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76：工业互联网帝国流泉洗砚》 第一章 不思量、自难忘 燕京西郊某公墓，一个古稀老人跪坐在墓碑前，墓碑上镌刻着六个大字：爱妻林言之墓。 青条石的墓碑已经被他擦的锃亮，可他仍然在机械的擦拭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拭去心里的尘埃，神情木然中带着些许凄凉。 他的右手缓缓停留在“林言”两个字上，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种心里仿佛被撒满了碎玻璃的疼痛感猛然袭来，他拿起墓碑前还剩半瓶的酒，一仰脖子又咕嘟咕嘟全灌进嘴里，烈酒入喉，眼中的痛楚之色更甚……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林言，一别四十七载，你还好吗？” “林言，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会梦见你，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来找你了……” 老人轻声细语絮叨了很久，终于醉意上涌，斜倚在墓碑前昏睡过去。 老人名叫任杰，燕京一所大学冶金系教授，每年的5月5日，他都会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这里安息着他一生的挚爱，也是他心里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痕，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惜一切护她周全！ ……………………………………… 任杰似乎忘了宿醉过后的头痛欲裂，呆呆的瞪着屋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土坯墙上糊着有些发黄的旧报纸，两边沿墙壁放着几张简易破旧的木板床，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方桌，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任杰，你丫睡傻了？不能喝还偏要逞能！用我们五天的口粮才跟老乡换的苞谷酒，被你一个人喝掉一半不说，喝完还抱着人家林言痛哭流涕，我看你丫是趁机揩油吧！” “你还别说，这丫的真能煽情，说什么去特么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呆在这穷山沟里，天地是广阔了，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特么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大有作为？” 任杰却完全听不进刚走进屋子里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个面容瘦削的青年放下手里的洗脸盆，走到任杰面前戏谑的说道：“你丫喝醉一次成哲学家了？听好了，这里是红河省安南县北岸公社下坪大队，今天是1976年5月5号，农历……” 重生了？任杰宛如遭到雷击一般，不等瘦削青年把话说完，从木板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揪起他汗衫衣襟，嘶声问道：“你说今天是几号？” 瘦削青年明显是被任杰的凶悍吓着了，结结巴巴的说道：“5…5月…5号… 任杰一把推开瘦削青年，就往门外冲去，冲到门口又回头吼道：“都别特么愣着了，跟我去公社救人！” 任杰疯了一般往前狂奔，前世的记忆也如潮水一般涌现：事情的起因是安南县分到了两个宝贵的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其中一个名额给到了北岸公社，从得到这个消息开始，林言就在想尽一切办法为任杰争取这个名额，在她心里，任杰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男孩，他不应该把大好年华虚度在这个山沟沟里…… 林言就是这样一个仗义豪爽且痴情的北方姑娘，听到消息的两个月以来，她想尽一切办法编造理由往家里写信要钱，收到汇款单之后，一趟一趟拉着任杰往公社跑，礼送了不少，好话说了几箩筐，可公社革委会主任徐明友就是不松口。 知青点“五四青年节”聚会上，任杰那些灰心绝望的言论让林言心疼，她决定一个人再去公社试一试，最后在回下坪大队的山路上，失足跌入山谷不幸遇难，事情发生之后，安南县为了息事宁人，把两个推荐名额全给了北岸公社，任杰也因此得以顺利入学红河冶金学院。 很多年以后，任杰才在林言墓前，无意中听到当年一起被推荐的女知青的忏悔，获悉事情真相…… 从那以后，每当午夜梦回，他的心就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任杰也曾想过复仇，可徐明友那时候已经是红河省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商人，他一介文人，复仇又从何说起。 上坪大队这个女知青目击了整个事件的发生：徐明友的侄子徐小虎也是下坪大队的人，当年就是他开着拖拉机去安南县接的知青，一见林言便惊为天人，北岸公社分到推荐生名额，就是他透露给林言的，林言又哪里知道，从一开始，她就落在别人的算计中，林言和上坪大队的东海知青夏心怡都只是他们叔侄俩的猎物…… 那天傍晚，刚离开公社大院的夏心怡看见林言到来，就鬼使神差的又跟回来，听着徐明友叔侄俩几乎用对自己同样的手段，把林言灌醉之后拿着推荐信逼她就范，不胜酒力的林言最终未能逃脱魔掌，遭受凌辱之后，夏心怡眼睁睁看着万念俱灰、失魂落魄的林言纵身跳下山沟…… 事情发生之后，夏心怡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徐明友叔侄，只是用这件事威胁徐明友，如愿拿到了另外一张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 后来一起推荐上了红河冶金学院的夏心怡和任杰，一起毕业、留校、考研、赴京，一路走来，夏心怡对任杰极尽所能的照顾和体贴，他们俩一个意气风发才华横溢，一个貌美如花温柔体贴，肩并肩走在一起的身影，成为象牙塔里最靓丽的风景，如果不是那次国外参加学术会议，因为惦记林言的忌日提前回国，阴差阳错的在墓前听到夏心怡的忏悔，他们这种事业伙伴+恋人的完美关系，不知道羡煞多少路人。 任杰不知疲倦的狂奔到公社大院门口，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就拔腿往公社大院后排的宿舍区飞奔而去。 刚穿过前排办公区域，就听到宿舍区传来咣当一声脆响，任杰更是心急如焚，不要命的冲过去，一下撞开木门…… 第二章 群殴 撞开木门之后，恰巧看到衣衫不整的林言，一只手抓着窗棂拼命挣扎，正被徐小虎往里屋生拉硬拽。 任杰目眦欲裂，瞪着血红的眼睛，状若疯虎，操起板凳就朝徐小虎身上猛砸，徐小虎吃痛之下，放开林言就和任杰撕打在一起，任杰虽然足足比徐小虎高半头，可他前世今生都只是一介书生，终究不是常年在山路梯田里开手扶拖拉机的徐小虎的对手，刚才玩命的狂奔又几乎耗尽全身气力，已经是强弩之末，撕打了一会儿，渐渐体力不支，被徐小虎一脚踹翻在地，可这时候的任杰就像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嚎叫着一次次爬起来向徐小虎冲过去…… 徐小虎恼羞成怒，再一次踹倒任杰之后，翻身骑坐在任杰身上，左右开弓，接连给了任杰几个耳光，嘴里狞笑道“你小子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林言也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想推开徐小虎，还没冲到跟前，也被徐明友一巴掌掀翻在地…… 这时候知青点其他人也陆续赶到公社大院，听着动静冲了过来，徐明友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先溜了，大家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徐小虎踹翻在地。 任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一张板凳，垫在徐小虎脚踝处，然后扭转脚踝发力踩了下去，只听到一声惨叫，整张脸都疼的扭曲变形，一向横行乡里的徐小虎，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狠话，挣扎着要起身还击，却哪里能站的起来？ 任杰依然一言不发，抹去嘴角的血迹，顺势抹在自己脸上，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狰狞，又是重重一脚踹在徐小虎小腹要害处，这一脚发泄着他两世为人的愤恨和暴戾，徐小虎疼的像虾米一样缩成一团…… 这时候远处已经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任杰毫不犹豫，操起桌上的汽水瓶，出人意料的往自己脑袋上砸去，只听见“砰”的一声，黄色的汽水掺合着红色的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看起来极其恐怖，人也像一根锯倒的木头一样，栽倒在墙角…… 林言嚎哭着扑到任杰身边，把任杰抱在怀里，鲜血也蹭了自己一头一脸，两个人相拥坐在墙角，鲜血淋漓面容可怖，那景象看起来宛如在修罗地狱一般无异。 下坪大队这些知青，大多是燕京过来的顽主，插队前成天打架斗殴，应付公安的手段层出不穷，看到任杰的举动，马上秒懂，纷纷蹲在任杰身边哭喊起来…… 那个瘦削青年更是戏精上升，嘶声哭喊道“任杰，你醒醒，你千万别死啊，我们不远万里响应号召，来到农村的广阔天地，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向组织交待啊？你快醒醒啊……” 带着公安一起赶过来的徐明友也被哭喊声吓懵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平时不受待见的知青，如果在北岸公社出了人命，谁也担待不起，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可是路线问题。 北岸乡派出所副所长翟建民是一名部队转业的老公安，今天恰好轮值，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当下吩咐手下把任杰、林言、徐小虎三人送到旁边的公社卫生院救治，把剩下的相干人等带回派出所录口供。 不等翟建民问话，瘦削青年就抢先说道“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严惩凶手啊，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徐小虎骑坐在任杰身上，手里正抓着汽水瓶，往任杰脑袋上砸去，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任杰真的就被打死了……” 徐明友怒斥道“信口胡言，明明是你们一拥而上，向小虎下死手，你们这哪里是知青啊，简直是一群小流氓？” 瘦削青年这才装作刚看见徐明友的样子，急切的说道“公安同志，就是他，刚才殴打任杰和林言的时候，他也参加了，快把他抓起来审一审，他们这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说不定是潜伏的敌特分子！” 徐明友急的破口大骂“简直是一派胡言……”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就不要再抵赖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你这个狗特务！” “一切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知青七嘴八舌，一下子把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新的高度，这是燕京顽主打架斗殴之后惯用的伎俩，就是极力把水搅混，出口成章的语录配合先入为主的大帽子，一下子就上升到路线斗争层面，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往往通过几句简单的胡搅蛮缠，就已经达到串供效果，而名叫马小军的瘦削青年，很显然正是个中高手。 翟建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一边是在北岸公社一手遮天的徐明友，一边同样是惹不起的知识青年，以他的经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是徐明友叔侄俩打人家女知青主意，然后一脚踢在铁板上，两个小知青看着伤势很严重，其实都是一些皮外伤，徐小虎的脚踝不出意外，应该是粉碎性骨折，以后即便能走路也是个瘸子了，这些城里娃是真能下死手，可说到底，人家城里娃也是为了救人见义勇为，以徐明友睚眦必报的秉性，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翟建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知青的立场了，还是先等三个当事人治好伤再说吧，当即决定在事件水落石出之前，暂时把这些知青留置在派出所，然后派一名公安连夜通知下坪大队。 北岸公社卫生院医疗条件相当简陋，值班医护也大多是半路出家的赤脚医生，只会一些简单的清创，徐小虎很快就被诊断为骨折，可这个时代的骨折基本都不会手术的，他的脚落下残疾将会是大概率事件。 林言也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基本连皮外伤都没有，倒是任杰，这一夜把值班医护折腾的够呛，一会儿干呕，一会儿喊头晕，把卫生所折腾的是鸡飞狗跳，就连徐小虎，听着任杰的哀嚎声，也顿时觉得自己的脚踝没有那么疼了…… 云九小说 第三章 大串联 知青和徐小虎斗殴的消息传到下坪大队，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徐家是下坪大队的大姓，徐明友又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一向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没事还讹你三分呢？ 徐家20几名青壮在大队支书徐明权暗中怂恿下，一大早就气势汹汹的赶到公社卫生院和派出所讨要说法。 下坪大队的男知青被一锅端，女知青听到消息之后，也赶到公社，但根本进不了派出所和卫生院，只能在街面上四处转悠打探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5月6日上午，北岸公社派出所。 所长吴莜听完翟建民的汇报，皱眉说道“这些知青太胆大妄为了，聚众斗殴、冲击革委会，一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老翟你亲自督办吧！” 翟建民忙不迭的解释道“吴所长，这些知青大多还是个孩子，再说也是事出有因，事情起因是徐小虎难为一个女知青，直接定性为打架斗殴不太合适吧？再加上冲击公社革委会，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吴莜诧异道“有徐小虎调戏女知青的证据吗？” 翟建民说道“这倒没有，双方各执一词，但从现场来看，不难判断是徐小虎图谋不轨在前，才导致的后果。” 吴莜冷哼道“我怎么听说是那两个知青死缠烂打，想要开后门，得到北岸公社唯一的推荐生名额，被徐主任严词拒绝之后，恼羞成怒，对徐主任实施报复，徐小虎恰好在场，为了掩护徐主任，才被打成了骨折。” 翟建民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暗骂指鹿为马，信口雌黄！你们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吴莜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老葛啊，你当副所长也有些年头了，是时候该动一动了，关键时候你可要把握住啊，你亲自去给他们录口供，分开审，总有突破的，要办成铁案再往上报，动静尽量不要搞的太大，要不然会很被动！” 翟建民转身离开，心里问候着吴莜全家你当老子傻呢！好处你们拿着，把老子当枪使。 随着集结在卫生院和派出所门口的知青越来越多，事件开始失控，这些慷慨激昂的知青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随时会发泄生活中累积起来的愤懑和压抑…… 徐明友也开始慌乱起来，正和吴莜商量对策，办公桌上电话突然响起来，徐明友拿起话筒，话筒中传来劈头盖脸的咆哮声徐明友，你最好管住你裤裆里玩意，事情闹大了谁也保不住你，赶紧放了那些知青！ 徐明友汗如雨下，点头哈腰道“领导，我马上让派出所把人都放了。” “你最好识相一点，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舍卒保车吧！先平息了眼前的风波再说，先拘押候审，等风头过去再说！” 徐明友点头如捣蒜，放下电话就吩咐吴莜放人，马小军等人走出派出所的一刹那，仿佛凯旋归来的英雄在红场接受检阅，四周爆发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乌拉乌拉乌拉……… 这是属于所有知青的胜利，也是他们平生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抗争得来的胜利，他们纵情欢呼，他们的血依然是热的…… 马小军却不肯就此揭过，大声疾呼道兄弟姐妹们，感谢你们的支持，但这事还不能算完，欺辱我们姐妹的流氓还没有得到严惩，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兄弟姐妹的残忍…… “严惩凶手！保一方平安！” “徐小虎罪大恶极！” 此起彼伏的口号声，让吴莜不得不提前执行对徐小虎的抓捕行动，一行人又高喊着口号，跟着公安人员前往卫生院抓人。 此时的徐小虎已然没有了平时的骄横跋扈，耷拉着脑袋被从卫生院带到派出所…… 第四章 北岸演讲 林言搀扶着任杰走出卫生院大门，就被卫生院门口景象惊呆了，差不多安南县周边的知青都来了，面对数百人的欢呼声，林言俊俏的小脸羞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两世为人的任杰，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乌拉声，当然毫不怯场，索性跨上前一步，开始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演讲 兄弟姐妹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声援，这不仅仅是下坪大队知青点的胜利，也是正义的胜利！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怀着无限的憧憬，来到这个先辈们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地方，生存之艰辛，远超我们的想象，但我们还能胸怀正义慷慨激昂，生活赐我以痛，我们依然报之以歌。 贫瘠穷苦的生活几乎让我们失去了方向，但苦难给了我们一生受用不尽的坚韧品质，我坚信我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不远的将来，或许我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有机会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重返大学课堂，我们要做的就是为这一天的到来早作准备，拿起你们曾经因为各种原因，丢弃的书本！ 最后我用八个字跟大家共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 很多年以后，当他们回忆起这次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北岸演讲，依然热泪盈眶，任杰连自己也说不清当时出于什么原因，提前剧透了明年就要重新恢复的高考，倒是因为这次演讲，很多年以后，无意中成了知青的意见领袖。 意气风发的知青，回到下坪大队之后，一下子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夏粮未收，知青点却已没有一粒余粮，以前断粮时候，还能偷偷摸摸挖点土豆啥的充饥，大队社员也大多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得罪了徐家，只能漫山遍野去挖点野菜野果充饥，好在一向节俭的女知青，拿出最后一点玉米面，和男知青一起同舟共济，熬过这青黄不接的日子，每天熬一锅野菜糊糊勉强度日，扳着手指倒计时数着夏粮成熟的日子…… 即便如此，厄运依然降临到知青的头上，眼巴巴数着快要到夏粮收获的日子，这天晌午，马小军带回来一个令下坪大队知青绝望的消息因为徐小虎被羁押，大队的拖拉机没人会开，100多亩副业田里种的蔬菜、蘑菇，还有一些山货以及安河的水产品都运不到城里去，这些副业收入虽然不算很多，但下坪大队秋粮的农药、化肥等大部分农资物资采购，还有年终工分的结算，很大一部分支出都来自于这部分副业收入。 大队支书徐明权放话了除非谁能找到销路，把这些副食品运到城里找到销售渠道，否则夏粮和工分收入都减半，不能出大工的知青，夏粮发放原来基础上减去三分之二。 听到这里，一个身体瘦弱，不能出大工的女知青就忍不住抽泣起来，受到她们感染，女知青们都抱头痛哭起来，这些日子经受的委屈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可就在这时候，任杰却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正哭的伤心的女知青也忍住哭泣抬头看了过来，尤其是林言，一脸担心的看过来，大家都觉得任杰是不是脑子气坏了？ 任杰却兀自大笑道“真是天不绝老子啊！老子正饿的头昏眼花，徐明权那老小子就把吃的送过来了。” 马小军伸手过来摸摸任杰额头，低声嘟囔道“你丫也没发烧啊，怎么就气糊涂了呢？都别担心，大不了哥们带你们要饭去！” 任杰甩开马小军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招手让大家过来，笑问道“你们知道徐明友兄弟俩为什么在安南能够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吗？” 马小军鄙夷道“这谁不知道？徐明权拿着下坪大队副业田的蔬菜，还有山货，养殖的鸡鸭鱼肉在安南县织起了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据说很大一部分收入，进了他们徐家的小金库，社员敢怒不敢言，可他们确实有能力能够把这些产品卖出去。” 任杰点头道“不错，所以徐明权这个老小子拿这个刁难我们，让整个下坪大队的社员因为夏粮和工分的锐减记恨我们，可他忘了，这是一个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买什么都要凭票供应，或许在安南他们能够以势压人，这些鲜活的副产品只要运到省城，还能卖不出去？” 肖瀚文马上听懂了任杰的意思，当即插嘴道“可是我们都不会开拖拉机，怎么运到省城去啊？” 任杰前世是冶金和材料方面的大拿，受邀参与过多起国家级装备国产化会战，各种机械设备和车辆都几乎见识过，跟部队也有过深度合作，甚至连拖拉机的终极版本—坦克也试驾过，拖拉机当然不在话下！ 任杰也不解释，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开拖拉机不是问题，接下来关键是逼徐明权拿出副食品销售账目，我们只要价格略高于徐小虎，就算完成任务。” 当下便和马小军、肖瀚文等人商量好怎么扮猪吃老虎的话术，随后一行人就气势汹汹的向大队部走去，看着这些神色不善的知青往大队部而来，许多社员就自发的跟过来看热闹，徐家那些青壮也丢下手里的农活儿，往大队部飞奔而来！ 来到大队部，马小军开门见山的问道“徐支书，你凭啥克扣我们的口粮？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今天当着广大社员群众的面，给我们一个说法！” 徐明权放下手里的旱烟锅，不紧不慢的说道“又不是只针对你们这些知青娃，所有社员一视同仁，副食品卖不出去，我有什么办法？” 钟海涛大声道“死了张屠夫，还能吃连毛猪啦？咱们下坪大队这么多人，还愁这些鲜活的副食品卖不出去？” 徐明权斜睨着知青，不屑的说道“你们这些知青娃，说起来容易，你倒是卖几车出去让我们看看？” 马小军佯作色厉内荏的说道“虽然我们没本事把副食品卖出去，但你也不能克扣我们的夏粮！” 第五章 投机倒把 徐明权淡淡的说道“咱下坪大队不养闲人，农活儿不行，卖副食品又卖不出去，你们这些知青娃，可是眼高手低的紧哩。” 钟海涛莽撞的说道“不就是卖点蔬菜、鱼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看徐小虎换回来几个钱，大家伙不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肉都吃不了几顿，更别说给孩子买件新衣服了。” 徐明权一下子来了精神，瞪着眼睛说“你说的倒是轻巧，换不来几个钱？大队夏耕、夏播到秋收全指着就这点钱哩，说大话谁不会，你倒是拉几车菜把钱换回来哩！” 钟海涛一梗脖子，气呼呼道“徐支书，你别瞧不起人！你把徐小虎销售蔬菜鱼虾账目拿出来，看了副食品公司地址和收购价格，我就是用牛车拉也给送过去换回钱来，给大队买种子农药。” 女知青乔琳慌忙上前拽了拽钟海涛衣服，然后陪着笑脸说道“徐支书，小钟就是随便说说，他哪有本事把菜卖了啊，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账目我们就不看了，我们大部分知青还是信任您老人家的，您别减免我们的口粮就成！” 徐明权好不容易抓住钟海涛把柄，哪肯轻易罢休？当即大手一挥，让会计徐德才把副食品销售账目拿出来，然后阴恻恻的说道“大队也不为难你们知青娃，只要你们把副食品卖出去，价格不低于往年，以后大队不用你们上大工，但要是卖不出去，蔬菜烂在地里，你们的口粮大队可就不管了！” 钟海涛大声道“有啥了不起的，卖不出去小爷沿街乞讨去，也不会讨到你们徐家门上，你这是公报私仇！” 徐明权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知青娃，可不敢胡咧咧，这可是要立下字据文书的！” 钟海涛不顾女知青手忙脚乱的拉拽，梗着脖子涨红着脸说道“立字据就立字据，咱爷们一口吐沫一口钉！” 徐明权继续挑衅，不屑的说道“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需要所有知青跟大队签字画押，你们可要想好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免得到时候下不来台，现在好歹还有一半口粮，大家勒紧裤腰带还能扛过去！” 这老小子是真的阴险狡猾，话听着像是在为知青考虑，却不知不觉把大家情绪刺激到失控边缘…… 钟海涛扭头看向马小军，涨红了脸说道“马小军，你签不签字？不签哥们以后掰了……” 马小军支支吾吾的不说话，沉默了半天的任杰大声说道“我签，人死鸟朝天！海涛，大不了我们一起沿街乞讨去！” 林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跟任杰共进退，柔声说道“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双方各怀鬼胎立好字据，任杰当下做好分工，五个男知青负责运输销售，三个女知青负责配合社员清点过磅。 任杰向徐明权索要5斤玉米面和五块钱作为去省城经费时候，他还不以为然，慷慨的拿出来，然后等着看知青们的笑话，接着任杰又要来手扶拖拉机摇柄，突突突把手扶拖拉机开到副业田库房，徐明权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过完磅、装好车已经是凌晨一点，知青点所有人都兴奋的不想休息，任杰支开女生都烙玉米饼作为干粮，把男知青召集到一起，语气凝重的说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什么投机倒把罪吗？” 大家有些懵逼的摇摇头，任杰继续说道“目前刑法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什么是投机倒把罪，但根据以往案例，无非是这几条非法倒卖工农业生产资料、哄抬价格抢购国家计划收购物资，破坏国家收购计划、从国营和供销合作社零售商店套购商品、转手加价出售、个人坐地转手倒卖批发、黑市经纪，牟取暴利、买空卖空，转包谋取差价渔利！” 肖瀚文慌张的说道“这几条我们都能沾边，这是犯法吗？我们是不是上了徐明权那老小子当了？” 任杰点头说道“确实跟投机倒把罪有一点点沾边，所以我们才需要想办法跟大队立字据，这样个人行为就转变成集体行为，但在运输和销售途中，还是不排除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罪的可能，现在谁想退出还来得及，有人想退出吗？”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任杰继续说道“因为奉公守法退出不丢人，不管谁退出，他还是我们的好兄弟！” 知青点最没有存在感的方卫国怯怯的举起了手，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眼角泪水也几乎要夺眶而出。 任杰善解人意的上前握住方卫国的手说道“卫国，我们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在大队社员眼里，你还是我们的一员，只是我们派你留下来做后勤，你以后也不用去出大工，等我们从省城回来，会给你带回来复习资料，你从现在起埋头复习，准备高考！” “高考？任杰，你别戏弄卫国，他不想参加也是情有可原！” 任杰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以为老子在北岸卫生院门口是胡咧咧的啊？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全国都将恢复高考，你们都要提前准备复习迎考，卫国，你底子好，给你充足的时间，争取为我们知青点争光，把状元拿回来！” 钟海涛从中学开始，就是街面上的混混，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恢复高考反正跟哥们关系不大，我学的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 任杰一把揽过钟海涛肩膀笑嘻嘻说道“跟哥们混，还怕考不上大学？以后哥们泡妞你站岗，哥们打架你先上，哥们包你过，也让你这傻小子在学习上光宗耀祖一次！” 钟海涛嫌弃的推开任杰，他哪里知道，第一年恢复高考的试卷，作为前一年工农兵大学生的任杰，在心里背的是滚瓜烂熟，不为别的，只想证明自己不推荐也有能力凭本事考上大学。 第六章 小试牛刀 嘻嘻哈哈打闹一阵之后，任杰继续说道“既然有可能会被定投机倒把罪，咱们知青点不能被团灭，提前商量好，一旦东窗事发，你们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干不了农活儿，大队派出来挣工分的知青，把责任全推在我身上，确实大家也是因为我揽下贩运蔬菜副食品的事！” 马小军正色道“你把哥们都当成什么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们干不了这种不讲义气的事！” 任杰没好气的说道“这特么就不是讲不讲义气的事！这是策略，都进去了林言她们怎么办？在外面也能想办法救哥们不是？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哥们就是你们这群小商小贩的头儿，拿好干粮出发，老子说了算！”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满载着蔬菜、蘑菇、竹笋、山果等副食品的拖拉机，吐着黑烟跨过安河大桥，薄薄的晨曦中，红河省省会江城市在不远处渐渐露出轮廓。 任杰前世在这里整整呆了十年，他对这里的大街小巷、一草一木熟悉的像烙在记忆中，这里有他的青春，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直到知晓林言之死的真相之后。 江城的东北角依山傍水，红河省最大的江城机械厂就坐落在这里，这个时代的国营大厂就像是一个独立王国码头、厂区、家属区、子弟学校、医院、副食品商店、农贸市场几乎应有尽有。 任杰凭借记忆直接把拖拉机开到机械厂家属区，找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停好车，拿出大队部借出来的五元钱递给马小军说道“你去前面供销社买两包大丰收、两包大前门，买回来烟和找零都交给肖瀚文，以后他负责管账。” 几个人随便啃了两个玉米饼，还没开始卸货，就有两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大嫂围过来，嘴里还交头接耳的啧啧称赞。 “这么新鲜的蔬菜，是给我们副食品店送货的吗，老曹总算采购了一批新鲜的好菜。” “可不是嘛，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菜多水灵，今天我得等他卸货买点。” 任杰连忙迎上前，乖巧的微笑道“两位姐姐好！我们是安南的知青，大队里副业田今年请了农科所的专家指导，长的特别好，所以派我们运到江城来，给你们尝尝鲜。” 一个大嫂咯咯笑道“小伙子嘴还挺甜，你们准备自己卖的啊，快卸下来吧，我们买一点。” 任杰一边招呼大家卸货，一边继续套近乎“两位姐姐一看就热情善良，又能勤俭持家，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什么行情，你看这样好不好？请你们帮忙指导指导，看看我们这些菜应该卖什么价格？作为回报，你们今天想要什么蔬菜，我们全都免费赠送。”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淳朴，两个大嫂就开始认真的帮忙给菜定价，有时候意见分歧还会争论，最终形成统一意见，蔬菜基本都跟副食品商店零售价低1-2分钱左右，鱼蛋类因为不用凭票供应，根据黑市价格便宜随行就市，很快就拟订了价格 青椒土豆（9分）、蘑菇白菜（4分）、柿饼鲢鱼鲫鱼笋干鸡蛋（9分）、鸭蛋 现在正是早市时间，不一会儿摊位前面就围满了人，几个知青笨手笨脚的称分量，有的排队顾客等着心急，着急上班就先走了，整个早市看着热闹，也没卖出去多少，连三分之一都没卖出去，好在打着安河水库旗号的鲫鱼和鲢鱼，基本都卖的差不多了。 八点过后，各种戴红袖箍的开始出来收费了，这个年代对摆摊管理倒是不太严，街道、工商的过来也就是收一些管理费卫生费之类的。 不远处副食品商店的店员知道这边有人拉了一大车蔬菜、鱼蛋来卖，连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大家都不去副食品商店买才好呢，正好打打毛衣咳咳瓜子，工资又不会少拿一分。 九点多，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卫处工作人员走过来撵他们走开，不能在家属区摆摊，这个年代年代的保卫处可是正儿八经的警务人员，是有执法权的，任杰连忙拿出下坪大队的介绍信，又把早就准备好的两盒大前门不着痕迹的塞进他们口袋，保卫处工作人员一看是几个安南县知青，又这么懂事，也就没再为难他们，只是吩咐他们走的时候，把地上收拾干净！ 直到这时候，任杰悬着的心才稍微落地，他虽然知道投机倒把罪，但不确定是哪个部门来管理定性，到目前为止，戴大盖帽穿制服的基本都来过了，算是平稳的迈出了第一步！ 等到晚市，四个人再称分量已经熟练了很多，除了钟海涛，几个人算账又极快，基本称好分量，金额就报了出来，速度比早上明显快了很多，其实就连两世为人的任杰也不知道，他们那种笨拙的热情，反而能够赢得顾客更多的信任，这也算是歪打正着！ 不到七点，带来的菜基本都卖光了，剩下一点土豆白菜，任杰分别送给了家属大院的门卫和几个戴红袖箍的大妈，随后找了一家小吃店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物价是真的令人怀念啊，四个人也只花了两块钱。 再回到下坪大队知青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一帮年轻人依然毫无睡意，几个女知青点了两遍零钱，才喜滋滋的说道“你们这次一共卖了582块6毛7，按照徐小虎送到副食品公司的价格，算下来应该交给大队部397块5毛5，这一趟净赚了185块1毛2，我们发财了……” 任杰又从拖拉机车座下面变戏法的拎出来大半袋面粉和几块香皂，女知青们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任杰却并没有被初试牛刀的成功冲昏头脑，而是若有所思的把马小军和钟海涛拉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第七章 徐支书的算计 第二天一早，大队部刚开门不久，马小军就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走了进来，跟众人诚惶诚恐的一一问候完毕，才走到徐明权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叔！我带海涛来给您老认个错，他上次不该顶撞您老人家，这小子毛毛躁躁的不太会说话！”https:/ 说完走到门外，把扭扭捏捏的钟海涛拽了进来，钟海涛就像是个做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徐明权一看，心里就有了数，慢条斯理的说道“啥道不道歉的，我一个大队支书，还能跟你们几个知青娃计较？回来了就好，德才，你给这些知青娃把应付款收一些，还得准备下一车菜哩！” 徐德才知应一声就拿着账簿走了过来，马小军却站在那儿一个劲的赔笑道“徐叔，我们这不是第一次去省城嘛，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太懂行情，菜卖赔了，叔，你放心，我们下次一定注意，把这次的损失补回来……” 徐明权眼睛一瞪“赔了？知青娃，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可是全大队社员的活命钱！” 一直低头不语的钟海涛脾气又上来了，气呼呼的说道“马小军，我说啥来着，道歉他就能给咱哥们活路？他巴不得撵咱们走呢。” 徐明权也提高了嗓门呵斥道“你们损害的是公家的财物，不是我徐明权个人的，是要照价赔偿的，你们这些知青娃，没那个本事非得逞能，一句赔了就完事啦？” 徐明权这是故意大嗓门吸引社员来看热闹，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知青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下坪大队的主事人。 围观的社员越来越多，争吵也越来越激烈，其余知青也都闻讯赶来…… 徐明权清了清嗓门大声道“趁着大家都在，大家伙来评评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保证跟小虎送到安南副食品收购站的价格一样，你们一句赔了，大队秋粮种子、化肥的钱哪里来？各家挣的工分钱又从哪里支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不赔钱怎么服众？” “安南县食品站不是不收购我们的副食品嘛！重新打开销路总是要成本的！”马小军也据理力争！ “我就说这些知青娃靠不住！” “省城那么大地方，住的都是高楼，能吃咱下坪大队的菜？” 社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钟海涛依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梗着脖子据理力争“做买卖嘛，当然有赚有赔，送到食品站也有折扣损耗呢！亏了让我们知青点赔，那赚了呢？也是我们知青点的吗？” 马小军也开始卖惨“去省城来回200多里地，我们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饿了啃一口窝窝头，渴了喝两口河水，到城里还被人欺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社员心里开始动摇，觉得这些外乡娃儿也不容易。 老支书赵发奎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退伍军人，退伍回来就担任下坪大队支书，直到徐明友当上北岸公社革委会主任，就被撸了下来，在位时以处事公正著称，下坪大队社员见了他，皆尊称一声五爷！ 赵五爷当下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说道“徐支书，这些知青娃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安南县食品站的收购渠道中断了，重新打开销路也是需要时间和成本的嘛。” 徐明权又岂是因为赔掉的百八十块钱，安南县食品站收购中断只是一个幌子，恢复收购也就是徐明友一个电话的事，他想借机克扣知青点的口粮，给他们一个教训，顺便让大队社员们清楚他们年底拿的工分钱是谁挣回来的，拿了好处还在外面嚼舌根说都被他们老徐家贪墨了。 大头当然是被他们徐家拿走了，下坪大队负责过磅的都是自己人，大斗出小斗进，尤其是鸡鸭鱼肉这些贵重的副食品，在这个都是通过现金流通的年代，没少中饱私囊，这还不算，逢年过节时候，又打着各种旗号，用公家财物维持私人关系网。 整个下坪大队，他们徐家吃香的喝辣的，别的社员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家中劳力一年忙到头，还欠着大队的钱…… 在下坪大队一手遮天的徐明权，又岂能听赵五爷的规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五爷，不是我不给您老面子，实在是这事不好办呐！签着文书哩，岂能儿戏？” 赵五爷还待想说点什么，钟海涛粗声粗气的说道“五爷，咱不求他，赔就赔，有什么大不了的！” 马小军气急败坏的瞪着海涛说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赔、赔，你拿什么赔？你有钱吗？” 钟海涛扭头看向人群中的肖瀚文，央求道“蚊子，我知道你攒了几十块钱舍不得花！你借给哥们赔给大队，等哥们以后赚到钱了还你，好不好？ 肖瀚文愣在哪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是真不知道咋回事？昨天不是赚钱了吗？怎么还要赔呢？ 任杰心里暗笑这俩个坏小子天生就是干演员的料，等以后发达了，一定投资一部戏，挖掘一下他们的演技潜能！ 马小军更加气急败坏的上来要捂钟海涛的嘴，钟海涛却好像豁出去了一样，不管不顾的扭头瞪着徐明权说道“亏多少我们都认栽，没钱赔了用口粮、工分抵债，但你也得给我们立个字据，亏钱赚钱都是我们知青点的，我们可没有损害公家财物！” 徐明权等的就是这句话，用口粮抵欠款，他心里压根就没想过就凭这几个毛头小伙子，人生地不熟的，能够把100多亩副业田和山货水产品都卖出去，他是知道那些负责农副产品收购的大爷胃口有多大，有多难伺候……就连赵五爷当初都没跑下来，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主！ 善于察言观色的徐德才，马上拿出纸笔开始草拟文书，盖上大队部公章，准备让大家签字画押！ 一直沉默不语的任杰却突然站了出来…… 第八章 护身符 任杰走到余怒未消的赵五爷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五爷！感谢您老和各位乡亲，为我们这些孤身在外的知青仗义执言，我们虽然少不更事，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以后但凡打开销路，有机会挣到三瓜俩枣的，下坪大队所有适龄学子的学费，都由我们知青点来支付，这一条可以写在契约文书里面。” 赵五爷直愣愣的看着任杰，饶是他阅历不凡，也有点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虽心存感激，但生性耿直的他还是提醒道“此话当真？全大队读书的娃儿可不少，学费可是一大笔钱哩！” 徐明权可不愿把这条写进承包合同里，在他潜意识里，副食品销售渠道早晚都是他们自己家买卖，知青娃折腾几天就会撂挑子，把这条写进合同里可是剜自己的肉。 当下不屑的说道“空头支票有啥用？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签字画押，把欠款补上，大队还一堆事呢！” 任杰却不紧不慢的转向众人说道“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万一将来找到销售渠道，挣到三瓜两枣的，能够帮乡亲们一点是一点，大家说是不是？” 社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家里有娃念书的再看向知青们的眼神就友善了很多。 任杰趁势火上浇油，不无戏谑的说道“徐支书，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条款只针对我们知青点，万一我们搞砸了，后面接手的人不需要遵守这个约定！” 徐明权虽然心有不甘，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同意就会得罪大部分社员，在这个计划生育还没有提上议程的时代，谁家还没有一两个读书娃呢？只好点头吩咐徐德才重新写合同。 回到知青点，马小军等人就围拢过来，急不可耐的问道“咋回事？为什么非要在合同里加上这条？100多个上学的小孩，一年学费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 任杰不置可否的说道“权当是给下坪大队做点好事吧！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他们却哪里知道在这个怪象乱出的年代，只有部队背景和慈善才是两张最好的护身符，有了这个护身符，不管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还是“打击投机倒把罪”，关键时候都能够救他们的命，任杰可不想带着两世的记忆，出师未捷身先死！ 上天既然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不仅要快意恩仇，置徐明友叔侄于死地，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做，也不枉父母给他取名任杰的期望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连续两天熬夜，几个人倒头就睡，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林言这个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来到这里之后，居然也学会了手擀面，只是很难有发挥的机会，手擀面对于这些知青来说，无异于很多年之后的鲍鱼海参。 林言手托香腮，看着任杰狼吞虎咽吃着她亲手做的面条，眼神里那种小女人的幸福，都快要溢出来，此刻，那个满头大汗的大男孩就是她的全世界，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甚至想如果任杰还像以前那样，心怀鬼胎骗她去后山那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洞，她便不再拒绝，想到这里，林言突然脸色羞的通红！ 说起那个小山洞，也是机缘巧合，刚来下坪大队时候，任杰这个坏小子说带她去采野花，专门往大山深处偏僻地方引，最后两个人都迷路了，山雨说来就来，被淋成了落汤鸡，幸好无意中发现猎人上山打猎时候休息的山洞，才生火烤干了衣服。 只是那个烤火的画面太过旖旎，差点野花没采成，把她这朵花给采了，心慌意乱的林言，差点就抵抗不住任杰的甜言蜜语和软磨硬泡…… 后来这里就成了他们俩的秘密基地，但每次林言都会约法三章，前世任杰得知林言跳崖真相之后，悲愤欲绝之余，甚至会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当初他脸皮再厚一些，能够让林言初尝人事，或许受辱之后，她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上天垂怜，给了他一个机会，把林言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每念及前世所受的煎熬，他就恨不能亲手宰了徐小虎、徐明友这两个人渣！ 任杰心里甚至暗暗期盼徐明友能够利用他后台老板的能量，帮强奸未遂的徐小虎办理取保候审，这样即便一直得不到快意恩仇的机会，几年之后的“严打”来临，只需要一封举报信，就能把这个人渣送上断头台！云九小说 林言就这么端坐在破旧的小桌子对面静静的看着任杰，思绪或许已经飘散到很远的地方，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梨涡浅笑的脸颊略微有些发黄，这是她这段时间省吃俭用，想帮助任杰拿到那张足以改变命运的推荐信的代价…… 任杰心里突然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竟然疼的有点痉挛起来，林言也马上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惊呼道“你怎么了？胃疼吗？” 任杰起身爱抚的揉揉林言脑袋，柔声道“没事，就是看着你有点憔悴，心疼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肆无忌惮的打情骂俏？顾忌一下我们的感受好不好？”乔琳这时恰好端着一盆洗好的野桑葚和黄刺果走了进来。 任杰不客气的去接过来放在林言面前，顺手抓了几个吃了起来，酸酸的甚是香甜可口，林言却只是随便捏了两个，又把盘子递还给乔琳，冲屋后竹园方向努努嘴，乔琳嫣然一笑，端着野果盘走了。 任杰却突然看着手心里的野果发愣，眼下恰好是野桑葚、野奶果、黄刺果、大米萢儿、白地果这些野果成熟的季节，山坡山谷里漫山遍野，都是这种野果，夏粮成熟之前青黄不接的日子，大家没少用这种野果果腹充饥。 任杰眼前一亮，转头跟林言说道“明天组织20个社员上山摘野果，这个由我们知青点现金收购，价格暂定为每斤5分—1毛之间，根据野果品相和口味你们看着定。” 第九章 渗碳工艺 任杰就此打开思路，喊住准备去叫人上山摘野果的林言“你等等，顺便再放出消息，黄鳝、泥鳅、河鳗、杂鱼、河虾这些我们也按照市场价收购，但数量不宜太多。”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鸡鸭鱼肉都是凭票限量供应，这些野果河鲜拉到省城去，基本不愁销路，控制收购数量只是营造一个供大于求的氛围。 对于一个工分平均下来，也就三毛钱左右的下坪大队社员来说，采野果、挖黄鳝泥鳅、下河拉网每天能够挣到两三块钱的外快，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这时候一个熟练木工和泥瓦匠的日薪也就1-2元左右。 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知青们借来几个木盆把鲢鱼、鲫鱼、河虾养在水里，生命力比较旺盛的黄鳝、泥鳅则装在一个蛇皮袋中扎好袋口再放在木盆中。 一切准备妥当，知青们开始了第二次的省城之行，路程熟悉之后，明显比第一次快了很多，五点左右就来到江城机械厂家属院大门口，这次带来的品种比较多，各种新鲜蔬菜、野果、河鲜围着拖拉机摆满了一圈。 任杰别出心裁在每个盛放野果的箩筐前，放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各种野果的口味、营养价值，甚至还有他杜撰的疗效，老人吃了治疗高血压糖尿病，小孩吃了就是聪明豆，价格嘛当然也不菲元不等，好在这些野果都很轻，几毛钱就能让家里小孩尝尝鲜，对于工资水平凌驾于这个时代的国营大厂职工来说，还是能够承受的！云九小说 最受欢迎的还是黄鳝泥鳅这些河鲜，不用票就能用略高于副食品商店的价格，买到鲜活乱跳的河鲜给家里人改善伙食，对于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加上听了任杰舌灿莲花的介绍，他们的河鲜野果都是水库和大山深处的山珍野味，不买点回去简直就是吃了大亏！ 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早市刚结束就卖掉一半，任杰嘱咐马小军几句，让他按照第一次的惯例交费打点，哪路神仙都得罪不起，一个人往市中心的新华书店而来！ 前世刚入学红河冶金学院时候，因为失去挚爱的伤痛，任杰空闲时间基本都泡在学校图书馆和新华书店，只有在专心致志看书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忘了痛苦，那种蚀骨之痛，时间这副疗伤圣药亦不能治愈！ 这时候新华书店基本都是以工具书和一些当代小说诗集为主，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外国文学书籍也寥寥无几，基本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世界名著，后世书店里占了半壁江山的复习考试资料，只静静的躺在偏远的角落里蒙尘…… 任杰根据自己对第一年恢复高考的记忆，认真挑选了几套复习资料和教材，看到一些习题之后，有些模糊的记忆居然也渐渐清晰起来。 信马由缰走到机械冶金类工具书书架前面，两个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踮着脚尖在拿书架上的书，脑海里居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夏心怡的身影…… 前世知道真相之后，痛哭流涕的夏心怡跪坐在林言墓前，想求得任杰的原谅，被愤怒刺激到几乎精神失常的任杰，口无遮拦说了很多令夏心怡心碎的话，亲手摧毁了夏心怡在这个国家最后的念想，比起她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心里更让她绝望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以后余生，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小心翼翼守护的爱情最终灰飞烟灭…… 万念俱灰的夏心怡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办完了出国手续，到德国和家人团聚，偶尔还是会打个电话回来，邮寄一些国外前沿学术资料给任杰，并在重点部分给他一些先进前沿研究方向的提示。 说实话，用现在的眼光和观念来看，夏心怡是无辜的！她和林言一样，也是一个受害者，在那个视贞洁如生命的年代，她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证恶人，也属情有可原。 但站在任杰的角度，他无法坦然面对夏心怡，即便她是自己一生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女人！ 任杰摇摇头苦笑一声，走上前帮助两个女生拿下货架上的书热处理与精加工。 任杰不由得好奇的顺口问了一句“冶金学院的学生？” 其中一个长相比较甜美的女生红着脸摇手说道“不是的，我们是江城机械厂的技术员，厂里一批齿轮遇到一点技术难题，临时抱佛脚来找找灵感！” 任杰微笑着说道“是无法兼顾硬度和韧性吧？” 长相甜美女生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是我们机械厂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旁边圆润一点女生却说道“我认识他，他早上还在家属院大门口卖菜来着，肯定是听我们厂里人说的。” 任杰也不解释，拿着挑好的复习资料准备去收款处结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微笑着说道“小姑娘，可以试试渗碳工艺！” 圆润一点的小姑娘不屑道“切，你才多大？还叫我们小姑娘！” 甜美女生翻书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发了好一会儿呆…… 等她苦思冥想终于想通了其中一些具体操作过程和细节，再追出门去，却哪还有任杰的身影！ 这个时代的机械制造，受限于落后的材料和冶金技术束缚，加上国外先进技术和装备的封锁，几乎和整个世界脱节，但凡要求稍高一点的齿轮、刃具基本都无力生产，更别说一些要求更高的轴承、曲轴等各种装备制造必须的精密配件了。 长相甜美的女生名叫周莹，是机械厂刚分来的大学生技术员，稍显圆润的女生是她的好朋友陆曦瑶，周莹追了两条马路，没看到任杰的影子，也没回书店了，急匆匆回到机械厂了。 回到厂里，总工周霄汉正召集技术人员开会，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却又出奇的安静，很显然，会议已经开了很长的时间，周莹蹑手蹑脚的走到角落里安静的坐下…… 第十章 周总工的烦恼 会议室里依然落针可闻，只有时不时会响起被烟雾呛到的咳嗽声，周霄汉沉声道“这批齿轮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技术科从我开始，今年所有奖金全部取消！”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嘟囔道“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国外都有数控滚齿机了，据说还有更高级的磨齿机，我们还用着苏联五十年代淘汰下来的老式滚齿机，这段时间滚齿机切割刀片都用废了很多，硬度倒是上来了，齿尖韧性度还是不符合要求，我看根源还是在西南特钢厂，他们不能提供硬度、韧性强度都符合齿轮工艺要求的钢材才是关键，钢材不符合设计要求，我们怎么锻造出符合要求的工件？” 周霄汉居然无力反驳，长叹一口气说道“老苏，困难肯定是有的，西南特钢厂也已经回复了，以目前国内的冶炼水平，只能达到这样的技术标准，我们群策群力，试试从热处理和精加工方面再想想办法？” 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后，小会议室又是长时间的鸦雀无声，一直沉默不语周莹突然开口道“我今天在新华书店遇到一个奇怪的年轻人，他看我在翻热处理与精加工的资料，突然问了一句，是不是齿尖硬度和齿身韧性不能兼容的问题？我正在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临走的时候他又说了六个字，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好像真的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哪六个字？”其实他们心里是不太相信周莹这个年轻姑娘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办法的，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已。 周莹不再卖关子，柔声说道“试试渗碳工艺。” 会议室里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挂钟上时针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稍顷，周霄汉突然眼露精笀，沉声问道“你还能找到那个年轻人吗？” 周莹摇摇头，突然又想起陆曦瑶说的话，脱口而出道“小陆说在家属大院门口看见过他摆摊，好像是个知青。” 渗碳工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经过粗加工的工件需要在一个合适的温度下，通过气冷热处理工艺，在齿尖部位渗入微量碳元素，从而提升齿尖硬度，再进行精加工，这样既能保证齿轮的韧性，又能提升齿尖的硬度。 这个提议对于被西方技术封锁的中国第一代冶金机械人来说，无异于轻轻推开了一扇门，逻辑清晰，但得到渗碳工艺热处理的具体数据，对于江城机械厂的技术人员来说，需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实验，才能得出最终的数据，仅仅是热处理试验用的特种钢材，他们就无力承担。 这是一个不愿意仰人鼻息，独立自主的民族，崛起之路上必须承受的阵痛，其中不为人知的艰辛和酸楚，数十年如一日的像一块巨石，堵在几代工业人的心口，但大国博弈从来不相信眼泪，不但没有人会同情你，更让他们难受的是自己人的幸灾乐祸和冷嘲热讽！ 周霄汉是五十年代留苏的大学生，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感同身受，他更清楚，如果能够得到渗碳工艺的大致热处理数据，哪怕只是一个正确的方向性建议，他们江城机械厂技术能力将直接上升一个台阶，完全掌握渗碳工艺的他们，不仅将具备生产高强度、高负荷齿轮的技术能力，轴承滚珠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对齿轮精度要求极高的汽车三大件之一的变速箱，也将不在话下…… 周霄汉匆匆结束了会议，带着周莹就往家属院而去，走出厂门，周莹看着一脸凝重的父亲，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爸，你也不能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或许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听哪个技术人员闲聊，知道这么个技术难题……” 周霄汉依然一言不发，只有厂里几个主要领导知道，这次的齿轮订单，是替521厂做的配件，对承重和极端条件下的故障率要求极高，已经远超江城机械厂的技术能力。 第一批生产出来的齿轮故障率极高，因为这个，上面有首长在装备会议上大发雷霆，关键时候齿轮出现故障，可是要死人的…… 机械部出席装备会议的何副司长，走出会议室就打来电话，把周霄汉骂了一个狗血喷头，随后给机械厂厂长叶安邦和总工周霄汉下了死任务，不能如期生产出合乎工艺需求的齿轮，江城机械厂明年所有研发经费停发，原材料定额减半，从生产组长到厂长，奖金全都取消！ 虽然只是一时气话，但话里话外都能听得出这项任务的重要性，完不成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走到家属院大门口，周莹一眼就认出了任杰，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任杰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洒脱，跟她见过的所有男孩儿都不一样。 周莹快步走到任杰面前自我介绍道“您好，我们刚才在新华书店见过的，这是我们厂周总工，您说的那个渗碳工艺，周总工很感兴趣，有一些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您方便吗？” 任杰伸出手来，分别和周莹父女俩轻轻一握，然后风轻云淡的微笑道“看来周总工是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了？” 周霄汉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啊，倒是受你的启发，有了一点解决问题的思路，具体的热处理操作没有实验数据支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冒昧的问一声，你这是家学渊源还是从学校学来的？师承哪位导师？” 任杰早就想好了托辞“我叫任杰，安南县北岸公社下坪大队的燕京知青，插队之前喜欢读一些冶金机械方面的书，插队时候无意中遇到一个住在牛棚的老人，他给我传授了不少关于冶金方面的知识，还给我看了他的十几本笔记，那是他一生的心血，里面有不少实验数据。” 马小军他们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丫的也太能吹了，周莹父女俩更是听的心驰神往，周霄汉热切的问道“那个老人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十一章 初露锋芒 任杰面露哀伤之色，叹息道“老先生不肯说自己的名字，一生所学却无用武之地，愧对恩师和先人，名字不提也罢！老先生也在一次山洪爆发中，不幸遇难，那些笔记资料也未能保存下来！” 周霄汉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刚刚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被无情的浇灭…… 任杰表情凝重的接着说道“老先生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难以释怀，机缘巧合，老人家虽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学生天生愚钝，也只是勉强登堂入室，未能融会贯通，愧对他老人家的厚爱！” 周霄汉眼眸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满怀希冀的问道“老先生具体跟你说过渗碳工艺的实验数据和各项指标参数吗？” 任杰点点头，脸上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悠悠叹息道“造化弄人，天妒奇才啊！老先生在冶金热处理方面简直是个天才，他提出的很多构想已经远远超出这个时代，关于渗碳工艺，他记录了一些试验数据，最佳实验室数据曾经达到过表面层硬度hrc53～58，心部hrc38～45……” 周霄汉眼神中冒出异样的神采，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技术指标参数吗？不，他甚至都没敢想得到这样的参数，这样的硬度和韧性，别说自行火炮、载重卡车的变速箱齿轮，民用燃汽轮机的齿轮箱也够用了！ 一念及此，人到中年的周霄汉心里居然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这是像他这样技术宅的通病，无欲无求，唯有技术上的突破能够让他们欣喜若狂…… 周霄汉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不知道小兄弟方不方便？到我们机械厂技术科稍坐片刻，你猜的不错，我们确实遇到一些技术瓶颈……” 任杰刻意回头看了看拖拉机上剩下的菜，点头说道“周总工，您看这样可好？我们剩下的菜大概一个晚市也能卖的差不多了，买完之后，我们简单吃过晚餐就去机械厂找您，您看怎么样？” 周霄汉略一沉吟，转头吩咐周莹“你去厂办找一下叶厂长，让后勤科来人，把这些菜拉到食堂去。” 周莹转身跑了，任杰却打蛇随棍上，半开玩笑的问道“周总工这是准备以后把我们下坪大队的菜都包销了吗？” 