。 谁又能想到堂堂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藏着死灰复燃的邪魔外道,并且还干着以人练功的血腥勾当。 柳七垂眸瞥见白泽眼中的怒火还在升腾,便知道了那山洞中被炼制成“毒引”的人,恐怕数量不少。 似是感觉到了柳七的注视,白泽迅速敛去了脸上的愠色,旋即沉声说道:“我已经拷问过尸山血海宫的弟子,还询问过被关押的人,他们都说并未见过沈庄。” “‘毒引’越年轻,效果越好,所以尸山血海宫的弟子抓来的一般都是正值壮年的人,若是沈庄真的被带到这里,我想他们一定会有印象。” 也就是说,沈庄并没有在这里! 柳七低眸沉思片刻,随后便迈步朝着石门口走去。 白泽见状不禁眉头一皱,望着柳七的背影问道:“你去哪儿?” 柳七已经走至门口,背对着白泽,轻声回道:“当然是回去睡觉,要不然还能干什么。” 扑通! 柳七话音刚落,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雪柔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难以为报,还望恩人能够留下名字,从今以后雪柔一定在心中为您日夜祈福……” 随着曾雪柔的声音响起,柳七又听到了接连几声“扑通”。 她缓缓转过身来,只见身穿薄纱的女子们正跪在地上,为首的便是那平阳侯的侄女曾雪柔。 柳七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谢就不必了,我不是你们的恩人,也并非什么女侠。” 柳七转过身去,继而语气平淡的接着说道:“别记恨那一刀,就算我不虚此行了。” 说罢,柳七迈步消失在了石门之后。 曾雪柔等一众跪倒在地的女子闻言纷纷侧目,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名姑娘,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小腹的伤口上。 那受伤的女子被众人注视着,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低声喃喃道:“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我有岂会记恨……” 话未说完,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剧痛瞬间袭来,女子紧咬着苍白的嘴唇,眼底瞬间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怨色。 …… 城西,柳府。 柳七在庭院之中落下,不禁扭头看向了院门口。 “进来吧。” 她轻声说了一句。 咯吱! 院门应声打开,一道佝偻的身影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在柳七站定之后,方恭声说道:“令主平安归来,属下便安心了。” 柳七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着主屋而去。 “别说废话,究竟有何事?” 张诚听出了柳七言语中的冷意,身子不禁一颤,而后弓着腰紧跟在柳七身后,嘴唇张合了数次,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正当此时,春燕也从厢房走了出来,看见柳七之后,当即屈身行礼道:“小姐您回来了。” 柳七微微颔首,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停,站在了主屋门口。 她沉吟片刻,微微侧首说道:“你们二人都进来吧,我有事与你们说。” 春燕和张诚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声“是”。 两人前后进入了主屋。 春燕熟练的走至桌前,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灯。 张诚随着昏黄的烛光微微抬首,目光正好与坐在桌后的柳七对上。 张诚双目微张,赶紧埋下了头,躬着的身子也顺势缩了缩。 正抱着茶壶准备为柳七斟茶的春燕瞥见了张诚的小动作,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嫌弃之色。 柳七伸手抢在春燕之前,拿起了茶杯放至嘴边轻抿了一口,而后抬眸一扫二人:“我已经打算离开柳府。”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柳七目光瞬间一垂,落在了桌面摆放着的两柄刀上。 如今她已踏入顶尖高手之列,身怀乙木真气与狂刀杀意,放眼整个武林,能稳胜她的也只有那一小撮人。 时至今日,柳七才敢说上一句,她已有了纵横江湖的资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