周霄汉是个纯粹的技术宅，并没有感觉到任杰是在趁机谈条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都是小事，反正食堂也要采购，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渗碳工艺的技术瓶颈解决了！” 任杰却知道，这么大规模的国营大厂，各种物资的采购都存在利益链输送，周霄汉虽然贵为总工程师，只负责技术方面的事，对这些利益输送大概率不知情，稳妥起见还是要到厂办谈。 这个时代国营大厂的副食品采购依然是限量供应，计划内的供给根本不能满足需求，所以衍生出一套计划外的产业链，副食品公司到城关蔬菜大队收购各种副食品，以计划外黑市价出售给有需求的国营大厂，两套价格体系，其中的差价相关利益方再重新分配，不过这个时代胃口都不大，只要你会做人，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任杰也没傻到现在就跟厂办谈什么条件，最忌讳的就是什么事都没做呢，就各种条件提出来。 马小军等人留下来和后勤科派来的人过磅，任杰跟着周霄汉径直往精加工车间而来。 走进车间大门，一群人围着一箱被退回来的齿轮议论纷纷，任杰上前蹲下身子随手拿起几个齿轮，这些退回来的次品，不是断齿就是齿轮面剥落，想要兼顾齿身韧性和齿尖硬度，最终的结果是两样技术参数都不能达标。 任杰前世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车间跟工人师傅打交道，他深知这些师傅的秉性，大家各凭本事吃饭，你有本事他们就服你，你骂他们听着都亲切，你没本事，嘴上说的再客气也没人鸟你。 任杰也不客套，直接下指令“重新车几个工件备用，改用35#钢！” 一个青工大声反驳道“你有没有搞错啊！45#钢都出现接触面磨损和点蚀，改用35#钢？这可是载重齿轮！” 手上拿起工件，任杰整个人瞬间表现出不一样的气质，不容置疑的说道“首先要解决断齿的问题，不管是用在载重卡车还是大型机械底盘上，断齿都是最要命的，断齿良品率是重中之重！” 周霄汉沉声道“叶铭，还不赶紧去？” 众人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稚嫩的脸上看起来也就堪堪二十出头，却又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势！ 任杰也没闲着，对着图纸熟练的安装卡槽、车刀，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车间主任秦大山，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有在吃惊或发怒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情。 这是一台产自东欧的五十年代滚齿机，精度不是很高，熟悉这台机器的老工人都知道，粗加工的时候需要留一点余量，要不然误差会让工件报废，刚才任杰调试滚齿机的时候，安装好卡槽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明显熟悉这个缺陷，秦大山脸色也凝重起来，这台滚齿机虽然老旧，但在这个很多机械厂还停留在用铣床加工齿轮的年代，已经是稀罕的物件了，这个年轻人居然会熟练的使用，连他也有点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 不一会儿，叶铭就从库房拿来35#钢，两个工人师傅接过来很快把毛坯加工成齿轮工件，任杰仔细的用卡尺测量了一番，然后放置在调试好的滚齿机上，不一会儿，第一个经过粗加工的齿轮下线。 秦大山亲自拿起卡尺测量之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任杰已经赢得了他这个老工人的认可和尊重！ 任杰继续发出一组指令临界温度淬火，淬火之后，用正火细化晶粒，调整硬度后完成齿尖精细加工。再加热至超过临界温度30度，空冷。 这时候厂办吩咐食堂把午餐送到车间，众人在惴惴不安中等待工件的自然冷却，只有任杰吃过饭之后，随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呼呼大睡起来…… 周霄汉、秦大山等人却围在气冷工件周边，静静看着慢慢恢复到常温状态的齿轮，开始散发着青光，这种铁素体和珠光体交织而成的青光，在这些冶金机械人眼里，恐怕是世间最美的颜色，散发着工业之美！ 第十二章 逍遥法外的徐小虎 睡眼惺忪的任杰，看见大家像看宝贝疙瘩一样，围着完成气冷的工件，突然有点动容，他也经历过这样的等待，那种等待命运审判的感觉，交织着煎熬和期盼…… 任杰看见齿轮表面的色泽大概心里有了数，鼓了鼓掌说道“第一步很成功，接下来我们进行最关键的渗碳工艺，这个工艺流程主要是提升齿尖硬度，把工件加热到900c～950c之间，派专人看守，保持恒温4-6个小时。 焦急、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一下午，直到食堂送来了饭餐，众人也无心吃饭，等待任杰发出新的指令。 任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开口道渗碳工艺完成，继续临界温度淬火，淬火完成之后200c炉渣回火消除工件应力…… 完成最后一道回火工序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秦大山迫不及待的拿着仪器亲自测试齿尖表面层硬度58，齿轮心部41……… 车间内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些天来笼罩在机械厂上空的阴霾消散殆尽！ 周霄汉兴奋的一挥手，豪爽的说道“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客，酒、肉都管够！” 可惜的是难得豪爽一次的周霄汉最终也没把钱花出去，大家在机械厂周边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还在营业的饭店，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基本没有夜生活的时代。 任杰等四人也返回下坪大队，一路上马小军、钟海涛等人不断的追问任杰这些瞎掰的话从哪儿学来的，任杰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回到下坪大队第二天，知青们就听到一个令他们出奇愤怒的消息徐小虎被放回来了…… 在徐明友多方疏通下，徐小虎强奸未遂罪证据不足，只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拘留了几日，知青们义愤填膺，倒是任杰反而没有什么表现出什么愤怒，反而心里窃喜过两年严打，有你受的！ 徐小虎人是回来了，不过脚踝骨折最终留下了后遗症，眼下还不能下床走动，每天只能望着知青点的方向，眼睛里露出怨毒的凶光！ 知青点按部就班的收购野果河鲜，加上大队副业田的蔬菜、山货、鱼类，拖拉机已经接近超负荷满载。 徐建国、徐建军兄弟俩一身蛮力，这两年跟着徐小虎，吃喝嫖赌欺压乡亲的事没少干，早就把知青点这几天做的事汇报个底掉，徐小虎听的越发暴躁起来，自家老爹是不是糊涂了？把这么赚钱的买卖拱手让人！ 一早就收到知青回款的徐明权心情郁闷的回到家，恰好看到情绪失控的徐小虎，不由得眉头一皱呵斥道“你发什么神经？” 徐小虎回嘴道“爹！你是不是糊涂了？把我们赚钱的营生交给知青？” 徐明权郁闷道“我只是想找个由头治治他们，好克扣他们口粮，谁知道他们还真的把菜卖出去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直接强行收回拖拉机，青山岭大队的表姐夫不是会开拖拉机吗？让他来开几天，争取把建国建军兄弟俩教会。” 徐明权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不妥，现在赵发奎这老东西给他们撑腰，加上大队不少社员得了他们好处，据说上山采野果和挖黄鳝的每天能挣两三块钱呢！一会儿你把建军兄弟俩喊过来，让他们明天凌晨在知青点外守着，跟着看看，看看他们菜是怎么卖出去的，我晌午再去趟公社，找你大伯合计合计……” 第二天凌晨，任杰等人跟往常一样，装好车前往省城，只是让他们没有察觉到是，拖拉机后面，远远跟着两个骑着自行车的黑影…… 早市快结束的时候，周莹骑着自行车，路过家属院大门口时候，停下车隔着老远喊道“小任，叶厂长让你九点去厂办一趟！” 马小军哈哈大笑，他知道任杰从小就怕别人喊他“小任”，因为这个谐音没少跟人打架，周莹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调皮的吐吐舌头，抿嘴笑着跑了。 九点，任杰准时来到江城机械厂厂办，周霄汉把厂长叶安邦和后勤科长马长兴分别介绍给任杰，任杰逐一问好，举手投足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 寒暄之后，叶安邦也直奔主题“小任啊，你提出的希望厂里职工食堂能够收购你们下坪大队蔬菜、鱼、肉、蛋等副食品的要求，厂委会原则上基本同意，具体的采购数量、价格、结算方式等等，待会儿你和马科长详谈。” 叶安邦略一沉吟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周总工希望你每次送完菜之后，能够抽时间到精加工车间，指导技术人员完善渗碳工艺流程，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任杰心下暗自腹诽我特么敢有问题吗？嘴上却面露微笑乖巧的说道“叶厂长、周总工，我尽量，一有时间我就去精加工车间守着，不过我们知青点销售任务也很重，我一定合理安排时间。” 周霄汉是个实在人，哪知道任杰的得寸进尺，诧异的问道“菜不是都卖给我们食堂了吗？叶厂长马科长也都同意收购了，怎么还有销售任务啊？” 任杰苦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几趟就是试水趟趟路子，下坪大队还有很多养殖的鸡鸭鱼肉、蔬果河鲜，需要我们知青点销售呢！完不成任务就要让我们下地干农活，那样连出来一趟也难了，唉！” 周霄汉转头看向马长兴说道“马科长，你看要不我们食堂以后的副食品采购都交给小任？这样他也能腾出时间来帮助我们完善渗碳工艺，这可是机械部下达的政治任务，时间不等人啊！” 马长兴心里纵有一百个不情愿，话都说到政治任务上，也不敢反驳啊，只得把任杰带到后勤科签订机械厂副食品采购合同。 人逢喜事精神爽，晚市刚开始不久，带来的一车鲜果蔬菜就销售一空，任杰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今天哥们请客，请大家下馆子！” 第十三章 长姐如母 几个人都是少年心性，一阵欢呼雀跃高喊乌拉，引得路人侧目，恰好周莹和几个同伴骑着自行车路过，任杰也主动邀请周莹等人一起。https:/ 周莹也没有忸怩，欣然应允，随即给知青们介绍她的同伴一个是任杰新华书店遇到的陆曦瑶和他哥哥陆寒，还有一个是精加工车间的叶铭，也都算是熟人。 马小军从看见陆曦瑶的那一刻，就露出了燕京顽主的本性，口若悬河的胡侃，引得两个女生不住的抿嘴偷笑，八个人四辆自行车，一路欢歌笑语往市中心而去。 这是一家带着这个时代印记的下馆子，跑堂、收银、厨师都是一个人兼任，这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举手投足间，透着清爽和利索，不一会儿就整好了四个热菜，还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猪头肉，倒是陆寒不断的打着看菜的旗号往里间跑…… 叶铭叹息道“陆寒这小子倒是死心塌地喜欢刘燕了，可他爸妈不同意，刘燕爸妈都不在了，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全靠她这间小餐馆养活弟弟妹妹上学，负担太重，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棒打鸳鸯！” 陆曦瑶眼圈也红了，她从小就是陆寒的小跟班，没少给他们俩打掩护，眼睁睁看着有情人难成眷属，她是知道他哥心里苦楚的…… 陆寒或许在里间也听到叶铭说的话，走出来的时候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任杰不以为然的拍拍陆寒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这都不算事，只要你们俩真心相爱，哥们包你父母欢天喜地的替你把刘燕娶回家！” 陆曦瑶瞪了任杰一眼，不悦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哥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任杰看着陆曦瑶戏谑道“敢不敢打赌？我要是真的帮你把嫂子娶回家，怎么办？” 陆曦瑶不服气的说道“赌就赌，你要是办成了，随你怎么办！” 几乎同一时间，马小军也几乎脱口而出“陆曦瑶你不要上他当，别跟他打赌，这孙子坏主意特别多，你肯定会输的。” 钟海涛鄙夷的骂道“马小军，你丫到底是哪头的？” 大家的哄笑声中，气氛活跃了很多，陆寒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这时候刘燕把最后一道红烧鲢鱼也端了上来。 任杰往陆寒旁边加了张凳子，招呼刘燕一起坐下喝一杯，刘燕羞红着脸连连摆手，陆寒也点头让她坐下才肯坐下来。 任杰夹了两口菜之后说道“刘燕这么好的手艺，只要好好开发利用，将来是能挣大钱的，别说抚养几个弟弟妹妹读大学，供他们出国留学都不在话下，陆寒你小子就偷偷乐吧！” 刘燕连连摆手，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也就是勉强糊口，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谁有闲钱下馆子啊，运气不好的时候，都开不了张。” 任杰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的手艺、卫生环境、实惠的价格都是你的优势所在，问题出在选址，这个地方太偏僻了，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个时代能够隔三差五下馆子都是国企和政府部门领导，但他们大多有各自的招待所，自己花钱下馆子的主力军包括效益不错的国企大厂员工、政府机关普通工作人员、家庭条件不错的大学生和年轻人，所以我们选址附近应该尽量多一些这样的群体。” 刘燕点点头，红着脸声如蚊呐“这里的房租便宜，别的地方最便宜也要25块钱一个月，我承担不起！” 任杰看向刘燕和陆寒兄妹俩，正色说道“我有个提议，供你们参考，由我们出资选一个大一点的门面，另外再招聘两个服务员和一个帮厨徒弟，刘燕当经理暂时兼任厨师，月薪暂定为50一个月，另外还有三成左右的股权分红。” 任杰这番话石破天惊，大家都呆坐在当场，这时候机械厂熟练工人才二十七块八一个月，50块钱几乎是一个双职工家庭的收入，足以养活她的弟弟妹妹们！ 陆曦瑶有点迷茫的问道“什么是股权分红啊？” 任杰解释道“三成股权代表这家饭店有百分之三十是属于刘燕的，她既是打工者，每个月可以从饭店拿到工资，也是老板，年终可以从饭店分配的盈利中，得到三成的分红。” 陆寒接着问道“万一饭店亏损了呢？” 任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饭店亏损不影响刘燕的工资收入，短期的周转困难我们会以借贷给饭店的形式，继续投入资金用于经营，长期亏损导致最终饭店破产，代表我们的投资打了水漂，刘燕还可以继续回来经营自己的小吃店。” 刘燕眼睛里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神采，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陆寒，陆寒也用力的点点头，或许他们真的能够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燕看向任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父母在一次生产事故离世之后，她就没有快乐过，即便是和陆寒这段真心相爱，也只是看不到希望的苦恋，很多时候她仿佛能够感受到父母就在天上看着她。 好心的街坊邻居，劝她把最小的弟弟送人，并给她介绍了一个不错的领养家庭，就在弟弟被领走的那一瞬间，在弟弟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刘燕读懂了母亲临死之前看向她的眼神，这一刻起，她的心变得无比坚韧，长姐如母，三个弟弟妹妹，便是她往后余生的意义，而陆寒则是她青春岁月的回忆！ 她理解陆寒的父母，三个弟弟妹妹需要她抚养成人，她这样的家庭就是一个火坑，跳进去之后，陆寒没有义务和她一起承担生活的苦难，生活不仅需要爱情，也需要面包。 这是刘燕和陆寒这对恋人的悲哀和无助，也是这一代人爱情的缩影。 可就在任杰几句云淡风轻的提议中，这么长时间以来，笼罩在她心里的愁苦，突然就云开雾散。 刘燕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感激的看着任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们，我不要你的股权分红，我一定拼命干，不让你亏钱。” 任杰微笑道“你不要着急拒绝，挖掘出你的潜能，心安理得的拿到股权分红，这才是双赢！” 情绪是最好的下酒菜，这样的情绪渲染下，又岂能不醉？ 只是马小军随后的提议，差点酿成一场难以挽回的大祸！ 第十四章 英雄救美 两瓶安河大曲下肚，彻底放飞了这群年轻人的激情，尤其是陆曦瑶，每天下班回家，感受到的是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今天一下子释放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加上酒意上涌，陆曦瑶不肯回家，还想出去疯，马小军也正有此意，这个插队之前常年在什刹海厮混的顽主，马上接过话题“江城有没有灯光旱冰场？哥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冰上舞蹈！” 叶铭说道“江城师范学校旁边还真有个灯光旱冰场，每天营业到11点，走，我请客！” 话刚说出口，就突然发现大家都没带旱冰鞋，九个人门票+租旱冰鞋的钱，不少钱呢，叶铭平素家教极严，身上从来没超过三块钱过，但少年心性，哪好意思总让几个外乡人请客。 刘燕心思细腻，期期艾艾的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其实她心里特别想去，和陆寒恋爱以来，很少有过花前月下，她甚至忘了自己也才22岁…… 陆曦瑶拉着刘燕的手摇晃道“一起去嘛！难得出去玩一次。” 任杰也看出了叶铭神色间的窘迫和不自然，偷偷拿出一张大团结，趁大家不注意，塞在周莹兜里，轻声嘱咐道“待会给叶铭结账，不要让别人瞧见。” 城北旱冰场，紧邻江城师范学校，是江城街溜子集结地，虽然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江城本就出美人，但周莹和陆曦瑶的到来，还是让整个旱冰场热闹起来，口哨声此起彼伏…… 虽然不少街溜子起哄，但钟海涛、陆寒等人看着就很彪悍，不是好惹的样子，所以也就停留在远处占点口头便宜。 陆曦瑶还能勉强滑几步，刘燕和周莹基本只能扶着栏杆看热闹，马小军还真不是吹嘘，围着陆曦瑶，在场上卖弄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这一切随着侯军的到来戛然而止，侯军是北城一带有名的刺头，初中没读完就在街面上混，混了几年家里找关系进了红河钢铁厂当了一名探伤工，打架斗殴样样在行，本职工作一窍不通，俨然成了钢铁厂刺头青工的领袖。 侯军今天一走进旱冰场，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定睛一看，就看到马小军像穿花蝴蝶一样围着陆曦瑶卖弄，那出神入化的冰上舞蹈震慑住了全场。 侯军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这特么哪里冒出来的不长眼的小子？跑到老子的地盘上炫技，等看到陆曦瑶和周莹等人，侯军心情更不好了，冲手下几个兄弟一使眼色，十几个人就一下子涌入旱冰场。 几个人不断的在场上穿插，速度越来越快，有意无意的隔开马小军和陆曦瑶，然后侯军用自认为最帅的姿势闪亮登场，几个漂亮的滑步之后，用一个优雅的姿势停在陆曦瑶面前，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作出请的手势…… 这是旱冰场混混们邀请陌生女生牵手一起滑的动作，陆曦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侯军发呆，侯军见陆曦瑶没有拒绝，就跨前一步准备牵陆曦瑶的手，陆曦瑶本能的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侯军脸颊上，侯军什么时候大庭广众之下吃过这种亏？恼羞成怒之下，一脚飞踹把陆曦瑶踹倒在地，滑出去十几米，重重的撞在围栏上，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正好滑向这个方向的马小军看的是目眦欲裂，当下一个滑铲动作，厚重的溜冰鞋狠狠踹在侯军腿上，猝不及防的侯军也砰的一声，撞向围栏。 任杰和钟海涛率先加入战团，什刹海冰场大规模的群殴他们都经历过，这种冰场斗殴讲究的是快准狠先发制人，趁对手没有防备，自行车锁先撂倒几个，砸倒就会滑出去很远，短暂的失去战斗力。 任杰正好手上拿着刚买来的汽水，狠狠的砸向一个正准备攻击马小军的混混，任杰也不禁苦笑，重生回来不到一个月，这是他第二次拿汽水瓶给人脑袋开瓢了，这还是那个在学生心目中，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吗？ 肖瀚文和叶铭也加入战团，双方撕打在一起，对方胜在人多势众，知青们胜在够狠，且有足够的冰场斗殴经验，双方一时打成平手…… 陆曦瑶摸摸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脑袋，冲查看伤势的陆寒大喊道“哥，你管我干嘛？快上去帮忙啊！” 陆寒这才反应过来，冲进场上加入战团，可侯军毕竟是地头蛇，认识的人多，陆寒和叶铭很少来这种地方，这里离机械厂又比较远，十几分钟过后，任杰等人就渐渐不支，被一群人围堵在冰场角落里。云九小说 侯军抹去嘴角的血迹，面色狰狞的指着陆曦瑶恶狠狠的说道“臭娘们！活腻歪了，敢打老子，老子特么弄死你！” 陆曦瑶不甘示弱“呸，你个臭流氓。” 侯军狞笑着往陆曦瑶走去，马小军奋不顾身的冲向侯军，嘴里用京骂嘶吼道“cnmd，你有本事冲老子来，你敢动她一下，老子弄死你丫挺的！” 冲到半路就被侯军手下踹翻在地，任杰等人也杀红了眼，奋不顾身的再次冲上去撕打在一起。 侯军一步步狞笑着向陆曦瑶逼近，刘燕色厉内荏的举着汽水瓶朝侯军大喊你不要过来，声音明显在瑟瑟发抖……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问道“哥们！燕京的吗？” 任杰心头一动，大声回答道“对，朝阳的，安南知青！” 围观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五六个白衬衣、黄裤子的年轻人，一声不吭也加入了战团，这几个年轻人的加入，一下子扭转了场上态势，这些年轻人明显学过一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很少贴身撕打，一个侧踹就踹翻对手…… 侯军见势不妙，想悄悄的溜走，今天面儿是彻底栽到家了，看这架势，面子是找不回来了，刚迈出去几步，就被马小军拦住了。 马小军冲陆曦瑶招招手，说道“曦瑶，你过来，他怎么打你的就给他怎么打回去！” 陆曦瑶也不客气，走上前噼噼啪啪给了侯军几个耳光，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大喊公安来了…… 第十五章 杀猪匠 大家脱下冰鞋，四散奔逃，几个帮忙的年轻人倒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任杰等人身后，跑了两个街口，任杰停下来跟他们攀谈起来。 原来这些人都是红星拖拉机厂的，今天恰好来红河钢铁厂拉原材料，一辆车临时出了故障，没走成，晚上没事出来逛逛，正好赶上冰场群殴，他们大多数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种种原因，跟随父辈离开燕京，来到大山深处的三线厂。 任杰当然知道红星拖拉机厂是干啥的，也不点破，也正是这些甘心情愿扎在大山深处的三线厂工人，他们用自己的一生筑起了一道钢铁长城！ 领头的年轻人叫王珂，红星拖拉机厂运输班班长，另外四个也都是燕京出生的三线厂子弟，分别叫姚远、曹建军、林斌、李文龙。 任杰等人道谢之后，就准备和大家告别回下坪大队，王珂等人却有点意犹未尽，姚远说道“这次一别，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要不去我们招待所对付一宿，对了，我们车上还有二锅头和罐头……” 二锅头对于这些漂泊在外知青点吸引力，不亚于限量版奢侈品包包对拜金女的吸引力，任杰也挺想结交这些人，欣然允诺，叶铭等人就先行送几个女生回家了。 第二天，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因为彻夜狂欢，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任杰本来还想帮他们看看抛锚的卡车的，王珂却说道“钢铁厂汽修班的师傅昨天看过了，没找到故障原因，这批原材料要得急，我们得走了，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带个修车师傅来看看。” 任杰心头一动，微笑说道要不我帮你们看看？万一修好了，也省得你们再带修理师傅过来。” 王珂诧异的看着任杰“你还会开车、修车？钥匙和油本都在车上，你要是能修好，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先开着。” 送走王珂等人后，任杰仔细检查起了卡车，这是一辆产于70年代初的东风卡车，任杰仔细检查了喷油嘴和油路系统，都没有发现问题，油路畅通。 然后又从火花塞、电瓶开始检查电路系统，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发动时候，依然是噗噗噗的声音，明显是电路系统接触不良的声音，徐杰认真检查了两遍，才发现是一个电路触点，因为生锈接触不良，这个时代汽车质量是真的一言难尽，会简单修车，是司机必备技能。 下坪大队，一幢青砖瓦房内，徐建国、徐建军正鬼鬼祟祟的向徐小虎汇报兄弟俩昨天凌晨守了一夜，倒是等着知青送菜的拖拉机了，可驶上往省城的柏油路之后，兄弟俩就跟不上了。 徐小虎嘴上骂着没用的东西，却仍然掏出一张五元的纸币递给他们，兄弟俩点头哈腰道谢之后离开，继续往知青点打探消息去了。 徐明权从北岸公社回来的路上，哼着小调，心里别提多美了，生姜还是老的辣啊，徐明友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一击致命，他也按照徐明友的嘱咐，守口如瓶，就连徐小虎问起大伯的对策，他都守口如瓶，但从徐明权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一定狠辣无比。 任杰开着修好的卡车回到下坪大队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除了一直担心他们安危的几个女知青，几乎没引起什么注意。 按照约定，下个月开始就要给机械厂食堂供应全部副食品，别的都还好说，猪肉供应成了摆在任杰面前最大的难题，即便是这个物资紧缺、统购统销的时代，对于这样一个超过千人的国营大厂，每天猪肉消耗量最少也要大半头猪。 任杰敢揽下这个差事，是他记忆中依稀记得这个年代，还是有不少农户自己家中养一两头猪和羊的，食品站收购毛猪价格低的可怜，凭收购员的喜好断等级，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也就卖个不到100块钱，减去欠下的猪仔钱，落不了几个钱，好在猪仔以吃草和麸皮为主，农村杀猪匠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应运而生，脑子灵活的农户为了多卖几个钱，趁着谁家办酒席或者逢年过节，找个杀猪匠宰了私自出售，根据膘肥程度，可以卖到0.8-1块钱的价格，而这时候食品站凭票供应的猪肉只有0.72元每斤。 任杰吃过晌午饭，提着两瓶安河大曲，就往赵五爷家而来。一进门，赵五爷看见任杰拎着的酒就嗔怪道“你这娃儿，买这么好的酒做甚？待会带回去退了。” 任杰微笑道“五爷，没花钱，昨儿在省城，帮人家一个忙，人家给了两瓶酒，带回来孝敬五爷。” 五爷这才安心收下，开门见山的问道“知青娃，遇到难事了？” 徐杰笑道“啥事都瞒不过五爷，还真遇见一点难事了，听说有杀猪匠帮农户宰杀自家养的猪出售，我们想着也每天带一头猪的猪肉去省城，您老人家在这方圆几十里德高望重，劳烦您帮忙联系想要出售生猪的农户和杀猪匠。” 赵五爷诧异道“知青娃，猪肉可不好卖，一刀下去要有准星，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城里娃，哪干的了这活儿？再伤着手了咋办？再说价钱也比食品站贵很多哩，你们带过去搞不好还要赔钱。” 任杰诚恳的说道“五爷，我都打听过了，听说在0.80-1块钱之间，万事开头难，省城销路不好搞，我们也是想着丰富一些品种，吸引人气，多卖点蔬菜，也能给大队增加一点收入不是？” 赵五爷点头应允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下午就给你跑一趟，啥时候开始要？” 任杰回答道“下个月1号开始要，两天一趟，五爷，这件事就烦神您老做主了，价格随行就市您说了算，我另外再给你和杀猪匠一个人两块钱，不过现在天气开始慢慢热起来了，猪最好放在夜里杀，晚上十点以后杀好送到我们知青点。” 第十六章 联合执法 赵五爷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居中传个话，哪能要你们钱，杀猪匠有工钱和下脚拿，也不用另外给钱的。” 任杰微笑道“应该给的，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公正无私的金字招牌就值这么多钱，将来还会有不少的事要烦劳五爷，杀猪匠那边给了钱也会用心做事，黑灯瞎火的还要送到知青点，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帮衬吧！”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杰这番话听在赵五爷耳朵里特别受用，身体都一下子挺直了很多。 任杰这钱花的一点都不冤，赵发奎这三个字在方圆几十里内，确实是金字招牌，一听说是赵五爷居中断价，没有人不放心。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满载着瓜果蔬菜的卡车从下坪大队出发，两道雪亮的车灯就像两把刺向苍穹的利刃，几趟省城跑下来，任杰已经渐渐适应这个时代破旧土路的颠簸，相反有点喜欢这种别样的推背感了。 卡车快要拐上前往省城的柏油马路之前，前面土路上突然出现路障，任杰一个急刹车，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在快要撞到路障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任杰浑身汗毛倒竖，脑海里迅速闪现“车匪路霸”四个字，在第一次“严打”之前，夜晚行车极不安全，任杰沉声喝道“大家不要下车，抓好挡板扶手，可能有歹徒抢劫！” 路障是几根木头搭的架子，任杰挂好档准备撞开路障强闯的瞬间，车辆前面路上突然一名公安人员大声说道“是一辆军车，快搬开路障！” 几个身穿工商行政管理制服的工作人员，也从路边暗影里走出来搬开路障，任杰赶紧踩下油门迅速离开…… 马小军等人一脸懵逼，挣着惺忪的睡眼嘀咕道“这些人三更半夜不睡觉干嘛？” 任杰沉声道“很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我们断了他财路，这是准备把我们往死里整呢！” 钟海涛瓮声瓮气的说道“不就是帮大队卖点菜嘛！这么大阵仗，还能把我们抓起来不成？” 任杰第一次有了来自于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时代的压力，即便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四十多年的记忆和能力，如果遭人算计锒铛入狱，他一样抓瞎。 既然徐明友选择这个时候发难，说明和大队签的销售协议没什么大用，投机倒把罪目前应该还没有法律条文依据，越是这样模糊，定罪的时候就可轻可重，轻则游街示众，重则脑袋搬家。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正是如此，倒卖煤炭、钢材、批文、车皮的大鳄安然无恙，一些为了生计，卖点农副产品的农村小商小贩，却成为投机倒把的典型，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特有的悲哀！ 任杰心里突然涌起戾气，两世的愤怒交织，复仇的火焰在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早市刚结束，任杰就主动去精加工车间帮忙，经过几天的试验，渗碳工艺流程已经基本熟练掌握，热处理各项参数数据越来越稳定，工业化批量生产条件成熟，周霄汉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居然对周莹跟着任杰他们出去打架喝酒也没有深究。 一看见任杰，周霄汉犹如数家珍似的报出各种试验数据，抓着任杰的手连声道谢。 不等任杰说话，周霄汉继续眉飞色舞的说道“技术科准备把这项技术推广给兄弟单位，轴承滚珠硬度和韧性共存的问题也能解决了，等待这项技术完全成熟，我们接下来还准备开发变速箱全套技术。” 任杰诧异道“把成熟技术推广给兄弟单位？不应该申报专利吗？” 周霄汉不解的看着任杰说道“申请专利？小任啊，你这个资本主义唯金钱论的思想可要不得啊！全国一盘棋，不管什么成熟先进技术，都是大家共享的。” 任杰反问道“周总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次研发出来的新技术都跟别人共享，长此以往，谁还会耗费人力物力去搞研发呢？技术还怎么更新换代？更别说赶英超美了！” 周霄汉一下子愣在当场，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一项价值千万的技术，耗费很多人数年的心血，研发出来，马上推广到这个系统，而主要研究人员却只拿到几十块钱的奖金…… 任杰语气凝重的说道“不能滋长这种投机取巧的拿来主义，你们不仅不能推广，还要让省外经贸局替你们，到香港注册完整的渗碳工艺流程专利，我老师曾经亲口对我说，这项技术成熟完善之后，如果拿到国外，价值数十万美元！不仅如此，一旦专利申请成功，且各项参数能够达到世领先水平，以咱们低廉的工时费，能从国外拿到打量定单啊？给国家创造多少外汇？” 一席话听得周霄汉目瞪口呆，仿佛一下子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激动的拉着任杰就往厂办跑，在这个时代，能够创汇才是王道，一人创汇鸡犬升天，如果江城机械厂能够大额创汇，不仅厂长总工前途无量，就连江城市主管领导，都能分一杯羹，成为他升迁的筹码！ 任杰却不紧不慢的喊住周霄汉说道“周总工，你别急啊！我还有事找你呢？” 当下就把今天路上有工商行政管理人员设卡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故意危言耸听的说道“扣了我们的车还是小事，把人抓起来就没法参与你们下一步的技术革新了。 周霄汉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后面的技术更新还需要你全程参与呢！” 任杰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如果能够以机械厂职工的名义，拿着正式的介绍信，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周霄汉稍作斟酌之后说道“正式工需要正式调令，需要一些时间审批，临时工我就可以做主，不过临时工工资只有27块多，你看？” 任杰微笑道“我不从机械厂领工资，免得落人话柄，周总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以劳动服务合作社的名义，挂靠在机械厂劳动服务公司下面，厂里正好把家属院大门口劳动服务公司两间门面房租借给我们使用，我们每年给劳动服务公司上缴一点管理费，这样就名正言顺了，也不损害机械厂利益，周总工有事吩咐，我也方便随叫随到。” 周霄汉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应允道“这件事我回头再跟叶厂长商量，现在先去厂办说一下渗碳工艺专利的事，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第十七章 技术保护 周霄汉带着任杰刚走进厂办，叶安邦就高兴的说道“老周，你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机械部何副司长刚打来电话，把我们江城机械厂好好夸了一套，取得如此的技术突破，机械部准备在全系统新技术推广会议上给你颁奖呢！” 周霄汉有点吞吞吐吐的说道“老叶，事情可能有点变化，暂时不适合推广到全系统。” 叶安邦大惊失色道“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各项数据指标都很稳定吗？” 周霄汉苦笑道“还是小任跟你说吧！” 任杰又把其中的利弊一一分析给叶安邦听，尤其是说到申请专利之后，有希望凭借廉价劳动力拿到国外订单，大量出口创汇，叶安邦敏感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可能让他的政治生涯，攀升到一个新高度的机会…… 叶安邦沉吟良久之后，拨通了何副司长电话，认真汇报了自己的设想，一下子把何副司长情绪也点燃起来了，何副司长决定抽几天时间亲自前来江城机械厂调研。 不怪何副司长如此激动，出口创汇一向是农业部、石油部、轻工业部的事，机械部实在拿不出什么有竞争力的产品去创汇，冶炼、锻造技术几乎落后于西方几十年，再低的劳动力也生产不出来有竞争力的产品！ 任杰走后，周霄汉把任杰的困境和诉求向叶安邦详细述说了一遍，又强调了在后续的技术革新中任杰的作用，叶安邦现在满脑子的出口创汇，当然他也明白是任杰的突然出现，帮助机械厂解决了大问题，这点不违反规定的小事，都不算事。 当下一一给后勤科、人事科、劳务公司分别挂去电话，让他们特事特办，尽快完成任杰的任职和挂靠，家属院大门口，劳务公司闲置的两间门面房也腾出来了，接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教会马小军、钟海涛他们开车，一个专业技术领先这个世界数十年的大拿，总不能重生过来当个卡车司机吧！ 下午三点多，陆寒带着刘燕找到家属院大门口。陆寒这两天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也是拼了，专门请了两天病假陪刘燕找合适的店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陆寒找到一处房子，位于环城西路和青年路交界处，一排四间足足有400多平，只是都不能算是门面，原本就是红河酒厂的仓库，酒厂为了出货方便，才在围墙上开了一道门，这两年酒厂普遍效益不错，酒厂翻新厂房，有了新仓库，这儿就被废弃不用了。 房子虽然市口不错，正对着城西最热闹的环城西路，可问题卡在酒厂要四间一起出租，还不肯租给个人。 听完陆寒的介绍，任杰这才猛然想起，他步子跨的好像有点大了，对个体户开放工商注册，还要等到四年以后，眼下即便是刘燕这样的待业青年，家里有实质性的生存困难，也没有人会对她网开一面。 任杰沉吟良久，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开车带上陆寒、刘燕直奔红河酒厂，在周边随便转了一大圈，任杰就确定这就是他想找的房子，以后时机成熟想扩建也没有问题，任杰直接把车停到酒厂职工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耐心等待。 不一会儿，酒厂大门口下班的人潮就涌了出来，陆寒指着一个身穿蓝色中山装，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说道“那人就是房产科长严峻。” 等到严峻慢悠悠骑过来时候，任杰拎着准备好的两条凤凰香烟下车径直快步往前走去。 酒厂家属楼是一个开放式的老式筒子楼，就在严峻把车停在过道准备上楼的时候，任杰上前两步微笑说道“同志，你东西掉了！” 不等严峻反应过来，任杰就把装着两条凤凰香烟的塑料袋挂在他车把上，就转身离开。 任杰脚步没有一点停顿，心里却在默默倒计时10、9、8…………数到3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一声“小伙子，你等等！” 任杰乖巧的回头站定，脚下却没有折回的眼神，严峻上前两步问道“外面那辆军车是你开过来的？” “是的，借朋友的。” “有事找我？” 任杰老老实实回答道“是的，有点小事，冒昧登门打扰，还请严科长见谅。” 严峻看了任杰两眼，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一进屋，任杰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严科长，我叫任杰，江城机械厂劳动服务社的，上午去贵厂想租房子的两个年轻人都是我们机械厂的待业青年。” 严峻皱眉道“我不是都跟他们讲清楚了吗？房子不能租给个人，这是厂里的规定。” 任杰连忙点头说道“理解、理解，严科长一看就是那种古道热肠肯帮忙的人，她们回去之后，也跟厂领导汇报了这件事，所以厂里考虑通过劳动服务社的名义跟你们签订租赁合同，毕竟劳动服务社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厂里有困难的职工解除后顾之忧。” 不等严峻说话，任杰叹口气继续说道“唉，刘燕也挺可怜的，父母都不在了，还要抚养三个弟弟妹妹上学，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姑娘倒是烧的一手好菜，严科长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尝尝，所以厂里合计用劳动服务社的名义，帮助她谋个好的营生。” 严峻略一沉吟说道“用劳动服务社名义，倒是符合厂里规定了，租金是一间每个月25块钱，四间必须一起租，租期最少一年，一年租金是1200块钱，水电费另外算。” 任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行！就按严科长说的办，不过厂里帮职工创业没有先例，严科长你也知道国营企业这些条条框框的，不太好走程序，所以让我代表劳动服务社来签这个合同，这样以后走账也灵活一点，严科长，你放心，合同方面我可以代表服务社签长一点，五年十年都可以！” 严科长当然知道走账灵活一点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小金库嘛，这个年轻人还真不简单，小小年纪讲话滴水不漏，不过能借到军车开着玩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第十八章 夏心怡（1） 严峻压根就没有怀疑还是跟个人签了租赁合同，在这个年代，只有国营厂才能财大气粗的一签就是五年合同，五年租金都够自己盖四间房了。 不过严峻也理解，如果以厂办名义签了合同，将来每一分钱的进出都要从财务走账，这就跟酒厂没有什么关系了。 徐明友这边自从上次动用工商行政管理人员设卡，没抓到人之后，也消停了几天，知青点也难得的平静了一段时间。 任杰想想也是憋屈，重生这一个月不是饿肚子喝野菜糊糊，就是打架斗殴疲于奔命，这天刚睡到日上三竿，钟海涛就带着一脸笑容走了进来，贱兮兮的说道“外面有个漂亮的姑娘找你，你丫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风流债了？” 走出知青点，就看到门口槐树下站着一个局促不安的姑娘，任杰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前世跟他爱恨纠葛了十几年的夏心怡！ 夏心怡上前两步伸出手，有些慌乱的说道“你好，我叫夏心怡，上坪大队知青，你在北岸公社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任杰轻轻一握之后微笑道“你是指哪句？” 夏心怡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抿嘴轻笑道“就是你说要不了两年就会恢复高考，是真的吗？是你的推测还是听到什么消息？” 任杰诧异道“你不是拿到推荐生名额了吗？徐明友那个王八蛋没把名额给你吗？” 夏心怡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眼泪汪汪的说道“发生这么多事，县里又把那个名额收回去了。” 命运再次跟夏心怡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由于任杰的重生，导致安南县周边知青大串联，事情闹大之后，安南县收回了给北岸公社那个推荐生名额，夏心怡再次因为任杰被改变了命运！ 任杰心下反倒释然，前世夏心怡恨极了这个用被凌辱的代价，换来的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这是她一生的屈辱，是她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根源，可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在滚动的历史车轮面前，她卑微如一粒尘埃，她本是受害者，却要以得利者的身份，在每一个午夜梦回，去接受道德的审判、承担灵魂的谴责…… 任杰不知道怎么安慰夏心怡，再次亲历这段苦难的日子，前世对夏心怡的怨怼已经渐渐烟消云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出于胆怯和摆脱这个鬼地方的求生欲，实属情有可原，任杰心里剩下的只有对徐明友叔侄俩的恨意，总有一天他会跟他们做一个了断！ 沉吟良久，任杰表情凝重的说道“是我自己的判断，但请相信我，不超过两年，一定会恢复高考！科技改变世界、知识改变命运，迟早会有有识之士认识到这一点。” 夏心怡眼眸渐渐恢复了神采，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己缝制的钱包，把钱包里皱皱巴巴的零钱都递给任杰，局促不安的说道“这是我们知青点凑出来的钱，一共说11块8毛2，听说你们经常去省城，想请你帮我们带一套课本和复习资料，我知道有点少，夏粮马上下来，我们卖掉一点口粮还你。” 任杰转身回到屋里，拿出一套课本和复习资料，又拿了一摞本子和笔，装在一个蛇皮袋里，拎了出来，连同那些皱巴巴的毛票递还给夏心怡。 夏心怡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任杰拍拍夏心怡瘦弱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道“别难过了！考回复旦不正是你的梦想吗？现在梦想近在咫尺！加油！” 夏心怡愣在当场，跨进复旦大学的校门，是她藏在心灵深处的梦，一个可能再也无法企及的梦，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夏心怡瘦弱的肩膀背着沉重的蛇皮袋走向远处的身影，任杰突然鬼使神差一般的大喊“夏心怡，你等一下！” 任杰突然想起，马小军那个王八蛋天天跟着自己在省城喝酒吃肉，他未来的妻子梁静还在上坪大队知青点吃糠咽菜，这小子现在对陆曦瑶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任杰前世对梁静的评价就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马小军这堆牛粪上，这丫的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现在两人还不认识，明年春上，上坪、下坪两个大队社员，为了争夺安河取水口械斗，知青跟着看热闹两人才认识的…… 任杰进屋一脚踹醒还在呼呼大睡的马小军骂道“你丫的娶媳妇都要老子替你操心，快起床，老子带你去找媳妇。” 马小军用惊人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衣服，兴奋道“陆曦瑶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任杰又是作势一脚踹过来“你想什么呢？别惦记陆曦瑶了，她不适合你，你媳妇另有其人，快跟我去上坪大队，正好给你练练车！” 马小军答应一声就往外走，任杰又骂道“你特么好歹洗个脸刷个牙啊，再带一袋面粉，她们估计也早就揭不开锅了！” 马小军出门看见夏心怡，就冲任杰竖竖大拇指“够哥们！这是你丫第一次这么仗义！” 任杰笑骂道“老子一直就很仗义好不好？不过不是这个，我听说她们知青点有个燕京知青叫梁静，看你丫能不能追到手！” 夏心怡看到马小军手上拎的面粉袋，眼圈又红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有担心自己一个人拿不回去…… 任杰接过夏心怡手上沉重的蛇皮袋之后说道“太沉了，你拿不动，我们开车送你回去。” 马小军悟性不错，一共没学过几次，在任杰的指导下，歪七扭八的总算把车开到上坪大队，因为复习资料和一袋面粉的缘故，他们俩享受了上国使臣的待遇，不过就此也留下后遗症，混的好的下坪大队知青点，成了安南饿肚子知青化缘的第一选择，这是后话！ 马小军和梁静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擦出火花，任杰才是全场最靓的仔，女知青眼睛里都闪烁着小星星，尤其是夏心怡。 第十九章 夏心怡（2） 很多年以后，任杰还依稀记得夏心怡出国之前留给闺中好友的一封书信“这个男人，我爱了十年，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十年心有羁绊，爱得凄苦，孤灯清影亦甘之如饴，这也是我的宿命。” “是非对错，本没有公论，是这个时代强加给我们的屈辱，所有的污垢，终将被时代的洪流淹没，过往岁月，我常把自己绑在审判席接受良心的问责，我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努力，依然无法释怀。” “这些年虽爱恨纠葛，日子凄苦，但依然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亦是我最美的年华，林言的不幸遭遇，犹如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藩篱，我心下明白，他没有理由恨我，亦不能再爱我！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挥剑斩情丝，永失我爱，从此天下之大，再无我夏心怡眷念栖息之地，每念及此，心下怆然，其中悲苦，不堪与他人言。” “不辞而别，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后远隔重洋，不知何时再能相见，惟愿你我，往后余生各自安好，他日有缘再见！” —夏心怡 任杰和马小军临走的时候，夏心怡鼓足了勇气追了出来，马小军识趣的坐在驾驶室。 夏心怡再次道谢之后，红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是考上复旦的？” 任杰当然不能说这是你自己告诉我的，狡黠的笑道“又有几个女生不想跨进复旦的大门呢？ 夏心怡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问道“那你呢？想上哪所大学？” “当然是华清大学！” 任杰不假思索的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我想读冶金系，这是最能改变我们国家制造业水平落后的专业，只有冶金技术上去了，中国制造才能走向世界！” 夏心怡前世在热处理方面，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他不想自己的重生让夏心怡阴差阳错，再次改变命运。 任杰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明年会不会参加高考，他需要在草莽时代到来之前，快速攒足第一桶金，可华清大学恢复高考之前的第一届学生，充斥着的各路大神，对他又太有诱惑力了…… 目送任杰离开之后，夏心怡在山坡上坐了很久，她打心里恨透了这个鬼地方，曾经不惜一切代价想离开这里，命运却跟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任杰的出现，让她日渐枯竭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夏心怡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孩敢为红颜一怒血溅五步，同样身处这穷乡僻壤，对时局却有着独到的见解，那种自信洒脱仿佛这令人绝望的插队生活中的一束光，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种困境下，他居然还憧憬着制造业大国梦…… 生产计划司可能是机械部最忙碌的部门，副司长何建业还是在百忙之中，带着两名技术干部亲自前来江城调研。 何建业并不是技术干部出身，但军转干部骨子里都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出口创汇方面，机械部在各大部委中排名一直都比较靠后，何建业做梦都想改变这种局面！ 来到江城机械厂之后，何建业拒绝了叶安邦去厂部会议室座谈的建议，而是在周霄汉的陪同下，带着两名技术干部直接去了精加工车间。 走进车间，恰好看到任杰正一边指挥着一群工人师傅给成品工件做最后的回火，一边给他们讲解回火的原理，何建业便诧异的停了下来，这个看着像个学徒工的年轻人，居然在教一群老工人操作流程？ 看了一会儿，何建业饶有兴趣的问道“小同志，成品齿轮为什么要放在炉灰里啊？” 任杰以为又是别的车间老师傅，听说精加工车间取得技术突破之后跑过来打听，便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回火，淬火之后，整个工件的表面硬度和心部的强度韧性都发生了变化，不同的物理特性会释放不同的应力，回火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消除工件释放应力。” 周霄汉上前一步，准备介绍何建业的身份，何建业微笑摆了摆手，然后继续问道“小同志，你看起来很年轻啊！怎么好像是在教这些老工人师傅操作流程呢？你是刚分到江城机械厂的大学生技术员吗？” 旁边一个工人师傅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小任师傅别看年轻，不管是理论还是操作，可都是一流的，要不是他带着我们开发新工艺，这么好的齿轮真不一定做的出来呢？” 何建业带来的两个技术干部，一直忙着测试刚下线齿轮的各种参数，随着测试的深入，他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这不可能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武凯是机械部老资格的技术干部，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这也是他作为机械部技术骨干，参与过几次会战，却依然还是一名处级干部的缘故。 这次主动要求跟着何建业下来调研，是他不相信国内有企业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满足521厂需求的齿轮，基础材料性能跟不上，想要造出符合工艺要求的齿轮，犹如空中楼阁，是不切实际的！ 现实是很多国营大厂什么订单都敢接，不管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储备，先接下来再说，然后再向行业主管部门伸手，装备升级、技术革新、开发新工艺哪一样不需要钱？钱批下来之后，有没有用在技术革新上，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武凯正是带着这样的戒备心，才要求直接下车间的，可当他看到从工人师傅手上出来的成品工件，各项参数完全合乎521厂工艺需求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激动。 几乎白手起家的第一代工业人，面临着各式各样的技术封锁，他们每迈出这样有突破性的一步技术突破，背后付出的艰辛和努力远超外人的想象…… 没有精密机床，钳工用锉刀锉出来，没有大型锻机，锻工用锤子砸出来，可是面对基础材料性能几乎落后西方半个世纪，他们无能为力…… 第二十章 知识产权保护 回到厂部会议室之后，何建业主持开了一个小范围的渗碳工艺应用座谈会，除了主要厂办领导和技术人员外，任杰也受邀参加了座谈会。 看到何建业当仁不让的坐在会议桌主位，任杰才意识到这是上面来了大人物，便乖巧的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 何建业简单寒暄几句之后，武凯率先动情的说道“说实话，我在来江城机械厂的路上，依然觉得你们上报的新工艺有点言过其实，因为这样的事我见多了，向上面要经费的时候，一个个胸脯拍的很响，你跟他要技术成果的时候，不是一言不发就是大倒苦水，江城机械厂让我感动啊！没向上面要一分钱经费和技术支持，愣是不声不响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生产的齿轮所有技术参数全都合格，良品率超过99%……” 武凯双手虚压，止住了大家的掌声，继续说道“渗碳工艺完美解决了工件表面硬度和心部韧性不兼容的难题，这项新技术如果在整个系统内推广开，在这个基础上，轴承、滚珠、机床铣床刀头、旋耕刀片等损耗型重要配件的技术难题将迎刃而解，尤其对于我们这样基础材料工艺性能全面落后的国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所以我的看法是尽快把这项工艺推广到全系统，甚至全国！” 叶安邦向周霄汉使个眼色，周霄汉本就是个技术宅，你让他说技术方面的事，他可以头头是道，可是让他反驳上面领导的意见，他哪干过这事啊，却还是不得不站起身来说道“何副司长、武处长，我们全厂职工耗费了大量心血，没日没夜开发出来这项技术，就这样白白的推广到全系统，是不是有失公允啊？” 武凯眉头一皱反驳道“全国一盘棋，不要有本位主义思想嘛！只有整个行业的技术水准都提上来，才能提高我们的整体制造水平！光你们江城机械厂一家技术领先，你能够把全国所有企业需要的齿轮造出来吗？” 周霄汉哑口无言，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叶安邦，又转头看向任杰，任杰却只是装死，他已经打听到刚才发言的两个人都是机械部大官，在不了解他们性格之前，哪敢放肆啊！ 何建业见有点冷场，微笑着招呼大家各抒己见，可还是没人敢发表不同意见，这可是大领导，能忤逆人家意思嘛！ 何建业不得不亲自点将，看向角落里的任杰微笑着说道“那位小同志，你刚才在车间不是说的挺好的嘛！你来说几句。” 任杰站起身苦笑道“刚才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大领导啊，现在哪还敢再说！” “说出你心里真实的看法就行，说错了也不打紧，这就是一个非正式的座谈会，各抒己见，要的就是不同的声音！” 在何建业的鼓励下，任杰站起身来说道“我同意武处长的意见，全系统内推广渗碳新工艺，确实能短期内提升整个行业的制造水平，弥补我们基础材料方面的不足！” 叶安邦和周霄汉面面相觑，这小子到底是哪头的？怂恿我们封锁新技术的是你，关键时候“叛变”的也是你…… 在机械厂众人的质疑中，任杰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从长远的发展来看，任何一项新技术都不应该无偿推广，这会滋长懒汉思维，试想一下，如果大部分企业都能够不劳而获，得到新技术，谁还会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研发？而投入研发的企业，即便开发出来新技术，也得不到技术红利，反而因为投入太多的研发费用，经营陷入困境，长此以往，谁还会把心思放在技术更新上？不可避免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我绝不是危言耸听，这对于整个机械行业的长期良性发展是致命的！” 一番话说的何建业、武凯等人神情都凝重起来，任杰继续说道“就拿渗碳工艺来说，想明白其中的逻辑不难，难在想要得出最佳的热处理数据，需要成千上万次的实验和足够好的运气才能得到，在西方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下，如果一家公司取得突破性的技术成果，他们可以凭借这项成果的专利保护期，把投入研发的费用成百上千倍的赚回来，这无形中就刺激了更多的企业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技术改造和研发，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武凯不解的反问道“可是我们的国情不一样，企业都是国家的，投入的研发费用也是国家的，获得的新技术不应该也属于国家吗？” 任杰正要脱口而出正是这样的大锅饭体制，让我们和西方的技术代差越拉越大……蓦然想起现在还是76年，他要是真这么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后果不是他一个小知青能够承担的！ 任杰沉吟片刻之后，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说道“当然，在公有制经济体制下，企业都是国家的，但企业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法人主体，他的效益直接跟广大职工的利益挂钩，保护企业享受自己研发的技术红利，就是保护他们的生产积极性，在这种新技术红利保护机制下，那些整天跑部委，跑回来的经费却用于生产之外的企业，因为产品落后，势必会被市场淘汰，整个系统内也形成优胜劣汰的良性竞争！” 何建业不无担心的说道“那些技术相对落后的企业怎么办？” 任杰胸有成竹的说“技术落后可以替上游企业做他们力所能及的配套产品，比如齿轮的前期粗加工，或者要求相对比较低的配件，当然，因为缺少技术含量，工时费也会相对比较低，痛定思痛，他们唯有迎头赶上，提升自己的技术水准，要不然摆脱不了被淘汰的命运！” 何建业苦笑道“可这些落后企业背后数百万的产业工人怎么办？国家总不能弃之不顾吧？每一名工人师傅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第二十一章 红杉树饭店 话说到这份上，任杰也豁出去了，继续侃侃而谈道“国家救得了他们一时，还能救他们一世？这数百万产业工人本应该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却因为那些企业领导的不作为，成为国家的负担，技不如人就应该被市场淘汰，合并、重组，甚至破产都在所难免，一个千人以上的国营大厂，如果本身失去造血机制，全靠政府和银行来输血，他甚至能够拖垮一个城市的财政！” 叶安邦一听就急了，连忙呵斥道“任杰，话题别扯太远了，今天只谈技术保护的事！” 何建业却摆摆手，示意任杰继续说，叶安邦急的连连冲任杰使眼色。 任杰只当没瞧见，继续说道“当然，武处长担忧不无道理，国家肯定不能对这些产能、技术落后的企业置之不理，不能一刀切的关、停、并、转，根据实际情况，对症下药，给他们几条有选择的出路。” 何建业饶有兴趣的问道“哪几条出路呢？” 任杰一五一十的说道“第一，实行厂长负责制，长期亏损，产能落后的企业，厂长引咎辞职，换有能力能够扭亏为盈的人上台，适当给他们放权。第二，把部分技术和产能确实跟不上的小型机械企业，内部挖潜，尝试承包制，彻底把他们推向市场，实在无法自负盈亏正常运营的企业，关停或并入技术领先的大中型企业。第三，系统内技术不再共享，谁开发谁获利，建立完善知识产权保护，营造良性竞争机制，鼓励有偿使用别人开发的新技术新工艺。” 偌大的会议室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叶安邦和周霄汉满脸的担忧之色，任杰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才肯罢休啊！ 倒是任杰心里清楚的很，那位睿智的老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权力的中央，要不了几年，国企两权分离和两种体制并轨，就会在摸着石头过河中进入试点，他因言获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何建业没有鼓掌，也没有制止任杰这些胆大包天的言论，但他心里已然掀起滔天骇浪，以他的地位是能够接触到一些上层消息的，上面是有拿一些已经成为政府包袱的部分国企，进行试点改革的意向，这个年轻人的观点居然跟上面一些有识之士的理念不谋而合，而且他讲的似乎更透彻…… 何建业沉吟良久，没有对任杰的言论给出任何意见，而是转头和武凯低声商议一会儿之后说道“部里原则上同意江城机械厂暂时不推广渗碳工艺的申请，你们准备好齿轮样品和和准确的技术参数，我们会协调红河省商业局进出口公司的同志，争取能够拿到一些海外订单。” 半个月之后，这次座谈会的会议记录，就以内参的形式，放在高层领导的案头…… ——————————————— 6月25日，环城西路和青年路十字路口，聚集着几个年轻人，这些年轻人手里，分别拿着一叠手绘的宣传单，正在分发给路人。 宣传单上写着几个大字红杉树饭店6月28日盛大开业，开业三日内，所有消费（除酒水外），全都买一赠一，上不封顶。 下面简单标注着红杉树饭店的详细地址和营业时间，细心的路人还发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本次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红杉树饭店。 关于饭店的名字，刘燕和陆寒商量了很久，想出来的名字几乎无一例外，都带着这个年代土了掉渣的特征，最后还是任杰一锤定音，就用饭店门口的一排红杉树作为饭店名字。 虽然还没开业，红杉树饭店另类的装修风格，已经吸足了路人的眼球四间店面全都打通，中间两间临街门面只保留了不足一米的矮墙，全都像百货商店一样装上了玻璃橱窗，门头是叶铭和陆寒在机械厂顺的边角料，焊成了长方形的门头架子，糊上淡蓝色薄布，装了俩个灯管，一个简单的霓虹灯架就做成了。 室内装修和租金，几乎耗尽了知青们这段时间赚的所有钱，在这个时代还算奢侈品的吊扇价格，让任杰不得不把包间数量暂时缩减到五间，大厅加包间共计九台吊扇，就花掉1000多块钱。 钱花出去像流水一样，除了任杰，几乎所有人都心疼，尤其是陆寒和刘燕两人，心里五味俱陈，不安和感激掺杂，暗中发誓，一定把红杉树饭店经营好！ 任杰力排众议，招了4个服务员和两个帮厨，另外还高薪请了一个招待所退休大师傅，七个人加上刘燕，光工资每月就超过300元。 6月28日，筹备已久的红杉树饭店终于迎来开张的日子，任杰也没客气，让陆曦瑶和周莹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漂亮衣服，站在饭店门口当起了迎宾。 不得不说，作为红河省省会，江城这样的老工业城市，还是有一定的消费能力，从上午十点开始，就陆续有人进店用餐，不过大多是一家三、四口人，点几个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醋溜土豆丝之类的家常菜，加上米饭，人均消费也就一元左右，鸡鸭鱼肉等肉食类硬菜，消费比例还是偏低。 每一单消费结账之后，饭店送出自制的等额优惠券，7月1日—7月7日期间，可以再免费等额消费一次。 这种后世普普通通的买一赠一营销手段，放在这个时代，效果出乎意外的好，200多平的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这个统购统销物资紧缺的时代，消费水平确实低的可怜，午餐一直忙到一点半左右才消停下来，算上两个包厢的消费，流水却只有不到300块钱。可刘燕等人，对于这样的营业额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在她们眼里，300块钱已然是一笔巨款了。 晚餐生意明显比中午好了很多，五个包间早早就订出去了，客单单价和人均消费都上升了一个台阶，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累的腰酸腿疼，但听到开业第一天的流水，就超过700元的消息时候，身体上的疲惫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笑逐颜开，虽然开业促销期间，都是赔本赚吆喝，但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第二十二章 人民来信（1） 任杰看着饭店开张首日的营业额，却有点意兴阑珊，这还是几乎打对折的流水，看来依靠饭店挖到第一桶金的想法不太现实，按照这个流水，红杉树饭店盈利能力也就比他们“卖菜小分队”略强而已。 军车还给红星拖拉机厂之后，马小军和钟海涛也都学会了拖拉机驾驶，因为供应机械厂食堂的缘故，送菜早就改成了每天一趟，两个人轮流倒班，人歇车不歇。 副食品销售和红杉树饭店都慢慢走上了正轨，任杰也腾出更多的时间，帮助机械厂完善新工艺。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麻烦还是来了。10月初，秋粮收割后，下坪大队支书徐明权以冬季耕地播种名义，收回了大队的拖拉机。 徐小虎腿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能够扔掉拐杖走路，但还是留下了跛足的后遗症，每当下坪大队的调皮孩子学他走路的样子，徐小虎心里就恨的牙痒痒的…… 冬耕结束，徐小虎在徐明权帮助下，重新打通安南县副食品公司关系，把知青们彻底踢出局。 在这种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签字画押的合同大不过一手遮天的大队支书，知青们交涉无果之后，不得不重新去别的大队寻找货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放开了收购范围，下坪大队知青点反而一下子热闹起来，下坪周边几个大队社员，每天傍晚准时把各种瓜果蔬菜、鸡蛋、水产品送到知青点，女知青们只需要负责过磅和付款，反而轻松了许多。 徐明权父子也派人在大队部设置了收购点，跟知青们争夺货源，可他们卖给县副食品公司的价格本就不高，加上还要赚差价。 徐小虎恨不得把躺在床上几个月的损失一下子弥补回来，贪得无厌的嘴脸一展无遗，过磅的秤砣拿到铁匠铺灌了铅，直接改成了九折秤。 收购点设置了没几天，就出事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徐德旺说起，按照辈分，徐德旺也算是徐小虎一个远房堂叔，农闲时候喜欢在安河边下几口套网捕鱼，这天恰好赶上安河起水，运气好，几口套网一下子收获了半蛇皮袋的潮鱼。 徐德旺推着自行车，哼着小曲，喜滋滋的往大队部而来，刚刚在家里秤过，整整44斤，按照前两天0.19元每斤的收购价，还让自己上初中的儿子算了一下，可以卖到8.36元呢。 徐德旺拎着蛇皮袋，兴冲冲的走进大队部，负责过磅的徐建国接过蛇皮袋，过完磅再报给负责开票付款的大队会计徐德才。 徐德旺接过钱之后，就喜滋滋的数了起来，数完脸色就垮了下来，诧异的问道“德才哥，咋才这么点钱？” 徐德才把钱拿回去又数了一遍之后说道“对啊！38斤半，每斤一毛八，总共6块9毛3。” 徐德旺脸色涨的通红，气呼呼的说道“德才哥，你可不能坑自家兄弟，我在家可是秤过的，整整44斤还高高的哩，再说价格也不对，前晌知青点还收1毛9一斤哩！” 徐建国不等他们争执完，拎起蛇皮袋就把鱼倒进木盆里，咋咋呼呼的说道“德旺叔，你这都没多少鲫鱼、草鱼，大部分是鲢鱼和一些杂鱼，要不看你是自家叔叔，都给不了你这个价！” 恰好这时候徐小虎走了进来，徐德旺宛如溺水之人抓了救命稻草，马上诉苦道“小虎，你给叔评评理，明明在家秤过的44斤高高的，咋到了这里就成38斤半哩，价格也给的不对，这不是坑自家人嘛！” 徐小虎皱眉说道“德旺叔，话可不能乱说，你在家连着水一起秤，这沿路过来，水滴了一地，总要折点斤两的。” 徐建国也帮腔道“对啊，德旺叔，我们都没扣你水的分量，你就知足吧！” 这一顿抢白，徐德旺犟脾气也上来了，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太坑人了，我不卖了！知青娃都收1毛9，亏我还想着卖给自家人呢，你们亏不亏良心？” 可等到徐德旺拿着蛇皮袋想要把鱼装回去的时候，却又傻眼了，徐建国刚才倒进木盆的时候，已经跟原先收购的鱼混在一起了，这下死无对证了…… 大队部争吵声一下子吸引了很多社员围观，这时候徐建国早就把灌过铅的秤砣藏起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自指天发誓，吵的不可开交，但下坪大队社员心里都有一杆秤，各自平素的为人，他们明镜似的，不到半个月，收购点就关门歇业了。 倒是家里有娃上学的大队社员，开始不满起来，其中也有不少徐姓社员，八月底，他们刚拿了知青点捐赠的学费和书本，徐家父子就单方面取消了人家的销售协议，以后这学费就得自己掏了。 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天一黑就无事可做，谁家还没有个上学的孩子呢？大队社员中渐渐暗流涌动，胆子大一点的社员已经开始串联怂恿赵五爷出来主持公道！ 赵五爷本就看不惯徐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加上他现在还是知青娃收购猪肉的“掮客”，这买卖要是被徐家父子搅黄了，他的佣金利益也损失不小呢。 自从应了任杰这个两头讨好的差事，赵五爷走出去腰杆都挺直了很多，十里八乡谁不给他赵五爷面子？就连儿媳妇也变孝顺了很多，每天眉开眼笑的伺候着，赵五爷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每次出去一趟都能带回来一块两块钱的佣金，儿媳妇能这么孝顺？ 不谈什么大道理的为民请命，就算是为了维持眼巴前的“幸福生活”，赵五爷觉得他也应该做点什么了…… 赵五爷突然有点想念任杰了，那知青娃跟别的知青娃不同，年纪轻轻的就特别有主意，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脑海里想着知青娃，脚下就不由自主的往知青点走去，林言看见赵五爷走进来就笑着迎上前说道“五爷！您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去您家里找你您呢？” 赵五爷神情一振，上前一步小声问道“小任有回话了？” 林言点点头轻声说道“小任就带回来四个字人民来信！他说赵五爷您老肯定懂他的意思！” 第二十三章 人民来信（2） 赵五爷前两天就来过一次，听说徐明权撕毁了和知青点签订的副食品销售协议之后，他就来跟知青们一起商量应对之策，最后只商量了一个结果就是先问问任杰怎么说！ “人民来信！”赵五爷一言不发，仔细斟酌着任杰带回来的这四个字…… 人民来信或许并不仅仅属于这个年代，但他在漫长的建立舆论监督制度的完善过程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对于偏远的乡村，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升斗小民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申诉和获取帮助的渠道。 只是后来渐渐变了味道，造谣的一张嘴，辟谣的跑断腿，如果一张邮票就能毁掉竞争对手的前程，何乐而不为？ 赵五爷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他知道徐家在安南盘根错节的关系，想要扳倒徐明权很难，即便扳倒徐明权，还有徐明友这个公社革委会主任在，在北岸公社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他们老徐家说了算。 沉思了很久，赵五爷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这么些年自己也没少得罪徐家，尤其是在知青问题上，他早把徐明权得罪惨了。 折腾了大半夜，一篇写的歪七扭八的“人民来信”终于完稿，只是其中超过十分之一的字，因为不会写而画着圆圈，只能一大早就跑来找知青们修改，马小军显然是个中高手，这种上纲上线的小作文，对于他这样经历过各种运动的燕京顽主，几乎是信手拈来…… “尊敬的安南县委、安南县革委会各位领导 我叫赵发奎，北岸公社下坪大队农民，1948年5月在部队火线入党，全国解放后因伤退伍回乡务农。 我实名举报下坪大队支书徐明权，拿着人民群众赋予他的权力，侵吞大队财物，挖社会主义墙角，公然违背国家政策，公报私仇，恶意克扣知青口粮，多次差点酿成群体事故，下坪大队广大社员敢怒不敢言…… 我以一个入党28年老党员的党性发誓，以上所说都真实可靠，欢迎各级领导派人前来调查事实真相。” 赵五爷拿着草拟好的“人民来信”，找到二十几个平素对徐明权不满的社员，先是有意无意的细数徐家父子的不是，得到共鸣之后，再把“人民来信”拿出来让大家签字，一场大的风暴正在下坪大队酝酿…… 安南县革委会主任马国良拿到这份有理有据的“人民来信”之后，第一时间把徐明友喊到县里来，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 马国良最近从上面听到一些风向要变的消息，徐明友还总是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惹麻烦，不再狠狠敲打他几下，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他死不足惜，别把自己给拖下水了！ 骂完之后，马国良也不忘安抚几句，这也是他惯用的御下之道，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明友啊，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上面风向有点变了，我们都要夹起尾巴做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因小失大，该舍弃的就要舍弃嘛！” 徐明友汗如雨下，一个劲的点头哈腰，心里早已把赵发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马国良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县里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几十个社员联名签字，尤其是赵发奎，那可是在县里都挂上号的老支书，恐怕还是要派个调查组下去，你要安抚好社员情绪，不要让事态扩大！” 徐明友临走之前，专程去了马国良家里，把一些准备好的所谓“土特产”留下之后，连公社都没回，就匆匆赶到下坪大队，兄弟俩密谋之后，定下了许诺好处拉拢一批社员，再威胁恐吓打击报复几个专门跟他们徐家过不去的捣乱分子的策略。 首当其冲的就是赵发奎，徐明友回到告诉之后，一个电话打到北岸中心小学，赵发奎儿子赵继勇的代课教师就被撸掉了，儿媳妇王小娥大队记工员的轻松活计也干不成了。 徐小虎带着徐建国兄弟俩一一登门，一边威胁告诫那些签过字的社员在下坪大队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我们徐家作对，你特么是活腻了。 同时徐明权也亲自出面，送钱送物，用小恩小惠拉拢那些跟徐家没有结过怨的社员…… 正抱着柴火准备做午饭的王小娥，接到大队会计徐德才的通知不再担任大队记工员，以后要跟大家一起下田干活，王小娥倒也没放在心上，这个时代的农村妇女，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直到赵继勇一脸闷闷不乐的回家，诉说自己被中心小学解聘的事，赵小娥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冲着赵发奎大声斥责“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写什么举报信啊？本来继勇再过两年就能转正了，这下全完了！” 一向说一不二的赵五爷何时受过这等责骂？瞪着眼睛训斥道“我们老赵家男人都死绝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放肆了？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儿！” 不待王小娥顶嘴，就转过头瞪着赵继勇骂道“瞧你哭丧着脸，你爹没死呢？就你每个月20来块钱的代课费，比种庄稼也好不了多少，丢了就丢了，管管你媳妇！” 说完一个人气呼呼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王小娥、赵继勇两口子窃窃私语商议了一会儿之后，互相推搡着走到赵五爷面前。 王小娥陪着笑脸说道“继勇他们学校校长说了，只要您老人家承认是受了知青的蛊惑，以后不再乱举报，他们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而且马上给继勇转正！” 赵五爷暴怒道:"放他娘的屁！老子当年在反动派枪口下都没怂过，跟老子玩这一手？老子还不信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了！”云九小说 赵继勇也小声劝阻道“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咱胳膊扭不过人家大腿，咱以后还得在下坪大队生活啊，你要是扳不倒徐明权，他能让咱全家好过？以后娃想上学、参军全都在人家手上哩，就算扳倒徐明权，他上面不还有徐明友呢，你要想清楚哩……” 第二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赵五爷心情也渐渐缓和下来，叹息道“你们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就是因为仔细想过，才觉得于公于私都必须站出来！” 赵继勇诧异的问道“爹，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让我心里也有个数！” 赵五爷表情凝重的说道“这些知青娃不简单啊！尤其是那个任杰，不但年纪轻轻就城府极深，还特别懂得笼络人心，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徐家父子早晚要栽在他手上。” 王小娥不屑的说道“就几个小屁孩，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我看你是拿了人家块儿八毛钱的好处，替他说话哩。” 赵五爷斥责道“你懂啥？还块儿八毛钱！我都记着账哩，上个月整整给了60多元，都快赶上公社干部工资了！” 赵五爷也不管儿子儿媳妇目瞪口呆的神情，反问道“如果这次真的能够扳倒徐明权，你觉得咱大队谁最有可能接任大队支书？” 赵继勇想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合乎条件的也就会计徐德才和治保主任长贵叔，您老人家虽然威望最高，但年事已高，想再出山不大可能了！” 赵五爷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儿子微笑道“不，还有一个！” 赵继勇突然脑海里灵光乍现，脱口而出道“爹，您是说我？” 赵五爷微笑点头道“徐明权被扳倒，他的跟班徐德才一定会被牵连，你长贵叔一向明哲保身，应该不会趟这趟浑水，事成之后，你的希望最大。”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五爷在家吗？” 话音刚落，拎着两瓶酒和一包糖果的林言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走到三人跟前说道“五爷、继勇叔、小娥婶子，这是小任从省城带回来给你们尝尝鲜的！” 王小娥客套一番之后，喜滋滋把酒和糖果拿进了里屋之后做饭去了，赵五爷看向林言问道“小任是不是又有话传回来了？” 林言笑道“五爷真是神了，小任还真带回来几句话，他说徐支书一定会威胁恫吓和打击报复，咱们不能让好人吃亏，这次因为人民来信联名，遭到打击报复的社员，可以来知青点帮忙过磅、装卸，工资一块钱一天，现金结算，都是乡里乡亲的，有我们知青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乡亲们饿肚子，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能帮衬一把是一把。” 赵发奎父子心中凛然，这招釜底抽薪，把徐家的威胁恫吓一下子化解于无形，反而更多被徐家欺压过的社员，愿意站出来指证徐家父子。 闲聊了一会儿，林言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对了，任杰还说了，五爷不用有什么后顾之虑，可以放手去做，继勇叔那个中心小学代课老师不干也罢，没什么前途，即便五爷这次不能如愿以偿，我们过不了两年总归要回城的，省城这条贩运路线，应该也能够帮助继勇叔混一个不错的前程！” 送走林言，赵发奎叹息道“这个知青娃不简单啊，他连我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都猜到了，徐明友所做的一切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其实任杰现在羽翼已经渐渐养成，红杉树饭店生意红火，瓜果蔬菜货源充足，销售渠道畅通，别说徐明权父子，就连徐明友也几乎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插手下坪大队的明争暗斗，是因为放不下心里的执念，两世累积的仇恨，他不会轻易放过徐明友叔侄俩，每次看到开心快乐笑魇如花的林言，他心里的恨意便会多一分，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姑娘，为了自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在山沟里，任杰一次次在心里暗自发誓血债血偿，绝不饶恕！ 一周之后，安南县革委会联合调查队终于来到下坪大队，调查组一行三人，被北岸公社革委会陪同干部，有意无意的安置在社员徐德礼家里。 巧合的是，这徐徳礼恰好是大队会计徐德才的亲弟弟，调查组开始例行公事的走访…… 出乎徐明友意料的是那些被威胁恫吓的社员，并没有全都退缩，被打击报复的社员更是豁出去了，反正穷的叮当响，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呢？在调查组面前，把徐家父子这些年来，做过的事几乎全都抖落了出来。 尤其徐小虎，这些年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可没少干，调查组一圈走访下来，听的是触目惊心，不过调查组白天听社员的控诉带来的同情心，都在晚上徐徳礼好酒好肉的招待中烟消云散…… 经过两天的走访，调查组还专门用一天时间查了大队的往来账目，调查组组长张勇军一眼就看出问题，这些往来账目漏洞百出，只要核对一下县副食品公司入账和公社供销社的销售账目，就能发现问题。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临来下坪大队之前，马国良亲自吩咐过张勇军，不管查到什么，暂时都不要声张，他这是要借机敲打一下徐明友，上面风向突变，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马国良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找好替罪羊…… 安南县革委会家属院，马国良慢慢翻看着调查组带回来的卷宗，凌厉的眼神时不时从案卷上移开，盯着对面不停擦着额头汗水的徐明友…… 马国良放下手上的案卷，瞪着徐明友一字一句的说道“徐明友！你特么有几个脑袋？短短的几年时间，下坪大队仅副业田入账就和县副食品公司收购台账相差超过两万元，全国人民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下坪大队副业田却超标近十倍，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情，就凭他徐明权，他没这么大胆量！” 徐明友面色如土，嘴里连连求饶，心里却暗自骂道“你特么现在跟我讲原则了，钱你可一分没少拿。” 马国良接着说道“你那个侄子问题也不小，根据调查组带回来的消息，涉嫌流氓罪的就有好几起，不严惩很难服众啊！” 第二十五章 失踪 徐明友哭丧着脸不断哀求，马国良才勉为其难的说道“这事我可以顶住压力帮你暂时压下来，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难善了，以北岸公社名义，先把明权撤了吧！重新找一个听话的接替他，尽量平稳过渡。非常时期，也不要跟知青较劲，他们早晚会离开这里的，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完马国良重新拿出一份调查报告，提笔作出批示下坪大队支书徐明权管理混乱，群众基础一般，建议北岸公社给予就地免职处分，另选贤能…… 如释重负的徐明友回到北岸公社之后，就按照程序，亲自带人去了下坪大队，在下坪大队全体社员大会上，宣布了对徐明权的免职处分，同时宣布由大队会计徐德才接任下坪大队新一任支书！ 赵发奎一声长叹，心里对任杰越来越佩服，从过程到结果，这个年轻人全都猜对，不过也聊胜于无了，好歹也算扳倒了徐明权！ 徐明权父子俩这次算是颜面扫尽栽到家了，整整好几天没有出门，尤其是徐小虎，每天窝在家里借酒浇愁，这段时间遭受的打击，让他整个人几乎处在失控的边缘，愤怒和仇恨渐渐让他失去理智…… 林言每天忙完收菜、过磅、装卸的工作后，都会拿出任杰带回来的复习资料学习一会儿，他对任杰说出来的话一向都深信不疑，她做梦都想和任杰每天一起走在大学的校园里。 林言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她想念远在燕京的父母，想念老莫的西餐，就连什刹海那些装x的顽主现在回想起来，也是那么可爱，她至今都记得任杰第一次为她打架的模样，瞬间从阳光清秀的男生变身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林言这辈子都是任杰的女人了…… 想到这里，林言的俏脸一下子羞的通红，再也无心复习，脑海里突然闪现他们俩第一次在后山山洞里躲雨的场景，林言顿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钻进来，带着一点晚秋的凉意，林言起身披上外套，推开知青点大门，信步向门外走去。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寂静的夜空下，月色撩人繁星点点，整个山村宛如沉睡了一般，林言一时间竟然有点痴了…… 恰巧就在这时，林言余光一瞥，发现不远处停放着装菜的卡车旁边有个人影，林言顿生警觉，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查看。 走近一看，只看到一个黑影拿着一根塑料管，正在从卡车油箱里往外抽油，林言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道“徐建国！你在干嘛？” 被抓了现行的徐建国，马上双膝跪地求饶道“林言，我错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在林言心一软，准备放他一马的时候，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 徐小虎正在自家院子里瘸着腿来回踱步，心里不安的骂道“两个没用的玩意！ 就在这时，院子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徐小虎快步上前，吱呀一声拉开院门。 徐建国一脸恐慌的走了进来，急声道“小虎哥，出事了！我们被人发现了。” 徐小虎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被人发现了你还不跑？来我们家干嘛？建军呢？” 徐建国带着哭腔哀求道“小虎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们兄弟俩要是都坐牢了，家里咋办啊？” 徐小虎皱眉道“怎么回事？被什么人发现？” 徐建国哭丧着脸说道“被林言那个娘们，半夜三更不睡觉，被她抓了个现行，建军把她敲晕带到后山去了，小虎哥，现在怎么办啊？那小娘们醒了一定会报案的，她看见我了……” 徐小虎沉吟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扔掉手里的烟蒂使劲踩灭，脸上露出怨毒之色，狞声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后山找建军！” 凌晨四点，马小军和钟海涛按照往常一样起床装车去省城，钟海涛刚走到车前一看便大声惊呼“卧槽！有人偷油……” 别的知青听到动静，也都纷纷披衣起床聚拢过来，马小军仔细查看了油箱，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没被偷多少！” 就在这时，肖瀚文突然问道“林言呢？怎么没见？” 乔琳扭头就往屋里跑去，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上半夜好像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的，也没在意，这几天太累，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乔琳跑回里屋林言床前，没看到人，慌忙跑出来带着哭腔喊道“林言不见了……” 大家立刻分头在周围寻找，二十分钟之后，一个个又都垂头丧气的回到知青点。 平时有点沉默寡言的肖瀚文突然说道“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大概率是林言发现了偷油贼，偷油贼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挟持带走了，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分头行动，女知青们去找大队支书，请他发动社员寻找，男知青兵分三路，一个去北岸公社派出所报案，一个继续去省城送菜，把任杰接回来，剩下的人扩大范围继续寻找……” 乔琳和另外两个女知青拔腿就往大队支书徐德才家里跑去，钟海涛也自告奋勇的说道“我跑的快，我去派出所报案！” 剩下的人把菜装上车，马小军就开车直奔红杉树饭店，马小军这个菜鸟把车开到接近100码，好在这个时代车辆很少，又是在清晨，一路有惊无险，不到六点就赶到了红杉树饭店。 马小军跳下车，一边声嘶力竭大声喊着任杰，一边使劲砸门…… 任杰第一次看见马小军如此失态，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从里间折叠的钢丝床上跳下来，冲到大厅门口，打开大门之后看见马小军的模样，任杰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不等任杰发问，马小军嘶声说道“林言失踪了……” 第二十六章 新仇旧恨 下坪大队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坳处，两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走下山坳，走的速度很慢。 走在前面的黑影四处张望之后，突然学布谷鸟叫了三声，不远处一处灌木丛中突然也站出来一道黑影，小声说道“哥，是你吗？你怎么才来？” 徐小虎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看着嘴里塞着袜子、双手双脚都被捆住还在挣扎的林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言，这次老子倒要看看，谁还能来救你？” 林言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捆住手脚的裤腰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看向徐小虎的眼神中交织着恐惧和愤怒…… 本就失去理智的徐小虎，被刺激的更是兽性大发，往前一步蹲下身子，猛地一把扯开林言衣襟。 站在一旁的徐建国慌忙说道“小虎哥，这儿离大路太近，弄出动静来，容易被人发现了，还是往大山里再走走吧。” 徐小虎这才悻悻的站起身，徐建军兄弟俩轮流扛着林言，几个人往大山深处走去。 北岸公社派出所。一听说偷油贼可能裹挟绑架了女知青，接到报案的值班公安人员倒是不敢怠慢，可在这个缺乏通讯手段的时代，调集人手需要到家里去喊，速度可想而知…… 下坪大队新任支书徐德才一向跟知青们不对付，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慢吞吞的穿衣起床，等他走到大队部用高音喇叭，组织社员们寻找林言，天已经大亮了。 任杰听完马小军的叙述，第一时间就把怀疑目标指向徐小虎，此刻任杰整个人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离开红杉树饭店时候，他趁着马小军没注意，悄悄的带走了厨房一把剔骨头的尖刀。 任杰回到知青点，把车停好就拔腿冲向徐小虎家，一脚踹开院子大门，任杰也不说话，不顾徐明权的呵斥，从柴火垛、存放红薯白菜的地窖、衣柜、床下一一查找。 没找到人之后，任杰劈手揪住徐明权衣领，瞪着血红的眼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嘶声吼道“徐小虎这个王八蛋在哪里？林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宰了你们全家！” 随后追来的马小军看到这一幕愣住了，任杰这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暴戾，不仅徐明权被吓着了，就连自己看了，也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他开始有点相信，任杰真的可能为了林言杀人！ 不等吓的瑟瑟发抖的徐明权有什么反应，任杰已经松开他衣领，转身跟马小军说道“走，再去徐建国家里！” 冲到不远处徐建国家院子，兄弟俩同样不在家，任杰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已经可以确定是徐小虎带着他的两个狗腿子绑架了林言。 两世的仇恨和对林言的负疚，已经彻底让任杰失去理智，老天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却还是阴差阳错没能护她周全，是自己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任杰攥紧藏在兜里用布裹着的尖刀，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林言受到一点伤害，我一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法律不能给你应得的惩罚，那就血债血偿！ 这时候的林言，虽然同样身陷绝境，但相比较前世，少了一点绝望，任杰这段时间带给她太多的惊喜，她爱的男孩不但稳重聪慧，还极有担当，让她打心底里相信，他一定会来救自己，他此刻说不定就在来营救自己的路上。 一想到任杰，林言渐渐从恐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一定要自救，为任杰赢得营救自己的时间。 黑灯瞎火的山路上走了一会儿，东方也开始露出鱼肚白，因为轮流扛着林言的缘故，徐建国兄弟俩已经是精疲力竭，更不用说瘸着一条腿的徐小虎了，三个人背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坐下歇息。 林言也不再挣扎，徒劳的挣扎不仅耗费体力，还会增加他们的戒备，她必须冷静下来，跟他们虚以委蛇拖延时间，最好是把他们引到一个任杰能够找到自己的地方！ 徐小虎看到林言终于不再挣扎，便好奇的走上前查看，让徐小虎心情大好的是林言看到他之后不再拼命挣扎，眼神里好像也没有了原先的愤怒，只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淌。 徐小虎上前在林言粉嫩玉琢的脸上捏了捏，觍着脸说道“这才对嘛！在这山沟沟里，挣扎喊叫也没人会来救你。” 林言依然无动于衷，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助的往下流，徐小虎见林言已经慢慢开始顺从，继续无耻的开导道“其实男女之事也就那么回事，年纪轻轻的何必要弄得两败俱伤呢？只要你今天乖乖听话从了我，咱们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老子自认倒霉，为你这娘们断了一条腿，老子认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林言止住眼泪，盯着徐小虎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徐建国兄弟俩…… 徐小虎见状问道“你是担心他们俩看见？你放心，我可以让他们俩离开！” 林言不住的摇头，徐小虎索性掏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在林言俏脸上比划了几下之后威胁道“你不许喊叫，我可以暂时拿掉你嘴里塞的袜子，你要是敢喊，这么漂亮的脸蛋上，划上一刀可就难看了。” 看见林言连连点头，徐小虎这才慢慢拿掉塞在她嘴里袜子，林言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被穿过的袜子塞在嘴里一夜的滋味可想而知！ 喘息了一会儿，林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努力了两次之后，颓然躺下，徐小虎托着身体帮她坐了起来，林言盯着徐小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话算数？” 徐小虎厚颜无耻的说道“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们知青点任何一个人的麻烦！” 林言沉吟片刻，用冰冷的语调说道“徐小虎，我可以答应你，也可以不把他们俩偷油的事说出去，甚至颠倒黑白，把你们三说成是来救我的，但我也有几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死在你们面前，你们几个谁也洗脱不掉绑架、强奸、杀人的罪名，等着抵命吧！” 第二十七章 血债血偿 徐小虎有那么一瞬间，也被林言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惊住了，短暂的迟疑之后，已经色令智昏的他忙不迭的问道“什么条件？” 林言继续冷冷的说道“第一，你们三个发誓，今天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我可以说成是被不认识的偷油贼挟持了丢在这里的！第二，任小虎，我知道你因为任杰踩断了你的腿，你一直想报复他，今天的事情过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能再找我们任何人的麻烦，以后也不能用我的名节再来要挟我。第三，我林言宁死也不会跟你在这个荒山野岭苟合，我不是像你这样的畜牲，你要是敢强迫我，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你也比我多活不了几天！” 林言言语间的凛然之色一下子镇住了三人，他们毫不怀疑林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徐建国把徐小虎拉到一旁，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虎哥，要……要不我们还是答应她的条件吧？别闹出人命来！” 徐建军也带着哭腔说道“小虎哥，现在收手顶多是偷油，而且这个小娘们，还答应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她要是死了，我们都得吃枪子！” 徐小虎斥骂道“你们两个蠢货懂什么？她要是破了身子，为了名节倒是有可能不说出去，现在放她回去，她回去就会报案抓咱们，咱们谁也跑不掉！” 徐小虎走回到林言面前，淫笑道“前面两个条件老子都可以答应你，这荒山野岭的老子到哪儿找窝棚去？你这个人，老子今天要定了！” 林言语气冰冷的说道“不信你就试一试！” 徐小虎恼羞成怒，抬手一记耳光扇林言脸上，色厉内荏的狞笑道“好！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贞烈！” 林言用不屑和冰冷的眼神盯着徐小虎，她心里的绝望和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如果被这个畜牲玷污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勇气跟她爱的人在一起了，那她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候，徐建国凑过来说道“小虎哥，我听茂才叔说过，从刚才我们路过的小溪往西走，有个隐秘的山洞，他还在里面烤过鱼，要不我们到那儿去，也安全一点。” 徐小虎沉吟片刻之后，重新把袜子塞进林言嘴里，一行人又掉头往来时的小溪走去。 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那个隐藏在灌木丛后面的山洞，早已按耐不住欲火焚身的徐小虎，抱起林言就往山洞里走去。 徐小虎重重的把林言扔在山洞里铺着的干草上，就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林言蜷缩着身子拼命挣扎，却哪里是兽性大发的徐小虎对手？徐小虎三下五除二就撕掉林言的上衣…… 就在徐小虎快要得逞的时候，一道身影从灌木丛边上冲进了山洞，不等徐小虎反应过来，手上的利刃就刺入他的腰间，仇恨和愤怒让任杰迸发出远超他体能极限的力量，也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弄死徐小虎这个王八蛋！ 任杰一刀刺中徐小虎之后，并没有收手，而是顺手一搅，拔出刀，在徐小虎的哀嚎声中再度用尽全力扎下去，接连三刀，刀刀致命！ 任杰依然不解恨，连续挥拳击打在徐小虎头部要害部位，趴在灌木丛偷窥的徐建国兄弟俩已经吓傻了，这时候的任杰满脸狰狞之色，活像是个煞神！ 任杰回头恶狠狠的盯向山洞外面，冷冷的说道“绑架、强奸、杀人，你们兄弟俩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赶紧逃命去吧，东北边都已经被堵住了，往山里逃吧，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徐建国兄弟俩本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因为平素好吃懒做，才跟着徐小虎当狗腿子，这时候早就吓的浑身抖如筛糠，听完任杰的话，吓的往西狂奔而去！ 林言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语无伦次的颤声说道“任杰，你杀人了？都是我拖累你，你快跑吧！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这个鬼地方！你把刀给我，就说人是我杀的！” 任杰上前一步，搂住林言颤抖的双肩，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调说道“林言！时间紧急，你不要讲话！听我说，按我的吩咐去做！你就待在这个山洞里不要出声，要不了多久，搜山的社员就会找到你，给我争取几个小时逃亡时间。到派出所录口供的时候，你第一天装作吓傻了，问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你就喃喃自语一句徐小虎，绑架、杀人…好多血。不管问你什么你都是这一句，几天之后再问你，你就说发现了徐建国偷柴油，然后自己就被打晕，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之后，就发现在山洞里，徐小虎流了好多血。别的任何话都不能说，记住了吗？” 林言拼命的点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任杰继续说道“你柜子里的钱我带一部分走，红杉树饭店的盈利分成，足够所有人的生活费和将来读大学的费用，你们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按照我给你们的复习提纲准备高考，切记，一定要考上大学！贩运蔬菜交给钟海涛雇几个社员去做，挣到的钱以后算他一个人的。” 林言不断的点头，颤声问道“任杰，你要去哪里？我们还能见面吗？ 任杰爱抚的摸摸林言脑袋，微笑道“傻瓜！不仅能见面，我还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等我回来！” 说完这些，任杰拔腿往下坪大队方向飞奔而去，边走边脱下沾了血的外套，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灌木丛，用尖刀挖坑，把外套和刀都埋了！ 回知青点的途中，任杰像疯了一般，逢人就问有没有找到林言，下坪大队社员们看着像无头苍蝇一般来回奔跑的任杰，都摇摇头露出同情的眼神…… 任杰回到知青点之后，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干粮塞进帆布包，然后走到女知青屋子，砸开林言柜子的锁，拿走货款胡乱塞进包里就匆匆往外走去。 第二十八章 亡命天涯 马小军刚回到知青点就看见拎着帆布包匆匆出门的任杰，诧异的问道“任杰！你要去哪儿？林言有消息了吗？” 任杰看见马小军，心头一动，大声吩咐道“快！车钥匙带上，跟我走！” 任杰接过车钥匙，跳上驾驶室发动车子，马小军跳进副驾驶之后大声问道“有消息了吗？” 任杰紧绷着脸也不说话，挂上档，猛的一脚油门，卡车冒着黑烟急驶而去，路过派出所设置的卡口岗哨时候，任杰从车窗里探头说道“公安同志，我们是下坪大队的知青，附近搜救还是没有找到林言踪迹，我们担心她的安危，想开车去外围再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设卡的附近社员是认识下坪大队这俩运菜的卡车的，公安人员也没为难，搬开路障放行。 任杰驾驶卡车沿着323国道往前疾驶，马小军不解的问道“任杰，你到底要去哪儿？你确定绑架林言的往这个方向跑了吗？” 任杰语气凝重的说道“马小军，哥们拜托你一件事，以后我不在的日子，替我保护林言她们，不能让她们再被人欺负！” 马小军一脸担心的说道“任杰，林言失踪了，大家心情都不好受，你别胡思乱想，一定能找到她的！” 任杰继续说道“马小军，你别插话，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林言已经获救了，我不小心捅死了徐小虎那个王八蛋，你现在送我离开这里，我们沿着323国道往前开三个小时之后，你把我丢下，一个人往回再开两个半小时，下车之后，你把车停在路边，你向右沿着小路假装去寻找林言，逢人就打听有没有看到林言，多弄到几个人证证明你一直在这一带寻找林言，记住我们俩是在停车的位置分开的，你向右我向左，一定要洗脱包庇罪的嫌疑！” 马小军大惊失色道“你这是要亡命天涯吗？” 任杰点点头沉声道“我也跟林言说过了，以后你们都安心准备高考，应该都能考上大学，钟海涛家庭条件和学习基础都不太好，以后贩运蔬菜就给他一个人做，林言那儿存放的货款都被我带走了，红杉树饭店的分红应该够你们几个人生活费了！” 马小军掏出口袋里所有钱和一包烟塞给任杰，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任杰，你也要小心，等安置好了，给我写封信，我给你汇款！” 任杰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哥们儿到哪儿都饿不死，而且能够活的好好的，还给你写信？你以为公安吃素的呢，他们会顺藤摸瓜抓到我的，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在停车的地方逗留半天，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沿着323国道风驰电掣开了近三个小时，任杰靠边停车，准备下车离开，马小军又坚持往前开了十几分钟，任杰坚持不肯他再送了，马小军哽咽着和任杰在车上道别，一咬牙掉头往回开去…… 任杰下车后没有马上走，而是翻下路基，把来不及扔掉的鞋和裤子处理好，才背着帆布包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南针，甚至连水都没有，包里只有几张烙饼……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次能否逃出生天，但他一点也不后悔亲手宰了徐小虎那个王八蛋，他该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任杰只觉得头上的日头越来越毒，喉咙里跟着了火一样难受，不得不在路边一个树荫下停下来，双腿犹如灌满了铅一样…… 休息片刻之后，任杰面临着抉择，在这个充斥着车匪路霸的时代，他需要尽快赶到一个城镇，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国道，等到夜幕降临，他帆布包里在这个时代堪称巨额的现金，可能就是他的催命符！ 或许是否极泰来，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开来一辆挂着粤牌的货车，任杰冲向路边，双手使劲挥舞，幸运的是那辆卡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任杰迎上去，操着一口不伦不类蹩脚的粤语说道“雷猴，大佬！” 卡车司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任杰，任杰换成普通话继续说道“大哥，我是三十里铺杨家岭的，在珠海当兵，这次回来探亲，大哥能不能捎带我一程啊？” 卡车司机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上车吧！” 任杰喜滋滋的上了副驾驶，随手把帆布包丢在脚边，卡车司机可能是一个人开车跑长途太无聊的缘故，两个人便攀谈起来。 卡车司机看起来三十出头，名叫黄海，羊城南郊人，任杰也随便胡诌了个名字，乖巧的说道“黄大哥，我叫杨墨，你叫我小杨好了。” 两个人胡扯了一会儿，熟稔之后，黄海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杨兄弟，你们部队有没有到边境执行过抓偷渡犯的任务啊？” 任杰摇摇头说道“那是边防部队和武警部队的事，我是农场兵，很少有外出任务的，每天就是训练和干活儿！” 黄海接着又神秘一笑“你听说过万顷沙吗？我就是那儿的人！” 任杰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万顷沙？没有听说过，你们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黄海颇有点得意的说道“万顷沙是内地仔、蛇头、水客的聚集地，从我们那边从水路到香江只有20几海里的路程。” 任杰诧异道“这么近？我想起来了，我们农场就有几个知青从那边逃出去了，但大部分都被抓起来了！” 黄海不屑的说道“那些知青娃弄个木筏和救生圈就想出去，10个里面能逃出去一个就算他们命大了！”https:/ 任杰适时的吹捧道“黄大哥不愧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路上那么流通巡逻的边防兵和固定哨卡，想凭借木筏和救生圈出去不是找死嘛！他们想出去为啥不找那些神通广大的蛇头呢？” 黄海鄙夷的说道“蛇头带一个人最少要600-800块钱呢，知青仔哪有这么多钱？” 任杰惊呼道“啊！要这么多钱啊！收这么多钱就能保证万无一失出去吗？” 第二十九章 偷渡 黄海斜睨了任杰一眼说道“蛇头都是设计好路线的，算好潮汐，避开巡逻艇和哨所，到香江那边还有人负责接应，不说万无一失，基本十次能成功六、七次。” 任杰继续吹捧“黄大哥见多识广，一定也认识这样神通广大的能人吧！” 黄海得意的说道“不瞒你杨兄弟，我还真认识一个大哥，听说在香江那边牛的很，跟大圈帮的一些大哥都能说上话，为人还很仗义，出手阔绰，我上次就给他介绍了一个想去香江的内地仔，一下子就给了我50块钱介绍费。” 任杰心中暗喜，顿时有了计较，依然不动声色的说道“以黄大哥的面子，把人介绍给那位仗义的大哥，费用说不定都能省一点！” 黄海被任杰这一顿吹捧，弄的有点飘飘然，开始吹嘘道“这还真不跟你吹，外乡人找到蛇头，一个人700起步，换成我介绍过去，说两句好话600就能走！” 任杰一路想尽各种办法套话，已经大概了解了万顷沙那边的情况，要是他前世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香江现在执行的应该还是抵垒政策，就是不管你通过什么方式来香江，正式也好，偷渡也罢，只要到了香江地界且愿意留下，就可以拿到合法居留身份。 这种抵垒政策让粤东南一带成为偷渡者的天堂，而万顷沙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更是成为偷渡者的首选之地，算好潮汐，弄条木船，沿水路往东南方向顺流而下，避开哨所和有规律的巡逻艇，20几海里的行程，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元朗，相比较从陆路走，穿过大片甘蔗林，先步行到蛇口红树林再泅渡要安全快捷的多。 一路上，任杰不仅竭尽所能的吹捧黄海豪爽仗义、见多识广，还好烟好酒伺候着，两人一下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进入羊城地界之后，黄海正准备专程把任杰送到羊城长途车站，任杰却一脸凝重的说道“黄大哥，听你说了这么多外面的事，我也有点心动了，要不黄大哥也把我介绍给那个蛇头大哥？” 黄海诧异道“你在部队干的好好的，干嘛要去冒这个风险？再说人头费最低也要600块钱呢！” 任杰连忙说道“黄大哥，我有钱，跟你说实话，我们部队农场这次有个提干名额，我就是专程回家筹钱，准备用来打点的，听你说了外面的世界，我就想去闯一下！” 黄海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好，卸完货你就跟我回家，但你千万不要跟人说你是部队上的，记住没？” 任杰乖巧的点点头，趁着黄海卸货的间隙，又去买了一些茶食糕点、罐头水果之类的礼品，就跟着黄海来到羊城南郊的这个渔村——万顷沙。 回到家之后，黄海也没顾得上歇息，就带着任杰找到一身渔民装束的强哥。 强哥原名黄阿强，长的又黑又瘦，并不像传说中的蛇头古惑仔模样，但从他眼睛里偶尔露出来的凶光，可以看出没少干刀头舔血的营生！ 黄阿强看了任杰一眼，淡淡的说道“犯事了？还是投奔亲友？” 任杰期期艾艾的回答道“日子太苦混不下去了，去那边投奔亲友，有个远房表哥早几年出去的，据说在码头当装卸工！” 黄阿强转头看向黄海问道“规矩都跟他说过了？” 黄海点头哈腰说道“大概说了一些，这个细佬挺会来事的，强哥有什么可以随便吩咐！” 黄阿强看向任杰说道“既然阿海介绍来的，人头费就按600，路上别的费用就不用你给了，走的成、走不成这钱都不退，路上不能抽烟和随便喧哗，上岸之后不要在原地逗留，申请了永久居留权之后，可以领到救济金。” 任杰连连点头之后问道“强哥，什么时候可以走？路上还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 黄阿强说道“明天夜里就有一班船，准备一点干粮、水和简单药物就行，别的没用的尽量扔了，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第二天子夜时分，约定好的集结地点，二十多个做着淘金梦的人，静静的趴在离海岸线不足1000米的灌木丛中，巡逻艇的探照灯间隔半小时就会从沙滩扫过……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剩下海浪拍击沙滩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蚊虫叮咬下也没人敢抓挠拍打，每个人心里都惴惴不安，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不远处海岸线终于传来三点稍纵即逝的手电筒灯光，20多人按照约定，快速穿过空旷的沙滩向海边跑去。 任杰顺着人流终于登上了这艘装着简单动力的木船，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船尾突然发生了争执黄阿强制止了一个抱着孩子登船的女人…… 女人也就20几岁的模样，手上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黄阿强低声呵斥道“你们只交了三个人的费用，要不补交650块钱，要不只能上三个人！” 年轻女人苦苦哀求道“孩子还不到三岁，我抱着他就行，保管不给你们添乱！” 黄阿强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到底走不走？耽误下去一个都走不成！” 年轻女人后面的两个后生上前一步，就要往船上硬闯，黄阿强的人站在船尾毫不相让，形势一触即发，只要闹出一点动静，海岸巡逻的武警马上就会赶过来，这一船人谁都跑不了！ 年轻女人见状连忙拦住两个后生，转过头看向黄阿强苦苦哀求道大哥，我们真的没钱了，要不先欠着，等我们到那边挣了钱再还给你，求求你了！” 黄阿强依然不为所动，下令让手下马仔准备强行开船，两个年轻后生急切之下，抓住缆绳不肯放手…… 年轻女人急的快要哭出来，一筹莫展之下，只得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身后的后生，无奈的说道”我不走了，水生就拜托给你们俩，你们上岸之后就去元朗码头找水生的堂伯，他叫林国民！” 第三十章 白切党 两个后生异口同声的说道“嫂子，我们不能留下你一个人不管，你回去那些王八蛋不会放过你的！” 年轻女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颤声说道“我没事，你们赶紧走，照顾好水生！” 年轻女人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是一个行事果断的女人，她知道再坚持下去谁都走不了，虽然她知道这一转身就讲骨肉分离，以后可能很难有再见面的机会，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这时候，任杰开口说道“黄大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先让他们上来，我先替他们付这650块钱，等她们有钱了再还我便是！” 刚转身准备离开的女人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差跪下磕头了，而黄阿强也正好找个台阶下，他不能坏了按人头收费的规矩，他其实也只是别人的马仔而已！ 木船开出去没多久，岸边就响起了一阵狗吠和凌乱的脚步声，船上众人皆暗道侥幸，这要是再耽误片刻，便一个也走不了啦。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小木船就关掉发动机，顺着潮汐，悄无声息的靠向新界一处偏僻的海岸线，众人纷纷跳下船，疲惫之色一扫而光，卷起裤腿奋不顾身的冲向海边，只要在巡逻的水警赶到之前，冲过浅水区，踏上坚实的土地，他们这趟冒险就算成功了…… 十几分钟之后，巡逻的水警赶到之后，只看到一帮纵情欢呼的人群，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任杰拎着帆布包也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那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追了上来，急切的说道“同志，还不知道你叫啥？住在什么地方？谢谢你替我们解围，欠你的钱我一定还你！” 任杰呵呵笑道“我叫杨墨，目前还没找到落脚点，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以后有缘再见！” 任杰嘴里哼着小调，迈着欢快的脚步顺着人流往前走，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疲惫和不安一扫而光，他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喊香江，我来了！ 任杰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没有了条条框框的束缚，拥有超越这个时代数十年认知的自己，将从这里开启自己的传奇之路！ 可让任杰万万没想到的却是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他的传奇之路还未开启，就面临夭折…… 走到元朗码头附近，任杰不由得邹起了眉头，周围棚户区林立，马路两侧摆满了早点摊子，人声鼎沸中参杂着各种方言，唯一跟记忆中的港片场景对的上是马路边停满了各式汽车。 经过一夜的颠簸折腾，胃里能吐的早就吐光了，任杰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便找了一家小吃摊打听道“老板，人民币可以使用吗？” 在得到摊主肯定的回答后，任杰点了两碗粉就找个角落坐了下来，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就在他旁边坐下来。 年轻人冲任杰友好的点点头，然后不经意的问道“刚从那边来？” 任杰习惯性的点点头，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正忙碌的摊主，轻声说道“千万别直接用人民币付款，现在官方牌价是10036，你按照11付款太亏了。” 任杰饶有兴致的问道“可我身上只有人民币，到哪儿才能换到港币呢？” 年轻人煞有介事的说道“看你想换多少，银行兑换需要申请走流程，根据你的实际生存需要，批给你很小的份额。” 任杰继续打听道“如果想多换一点呢？” 年轻人微笑着说道“那只能在黑市上换了，汇率就没有银行高了，需要10个点左右的手续费，40块人民币才能兑换100港币。” 任杰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那先帮我换400块钱的！” 年轻人耐心的等任杰吃完粉，领着任杰往旁边一个巷子里走去，走进巷口没几步，任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后世港片里的场景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任杰攥紧手里的帆布包，扭头就往巷口外跑，饶是他反应足够快，还是被尾随他们身后进来的两个壮汉堵在巷口。 其中一个壮汉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在任杰眼前晃了晃，用蹩脚的普通话低声威胁道“北佬！别出声，把包给我。” 任杰急中生智，突然甩手给了对面壮汉一记耳光，用从港片中学来的语气厉声斥骂道“死扑街！皇家警察办差，再不滚开告你妨碍公务！” 两个壮汉一下子都愣在当场，任杰趁势挥起手里的帆布包，狠狠砸向持刀壮汉，一击得手后，人就快速往巷口外面窜去…… 最先走进巷子里的年轻人大喊“白痴！他不是差佬，快拦住他！” 可就这发愣的瞬间，任杰已经窜出巷口，向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三个混混在后面紧追不舍…… 可能是见多了这种街头追杀，元朗码头周边那么多路人恍若无睹，吃早餐的吃早餐，赶路的赶路，连看热闹的也寥寥无几。 拎着帆布包的任杰，哪里跑的过赤手空拳的小混混，不一会儿，就被三人堵在码头门口空地上，任杰一看事不可为，也索性不再抵抗，把帆布包往地上一丢，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几位大哥出来混，左右也是为了求财，钱都给你们，衣物给我留下。” 刚才挨了一记耳光的混混，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上前，正准备去提被任杰丢在地上的帆布包，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被人抢先一步把帆布包抓在手上。 混混咒骂一声，一拳就往抓包那人脑袋上砸去，抓包那人身子轻轻一扭，就避开了混混这势在必得的一记重拳，然后只是一记鞭腿，就把混混踢翻在地。 后面两个混混看见同伴吃亏，便一左一右挥拳猛扑了上来，拎包汉子手里的包到现在都没肯放下，身子一拧躲开左边混混的攻击，沉肩一个肘击，狠狠击打在混混的腰眼处，混混哀嚎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这时候另外一个混混也扑到近前，拎包汉子也不再躲闪，抬腿就是一记直踹，把最后一个混混踹倒在地…… 第三十一章 九龙仓（1）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石火之间，三个混混就全都躺在地上哀嚎，等任杰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 任杰定睛一看，原来出手相助的是万顷沙差点不能上船的年轻女人和两个后生，任杰来不及道谢，便嘱咐他们几个先跟着自己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接连穿过三个街口，看见路边有个简易茶楼，任杰才停下脚步，看向那个年轻女人说道“大嫂，还有两位兄弟，幸亏你们仗义出手搭救，大恩不言谢！” 年轻女人也客气的说道“要不是您帮我们垫付人头费，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们就不用互相客气了！” 任杰也笑道“好，那就都不谢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们吃饭！” 年轻女人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们刚才吃过了……” 可她手上抱的孩子却不合时宜的说道“妈妈，我饿！” 港式早茶一向以精致著称，刚吃了整整两碗粉的任杰也不由得食欲大开，吃饱喝足后，几个人开始攀谈起来。 年轻女人名叫梁阿娣，两个年轻后生一个叫林国华，一个叫李和平，任杰也没往心里去，这个时代冒险偷渡的大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很少再用真名，就像他以后会一直用杨墨这个名字一样。 闲聊了一会儿，任杰不经意的问道“嫂子，在码头时候，听你说起过，来这边是投亲的，怎么没找到人吗？” 梁阿娣苦笑着说道“孩子大伯以前信里说是在元朗码头当装卸工，我们去找人打听了一下，说早就不在这里干了，好像进了什么工厂，具体哪个厂也不知道，只说大概是在观塘一带，我们准备再去那边找找！” 任杰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大嫂，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也没找到住的地方，要不我们一起去观塘，租个房子先住下来，人生地不熟的，相互也有个照应！” 梁阿娣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的钱交人头费就已经花光了，没有钱再交房租，码头工人说像我们这种情况，可以先去北区救济所，等新身份下来之后，再去找地方做工。” 任杰微笑道“大嫂，不用客气，我反正是要租房子的，孩子这么小，去救济所也不方便，先找个落脚地方再做打算，日子慢慢都会熬出头的，只要我们肯吃苦，在哪儿都能闯出一片天来！” 梁阿娣便不再推辞，对于任杰来说，眼下的香江，他唯一熟悉的地方也就剩观塘了，前世每次来香江，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去观塘工业区遗址，参观亚洲四小龙曾经的工业文明。 转了两、三趟巴士，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观塘，现在的香江正是冶金造船业以及轻工业鼎盛的时代，金融服务业刚处于起步阶段，制造业也还没开始向内地迁移。 整个观塘工业区工厂林立，有着全港最多的人口，任杰等人沿着工业区外围大片的棚户区开始寻找落脚点，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在一个叫茶果岭的棚户区，找到两间带阁楼的简易棚屋。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自己用碎砖石块砌起来的墙，房顶加上油毛毡，能够遮风挡雨而已。 第二天，梁阿娣等人去北区救济所领回来半袋大米，再添置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接下来日子就是等候新身份的发放。 任杰每天早出晚归，每天乘着有轨电车在香江大街小巷穿行，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适应，这个在他前世记忆中都不怎么存在过的全新世界，逃亡前不得已卷走了小伙伴们这半年以来辛苦贩运蔬菜的货款，现在谈将来如何回报他们尚为时过早，他得在把这些钱败光之前，找到新的机会，这个时代的香江，无疑是冒险者的乐园！ 任杰白天穿梭于大街小巷，晚上浏览带回来的各种中英文报纸，搜集汇总有用的信息，屋里的报纸堆起来已经有一尺多高了…… 又是茫无头绪的一天，疲惫不堪的任杰刚回到出租屋，梁阿娣就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碗里居然还破天荒的加了几块猪头肉和一个荷包蛋，任杰开玩笑道“阿娣嫂，今天怎么加餐了？是有什么喜事吗？” 梁阿娣眉眼间露出兴奋之色，开心的说道“我们的新身份终于下来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可以出去做工了！” 任杰也笑道“这还真的是个值得庆祝的大喜事！阿娣嫂，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闲聊了一会儿，梁阿娣上楼去了，任杰边吃面边浏览当天的报纸，刚拿起报纸，就看到星岛日报上一条简短的财经快讯 受“欧洲石油危机"牵连，本埠运输业持续萎靡不振，上市公司九龙仓发布预警，本财政年度利润将出现大幅下挫，受此影响，今日午市收盘，九龙仓股价再创年内新低！ 任杰迅速翻出这段时间带回来的所有财经类报刊，找出全部有关九龙仓的商业信息和股价变化…… 前世任杰很多大学同事都是李超人的粉丝，任杰也曾读过关于他的一些传奇，尤其是著名的“蛇吞象商业收购案”，经此一役一举奠定了他在华商界的地位。 任杰点上一支烟，仔细梳理记忆中各种支离破碎的细节，再融合搜集到所有关于九龙仓的信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拿到新身份的任杰正式改名杨墨，那个下坪大队的燕京知青任杰就此抹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印迹，虽然有些人和事会一直镌刻在他心底！ 接下来几天，杨墨往来奔波于证券交易所和九龙码头，这时候距离香江历史上第一次股灾已经过去两年，恒生指数也从历史最低的150点，缓慢爬升到300多点。 交易所大堂的黑板上，九龙仓依然买卖活跃，九龙仓作为最大英资洋行—怡和洋行旗下核心资产之一，虽然由于业绩不好，股价从两年前的87.6，一路探底到18.7，以码头、仓储、货运为主营业务的九龙仓，在欧洲石油危机的爆发和两伊上空的阴云双重打击之下，几乎不被任何投资者看好…… 但很多人同样忽略了九龙仓在九龙码头附近，圈下的大片还未开发的储备土地，就连怡和洋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土地的价值！ 第三十二章 九龙仓（2） 这是杨墨连续第13个交易日准时走进交易所大堂，没有人会关注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在这个冒险者的天堂，即便是刚刚经历过历史罕见的“股灾”，依然会有不少做着发财梦的年轻人，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一般，走进这里…… 郭可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杨墨，她发现这个每天都会来交易所的年轻人跟其它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在这里司空见惯的情绪紧张、迷茫、懊恼、狂喜、沮丧、贪婪…… 郭可欣摇摇头，心中暗自苦笑，要不了几天，可能就要结束自己短暂的红马甲职业生涯了，有着海外名校留学背景的世家小姐，不顾家人的反对，非要来到交易所当一名交易经纪，只因为她执拗的想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让家里的长辈们看看，他们对她的性别歧视有多可笑…… 可现实还是让她撞的头破血流，香江本就是一个非常讲究风水的地方，尤其是在股票交易所，对风水的迷信近乎疯狂，谁会让一个女生来帮自己买卖股票呢？恰好又赶上“股灾”之后的大萧条时期，整整两个月，就接了几单业务，这还是对方图谋她的美色跟她套近乎。 杨墨也注意到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郭可欣，便微笑着走了过去，郭可欣面露职业式微笑说道“先生您好！我是郭可欣，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杨墨也回以微笑道“你好，我叫杨墨，我想问一下，交易所可以用内地货币开户买卖吗？ 郭可欣回答道“不可以！需要先兑换成本币才能参与股票交易，但我们交易所在一定的额度内，可以帮助客户办理货币兑换业务，不过需要额外收取部分手续费用！” 杨墨点点头，示意郭可欣带他办理货币兑换和开户，杨墨现在所有的家当，都在他手上这个随意拎着的一个布袋里面，一共还剩九千多块钱。 这是下坪大队所有知青辛苦了五个多月的全部积蓄，他却用“携款潜逃”的方式，带走了这笔钱，杨墨不禁摇头苦笑，难怪前世有个说法“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年代，几乎每个创业成功的人，他的第一桶金都是有原罪的！” 交易所按照36100的官方汇率，扣除手续费，把杨墨的九千块钱换成两万五千多本币，接着在郭可欣的指导下完成开户手续。 完成开户手续之后，杨墨只留下500块钱，然后把所有的家当都存入股票户头，随后发出来的第一个买入指令就把郭可欣愣在当场…… 郭可欣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确定加三倍杠杆全仓买入九龙仓？” 郭可欣短暂的经纪生涯中，从未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股市疯狂搏命者她见多了，但大多是输红了眼才会破釜沉舟放手一搏，杨墨这种直接梭哈的新手，她是闻所未闻！ 郭可欣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年轻人普及一下股市常识，她耐心的解释道“九龙仓现在的股价是18.2，你加三倍杠杆全仓买入，一旦九龙仓跌到13元附近，交易所将会强行平仓，你账户里所有的钱都将会化为乌有！” 杨墨微笑道“郭小姐，你的职业操守让我敬佩，谢谢你的告知，这也是我只加了三倍杠杆的原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郭可欣还准备再说点什么，看着杨墨眼神里透出来的自信，只得摇摇头，按照他的嘱咐，加上三倍杠杆，分三次买入了4000股九龙仓。 完成交易之后，杨墨看着郭可欣忐忑不安的眼神，微笑着说道“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你好像不太在意自己的佣金，反而很担心客户的资金安全，你这性格不太适合这一行哦！” 郭可欣解释道“我没有违背你交易意愿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过激进，有点不符常理，所以才提醒你注意交易风险。” 杨墨不置可否，准备转身离去之前，又回过头来说道“风险和机遇一直是孪生兄弟，九龙仓很长时间一直在18-22元区间做箱体震荡，你再研究一下它的股权结构，你就能明白买入的逻辑了！” 郭可欣心头一动，看着任杰远去的背影发呆了很长时间，收市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而是一头钻进了交易所的资料室……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杨墨就像忘了自己全部身家已经买入了股票一样，没有再踏入交易所大堂半步，每天在观塘工业区闲逛。 杨墨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度过了来香江之后的第一个阳历新年，77年终于来了。 这一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对于这个历经苦难的国度和他的儿女们，这一年也是他涅槃重生之路上一个关键的节点！ 元旦过后，九龙仓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像坐了火箭一样，一路攀升，几乎收复了股灾以来的所有失地…… 最后还是星岛日报的一篇财经专栏文章解开了谜底 “九龙仓虽然是最大的英资洋行——怡和洋行控股的上市公司，但股权极为分散，这家以码头仓储起家的上市公司，除了部分抵押在银行手里的股权，大部分股权分散在多家洋行和船务公司手中。” “而以地产业起家的华商传奇人物李超人，正是发现了这个漏洞，恰好又看中了九龙仓手里位于九龙半岛大片未开发的土地，趁着股市低迷，加上九龙仓业绩下滑，暗中大量吸纳九龙仓股票，有所警觉的怡和洋行随后筹集资金发起反收购，九龙仓股票就此成为所有投资者眼中的宠儿！” 收购案爆料的第二个交易日，郭可欣一直心不在焉的盯着交易所大堂门口，心里居然有一丝担心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买入的股票都涨疯了，也不来交易所露个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午市开盘之后，杨墨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股票交易所大堂，郭可欣和正在咨询的客户说了声抱歉，就笑逐颜开的迎了过来。 可是还没等郭可欣开口，杨墨说的一句话又把她愣在当场…… 云九小说 第三十三章 和记国际 郭可欣因为诧异，声调都有些变了“你确定市价全部卖出账户里的所有九龙仓股票？” 杨墨微笑着点点头，郭可欣急切的说道“你没看报纸吗？九龙仓的收购和反收购已经演变成英资洋行和华商之间的对决，这是香江开埠以来，华商和英资的第一次有着象征意义的正面对决，几大家族都或明或暗的下场助战，你确定这时候要全都卖出吗？” 杨墨不为所动的戏谑道“聪明的投资者，不赚最后一个铜板，帮我卖了吧！” 杨墨的4000股九龙仓，刚出现在交易所大堂黑板上，就被买家以的高价抢空，去除掉杠杆资金和手续费，杨墨账户上一下子有了31万左右的资金。 郭可盈办完交割手续出来之后，依然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放着到手的钱不要，根据交易所几名资深经纪的判断，九龙仓突破百元是板上钉钉的事，乐观估计甚至能够攀升到150元附近！ 杨墨接下来说出来的买入指令，又让郭可欣几乎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郭可欣有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卖空所有九龙仓股票，就……就是为了买入和记国际？” 杨墨微笑道“同样是三倍杠杆，全仓市价分散买入60万股和记国际。” 郭可欣实在不愿意自己经纪生涯中第一个大一点的客户，最终输个精光离场，她耐心的解释道“和记国际虽然也曾有过辉煌，市值最高峰超过70亿，但这几年业绩不好，一年之前，公司面临清盘危险，为了自救，这一年多以来相继卖出了旗下的船务投资公司、亚洲投资公司，就连他们的核心企业和丰的股权，也已经出售了三分之一给其它企业，现在市值甚至不足巅峰时期的5%，股价也由最高点的接近45元，暴跌到不足1.5元，全仓三倍杠杆，股价只要再跌去0.4元，就会被强制平仓，你确定还要买吗？” 郭可欣就差爆出垃圾堆里翻金条的粗口，可杨墨依然不为所动，微笑着说道“谢谢，三倍杠杆，分批买入和记国际！” 郭可欣低声用英文嘟囔了一句“youpiss 午市刚收盘，心神不宁的郭可欣就接到闺蜜林曦的电话“可欣，我的律师执业资格证终于拿到手了，晚上一起庆祝下！” 郭可欣有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晚上有点事走不开，这么晚也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要不明天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电话中的林曦一下子警戒起来，连珠炮似的发问“可欣，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忸忸怩怩的？晚上跟谁约了？男朋友吗？我认不认识？” 郭可欣连忙捂住话筒，看看周围，低声埋怨道“你瞎说什么呢！再让同事听到，就是一个普通客户，早就约好的。” 林曦一颗八卦的心早已按耐不住，在电话里大声说道“你等我，我马上过来找你！” 半小时之后，一辆银灰色的平治疾驶而来，停靠在证券交易所门口，自带气场的林曦走到哪儿都是全场的焦点，在路人艳羡的目光中，穿过交易所大堂，径直走向郭可欣的办公室。 郭可欣看着旁若无人走进来的林曦嗔怪道“你能不能低调点，每次过来都像女王出巡，到处招蜂引蝶！” 林曦抿嘴一笑道“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你就不要嫉妒了！” 郭可欣白了林曦一眼挤兑道“还不是虚荣心作祟，就喜欢那些男人围着你转。” 林曦走上前，一眼不眨的盯着郭可欣，审问道“老实交代，什么样的客户让你春心荡漾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郭可欣掩饰道“你胡说什么啊！就一个普通的客户，总共也就见过两次，就是一顿普通的工作晚餐，探讨几个投资的问题！” 林曦盯着郭可欣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不对，你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发慌？他到底是谁？” 郭可欣连忙摆手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学过心理学，就是那个我跟你说过全仓买进九龙仓的年轻人，他今天又来了！” 林曦一脸兴奋的说道“今天专门来约你的吗？然后你就答应了？他是不是长的很帅？” 郭可欣气呼呼的说道“什么呀？他又是跟上次一样，出人意料的卖掉所有股票，然后全仓买入了一支根本没人要的股票，我都快要被他气死了，想问个明白，他这么做的逻辑是什么？这才主动约他一起吃晚餐。” 林曦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可欣，诧异的问道“你说是你主动约人家共进晚餐？” 第三十四章 一箭三雕 郭可欣一脸苦笑的点点头，接着用一种有点愤怒的语气说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明明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有钱人，可他言谈举止之间，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势和胸有成竹的自信，真的很气人，气死我了！” 林曦这才明白，这小妮子是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尤其是对金融证券从业者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智商上的碾压，会让你不断的否定自己。 试想一下，如果你连对手的操作逻辑都看不懂，还怎么作出最恰当的应对措施？ 像郭可欣这样心高气傲的名校毕业生，能让她看不懂操作逻辑的人无外乎是两种人一种是输红了眼而失去理智的赌徒，一种是对股票一窍不通的白痴…… 很显然，杨墨不是这样的人，以郭可欣的专业知识，杨墨第一次押中九龙仓，并非瞎猫碰上死耗子，在他的提醒下，郭可欣瞬间想通其中的逻辑。 可和记国际不一样，虽然和记旗下也有不少闲置土地，但接二连三的投资失败，积重难返，已经处在清盘的边缘，杨墨手握优质筹码，却急流勇退，追逐这样一支无人问津的股票，如果自己不能想明白其中的逻辑，她心里的骄傲将不复存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入错了行！ 林曦安慰道“或许真的是蒙对了一次，这次看错了而已！” 郭可欣摇摇头“他的投资逻辑看似匪夷所思，可仔细分析之后，却又合乎情理，只是一般人很难想到这一层，这次却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林曦虽然不是金融从业者，但她理解郭可欣的心情，沉吟片刻之后，她决定跟着郭可欣一起去看看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五点半，杨墨准时出现在股票交易所大门口，郭可欣带着林曦走出大门，就一脸歉意的说“杨先生，不好意思，临时来了一个朋友，晚上一起，你不介意吧？” 杨墨看着明艳可人的林曦戏谑道“这么漂亮的朋友多多益善！” 郭可欣接着问道“杨先生是怎么过来的？开车了吗？” 杨墨自嘲道“坐电车来的，我现在连一个车轮都买不起！” 郭可欣噗嗤一声笑道“你账户里的钱本来足够买一辆不错的车的！” 杨墨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股票账户里的钱就是个数字而已，游戏结束之前，那都不是属于你的。”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中环附近一家高档餐厅，趁着等菜的间隙，郭可欣迫不及待的说道“杨先生，我非常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抛售九龙仓转而重仓和记？还望您不吝赐教！”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问道“怡和洋行主营业务是什么？” 郭可欣回答道“房地产和国际贸易，零售业也有涉足。” 杨墨微笑道“怡和洋行和长江实业分别是英资和华商的龙头企业，主营业务几乎没有任何互补性，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很难共存，李超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们如果都想控股九龙仓，必将拼的鱼死网破！” 郭可欣诧异的说“这样对你来说，继续持有九龙仓，等待他们后续的抢筹，不是更好吗？” 杨墨接着说道“你应该注意到，仅仅这两年间，长江实业先后与其他华商地产公司，联手拿下好几块地皮，如果他们想要奠定自己在地产业中的地位，必须打造有代表性的地标性建筑，战线拉的很长，他们的资金链其实不能支持和怡和洋行这样的英资龙头企业打一场拉锯战，两虎相争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只能有一方选择退出！” 郭可欣问道“我懂了，只要有一方妥协，收购案结束，九龙仓股价会快速回落，你觉得谁会主动妥协？” 杨墨却抬头看向窗外，答非所问的说道“中环站这边的地块进入招标流程了吧？你可以查查哪几家企业在竞标？” 郭可欣冰雪聪明，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李超人准备另辟战场？退出九龙仓股权争夺战？” 杨墨微笑道“九龙仓现在是各大地产商眼中的香饽饽，华商和英资之争更是吸引了大多数地产商的目光，最好的结果是双方都各退一步，让没有利害关系冲突的第三方控股九龙仓！” 郭可欣沉思良久之后，突然美目一亮，脱口而出道“包船王！九龙仓在他眼里，最有价值的是九龙码头，他可以利用那儿的深水港打造船坞，和双方都没有利益冲突！” 杨墨微笑道“孺子可教！这是一个可以写入商业案例的完美收购案，李超人提前布局九龙仓，炒作收购案双方不惜一切代价抢筹，现金流充裕的船王本就是九龙仓股东之一，看到入主九龙仓的希望，这时候李超人急流勇退，再把手中“辛苦”抢来的筹码，溢价转让给任何一方，不仅赚的盆满钵满，筹集到的资金转而参与中环地块的投标，一举数得！” 郭可欣也茅塞顿开道“这样怡和洋行旗下的置地公司，就被拖在九龙仓的反收购大战之中，李超人中环地块的招标中，就少了一个最强的对手！” 杨墨微笑点头…… 郭可欣捋清思路之后又继续问道“可这跟你重仓和记有什么关系呢？关于和记，我听同事说起过一位姓曹的前辈，曹先生74年因为成功预测“股灾”而扬名立万，恒指从1700多点重挫到290点附近时候，他用全部身家以5.8元的价格抄底和记，但事与愿违，在曹先生抄底和记之后的几个月，和记一路暴跌到1.1，曹先生就此清盘出局！” 杨墨说道“和记这两年确实是亏损，但他们的断臂求生式自救非常成功，尤其是今年他们筹集到资金，增购了屈臣氏和黄埔船坞的股权，这两家潜力公司从关联企业变成了附属公司，不出意外，今年和记国际大概率扭亏为盈！” 至此，心高气傲的郭可欣已经完全被折服，杨墨接着侃侃而谈“和记国际完成对黄埔船坞和屈臣氏的增资后，将同时涉足零售业、金融业、造船业，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连串的断臂求生，和记和九龙仓还有一个共同点，你们想想是什么？” 郭可欣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股权分散！” 第三十五章 致远咨询公司 杨墨赞许的看向郭可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郭可欣心结已经完全打开，继续说道“两年前汇丰以1.5亿元收购了和记33.6%的股权，成为和记国际的最大股东，持有近四成的股份，但他们志不在此，作为投行，一旦和记国际出现盈利，按照惯例，他们会出让部分股权套现，收回投资，有心控股和记的企业，势必会暗中收集和记股票，再拿到汇丰套现的股权，完成控股！” 一旁的林曦突然插话道“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参与进来，分一杯羹呢？” 杨墨微笑道“当然可以，赚点零花钱还是可以的，不过动静不宜过大。” 林曦爽快的说道“明天你来我们律所，签一份委托协议，我把钱转入你的账户，你一起替我打理！” 杨墨诧异的说道“现成的股票经纪你不用，找我干嘛？” 林曦挥挥手说道“我懒得看那些无聊的数字，你替我做主！” 闲聊了一会儿，杨墨突然问道“林曦，你们律师有熟悉知识产权方面的律师吗？” 林曦指着自己鼻尖笑道“我就是啊，今天刚拿到执业资格证，你有知识产权方面的诉讼请求？” 杨墨也笑道“目前暂时还没有，但以后会有很多知识产权方面的诉讼请求！” 林曦诧异道“你不是开玩笑？” 杨墨正色道“林律师，我想咨询一下，注册专利的程序和费用？” 林曦也收敛起笑容，认真的回答道“首先看你是申请标准专利还是短期专利，标准专利保护期20年，需要18—36个月公示期，短期专利相对比较简单，费用也低，但专利保护期只有四年，第四年可以申请延期，但最多不超过八年！”云九小说 “收费方面还得看申请主体是个人还是公司，收费标准不同，如果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经济价值一般的专利，建议用个人名义申请，如果是应用比较广泛，经济价值比较大的专利，最好注册一家独立法人或者合伙人公司，将来方便诉讼和追偿！”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我有一些冶金和金属材料方面的专利需要注册，你看是注册哪一类的公司比较合适呢？” 林曦回答道“原则上来说，专利所有人作为同品类制造商，更方便提出专利赔偿，如果你暂时没有经营制造类实体，可以先注册一家独立的咨询公司，以后有机会再用咨询公司收购实体企业，这是国际上通行的方法！” 杨墨看着林曦，一脸茫然的问道“注册一家咨询公司大概需要多少注册资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林曦微笑道“香江在公司注册方面政策特别宽松，如果是独立法人公司，不需要注册资金和办公场所就能够完成注册，合伙人公司则需要验资和办公场所！” 杨墨耸耸肩苦笑道“我现在除了那些股票，穷的只剩下裤衩，还是先注册一家独立法人公司吧！等专利申请成功之后再说吧！” 回到出租屋之后，杨墨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写了两种高强度合金钢的冶炼方法、热处理工艺以及能够达到的各项强度指标参数！ 这是前世横滨秋岛特种钢材株式会社在八十年代中期开发出来的技术，按照正常新技术研发进程，小日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进入研发阶段了。 写这种隐去重要配方和关键数据的专利申请单，杨墨是轻车熟路，他知道这些技术的关键点在哪儿，没有成千上万次的实验，你根本得不到最佳技术参数。 第二天，杨墨准时来到林曦供职的青山律师行，林曦先以个人名义签署了股票账户投资委托文件，只是令杨墨有些意外的是，林曦账户里所谓的零花钱，居然有20万之巨，不过她一个刚拿到律师执业资格证的实习律师就能开着平治车，家庭背景自然不同寻常。 签完投资委托文件，林曦又以律师行名义和杨墨签署了代理注册致远咨询公司和专利申请文件。 从青山律师行出来，杨墨就去了股票交易所，找到郭可欣，让她如法炮制林曦账户里的钱同样用三倍杠杆，全仓买入和记国际。 郭可欣办理完交割手续之后，看着杨墨微笑道“我今天开盘也买了20万的和记，如果最终真能如你所说，也跟着你发一笔小财！” 杨墨闻言几乎脱口而出“老鼠仓啊！小心廉政公署请你去喝咖啡！” 郭可欣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老鼠仓是什么？” 杨墨道“证券从业人员利用内幕消息买卖股票、外汇、期货等有价证券，获取巨额利润，就是老鼠仓啊？” 郭可欣噗嗤一声笑道“还挺形象，我没有利用内幕消息非法获利啊，证券法也没有规定证券从业者不能买卖股票，再说了，买入、卖出信息都写在大厅的黑板上，大家都可以看到。” 这下轮到杨墨吃惊了，诧异的问道“证券法允许你们用私人账户买卖股票啊？” 郭可欣点点头道“当然啊！只要不涉及和上市公司勾结散布虚假信息，都是合法的。” 其实这是杨墨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香江的证券从业人员一直是可以参与股票交易的，但前提是需要披露个人交易信息，以确定没有损害他人权益。 杨墨挠挠头自嘲的说道“看来是我冤枉郭大小姐了。” 郭可欣挥挥手笑道“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替自己买股票，那些资深经纪私下里都替别人打理股票账户的，收一些服务费补贴家用，不过这两年股市低迷，很多投资公司都清盘出局。“ 杨墨再回到茶果岭的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刚走到巷口，梁阿娣就一脸着急的迎了上来…… 杨墨紧走两步上前问道“阿娣嫂，出什么事了吗？” 梁阿娣还没开始说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杨墨连忙安慰道阿娣嫂，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总归有办法的！” 梁阿娣这才止住眼泪低声说道“国华跟和平被抓到警署去了……” 第三十六章 保释 杨墨大吃一惊，低声说道“他们俩为什么被抓？你把来龙去脉仔细说说？” 梁阿娣愁眉苦脸的说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们铁厂的工友回来说的，说是铁厂老板欠了财务公司高利贷，一群烂仔去铁厂讨债，不知道怎么就跟工人们起了冲突，打上了好几个工人不说，还把人抓起来了！” 杨墨问道“和平跟国华有没有受伤？” 梁阿娣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去过九龙湾警署，不交保释金，他们不让见人。” 杨墨略一沉吟之后说道“阿娣嫂，你也不用急，国华他们也没犯多大事，你回去照顾好水生，我去九龙湾警署看看！” 梁阿娣急切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水生有邻居替我照看着！” 九龙潭警署位于观塘工业区人口最密集地带，这里鱼龙混杂，集中居住了大量来香江打拼的底层工人，也是各大社团势力争相渗透的地方，往往一个街区就盘踞着几股社团势力，打架、斗殴、谈判是家常便饭！ 杨墨和梁阿娣走进九龙湾警署，找到当班警务人员说明来由，一看是梁阿娣，皱眉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交了保释金，拿到对方谅解书，就可以回家了！” 梁阿娣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我们这些做苦力的，哪交的起保释金啊！能不能让我们先见到人，问清楚他们有没有打人？” 警务人员瞪着眼睛说道“交不起保释金还不知道老实一点？还学人家打架斗殴！” 杨墨耐心解释道“阿sir！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不是对方去荣昌铁厂寻衅滋事殴打工人吗？工人师傅都是受害者啊？” 警务人员不耐烦的说道“想捞人就去交保释金，并和对方签署谅解书！” 杨墨想了一会儿还是一筹莫展，保释金倒是好说，大不了明天开市出掉一些股票，可从那些烂仔手上拿到谅解书，可想而知，这些烂仔会怎么狮子大开口，索要伤药费、误工费、营养费…… 可他又不能不救，不仅仅是因为林国华、李和平他们在元朗码头救过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一起生活，已经建立起来的感情和信任！ 百般无奈之下，杨墨只得走出警署大门，找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林曦早上刚留给自己的电话。 林曦一听是杨墨的声音，有点俏皮的说道“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是要约我共进晚餐吗？” 杨墨苦笑道“我是遇到一点麻烦，想请林律师帮个忙！” 接着杨墨在电话中把整件事情的大概情况跟林曦说了一遍，林曦听完之后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在警署门口等我，我马上过来！”云九小说 放下电话，林曦顾不上整理妆容，就拎着公事包准备下楼，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又转身回来拨打了一个电话…… 银灰色的平治，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靠在九龙湾警署门口，杨墨迎上前，一脸歉意的说道“林律师，不好意思，才认识一天，净给你添麻烦了！” 林曦戏谑的说道“律师最不怕的就是惹麻烦，你记得付费就好！” 三人刚走进警署大门，一个警长模样的警务人员迎了过来，走到林曦面前说道“你就是林曦林小姐吧？我是警长方文良，现在由我来接管荣昌铁厂借贷纠纷案！” 林曦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好！方警长，我是青山律师行林曦，我的当事人在荣昌铁厂寻衅滋事案当中，疑似遭到不法侵害，我想看一下你们的出警记录和询问笔录，可以吗？” 见林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方文良递过刚刚录好的口供赔笑道“林律师，都是误会，我们刚刚进行了突击问询，案发经过已经搞清楚了，西九龙一家财务公司和荣昌铁厂老板因为借贷问题发生纠纷，双方推搡过程中有人摔倒，没有引起人员受伤，录好口供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林曦看完口供之后，站起身说道“方警长，谢谢你的配合，我需要和我的当事人确认整件事情的经过，如果我的当事人曾经遭受过不法侵害或不公正对待，我们会保留进一步追究的权利！” 方文良连连点头称是，下令手下警员放人，林国华等六、七个工友被放出来之后，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荣昌铁厂老板陈荣昌欠了西九龙一家财务公司的高利贷，无力偿还，财务公司派了十几个烂仔来铁厂闹事，和工友发生冲突，林国华一个老乡被打伤，哥俩气不过，出手收拾了几个烂仔…… 回到茶果岭之后，几个人就在巷口大排档随便吃了一点，林曦倒也没有半点大小姐的架势，入乡随俗，吃的是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和阿娣嫂交谈几句。 每人几瓶啤酒下肚后，林国华站起身端起酒杯看着杨墨说道“杨兄弟，谢谢您多次对我们施以援手，您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几个的事，您随便吩咐！” 说完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杨墨也连忙站起身干杯，李和平也起身卷着舌头说道“杨……杨兄弟，以后您……您有事吩咐，我李和平要是打个哆嗦，都不算站着撒尿的爷们！” “噗嗤”一声，林曦笑的花枝乱颤，刚喝到嘴里的啤酒喷的任杰一头一脸，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帮任杰擦拭。 这可能是林曦生平第一次体验市井小民的生活，在棚户区的大排档喝的脸颊绯红，像个小太妹一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和别人拼酒，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林晨站在街对面，呆呆的看着林曦颠覆自己认知的模样，接到林曦打回到家里电话，让人来茶果岭棚户区外的大排档接她，他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自告奋勇的赶过来接她！ 看到眼前的场景，林晨好奇心顿起，在林曦视线之外，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座位坐下来，默默的盯着他这个龙凤胎姐姐的一举一动，以他混迹情场多年的经验，只有男人才能让她这个自视甚高的姐姐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林曦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棚户区的大排档，尤其是夜晚…… 第三十七章 圈套 刚从麻将馆走出来的大圈成，在七、八个马仔的前呼后拥下，向大排档走来。 快走到档口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马仔猥琐的笑道“成哥！那个妞儿好正点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大圈成顺着马仔手指的方向一看，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不由得色心顿起，紧走两步走到林曦面前，故作斯文的说道“我是赵成，大家给面子喊一声“成哥”，这一片都是兄弟罩着的，姑娘能不能赏脸一起喝一杯？”https:/ 林曦闻言转过脸来，笑魇如花的脸上瞬间布满冰霜，皱眉斥责道“滚！” 大圈成何曾在兄弟们面前被人这样丢过脸，嘴里骂骂咧咧的欺身上前伸手抓向林曦的手，只听到“啪”的一声，林曦反手一记耳光就扇在大圈成脸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圈成被一个耳光打的有点发懵，居然愣在当场，待他反应过来，杨墨已经冲到林曦面前，手里的啤酒瓶狠狠的砸在大圈成的光头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旁边又窜过来一道黑影，手里的酒瓶同样不偏不倚砸在大圈成脑门上，连续遭遇两次重击，大圈成颓然倒在地上。 大圈成手下的马仔怒骂一声，全都扑了上来，林国华和李和平也加入了战团…… 不得不说大圈帮应该是香江所有社团里最有战斗力的，即便林国华和李和平战斗力彪悍，也用了七八分钟才让这群烂仔失去战斗力，杨墨和林晨还是受了一点轻伤。 大圈成面容可怖，被揍的鼻青眼肿，犹自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发狠“你有种就弄死我！敢跟我们大圈帮作对，活腻了！” 林晨走上前再次把大圈成踹翻在地，一脚踩在大圈成面门，冷声道“你就是大圈帮的成哥？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把小爷惹火了，把你们大圈帮连根拔起，一群烂仔，还不快滚！” 一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之后，档主走过来提醒道“姑娘，你们快走吧！大圈帮的人可不好惹！” 说完又转头看向杨墨等人叹息道“你们在这里恐怕也住不下去了，赶紧收拾东西跑吧！唉，这世道……” 杨墨送走林曦姐弟俩之后，掏出一沓钱，随便数了几张递给档主，权当赔他被砸翻的酒菜桌椅。 林曦一到家就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警署还没有放人吗？ 林曦气呼呼的说道“叶伯，人倒是是放了，可那边治安也太差了，我们就在路边吃个饭，林晨就被大圈帮的人打伤了，叫什么大圈成，那口气大的，好像叶伯你都要听他的！” 叶伯皱眉道“有这事？林晨受伤不严重吧？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做主，严惩凶手！” 叶伯沉吟片刻之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接通之后沉声说道“大圈帮那些人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你带人端他们两个场子，顺便把大圈成带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流言就在西九龙的街头巷尾蔓延大圈成在自己的地盘被几个新来的北佬胖揍了一顿不说，揍完还被带回警署，随后两个场子也被警方端了，大圈帮这回算是栽到家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圈帮这是得罪了某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茶果岭事件就像一根导火索，以前一直被大圈帮压制的其它社团看到了翻盘希望，开始蠢蠢欲动，各种版本的流言也越传越玄乎。 杨墨刚洗漱完毕，就看到一大早就去上班的林国华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礼盒的中年男人。 林国华介绍道“杨兄弟，这是我们老板陈荣昌，专程来感谢你出手相助！” 陈荣昌走上前对着杨墨深深鞠了一躬，感激的说“杨先生仗义相助，陈某感激不尽！” 杨墨心里对这位陈老板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员工因为他的借贷纠纷被关进警署，他却躲起来不肯出面保释，当下只是淡淡的说道“国华他们是我兄弟，救他们是我分内之事，不过陈老板还是早日解决借贷纠纷的好，要不然永无宁日，不是每次都能运气这么好能逢凶化吉的！” 陈荣昌叹息道“杨先生，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抓人就是等我去警署保释，然后答应他们开出来的条件，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他们精心给我设的局！” 杨墨诧异道“那倒是兄弟我错怪陈老板了，如果方便的话，不妨说来听听！” 陈荣昌继续说道“太和洋行的鬼佬，看中了我们铁厂码头堆场的地皮，想用来做地产开发，先用大额订单引诱我向银行借贷生产，关键时候指使银行断贷，导致资金链断裂，情急之下又在银行介绍的财务拿到一笔短期过桥借款，也怪我一时失察，被鬼佬买通我们法务，在合同的付款时限条款上做了手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财务公司的借款利息跟滚雪球，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要不了多久，荣昌铁厂就不是我的了！” 杨墨沉吟良久之后说道“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们荣昌的具体财务状况、固定资产评估、技术积累给我看一看？或许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陈荣昌苦笑道“除非能够短期内注入大量资金，你可能不知道，铁厂是一个重资产运营的企业，鬼佬利用合同漏洞“合理合法”拖欠着我们的货款，而我们却不得不负债生产，继续完成已经签订的供货合同，我们已经没有资金保证原材料的供应了，等到堆场铁矿石用完，荣昌铁厂或许就要寿终正寝了！” 杨墨也知道这是一个死局，高利贷的利息像一座大山压在铁厂的头上，停工是死、继续负债生产也是死，想要盘活荣昌铁厂，需要注入大量的资金来解决财务公司的高利贷以及原材料的储备，可谁又会往一个濒临死局的企业身上注资呢？除非你能画出一个触手可及的大饼…… 第三十八章 绝处逢生 整整一天，杨墨都待在荣昌铁厂，铁厂的财务状况已经极度恶化，连续三个月工资都按照三分之一标准发放，工厂人心浮动，每天都有员工离职。 技术装备方面倒是让杨墨眼前一亮，1900毫米板坯连铸机、2050毫米热轧机、2030毫米冷轧机，从烧结炉、炼焦炉、炼铁高炉、炼钢转炉、连铸、热轧、冷轧整个流程基本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装备。 杨墨待得最长的时间还是技术科，通过和技术人员的交流，也让他对这个时代的前沿冶金水平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陈荣昌最初找到杨墨的本意，是因为听到了关于大圈成的流言，加上昨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从警署把工人领回来，他想借助杨墨的能量，让财务公司对荣昌铁厂不要逼的太紧，赢得一些缓冲的时间，根本没想过能盘活铁厂的经营，资金消耗殆尽、原材料供应不上，高炉只要一停，除了破产清算，别无他法！ 现在看这年轻人的架势，有的放矢的了解铁厂的核心资产和财务状况，让陈荣昌诧异的是这个年轻人不仅熟悉企业管理流程，对钢铁厂的生产流程也了如指掌，甚至对冶金前沿技术的了解都丝毫不逊色于铁厂的技术人员。 回到厂长办公室，杨墨点上一支烟，像老僧入定一般陷入了深思，荣昌铁厂所有的硬件都完美符合他的要求，如何帮助荣昌铁厂走出眼前的困境，他却几乎一筹莫展…… 沉思很久之后，杨墨突然抬头问道“陈老板，我知道荣昌铁厂是你一生的心血，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来让他度过这次的危机？”云九小说 陈荣昌想了一会儿说道“只要能够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我愿意出让荣昌铁厂30%的股权！” 杨墨淡淡笑道“陈老板，我们换一种思路来谈，你觉得需要注入多少资金能够帮助荣昌脱困？” 陈荣昌想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大概需要1500万！” 杨墨微笑道“1500万恐怕也只能让你处理完财务公司的借贷纠纷，和短暂恢复正常生产秩序，甚至都不能恢复原材料的正常供应，更不用谈后续的技术开发费用，资本是逐利的，你觉得这时候谁会大发善心？投入1500万换你30%股权，就为了跟你共患难？” 陈荣昌略露尴尬之色说道“如果能够一次性注资2000万，40%的股权也是可以谈的，有了这2000万，我有信心带领荣昌走出困境！” 杨墨看着信誓旦旦的陈荣昌微笑不语，陈荣昌解释道“荣昌5000万的估价是合情合理的，地皮、厂房、设备等固定资产的投入就超过6000万，这还不算技术开发投入的费用，虽然陷入财务公司的借贷纠纷，但我们的应收款是足够偿还财务公司借款的！” 杨墨站起身微笑道“那祝陈老板早日处理好合同陷阱，收回应收款解决借贷纠纷！” 陈荣昌慌忙站起身挽留道“杨先生留步！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您了，荣昌确实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鬼佬跟多家银行都打过招呼，逼迫我们资金链断裂不能完成供货合同，只要能够保住荣昌，控股不控股都无妨，还望杨先生出手相助！”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荣昌铁厂摆脱眼前困境，至少还需要投入3000万，在商言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愿意投入巨资给一家濒临倒闭的工厂输血，除非……” 陈荣昌急切的问道“除非什么？” 杨墨顿了顿之后说道”除非从荣昌身上得到的回报期望值远超风险，事实上，仅仅是堆场码头，不值得投入巨资+得罪鬼佬的双重风险，放眼整个香江，有能力抗衡太古行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陈荣昌眼神暗淡下来，荣昌陷入危机以来，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抵押贷款、股权融资能想的办法几乎都用尽了，商场一贯如此，锦上添花时大有人在，雪中送炭者又有几人？ 陈荣昌其实已经数度处在放弃的边缘，再坚持下去，最终还是无力完成供货合同，违约赔偿+高利贷滚雪球一般的利息，他除了破产无路可走，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杨墨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陈荣昌，突然岔开话题问道“不知道陈老板有没有听说过九龙仓反收购案？” 陈荣昌点头说道“当然听说过，整个香江怕是没人不知道，李超人联手包船王大战英资洋行……” 说到这儿，陈荣昌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诧异的问道“杨先生，你的意思向他们俩求助？” 刚问完，自己也觉得荒唐非亲非故，别人凭什么帮助自己？荣昌铁厂不是九龙仓，不值得这样的大佬出手相助…… 杨墨好像看穿了陈荣昌心思一般，微笑说道“当然，仅凭一个荣昌铁厂，是不值得这样的大佬仗义出手，如果荣昌铁厂手握某种国际领先的高强度合金钢专利技术，恰好这种高强度合金钢可以用来制造海船和内河船舶船体结构的船用钢！” 陈荣昌苦笑道“怎么可能呢？如果荣昌有这样的专利技术，别说各大银行会争着给我贷款了，就连包船王这样的大佬也会主动寻求合作，荣昌的危机将迎刃而解！” 杨墨看着陈荣昌笑而不语，陈荣昌继续说道“船用钢不仅需要高强度、高韧性、还需要一定的耐低温及耐腐蚀性能，并要求有较好的焊接性能，据我所知，放眼全球，能够生产高强度船用钢的钢铁公司也就寥寥数家而已，有这个专利技术的钢铁公司怎么可能入股荣昌？” 杨墨摇摇头说道“不是入股荣昌，是并购，陈先生应该知道这项专利技术的价值！” 陈荣昌点头道“如果真如杨先生所说，专利技术水准领先全球，那它的价值确实不可估量，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样的公司怎么可能并购荣昌铁厂？” 杨墨指着自己鼻尖微笑道“因为我就是拥有这项专利的公司实控人！” 第三十九章 空手套白狼 陈荣昌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怎么可能？这种高强度合金钢专利基本都掌握在日本、美国、西德等工业强国手中，每一项专利背后的投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你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成为这样一家公司的实控人？” 陈荣昌有那么一瞬间都想端茶送客，他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侮辱，可杨墨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的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又让他觉得或许是真的！ 杨墨淡淡的说道“中国人怎么了？一个能够制造原子弹的大国，在他们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举国体制下，区区几个合金材料还真不在话下！大概半个月之后，高强度合金钢专利会进入公示期，到那时候我们再详谈具体合作方式！” 1月16日，李超人出人意料的连续拿下中环和金钟两个黄金地块，而这时候，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怡和洋行旗下的置地公司，还深陷在九龙城的反收购案中没有精力抽身。 这个戏剧性的转折令整个地产圈和金融圈哗然，李超人这手攻其必救，令怡和洋行无暇分身。 交易所大堂内，杨墨和郭可欣相视一笑，不出意外，李超人一击得手之后，很快会用拿到的地块快速融资，布局和记国际。 对于郭可欣来说，这种以猎人的心态，等待猎物上钩的感觉简直爽到爆，她都不敢相信，这几年搅动香江风云的商界奇才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被杨墨预判到了，想到这里，她就莫名的兴奋！ 就在这时，林曦打来电话杨墨在你那儿吧？你跟他说一下，他的专利申请审核通过了，马上进入公示期！ 郭可欣笑道“这么大喜事他是不是应该破费，请咱们的林大律师吃顿饭啊？你还是过来亲自跟他说吧！” 下班时分，林曦开着她那辆银灰色的平治准时出现在交易所门口，接上杨墨和郭可欣来到餐厅之后，林曦从公事包中拿出一叠文件交给杨墨。 杨墨看完专利文件之后，陷入了沉思…… 席间，杨墨又仔细询问了一些企业融资和贷款方面的法律条款，郭可欣从杨墨的问询中敏锐的发现了商机，便笑问道“杨墨，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投资计划？说出来听听，或许我们能够帮到你！” 林曦插嘴道“杨墨，你可能不知道，可欣可是环亚银行的大小姐，你要是有融资和贷款的需求，她肯定能帮到你！” 杨墨微笑道“目前还仅仅处在设想的阶段，等方案成熟，我肯定第一时间找你们俩商量，我们要争取成为香江投资圈的铁三角组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曦和郭可欣听到“铁三角”三个字之后，不经意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渐渐在心里滋长…… 和林曦她们分开之后，一个全新的方案已经在杨墨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荣昌铁厂厂办内，到处求救无门的陈荣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杨墨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整整半个多月过去了，杨墨仿佛忘了这件事一般，再也没来过荣昌铁厂。 谈判也是一种心理博弈，最先坐不住的一方总是要吃点亏的，何况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荣昌，手上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筹码。 陈荣昌随手翻开今天的报纸，南华经营报上一份公示瞬间吸引了他的眼球一种高强度合金钢的冶金制备技术和热处理工艺专利申请！ 这种新型高强度合金钢，屈服强度指标、冲击韧性、耐腐蚀指标都处于全球领先水平，看到公示最后的专利申请人——致远咨询服务公司法人杨墨的大名之后，陈荣昌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恰巧这时候，秘书领着杨墨走了进来，这是陈荣昌特别吩咐下去的那个叫杨墨的年轻人如果来了，不用禀报，直接领进来！ 陈荣昌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杨先生，我已经看到高强度合金钢专利的公示文件了，我本人非常期待和杨先生的合作！” 杨墨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份早就准备的策划书递给陈荣昌说道“陈老板，这是致远咨询服务公司为荣昌量身定做的商业策划案，您先看看，看完有兴趣合作我们再谈！” 陈荣昌足足用了半个小时，逐字逐句看完策划书，一脸凝重的说道“杨先生，我承认这是一份几乎完美的商业策划案，环环相扣，正因为如此，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有可能功败垂成！”https:/ 杨墨云淡风轻的说道“陈老板不用担心，从并购到引进战略投资，每一个环节，我们致远咨询服务公司都准备了b方案！” 陈荣昌接着说道“致远咨询公司对荣昌3000万港币的估值虽然偏低，但还算在可讨论范围之内，可贵公司对自己所掌握的高强度合金钢专利技术的估值高达1500万美元，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杨墨微笑道“陈老板也算业内人士，应该知道这种高强度合金钢的商业价值，也知道完善这项技术需要投入难以估量的人力和物力，仅实验耗材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陈荣昌据理力争道“我当然清楚开发一项新技术需要投入的研发费用，但仅凭一个还没有得到市场验证的专利技术，就获得新公司70%的股权，我实在难以接受！” 杨墨淡淡的说道“专利技术1500万美元的估值并不是它真实的价值，如果坐在我对面洽谈的是一家日本或者西德企业，这项专利估值将超过2000万美元，我们致远其实有比出售专利技术更好的办法，先全资收购一家小型的钢铁厂，生产出高强度合金钢推向市场，得到市场验证之后再做打算！” 不等陈荣昌回话，杨墨继续侃侃而谈道“陈老板冶金行业深耕多年，应该大概能够估算得出新公司的体量，荣昌不仅就此摆脱困境，陈老板您进可以继续担任一家拥有世界领先技术的大型钢铁公司总经理，退可以出让手中的股权，得到不菲的回报！” 第四十章 对赌协议 陈荣昌并没有被杨墨画的饼所迷惑，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结果，万一新技术的应用和推广出现变故，荣昌铁厂的经营更是会雪上加霜，彻底失去挽救的机会！” 杨墨微笑道“致远咨询可以跟你另外签一份补充对赌协议！” 陈荣昌诧异道“对赌协议？怎么赌？” 杨墨回答道“致远咨询承诺，用半年时间，完成新型高强度合金钢的批量生产并快速推向市场，同时承诺从1977—1982年这五年期间，保证新的合资公司复合年增长率不低于40%，如果达不到，致远咨询愿意无偿转让名下合资公司15%的股权给荣昌铁厂，如果达到，荣昌只须拿出5%的股权奖励给致远咨询！” 陈荣昌稍作斟酌，就发现这个对赌协议对荣昌来说，是一个包赚不赔的协议，保持每年40%的复合增长率，五年之后，致远钢铁公司体量，将达到现在的4-5倍，奖励给致远咨询服务公司5%的股权又有何妨？ 如果不能兑现高增长，荣昌能够拿回新公司15%的股权，虽然还不足以控股，但以荣昌现在的处境，恐怕这是能够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一念及此，陈荣昌当机立断，立刻同意了杨墨的提议，并敦促法务拟定并购协议草案。 林曦也在接到杨墨电话后赶到荣昌铁厂，在审核并购协议的过程中，林曦整个人都不好了，还能这么玩？ 就凭一纸专利申请文件，空手套白狼，拿到荣昌铁厂70%的股权？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陈荣昌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汤，还跟中了六合彩一样！ 林曦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成为了杨墨这个“骗子”的帮凶，通过自己的人脉和专业知识，帮助他一起“骗人”。 虽然打心眼里同情陈荣昌，林曦还是尽到一个律师的基本职业操守，她逐字逐句审核了并购协议条款，最后还是对补充协议提出了异议，提醒杨墨补充协议的条款对他非常不利，40%的年复合增长率，对于一家钢铁冶金企业来说，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到杨墨那种胸有成竹的神情，林曦同样体验到想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那张绽放着自信笑容的脸真的很让人“讨厌”，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而对于陈荣昌来说，不接受杨墨的并购条件，最多再坚持半年，荣昌铁厂逃不掉破产清算的结局，死马当作活马医，即便不能力挽狂澜，也没什么损失，看他连大圈帮的人都敢揍，应该不是一般人，所以欣然接受这看似极不合理的并购方案！ 双方签署完正式法律文件，杨墨正式接管荣昌铁厂，荣昌铁厂法务配合林曦，完成股权变更，历经二十多年的荣昌铁厂也正式更名为致远钢铁公司！ 杨墨宣布的第一项任命是成立安全保卫科，由林国华担任科长，挑选人手组织临时护厂队，他能够想象到，一旦公布并购消息，处心积虑想让荣昌破产的鬼佬会怎样不择手段的报复！ 杨墨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他要在鬼佬作出反应之前，摆脱财务困境，恢复荣昌的生产和经营秩序。 陪着林曦走出荣昌铁厂大门外，林曦就一脸狐疑的看着杨墨，杨墨微笑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陈荣昌被我坑了？” “难道不是？”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高强度合金钢专利的实际商业价值，远超它在这个并购案中的估值，你一定不会相信！” ”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不坑别人就不错了，你会白白把这么大的便宜送给素不相识的陈荣昌？” 杨墨苦笑道“我但凡能够拿得出现金收购荣昌铁厂，我也不会拿专利折价，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陈荣昌这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用一个濒临倒闭的工厂，置换到一家潜力巨大的钢铁公司杨墨25%的股权！” 林曦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墨耸耸肩“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才是第一步，想要带领荣昌铁厂走出困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曦看着愁眉不展的杨墨，心里一软安抚道“我会尽力帮你和西九龙财务公司谈判，争取获得债务延期，不过希望不大，你还是要尽快做出还款计划，还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 杨墨想了一会儿说道“还真的需要你和可欣的帮助，我初来乍到，在香江只有你们这几个朋友，你们能够帮我约到几个银行高管和包船王吗？” 林曦略一沉吟之后说道“约几个银行高管倒不是什么难事，船王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杨墨整个策划案的关键，就是以船用钢材的专利说服包船王成为战略投资伙伴，他就像是华商的一杆大旗，有了他的加盟，不管是对付设圈套逼陈荣昌就范的鬼佬，还是从银行争取贷款，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如果不能邀请到足够份量的华商大佬投资入股，致远钢铁公司的命运又将变得不确定起来。 钢铁公司是一个重资产运营的企业，没有通畅的融资渠道，很难在这个行业立足，而杨墨融资的b计划，不仅需要有影响力的媒体帮助，时间线也会拉的很长，其中有很多不可预测的未知因素，可荣昌铁厂脖子上套着的两根锁链，随时会要了致远钢铁公司的命！ 送走林曦之后，杨墨在生产车间转了一圈之后，根据厂里的现有设备，高强度合金钢的制备工艺流程已经了然于胸。 一项有影响力的技术专利，从实验室走向工厂流水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有具备批量化生产能力和稳定的技术参数，这项新技术才正式具备应用基础，也就有了商业价值。 杨墨比谁都明白这一点，他经历过产、学、研严重脱节的时代，各大研究所和高等院校实验室，拿着国家宝贵的研发经费，取得新技术突破之后，往往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学术成果寄到国外学术期刊发表，获得所谓的“影响力因子”，而忽略了专利申请和应用领域的工业化生产！ 由此造成的恶劣后果是，明明是自己研发出来的技术，发表到学术期刊之后，却被国外专利流氓抢注了专利，等到自己想使用这项技术的时候，反而要付巨额的专利授权费…… 第四十一章 环宇船务 杨墨现在需要做的是用最快的速度，完善高强度合金钢的工业化生产，形成一套完整的专利体系，堵上被日本钢铁企业仿制的所有漏洞！ 前世作为金属复合材料专家，杨墨饱受西方的“技术霸凌”，每一项新材料、新工艺突破的路上，都横亘着无数个专利陷阱，打着知识产权保护的旗号，各种或真或假的专利，把你所有技术突破的路都堵死！ 它们甚至会把一些经过无数次实验验证，证明是错误的猜想理论，用专利保护起来，号称国际最前沿技术发展方向，诱导你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去重蹈覆辙…… 杨墨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把新型高强度合金钢的工业化制备流程完善，隐去了大部分重要数据后交给技术科安排生产。 其中最关键的微量元素的添加配比和后期热处理工艺，杨墨全部由自己亲自把关，毕竟到目前为止，偌大的荣昌铁厂，他也只有林国华、李和平两个人可以信任。 ……………………………………………… 南朗山东麓，香江最负盛名的深水湾豪宅区，一份重要的股权转让协议，正在大律师林见山亲自见证下签署各种法律文件。 随着最后一份文件的签署，堪称华商和英资洋行世纪大战的九龙仓反收购案正式落下帷幕，李超人把手中持有的全部九龙仓股票，以三亿港币的价格出售给包船王！ 在全球远洋运输领域叱咤风云的环宇船务，就此正式控股九龙仓，迈开了传奇登陆之路的第一步，李超人也将开始他教科书一般的并购之路。 三个人举起手中的香槟酒一饮而尽，然后相视大笑…… 李超人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道“包兄、林大律师，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关于九龙仓的股权转让，能不能暂时保密，给我留一点辗转腾挪的时间，短则三个月，迟则半年，再宣布包兄入主九龙仓的消息？” 两人欣然允诺，林见山也识趣的起身告别，他知道这两位华商大佬，接下来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就在林见山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前两天林曦跟我说过一件奇怪的事，我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今天见证了你们的股权转让后，觉得有点意思！” “哦？说来听听！”正准备送客的包船王饶有兴趣的问道。 林见山重新坐下来，看着包船王说道“林曦说有个很特别的年轻人想见您，问我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我也没放在心上，昨晚他说起这个年轻人这段时间所做的一些事，还真的有点意思！” 就连李超人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放下茶杯微笑道“他都做什么了？说来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听听！” 林见山继续说道“据林曦所说，这个年轻人去年在九龙仓反收购案还没有拉开帷幕之前，以三倍杠杆全仓买入九龙仓，听说好像是从九龙仓的股权结构中发现了什么，有点匪夷所思的是又在今年一月初，突然清空九龙仓所有股票！” 李超人和包船王对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后来呢？” 林见山说道“清空九龙仓之后，他又以三倍杠杆全仓买入和记国际！” 听到这里，李超人已经脸色微变，一脸凝重的问道“这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他的资金规模有多大？我们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林见山想了一会儿说道“具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买入九龙仓的时候，只有三万港币左右的资金，卖出时候已经有30多万，全都买了和记国际！” 李超人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了，笑眯眯的问道“小曦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这么看好和记国际？” 林见山继续说道“林曦也不是学金融的，倒是郭家那个丫头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年轻人说九龙仓的股权争夺战胜负已定，秘而不宣只是想拖住怡和洋行旗下置地公司，让他无力插手中环地块的争夺！” 李超人又是脸色一变，追问道“那他为什么看中和记国际这种无人问津的股票呢？” 林见山摇摇头说道”林曦那丫头自己似懂非懂，具体理由我也没听懂，就是说他看好断尾求生的和记国际，还说和记是最接近九龙仓的公司，也是香江唯一一家同时涉及码头船坞、国际贸易、商业零售的上市公司，最关键的是他的股权同样分散，而且大股东是投资银行，并无意掌控公司！” 听到这里，包船王和李超人再次对视一眼，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堪称天衣无缝的商业计划，居然被一个年轻人提前识破，如果被竞争对手提前获悉，后果不堪设想！ 两位华商大佬毕竟都见过大风大浪，包船王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小曦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想见我？” 林见山说道“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新型特种合金钢的制备工艺，委托青山律师行代为申请专利，还真申请成功了，目前处在公示期，据说这是一种性能领先全球的特种合金钢，可以用作船用钢，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包船王诧异的问道“你确定他手上有领先全球的船用钢材制备技术专利？” 林见山点头说道“这件事是林曦一手操办的，专利局已经批准了，怎么？这个船用钢很特别吗？” 包船王苦笑道“放眼全球，也就只有日本、美国、西德几家钢铁公司能够制造高强度船用钢，咱们香江几家船厂竞争不过日本船厂，就是因为原材料受制于人！” 林见山诧异道“这么厉害？他好像还是以独立法人公司的名义申请的，这个致远咨询公司也是他委托青山律师行，刚刚注册成功的！” 包船王若有所思的说道“目前还无法确定这种专利的商业价值，实验室制备和工业化批量生产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即便仅仅只能在实验室制备，也提供了一个新技术的发展方向！” 李超人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包船王笑眯眯的说道”包兄！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我们一起见见？” 第四十二章 风云际会 包船王大手一挥，转头跟林见山说道“见山，选日不如撞日，你让小曦现在就带他过来！” 说完，两个华商传奇大佬都分别打电话取消了今天的安排。 林曦的平治风驰电掣的闯入荣昌铁厂大门，停靠在厂办大楼门口，恰好看到刚从车间返回的杨墨，林曦摇下车窗喊道“杨墨，快上车！跟我去见一个人。” 杨墨上车坐好，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同意见我了？” 林曦重重的点头，一踩脚下油门，银灰色的平治轿车疾驶而去…… 在管家的引领下，两人走进包船王的半山别墅，就连一向活泼跳脱的林曦，也仿佛一下子成了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 管家简单通报之后，就领着林曦和杨墨走进二楼书房。 “包伯、李叔、爹地！这就是杨墨！”林曦乖巧的跟几位长辈打完招呼，再介绍完杨墨之后，就站到林见山身后。 杨墨并没有想象中的局促不安，上前一小步躬身说道“包先生、李先生、林伯！晚辈杨墨，冒昧打扰，还请各位前辈海涵！” 包船王大手一挥，招呼两个年轻人坐下，杨墨也不拘谨，待林曦坐下后，也就近找个位置坐下来。 包船王微微颔首，在香江世家子弟中，在他和李超人面前还能不卑不亢、保持镇静的后辈已经不多了！ 包船王仿佛邻家老人拉家常一般，开口问道“内地来的？” “是！” “非法入境？” 杨墨苦笑道“是！眼下内地出入境审批确实极严，晚辈不得已出此下策！” 包船王依然不紧不慢的问道“有不得已的苦衷？” 杨墨略一斟酌之后，面露肃穆之色说道“倒也不算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恩师一生苦研金属材料学，却因为种种原因报国无门，机缘巧合之下，恩师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弥留之际，希望晚辈将他一生所学发扬光大，有朝一日能够以实业报效国家，晚辈受恩师临终重托，一日不敢怠慢，才出此下策，而在香江注册的专利，其知识产权在“巴统”所有协议国和地区都会受到保护！” 包船王也肃然起敬道“请问恩师尊姓大名？拳拳赤子之心，包某钦佩！” 杨墨怅然道“恩师天纵奇才，晚年凄苦，隐姓埋名郁郁不得志，他的名讳晚辈不方便说，还请前辈谅解！” 包船王微微点头说道不说也罢，你们那个高强度合金钢专利是仅仅停留在理论验证阶段，还是到了实验室制备阶段？” 杨墨道“实不相瞒，高强度合金钢目前离工业化批量生产仅仅一步之遥，几个月之前，在内地通过特定渠道，已经完善了整个工业化工艺流程，抗冲击韧性有望达到国际顶尖的f级，抗拉强度达到480-630n，耐腐蚀和抗氧化指标都达到船用钢的要求，在此基础上，通过微量元素和热处理的微调，我们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开发出性能优异的轴承钢和刀具钢！” 包船王诧异道“你确定能够达到f级？” 杨墨信心十足的点点头。 包船王继续问道“你想见我就是为了出售这个专利技术？” 杨墨摇摇头说道“这个专利技术是恩师一生心血结晶，金属复合材料技术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国家的制造业水平，中国的国门迟早会打开，晚辈想做的是未雨绸缪，以此为契机，深耕金属材料领域，实现恩师实业救国的毕生夙愿！” 杨墨这些看似随意说出来的话其实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前世作为顶尖金属材料学家，平生钦佩之人大多是学术大拿，而眼前的包船王，是他为数不多钦佩的企业家之一！ 杨墨勾勒的实业救国梦，不出所料引起了包船王的共鸣，他甚至已经决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帮这个年轻人，看看他能否一飞冲天？ 杨墨也适时的把早已准备好的策划案拿了出来，把关于并购荣昌铁厂的来龙去脉给两位华商大佬仔细阐述了一遍。 包船王听完之后微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觉得环宇船务会投资荣昌铁厂这样的小企业？而且还只是占很小一部分股权？” 杨墨道“环宇船务从准备控股九龙仓的那天起，志在打造一条含括远洋运输、码头仓储、国际贸易、造船业的产业链，而拥有高强度船用钢的致远钢铁公司，恰好能成为这条产业链的最后一个闭环！” 包船王若有所思的问道“产业链最后一个闭环？” 杨墨点头道“香江几家造船厂因为原材料受制于人，已经渐渐被日本造船企业拉开距离，而环宇船务作为全球屈指可数的顶尖船务公司，在未来拥有一家自己控股的造船企业势在必行，而拥有高性能船用钢专利的致远钢铁公司，也会成为您这条产业链中最重要的一环！” 包船王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可是投资3000万港币，只占一个中等规模钢铁公司23%的股权，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明智之举！” 杨墨微笑道“如果包先生运作得当，还可以用略低于3000万的代价，得到致远钢铁公司30%的股权，有了环宇船务的加盟，致远应该可以从银行获得流通资金的支持！” 包船王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说陈荣昌手中持有的那30%股权？” 杨墨微笑点头，没有再说话，聪明人点到即止。 包船王哈哈大笑道“这样致远咨询服务公司持有的70%股权就不会被稀释，你对致远钢铁公司这么有信心？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和陈荣昌还签署了一份补充对赌协议？你用15%的股权对赌他5%的股权，如果你的经营承诺完成了，环宇船务持有的股权岂不是只剩下25%了？” 杨墨微笑道“如果我输了，环宇船务股权同样会暴涨到45%。” 包船王说道“小杨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争取说服荣昌铁厂出让他们手中持有的30%股权，另外环宇船务再追加3000万的投资，这样经过稀释后，我们双方持股比例大约为54%和46%。” 第四十三章 控股和记 杨墨断然拒绝道“这样肯定不行！这个股权比例不太适合企业的长期发展，致远钢铁公司作为一个技术型重资产运营企业，股权结构方面，任何不稳定因素都会给企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何况因为对赌协议的存在，控股权和经营权存在随时易主的风险！” 一旁的李超人，目光中也渐渐露出了赞许之色，但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了另外一种想法这个年轻人从走进这间书房开始，举手投足间，显现的那种宠辱不惊的自信跟他的年龄完全不符，莫非他在内地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带着某种使命来香江？ 想到这里，李超人抬头看向杨墨，不紧不慢的问道“听说你很早就预判到九龙仓的股权争夺？你懂股票投资？” 杨墨摇摇头说道“内地没有股市，我这点粗浅的股票投资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决定在九龙仓下重注，不乏有赌的成分，觉得九龙仓股价在股灾之后被严重低估，公司旗下拥有九龙码头及其周边大量优质地块，香江未来的三大支柱产业他独占其二，更重要的是他的股权还及其分散！” 李超人诧异的问道“未来三大支柱产业？” 杨墨微笑道“这只是晚辈私下里一点拙见，觉得以香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及历史原因，未来房地产业、运输仓储和国际贸易业、金融服务业都有可能成为香江几大支柱产业。” 随着谈话的深入，包船王和李超人眼里的赞许之色越来越浓厚，杨墨某些方面独特的见解，有时候居然让他们这样的商界奇才，都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杨墨的见识整整超越这个时代四十多年…… 三天后，环宇船务深入了解了荣昌铁厂的经营状况之后，开始派人和陈荣昌接触。 双方谈判并不顺利，环宇船务的突然介入，陈荣昌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有了环宇船务的加盟，别说西九龙财务公司，就算是给自己挖坑的鬼佬，也不敢对荣昌的码头堆场再起觊觎之心，看来荣昌铁厂已经彻底摆脱了困境！ 几天接触下来，非但没有把价格压下来，反而最终溢价15%，以3450万的价格，拿到陈荣昌持有的致远钢铁公司30%股权！ 有了环宇船务的加盟，致远钢铁公司不仅很快从环亚银行拿到3000万港元的授信，和西九龙财务公司的借贷纠纷也很快得到解决，在香江这个地方，敢和顶级富豪家族作对的社团，毕竟是凤毛麟角。 太和洋行的鬼佬同样选择了和解，自知有了环宇船务的加盟，拖欠货款的合同陷阱毫无用处，反而成为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双方都同意和解，在限定时间内付清余款，解除供货合约。 几乎同一时间，李超人九龙仓股票转让给环宇船务套现之后，正式大举抄底和记国际，拉开了香江历史上最经典的蛇吞象并购案的序幕！ 因为杨墨的精准预测，李超人比前世提早了半年抄底和记国际，这也让他节省了大量资金。 和记国际一开始的异动并没有引起大部分股民的注意，两年前股灾的阴影依然残留在他们心底，和记国际这两年不断的出卖资产断尾求生，在股民眼里是破产清算的前兆。 直到一个月之后，和记国际董事会发布公告和记完成对旗下控股企业黄埔船坞的合并，正式更名为和记黄埔。 和记股票就此扶摇直上，和记国际股价从巅峰的45元，跌到如今的两元左右，虽然让很多人风声鹤唳，不敢再触碰这支“妖股”，但极大的想象空间，也让很多人义无反顾的杀进来！ 随后，在包船王的牵线搭桥下，李超人以7.1元每股的价格，收购了汇丰持有的22.4%和记股权，汇丰获利离场，退出和记第一大股东位置。 加上二级市场持有的股票，李超人持有的和记股权已经超过40%，成为和记新的话事人！ 这是一场堪称教科书一般的“蛇吞象”收购案李超人率先布局九龙仓，挑起本土华商和英资洋行的对决之后，却在高位套现，把手中的股权转让给环宇船务，获利离场后，秘而不宣暗度陈仓，二级市场买进和记股票的同时，和急于套现的汇丰一拍即合，提供资金帮助李超人扫货，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长江实业就以极小的代价，完成了对比自己体量大得多英资洋行——和记的控股！ 杨墨遵循着不赚最后一个铜板的投资理念，在7元左右清仓了持有的所有和记股票，扣除杠杆资金成本，获利300余万，林曦和郭可欣两人也分别获利200万。 清空股票的当晚，三个年轻人都喝的微醺，尤其是林曦和郭可欣，更是莫名的兴奋，虽然都出身豪门世家，但这毕竟是她们俩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有着特殊的意义。 杨墨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槟，趁着酒意说道“林曦，我准备再注册一家投资公司，还得麻烦你们青山律师行代办，你们俩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加入进来！” 林曦马上表态“我加入！我正愁赚了这么一大笔钱怎么投资呢！” 郭可欣也兴奋的点头表示同意。 杨墨却说道“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俩每个人75万的投资额度，投资公司股权不宜太过分散，我需要绝对的控股权和决策权！” 林曦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们俩都听你的，75万就75万吧！” 杨墨转头看向郭可欣说道“可欣，你怎么说？你要是愿意加入进来，可能需要辞去股票交易所的经纪工作，暂时担任投资公司总经理！” 郭可欣稍作考虑，就同意了杨墨的建议，对于杨墨在投资上的天赋，她有着最为直观的感受，作为海外名校金融系的高材生，她知道天赋和冷静对一个职业投资人有多重要，而杨墨这两方面都是佼佼者！ 只是连郭可欣自己也没想到，辞职创业，这个在当时看起来有些冲动的决定，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第四十四章 纵横投资公司 投资公司选址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股票交易所对面的写字楼，恰好有一家公司搬走，郭可欣招聘了两个文员和一个财务，就算是把投资公司台子搭起来了。 三月底，纵横投资公司正式挂牌开业，香江每天都有数百家公司开业和歇业，香江人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令他们诧异的是这家不知名的小公司开业剪彩，居然邀请到两位华商大佬…… 李超人和包船王，这两位基本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大佬，居然同时出席一个小投资公司的开业剪彩活动，虽然仅仅只待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临走时还让手底下人象征性的投资200万，作为对纵横投资公司的支持！ 两位华商大佬的鼎力支持，让纵横投资公司一下子成为香江投资圈的宠儿。 加上青山律师行和环亚银行的影响力，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纵横投资公司一号基金3000万的投资额度就已满，加上500万的自有资金，杨墨实际上已经成为一家中等规模投资公司的实控人。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香江接下来的整整十年，将迎来地产业和金融业的飞速发展期。 纵横投资第一次股东会议，杨墨就定下了围绕银行股、地产股、建材股建仓的基调，尤其是地产股板块，杨墨重点提到几个两年后将成为恒生指数成分股的股票长江实业、新世界、新鸿基、大昌地产。 独当一面的郭可欣，很快展现了她在投资方面的天赋，她通过股票交易所的关系，把重心放在了研究刚上市的地产新股的财务状况，还真让她押中了两匹黑马和合实业和嘉里建设…… 杨墨从纵横第一次股东会议之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蹲守在钢铁公司车间，每一个微量元素的添加，都由自己带着李和平亲自操作，在专利申请正式生效之前的公示期，每一个疏忽大意，都有可能让他前功尽弃，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这一天对于致远钢铁公司来说，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新型高强度特种钢材产品完成工业化实验，将正式开始流水线批量生产。 钢铁公司会议室从一大早就聚集了多家媒体记者，中午时分，第一块冷轧钢板下线。 致远钢铁公司总工吴义辉亲自拿着检测仪器，认真检测新产品的每一项技术参数，随着最后一个测量数据的出炉，冷轧车间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年近五旬的吴义辉，拿着检测报告，像个孩子一样冲进会议室，跑到杨墨面前，大声说道“杨总，我们成功了！所有技术指标全部达到全球领先水平，完全合乎船用钢材的要求！” 会议室里同样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制备这种强度的钢材，对于领先这个时代足足40多年的杨墨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以目前的冶金装备水平，还是存在一些工艺流程上的障碍。 杨墨用力挥舞手臂，开始了他在致远钢铁公司第一次新闻发布会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莅临，参加致远钢铁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一起见证在香江乃至世界冶金工业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 “致远钢铁公司具备完全知识产权的新型高强度船用钢，各项技术指标全部达到全球领先水平，在这个特别时刻，我谨代表致远钢铁公司董事会，感谢为了开发这项新技术，数年磨一剑的致远冶金研究院全体同仁，以及致远钢铁公司所有员工，你们辛苦了！” “在并不久远的未来，致远还会在此技术基础上，开发出顶尖的模具钢、刀具钢、轴承钢等各种高难度的特种钢材！” 林曦作为致远钢铁公司外聘法务，此时就坐在会议室角落，她现在越来越佩服杨墨这种本事，他可以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致远咨询公司从开始注册都是委托自己全权代办，几个月之前，公司从上到下就他杨墨一个人，他甚至连房租都付不起，只能暂时注册独立法人公司，怎么凭空就冒出来一个致远冶金研究院？ 几乎与此同时，环宇船务也完成了对南亚船厂的全资收购，完成了从冶金、造船、运输、码头仓储全系产业链的构建。 ……………………………………………… 日本横滨，秋岛特种钢材株式会社总裁办公室。 社长秋岛义男把手上的报纸，狠狠的摔在技术总监小岛健的脸上，大声咆哮道“你们搞了三年，投入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每次索要研发经费的时候，你总跟我说高强度船用钢的商业应用价值有多大，现在呢？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抢在了前面，一群废物！” 小岛健无言以对，躬着身子嘴里不断的说着“哈依”，就连被秋岛义男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也不敢擦拭一下…… 秋岛义男发泄完之后，沉声问道“小岛君！我们有没有可能绕开致远钢铁公司的专利，另辟蹊径，重新开发出一套高强度船用钢的制备工艺？” 小岛健趁机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躬身说道“短期内暂无可能，致远的制备工艺跟我们的研发方向高度重合，只是机缘巧合，比我们率先取得了突破，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我们的研发方向是正确的，可能离成功就差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秋岛义男骂道“八嘎！证明了你的研发方向正确有什么用？你这个蠢货，我需要的是能够生产出来最先进的船用钢！” 小岛健的头垂的更低了…… 就在这时，秘书晴子推开社长办公室大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社长阁下，长谷川律师到了！” 秋岛义男挥手让晴子把长谷川律师请进来。 长谷川是横滨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擅长商业合同和知识产权纠纷。 秋岛义男简单把致远钢铁公司，关于新型高强度合金钢的制备专利和秋岛新技术高度重合的事件，从头到尾认真介绍了一遍。 长谷川沉思良久之后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致远的专利申请！” 第四十五章 日本人的阴谋 秋岛义男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猛然起身鞠躬道“拜托了！长谷君！请多多指教！” 长谷川也躬身回礼，接着说道“按照国际惯例，技术型长期专利的申请，审核期和公示期一般会在12-36个月之间，致远钢铁公司只是通过了在香江的初审，如果在审核期和公示期，有竞争企业提出异议，他们的专利申请是不能获批的！” 秋岛义男诧异道“纳尼？提出异议？” 长谷川点头道“是的，社长阁下！我们只需要在公示期之内，按照同样的研发思路，拿出高度重合的制备工艺，就可以提出异议，让这项技术成果由两家企业共享！” 一旁的小岛健插嘴道“长谷君，我们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善高强度船用钢的制备工艺！” 秋岛义男气的大骂道“八嘎，没试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小岛健又是“哈依”一声之后，便不再开腔。 长谷川接着说道“专利申请一旦涉及争议或者诉讼，就很难被通过，尤其是对于致远这样不知名的小公司。” 秋岛义男连连点头道“还请长谷君指点迷津！” 长谷川继续说道“我们具体可以分三步走，首先秋岛君需要敦促技术人员加快研发的步伐，争取在三年内拿出合格的产品，哪怕只是完成实验室制备，这样才有提出异议的基础！” 小岛健虽然心里暗自腹诽，问候了长谷川全家女性，嘴上却还是大声说着哈依。 “第二步呢？我们需要如何入手？”秋岛义男急不可耐的问道。 长谷川不紧不慢的回答道“第二步我们可以委托日本造船厂，从致远钢铁公司索要新型高强度船用钢的样品，拿到手之后，用光谱分析仪分析出它的稀有元素成分，缩短我们的研发周期！” “那第三步呢？”这下就连小岛健也问了起来。 长谷川刻意沉吟片刻之后，才神秘兮兮的说道“第三步最为关键，我们可以发起对致远钢铁公司的诉讼，控告他们用“无耻的手段”窃取商业机密！” 这下就连一贯就没有什么底线的秋岛义男也愣住了。 小岛健更是瞪着他那双小眼睛诧异的问道“窃取商业机密？没有啊！我们只是跟致远大致研发方向一致，研发进程大大落后于他们，没有必要窃取我们的商业机密啊！” 长谷川阴恻恻的说道“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即便不能坐实他们窃取商业机密，也能让他们短期内不能正常出货！” 三个人又鬼鬼祟祟窃窃私语了很久，才各自离去，秋岛义男也从失魂落魄的暴怒中，恢复了和人族那种彬彬有礼的虚伪神情！ …………………………………………… 三天后，销售科转来的一份来自日本的传真，放在杨墨的办公桌上。 一家来自横滨的造船厂，表达了和致远钢铁公司就新型船用钢的合作意向，希望能够得到新产品的价格和各项技术参数，同时要求致远钢铁公司能够提供样品。 杨墨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又是老一套索取样品、分析成分、进行仿制…… 和人族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底线的民族，他们自诩有着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却在多个领域数据造假，甚至连用于化工装备中，容易引起泄露爆炸的低温钢材，都敢数据造价，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恶狼！ 杨墨想了一会儿，叫来销售部负责人，让他短期内不要给任何企业提供高强度船用钢的样品，可以给有合作意向的企业提供技术标准和价格，同时欢迎他们来致远钢铁公司当面洽谈！ 其实杨墨也知道，新产品的稀有元素成分配比是守不住的，只要第一批产品出库，就成为公开的秘密，但他就是不想让日本人的如意算盘轻易得逞，耗费你一点时间也好！ 销售部成为致远钢铁公司最忙的部门，每天忙着接待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客户的咨询，签约之后，还要协调生产科安排生产。 何荣奎是厂里的技术员，虽然工资也不算太低，可平时爱喝点小酒、赌个小钱，日子过的并不宽裕。 这天下班刚走出致远钢铁公司大门，就看到酒友马宝成站在街对面冲自己招手。 何荣奎刚走过去，马宝成就热情的迎上来说道“奎哥，你最近去哪儿了？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忙啥呢？走，喝一杯去！” 何荣奎说道“哪儿都没去，厂里忙，怎么？你小子发财了？” 马宝成不由分说，拉着何荣魁就去了一家酒楼，点了几个大菜，何荣奎诧异的问道“你小子真的发财了？” 马宝成嘿嘿笑道“最近换了一家场子，那里的荷官笨手笨脚的，加上我手气也不错，赢了不少钱，吃完饭我带你去玩！” 何荣奎赌瘾也上来了，搓搓手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还是下次吧！今天出门走的急，没带钱！” 马宝成拍着胸脯说道“没带钱怕啥？不是有兄弟我嘛，再说那里看场子的基哥，跟我是兄弟，只要奎哥开口，他还能不给奎哥面子？” 两人酒足饭饱，马宝成带着何荣奎刚走进赌场，就走到一个黑衣大汉面前说道“基哥，这是我朋友奎哥，今天出来走的急，身上不方便……” 基哥转身从柜上拿出一叠筹码递给何荣奎，哈哈大笑道“奎哥是吧？这是1000块钱筹码，先拿去玩，玩的尽兴点，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别客气！” 两人先去玩了一会儿牌九，何荣奎手气不错，赢了好几百块钱，一旁的马宝成怂恿道“奎哥今天运气这么好！走，我们不玩牌九了，去玩沙蟹！一定大杀四方！” 何荣奎还真是手气爆棚，连续几把都是大牌，那个笨手笨脚的荷官，发牌时候都能让他看见别人的底牌，这不是送钱给他吗？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胖子就这一会儿已经输的面红耳赤，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何荣奎挑衅道“老子就不信你每把牌都这么好！” 四十六章赌局 胖子明显是输红了眼，一对k就押上了五千块钱筹码，底牌在荷官发牌时候，就被何荣奎看的清清楚楚，是一张红星7。 何荣奎心里暗骂一声“死扑街，你这是自己寻死可怨不得我！” 何荣奎牌面是一对10，可底牌也是一张10，当下不动声色的跟了5000筹码。 荷官开始发第四张牌，胖子拿到一张a，何荣奎拿到一张k。 胖子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又押上5000筹码，何荣奎底气十足，胖子最后一张牌发出来只要不是k，自己就吃定他了，牌面上已经出来了三张k，他赢的概率不足3%！ 何荣奎毫不犹豫押上了自己今天晚上赢来的、借来的所有筹码，他已经想好了，赢了胖子这把就去柜上结账，而这局他基本上十拿九稳！ 最后一张牌胖子又拿到一张7，何荣奎则拿到一张无足轻重的9，何荣奎长舒一口气，胜局已定。 胖子看到何荣奎最后一张拿到的是一张没用的9，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也有今天！” 说完押上了自己台面所有的筹码，足足有三万多，逼何荣奎作出选择！ 马宝成低声说道“死胖子欺负你没有筹码了，要不要我去找基哥？” 何荣奎点点头，马宝成马上跑去把基哥找了过来，基哥一看这个场面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走到何荣奎身边问道“奎哥，需要帮助吗？” 何荣奎点点头，基哥马上吩咐手下到柜上再取五万块钱筹码给奎哥！ 何荣奎拿到筹码之后，一下子腰杆挺的笔直，而胖子脸上已经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滴，赌场别的赌客也纷纷走过来围观！ 何荣奎感觉迎来了，自己憋屈赌场生涯中的高光时刻，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胖子，胖子脖子上带的像狗链子一般粗的金项链，以及手腕上的腕表他都想收入囊中！ 何荣奎拿到筹码之后，刻意盯着胖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把手上刚借来的五万筹码全都推了出去，沉声说道“给你三万，再大你两万！” 胖子仿佛情绪完全失控，明眼人都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看得出来，这局他是输定了。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胖子，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胖子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和手上的腕表，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拍在桌子上…… 然后嘶吼道“死扑街！你要赌，老子就跟你赌到底！这是汇丰银行两万美金的现金本票，老子梭哈……” 何荣奎也一下子懵了，这个死胖子居然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明明底牌是一张小7，还要押上身家性命。 何荣奎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身后的基哥，基哥微笑道“奎哥，你想跟？” 何荣奎点点头，基哥又吩咐手下拿来10几万筹码，这次何荣奎没敢再装逼，把筹码推倒桌子中间，狞声说道“死胖子，两对就想赢我，老子三条10，我要看你的底牌！” 胖子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云淡风轻的翻开自己的底牌，居然也是一张k，三条k…… 何荣奎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么…可…可能？你底牌不是7吗？” 胖子反问道“你能看到我底牌？” 何荣奎慌张的说道“不、不，我怎么可能看到你底牌！” 到现在为止，何荣奎才慢慢反应过来，他从一开始就入了局，落入到别人的算计中。 赌场一向如此，把别人当傻子的人，最后会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何荣奎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欠下赌场将近20万的水钱，利滚利，他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 基哥铁青着脸，把何荣奎和马宝成带到楼上一个小房间，拿出纸和笔，让何荣奎写上借据。 何荣奎战战兢兢写好借据交给基哥，基哥随便瞄了一眼，就劈手一记耳光扇了过来，大声斥骂道“17万2？你以为劳资是做慈善的呢？兄弟们不要吃饭吗？” 何荣奎结结巴巴的问道“基…基哥，那写多少啊？” 基哥狞声道“现在还，是25万，明天还就是30万，后天就是35万……” 马宝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基哥，这么多钱哪还得起啊，这不是把奎哥往绝路上逼吗？基哥，求求你，放奎哥一马！” 基哥一脚把马宝成踹翻在地上“死扑街，带这样的人来坑老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何荣奎浑身抖索着重新写了一张30万的欠条，赌场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他是懂的，只能先应付过去明天再想办法跑路吧！ 马宝成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求饶“基哥，你就饶我们这一次吧！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基哥鄙夷的问道“做什么都行？就你们俩个废物，能做什么啊？” 马宝成颤声道“我们什么都能做，奎哥可是荣昌铁厂技术科的，要不然我们夜里去偷一车钢材出来给你抵债？” 基哥看向何荣奎问道“你是荣昌铁厂技术科的？” 何荣奎点点头，基哥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放你们一马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何荣奎也看出了一点生机，连忙表态说“基哥，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能饶了我这一次，我什么都愿意做！” 基哥接着说道“听说致远钢铁公司开发了一个新产品？你只要能把新产品的配方和工艺流程台账偷出来，不仅欠的钱一笔勾销，另外还可以再给你10万块钱好处费！” 何荣奎回答道“可是，关键工艺都是杨墨亲自………” 马宝成连忙捂住何荣奎的嘴，点头哈腰的说道“基哥，我们肯定给你办好！” 基哥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在何荣奎脸上拍了拍，狞声道“给你五天的时间，办好了十万块钱一分都少不了你的，办不好就等着给你家人收尸吧！” 何荣奎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他即便再笨，也清楚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别人设计好的一个陷阱基哥、笨手笨脚的荷官、扮猪吃虎的胖子、马宝成他们都是一伙的…… 第四十七章 连环套 第二天，何荣奎比平时早了将近四十分钟来到厂里，这时候夜班工人还没下班。 何荣奎跟平时一样，拿着笔记本到各个车间巡视，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从毕业就进了荣昌铁厂，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探伤工、质检员、技术员都干过，对每个车间的每道工序，他甚至比对自己家都熟悉。 细心的工人师傅也发现了何荣奎的异常，打趣道“何工，这么早就来车间检查，又把婆娘气的回娘家去了吧！” 何荣奎没像平时那样跟工人师傅斗嘴，反而更认真的查看操作台账，检查到热处理和冷轧车间时候，就连工人用了多少工时都认真的核查，热轧、回火、冷轧工序时间也都一一核对无误才肯罢休。 检查到配料车间时候，操作台账居然是一片空白，微量元素的添加时间以及成分配比都没有记录在案，何荣奎正准备跟工人师傅委婉的打听一下，交接班铃声响起，只得作罢！ 整个白班，何荣奎就像是钢铁公司技术总工一样，拿着笔记本到处认真核查，同时装模作样让工人师傅注意操作规范，偶尔还针对某道工序，现场考核一下年轻工人。 忙活了一整天，何荣奎基本搜集完了致远钢铁公司新产品的所有工艺流程，只是一些关键数据没拿到。 下班之后，何荣奎迈着疲惫的步伐去幼儿园接女儿，今天老婆加班，女儿在老师办公室等他来接…… 刚走到办公室外走廊，老师就迎面走来，看见何荣奎之后，诧异的问道“何爸爸，你怎么来了，何淼不是让你同事接走了吗？” 何荣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老师大惊失色，跑上前急切的问道“何爸爸，你没事吧？何淼没有回家吗？要不要报警？” 何荣奎短暂昏眩过后，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手说道“没关系，低血糖，老毛病了。我忘了，今天有点不舒服，让同事帮忙接何淼的。” 何荣奎机械的迈动双腿走出幼儿园，他的心仿佛沉入了谷底，浑身绵软无力，精气神全被人抽走了一般…… 刚走出幼儿园大门，何淼从马路对面的炸鸡店开心的跑了出来，何荣奎一把抱起何淼，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基哥也走了过来，拍拍何荣奎的肩膀微笑道“你女儿真漂亮！” 何淼奶声奶气的说道“爸爸，这位叔叔是你同事吗？他还请我吃炸鸡了！” 何荣奎无奈的点点头，他的头垂的更低了，赌博和女儿就是他的两个软肋，一个被人捏住软肋的窝囊男人，他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 致远钢铁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杨墨拿着观塘区法院的传票，露出玩味的笑容。 两世为人的杨墨早就领教过日本人的无下限，但这速度也太快了，新产品才推出去一个月，非法窃取商业机密的传票就送来了。 秋岛特种钢材株式会社选择起诉的时机很微妙，新产品推出不到一个月，致远钢铁公司订单排满，正是满负荷加班加点生产的时候。 这时候惹上官司，生产链和供应链只要一处出问题，订单很可能不能及时完成，仅仅是理赔就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想办法跟秋岛株式会社和解是他们的最优选项。 因为事关重大，加上包船王的面子，林见山亲自负责这件案子。 不过杨墨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他脑海里可以申请专利的东西太多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公开高强度合金钢的配方，让全世界都可以仿制。 别看现在冶金工业方面还是日、美、西德的天下，等东方那条巨龙苏醒过来，都得靠边站，这是一个勤劳、韧性、创新兼具的民族，不管是哪个行业，西方企业只要失去先发优势带来的专利陷阱保护，慢慢都会消失…… 第一次庭审致远钢铁公司可以说是完败秋岛株式会社居然提供了污点证人的影像资料，秋岛株式会社一个高级技术人员被致远公司收买，盗取了公司开发研制多年的高强度船用钢技术资料，导致秋岛新产品研发不得不中断，致远钢铁公司正是用了这样的不法手段赢得先机…… 刚回到致远钢铁公司会议室，林曦就气呼呼的骂道“太无耻了，信口雌黄！无中生有！那个长谷川简直是律师中的败类！” 林见山皱眉道“林曦，注意你的言辞，身为一名律师，不能被对手左右你的情绪！暴怒只能体现你的无能，尤其是在客户面前！” 林曦撅着嘴一声不吭。 林见山接着说道“杨先生，这个案子有点棘手，如果我猜的不错，对方主要目的是拖住专利的审核公示期，等到他们完成新产品研发，最后再提出异议，要求专利由双方共享！” 杨墨点头说道“不仅如此，日本人选择在我们满负荷生产时候突然发难，我们资金链、原材料供应链、生产链、运输链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将是灭顶之灾！” 林见山皱眉问道“那杨先生是准备和解？” 杨墨哈哈大笑道“和解？别人狠狠给我一拳，我只会更狠的给他揍回去！伟人不是说过一句话嘛，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尤其是这些没有底线的日本人，只有给他打疼了，以后才不敢造次！” 林见山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会准备应诉材料，不过这次可能需要公开一些技术细节进行比对！” 杨墨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林律师，致远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应诉，不过关于技术方面的举证，需要由我来把关，关键数据暂时还不方便公开。” 林见山说道“明白！不过这样可能会拉长庭审时间，对致远钢铁公司的经营不利！” 长谷川不愧是知识产权方面的职业讼棍，他这一招的狠辣之处在于让致远陷入两难境地拿出关键数据证明自己没有窃取商业机密，会让秋岛株式会社加快研发速度，不拿出关键数据，马拉松式的诉讼会让专利审核公示期延长…… 刚送走林见山父女俩，林国华就匆匆的走了进来，在杨墨耳边说了些什么。 杨墨嘴角露出了一丝鬼魅般的笑容。 第四十八章 反击 从收到观塘区法院的传票之后，杨墨就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十有八九致远钢铁公司内部出了问题。 杨墨指使林国华秘密排查，侦察兵出身的林国华没用多久，就锁定了几个行迹反常的人。 整天在车间转悠的何荣奎也进入了林国华的视线，加上他嗜赌如命，成了重点盯防对象。 观察了两天，也没看出来什么反常，还是早上在外面吃早茶时候，听茶楼有人说起半个多月之前发生在赌场的一桩旧事一个赌客被人设了局，一把输掉20万…… 林国华心头一动，打听那个赌客模样，跟何荣奎基本一致。 杨墨沉思片刻之后问道“有没有查出来那间赌场是谁的？” 林国华回答道“对这些社团势力我不太清楚，不过有人说这间赌场和尖沙咀一家饭店是同一个老板？” 杨墨脱口而出“大和饭店？” 林国华诧异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 杨墨想了一会儿说道“暂时先盯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不是他们对手！” 林国华不服气的说道“就十几个流氓罢了，只要老板您一句话，分分钟要他们好看！” 杨墨苦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流氓，大河饭店是日本人开的，他们的老板梶田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日本地下势力山口组在香江的代办人！” 林国华不屑的说道“日本山口组怎么了？这是香江！” 杨墨诧异的问道“你现在手上到底有多少人啊？不就是让你组建一个护厂队，怕放高利贷那些流氓来捣乱的吗？” 林国华挠挠头嘿嘿笑道“护厂队就选了十五个人，他们不做流水线的工作，白班、晚班轮流值班，就相当于内地的保卫科！” 杨墨嗤笑道“十几个人就想端人家山口组啊！再说护厂队这些人都是拉家带口的，你可不能带着人家去拼命！万一出来啥事，你怎么跟人家家属交待？” 林国华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可别小看这十几个人，一半都是部队上出来的，拳脚都不错，而且他们都有自己一帮同乡小兄弟，有事真上！” 杨墨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挑一些信得过的兄弟，最近说不定会遇上什么事，先盯紧何荣奎，赌场那边等我通知，摸清他们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何荣奎醉醺醺从赌场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扑街！过河拆桥、出尔反尔！说好的十万港元变成日元了，呸！” 刚走到巷口，就被两个混混拦住了去路，何荣奎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拔腿就往回跑，可没跑几步，就看见基哥带着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何荣奎倒也干脆，一下子跪倒在地，语无伦次的求饶道“基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错了，我这就把钱还给你……” 基哥也不说话，一掌劈在何荣奎后颈，何荣奎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昏死过去，两个混混手脚麻利的把何荣奎塞进麻袋。 基哥沉声吩咐道“做的干净一点，别被人发现！” 两个混混扛着麻袋走出巷口，塞到路边停放的一辆汽车后备箱，就往海边疾驶而去。 一直走到屯门青山湾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海边，才靠边停了下来，两个混混从后备箱抬出麻袋，又从路边捡了几个石块准备放进麻袋一起沉海……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闪着大灯冲了上来，林国华和一个护厂队壮汉跳下出租车，直奔两个混混，趁着两个混混愣神的功夫，一人一脚就把两个混混踹倒在地，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两个混混…… 直到这时候出租车司机才相信面前两人真是执行任务的警察，林国华翻出两个混混口袋里所有的钱递给出租车司机，这才带着两个混混和何荣奎返回钢铁公司厂区。 没费多大周折，两个混混就把基哥供了出来，杨墨第一时间让人守在赌场外围，怕得到消息的基哥跑路，然后才打电话向林见山通报。 林见山一个电话打给好友叶警司，整个九龙都忙乎起来，警方顺藤摸瓜，不仅赌场被端了，就连大河饭店的梶田也被请到警署协助调查。 警方难得雷厉风行了一次，很快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赶在秋岛起诉致远钢铁公司商业侵权案第二次庭审之前，召开了警情通报会。 第二次庭审现场，香江本土报纸电台和西方主流媒体，几乎把法院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杨墨戴着墨镜和遮阳帽接受了各大媒体的采访，采访最后，杨墨用一段杀人诛心的结束语，彻底把秋岛推到火山口 “很难想象，秋岛株式会社居然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恶意栽赃陷害竞争对手，其实秋岛可能有点高估了自己，一家靠数据造假和陷害对手的企业，还不配成为致远钢铁公司的对手！” “尊重知识产权是一个文明社会是否能够健康发展的象征，别人投入巨资研发出来的成果，你却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据为己有，这样巧取豪夺的企业，致远将永远不会与之合作，我相信大多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企业，都不会再跟秋岛株式会社合作！” “致远会尽快向日本地方法院提起反诉，秋岛窃取商业机密和侵犯名誉权案铁证如山，我不信日本地方法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偏袒本土企业，致远胜诉之后，所得赔偿款将全部捐赠给制定慈善机构！” 秋岛株式会社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败诉被滞留在香江，接受商业罪案科调查，后续也无法再在高强度船用钢专利申请过程中提出任何异议！ 媒体的推波助澜，也让致远钢铁公司成为香江的明星企业，杨墨自己也知道，这次是把日本人得罪惨了，不管是秋岛株式会社还是山口组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看来还是需要一点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不管是明面还是暗面，都需要有能力自保。 在香江这个地方，地下势力只要有钱就能办到，而官方势力需要结成利益共同体，你能够给别人带来利益，关键时候才有人卖你面子…… 第四十九章 压缩机（1） 林国华一大早就跑到杨墨办公室，没话找话的闲扯了半天，杨墨故意不耐烦的说道“有事说事，磨磨唧唧的，不说就出去，我忙着呢！” 林国华挠着头，局促不安的说道“其实也没啥事！” 杨墨起身作势要走，林国华连忙拦住，陪着笑脸说道“昨晚两个老乡找到我跟和平，说他们厂两个月没开支了，可能要破产，想到我们致远来做工，也怪我昨晚喝多了夸下海口，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杨墨嗤笑道“看你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你把谁家姑娘弄到手了呢！不就招两个工人嘛，你看着安排！” 林国华吞吞吐吐的说道“一开始是两个，可能是我昨晚牛吹大了，谁知道今天早上还没起床，一窝蜂来了二、三十个老乡，堵在我们家门口……” 杨墨挥挥手说道“你答应人家了就都留下，问问他们都会干些什么？你看着安排！” 林国华陪着笑脸说道“都是大青湾机械厂的，大多是技术工种，车工、钳工、锻工、翻砂工、热处理工都有。” 杨墨看着林国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马上追问道“你到底跟人家吹什么牛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国华讪讪的说道“他们厂不是经营不善要破产嘛！我就说当初荣昌铁厂也是这样的，我们杨总一出手就扭亏为盈了，在香江就没有我们杨总办不成的事……” 杨墨冷着脸问道“然后呢？” 林国华低声说道“然后他们厂长也来了，就在楼下等着……” 杨墨抬腿就做势要向林国华踹去，佯怒斥骂道“你以后吹牛之前能不能先打个草稿？” 林国华灵巧的躲开，一边赔笑道“那现在怎么办？” 杨墨道“能怎么办？先把人家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林国华带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快步走到杨墨面前自我介绍道“您好，杨总！我是大湾机械厂的骆炳辉，久仰您的大名，冒昧前来讨教，还请杨总见谅！” 杨墨也不矫情，寒暄客套一番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是国华介绍过来的，都是自己人，骆先生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 骆炳辉叹息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南湾机械厂以前主要做基础机械，在轴承、密封件、工业链条、齿轮、模具等方面也积累了一定的技术经验，在行业内也算闯出了一些名头，只是前两年盲目上马了压缩机项目，导致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的风险。” 杨墨诧异道“压缩机项目？” 骆炳辉点头道“是的，可能是我好高骛远了，觉得基础机械很难做大做强，为了转型压缩机项目，购进了很多昂贵的设备，还高薪从西德请了总工程师！” 杨墨心中一动，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也购买了加工曲轴、螺旋杆的五轴数控机床？” 骆炳辉苦笑道“数控机床、镗床、铣床基本都是欧洲最先进的设备，这些设备基本花光了机械厂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子，加上后续组建研发技术团队，花起钱来就像流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杨墨斟酌片刻之后说道“既然骆先生信得过我杨墨，也是国华介绍过来的朋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一起去你厂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你的！” 骆炳辉欣然同意。 杨墨前世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大学冶金系教授，但他骨子里是一个狂热的大工业主义者，如果机床是工业之母，那么压缩机就是工业的心脏，他做梦都想有一个机会进入压缩机、汽轮机领域，只是觉得时机还未成熟，短期内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进入这个领域，和日立、三菱、松下等顶尖日企一决高下！ 他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未雨绸缪，他需要一个契机，等那条东方巨龙苏醒的契机，这个古老国度的人民，任劳任怨、韧性和创造性兼具，这世间就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 面对西方的经济、贸易、技术的层层封锁和卡脖子，中国制造依然能够突破各种围追堵截，走向世界，这一世杨墨想要做的就是斩断那些卡脖子的黑手！ 参观完大青湾机械厂，杨墨对骆炳辉有点肃然起敬，杨墨残存的记忆中，香江并没有企业最终能够造出来压缩机，骆炳辉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失败者，他的压缩机梦想最终还是折戟沉沙，时代的潮流滚滚向前，不知道淹没了多少像骆炳辉这样有格局、有梦想的创业者！ 骆炳辉离成功可能就差最后的一哆嗦，几年之后，随着内地的改革开放，压缩机将进入供不应求的卖方市场，多少人就这样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回到骆炳辉办公室之后，杨墨问道“骆先生，你需要寻求什么样的帮助？” 骆炳辉略一思索之后说道“我们资金链出现了一点问题，迫切希望引进一位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帮助我们解决资金问题！” 杨墨继续问道“你是准备用股权融资？有没有具体的想法呢？” 骆炳辉有点局促不安的回答道“是的，我们初步拟定用30%的股权，融资1000万，继续用于压缩机的技术开发！” 杨墨清楚，一个老辣的商业谈判高手，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观点，多一些提问，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才能了解对方的诉求，并根据对方的肢体语言来判断他的底牌。 杨墨突然岔开话题，不经意的说道“听国华说，你们已经接近两个月没有发出工资了？你们股权结构是怎么样的？其它股东没有伸出援手吗？” 骆炳辉叹息一声说道“机械厂创业之初，还是有三个股东的，上马压缩机项目时候，有一个股东退出了他所有的股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们资金链一直满负荷运营，雪上加霜的是留下的这个股东，两年前向南亚银行抵押贷款了650万，因为投资失败无力偿还，这30%股权很有可能会被公开拍卖！” 第五十章压缩机（2） 杨墨看了骆炳辉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你很难用股权去融资，资方只要拿到你29%的股权，再从南亚银行手里赎回抵押的股权，就可以踢你出局，中断你的压缩机项目！” 骆炳辉苦笑道“确实如此，我也有接触过一些投资者，他们看中的都是机械厂的设备和地皮。”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骆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基础机械也有很大的市场，以你们的技术力量，只要中断压缩机项目，不需要融资也能保住厂子，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骆炳辉眼神里突然流露出一丝哀伤和决绝，淡淡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退出的股东是我前妻，她还是不了解我，她觉得我不肯中断压缩机项目是在跟自己较劲、跟她较劲……” 杨墨轻轻拍了拍骆炳辉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没有跟任何人较劲，压缩机项目是你的梦想，你如果就此放弃，你会后悔一辈子！” 杨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可以帮助你完成这个梦想，但是我不能同意你的融资计划，我希望投入1800万，得到大青湾机械厂54%的股权，你的股权因此会被稀释到32.2%，压缩机项目开发成功之后，我会拿出一部分作为股权激励，分给管理层和关键技术人员，另外我们还得签一份补充协议，我需要拿到另外一名股东抵押给银行的股权，协议才正式生效，所以暂时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协议内容！” 杨墨看着有些发懵的骆炳辉继续说道“当然，作为对你失去控股权的补偿，我可以承诺继续由你负责压缩机项目的研发，并保证不会间断对压缩机项目的持续投入。” 杨墨虽然很欣赏骆炳辉，但他在压缩机项目上所图甚大，远远超过骆炳辉的想象，如果不是大青湾机械厂从设备、场地、管理人员、技术储备都让他满意，他甚至连这三成的股权也不愿意掌握在别人手中。 骆炳辉本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下子就被杨墨画的饼把情绪煽动起来，不过他也明白，控股权和压缩机项目他只能放弃一个，杨墨的承诺值得他试一试！ 一笔这么大的股权融资，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双方就完成了初步协议，后续法律文件的起草就交给了林曦。 这次投资大青湾机械厂，杨墨并没有使用致远钢铁公司账上的钱，他有自己的分寸，这么大投资他不能擅自做主。 从大青湾机械厂出来，两人就分道扬镳，林曦去找另外一个股东洽谈抵押股权转让事宜，杨墨则去投资公司找到郭可欣。 听完杨墨的话，郭可欣眼睛瞪的有铜铃大“你要用致远咨询公司持有的钢铁公司股权作为抵押，从环亚银行融资2500万？” 杨墨微笑点头。 郭可欣继续追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致远钢铁公司可是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再说你名下除了致远咨询服务公司那个空壳子是你全资公司，你拿什么来还银行借贷？” 杨墨一下子愣住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笔钱是完全属于自己，可以任意支配的，看来他得让致远咨询服务公司运转起来。 杨墨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还是先帮我办吧，这笔钱放在咨询服务公司账上，我有急用！” 郭可欣说道“你想清楚，如果到期没有偿还能力，银行可是会拍卖你的抵押物！” 杨墨心头一凛，还真有这种可能，如果被有心人惦记上了抵押在银行的钢铁公司股权，一旦压缩机项目进展不顺，投资公司那点钱根本无力偿还银行借贷，步子迈的太大真的会扯到蛋！ 杨墨想了一会儿问道“如果以钢铁公司股权抵押，2500万，能够办理几年的贷款？” 郭可欣微笑道“银行一贯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只要钢铁公司运转良好，巴不得你借的时间越长越好，你要是经营不善，会追着你屁股要账！” 杨墨斟酌良久，还是一咬牙说道“帮我办吧！” 林曦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拿到了另外一个股东手上的股权并和抵押银行达成谅解，致远咨询服务公司揽下这笔债务，对于银行来说是件好事，有致远钢铁公司担保，坏账一下子成了优质贷款！ 环亚银行贷款到账之后，杨墨正式入主大青湾机械厂。 没有煽情的就职演说，对于眼下的大青湾机械厂，及时把薪水发到工人手上才是正道，说的再好，全是空头支票，工人们是不会买账的。 杨墨补发完所有拖欠的薪水，又在车间蹲了七、八天，才召集主要技术人员开了一个碰头会。 令杨墨有些意外的是，碰头会开的有点冷场，几乎没有人说话，或许经历太长时间的失败，大部分人已经麻木了！ 杨墨开始点将，直接点了看向西德总工程师的名，开门见山的问道“汉斯先生，你觉得压缩机的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汉斯耸耸肩，用蹩脚的英语傲慢的说道“技术完全没有问题，所有的操作流程都严格按照比泽尔公司的生产工艺来完成！” 杨墨微笑道“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噪音和制冷剂泄漏呢？” 汉斯摊摊手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原材料达不到技术标准，工人的技术跟我们的要求相距甚远。” 杨墨淡淡笑道“汉斯先生，作为大青湾机械厂的技术总工程师，你不应该这么笼统的指出问题所在，而是准确的找出具体原因，并解决材料和工艺的问题！” 汉斯暴怒道“见鬼！是你们薄弱的工业基础完全支撑不起压缩机这样的高端制造，压缩机项目涉及了机械、制冷、材料、电机、系统多个领域的尖端技术，可你们就连一个压缩机外壳都造不出来！” 杨墨冷然道“所以才会花高薪把你从西德请来，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发牢骚的！” 汉斯勃然大怒道“法克！我不干了！呆在这个鬼地方听你一个无知的乡巴佬横加指责！” 第五十一章 压缩机（3） 杨墨冷然说道“汉斯先生，你应该为你的粗鲁和无礼道歉！你完全可以离开，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离开之后，大青湾机械厂自己搞出来合格的压缩机，你的职业生涯就完了，你的履历表上，将留下非常不光彩的一页……” 汉斯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但日耳曼人渗透进血液里的傲慢，不会让他轻易认输，停下脚步后依然冷着脸不吭声。https:/ 杨墨环顾四周之后说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能够找到具体问题，并提出有建设性改进意见的员工，厂里会酌情给予奖励！” 一个年轻技术人员试探着问道“杨老板，真的会奖励吗？” 杨墨微笑道“当然，不仅会奖励，而且奖励数额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是有多少？能有2000吗？”一些年轻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杨墨笑而不语。 这时候虽然还是1977年，但香江的工资水平已经跟发达国家持平，产业工人平均月薪已经超过1200港元，技术人员更是超过2000港元，这也是数年之后后，香江制造业大量向内地转移的缘由，高昂的人工成本，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轻工业产品不再具备竞争力！ 还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率先站起来说道“杨老板，我觉得我们厂压缩机外壳达不到压缩机需要的技术标准，时间长了之后，还会出现头发丝粗细的裂纹，压缩机噪音超标跟这个也有关系！”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反驳道“张宇飞，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噪音跟压缩机外壳关系不大，主轴螺杆和叶片质量不过关，吻合度不够，才是造成噪音的主要原因！” 另外一个技术人员不干了，大声说道“韦工，你可不能随便推卸责任，再说螺杆和叶片质量不过关也不完全是我们的原因，螺杆主轴的强度系数和疲劳损伤韧性都不足，我们有什么办法？” “就是，缺乏耐高压耐腐蚀的金属材料，做出来的气阀很难不漏气，阀门问题不解决，根本就做不出合格的压缩机！” “不对，我觉得主轴螺杆的技术攻关应该放在首位！” …………………………………………… 座谈会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就连冷着脸沉默不语的汉斯也加入了讨论，有指出问题症结所在的，有哀叹基础材料和工艺水平跟不上的，也有探讨解决办法的…… 骆炳辉看着微笑不语的杨墨有点发懵，一开始他甚至有点觉得杨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说什么提出问题就有奖励，这得浪费多少钱啊？ 可张宇飞的一番话一下子起了连锁反应，每个技术人员都有他发自心底的骄傲，谁也不希望是因为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出了问题，而拖了整个项目的后腿，也会指出别人负责的那部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把这些平时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指出来的话说出来！ 杨墨看大家争论的差不多了，轻轻鼓掌之后说道“这才是技术部门应该有的样子，能够发现问题就离解决问题不远了，总比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要好，不确定是什么引起噪音和制冷剂泄漏，可以从这些有可能引发的质量问题入手，采用排除法，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压缩机质量也就上去了，技术故障说不定也就迎刃而解了！” 汉斯摊摊手用蹩脚的英语反驳道“杨老板，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很难采购到合乎技术要求的原材料，包括压缩机外壳、阀门、螺杆所用金属材料，不仅需要一定的防腐蚀和耐高压特性，还需要具备在低温下正常工作的稳定性，这几种材料全球只有几家企业能够生产，价格相当昂贵，骆先生从生产成本和研发费用考虑，我们采用了部分替代材料！” 杨墨直截了当的说道“汉斯先生，金属材料的问题我来解决，你把各种关键部件需要的材料技术参数交给我，不要管材料价格昂不昂贵，也不用管研发费用，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造出最好的压缩机！” 汉斯也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你能保证我所需要的材料，和足够的研发费用，我一定能给你造出最好的压缩机！” 和技术人员座谈会结束之后，杨墨单独把汉斯和骆炳辉留了下来。 通过刚才和技术人员的座谈会，杨墨也看出来了，汉斯还是有点技术功底的，也熟悉压缩机项目的制作流程，但他骨子里看不起东方人的傲慢，杨墨可不会惯着他，还有这种动不动撂挑子不干的行为，也是研发型企业的大忌！ 杨墨一言不发盯着汉斯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汉斯神情有点慌乱浮躁，才微笑着说道“汉斯先生，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叫杨墨！致远钢铁公司总裁，也是新型高强度合金钢专利的所有人，致远的加盟，会彻底解决压缩机项目研发中遇到的所有关于金属材料的问题。” 日耳曼人骨子里就有着崇拜强者的基因，汉斯也收起那副倨傲无礼的神色说道“杨先生，我为我刚从的无礼冒犯向您致歉！也请您放心，只要基础材料过关，我们一定能够造出一流的压缩机！” 杨墨伸出手微笑道“我跟你一样，对压缩机项目非常有信心，不过我认为大青湾机械厂不能靠一条腿走路，从明天起，在不影响压缩机项目研发进度的情况下，抽出部分技术人家从事基础机械设计生产！” 汉斯闻言顿时激动的大叫“不，不！压缩机项目正进入到关键时刻，我们抽不出人手！你们高薪请我来不是从事基础机械研究的，我可是比泽尔顶尖工程师！” 杨墨淡淡的说道“比泽尔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汉斯先生先生，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给我十年的时间，你脚下的大青湾机械厂，产能将会追上比泽尔？” 汉斯双手抱头，用华姐看西方记者的表情看着杨墨说道“天哪！你一定是疯了！如果有朝一日，大青湾机械厂产能能够追上比泽尔，我将穿上女装围绕大青湾厂区走一圈！” 第五十二章 一封陌生人的来信 杨墨微笑道“一言为定！汉斯先生，如果我是你，会趁着大青湾机械厂还处于成长期，来跟我谈谈股权激励的事！” 汉斯这时候露出了日耳曼人的严谨和古板，摇头说道“当初的合同并没有加入股权激励的条款，杨先生，你放心，即便没有期权奖励，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大青湾完成压缩机项目的开发，这就是我们日耳曼人的契约精神！” 杨墨心中暗自腹诽，就数你们日耳曼人撕毁的条约多，还有脸跟劳资说契约精神，嘴里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合同嘛！只要双方同意修改，并不违背您的契约精神！” 汉斯有点不解的问道“杨先生，您为什么执意要给我期权激励？” 杨墨微笑道“当然是为了激发你的潜能，不过按照惯例，作为期权激励的回报，你需要签一份带保密条款的竞业协议！” 汉斯诧异道“竞业协议？大青湾机械厂有什么前沿科技的商业机密吗？” 杨墨呵呵笑道“现在可能没有，将来或许会有的，防患于未然嘛！” 杨墨可以不费劲的解决机械厂遇到的基础材料问题，造出一流的压缩机应该不是问题，基础机械方面，不管是齿轮、轴承、还是液压机械配件，有着领先这个时代四十几年的冶金水平和热处理工艺，杨墨都有很大的把握，造出顶尖的基础配件！ ………………………………………………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时间来到77年10月。 下坪大队知青点，林言正在吃着午餐，乔琳从外面冲了进来，嘴里大喊林言！快打开广播！” 林言看着欣喜若狂的乔琳，愣在那儿，乔琳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拧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听起来无比亲切的女中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插播一条快讯。今日，全国高校招生工作会议在京召开，会议上通过了《关于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并报上级领导批转，正式决定恢复高考！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办法，34天之后，也就是11月25日，为全国高等教育考试初试日，12月15日，为正式考试日……” 林言和乔琳相拥而泣，这一刻她们等待的太久了，她们从来也没有属于过这里，我们无权评判历史的对错，但这些在大城市长大，聪慧且纤弱的小姑娘不可能扎根在贫瘠的山村，几年的插队生活锤炼了她们的韧性，同样也带走了她们最好的年华！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样的场景在全国各地的知青点上演，虽然录取比例极低，但总归有了盼头，希望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总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几乎所有的新华书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龙，如果你恰巧路过这里，你一定能看到他们脸上的欣喜和眼里的光！ 从这一刻起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使命感，要和时间赛跑，把失去的十年追回来，时间终将会证明，他们绝非荒废的一代，他们无愧于这个时代，生活赐我一路荆棘，我却报之以歌！ 1977年10月21日，这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尊重知识是每一个民族复兴的号角，从这一天起，那条沉睡已久的东方巨龙，将开始他的涅槃重生之路！ 整整一天，下坪大队知青点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他们纵情欢呼，在眼泪和欢笑中喝的酩酊大醉。 自从任杰离开之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因为他们每次聚会，都会给生死未卜的任杰放上酒杯，不管是因为什么由头聚会，最终都会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任杰留下的红杉树饭店，足以让知青点每个人都衣食无忧，每天都不用出工，可以安心的复习功课，尤其是林言，她几乎都不和任何人说话，她心里只记住任杰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认真复习，在华清大学等他！ 夏心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下坪大队知青点找林言借阅复习笔记，其实这些考试资料夏心怡已经几乎烂熟于心，她只是找个由头，有意无意的打探任杰的消息…… 可她注定什么都打听不到，任杰在下坪大队所有知青嘴里，都是禁忌话题，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每一次的失望而归，夏心怡比所有人都相信任杰，觉得他不管在哪儿，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在夏心怡心里，任杰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男孩，聪明、洒脱、杀伐果断，正义感和责任感兼具，阳光下像个男孩，风雨中像个男人！ 也算是机缘巧合，广播里听到恢复高考消息的第二天，夏心怡刚走到下坪大队知青点，正好邮差送来一封挂号信让林言签收。 看到寄件人来自香江，林言签收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林言拿着签收好的挂号信，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眼神，扭身进了房间，迫不及待撕开信封之后，林言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信笺上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熟悉的字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境阅读起来 林言你好！ 冒昧给你写信，是因为在一次旅途中，遇到一个叫任杰的年轻人，相处几日甚是投契，他听说我是红河省人之后，委托我有空来一趟下坪大队知青点看望你，顺便报个平安，本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奈何工作繁忙，终未能成行。 每念及此，心中甚是不安，恰逢这几日在香江出差，拍了几张香江美景照片寄给你，顺便替任杰小兄弟报个平安他一切安好，勿念！希望你们安心复习，有朝一日考上心仪的大学，他日有缘再见！ 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动身离开香江，就不用回信了，瑾祝一切安好！ 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1977年10月12日于香江。 看完信林言已经是泪眼滂沱，抬起头看了一眼着急围在她身边的乔琳和夏心怡等人，抽泣着说道“任杰…任杰…他…” 第五十三章 少年应志远，拔剑斩昆仑 夏心怡和乔琳异口同声的问道“任杰他怎么了？” 林言好不容易止住抽泣说道“任杰有消息了！这是他托人寄来的信，他让我们考回燕京等他回来！” 乔琳劈手夺过信笺，责怪道“这不好事嘛！你哭哭啼啼的吓死我们了！” 夏心怡跟在乔琳身后一起看完信之后，起身走到外面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低声说道“我敢打赌，这封信就是任杰自己写的，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林言点了点头说道“他一定是怕连累我们，所以杜撰出来这么一个人，要不我还是把信烧了吧？” 乔琳连忙阻止道“别着急烧掉，我去把马小军他们几个喊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男知青们昨晚都喝的酩酊大醉，还没从宿醉中醒来，听到乔琳说有任杰消息，一个个脸都顾不得洗就跑了过来。 看完信之后，钟海涛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就说嘛！这丫的跑哪儿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经过徐小虎强奸未遂被误杀事件之后，马小军明显成熟了很多，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我也觉得这就是任杰自己写的信，但不能烧掉！” 林言急道“为什么？公安顺藤摸瓜找到香江去怎么办？” 马小军解释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北岸公社派出所的公安知道林言收到一封香江寄来的挂号信，肯定会追查，你把信烧掉就说不清了，说不定会因为包庇罪影响高考！” 林言却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管，大不了不考大学，我也不能让任杰再陷入险境，他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马小军耐心解释道“你也不想想，任杰为啥拐弯抹角的写这封信，直接告诉我们在哪儿不就完了吗？他还不是怕连累我们？故意这样说就是防患于未然，万一公安追查，就坦然自若的把这封信交上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北岸公社派出所的边三轮摩托车就向下坪知青点疾驶而来，两名公安跳下边斗就径直来到林言面前问道“林言，你今天是不是收到一封来自香江的挂号信？可以拿给我们看看吗？” 林言一声不吭，拿出了那封挂号信，公安人员认真核查了几遍，又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才失望的离开。 夜深人静之后，林言披衣起床，给任杰写起了“回信” 任杰，你还好吗？今天是你离开的第375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常常后悔，那天惊吓之余，没有鼓足勇气随你一起走，即便是做一对亡命鸳鸯也在所不惜！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有多好！你还是那个吟诵“少年应志远，拔剑斩昆仑”的翩翩少年，那时候的你，一脸稚嫩，身上却仿佛有光，而我跟许多情窦初开的女生一样，芳心暗许努力成为你喜欢的模样。 任杰，你知道吗？要恢复高考了，我们不再需要仰人鼻息去争取推荐生名额，以你的才华，可以堂堂正正考进你梦寐以求的华清大学，可是你却不得不独自亡命天涯，每念及此，心如刀割…… 或许是上天垂怜，让我终于等到了你的消息，虽然不是你的笔迹，但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我会遵照你的嘱咐，努力考回燕京，考上华清大学，完成你未竟的梦想，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在燕京等你归来。 不过我可能不会报考冶金系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考入华清大学法律系，竭尽所能运用法律武器帮你洗脱罪名，法律不应该成为恶魔的帮凶，却让见义勇为的英雄，不得不孤身只影远走他乡。 其实我心里清楚，以你的本事，在哪儿都能生活的很好，可我还是会担心你，有朝一日，你可能会出人头地、荣归故里，我只要你平安快乐，你的林言会永远等你归来。 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就用你在北岸公社医院门口演讲的一句话来让我们共勉吧生活赐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 祝你一切安好！ 林言于2017年10月22子夜 ………………………………………………… 这是一封无法寄出去的信，这样的信，林言已经写了很多，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得到任杰的消息，如果爱情是一团烈焰，她愿做那扑火的飞蛾。 她是一个看起来柔弱，心里却极有主意的姑娘，她心里的执念便是亲手为任杰洗刷罪名，她的挚爱不是杀人犯，而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杨墨（任杰）选择这个时机给林言写信是有深意的，离开下坪大队一年，音讯全无，他担心林言一直牵挂他的安全，导致错失恢复高考的良机。 他精心挑选的复习资料囊括了第一年恢复高考的大部分试题，这一年的试卷也是最简单的，从宣布恢复高考到正式考试只有54天的时间，很多人连复习资料都买不到就仓促上阵，效果可想而知。 致远咨询服务公司控股大青湾机械厂的消息，并没有在业内引起多大反响。 更多的人对致远咨询服务公司并不了解，了解的人也对杨墨嗤之以鼻，偶尔成功了一次，真拿自己当救世主啊！ 大青湾机械厂跟当初的荣昌铁厂可是截然不同，荣昌只是落入别人的合同陷阱，而大青湾机械厂却是完全濒临破产，压缩机项目像一个吸金黑洞，把一个这么大厂子活活拖垮了。 而杨墨就像一只不断高速旋转的陀螺，在钢铁公司和机械厂来回奔波…… 在杨墨的亲自主持下，致远钢铁公司开发出高碳铬轴承钢的制备工艺，并在第一时间申请了长期专利，再次轰动整个业界。 这是一种基于粉末冶金方法制备的高强度轴承钢，有着均匀的硬度和耐磨性，以及极高的弹性极限，各项技术参数完美适配高端轴承对滚珠、滚柱和轴承套圈的技术要求，彻底解决了大部分轴承在高负荷运行状态下的抗损伤能力。 杨墨见过太多中国企业被人用关键部件卡脖子的案例，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五十四章 关键部件 在高碳铬轴承钢基础上，杨墨又陆续开发出无铬轴承钢、渗碳轴承钢、耐腐蚀轴承钢、耐高温轴承钢以及耐磁化轴承钢…… 南朗山东麓深水湾豪宅区，包船王接过杨墨整理好的全套专利申请文件后，不禁喜上眉梢，他虽然不太懂金属材料，但以他的商业头脑，一眼就能看出垄断高端轴承材料，其中的商业利益。 包船王知道，杨墨专程上门拜访，一定有什么想法，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杨墨略一沉吟之后问道“包先生，你知道巴统协议吗？” 包船王点点头，他纵横商海几十年，又是有名的爱国商人，又怎会不知道臭名昭著的巴统协议！ 巴黎统筹委员会简称“巴统”，正式名字是“巴黎输出管制统筹委员会”，是1949年11月在美国的提议下，秘密成立的对东方阵营技术封锁的组织，巴统旗下17个成员国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葡萄牙、西班牙、加拿大、希腊、土耳其、日本和澳大利亚签署臭名昭著的技术输出管制协议，所有先进设备和前沿技术都禁止出售给东方阵营国家。 杨墨接着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要不了几年，内地市场将会逐步开放，不出意外，内地将会成为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如果我们的产品和技术出售给内地，势必会引来道貌岸然的西方国家制裁，致远钢铁公司一旦上了西方的制裁名单，包先生旗下的船队也有可能会波及！” 这段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包船王一时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诧异的问道“消息可靠吗？内地会逐步开放市场？” 杨墨点点头道“非常可靠！多种迹象表明破冰之日近在咫尺，最快不超过一年，就会有重大消息出来！” 包船王诧异的看着杨墨，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说不定真如好友李超人所说，杨墨背景绝不简单。 沉吟片刻之后，包船王接着问道“你是说内地市场，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 杨墨道“内地数千年的历史中，一直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他只是沉睡了200多年，他终归会醒来的，他也一定会醒来！香江这样的游子，也一定会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未来香江的经济也和大陆密不可分！” 包船王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墨，他心里有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杨墨背后可能真的有一个庞大的团队，他言行举止间散发的自信和霸气，绝不是一个堪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具备的，不到一年时间，陆续推出多个足以改变全球技术格局的专利就能说明问题。 但包船王依然不相信号称“自由灯塔”的美国，会对一家企业实行制裁，甚至波及到一个普通的运输船队，这有点耸人听闻了吧？ 包船王并没有点破这一点，而是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杨墨微笑道“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把这些专利都放在致远咨询服务公司名下，万一将来技术输出方面触及了巴统协议，也不会连累到钢铁公司和环宇船务！致远咨询服务公司也会以一美元的价格，授权钢铁公司免费使用这些专利技术！” 包船王这才明白杨墨的用意，他是怕自己有想法，当下哈哈大笑道“这本来就是你带来的技术，你能免费授权给致远钢铁公司使用，包某已经感激不尽了，以后这些技术和经营上的事，你自己做主便是，不用专门和我商量。” 杨墨也真诚的说道“包先生大义，我这么做并非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是未雨绸缪，规避一些有可能会遇到的风险！” 和包船王取得共识之后，杨墨亲自把这些专利技术申请文件送到青山律师行。 等到这些专利技术全都申请成功，杨墨不仅将会对高端轴承钢市场形成垄断，还会在装备领域，控制关键部件的原材料，仅这一点，战略意义就远超它实际的商业利益！ 轴承钢可不仅仅是只用于制造滚珠和轴承套筒，还能用于制作精密量具、刃具，尤其是一些大型设备的液压阀、油泵等精密配件更是不可或缺，即便是对于工业母机——机床来说，丝杠、丝锥、主轴、刃具等精密配件，都离不开高强度轴承钢！ 有了顶尖金属材料的支撑，压缩机的项目也取得了突破，困扰大青湾机械厂很久的阀门泄漏问题被克服。 耐腐蚀轴承钢的研制成功，也让压缩机活塞内壁因为不平滑引起的噪音问题得到解决，滚轴和叶片的精加工问题同样迎刃而解。 压缩机外壳在杨墨的指点下，由铸造改成锻造+铆焊工艺，大幅提升了压缩机外壳质量，并第一时间注册了专利，这项专利或许在家用压缩机领域看不出多大的价值，可在大型乙烯装备的裂解气压缩机、乙烯压缩机、丙烯压缩机以及汽轮机的制造当中，成为日本、法国、美国等化工装备巨头绕不开的坎儿！ 如果机床是基础工业之母，那压缩机就是基础工业的心脏，化工装备和冶金装备则是基础工业的两条大腿。 ……………………………………………… 1977年12月15日，林言、马小军、乔琳、夏心怡等人和全国570万考生一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考场，54天的复习准备时间，接近301的录取率，让所有人心情都无比沉重！ 对于那些老三届知青来说，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中断学业十年，重新拾起课本，每一篇课文、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分子式、每一个字母都熟悉而陌生，这54天里，他们没日没夜近乎疯狂的投入到复习当中，不仅仅是因为对知识的如饥似渴，更多的是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下坪大队所有知青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几乎都欣喜若狂，试卷上大部分试题他们都或多或少在任杰为他们准备的复习资料上见过…… 只有林言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流淌…… 第五十五章 林言的承诺 林言是在替任杰惋惜，他本应该也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参加高考，他们准备的是如此充分，以他的天资聪颖，甚至有可能成为恢复高考之后的首位高考状元，成为天之骄子，有着不可估量的未来！ 监控老师可能也注意到林言的失态，在讲台上友情的提醒“各位考生，本次高考从发出通知到正式考试总共只有54天，对于每个人来说试卷都有难度，希望你们不要气馁，认真考试！” 林言这才收敛心神认真答题，而大部分考生都只是托着下巴发呆，终于有女生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压抑了这么多年的艰辛和迷茫，在绝望的哭泣声中得到了发泄，很快，整个考区都笼罩在拼命压制的抽泣声中，直到终于有人开始崩溃，嚎啕大哭的冲出考场……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她们为之哭泣的不是晦涩难懂的试题，而是自己的青春年华和无法改变的命运。 她们中的很多人，可能会迫于生存的压力，不得不嫁给当地有权有势的农民，男知青也一样，参军、回城无望之后，在当地娶妻生子，天差地别的成长环境和受教育程度，让这些因为利益和绝望走进婚姻的每个人，注定是一场说不尽道不明的孽债！ 上、下坪两个大队的知青，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就提前聚餐庆祝，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任杰改变了他们的人生。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一种煎熬，而对于大多数明知道会落榜的知青来说，他们心里其实希望永远不要放榜，这样心里落差或许会小一点。 1978年1月20日，高考放榜的日子，安南县五交化大楼门口人山人海，令围观群众啧啧称奇的是安南县有五名知青进入了红河省高考前三十名，分别是下坪大队的林言、乔琳、马小军，和上坪大队的夏心怡和梁静。 历史顽强的在这里强行拐进了他原本的轨道，马小军还是和梁静成为了大学同学，只是早了两年，学校也由燕京师范大学变成了人大，估计要不了多久，马小军这王八蛋，就会忘了当初怎么追陆曦瑶的了。 林言以全省第三名的高分如愿以偿考入华清大学法律系，夏心怡出人意料的放弃了她梦寐以求的复旦大学，而是选择了华清大学冶金系，乔琳也如愿以偿被燕京师范大学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知青们就收拾好行李各自回家，离开这个令她们又爱又恨的山村。 林言回到燕京的时候，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五，天空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林言并没有回家，而是背着笨重的行李，转了两路公交去了海淀。 林言放下手中行李，轻轻敲开一个四合院的大门，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打开了院门。 林言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喊了一声叔叔之后，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你是林言？” 林言使劲点头，已经是泣不成声。 中年男人走过去拿起雪地上的行李和林言说道“进来说话吧！你邹姨在做饭。” 刚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邹林芳也走了过来，林言喊了一声邹姨便哭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邹林芳眼圈也变得通红，搂着林言瘦削的肩膀走进堂屋。 刚走进堂屋，林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着说道“任叔、邹姨，都怪我！任杰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 邹林芳扶起林言，流着眼泪说道“乖孩子，不怪你！马小军前天已经来过了，他把这些年插队发生的事都跟我们讲了，你是个好孩子，对任杰体贴入微，我们不怪你，遇到这样的事，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林言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低声说道“邹姨，以后任杰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们二老的女儿，我替他照顾你们！” 邹林芳摸着林言的脑袋说道“傻孩子，我们哪用得着你照顾啊，你以后倒是可以经常来陪我说说话，我给你做好吃的，不过任杰总这样在外面逃亡也不是个事啊，他要是跟你联系，你劝劝他，让他回来，该打该罚我们认了，就算坐几年牢，他还年轻，还会有出头之日的！” 林言从贴身衣兜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封疑是任杰的来信递给邹林芳说道“邹姨、任叔，这是我三个月前收到没有署名的挂号信，应该是任杰匿名从香江写给我的，他让我在燕京等他，时机成熟他会回来的！” 邹林芳看完信，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林言坐在一旁陪着掉眼泪。 一直默不作声的任宏伟说道“听马小军说你考上了华清大学法律系？” 林言止住抽泣回答道“嗯，任杰本来想让我填报冶金系，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工业大国梦，他说冶金是成就工业大国的基础，可我反复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报考法律系，我要用我学到的专业知识为他洗刷罪名，他不是杀人犯，他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说到这里，林言眼神里突然绽放出异样的神采，语句凝重的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没有能力帮他完成他的梦想，我要让他堂堂正正的回来，自己去完成他的工业大国梦！” 这一刻林言瘦弱的身体里，仿佛迸发出巨大的能量，邹林芳把林言轻轻搂入怀中，叹息一声说道“多好的孩子！可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后怕是追不上你们的脚步了……唉！” 林言好像是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似的，脸色通红声如蚊呐的低声说道“邹姨，任杰不回来的日子我给您当女儿，等他回来我给您当儿媳妇，他一年不回来，我等他一年，他一辈子不回来，我等他一辈子！” 邹林芳搂着林言嗔怪道“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 ……………………………………… 正在致远钢铁公司年会上发表讲话的杨墨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杨墨趁机调侃道“不是每一个喷嚏都代表有人想你，也有可能是感冒了，不是每一个钢铁公司都能炼出最好的钢，因为他们都不叫致远！” 台下哄堂大笑…… 第五十六章 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1） 杨墨摆摆手继续调侃道“新的一年里，我祝大家有钢炼、有人想、有钱花！” 说完一把扯开罩在台上的红布，露出一大堆现金，台下气氛达到了顶点。 用堆在一起的现金来刺激员工的积极性，这是潮汕商人最喜欢用的套路，杨墨更是把这个套路发挥到淋漓尽致！ 杨墨亲自给几名优秀的技术人员和操作工发放大额奖金，一下子撩拨了所有人的心弦这老板真大方啊！一下子给这么多，那些活儿我也能干的很好啊，明年我一定把这奖金抢到手…… 一天之后，同样的一幕在大青湾机械厂上演，压缩机的开发已经接近尾声，技术难点都已经攻克，剩下的就是打磨细节。 基础机械方面，有了最先进合金材料的加持，液压泵、高端轴承、高强度齿轮都完成量产，并逐渐打进欧美高端装备市场。 三月份，大青湾机械厂压缩机项目研发成功，往复式和旋转式压缩机，这两款家用容积型压缩机同时完成量产。 尤其是主打产品旋转式压缩机，具有体积小、重量轻、效率高、噪声小等优点，各项技术指标均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这就是基础材料优势带来的竞争力，尤其是对于金属材料要求极高的压缩机气缸和曲轴，大青湾机械厂率先使用了致远钢铁公司昂贵的新型高强度合金钢，大幅降低了压缩机的噪音和制冷效果。 压缩机外壳，大青湾机械厂采用了锻造+铆焊的新工艺，解决了铸造工艺不能克服的缺陷。 1978年6月，西德下萨克州首府—汉诺威。 这个位于北徳平原和中徳运河交汇处的工业重镇，也是德国的汽车、机械、电子产业中心，从二战结束之后，汉诺威就是欧洲重要的会展和工业品贸易中心。 第十八届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如期举办，致远钢铁公司、大青湾机械厂成为香江首批被邀请参展的企业。 这对于以严谨和傲慢著称的日耳曼人来说实属不易，以往亚洲地区参展企业几乎成了日企的专属，别的国家和地区只能作为采购客商参展。 杨墨大手笔包下了主会场最显眼的展台，派出足足四个技术团队和销售团队，以及小语种翻译人员，带着各种样机、样品和宣传资料奔赴汉诺威！ 四个技术团队中，除了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压缩机和基础机械事业部之外，人数最多的居然是杨墨临时组建的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 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的宣传彩页上，不仅掌握着多个关键专利技术，他们主营业务却是商务贸易洽谈，承诺能够用极低的佣金，为需要采购装备和零部件的客户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种相当于后世的团购其实并不适用于装备和零部件的采购贸易，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却宛如救星一般。 尤其是对于内地来参加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的采购团来说，有决策权的领队大部分是对技术不太懂的管理干部，技术骨干又大多是早年留苏的大学生担任，只会俄语和汉语，语言不通连技术图纸也看不明白，随从翻译人员又是对技术一窍不通的文字搬运工，很多时候都是鸡同鸭讲。云九小说 日企正是抓着这个良机往死里坑内地采购团，熟悉国情的日企“奸商”，往往只需要三招就能搞定 1根据采购额的大小，用外汇或留学名额搞定带队的领队，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即便是相当廉洁的领队出一趟国，也肩负着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带货需求，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得罪不起的领导家属！ 2数量大得惊人的外文技术图纸，把技术骨干看的两眼发直，让他们越看越迷糊。 3跟翻译对话时候尽可能说些他们听不懂的专业名字，显得高深莫测，让他们疲于应对，很难架起技术沟通的桥梁。 这其实很好理解，就相当于医生给患者开处方，几乎都是天书，就是要让你看不懂，越是看不懂，你越觉得他们厉害！ 这样大家反正都是云里雾里，本来经费就紧张，欧盟装备商那里连去都不敢去了，只能将就采购日企的所谓“廉价装备”，但等买回去才知道，不仅包含很多可有可无的配套产品，还有天价的安装费和服务费，缺乏维权意识的企业，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就这样被这群满脸堆笑、鞠躬哈依的奸商宰了一次又一次！ 杨墨这个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就是针对发展中国家和装备商不对称的认知成立的，别看这些日本和欧美企业，因为产品不愁卖而达成坚固的价格联盟，在杨墨眼里脆弱的很。 只要利益这根杠杆足够大，他能撬动所有装备企业打价格战，这些发展中国家，简直是全球最良心的采购商（阿三除外），他们面对装备商订立价格联盟的巧取豪夺，只会抱怨自己国家外汇储备不足，囊中羞涩…… 可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整整三天，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都没有完成一单，相反其它三个技术团队展位前人头攒动，工作人员不得不跑到别的展位去帮忙。 作为公司法务随队前来汉诺威的林曦笑道“这招不灵了吧！人家自己不会买吗？非要让你赚佣金！” 杨墨微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展会前几天，来的大多是不差钱的欧美采购商，你看日本装备商展位那边也没什么生意，过几天等亚非拉兄弟们一来，你再看……” 林曦鄙夷道“亚非拉啥时候成你兄弟了？让你赚佣金就是你兄弟呗！” 杨墨也不反驳，起身悠哉悠哉的走到压缩机展位前，恰好一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客商走了过来，用英语说道“jese？” 杨墨微笑说道“不是，我们来自香江，据我所知，他们的压缩机制作还没有达到国际领先水平！” 意大利客商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压缩机的各项技术参数，看完之后起身说道“你好，我叫罗伯特，是意大利瓦伦蒂的贸易代表，请问你们所有产品都能达到这样的技术标准吗？” 第五十七章 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2） 杨墨也伸出手微笑道“你好，罗伯特先生！我是大青湾机械公司总裁杨墨。产品的技术参数会写进合同里，这是本公司研发的最新型回旋式压缩机，采用了多项独有专利技术，它的特点就是体积小、重量轻、效率高、噪声低、振动小！” 罗伯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如果技术标准都能达到你们宣传页上所说，确实是一款好产品，不过价格有点昂贵，380美元，已经超出我们的预算了，能不能便宜一些呢？” 杨墨摆摆手说道“no…no！尊敬的罗伯特先生，这是一款为顶级家用空调和冰箱打造的压缩机，他能够帮助瓦伦蒂成为欧洲的顶级品牌，试想一下，若干年之后，美好生活，从瓦伦蒂开始！或许会成为风靡欧洲家电市场的一句流行语。” 罗伯特笑道“杨墨先生，你成功的说服了我，非常感谢你赠予的广告词，那么能不能给我一点优惠呢？我想340美元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我们可以先采购2000台！” 杨墨微笑道“罗伯特先生，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优化工艺流程，可因为全都采用了昂贵的新型高强度合金钢，导致成本居高不下，为了表达我对瓦伦蒂这样优秀企业的尊敬，破例给你降低到378美元，这已经是我能够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罗伯特耸耸肩道“杨墨先生，350美元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签2000台的合同！这是我的职权范围之内，能够给出的最高价格了。” 杨墨叹口气说道“罗伯特先生！非常遗憾，这个价格远远低于我们的成本价！” 罗伯特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杨墨先生，我愿意尝试去说服我的老板，让他同意以360美元的价格采购一批压缩机，这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杨墨依然摇摇头说道我们已经大幅调低了期望价格，是为了快速占领市场，很抱歉，罗伯特先生，未能达成一致意见，希望将来我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罗伯特也伸出手遗憾的说道“密斯特杨，非常遗憾！祝你好运！” 罗伯特说完转身准备离去，骆炳辉急的在旁边使劲拽杨墨衣襟2000台啊，这可是大客户…… 杨墨数着罗伯特向前迈进的的脚步，正准备喊他作出让步，刚出声，恰好罗伯特也停下脚步转身，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最终经过讨价还价，双方以372美元的价格成交，瓦伦蒂成为大青湾机械厂第一个大客户。 杨墨也一语成谶，美好生活，从瓦伦蒂开始！真的成为风靡欧洲的广告词，这是后话！ 或许是谈成压缩机大单带来的好运，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客户，几个非洲人走到展望前，嘀嘀咕咕半天，杨墨走上前用生硬的法语说道“你们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却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道“你好，我叫萨苏，来自刚果布，我们想采购一些设备…” 杨墨几乎脱口而出“德尼-萨苏？” 那个中年人诧异的说道“你认识我兄长？我叫托尼萨苏！” 杨墨当然认识德尼萨苏，前世作为冶金专家去过两次刚果布，而梅开二度的德尼萨苏正是这个国家的传奇人物。 杨墨呵呵笑道“听一个朋友说起过，请问托尼萨苏先生，你们需要采购一些什么设备呢？” 托尼萨苏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想采购一些小型化肥厂设备，还有一部分石油机械和矿山机械设备，以及一家小型机床厂设备。” 我靠！这么大单子吗？杨墨一下子来了精神，伸出热情的双手微笑道“托尼萨苏先生，我叫杨墨，很高兴能为您服务！请问您有哪些具体要求？” 托尼萨苏面露窘迫之色说道“我们国家正面临工业基础的重建，但外汇储备有限，所以只能考虑一些价格比较低廉的淘汰产品，比如化肥厂，我们准备选购两套5万吨小型化肥厂设备，石油机械准备先采购几台游梁式抽油机和简易勘探设备，矿山机械方面就是一些小功率电动轮采矿机、碎石机，机床方面也是一样，以一些基础机床为主，主要考虑设备的性价比！” 杨墨点头，他理解托尼萨苏的苦衷，又仔细询问萨苏每种设备需要的数量，然后让技术人员根据对方的要求，筛选出适合萨苏要求的产品。 计算出总价之后，杨墨微笑说道“托尼萨苏先生，这些设备共计需要485万美元……” 托尼萨苏低声说道“可是我们只有150万美元的经费……” 杨墨扔下手中的笔，皱眉说道“这已经是我能够帮你们计算出的最低价格了，150万美元？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多装备！” 托尼萨苏面带尴尬之色说道“是的，杨先生！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日本设备商给我们的报价是625万美元，其中还包含一些使用过的翻新设备！可是我们只能拿出150万美元！” 杨墨苦笑摇摇头，第一笔掮客生意估计要泡汤了，亚非拉兄弟的钱不好挣啊，看来还是卖卖压缩机和高端轴承、齿轮这些关键零部件算了，想挣钱还是得盯着有钱人的口袋…… 托尼萨苏却还抱着一线希望不肯放弃，诚惶诚恐的问道“杨先生，有没有更便宜一点的设备呢？” 杨墨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托尼萨苏先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降低采购成本！” 托尼萨苏眼前一亮，急切的问道“有什么办法？” 杨墨微笑道“如果这些设备全部改从中国采购，总价应该能够降到390万美元左右！” 托尼萨苏诧异道“china？中国不是跟我们一样，也没有完善的工业基础吗？他们有能力提供这些设备吗？” 第五十八章 中国制造 杨墨正色道“托尼萨苏先生！你是在质疑一个能够自主制造两弹一星大国的工业基础吗？他们如果不能自主制造化肥设备，你觉得他们接近十亿的人口都在饿肚子上吗？他们的煤炭、矿石、石油不但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还有相当一部分用来出口，你还觉得他们没有生产矿山设备和采油机的能力吗？” 托尼萨苏被这一连串反问整的不会了，其实杨墨知道，别说非洲了，大部分欧美人都不了解中国，他们对中国的了解基本都停留在他们的政治人物满嘴的胡说八道之中…… 以中国现在的装备制造水平，确实没有出口创汇能力，但是对于完全没有工业基础的刚果布来说，中国甚至是最合适的装备供应商，中国从无到有创建五小工业基础的经验，值得大多数非洲国家借鉴，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国以国企为主的装备供应商，不会坑朋友，他们注重所谓的国际影响，有时候甚至宁愿自己吃点亏…… 托尼萨苏结结巴巴的说道“真的可以吗？可是390万美元我们也没有，我们最多能够凑到170万美元。” 杨墨心里一乐，看起来浓眉大眼的非洲兄弟也不老实嘛，这不一下子榨出来20万美元。 杨墨沉思片刻之后摊开双手说道“这样我就没办法了！” 托尼萨苏一咬牙说道“杨先生，你看能不能再帮我们跟中国朋友说说，我们争取再挤出20万美元的经费，一共190万美元！” 杨墨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这票生意会飞了，390万美元的价格，放眼全球，他也买不来这么多设备。 托尼萨苏又开始给杨墨普及他们国家的人民日子过的如何凄惨，大打同情牌，杨墨嘴里深表同情，心里却暗自腹诽道“奶奶的！凄苦的是人民，你这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英文，一看就是海归精英！” 折腾了半天，一看确实没机会再压价，托尼萨苏也亮出了他的底牌，无奈的说道“好吧！杨先生！就按你说的390万美元，不过我们只能付190万现金，剩余部分用矿产品抵债！” 杨墨皱眉道“按照装备采购的国际惯例，签约之后就得预付70%的货款，才能安排生产，其余30%设备离岸时候付清。” 托尼萨苏苦巴巴的说道“可是我们确实一共只有这么多的采购经费，剩余设备款我们只能用矿产抵债！” 杨墨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篇报道刚果布政府撤销了圣丹斯附属公司“刚果钢铁公司”在纳贝巴铁矿石项目上的开采许可证，并将其重新授予了一家鲜有人知的公司，该公司有中国投资的背景，澳大利亚圣丹斯公司索赔537亿美元……… 想到这里，杨墨故意皱眉说道“托尼萨苏先生，这样不合理的要求我们很难跟中国装备商去谈，除非……” 托尼萨苏精神一振，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杨墨苦笑道“除非由我们垫付这部分设备款！” 托尼萨苏有些意外的看着杨墨，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在商言商，杨墨凭什么垫付设备款呢？ 杨墨正色道“出于和贵国未来长期战略合作的考量，我非常愿意促成这笔装备采购，我们旗下的钢铁公司可以先行垫付这200万美元的装备款。” 托尼萨苏当然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便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么杨先生希望获得怎样的回报呢？” 杨墨用江湖骗子常用的口吻一语双关的说道“回报倒也无所谓，主要是想跟萨苏先生交个朋友！能够收回垫付款就可以了，我有两个想法，一是贵国按照约定用矿石抵扣垫付款，还有就是以投资的方式和贵国进行采矿合作。” 托尼萨苏眼前一亮，问道“怎么个合作法呢？”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就是贵国用矿石资源入股，由我方出资，共同开发，收益按照约定比例均分……” 托尼萨苏点头道“这个办法好，不但解决了装备采购问题，还能盘活闲置矿山资源，欢迎杨先生带人来刚果洽谈合作事宜！” 托尼萨苏和杨墨签署完装备采购合同之后，先行回国，等待杨墨后续带勘探团队来刚果洽谈具体合作细节。 杨墨第一时间联系驻西德大使馆工作人员，询问中国来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参加展会人员构成和行程。 大使馆得知有装备出口订单之后，相当重视，派出二等秘书吴斌亲自担任联络员。 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帮助刚果贸易团，把设备采购价格从625万美元，缩减到390万美元的消息在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上不胫而走…… 在这个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外汇储备都严重不足的时代，每个商贸团都恨不得把一分钱掰着两分花。 杨墨适时的用多种语言打印出极具煽动性的宣传单“你想用不多的外汇完成工业基础建设吗？你的国家是不是正急需各种技术装备？却苦于经费不足……请来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为你提供一站式服务，解决装备采购中遇到的所有难题！” 吴斌来到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展位的时候，差点惊呆了，这里几乎集中了三分之一的亚非拉采购商，展位前人头攒动，各种肤色各种语言交织。 吴斌找到杨墨，做了自我介绍，忙的焦头烂额的杨墨不由分说的向吴斌求援“吴秘，能不能让使馆给我们派几个翻译过来，实在是忙不过来！” 吴斌是一个政治性很敏感的年轻人，当即拒绝道“杨先生，这样不太符合程序，你们是香江企业，使馆介入太多会落人话柄……” 杨墨略一思索之后说道“吴秘，你看这样好不好？使馆帮我们联系一些当地留学生担任翻译，我们出钱，当然，使馆的高水平翻译如果以留学生名义过来帮忙，我们可以出双倍工资……” 吴斌匆匆走了，他自己也不能定夺，要回去请领导批准！ 送走吴斌，杨墨刚回到展位前，一个有着东南亚体貌特征的中年人走过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泰国商贸团团长帕梅拉-他蓬……” 第五十九章 西式商业贿赂 杨墨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我是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总裁杨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 帕梅拉-他蓬说道“我们需要采购1套25万吨级的化肥厂设备和1套20万吨的石化装备！” 杨墨一边查找报价单核算价格，一边在心里飞速盘算这几种装备大陆暂时还不具备独立生产能力，低温钢材、乙烯、丙烯、裂解气球罐的焊接、大型压缩机和汽轮机等关键技术都不具备，但可以只向日本企业购买大型压缩机和汽轮机以及焊接材料，也能勉强把装备做出来。 技术的更新换代需要生产、销售来支撑，日本能够成为装备大国，正是因为这个时代欧美装备商因为人工成本的大幅增加，不得不放弃中低端装备市场，而巨大的中低端装备市场份额，让日本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呈几何倍数增长，这才有了他们的飞速发展！ 杨墨很快有了主意，材料方面有自己的帮助应该没有问题，部分关键设备暂时从日本购买，这些成套装备需要大量的人工成本堆积，而中国低到“令人发指”的工时费，会让产品形成巨大的价格优势，说不定现在就能抢了小日本的饭碗，想到这里，杨墨不厚道的笑了…… 杨墨很快计算出一个日本化工设备企业无法接受的价格。 帕梅拉-他蓬诧异的问道”你确定是8620万美元？” 杨墨点点头。 帕梅拉接着问道“这是日本化工装备企业的报价吗？” 杨墨微笑道“核心装置基本都采用日本或欧洲先进装备，一些非核心装置，比如球罐、管道分流器、基础设施、安装维护都由中国企业承担！” 帕梅拉吃惊道“由中国企业负责总装？他们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杨墨笑道“火箭都能送上天的国家，你担心他们不会做几个球罐和总装化工设备？中国向来有全国一步棋的说法，你知道他们有多少石油化工装备企业吗？几年前投产的东海石化厂总投资可是两亿美元！你们这种20万吨级的化工设备还不是小菜一碟？”https:/ 帕梅拉本来还想质疑什么，可一想到吉田化工给这些设备的报价高达1亿4500万美元…… 帕梅拉-他蓬犹豫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们这个报价里面包含前期勘测和安装费用吗？” 杨墨微笑着说道“当然是不包括的，这两项费用计算起来相当复杂，他蓬先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到洽谈室仔细沟通一下前后期勘测和安装费用！” 他蓬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只带了一个亲信担任翻译，就跟随杨墨来到洽谈室。 杨墨开门见山的说道“前期勘测和后期安装费用一般需要总造价的2%，也就是美元，考虑到我们对当地人文地理方面不太熟悉，需要一个本地公司来配合我们完成前期勘测和后期安装，当然我们也会相应的付出一些费用。” 帕梅拉-他蓬心领神会的说道“我会亲自负责挑选一家专业公司配合你们的勘测和安装。” 双方心照不宣的谈成了勘测安装费用，其实就是让帕梅拉指定一家公司给装备制造商当个向导，偶尔当个联系人和主管部门沟通一下，然后项目完成，所有的前后期费用都归这家指定公司所有，说白了就是不干活，光拿钱！ 这也是西方装备企业商业贿赂的典型套路。不像日本企业比较小家子气，只肯提供一些子女留学、邀请考察的小恩小惠…… 好处费谈妥了，剩下的合同细节就好商量了，装备技术标准方面，按照杨墨的授意写成了“成套设备的核心装置（需具备日本70年代技术水准），其它非核心部件选用中国化工企业最先进成熟工艺生产，总装部分由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配合中国企业共同完成，并承担后续维修任务。” 不过帕梅拉也多了一个心眼，坚持需要实地考察之后，才能转入预付款，确认合同生效！ 跟帕梅拉一起前来贸易团成员，还有一位来自泰国本土汽车制造商daihatsu的贸易代表。 可别小看泰国汽车工业，他们可是长期霸占亚洲汽车出口贸易总额前三的位置，他们也是最早开放汽车制造市场的发展中国家，从60年代就引进日本、美国车企，外企的到来不仅为泰国带来资金，还有技术、设备、管理等一系列东西，从1970年开始逐渐调高汽车进口关税税率，并实施对车型、引擎大小等限制政策，开始大力扶持本土汽车工业，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历程很大程度上是借鉴了泰国模式！ 这个贸易代表率先用曼谷口音的英文自我介绍道我叫提拉德塔尼，是泰国大发汽车（daihatsu）贸易代表。” 杨墨眼前依稀出现花花绿绿的钞票从天而降，大发“面的”他可太熟悉了，曾经占据了中国北方面包车市场的半壁江山，原来是一家泰国本土车企，最终是不是败于五菱神车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杨墨收敛心神微笑伸出手“你好！致远技术咨询杨墨，很高兴认识你！” 提拉德塔尼继续说道“我刚才仔细看了你们的齿轮和轴承，从工艺到材料，各项技术指标都符合我们的需求……” 杨墨诧异道“你想让大青湾机械厂帮大发代工离合器？” 提拉德塔尼点头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帮我们代工分离轴承、摩擦片和齿轮压盘！” 杨墨笑道“代工离合器三件套，还不如帮你们做整个离合器呢？” 提拉德塔尼解释道““杨先生有所不知，离合器整机进口，会收取高额的关税，而分离轴承属于普通工业配件，关税就低了足足三成，这样生产出来的离合器就比其它厂商更有竞争力！” 杨墨诧异道“日本不是多家车企在泰国设厂吗？现在曼谷都有东方底特律的美称了，你可以跟他们购买离合器三大件啊，何必舍近求远呢？ 第六十章 日企价格联盟（1） 提拉德塔尼苦笑着说道“日本车企仗着我们买不到合乎技术要求的配件，狮子大开口，一台离合器就要价300多美元，我们是生产低端车的，一台车售价都不到一万美元。” 杨墨微笑道“可是我们的轴承和齿轮从材料和工艺都是顶级的，价格也不便宜啊……” 提拉德塔尼点头说道“其实我们只需要达到日本同类产品的技术标准即可，甚至略低也行，主要还是需要控制成本！” 杨墨摇摇头说道“我们在材料方面一贯追求的是精益求精，如果你们在要货日期上宽松一些，我们倒是可以酌情在价格上稍微做一点让步。” 提拉德塔尼拿出一叠技术文件，上面详细写着分离轴承、摩擦片和齿轮压盘的规格、数量和技术参数。 杨墨和骆炳辉等人仔细计算工时费、材料费、良品率，最后再计算出每套成本。 杨墨算了好一会儿之后，抬起头说道“提拉德塔尼先生，经过仔细计算，离合器三大件每套成本我们可以控制在218美元，考虑到我们的长期合作，我们愿意以225美元的价格，跟大发签署长期供货合同。” 提拉德塔尼苦笑道“这个时代价格我们并没有降低多少成本！” 杨墨故作惊讶状“这还没”降低多少成本？离合器齿轮箱能有几个钱？你们组装一下，弄个外壳，一下子节省了100多美元，而且我们各项技术指标是超过日本同类产品。” 提拉德塔尼说道“我觉得180美元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价格！我们可以先订购5000套！” 杨墨微笑着摇摇头。 提拉德塔尼接着说道“我们明年销量甚至可以达到5万辆，仅离合器三大件一项，就有近千万美元的产值！” 杨墨心中暗骂你特么的骗鬼呢！还五万辆？给老子画饼……脸上却面带微笑说道“提拉德塔尼先生，非常抱歉，这已经是我们的成本价了！”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看的骆炳辉是目瞪口呆，最终以每套218美元价格成交，不过交货日期被延长到半年。 对于现在的大青湾机械厂来说，离合器技术算不上什么技术难题，汽车工业产业链当中，杨墨瞄准的是变速器和发动机！ 这单生意杨墨也已经想好了，是由大青湾机械厂提供材料和技术，然后交给内地机械厂代工生产，也算是未雨绸缪，为未来的汽车工业的配套产业链早做打算。 吉田化工株式会社展厅内，藤田雄一脸色阴沉的像刚刚死了爹一样，正在大发雷霆“八嘎！这些香江人是疯了吗？连化工装备的订单也接，他们有这个生产能力吗？” 不过藤田雄一的爹早就死了，三十几年之前就死在了太平洋战场，只不过藤田雄一和他大部分同胞一样，对西方人是唯唯诺诺，对亚洲人穷凶极恶…… 藤田雄一让手下把这次参加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的日本装备商，全都请了过来。 藤田雄一鞠躬道“各位业界同仁，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的事都听说了吧？” 冈本化工的犬种浩四站起身忿忿不平的说道“这帮香江人打着压价集中采购的名义，抢走了我们大量的订单，破坏了市场秩序，这些发展中国家的中低端装备订单，原本都是我们日本企业的！” 藤田雄一说道“犬种君，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致远抢走我们所有订单吗？” 犬种浩四说道“当然不能，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订单在人家手里，我们能怎么样？诸位是不是忘了秋岛义男和长谷川在他手上吃的亏了？据说秋岛株式会社现在一蹶不振，董事会要求秋岛义男引咎辞职！”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说道。 犬种浩四人如其名，出了名的狗脾气，当即斥骂道“八嘎！河边野夫你这个蠢货！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抢走我们订单，最终沦为代工企业吗？” 藤田雄一这个老鬼子连忙打圆场道“犬种君，河边君！我请你们过来就是商量应对之策的，只要我们足够团结，香江人抢走的订单还会回到我们手中！” 犬种浩四大喜“还请藤田前辈不吝赐教，拜托了！” 藤田雄一说道“据说致远公司跟各国客商签订的采购合同，价格都很低！如果让我们日本企业来做，基本利润都不大，甚至无利可图，更不用谈欧美装备企业了，所以即便他拿到这些订单，没有我们的帮助，凭他致远一家企业，也完不成！” 犬种浩四也来了精神，插话道“呦西！只要在座诸君都不接他的订单，他除了亏损去买欧盟装备商的设备，就只剩下违约一条路可走了！” 河边野夫提醒道“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虽然没有生产过化工设备，可他旗下的致远钢铁公司有着领先的冶金技术，大青湾机械厂生产的压缩机也达到世界一流水平，还是不可小觑！” 犬种浩四驳斥道“河边野夫，你这个懦夫！他们生产的只是家用压缩机，致远钢铁公司虽然有了一些高强度合金钢的生产技术，或许能解决部分球罐和阀门的技术难点，但化工设备中最重要的超低温钢材和大型压缩机，他们依然无法解决！” 河边野夫申辩道“在成熟的家用压缩机生产技术基础上，开发出大型压缩机并非没有可能，超低温钢材他们也可以向欧美企业采购，而我们，一旦全部失去这些订单，面临什么样的后果，诸位心里应该很清楚！” 藤田雄一皱眉问道“河边君！那依你之见呢？” 河边野夫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或许可以找香江人谈谈，给他一些甜头，让他不再扰乱化工装备市场，这也不是他们的主营业务，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嘛，就是想趁火打劫赚点佣金！” 仿佛为了验证河边野夫的看法一般，冈本化工的工作人员跑来向犬种浩四回报“犬种阁下！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给我们送来一张询价函，想采购几台大型压缩机！” 第六十一章 日企价格联盟（2） 犬种浩四怒骂道“八嘎！果然是想不劳而获赚取佣金！” 不到半个小时，被藤田雄一请来商量对策的日本装备企业，陆陆续续都有手下工作人员前来汇报，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送来各种设备的询价函。 就连吉田化工株式会社展台前，也有人送来成套装备的总装部分询价函…… 藤田雄一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有两个接到询价单的小企业负责人就想悄悄溜走，他们可不像吉田和冈本化工这样的大企业，长时间没有订单就得关门大吉了。 藤田雄一铁青着脸霸气说道“谁要是接了致远公司下的单，以后就是所有日本化工装备企业的死敌，也是我们吉田化工的死敌！越是这种关键时候，诸君越应该同心协力，这个先例一开，以后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化工装备市场分一杯羹了，什么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不就是想分一杯羹的中间商吗？”云九小说 犬种浩四附和道“藤田君言之有理！只要我们谁都不给他赚差价的机会，他的订单全都会砸在手里，欧美企业更不会接这种落后产能的装备，最后这些订单一定会重新回到市场，到那时候价格就只能由我们说了算啦！” 两个老鬼子用心真是歹毒，没有哪家企业能够经受得起这么多订单的违约赔付，真要到这步田地，致远不仅会关门大吉，杨墨也会成为各高校商业案例的反面教材！ 杨墨两天后才接到工作人员汇报，说日本装备商都没有给出报价单，好像对于跟我们合作不太感兴趣。 杨墨冷哼一声小鬼子还真以为“死了张屠夫，就吃混毛猪”啊，你们作死就别怪老子提前给你们添堵了！ 杨墨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你们每天去催一催报价单，如果明确拒绝请他们给出书面拒绝理由带回来，另外也给欧美装备商发一份询价函！” 有那么一瞬间，杨墨甚至有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以现在的技术底蕴冒然进入装备市场，不但不能从小日本嘴边抢食，甚至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早防备来自中国企业的竞争！ 但日企公然抱团，组成价格联盟，破坏自由贸易、买卖公平的市场秩序，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日企给出书面拒绝理由，找个英联邦的地方法院起诉他们一下，就算不能让他们赔偿损失，被西方政府罚款是大概率事件，岂不美哉！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日本装备企业集体拒绝跟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合作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成为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上最大的新闻。 就连西德财经周刊都专程来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给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做了个专访。 杨墨在采访中有意无意的把矛头直指日本装备企业“一家业务能力强的咨询服务公司，一定是把客户利益放在首位，不可避免会遭到想攫取高额利润的装备供应商不满，部分企业因为格局打不开，觉得装备销售是一锤子买卖，多赚点因为信息不透明带来的高额利润是理所当然，其实这是一种短视行为，我们销售的不仅是产品，还有口碑！” 财经周刊记者杨先生！致远接下来会和日本装备企业互相取得谅解吗？ 杨墨面对记者有意无意的挑事，故作上当的说道“其实也无所谓谅解不谅解，商业谈判中，如果我们让供货商不满，甚至恼羞成怒大搞价格联盟，说明我们的谈判触及到最佳买入点，相反，如果谈判对手喜笑颜开，一直鞠躬哈依，说明我们的出价正中他们下怀，让他们能够赚到大额利润，当然，这些仅仅是我个人的经验之谈，不一定绝对准确！” 记者继续挑事杨先生，未来致远会和对你们不满的装备供应商重新回到谈判桌前吗？ 杨墨哈哈大笑“致远愿意和任何有远见有格局的企业，平心静气的坐在谈判桌前，公平公正的洽谈合作事宜，但致远不会屈服于任何恶意的商业行为！” 这几天签下的订单，已经让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的产能基本处于满负荷状态，新的订单已经排到七八个月之后了。 犬种浩四怒骂道“八嘎！果然是想不劳而获赚取佣金！” 不到半个小时，被藤田雄一请来商量对策的日本装备企业，陆陆续续都有手下工作人员前来汇报，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送来各种设备的询价函。 就连吉田化工株式会社展台前，也有人送来成套装备的总装部分询价函…… 藤田雄一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有两个接到询价单的小企业负责人就想悄悄溜走，他们可不像吉田和冈本化工这样的大企业，长时间没有订单就得关门大吉了。 藤田雄一铁青着脸霸气说道“谁要是接了致远公司下的单，以后就是所有日本化工装备企业的死敌，也是我们吉田化工的死敌！越是这种关键时候，诸君越应该同心协力，这个先例一开，以后阿猫阿狗都可以来化工装备市场分一杯羹了，什么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不就是想分一杯羹的中间商吗？”云九小说 犬种浩四附和道“藤田君言之有理！只要我们谁都不给他赚差价的机会，他的订单全都会砸在手里，欧美企业更不会接这种落后产能的装备，最后这些订单一定会重新回到市场，到那时候价格就只能由我们说了算啦！” 两个老鬼子用心真是歹毒，没有哪家企业能够经受得起这么多订单的违约赔付，真要到这步田地，致远不仅会关门大吉，杨墨也会成为各高校商业案例的反面教材！ 杨墨两天后才接到工作人员汇报，说日本装备商都没有给出报价单，好像对于跟我们合作不太感兴趣。 杨墨冷哼一声小鬼子还真以为“死了张屠夫，就吃混毛猪”啊，你们作死就别怪老子提前给你们添堵了！ 杨墨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你们每天去催一催报价单，如果明确拒绝请他们给出书面拒绝理由带回来，另外也给欧美装备商发一份询价函！” 有那么一瞬间，杨墨甚至有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以现在的技术底蕴冒然进入装备市场，不但不能从小日本嘴边抢食，甚至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早防备来自中国企业的竞争！ 第六十二章 猎头公司 财经周刊的推波助澜，让致远声名远播，也一下子处在风口浪尖。 杨墨却毫不在意，这是免费给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做了一波广告，他甚至都没有担心接了这么多“亚非拉兄弟”的装备订单，没有能力完成。 按照国际惯例，大部分化工装备、化肥厂设备、石油机械、矿山机械的交货验收日期都在3-5年，前期勘探、基础设施建设、后期安装都是中国企业的强项，我们有全世界最肯吃苦的优秀工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核心装备部分，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的生产能力才是关键，致远钢铁公司需要提供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超低温钢材，大青湾机械厂不仅需要在短时间内开发出液压阀、大型工业用压缩机等关键部件，还得派出技术人员对下游厂家提供技术支撑…… 其实这个时代的中国石油化工机械企业，是基本没有能力独立自主生产石化装备能力的，低温钢材、三大球罐的焊接、管道阀门、大型压缩机都没有独立生产能力，每个关键部件都像拦路虎一样，横亘在中国装备人面前，难以逾越……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总装设计也需要西方装备企业的授权，要不然你不能使用他们的制造氨气和氮气的化学公式！ 而化工和冶金是工业发展的两条腿，冶金水平决定基础金属材料，化工水平不仅决定复合材料的水平，还直接影响国计民生！ 技术人才的匮乏，让杨墨束手无策，香江就这么点大地方，理工科人才稀缺，大陆还未开放，计划体制下人才流通几乎为零…… 恰好在这时候，吴斌兴冲冲的找到杨墨杨总，大使馆收到国内通知，来参加工业品博览会的中国商贸团将由今天晚上抵达汉诺威，由机械部一个司长亲自带队，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们约时间洽谈合作事宜。” 杨墨苦笑道“吴秘！现在装备订单的合作出现了一点问题，这两天太忙了，也没来得及跟您沟通……” 吴斌大惊失色“出现什么问题了？还来得及补救吗？杨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和致远合作生产重大装备的事，已经惊动了上面领导，这才临时提高规格，由司长亲自带队！” 几百万外汇的订单，加上第一次设备出口的国际影响力，如果临时出现变故，不管是什么原因，吴斌这个临时联络员的前途都完了，办成了前程似锦，办砸了可想而知！ 杨墨拍拍吴斌肩膀“吴秘，也没什么大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小日本装备商联手，拒绝向我们提供核心部件，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以大陆装备企业目前的技术储备，有一些关键技术障碍无法解决！” 吴斌眼里闪现出一丝慌乱“那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呢？”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倒是想了一些办法，致远投入了大量资金买进了最先进的设备扩大产能，争取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关键技术障碍，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专业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严重匮乏，完成订单压力大啊……” 吴斌一脸苦涩，他虽然不懂技术，但基本逻辑还是知道的，技术突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 杨墨做足了铺垫，这才开始说到正题“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高薪挖墙脚，这就需要吴秘的帮助了……” 吴斌有点发懵“我的帮助？我能为你做什么？” 杨墨继续说道“帮助我们从西德高薪招聘顶尖技术人员，当然，以大使馆工作人员身份挖墙脚有点不太合适，我们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可以在西德设置一个办事处，或者单独成立一家猎头公司，从舒勒、吉特迈、林特这些顶尖公司高薪招聘工程师！” 吴斌脑袋一下子有点拓机，诧异的问道“可西德是一个高薪水高福利的国家，他们为什么要去香江呢？猎头公司又是什么？” 杨墨微笑道“因为我们可以给他们现在两倍的薪水，只要有真才实学，未来还会有股权激励，至于猎头公司，就是人尽其用，让人才去最适合他们发展的地方，给他们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平台！” 吴斌斟酌片刻之后说道“猎头公司不错，没有挖墙脚的嫌疑，我们给猎头公司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不会落人话柄，西德注册一家新公司很方便，从选址到注册，估计一周就能搞定！” 杨墨微笑伸出手“有了吴秘的支持，致远非常有信心和大陆装备企业紧密合作，完成这批订单！” 和吴斌达成共识，杨墨第一时间就让林曦在大使馆工作人员陪同下，去完成致远国际咨询公司的注册登记。 杨墨也顺理成章的开始忽悠那几个留学生翻译，这几个留学生中，慕尼黑工业大学机械系的大四学生钱宁恰好在舒勒实习，表现优异，非常有可能留在舒勒工作。 这次专门请假前来担任翻译，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完全被杨墨折服，相仿的年龄，杨墨不仅已经是多项专利的所有人，还通晓基础机械、石油化工机械中的各种技术难点，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在商业谈判中的技巧，总之，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杨墨就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偶像。 杨墨首先找到钱宁，开门见山的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 钱宁毫不犹豫的回答愿意！还有一个月，我就能拿到毕业证，我可以提前先办理签证，拿到毕业证我就去香江报到！” 杨墨微笑摇摇头“你工作地点就在汉诺威，而且需要你独当一面，担任致远国际咨询公司的首任总经理，如果你有兴趣担此重任，我会对你进一步进行考核！” 钱宁坐直了身体，准备接受杨墨的面试。 杨墨微笑着挥挥手“你不用这么紧张，第一个面试题就是由你单独组建你的团队，并协助公司法务完成公司的选址和注册登记！” 第六十三章 他乡遇故人 钱宁挠挠头问道“杨总，致远国际的主要业务是什么？” 杨墨想了一下回答道“致远国际是一家全球化的管理咨询服务公司，致力于为客户设计优化组织架构和管理模式，帮助组织招聘优质人才，设计合理的管理模式和薪水制度，建设中高端人才库，为他们的职业规划提供支持！” 钱宁不愧是慕尼黑工业大学的高材生，马上明白了杨墨的意图“杨总！公司第一笔业务是不是为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寻找技术人才啊？” 杨墨微笑点点头“等你团队组建完毕，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会和你签署长期合作协议，委托致远国际代为寻找精通冶金、基础机械、石化机械、工程机械、矿山机械、金属切削设备设计制造的高端人才！” 钱宁想了一会儿问道“薪酬水平呢？” 杨墨微笑说道“为客户寻找适合他发展平台的同时，设计一份能够打动他的薪酬，也是致远国际的职责，作为你的首任客户，我对薪酬的要求是只要物超所值，上不封顶，高薪+股权激励都可以！” 钱宁点头道“杨总，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尽快组建好团队，并尽快为致远寻找到合适的高端技术人才。” 杨墨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叮嘱道“你的团队还需要一个精通各国劳动法规和知识产权法的法务，每一个高端人才都尽可能签署竞业协议！” 为了节省经费，中国商贸团整整晚了一星期才抵达汉诺威，令杨墨始料未及的是商贸团里居然有一个熟人，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不接这些装备订单！ 这一年半以来，逃犯的身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杨墨的身上，他做梦都想回到自己的故土，吃一碗妈妈亲手做的炸酱面，和自己的爱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杨墨惆怅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冯唐的一句话人生最美好的四件事，夏代有工的玉，后海有树的院子，此时此刻的云，年轻时候的你。 这样一想杨墨就释然了，这四件所谓“最美好的事”，对他来说好像都有机会做到，上苍也算待他不薄，给了他重新见到自己爱人的机会。 科尔夫酒店大堂，杨墨跟在吴斌后面，硬着头皮走到专门下楼迎接的何建业面前，不等吴斌介绍，就伸出手微笑道“您好！何司长，我是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杨墨！” 何建业有点发懵，这不是江城机械厂那个小知青吗？怎么跑汉诺威来了？ 吴斌还以为何建业惊讶杨墨如此年轻，在一旁认真介绍道“何司长，别看杨总年轻，可是商界奇才，几家大公司的实控人，这次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几天就拿下了数千万美元的订单。” 何建业心中更是惊讶不已，却还是呵呵笑道“哦？杨总果然不是一般人！” 杨墨连忙微笑着岔开话题“运气好而已！何司长，吴秘，我们还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探讨一下合作事宜吧！” 何建业道“去我房间吧！他们都在我房间里等着呢！” 这么大的生意也不肯租个小会议室谈，这个时代出国的干部还是能省则省，国家外汇确实紧张，别说到处旅游了，能兑换一点外汇买点东西回去，就心满意足了。 杨墨也不矫情，跟着何建业上了六楼房间，简单寒暄之后，杨墨拿出一叠订单微笑着说道“我对你们的技术储备也不是很了解，这些订单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你们能做的？” 房间里只听见翻阅文件的沙沙声，过了很久，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放下手里的文件摇头说道“做不了！” 何建业皱眉问道“老吕，你可别撂挑子！你们北方机械厂可是石化机械行业数得上的企业，连你们也做不了吗？” 吕沛德苦笑道“何司长，不是我撂挑子，这个订单上写的清清楚楚，需要达到70年代中后期日本石化装备的水平，我们自己有几把刷子还能不清楚吗？” 何建业说道“东海石化厂不就是你们参与建设的吗？那个规模可比这些订单大多了，足足投入了两亿！” 吕沛德忿忿不平的说道“不提这茬还好一点，提起东海石化项目我就一肚子气，签合同时候，狗日的日本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让我们北方机械厂全程参与东海石化项目的建设，到最后拿我们当二傻子玩，别说参与压缩机、制氮、制氢设备、离心泵等核心装备的生产安装了，就连反应塔、反应釜、蒸馏塔、换热器、冷却器、冷凝器、分离器、分汽缸、过滤器、压力储罐这些辅助装备，就一句质量不达标，都他娘的没让我们碰！” 何建业眉头皱的越来越深，铁青着脸说道“那你们都做什么了？接近一亿美金的投入，我们国家总共才有多少外汇？” 北方机械厂虽然是一个正厅级的大型国企，吕沛德行政级别也并不见得比何建业低，一见何建业发怒，也不敢顶嘴，只是委屈的说道“何司长，小日本太坏了，每天看见咱们的工程师鞠躬哈依，客气的不得了，就他娘的不肯使用我们的设备，就让我们做些通风和干燥设备，还有就是锅炉、分料釜之类的！” 杨墨插话道“吕厂长，最后的总装安装你们参与了吗？” 吕沛德说道“这倒是让我们参与了，这就是小日本阴狠的地方，反正总装设计部分都有知识产权保护，知道我们学会了也没什么用！” 杨墨微笑道“有过大型化工设备的总装经验就可以了，致远已经从西德林特化工手上，拿到了总装专利授权。就由你们北方石化机械厂负责总装，我们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全力配合！” 吕沛德不以为然的说道“仅仅有总装专利授权有什么用？关键设备呢？几乎有三分之一的设备和零部件国内没有独立生产能力！” 第六十四章 吕沛德的梦想 杨墨沉声道“事在人为！可以组织全国有生产能力的厂家一起攻关！我倒不信了，一个有能力把火箭送上天的国家，集举国之力，一套石化装备做不出来？” 吕沛德对杨墨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冷哼道“你说的容易，基础材料不过关，低温钢材从哪里来？高强度耐腐蚀特种钢哪里来？没有五轴数控机床，离心机叶片怎么造？” 杨墨针锋相对道“低温钢材、耐腐蚀特种钢材、五轴数控机床、离心机、大型压缩机全都由我们负责搞定！” 吕沛德不屑的说道“由你搞定？你以为你是谁？这些东西全球就几家公司能造！” 一旁何建业看不下去了，怒斥道“吕沛德，我告诉你，这是政治任务！干得了就好好干，干不了换能干的来干，国家花着宝贵的外汇，不是让你来这里发牢骚来的！” 吕沛德委屈的说道“何司长，不是我发牢骚，成套石化装备我们是真没有技术实力啃下来啊！这个小年轻不知道，何司长您还不知道嘛？低温钢材、离心机、五轴数控机床都是西方禁售范围内的产品啊，有钱也不卖给我们！我老吕做梦都想有这些设备和材料啊，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干了一辈子的装备工作，都快退休了，也没能把成套石化装备搞起来，我吕沛德不甘心啊！” 何建业看着眼圈发红的吕沛德有些动容，安慰道“老吕，你知道我这个人性子急，话说重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可是你应该知道啊！拥有自己的重装备生产能力，并出口创汇，对我们有多重要！临行前首长亲自嘱咐，千言万语就汇成一句话不计代价、不计成本，完成这些订单！” 杨墨眼圈也有些发红，他理解老一辈工业人心中的憋屈和无奈，技术、材料、设备到处被人卡脖子，其中的艰辛和不甘，又有几人懂？ 杨墨收回思绪，看着心情有些激动的吕沛德，神情凝重的说道“吕厂长，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让您误会了，我先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不仅是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的总经理，还是致远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的大股东……” 吕沛德惊讶道“就是那个开发出高强度合金钢和轴承钢的致远钢铁公司？我说致远名字这么熟悉呢？” 杨墨点点头。 吕沛德又猛的站起身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说大青湾机械厂？那个独立开发出压缩机的大青湾机械厂？” 杨墨微笑点头“致远钢铁公司低温钢材的开发也有了一些眉目，很快就会有结果，我的初步构想是部分工艺要求比较高的配件，比如离心机的叶片、曲轴，大型压缩机的整机等等，都由我们大青湾机械厂负责提供，石化装备的气体设备、超低温防腐设备部分，包括化肥厂的三大球罐，都由我们提供材料和部分技术指导协助你们完成，剩余部分严格按照技术标准分包给全国有能力的装备企业，我们同样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供材料和工艺方面的帮助！” 吕沛德猛地一拍桌子激动的说道“如果压缩机、离心机、气阀、低温钢材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我们北机厂有信心搞出来全套化工装备生产线！” 何建业轻笑道“老吕，你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这激动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别把心脏病搞出来，都没人家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沉稳！” 吕沛德拍着胸脯嘿嘿笑道“我这身体好着呢！再干二十年都没事！等我退休了，再到北机厂干个钳工、装配工啥的都没问题！” 何建业也微笑着说道“我可不像你，是从车间一线干出来的，我退休以后就申请当一个编外调研员，帮我们的装备企业做市场调研，能够让他们清楚自己的优势和短板……” 杨墨并没有插话，而是看着他们老哥俩畅想退休后的天伦之乐，不忍心给他们泼冷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何司长，吕厂长，这套石化装备按照合同要求，必须达到日本石化装备70年代水平，很多配套设施都有严格的技术指标，对于国内很多配套企业来说，难度很大啊，另外客户还要求现场参观你们企业生产车间和参与建设过的全套生产线！” 吕沛德愣在那儿，讷讷的说道“我们哪有已经投产的全套生产线啊？” 杨墨微笑道“东海石化厂你们不是参与建设了吗？” 吕沛德苦笑道“我们就是做些基础设施和一些配套设施，总承包是日本企业。” 杨墨道“不是也参与了总装嘛！” 吕沛德笑容更加苦涩“什么总装啊！就是跟着跑跑龙套，那些关键设备上都有人家企业的铭文标志呢！” 杨墨诡异的笑笑“铭文没事，在上面再套上一块大小一样的铭牌，上面就镌刻着中国北方石化机械厂监制，反正他们也就走马观花的看一眼，即便看仔细了，也分不清中文里制造和监制的区别！” 屋子里这些各大企业的领导一个个惊的是目瞪口呆这也行？这特么不是弄虚作假嘛，怎么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吕沛德一咬牙豁出去了，只要能把成套石化装备搞起来，节操什么的都可以放在一边，又接着问道“那观摩生产车间怎么办呢？我们那些老掉牙的机器看着也唬不住人啊！” 杨墨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们这次来不是也准备采购部分新设备嘛！客户观摩的时候，就把新机器单独整出来一个窗明几净的车间，关键是弄出来一个“石化装备研究院”，从当地研究所和高校借几十个教授过来，再找点大学生，进进出出的清一色白大褂穿上。” 吕沛德也被逗乐了，不解的问道“可万一客户要求进研究院参观实验室呢？还有专家履历、获得过的荣誉啥的总不能弄虚作假吧？万一再问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不就穿帮了嘛！” 第六十五章 危机 杨墨不屑的说道“这些客户穿西装也没几年呢！能问出什么高端问题来？真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就反客为主，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教授专家不都是傲慢的，回答不出来就不搭理他们，昂首离去，参观实验室更好办了，八个字实验重地，谢绝参观！” 杨墨说的这些在西方企业参观的时候是常态，没几个技术人员搭理你提问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技术人员来说，民族自信心还未建立起来，对老外那是无比的尊重，在“外交无小事”的大框架下，对老外向来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有条件要真诚款待你，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让老外舒心…… 建立民族自信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奥运会拿几块金牌就能够建立起来的，需要从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赶超西方发达国家之后，重新建立起文化自信…… 一直讨论到下半夜，可是结果依然差强人意，不管是超高难度的石化生产线、化肥生产线，还是矿山机械，有把握独自生产的配套设施仅仅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另外三分之一需要更新厂里设备和大青湾机械厂提供技术辅导，剩余的三分之一根本就不敢接！ 毕竟何建业有言在先，这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万一最后一个环节卡在自己这里，那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杨墨还是有点想当然了，他还是用技术人员的思维来判断领导思维了，技术人员看见新技术新设备见猎心喜，努努力说不定就有希望啃下来了。 可领导不一样，接下订单万一完不成，轻则落一个无能的评价，重则乌纱帽不保，遇到技术难题第一反应往往是哭穷，向上面要技改经费，要升级先进装备的外汇，先把客观理由找好，将来有个闪失也好有个退路！ 何建业也明白这一点，能够参与到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采购团的这些国企大老爷们，级别基本都是厅级，再不济也是处级，比他这个机械部的司长也差不了哪儿。 成套装备啃不啃的下来，对他们也没多大好处，重在参与，挑几个难度系数低的配件做做，最终完成了这项划时代的“政治任务”，他们反正也参与了，一样戴大红花，前途一片光明，搞砸了总要有人出来背锅，只要自己那摊子没出纰漏，谁也怪不到自己头上，能创汇是好，但明哲保身的哲学不会错！ 真正着急上火的也就杨墨、何建业、吕沛德三人，上面首长亲自叮嘱的任务，如果搞砸了，何建业这司长也就当到头了。 而对于吕沛德来说，这是他最后的倔犟，这么好机会就这样放在面前，如果还不能突破成套石化生产线的壁垒，他又怎肯甘心？ 杨墨则不同，这么多订单到时候不能安装验收，他会成为装备领域的笑料，仅仅是违约赔偿，可能会彻底拖垮致远咨询服务公司，拍卖钢铁公司和大青湾机械厂的股权，也将是大概率事件，最令他不甘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提前狙击日本装备制造业的计划彻底落空！ 杨墨比任何人都明白，致远或将因为自己的莽撞，陷入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他只想到对于技术、设备、工艺全面落后的中国装备企业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升级机会，一个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重装备生产线，会带动上下游整条产业链的发展。 这对于即将打开国门的内地装备企业来说，战略意义远超想象，重大成套装备昂贵的令人咋舌，动辄数亿甚至几十亿美金，带动的下游配套产业链，想比汽车工业也毫不逊色。 浩劫之后，百废待兴，每一分外汇都无比珍贵，可工业基础薄弱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工业品去换取外汇，买入工业发展急需的设备，只能崽卖爷田，靠石油、矿石、稀土这些有限的资源来创汇！ 可是杨墨低估了人的惰性，并不是每个企业领导都有吕沛德那样的格局和情怀，明哲保身的官场哲学让他们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又怎会再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第二天，急得一嘴燎泡的杨墨，不得不以正在梳理下游配套商生产计划为由，暂时停止了签约装备订单。 接到致远停止签订装备合同的时候，藤田雄一、犬种浩四等人正聚在一起密谋如何对付致远…… 藤田雄一大喜道“呦西！香江人自不量力，想从中赚取咨询费，一定是在欧美装备商那儿碰了钉子！” 犬种浩四附和道“藤田君英明，我们的价格联盟让香江人知难而退，这些订单全都要砸在自己手里了……” 藤田雄一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还是老规矩，谁也不能单独跟致远合作，他们想要完成这些订单，必须按照我们的价格来，这次要让香江人长点记性，让他们知道装备市场的游戏规则，到底是谁说了算！” 河边野夫也改变了观念，一脸谄媚的恭维道“藤田君英明！犬种君，我为自己之前的言论向您道歉！听说致远的杨墨昨晚和中国企业代表团洽谈了很久，现在看来，应该没有获得任何帮助！” 犬种浩四哈哈大笑“想让中国人帮他完成这些订单？哈哈哈哈……” 藤田雄一轻蔑的说道“致远这是穷途末路，病急乱投医了，以中国人现在的技术水平，连一个球罐都不能独立完成，指望他们造出成套石化生产线，那是痴人说梦！” 河边野夫说道“藤田君、犬种君！致远会不会拿着订单重新跟我们做到谈判桌前，求我们帮他完成订单？” 犬种浩四不屑的说道“就算跪下来求我们也不行！他那些订单，价格压的极低，已经没有多少利润空间了，要不然欧美装备企业怎么会也不肯出手相助？”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插话道“犬种君，如果香江人肯在订单价格基础上，自己补贴50%，还是可以谈谈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场响起一片猥琐的狂笑声！ 只不过日本人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很久…… 第六十六章 赔本赚吆喝 接下来的两天，还沉浸在幸灾乐祸兴奋中的日本人，并没有谈成哪怕一单重大装备！ 从消费心理学角度看，价格这玩意儿，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就很难再维持原价。 尤其是对于重大装备来说，谈判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非你像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一样，把价格拦腰砍掉了三分之一，甚至还用了一些资源换装备的特殊策略！ 即便有购买意向的客户，也暂时停止了谈判，毕竟致远的报价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这个时代买日本装备的也大多是一些亚非拉发展中国家。 何建业来到致远咨询公司展位的时候，杨墨并没有想象中的颓丧，又在忙着忽悠“亚非拉”兄弟…… 杨墨也多了一个心眼，并不着急签约，而是先谈成合作意向，谈判过程中，画大饼、别出心裁的商业贿赂，再加上工程期太紧，暂时不能签约的饥饿营销层出不穷，直接“教坏了”一群担任翻译的留学生…… 何建业微笑说道“杨总，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墨带着何建业去了一处幽静的咖啡店，落座之后，何建业开门见山的说道“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吗？我应该喊你任杰还是杨墨？” 杨墨平静的说道“你应该已经打电话回国调查清楚了吧？不错，我就是你在江城机械厂见过的任杰，那天人多嘴杂，谢谢何司长没有戳穿我！” 何建业略有点尴尬说道“还请杨总见谅，职责所在，这么大的合作项目，总得调查清楚……” 杨墨平静的说道“确实如此，正如你的调查结果一样，我是一个逃犯，但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徐小虎十恶不赦，他该死！” 何建业默默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也不插话，虽然只接触过两次，但他相信杨墨。 杨墨继续说道“我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我的女友被这个畜牲反绑着双手按在地上，身上衣服全都被撕开了，然后我冲进去跟他搏斗，这王八蛋手里的刀被我打落在地，然后我也被他压倒在地上，用拳头猛击我的头部并卡住我脖子，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的手够着了那把刀，然后捅了他好几刀，直到卡住我脖子的手松开，我看到流了一地的血完全吓傻了，直到看到他的两个同伙过来，这时候我女朋友还处于昏迷状态，为了保护她，我只能拿着刀去追他们……” “赶跑那两个同伙之后，我也渐渐清醒过来，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在正当防卫，但谁又能为一个知青作证呢？公社革委会主任是徐小虎的叔叔，徐小虎第一次侵犯我女朋友的时候，如果当地公安能够秉公执法，不姑息养奸！这个人渣应该还在监狱里服刑，也就没有了之后的绑架强奸！” ”万不得已，我开始艰难的逃亡之路，我并不是逃脱罪责，是因为我知道，以徐家在当地的势力，我留下来是死路一条，后来也算是机缘巧合，来到香江，总算闯出来一条活路，后来的事应该你们也都知道了……” 何建业陷入了沉思，杨墨的叙述跟公安部门的案卷中有一些出入，很显然，杨墨的叙述更接近事实的真相，也更合乎逻辑，也是造化弄人，逃亡到香江之后，居然闯出这么大名堂…… 何建业合上笔记本，盯着杨墨的眼睛，突然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杨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我的根在那里！我的父母爱人也都在那里！我做梦都想回去，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在这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时机成熟，我会回去的！” 何建业问道“你觉得怎样才算时机成熟？赦免你？” 杨墨沉吟良久之后说道“杨司长，我不需要赦免，我会堂堂正正的回去！我在等，等我们国家法制完善的那一天，我会亲自为自己做无罪辩护！我一直坚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正如我坚信我的国家要不了多久，会如同过去的五千年一样，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何建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着拿下石化装备订单，然后交给内地企业生产的？以你的专业水平应该了解，他们目前还很难独自完成这个订单！” 杨墨想了一会儿，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回答道“确实如此，二十万吨石化装备生产线，以内地的工业基础基本不可能独自完成，但我也深信，他们会创造奇迹，我认真研究过这套装备的所有技术难点，有致远的帮助，集齐全国的技术力量，应该能够啃下！” 何建业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能如期安装验收，天价违约金可能会拖垮你的企业！”云九小说 杨墨指着自己嘴上的燎泡，苦笑着说道“昨天和几家重点企业谈过之后，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赔本赚吆喝嘛！只要北方石化机械厂愿意承接总装任务，技术难度比较高的设施就花高价从欧美装备企业那边购买，前期勘测、设计、基础建设加上后期安装、维护节省下来的费用，这套20万吨的石化装备生产线咬咬牙，亏点钱也能啃下来了！” 何建业呵呵笑道“有点意思！明知道有可能会巨额亏损，还硬着头皮用低价从日本人手上把订单抢来？” 杨墨也笑道“我也想提高报价，一口吃成个胖子！可同样的价格，谁会把装备订单交给我们致远呢？杨司长这次亲自率团过来，不也是想提高国内装备生产水平吗？” 何建业面露惊讶之色“哦？何以见得？” 杨墨嘿嘿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嘛！看这次来汉诺威的人员构成就知道了，清一色国内重装备企业，这是准备升级切削设备，再搞一次会战吧？这是有有识之士意识到我们这么大国家，重大装备绝对不能假手于人吧？” 何建业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不错，即便没有你这个订单，我们也准备提升自己的重装备生产能力，这条路无论多么艰难！我们都要走下去……” 第六十七章 从不会亏待朋友 杨墨点头道“是啊！冶金和化工是工业、民用基础材料的两条腿，能不能跑得快，全靠这两条腿的支撑，这样事关国计民生的行业，决不能掌握在外国人手中！重大装备国产化迫在眉睫，致远虽然是一家香江公司，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杨墨知道，何建业今天和自己的谈话一定带着某种使命，说不定谈话内容会以“内参”形式上达视听，他正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化解他艰难的回归之路上的坚冰，这很难！但他别无选择，香江太小了，小的甚至装不下他心里的梦想…… 何建业怔怔望着杨墨，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年，每句话都像一记重锤，击打在他心里最坚韧的地方，他又想起昨晚首长在电话里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指示 “咱们是一个大国，也是一个发展中的穷国，穷人的朋友本来就少，尤其对于真心为我们着想的朋友，我们不仅要珍惜，更不能让朋友吃亏！看一个人要一分为二，不能开历史的倒车！” “关于20万吨石化装备生产线，我的意见是不惜一切代价，克服困难，有条件得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不要怕跌倒，跌倒了再爬起来嘛……” 何建业沉思良久之后说道“杨总，经过认真研究，我们认为由北方石化机厂牵头总装，集中全国的技术力量分包配套设施，致远给我们基础材料和关键部件上的支撑，我们有信心拿下这套装备！” 不等有些错愕的杨墨回话，何建业继续说道“另外，上级领导也亲自批示，我们从不亏待朋友，如果这批订单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原因，让致远蒙受了损失，我们愿意在后续的合作中，尽可能对致远给予补偿！” 杨墨清楚这种承诺的分量，中国重工业的发展就像是从石头缝隙中破土而出的小草，脆弱而顽强，迸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杨墨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站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 定好了基调，吕沛德根据自己对其他厂家技术储备的了解，给各大厂家分配配套任务。 令杨墨大跌眼镜的是本应该严肃认真的分包技术标会，生生吵成了菜市场，充斥着抱怨、讨价还价、挑肥拣瘦…… 何建业脸色铁青，突然一掌狠狠拍在茶几上，沉声说道“像什么样子？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走，我马上给你订回国的机票！要经费要设备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让你们承担一点分包任务一个个挑肥拣瘦的，谁不想要先进设备？你们自己又挣回来多少外汇？” 何建业的突然发飙，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吵是没人敢吵了，但也没人主动承揽分包任务…… 杨墨却非常不合时宜的鼓起掌来，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微笑说道“各位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技术短板，你们想要什么设备都可以，只要不在巴统协议禁售范围内的，致远都可以代为采购！” 西北重型机械厂厂长武长征是个直性子，大声问道“真的想要什么设备都可以吗？什么是巴统协议啊？我们想要一台西德产高精度铣床！” 杨墨道“巴统协议说通俗一点，就是你最想要的设备和技术，发达国家联合起来不卖给你，给多少钱都不买！就像跟人打架时候，被人卡住脖子的感觉，滋味不好受吧？在座诸位不是一厂之长就是技术总工，应该知道为什么有钱都不肯卖给咱们吧？” 武长征瓮声瓮气的说道“还不是怕咱们学会了，技术水平上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以后挣不到咱的钱了！” 杨墨鼓掌道“武厂长说的好啊！装备市场就这么点肉，给你吃了人家吃啥？你学不会，只能老老实实拿石油、矿石、粮食、棉花这些不可再生的资源来换，给人家老老实实的扛活儿打工，一个月辛辛苦苦挣个几十块钱，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可人家呢？生产一套重型装备，够你们在座的忙上好多年，他们抽着雪茄、喝着咖啡休假，一个月挣他娘的好几千，咱们没日没夜的给他们干活，一个月苦巴巴的领回家几十毛票，凭啥啊……” 响鼓不用重锤，一点就明。房间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杨墨话锋一转“我也理解大家的苦衷，基础材料、加工切削设备性能、技术储备跟西方发达国家都存在代差，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追的，对于你们升级机床、铣床、镗床等金属切削设备的要求，我非常理解，没有金刚钻，怎么揽瓷器活嘛！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https:/ 武长征又抢先说道“杨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能让我们升级厂里设备，我们都听你的！” 杨墨微笑道“国家外汇储备紧张，僧多粥少，很难全部满足各位要求，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技术能力和需求，选择自己最需要的机床设备，你们外汇不足的部分，由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酌情垫付！” “由你们垫付？我没有听错吧？” “还有这么好的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 吕沛德摆摆手制止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转头看向杨墨问道“杨总，你应该有什么条件吧？” 杨墨微笑道“当然！致远咨询公司是一家企业，不是慈善机构，你们需要参加20万吨石化装备配套设施的招投标，成功中标之后，致远愿意垫付不超过中标金额70%的外汇，帮助你们完成装备升级！” 武长征问道“如果投标失败呢？” 杨墨道“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何建业适时的说道“设备的采购，还是按照在国内定好的执行，你们另外有需求的就按照杨墨说的办。” 杨墨继续说道“20万吨石化装备项目未能中标的企业，也不要气馁，这次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致远还拿到别的订单，包括25万吨全套化肥装备的配套设施，大概技术要求你们也都看到了，后续我们会委托国内有能力的总装企业进行招投标工作！” 第六十八章 诱人的蛋糕 何建业看着围在吕沛德周围积极讨论招投标问题的这群人，有点发懵，以前求着他们加入到大石化项目中来，一个个讨价还价，现在怎么又上赶着想加入了？ 其实很简单，杨墨用利益这根杠杆撬动了他们的积极性，这天下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经费要先进设备，你得拿出本事来！ 被吵得头昏脑胀的何建业，推开门走到外面长廊里准备透透气，杨墨也跟了出来。 看着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的何建业，杨墨关心的问道“何司长，设备采购办的都顺利吧？你们回国日期定下来了吗？” 何建业长叹一声“唉！谈何容易啊！价格离我们的预算还很远，这些日本人精明的很，嘴里跟你客气的不得了，说一句话鞠三次躬，价格是一点不肯松口，你跟他讲价他跟你大谈中日友好，你跟他谈感情，他又跟你谈成本，谈了两天，一点进展没有！” 杨墨说道“谈不拢就换一家谈谈？” 何建业苦笑道“欧美设备更贵，没得选啊！在这里多待一天就是好几百马克，这可都是国家宝贵的外汇，心疼啊！” 杨墨微笑道“欲速则不达啊，晾晾他们，说不定能省下好几十万马克！” 何建业心头一动“你是说暂时不跟他们谈了？” 杨墨点点头说道“我们惯用的谈判策略是向对方表达我们想要购买的诚意，然后希望得到价格上的让步，殊不知这样正中小日本的下怀！” 何建业诧异道“谈判不就是这么谈吗？不向对方表达购买的诚意，怎么进一步往下谈价格呢？” 杨墨微笑着反问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买我设备了，每天只往我这一家跑，我干嘛还要给你大幅的优惠？” 何建业一愣，在这个时代，中国大部分企业购买国外高精尖设备时候，虽然也会货比三家，但选中一家设备供应商的时候，会考虑住宿成本，加上语言沟通问题和在国外逗留时间都有限制等一系列的因素，所以只跟一家供应商谈判，很难取得想要的结果。 这其实跟带队的团长是否廉洁无关，一心为公的会心疼在国外昂贵的开销，有私心的会想着尽快谈妥生意，还能公费旅游几天。 何建业显然是前者，他怔怔的看着杨墨，有些茫然的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谈？” 杨墨笑道“你是一个未来制造业大国机械部最年轻有为的司长，应该是这些供应商追在你屁股后面，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你。” 何建业皱眉道“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没几天就要回国了，不管是谈判，还是大化工设备和化肥厂的分包，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杨墨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是他们金主，不能这么被动的去谈，你要让他们知道，失去你这样的大客户，就是失去中国市场，明天你给这些设备商每家都重新发一份询价函，那几家价格上一直不肯让步的设备商就不要发了，有人问起就说他们第一轮筛选已经被淘汰了，短期内不会再跟他们合作！” 何建业诧异道“日本几家机床企业价格都差不多，选择牧野，是因为之前有过合作，西德、意大利几家机床企业价格都比日企要高出来约5-7%左右，尤其是舒勒、吉特迈、海默等知名企业，价格要高出来8%。” 杨墨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何司长，咱们把蛋糕做的更有诱惑力一点，在先前的采购清单基础上再翻5-10倍，一共分三期采购，首期就是咱们现在要的数量，二期、三期价格设置的模糊一点，上下波动不得超过市场同类产品的3%。” 何建业瞪大眼睛说道“哪来那么多外汇，再说这么多机械设备我们也消化不了啊！” 杨墨呵呵笑道“别说十倍，未来十年，一百倍都不够咱们机械行业消化的，价格反正没有确定，便宜咱就要。” 中国商贸团投放的技术设备大额采购询价单，一下子轰动了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 在很多西方人眼里，神秘的东方大国国门暂时还没有打开，只是一个工业基础不太完善的国家，但颇有些前瞻眼光的设备商，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第七十章 低价换市场 沉默了好一会儿，金相哲才讷讷的说道“确实如此，我们并不了解中国市场，那依杨先生所见呢？” 杨墨微笑道“我们致远就不一样了，不但和中国有着良好的官方合作关系，和很多亚非拉国家也正在建立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关系，如果有我们的帮助，我相信斗山机床一定能在全球切削设备市场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金相哲诧异的说道“你意思是帮助斗山集团把机床销售到全球？” 杨墨点点头“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愿意成为斗山机床全球销售总代理商，我们可以先签署代理协议草案，成功拿到中国官方订单之后，再正式生效！” 金相哲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杨先生，我需要向集团总部汇报，得到集团批准之后，才能跟致远进行详细的洽谈！” 金相哲非常确信，集团总部会毫不犹豫的批准，机床事业部从斗山机械分离出来才两年多，根基尚浅，虽然自认拿出来好几个拳头产品，但尚未得到国际市场的检验，如果能够拿到中国官方大单，他金相哲一定会成为集团总裁眼中的红人！ 而对于杨墨来说，短期内他没有足够的精力重开赛道，进入机床设备领域，能够未雨绸缪，用很小的代价布局机床销售渠道，也算是意外之喜！ 双方几乎一拍即合，用很快的速度签下为期十年的代理协议，林曦在杨墨的指示下，有意设置了苛刻的单方解约赔偿条款，金相哲也没在意，对于尚处于起步阶段的斗山机床来说，能够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集团本就给出了10%的营销费用。 有了杨墨的牵线搭桥和担保，中国商贸团和斗山机床的谈判进行的非常顺利，急于打开市场的金相哲在集团授权范围内，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不仅在价格上让步，还接受杨墨的建议，把设备预付款降到55%，余款由致远方面提供担保。 剩下的十几台机床采购和因代克斯的谈判进行的也相当顺利，在杨墨的建议下，何建业没有在价格上和因代克斯做太多的纠缠，而是在售后服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其中包括全套详尽的中文操作手册。 因代克斯史无前例的同意了中方提出的所有要求，中国商贸团也准备如期返回国内。 临行前，吕沛德拍着胸脯保证“有了这么多新设备，他一定保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20万吨石化装备的分包任务，把每一个配套设施落实到位！” 杨墨却摇摇头说道“吕厂长，必须严格按照招标合同寻找配套商，并派人定期检查他们的生产进度和技术参数，不能因为一两家敷衍了事的企业，影响整个石化装备的自主化进程！” 吕沛德信心满满的说道“杨总，你放心，就算派人24小时盯着他们，也不能让一两家企业耽误我们整个生产线的安装进程！” 杨墨苦笑着说道“吕厂长，你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这不是盯着监督的事，严格按照合同执行，进度和工艺水平达不到要求的马上取消合同，并追究他们的违约赔偿！” 吕沛德诧异道“这样不太好吧？都是国家的钱，赔偿给谁啊？” 杨墨正色道“如果不能如期安装、验收、点火！甲方会依照合同向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要求巨额违约赔偿，致远后续同样会按照合同约定条款，向北方石化机械厂发起追偿，这就不是谁赔给谁的问题了，牵涉到国际影响和大量外汇流失，你我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杨墨看着目瞪口呆的吕沛德继续说道“想要走出国门参与竞争，就必须遵守国际通用的商业规则，违约是要巨额赔付的，不是罚酒三杯、领导批评几句就能搪塞过去的，按照一个二十万吨石化装备每天的产能来赔偿，谁能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第七十一章 踩雷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吕沛德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何建业。 他是知道国企之间扯皮的，要是同系统那还好说，可以借助上级领导施压，要是分属两个系统，人家根本不鸟你！ 按照合同约定赔偿？你先告赢了再说！即便你费尽千辛万苦告赢了，让我赔偿？我就敢让工人到上级主管部门去静坐……几番折腾下来，怕是索赔的企业自己都要破产倒闭了！ 契约精神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还没有主管领导一个电话好使，“重合同守信用单位”需要用烫金牌匾裱起来向外人展示，本就是这个时代莫大的笑话！ 何建业当然也了解这种风气，杨墨所说并非危言耸听，甚至远比他说的要严重，真的导致恶劣的国际影响和巨额赔付，别说他何建业和吕沛德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怕是有人要因此锒铛入狱也说不定，外汇流失和恶劣国际影响，是这个时代不可触碰的逆鳞！ 何建业皱眉问道“杨总，那依你之见呢？” 杨墨毫不犹豫的说道“招标之前跟参与招标的企业，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有违约风险的中标企业，必要时候通过经济手段和行政手段的双重干预，杀一儆百！” 何建业苦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有的企业行政级别很高，甚至还不是机械部下属企业，怎么干预？” 杨墨也摇摇头叹息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这套20万吨石化装备生产线很有可能违约，中国重装备第一次走出国门的构想也大概率会夭折，除非……” “除非什么？”何建业和吕沛德异口同声的问道。 杨墨继续说道“除非国家职权部门派出有震慑力的领导，牵头成立专项联合工作组，全程负责组织、协调、监督20万吨石化装备的生产任务！” 杨墨知道只有国家计委派出要员，才能让这些中标大型国企的大爷们不敢怠慢，但他不能越俎代庖指手画脚。 后世很多重大装备的自主化攻关突破，也正是这样进行的，而这个能够震慑住所有大型国企的职权部门，非计经委莫属。 聪明人一点即透，何建业点头说道“杨总，我会如实把你的担忧和建议向上级领导汇报，也希望未来致远能够和中国企业加强合作！” …………………………………………………… 启德国际机场，杨墨一行人走下旋梯。 走出航站楼，林曦左顾右盼半天，也没看到郭可欣的身影，转头向杨墨抱怨道“可欣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昨天还专门告诉她航班信息，也没来接机……” 杨墨随意说道“兴许有什么事脱不开身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曦瞪大了双眼说道“可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然不会不来接我们的，你先别回公司了，我们一起去投资公司！” 恰好这时候，林曦那辆银灰色的平治疾驰而来，停靠在航站楼门口，林晨摇开车窗向林曦挥手。 上车之后，林曦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林晨，你怎么来了？可欣呢？” 林晨和杨墨打完招呼之后才转头跟林曦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可欣有麻烦了！你们的投资公司怕是要关门歇业喽！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投资人上门，要求赎回本金！” 林曦连忙催促道“快，先去纵横投资公司，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可欣究竟惹上什么麻烦了？” 林晨摇摇头叹息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个月之前，纵横投资公司还是香江投资圈的新贵，投资收益率超过绝大多数投资公司，可这段时间，金融圈传言可欣姐因为重仓南丰纺织，数度陷入平仓清盘的风险，尤其是这两天，写字楼大门口被很多投资人堵住，可欣姐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杨墨皱眉问道“短短二十天时间，怎么就恶化到这种地步？我们走的时候，纵横投资账面盈余已经高达3倍有余！” 林曦也说道“林晨，不会是你和可欣串通起来骗我们的吧？出了这么大事，可欣怎么可能瞒着我们？” 林晨也不辩驳，确实也不需要辩驳，汽车刚驶入港景街，就看见证券交易所对面的写字楼门口，一群情绪激动的投资人正跟十几个保安对峙，想要强行闯入写字楼。 杨墨下车先到对面的报亭买了一大摞最近的报纸，然后才从地下车库的员工电梯上楼。 郭可欣正和证券交易所的红马甲通电话，艰难的沟通着什么…… 杨墨抬腕看看表，距离午市收盘时间以及不足十分钟了，便示意林曦兄妹二人坐在外面等候。 电话中传来午市收市的钟声，郭可欣疲惫的放下话筒，难熬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如果明天早盘开市之前，不能继续存入保证金，纵横投资很有可能就会爆仓出局…… 看到走进来的杨墨和林曦等人，郭可欣露出了内疚和解脱的笑容“杨墨、林曦，对不起！纵横投资被我搞砸了。” 林曦走过去和郭可欣轻轻拥抱之后，宽慰道“赔就赔了吧！股票这东西可不就是有赚有赔的嘛！” 郭可欣红着眼圈说道“我有负你们俩的信任，还有投资人，以后怕是无法再在香江投资圈混了……” 林曦也跟着黯然神伤，有点语无伦次的安抚郭可欣。 杨墨摆摆手说道“可欣，你也别太难过了，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人算计了？” 郭可欣想了一会儿说道“目前并没有发现有人暗中算计我们，卖单很分散，可能就是投资不慎，踩了一个雷。”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之前说起，纵横投资一号基金买入的地产和金融类股票几乎全线上涨，账面收益率高达55%，我们就趁这个时机推出了二号基金，也怪我不善于变通，遵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投资理念，二号基金侧重投在轻工业类和商业零售业类股票上面，南丰纺织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我们的视线，他不仅有着不错的业绩，还在葵涌投资了一家亚洲最大的缫丝厂。” 杨墨心头一动，几乎脱口而出道“亚洲最大的缫丝厂？” 第七十二章 深陷泥潭 郭可欣点头道“是的，从剥茧、烘茧、煮茧到缫丝半自动化的缫丝厂。” 杨墨点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郭可欣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在南丰纺织的仓位并不重，可是买入后南丰纺织一直下跌，我觉得这是一只被低估的股票，就趁这个机会不断低价扫货，以后慢慢再找机会拉高。” “断断续续买入了不少筹码，谁知道半个月之后，南丰纺织接连爆出子虚乌有的负面新闻，一开始都是看起来模棱两可的假消息，我再次判断失误，以为有人故意散发负面消息，意图打压股价低位吸筹，我们继续扫货，就这样仓位也越来越重……” “直到上周，南丰纺织爆出商业贿赂丑闻南丰在缫丝厂选址审批中，涉嫌贿赂政府高官，廉政公署介入调查，南丰股票应声大跌，由于仓位过重，我们不得不追加保证金。” 杨墨诧异道“这个损失应该也是在纵横投资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啊，不是还有一号基金的盈利吗？” 郭可欣语调低沉，继续说道“事情坏在我并没有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未能及时壮士断腕舍卒保车，而是用一号基金持有的地产股票用来质押，继续增持南丰纺织股票，最终走漏消息，一号基金的投资人在有心人的煽动下，要求撤出投资，情况开始完全失控……” 杨墨皱眉问道“一号基金不是还没到期吗？按照合同是不能现在赎回的！” 郭可欣苦笑道“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不过当时合同有个附加条款，如果投资公司有明显操作不当行为，投资人有权在合同期内，终止投资赎回本金！” 杨墨陷入了沉思，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看似毫无联系的巧合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但他暂时理不清头绪，找不到它们之间明确的因果联系…… 杨墨不相信这些全是巧合，纵横投资只是无意中踩了一个巨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不能在坟头哭了半天，还不知道死的是谁！ 杨墨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可欣，明天早市开盘之前，我会想办法转过来一笔借款增加保证金，你争取通过交易所的关系，查一下卖空的那些账户，看看这些账户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我还是觉得不是巧合，背后说不定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郭可欣点头应允，杨墨又转头跟林曦说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约见一个南丰纺织某个能够掌握核心机密的高管？” 林曦回头看向林晨，林晨忙不迭摆手道“你看着我干嘛？我可是有底线的，我从不跟女人谈工作！再说露西就是一个普通秘书，不是什么高管，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曦依然一言不发盯着林晨，杨墨走过去拍拍林晨肩膀“你这个底线很好！但有时候万不得已，还是可以稍微牺牲一下你的底线……” 再出门的时候，杨墨没有选择从地下车库绕行，而是昂首从正门走到还没有散去的投资人面前…… 一号基金的投资人大多还是认识杨墨的，呼啦一下子把杨墨围在中间，情绪激动的要求提前解约！ 杨墨双手下压，努力止住他们的喧哗声之后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听说的消息，蛊惑你们自愿放弃即将到手的收益，要求提前解约！作为纵横投资公司的实控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到目前为止，公司的投资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是股票质押还是投资杠杆，都是正常的投资行为，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虑，想要提前赎回自己的本金，可以提交书面申请，纵横投资会在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全额退回你们的本金，但请不要聚集在这里，扰乱我们的正常工作秩序！” “骗子，大家不要信他的鬼话，这是他们惯用的缓兵之计！”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 “我们现在就要求赎回本金，这可是我们的血汗钱！” “对，现在就要赎回，我们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你才肯出来给我们答复！”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声讨不绝于耳。 杨墨掏出机票微笑着说道“这是两个小时之前的航班，我专程从西德飞回来，就是处理这个突发事件，我向你们保证，明天你们来公司填好申请单，我会尽快给大家办理赎回本金手续，我也理解大家的焦虑，当初也是因为信任，把钱投给纵横投资代为打理，纵横投资也没有辜负你们的信任，一号基金目前账面盈余超过预期！” “别骗我们了，我们都已经听说了，你们的二号基金损失惨重，所以才准备拿我们的收益去填补窟窿！”人群中又有人质疑道。 杨墨耐心解释道“这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封闭基金，里面每一分钱的投资和使用，我们都有明确的规范，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样拆东墙补西墙！大家都散了吧，守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导致自己白白失去本该属于你们的那部分收益！” 聚集在大门口的人群，这才在半信半疑中散去。 深水涉一处幽静的会所，在林晨的安排下，杨墨见到了他口中的露西。 露西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道”我叫黎敏，南丰纺织总办秘书。” 杨墨微笑道“纵横投资杨墨，冒昧打扰您，是想打听一下这段时间关于南丰纺织一些甚嚣尘上的传言，不涉及商业机密部分，还望黎敏小姐能够坦诚相告，不胜感激！” 黎敏说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秘书，公司的核心机密我也不一定能够接触到，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杨墨开门见山的问道“关于南丰纺织商业贿赂案，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黎敏忿忿不平的说道“哪有什么商业贿赂，为了环境署那份环评报告，我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后来才在某位议员的提议下，给厂区旁边的水厂从法国购买了一套净水设备，以保障周边居民的饮水安全。 第七十三章 生丝大战 杨墨诧异道“这也算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啊！” 黎敏苦笑道“就是这280万的净水设备惹下的麻烦，我们是上市公司，赠予不太好走账，我们就用了一家指定的慈善基金会来操作这件事，后来又被查出，那位议员在那家水厂有股份，赠予就一下子变成了商业贿赂！” 杨墨继续问道“黎敏小姐，你觉得这件事只是无意中被翻出来，还是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黎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杨墨说道“这种事在香江是司空见惯的啦！要不然那些住在半山别墅，每天出入于高级会所，挥霍无度的议员，他们的钱从哪儿来？当然是有心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啦！” “黎敏小姐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呢？”杨墨继续追问道。 黎敏压低声音说道“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公司里传言，说这件事跟公司一位股东有关系，而且这件事背后金主据说是日本人……” 杨墨脱口而出道“日本人？” 黎敏低声道“据说是日本福岛的一家纺织品株式会社，看上了我们的缫丝厂，想收购南丰纺织的股份，被我们董事长拒绝，有个股东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说服其它中小股东，把手上的股权转让给日本人！” 杨墨已经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郭可欣只是无意中卷入了一宗股权争夺战，最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问道“南丰纺织的股权结构大概是怎么样的？日本人能够得逞吗？” 黎敏不无惋惜的叹息道“南丰纺织的股权结构极其分散，这次很有可能董事会主席会易主！” 杨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在林晨耳边说道“这姑娘不错，别辜负了人家！” 杨墨只需要增加足够的保证金，保证仓位的安全，继续逢低吸纳南丰纺织股票，等到股权争夺战从现在的暗流涌动到明朗化，纵横投资就能狠狠的赚上一大笔…… 可想起中国在蚕茧和生丝出口中，在日本人身上吃的大亏，杨墨就不想置身事外了。 日本人盯上的不仅仅是一个缫丝厂，而是整个生丝产业链。 在这个很多人都无法填饱肚子的时代，中国为了创汇，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腾出部分农田种植胡桑来养蚕。 你无法用现在的眼光去评判历史的对错，而在当时，你想要工业化、想要发展，就必须有充足的外汇来购买国外先进设备，而创汇显然比温饱更重要，你如果不想永远在温饱线上挣扎，必须有所取舍！ 可令人唏嘘的是中国因为没有足够的缫丝厂和现代化的纺织体系，很多蚕茧和生丝都是低价出口到日本，再转口卖往欧洲！ 单一的出口贸易方式和各省外汇额度的争夺，屡屡被日本人钻空子，日本的生丝纺织品企业通常会联手编出各种理由压价，减少订单挑起各省之间的价格战，各省外经贸厅纷纷主动降价获取日本人的订单，仅此一项，中国每年损失的外汇，就高达几百万美元。 郭可欣那边也有了消息，那些卖空打压南丰纺织股价的账户大多是新开的账户，这些账户的主人大多来自于尖沙咀一家跆拳道馆，馆主名叫伊源次郎。 第二天早上，林曦也通过青山律师行的关系，打探到内地各省外经贸厅今年的生丝收购价。 果然跟杨墨猜想的一样，日本人在和各省外经贸局谈判时候，声称印尼、泰国今年桑蚕产量暴涨，给出的生丝收购价，从去年的1.8万美元/吨，暴跌到1.2万美元/吨，蚕茧价格更是跌到不足两元人民币/斤…… 印尼、泰国传回来的消息是当地桑蚕收购价格平稳，跟往年持平…… 随着各方汇总过来的消息越来越多，杨墨对南丰纺织商业贿赂案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整个事件始作俑者是横滨丝绸产品同业协会会长前田盛夫，香江轻工业发达，南丰纺织也是亚洲一流的纺织企业，从技术到设备都不输日本纺织企业，旗下亚洲最大缫丝厂的投产，将会彻底改变日本垄断亚洲生丝贸易的格局，背靠大陆这个全球最大的蚕茧产区，要不了多久，一条从桑蚕养殖、收购、烘干、缫丝、纺织、印染的产业链将会完全对日本的依赖！ 前田盛夫为了保住日本在生丝产业链中的垄断地位，联手福岛川俣町的丝绸产品生产商，给南丰纺织做了一个局，通过接二连三的暴雷，逼迫中小股东低价出售手中持有的股权…… 即便知道了日本人的阴谋，杨墨却毫无办法，致远根基尚浅羽翼未丰，不管是人脉还是资金，都无法跟人家抗衡。 最关键的是致远当前首要任务是完成手上的订单二十万吨大石化装备、二十五万吨化肥生产线、采油机、矿山机械都需要回内地组织下游配套商生产，更让他恼火的是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自己这个逃犯的身份却不能回国…… 大青湾机械厂扩充产能在即，虽然设备和厂房都不缺，可技术工人却严重匮乏，还要派出技术人员，去指导内地企业完成配套设施生产。 无能为力一筹莫展的杨墨，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几年的插队生活，让他了解农民的艰辛，知道什么是青黄不接，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饥饿和贫穷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两件事！ 在这个经济流通几乎全封闭的时代，靠天吃饭的农民除了辛辛苦苦从地里刨食，别的经济来源只能是养几只下蛋老母鸡，春夏之交养一匾蚕，从伺候蚕宝宝到编草龙上山结茧，个中艰辛外人很难理解。 可是上游产业链被日本人牢牢把控，日本人为了牟取暴利，蚕茧收购价从最高峰的八元每斤，一路下跌到不足两元…… 外经贸局的这些大员们才不会管老百姓的艰难，日本人报价低他们就降低收购价，甚至为了自己外贸创汇的政绩，和兄弟省市大打价格战，压低收购价抢日本人订单…… 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置身事外的杨墨也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郭可欣接到的一个电话，还是把纵横投资卷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 釜底抽薪 郭可欣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郭小姐，您好！我是南丰纺织执行董事陈汉卿，本该专程去拜访您，只因特殊时期，不方便在证券交易所和投资公司抛头露面，恳请郭小姐来南丰纺织商谈合作事宜，司机就在楼下等您！” 郭可欣放下电话就分别通知了杨墨和林曦，三人在楼下汇合之后，上了陈汉卿派来的车。 南丰纺织总部就在中环附近的纺织大厦，陈汉卿看着司机领进来的三个年轻人，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简单寒暄之后，陈汉卿开口问道“杨先生，据说你们纵横投资重仓南丰纺织，损失惨重？” 杨墨微笑道“目前是有一些账面上的损失，不过也还在我们可承受范围之内，做金融投资就是如此，波动很大！” 陈汉卿继续说道“纵横投资和南丰纺织，现在就像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邀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谈谈共同维持股价的合作事宜！” 杨墨不动声色的说道“陈董应该是有详细的合作计划了，我们洗耳恭听！” 陈汉卿说道“我们会根据纵横投资的需要，陆续放出一些利好消息，配合你们拉升股价……” “然后呢？” “然后等股价平稳之后，你们的选择就多了，可以获利离场，也可以长期持有！”陈汉卿微笑说道。 杨墨哈哈大笑道“陈董果然是个高人，这是想让我们纵横投资自带干粮，免费帮你们南丰纺织打工，你们这是和日本人谈妥了？准备退出南丰纺织的经营？” 陈汉卿面色一变，矢口否认道“什么日本人？南丰纺织运营良好，我们为什么要退出？” 杨墨转头看向郭可欣说道“可欣，你给陈董解释解释。” 郭可欣微笑道“陈董，据我们所知，南丰纺织虽然股权结构极为分散，但因为是家族企业，股权都掌握在陈家亲属手中，日本人想要获得控股权并不容易，于是开始炮制各种负面消息，如果这里面没有陈家的内鬼参与，我是不信的！” 郭可欣看了看有些发愣的陈汉卿继续说道“所谓最牢固的堡垒往往会被从内部攻破，陈家这几年主营业务已经从轻工业，往房地产业转移，不少股东是愿意把手中的股权转售给日本人的，可是日本人并不愿意以正常的价格接手南丰纺织，所以才有了一个接一个的负面消息，包括商业贿赂丑闻，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陈董怕是也心灰意冷，彻底退出南丰纺织，按照国际惯例，你们会和日本人在南丰纺织三个月均价的基础上，洽谈一个合适的价码退出南丰，这才邀请我们一起拉升股价！” 陈汉卿轻轻鼓掌“全中！郭小姐果然厉害，只不过这样做对纵横投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释放利好消息配合你们拉高出货，即便想长期持有，日本人入主南丰也是一个重大利好，股票依然有上涨空间，怎么算你们都是赚！” 杨墨却突然说道“陈董，如果我是你，绝不会把这个天大的便宜拱手让给日本人！” 陈汉卿满脸惊讶之色“天大的便宜？” 杨墨继续说道大陆每年的生丝产量高达八千吨，香江又是大陆国际贸易的重要转口口岸，南丰纺织坐拥亚洲最大的缫丝厂，地理位置无与伦比，印度、中国、泰国、印尼几个全球最大的生丝产区环绕周围，这是要生生从日本人控制的生丝产业链撕开一个口子，这也是日本人对南丰纺织志在必得的缘由！” “那又怎样？”陈汉卿身为执行董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南丰纺织的优势所在！ 杨墨继续说道“陈董本可以有好几种策略，利用日本人志在必得这一点，来赢取数倍的收益，却偏偏选了最差的低价出售股权……” 陈汉卿问道“那依您之见呢？” 杨墨微笑道“日本人怕什么，你就做什么，南丰纺织的价值就自然水涨船高了，到那时，陈董进可以强势介入生丝产业链，和日本人争夺话语权，退可以把南丰纺织股权卖个天价！” 陈汉卿心头一凛，凝声说道“具体该从何处入手呢？” 杨墨低声说道“釜底抽薪！一边和日本人在谈判桌上虚与委蛇，一边暗中派人到大陆和东南亚抢购蚕茧和生丝，日本人为了在谈判桌上争取主动权，一定会继续借出南丰纺织股票低位卖空，等到他们发觉蚕茧和生丝被抢购之后，各产区蚕茧价格一定会大涨，南丰纺织适时的放出缫丝厂开业，并抢购到低价蚕茧的利好消息，日本人低位卖空的南丰股票一定会被坑杀！” 陈汉卿沉吟片刻之后，有点担忧的说道“杨先生有所不知，蚕茧放置时间不宜太长，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有那么多的烘茧设备和工人……” 杨墨微笑道“据我所知，大陆只是缺乏先进的缫丝设备，他们每个公社负责收购蚕茧的茧站，几乎都有煮茧、烘茧的设备和工人，南丰纺织可以委托他们加工成半成品，再运回香江深加工，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打通产业链上游的纺织、印染、制作、销售领域！要知道，谋划争夺南丰纺织控股权的横滨纺织品同业协会，仅仅丝巾一项，就占据了全球80%的市场份额，利润可想而知。” 陈汉卿陷入了沉思，或许真的是个机会，把这些天以来，在日本人那里收到的“惊喜”原封不动还给他们…… 这也是杨墨能做到的全部了，南丰纺织的股权争夺战，主战场并不是在股票市场，香江房地产业和金融服务业的飞速发展，让实体经济业主萌生退意，这是不争的事实。 …………………………………………………… 燕京西郊，机械部第二招待所，二十万吨石化装备招标会如期举办。 来自全国的七十多家企业都派出了技术总工和主管生产领导带队的强大阵容，国企领导可以不懂技术，甚至不懂生产，但如果不懂“政治任务”四个字的分量，你就离回家带孙子不远了…… 第七十五章 国家不养窝囊废 第二招待所的小会议室，被20万吨石化装备工作组临时征用，挂牌成了办公室。 别看这个不起眼的工作组，阵容那是相当唬人，组长由计经委一个副主任亲自担任，主持全面工作，何建业作为常务副组长，负责具体工作，另外石油部、工业部都派出处级干部进入到工作组。 上午九点，招待所食堂，因陋就简的招标会现场。 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何建业，没有讲太多的宏篇大论，开始了他简短的发言 “时间宝贵，我就讲几点，20万吨石化装备是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任务，上面领导就一句话不惜代价不计成本！” “在座诸位都是重要企业领导，响鼓不用重锤，不能每年跑部委要经费的时候百屈不挠，动真格重大装备会战时候畏缩不前，大家应该都收到通知了，这次招标会不仅仅有20万吨石化装备，三天后还有其他机械出口订单招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么多订单都没有你们能做的，以后也别浪费时间跑部委要经费了，国家可不养窝囊废！” “很多企业都是第一次承接外企订单，每一个配套设施的招标完成之后，都要签订严格的供货合同，不能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耽误一天，外企都会高额索赔，可不能像过去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划拉到盘子里都是菜，签订合同之后，违约企业需要承担巨额赔偿，直接责任人就地免职，甚至追究法律责任！” 何建业这番话就像平地起惊雷，整个招标会现场一下子炸开了，抱怨声、质疑声不绝于耳。 何建业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余地，接下来各家企业根据自己的技术能力，到工作人员那里领取技术标书，认为自己能够胜任大部分工作，只是还差一些技术瓶颈的可以向工作组提出申请，请求技术指导。” 第一天的招标会，在吵闹和混乱不堪中过去，吕沛德眉头紧锁，抱着一叠招标文件来到何建业办公桌前，用嘶哑的嗓音说道“何司长，情况很不乐观啊，除了一些在汉诺威就商定的分包任务，投标主要集中在基础设施、管道安装方面，还有就是干燥设备和通风设备，有点技术难度的设备几乎无人问津！” 何建业宽慰道“老吕，有难度的设备，拿不定主意也是很正常的，你多跟他们沟通沟通，看看他们都有哪些顾虑，某些关键零部件可以向工作组求助嘛！” 第二天招标会进展依然不大，不过大部分企业在抱怨和质疑之后，开始钻研起技术细节来了，要不说这个年代有这个年代的好处，绝大多数技术人员互相并不藏私，不管是共同探讨还是请教技术难点，都愿意倾囊相授，一些技术相对落后的企业，在得到兄弟单位的鼎力支持之后，也敢挑战自己的极限了。 这就是全国一盘棋的优势所在，跨系统的重大装备会战，往往能够取得意想不到的突破。 第三天，骆炳辉带领的大青湾机械厂技术人员抵达燕京，一下子成了招标会现场的焦点，几乎每个技术人员面前都围了一大堆人，请教平时困扰自己的材料和工艺问题。 吕沛德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意，大部分配套设备都已经有企业投标，剩下的离心机、压力储罐、制冷机、压缩机、反应釜按照之前的约定，将由北方石化机厂牵头，组织国家重点企业，以及化工研究院和各大高校联合攻关。 令吕沛德信心倍增的是一直困扰国内企业都基础材料问题，因为致远技术咨询公司的承诺，都不复存在，最关键的高强度曲轴、叶片的加工，也由大青湾机械厂提供支持。 其实很多无法自主生产的关键设备，往往都卡在一两个关键部件上，比如一个耐腐蚀耐高温气阀，或者一个技术要求极高的主轴螺杆，亦或是难度极高的焊接工艺…… 这些关键部件难以突破，其实很多是因为基础材料水平不符合设计要求，或者切削设备落后，缺少精密数控机床。 ……………………………………………………… 陈汉卿在得到他已经退居幕后的父亲支持后，派出心腹手下，分别奔赴内地几个养蚕大省，神不知鬼不觉的签下了蚕茧收购合同。 等到日本人反应过来，鲜茧价格已经从每斤不足1美元，暴涨到1.3美元，生丝价格每吨更是涨到2.2万美元。 横滨纺织品同业协会，前田盛夫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八嘎！你们这些蠢货，香江人这么大的动作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可恶的香江人，一边跟我们谈判，一边却给我们背后捅刀子！” 这还不算完，前田盛夫刚放下话筒，电话又嘟嘟嘟响了起来前田会长！我是神户生丝交易所藤野龙二，鉴于生丝价格大起大落，您在本交易所的生丝空单合约面临爆仓的风险，请及时追加保证金……” “前田会长，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在泰国和印尼连续两日提高了干茧和生丝的收购价，提价幅度已经高达25%，我们要不要跟进？” “前田会长！我们在新加坡期货交易所生丝空单，遭到多方的围剿……” 当日晚间，香江无线财经资讯播出人物专访。 “我们今天有幸请到了南丰纺织执行董事陈汉卿先生，你好，陈先生！南丰纺织最近深陷各种传闻，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观众朋友讲的？”美女主持人笑吟吟的问道。 陈汉卿略一沉吟之后道“南丰纺织所有的负面消息，都是源于有国外公司想要低价收购南丰，我本人非常不齿这种造谣诽谤的行径，南丰也会保留追究造谣诽谤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陈先生，最近一直消失在公众视野，是不是在筹划什么大事？” 陈汉卿微笑道“还真的筹划了一件大事，南丰旗下的缫丝厂已经完成全部的设备安装，将在这两天开工生产，这间亚洲最大的缫丝厂将帮助南丰纺织进入全新的赛道……” 第七十六章 破冰之年 主持人非常配合的继续问道“陈先生，据说最近内地以及东南亚地区的鲜茧、干茧、生丝价格暴涨，缫丝厂选择这个时候开工，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陈汉卿略一沉吟之后说道“我们的采购部门精准的预判到了今年的生丝行情，及时出手和大陆多个产茧大省签订了供货合同，仅这一项就为南丰纺织节省了数百万美元，为南丰纺织进军生丝产业开了一个好头……” 次日早盘，香江证券交易所大厅内黑板上，南丰纺织就从昨日午市收盘的8.7跃升到11.5，郭可欣一下子砸出了10万股的买单。 在重大利好的刺激下，南丰纺织股票就像坐了火箭一样，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复了这一个月的所有跌幅，卖空南丰的空头根本等不到平仓的机会就全被坑杀。 经此一役，纵横投资总算在香江投资圈站稳了脚跟，郭可欣也算闯出了一些名头！ 杨墨从那次和陈汉卿深谈之后，就没有再来过纵横投资，每天呆在致远钢铁公司实验室里，亲自调试配方。 杨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高碳铬轴承钢专利基础上，采用电渣重溶工艺，添加了钴和钼等稀有贵重金属元素，开发出高钴刀具钢，切割能力和抗冲击性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超低温钢材也完善了最后的热处理工艺，虽然这些特种钢材的冶炼制备方法都在杨墨记忆中，但也怕万一记忆出现什么偏差，经过实验室验证，才敢拿去申请专利。 青山律师行。林曦接过杨墨递过来的专利申请文件，眼睛一下子瞪的很大，虽然杨墨给她带来的惊喜已经很多，可她还是不习惯这种如儿戏一般的专利，作为精通知识产权法的专业律师，林曦知道这些专利的价值。 杨墨笑道“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长花……” 林曦也忍不住笑道“你真是个妖孽！你知道这些专利意味着什么吗？” 杨墨故意装傻充愣意味着你又能挣我一笔律师费了！ 杨墨当然知道超低温钢材和顶级刀具钢的专利价值，超低温耐腐蚀钢材不仅是大型化工装备绕不开的死穴，还是天然气船、油轮、潜艇等特种船只、以及航天飞行器等民用军用领域不可替代的关键材料。 顶级刀具钢因为包含钴、钼等昂贵稀有金属元素，应用方面虽然很难普及，但在精密机床车刀、军用刀具等对价格不敏感的领域，甚至能够成为“卡脖子”的关键部件。 杨墨手里翻看着当天的报纸，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曦闲扯，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林曦见状走到杨墨身后低声读了起来 “10月28日，美国通用汽车公司代表团结束了对中国为期七天的访问。访问期间，通用汽车公司董事长汤姆斯-墨菲和中国高层领导人就双方合作方式进入了深入的讨论！” “通用汽车代表团随行人员透露，双方洽谈重点围绕如何办合资企业。通用汽车公司向中方提出了合资经营的构想。汤姆斯墨菲先生的原话为简单地说，合资经营就是把我们的钱包放在一起，合资共同办个企业，要赚一起赚，要赔一起赔，是一种互利的合作方式。” “而中方谈判代表更倾向于整体技术引进，七天访问期间，虽然未能最终达成技术转让和合作协议，但种种迹象表明，内地的国门已经开始慢慢敞开……” 杨墨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偏差，他一直以为第一家和内地有合作意向的外资汽车公司，是美国吉普汽车公司，因为不肯接受内地提出的未来几年内，零部件70%国产化的要求，最终取消了合作计划，后来经营不善被法国雷诺并购，这才有了大众的一步登天。 让杨墨心潮澎湃的不是通用汽车的访问，而是他想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要从12月份的三中全会之后才会发生…… 林曦有些茫然的看着杨墨，她不理解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新闻，为什么会让这个处变不惊的男人如此失态？ 杨墨突然转过头来问道“林曦，你们青山律师行有没有熟悉内地法律法规的律师？” 林曦回答道“曾泽儒律师为内地企业服务过，比较擅长商业纠纷、经济合同等等。” 杨墨沉吟良久之后说道“我们致远将来可能需要一个2-3人的法务团队，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需要熟悉国际贸易、知识产权、经济纠纷以及内地各项法律法规，最好能够熟悉几种通用语言……” 杨墨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再帮我查一下，有没有内地关于外资合资企业的最新司法解释！” 不一会儿，林曦就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递给杨墨这是内地三个月之前刚刚颁布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 杨墨认真看了好几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合资企业股权不能超过49%的规定，反倒是有外资占股不得低于25%的条款。 看来前世阿三粉为阿三侵吞外资企业股权辩解时，说都是跟中国学的，应该是子虚乌有，中国也仅仅对汽车工业、自来水、电力供应、基础通信等特殊行业才有这样的规定！ 杨墨刚回到致远技术咨询公司，助理方文昌就敲门进来杨总，有两个客人在会客室等你。 杨墨推开会客室的门，伸出手微笑道“两位久等了！我就是杨墨，请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连忙起身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杨总你好，我叫洪涛，机械部老何介绍过来的！” 另外身着中山装的壮汉也伸出手轻轻一握之后，言简意赅的自报家门王海洋！ 杨墨心里咯噔一下，何建业好歹也是机械部的司长，这个洪涛直呼老何，而那个王海洋站在那儿像根标枪似的，多一个字都不想说的气质，就差把军人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第七十七章 军方来客 杨墨也不点破，微笑着说道“二位既然是何司长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是，只要是我杨墨能够办到的，一定给二位办的妥妥当当的……” 洪涛沉吟片刻之后说到“我们是西北重型机械厂的，我们有些重型设备的主轴和吊臂，需要用到高强度合金钢，听老何说你们致远掌握了好几个高强度合金钢专利，所以专门前来，想采购部分适用的特种钢材……” 杨墨转身出去拿了一本产品目录进来，递给洪涛“洪先生，这是我们致远钢铁公司生产的几种高强度合金钢的技术参数，您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使用的型号！” 洪涛和王海洋接过产品目录认真看了起来，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洪涛和王海洋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杨墨问道“杨总，这些钢材都已经量产了吗？是否都能达到资料上标注的技术参数？” 杨墨点点头“当然！” “这几种高强度合金钢的价格呢？”洪涛继续问道。 杨墨回答道“产品目录最后一页有各种型号钢材对应的报价单，洪先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性价比最适合的！” 洪涛看了一眼报价单，心就沉了下去，越往下看，心就越沉到了谷底…… 洪涛作为专业技术人员，是知道高强度合金钢昂贵价格的，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产品目录上，动辄上万/吨的价格，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洪涛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道“这价格是港元？” 杨墨微笑道“是美元！价格确实是昂贵了一点，不过这里面不仅有昂贵的稀有金属元素，还有摊薄在里面的研发费用……” 洪涛和王海洋窃窃私语一会儿之后，指着产品目录里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说道“杨总，这个型号的钢材，我们大概需要100吨左右，什么时候能够交货？价格方面能不能再优惠一点？您也知道，我们的外汇储备有些紧张……”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交货日期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耐高温轴承钢因为价格昂贵，采购量都偏小，你们这么大的数量，必定会遭到出口管制局的严格调查，这种能够用于军事用途的新材料，跟五轴数控加工中心一样，一向是“巴统协议”重点管制的范畴……” 洪涛眉头紧锁，试探着问道“杨总，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用普通钢材的名义签署一份采购合同，致远钢铁公司给这批钢材换上批号，兴许出口管制局发现不了！” 这也是当时内地通过香江转口贸易的惯用手段，在香江爱国商人的帮助下，秘密引进了很多紧缺物资和被管控的新材料和先进设备，内地政府也投桃报李，在改革开放之后，给了这些爱国商人优厚待遇，很好的诠释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要义！ 可是杨墨不能冒这个险，他跟以房地产、轻工业贸易、商业零售为主营业务的香江爱国商人不同，致远手握多项超越这个时代的专利，一旦被西方国家抓住把柄，他们会毫不犹豫以制裁的名义来掠夺致远的技术成果。 这些满嘴公平正义、到处宣扬保护知识产权和重视契约精神的西方人，只要有机会掠夺别人的东西，他们甚至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因为他们本就是通过这种掠夺方式，超越并践踏东方文明的…… 沉思良久，杨墨表情凝重的说道“洪先生，我想以后你们“西北重型机械厂”对这种材料的需求量会持续增长，一直这样蒙混过关也不是办法，总有东窗事发的那天，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种困扰，只有在内地组织生产，不仅能够解决外汇紧张的困窘，还能带动内地冶金水平的发展！” 洪涛面露喜色“杨总意思是致远公司愿意进行技术转让，并授权给内地钢铁厂自行生产吗？” 杨墨摇摇头“知识产权体系一直是由西方发达国家主导，如果致远这么做，还是会给他们制裁的借口，以触及了“巴黎统筹委员会”出口管制的名义，取消致远名下的专利保护！” 洪涛面露不解之色“正常的技术转让也不行吗？” 杨墨淡淡的说道“如果致远是一家美国财阀控制的跨国企业，别说仅仅是冶金技术的转让了，只要他们愿意，就算直接卖加工好的火箭炮管给你们，都没有问题！” 第七十八章 八一式122毫米火箭炮 洪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如果真像杨墨所说，西德火箭炮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对于我们的67式107火箭炮几乎是降维打击…… 杨墨继续杀人诛心“不过另外一个西德人就明显冷静得多，他说也不要轻视苏制b 洪涛皱眉道“可是我们的67式107火箭炮只有8.5公里左右的射程，每台炮车也只有12根炮管，机动能力更是相差甚远，这也是我们来找你采购特种钢材的原因。” 杨墨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如果仅仅只是想在107火箭炮基础上改良，将63式107毫米12管火箭炮装在越野车底盘车上，没有太大意义，顶多也只能成为一款步兵压制火炮，对付对方的迫击炮、步兵炮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和人家的bm-21有着很难弥补的代差，几乎全方位遭吊打！” “那依你之见呢？”洪涛表情凝重的问道。 杨墨直截了当的说道“一步到位，直接在bm-21基础上，上马40管122毫米火箭炮！” 洪涛苦笑道“我们何尝不想开发一款能与bm-21相抗衡的火箭炮，可是以我们的材料和技术水平，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仿制出40管122毫米自行火箭炮啊，这样的火箭炮，即便不算弹药和人员，重量也几乎肯定会超过20吨，这对于我们的载重卡车来说，不管是底盘还是动力都是一个极限考验……”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也不一定，采用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炮管厚度可以降下来，底盘方面，如果选用高强度、耐损伤的钢材，同样也能瘦身减重，动力总成方面，齿轮箱、曲轴等关键部件，如果由我们致远集团来提供，提升空间也很大，此消彼长，机动能力也不见得就比bm-21差。” “真能达到bm-21的水平？”王海洋有点激动的问道。 杨墨点点头“如果一切顺利，射程、精度、机动能力等各方面性能，至少不会比bm-21差！” 洪涛脸上也露出些许兴奋之色，但更多的依然是焦虑，他知道开发一款军事装备需要投入的人力和物力，远不是他们几个人坐在这里讨论就能出成绩的！ 杨墨沉思良久，看着洪涛和王海洋两人问道“你们现在炮管钢还是用电弧炉冶炼吗？” 洪涛点点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知道国外现在大多使用了电渣重溶炉二次冶炼，我们倒是引进了这个设备，可是技术还不太完善！” 杨墨解释道“电渣重溶炉的二次冶炼非常有必要，可有效去除钢材中的非金属杂质，控制硫、磷等非金属元素的含量，使粗坯分子结构更加紧密。” 洪涛点点头。 杨墨继续问道“粗坯锻造成型之后，你们一般采用什么办法加工炮管内膛？你们有旋转精锻机吗？” 洪涛苦笑着摇摇头“炮管内壁膛线我们大多使用简单机械结合手工操作的方法，旋转精锻机我们怎么可能买得起？那玩意儿一直是西方国家禁售设备，也不可能会卖给我们……” 第七十九章 因陋就简 杨墨也哑然失笑，连小日本和北极熊都没有能力生产的旋转精锻机，内地怎么可能会有？ 不过他对内地那些因陋就简土法上马的老军工有足够的信心，他们用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杨墨看着有些许沮丧的洪涛宽慰道“没有旋转精锻机也没关系，普通大功率锻压设备也行，据说浦江造船厂就有万吨级别水压机，也能达到让棒料晶体细化的效果，关键难点在于炮管内膛的自紧，你们是怎么做的？” 洪涛斟酌片刻之后说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自紧方法，全凭技工师傅的经验，做好密封圈，采用内腔液态压力自紧。” 杨墨点点头，作为冶金专家，他是知道一些土法上马的高端金属管材内壁自紧工艺的，洪涛所说无疑是比较经济实用的方法之一。 不等杨墨继续发问，洪涛就接着说道“内壁切削工序方面，也积累了一些因陋就简的小窍门，我们虽然没有锥形穿孔机和高精度深孔镗设备，但凭借技工师傅们的经验，整个膛线加工工序中，炮管报废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杨墨把所有工序又在脑海中重新捋了一遍之后，点头说道“炮管方面那就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苏制装备精度本就一般，机动能力方面也不用太担心，有我们帮忙，总不会比老毛子六十年代的乌拉尔-375卡车底盘差！” 杨墨这也算是关心则乱，南边战事几个月之后就会爆发，也顾不得藏着掖着了，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洪涛原先只顾着讨论炮管制作方面的技术难点，现在才猛然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年轻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洪涛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杨墨，诧异的问道“杨总！您怎么知道这么多炮管制作流程的？我们很多老军工都做不到通晓整个工艺流程……” 杨墨一怔，他也发觉自己话太多了，搞得像一家军工企业的总工程师一样，马上找了个理由辩解道“实不相瞒，我们致远钢铁公司正在开发几种高端金属管材，工艺流程跟炮管有异曲同工之处，我是半桶水淌的很，贻笑大方了，嘿嘿……” 洪涛也只能选择相信杨墨说的鬼话，饶是他政治经验再丰富，也想象不出杨墨有什么理由骗他？ 工艺和设计方面的技术难点有了大致解决的方向，问题的焦点又回到了原点，如何把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运回去？ 时间紧迫，上面给出的时限是三个月，原先只是准备在67式12管107火箭炮基础上，装上重载卡车底盘，加强机动能力，81式自走107火箭炮换汤不换药，在bm-21面前，从射程、火力配置、机动能力全面被压制，只有挨打的份。 根据杨墨的建议，现在重新设计40管122毫米自行火箭炮，必须环环紧扣，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放眼全球，世界军备史上，也没有一款火炮从设计定型、组织生产、装备部队，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完成的。 “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钢材运回去，就是需要承担一点风险！”杨墨看着陷入沉思的洪涛突然说道。 洪涛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杨墨微笑道“私运，只需要躲过香江水警缉私队的巡逻，半夜从西九龙码头出发，天不亮就能到宝安码头了……” 洪涛面露惊讶之色“走私？万一出现变故，这可是100多万美元，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们筹划的足够缜密，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当然，宝安那边还需要你和当地军方联系好，由他们接应就万无一失了！”杨墨云淡风轻的说道。 洪涛沉吟良久，还是一咬牙说道“好，我这就向国内汇报！”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海洋，突然问道“杨总，总这样靠走私也不是办法，你刚才说可以在内地组织生产，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杨墨呵呵笑道“就是有这么个设想而已，也不知道现在条件允不允许？今天在律师行倒是看了一个法律文件，叫什么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致远钢铁公司或者大青湾机械厂如果能够在内地，比如宝安那边开一家分厂，你们以后再需要特种钢材或高精度机械配件什么的，就方便多了，还能省下一大笔外汇……” 洪涛眼前一亮“这个方法好，只要政策上可行，我们有很多的三线厂可以跟你们合资，你们提供技术和设备，我们厂房和技术工人都是现成的！” 杨墨心里暗自腹诽，跟你们三线厂合资？我是寿星佬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神通广大的有关部门，还不把我查个底儿掉，恐怕逃犯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现在还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只要跟军方扯上关系，以后哪由得了自己做主，这还是次要的，沾上军方背景，山姆大叔分分钟制裁你，“国际驰名双标”可不止是一句玩笑…… 杨墨呵呵笑道“我们还是希望成立一家独资企业，政府提供土地和一些政策层面的优惠，我们提供资金、技术、设备，这样不但能给当地政府，创造就业机会和税收，推动基础材料和工艺水平升级换代，还能带动下游配套产业，完成产业链升级。” 洪涛点点头“我会尽快把这两件事一并向领导汇报，香江这边还要烦劳杨总想想办法，能够尽快装船启运，我们等你的消息……” 洪涛说完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就匆匆离开了。 这些年正是香江走私活动猖獗的时候，往内地走私家电、手表、眼镜、服装等轻工业电子产品，回来时候再由蛇头组织偷渡…… 因为利益巨大，已经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但这条产业链大多掌握在和警务部门有利益关系的社团手里。 杨墨两眼一抹黑，来香江这么长时间，跟地下势力几乎没有交集，不知道从何入手。 可他知道这批钢材对洪涛他们的重要性，一款有压倒性优势的火炮，往往能够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 第八十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陈荣昌把荣昌铁厂股权出售给环宇船务之后，并没有马上移民，而是在杨墨的真诚挽留之下，出任了致远钢铁公司总经理。 杨墨来到致远钢铁公司时候，陈荣昌正忙的鸡飞狗跳，订货、催货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看见杨墨走进来，放下电话就开始叫苦不迭杨先生，我们产能完全跟不上销售，订单都已经排到三个月之后了，是不是该考虑扩充产能了？” 杨墨点点头“我已经让致远国际的钱宁，在和西德冶金装备制造商洽谈新的生产线，用不了多久，新的生产线就能开始设计安装，对了，陈总！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还有多少库存？” 陈荣昌苦笑着摇摇头“哪还有什么库存啊，刚下线的200多吨，都等着装船启运呢！” “给我先留100吨，等我通知……”杨墨说完拍拍陈荣昌肩膀走了。 杨墨轻飘飘一句话，陈荣昌不得不通知生产科和销售科，重新安排生产计划和销售计划。 环宇船务总部，杨墨在总裁助理引领下走进包船王办公室。 包船王亲自起身相迎，微笑着调侃道“杨总，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杨墨也呵呵笑道“包伯这是在批评我最近没能来看望您老啊！不过最近确实太忙了，还请包伯海涵……“ 包船王哈哈笑道“你哪有空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啊！听林大律师说，他那个宝贝闺女，每天都跟在你身边，你可别对不起人家。” 杨墨辩解道“包伯，林曦是我们致远的法务，我们在一起都是因为公司业务需要。” 包船王微笑道“你们就没有别的想法？林曦那丫头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杨墨苦笑道“包伯，我在内地是有女朋友的，我们虽然已经两年没有取得任何联系，但我知道，她一定会等我！” 包船王挥挥手道“不提了！你今天应该不是专程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吧？” 杨墨微笑道“还真遇到点难事，向包伯求助来了！” “哦？还有你搞不定的难事？”包船王哈哈笑道。 杨墨表情凝重的说道“内地来了两个客商，采购一批紧俏钢材，要的急，怕是来不及报关，这批钢材对他们特别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所以斗胆垦请包伯帮忙……” 包船王沉吟片刻之后问道“大概有多少？大概什么时候走货？粤东那边接应没有问题吧？” 杨墨点头道“大概100吨的样子，接应肯定没有问题，时间越快越好，随时听您安排！” 包船王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等着疏通关系怕是时间上来不及，也容易节外生枝，那些鬼佬胃口大的很，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你让人先把钢材换上批号，然后偷偷运到九龙码头仓库，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和粤东那边接应暗号就用三长五短的灯光联系吧！” 杨墨长舒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之前又问道“包伯，我这就去给他们回复，粤东那边应该会有军方巡逻艇来引导你们，进入指定卸货码头。” 第二天午夜时分，西九龙码头附近，七、八辆重载卡车组成的车队疾驶而过，车轮卷起路边的积水，溅到一个骑摩托的黑衣人一身…… 黑衣人停下摩托，气的破口大骂“我叼你老母！你特么赶着去投胎啊……” 卡车司机明显是听到黑衣人的骂声，猛地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下来几个人，向黑衣人这边追过来，黑衣人也顾不上骂街了，丢下一句狠话，骑上摩托落荒而逃。 …………………………………………………… 尖沙咀东亚道馆，馆主伊源次郎跟往常一样正在晨练，弟子井上岩男进来报告道“伊源老师！手下一个小弟无意中撞见，昨晚半夜，有一个车队往西九龙码头仓库偷偷运送物资。” 伊源次郎皱眉道“井上君，这么小的事就不要向我汇报了，香江每天走私船来来往往不知道有多少，都要来向我汇报吗？”https:/ 井上岩男躬身道“哈依！谨遵老师教诲，不过这批货有些特别，车上押运的是义群的人……” “义群的？”伊源次郎也来了兴趣。 井上岩男继续说道“老师，我是这么想的，上次南丰纺织收购案，我们东亚道馆损失惨重，义群自从吴锡豪进去之后，如今已经是树倒猢狲散，地盘已经丢的差不多了，现在偶尔替香江有钱人卖卖命，我们何不趁此机会黑吃黑，劫了他们这批走私物资？” 伊源次郎两眼放光“呦西！井上君，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苦心栽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准备好快艇，派人盯紧他们……” 两天后，包府管家平叔亲自让人从维多利亚酒店，订了一些酒菜送到水上缉私队，犒劳犒劳大家。 这也是惯例，大家心照不宣，香江这些大佬不管是出货还是寻仇，都会提前有所安排，上面打点好之后，还得安抚好一线警务人员，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搅了大家好事咋办？ 当天夜里，一艘货轮悄悄驶出西九龙码头，向着茫茫黑夜驶去，货轮几乎所有灯光都被关闭，只听见低沉的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 大约半小时之后，四条鬼影一般的巡逻艇也像幽灵一般，尾随着货轮前行的方向而去。 马宝坤曾经是吴锡豪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这要在几年前，提起义群的坤哥，谁敢不给他面子？“跛豪”进去之后，马宝坤算是真正感受到世态炎凉了，那些平素满嘴义字当先，喜欢管闲事的社团大佬，在义群地盘被各个地下势力瓜分的时候，一个个变成了缩头乌龟，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马宝坤带着手下残留的这些兄弟，变成了丧家之犬，谁都能来踩几下，马宝坤和他手下这些兄弟，唯一的信念就是等他们的老大“豪哥”回来，把失去的再亲手拿回来！ 马宝坤这才知道豪哥进去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含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第八十一章 黑吃黑 马宝坤把手上的烟蒂，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像是在发泄什么，转头沉声说道“兄弟们，这趟差事是一位大佬亲自吩咐的，咱们要是办好了，以后这活儿就都交给我们，都给我机灵点，以后这就是咱们的饭碗！” “坤哥，你就放心吧！只要条子那边摆平了，保证不会出什么纰漏，谁要是砸兄弟们饭碗，兄弟们跟他拼了就是……” “就是，别看14k、和胜和这些王八蛋现在耀武扬威的，骑在老子头上，等豪哥回老子一个个打断他们的狗腿！” 兄弟们七嘴八舌的畅想着他们老大回来的场景，就在这时候，几条鬼魅般的快艇已经不知不觉的围了上来。 快速形成合围之势后，快艇打开了刺眼的灯光，一个身穿警服水警手持高音喇叭大喊我们是香江皇家警察水上巡逻缉私队，请你们关掉发动机，接受我们的检查！ 马宝坤看着快艇上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有点心灰意冷，他甚至想到这是平叔给他们下的套，意图把义群赶尽杀绝…… 一束束明晃晃的手电筒照在货船上，巡逻艇上的水警用软梯搭在货船的船舷，开始攀爬。 手持高音喇叭的水警继续大喊“警察临检，所有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接受检查！” 就在这时候，船舷左前方一个快要爬到甲板上的水警，脚下一打滑，滑下绳梯时候，差点把后面一个水警一起砸到海里。 “八嘎！”后面水警几乎脱口而出。 正心灰意冷的马宝坤浑身一激灵，就地一个前滚翻，嘴里沉声喝道“日本人！快趴下！” 可还是慢了，刚刚爬上甲板的一个水警抬手就是“啪啪”两枪，一个手下兄弟应声倒地。 马宝坤也已经拔枪在手，抬手就是一枪，把最先爬上甲板的水警撂倒。 四个软梯都开始陆续有水警爬上甲板，马宝坤手下也趴在地上还击。 水警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开始发起攻击，马宝坤一众手下被围在甲板中间，不断响起哀嚎声。 马宝坤嘶声大吼“老鬼，开足马力前进，甩掉日本人，他们是假警察！” 绰号“老鬼”的船工这才从慌乱中反应过来，加足马力之后，货车吐着黑烟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 满载的货轮，速度还是很难提上来，并未能甩开巡逻艇和挂在船舷上的软梯，老鬼情急之下，连续两把满舵，想要撞翻如附骨之蛆缠在货轮周围的巡逻艇，都被巡逻艇灵活的避开。 虽然未能撞翻巡逻艇，但船舷上冒充水警的日本人被摔下去两个，马宝坤趁着对手慌乱的机会，吩咐手下找好掩体，枪战进入僵持阶段…… 但是随着攀上船舷的日本人越来越多，马宝坤手下兄弟已经完全被压制。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东南方向突然射过来好几道光圈，汽笛长鸣声中，七八艘快艇用最快的速度向货轮包围过来。 居中的指挥艇上，扩音器反复用中英文发出警告“我们是香江皇家警察水上缉私队，所有人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违抗命令者就地击毙！” 井上岩男低声斥骂“八嘎！撤……” 冒充水警的日本人纷纷沿着软梯回到巡逻艇之后，分头逃窜。 马宝坤把手枪插入腰间，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兄弟们！都把枪扔了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好去里面陪陪大哥……” 剩下的四五个手下，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蹲在甲板上，马宝坤却没有选择投降，而是纵身一跃，跳进冰冷的海水中。 马宝坤没得选，他不能让手下兄弟们死的不明不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本就是这些刀口舔血的社团混混立足之本。 水上缉私队并没有去追击逃跑的快艇，对于他们来说，截下这批货物才是关键，没有什么比黑吃黑来钱更快的了，尤其是穿着警服，堂而皇之的黑吃黑！ ………………………………………………………https:/ 尖沙咀广东道，香江水警总区大楼，这可能是香江警务处辖下六区十三部最吃香的衙门，他们把持着视为香江命脉的水上运输。 总警司罗家国跟往常一样，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喝茶看报，正如他私下里跟朋友所说一样他已经无欲无求了，当上警务处长又能怎么样呢？哪有在水警总区呼风唤雨来得惬意，这里是他的独立王国，就算鬼佬和那些议员大佬，也不敢轻易驳自己面子。 高级督察赖耀先推门走了进来，在罗家国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罗家国皱眉道“平叔亲自出面，引起山口组和义群火拼的一船货，只是一些普通的钢材？” 赖耀先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就为了这点钢材，死了十几条人命，还不够安家费的不说，不至于劳动平叔这样的大佬出名啊！” 罗家国继续问道“确定这些钢材没有什么蹊跷之处？货轮有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 赖耀先摇摇头“找不到一点毒品、军火的痕迹，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 罗家国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先把货扣下来，暂时不要对外伸张，看看各方的反应再做定夺，你亲自带人去东亚道馆，好好敲打一下伊源次郎，死了这么多人，他也该出出血了！” 平叔怒气冲冲的走进水警总区大楼，罗家国亲自走出办公室迎接，环宇船务每年孝敬给罗家国的钱，足以让他给足平叔面子。 罗家国一边把平叔让进办公室，一边殷勤的陪着笑脸问道”平叔！这是谁把您老气成这样了？” 平叔气呼呼的说道“罗警司，您是不是也该管管辖下的治安了，现在西九龙都成什么样子了？就连停靠在码头等待报关的一船货都能丢？我们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 罗家国故作惊讶状“还有这事？一船货都丢了？我这就给九龙西总区的叶总警司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平叔，您放心，我们水警总区也一定协助叶总警司彻查此事……” 第八十二章 血洗东亚道馆（1） 罗家国当着平叔的面，拨通了九龙西总区叶总警司电话，看似热情的帮助环宇船务追查失踪的一船货，实则是推卸责任。 罗家国当然知道，平叔所谓丢失的这一船货，就好端端的被扣押在缉私队，他首先要搞清楚这船货真正的价值，才好狮子大开口，牟取最大的利益！ 在这个冒险者的天堂，一共有三个流氓团伙，分别是穿黑衣纹身的流氓、穿制服的流氓和穿西装的流氓。黑衣纹身的流氓为了地盘打打杀杀，浴血街头，穿制服和穿西装的流氓蝇营狗苟，坐地分赃！ 平叔也心知肚明这批货物落在谁的手里，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这批货物的真正价值，只知道是一批被管控的钢材，他首先要撇清环宇船务跟走私团伙的关系，能不能及时找到这批货物并不重要，大不了花点钱再赎回来便是。 余怒未消的平叔钻进汽车，随口吩咐道“先回家！” 司机一声不吭，松开油门，汽车沿着广东道向海边疾驶而去。 开过三岔口，汽车并没有拐向浅水湾方向，而是沿着海滨大道继续向大青湾方向疾驶。 平叔伸手摸向腰间，一直未开口的司机突然说道“平叔，您老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车上足足放了3公斤烈性炸药，够咱俩死上十回了！” “马宝坤，我敬你是条汉子，跛豪出事之后，没有投靠别的社团大佬，才说服包先生把这条线交给你来做！”平叔冷声说道。 马宝坤一声不吭，只顾着埋头开车，汽车终于在海边一块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平叔下车之后，手指着马宝坤，继续厉声斥责道“把差事办砸了，反过来绑架东家，马宝坤，你还有没有一点江湖道义？” 马宝坤从腰间掏出手枪，顶在平叔的脑门，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恨声道”平叔，义群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联手日本人给我们设套？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平叔斥骂道“马宝坤，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我环宇船务专门给你设套？我们想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还特么跟日本人联手？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 “你还特么给我装？信不信老子打爆你的脑袋！我已经看过了，就是100吨钢材，就特么为了这点钢材，环宇船务值得花这么多钱雇我们为你卖命？为什么我们一出海就被日本人盯上了？还乔装成水警缉私队偷袭我们？东亚道馆怎么会知道船期的？”马宝坤握枪的手青筋毕露，每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你确定是东亚道馆的日本人干的？还乔装成水警缉私队？”平叔冷声问道。 马宝坤咬牙切齿的说道“井上岩男那个狗杂种烧成灰我都认识，跟你的恩怨了结之后，我自然会去找东亚道馆算账！” 平叔也目露戾色“马宝坤，你把整件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如果真是东亚道馆袭击的货船，环宇船务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马宝坤面露悲愤之色”我们刚出港两小时左右，就被日本人假扮成水上缉私队的四艘快艇追上，佯装要上船检查，对我们展开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我手下兄弟死伤惨重，枪战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条子也驾驶着七八条巡逻艇赶到了，我手下十个兄弟就这样死的死，抓的抓，就剩我自己跳海逃了出来，如果不是有人提前透露了消息，怎么可能日本人和条子都准备的这么充分？” 平叔沉吟半晌，皱眉道”一定是哪个环节走漏了消息，马宝坤，你个蠢货！想给兄弟们报仇，应该去找日本人，抓到井上岩男那个混蛋，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云九小说 马宝坤半信半疑的看着平叔，他原先的设想是干掉引自己“入局”的平叔，再用烈性炸药把东亚道馆夷为平地。 何尝不想亲自去东亚道馆复仇，用枪打爆井上岩男这个王八蛋的脑袋，像他大哥“跛豪”一样，快意恩仇，可他知道以他单枪匹马，估计没等见到井上岩男和伊源次郎，就会被打成筛子。 平叔看着有点回心转意的马宝坤继续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这批货的真正价值，但包先生说了，这趟差事绝不能出一点纰漏，等我们抓到井上岩男，弄清事情的原委，再和你算账！” 马宝坤也慢慢捋顺了自己的思路，平叔如果想要杀自己，完全不用冒险到海上去动手，随便给14k那些人一点好处，借着争抢地盘的机会，就能把义群剩下的这些兄弟赶尽杀绝，事实上从豪哥进去之后，义群也很难和别的社团抗衡。 马宝坤倒也光棍的很！把手枪插入腰间，一脸歉意的说道“平叔，是我鲁莽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粗人计较，如果平叔准备向东亚道馆动手，义群剩下的兄弟，从我马宝坤往下，愿意为平叔效犬马之劳！” 平叔诧异道“你手下兄弟不是都在这次火拼中，损失殆尽了吗？” 马宝坤面露冷厉之色“还有几个有家室的兄弟，豪哥出事之后，心灰意冷不再愿意为社团打打杀杀了，这次一下子这么多昔日兄弟死于非命，我有把握劝说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平叔沉吟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马宝坤说道“你拿着这些钱，从黑市买点称手的家伙，我的人会在暗中帮你们控制局面，三天之后动手……” 平叔专程来到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他知道这是杨墨恳请包先生办的差事，办砸了，他需要第一时间亲自上门向杨墨解释。 杨墨也已经知道那边没收到货，他也不便马上就去问包船王，只得让林国华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 看到平叔亲自过来，杨墨瞬间明白这批货遇到大麻烦了…… 平叔把事情的经过和准备如何处置，都简单向杨墨说了一遍，然后信誓旦旦的说道“杨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这批货拿回来！” 第八十三章 血洗东亚道馆（2） 杨墨何尝不明白这不过是平叔的高姿态而已，本就是托人家帮忙，他哪能理所当然的让平叔来承担这个责任。 听平叔说完事情的经过，连忙宽慰道“不就是100吨钢材嘛！平叔也不用太在意，能追回来当然更好，追不回来也无妨，再从致远钢铁公司调拨一批钢材就是，只是还需劳烦平叔您帮忙出货，这批货实在是货主要的紧……” “杨先生，您太客气了，包先生已经嘱咐过了，货物追不回来，全算在环宇船务头上，出货的事您放心，这次我派人亲自押运。”平叔信誓旦旦的保证。 杨墨却哪肯让人帮忙不成，反而赔上一大笔钱，马上语气真诚的说道“平叔！包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确实怨不得您老，一定是致远三番五次坏了小日本的好事，才遭到他们嫉恨，暗中盯着致远，伺机给我们下绊子” 平叔点点头“包先生也想到这一点了，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千日防贼，必须给日本人一些教训，要不然成天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们，还怎么好好做生意啊！” 杨墨斟酌片刻之后说道“平叔，日本人肯定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不过不能什么事都劳烦平叔您，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这样吧！配合义群找东亚道馆的事，您就交给我们！” 平叔面露尴尬之色“杨先生，这件差事本来就是我办砸的，理所当然由我们来摆平这件事……” 杨墨微笑道“我们各司其职，东亚道馆的事交给我，水警总区那边，还需要您老去打通关节，哪怕多花点钱，尽快把货提出来送走，时间久了免得节外生枝！” 离开致远咨询公司之后，平叔就给水警总区警司罗家国打去电话，邀请他晚上六点，在维多利亚酒店共进晚餐。 罗家国当然知道平叔为啥要请自己吃饭，100吨钢材的钱虽然没有多少，加上那艘载重200吨的货船，价值就不菲了，手底下这么多兄弟毕竟不能白忙活大半宿不是？ 不过罗家国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贪婪的人，既然平叔出面，有个二、三十万港币，就直接给他放行了。 当晚六点，维多利亚酒店顶层西餐厅，一间vip包房内，酒过半巡之后，平叔把一个手提箱推到罗家国面前，微笑说道“罗警司，昨晚缉私队的兄弟们辛苦了，据说已经帮助我们从盗匪手里，把被盗的货轮追缴回来，这十万美金还请罗警司笑纳，权当我们环宇船务给缉私队兄弟们一点辛苦费……” 罗家国婉拒一番之后，才勉为其难的收下，嘴里却假模假样的说道“平叔，您老这样就有点见外了，不拿我罗家国当兄弟，打击犯罪本就是警队义不容辞的职责，还让您老破费给兄弟们发辛苦费，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平叔心里已经把罗家国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嘴里却连忙附和道“呵呵，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兄弟们风里来雨里去的，确实挺辛苦！” 罗家国拍着胸脯保证道“明天平叔就可以让人把那艘货轮开回去，以后平叔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只要是我罗家国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平叔呵呵笑道“不瞒罗警司，我还真有点小事求您……” 罗家国点头应允道“什么求不求的，您随便吩咐！” 平叔低声说道“还是这船货的事，也不瞒您罗警司，这船货本身不值什么钱，现在欧美船运市场不景气，我们就是想往内地趟条路，以后这条航线要是成熟了，也少不了罗警司您这一份不是？” 罗家国哪能不明白平叔的言外之意，什么开辟新的航线？不就是走私嘛！他当然很乐意被平叔拉下水，只要平叔能够摆平那边的关系，香江这边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一条成熟的走私通道，意味着每年都可以坐地分赃，相比较那些小打小闹的走私团伙，平叔这样的大佬一定出手不凡。 得到了罗家国的口头承诺，平叔心中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只是整整十万美金，花的有点心疼。 林国华派去的人也打探到消息，几乎跟平叔所说一样无二。 杨墨斟酌片刻之后说道“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 林国华点头道“找到了，和平的老乡，叫陈伟，以前在侦查部队干过，举家偷渡过来就是为了给儿子治病，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给他联系了最好的医院，手术非常成功，他老婆也进了致远钢铁公司，做了一名探伤工，陈伟私底下不止一次跟和平说过，他愿意为我们做任何事……” 杨墨点头道“那就是他了！不过不能亏待了人家，你们也要保证他的安全，而且不能擅自做主，我们不是黑社会，暗中帮助义群寻仇就可以了，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出手！” 第二天，平叔亲自带人去水警总区大楼办好手续，把货船开回九龙码头，以防夜长梦多，当天夜间就悄悄驶出港口…… 第三天夜里，马宝坤按照约定时间，带着七八个手下，翻墙进入到东亚道馆，这是一栋三层楼的花园洋房，一层打通之后成为道馆的训练馆，二层是伊源次郎日本弟子的生活住宿区，三楼则是他自己的生活办公区。 七、八个黑影如鬼魅般穿过一楼训练馆，摸向二楼生活区，蹑手蹑脚用匕首挑开房门，找到还在熟睡中的日本人，不分青红皂白，匕首就向脖子上抹去。 直到进入第三个房间时候，遭到从睡梦中惊醒日本人的反抗，打斗声惊动了整个道馆。 整个楼层被打斗声惊醒的日本人，并没有意识到死到临头，穿着兜裆布，拉开房门，手举着刀，嘴里哇哇叫着，就向打斗声发起的地方冲了过来。 马宝坤抬手就是一枪，冲在最前面的日本人应声倒地，手下兄弟也纷纷开火，这么近的距离，几乎不用瞄准，瞬间就有四个日本人倒地哀嚎，剩下的日本人又重新退回房间…… 第八十五章 舆论风波 方文纬犹如抽丝剥茧一般的问询，让伊源次郎心理防线处于崩溃的边缘。 方文纬再次突然发难“伊源次郎！11月2日凌晨，你和东亚道馆的所有人员都在哪儿？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证？” 伊源次郎对于这个提问，早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凌晨时分，当然都在道馆内休息啊，我记得那天晚上临睡之前，还和井上君等弟子喝了几杯从家乡带来的清酒，所以睡的特别沉……” 方文纬继续穷追不舍“可是根据目击者所说“11月1日晚间，东亚道馆陆陆续续有很多人离开，12日凌晨时分，早起的环卫工人看到你们回来，你又作何解释？” 伊源次郎摇摇头狡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天睡的很沉，弟子们夜里去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难道方警官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 方文纬沉声问道“根据户籍警提供的资料，东亚道馆常驻人口一共是25人，今天被袭击的死伤者一共是13人，加上幸存者8人，其它四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伊源次郎摊摊手“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或许留宿在哪个相好家里也不一定！” 方文纬继续追问“根据我们的比对，这四名失踪人员分别是“小野玄二、宫崎耀司、中田俊、小岛胜人，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哪儿？ 伊源次郎摇摇头“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昨天，或许是前天也不一定……” 方文纬厉声呵斥道“伊源次郎！你在撒谎！东亚道馆一直有晨练点卯制度，对于迟到或无故缺席者轻则打骂，重则体罚，你会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哪一天？不，你不是记不得，你是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死在了11月2日凌晨的偷袭行动中，你刻意隐瞒这些事实的原因是因为，你伊源次郎才是这次黑帮仇杀的始作俑者！” 伊源次郎汗如雨下，结结巴巴的否认“方…方警官，我…我没有参与袭击义群走私货船的行动，跟我没有关系！” 方文纬厉声责问“伊源次郎，你不要顽固到底！没有你的指使，谁能调动东亚道馆二十多人参与海上袭击行动？” 伊源次郎已经完全崩溃“不止是我，井上君也能调动大部分人手，组织大规模的行动，袭击走私货船的行动都是井上君一手策划的，我并没有参与……” 方文纬紧盯着伊源次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看看能不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伊源次郎也不再抵抗，一五一十的说道“井上君无意中得知义群的人准备走一批货，便暗中盯上了，井上君提前准备了几条快艇，装扮成巡逻的水警，截住走私货船之后，跟义群的人打了起来，义群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们死伤了好几个兄弟后来巡逻的水警听到动静赶过来之后，井上君就带人撤了，货船应该也被巡逻水警扣押了，哪知道义群这些亡命之徒，货丢了之后，恼羞成怒来找我们寻仇！” 方文纬趁热打铁，让伊源次郎在审讯记录上签字画押。 一旁的梅原天良无奈的摇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伊源次郎，整个问询程序合理合法，挑不出任何毛病，即便是像他这样的讼棍，也无能为力。 刚画完押，得到消息的日本使馆参赞武田信业也赶到了西九龙警署。 武田信业怒气冲冲的走到负责经办此案的方文纬面前，“义正辞严”的说道“我们日本侨民在你们辖区遭受死伤十数人的灭门惨案，这不仅仅是一起严重的治安事件，还是严重的涉外事件，方警官，我希望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多长时间能够把凶手绳之以法？你们混乱不堪的治安，给我们日本侨民带来了生命财产的损失，我们会保留进一步追究的权利……” 方文纬淡淡的说道“武田先生，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下，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黑帮仇杀，跟涉外事件扯不上任何关系，东亚道馆并非安分守己的普通日本侨民，而是日本黑帮组织山口组在香江的分支机构，他们参与了多起聚众斗殴、绑架勒索、抢劫杀人等刑事案件，这次被其它地下势力上门寻仇，和他们几天之前参与策划的一宗近海抢劫杀人案有关，警方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将对所有涉案嫌疑人实施抓捕！” 方文纬犹如抽丝剥茧一般的问询，让伊源次郎心理防线处于崩溃的边缘。 方文纬再次突然发难“伊源次郎！11月2日凌晨，你和东亚道馆的所有人员都在哪儿？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证？” 伊源次郎对于这个提问，早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凌晨时分，当然都在道馆内休息啊，我记得那天晚上临睡之前，还和井上君等弟子喝了几杯从家乡带来的清酒，所以睡的特别沉……” 方文纬继续穷追不舍“可是根据目击者所说“11月1日晚间，东亚道馆陆陆续续有很多人离开，12日凌晨时分，早起的环卫工人看到你们回来，你又作何解释？” 伊源次郎摇摇头狡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天睡的很沉，弟子们夜里去男人喜欢去的地方也是常有的事，难道方警官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 方文纬沉声问道“根据户籍警提供的资料，东亚道馆常驻人口一共是25人，今天被袭击的死伤者一共是13人，加上幸存者8人，其它四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伊源次郎摊摊手“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或许留宿在哪个相好家里也不一定！” 方文纬继续追问“根据我们的比对，这四名失踪人员分别是“小野玄二、宫崎耀司、中田俊、小岛胜人，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哪儿？ 伊源次郎摇摇头“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是昨天，或许是前天也不一定……” 方文纬厉声呵斥道“伊源次郎！你在撒谎！东亚道馆一直有晨练点卯制度，对于迟到或无故缺席者轻则打骂，重则体罚，你会不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哪一天？不，你不是记不得，你是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死在了11月2日凌晨的偷袭行动中，你刻意隐瞒这些事实的原因是因为，你伊源次郎才是这次黑帮仇杀的始作俑者！” 伊源次郎汗如雨下，结结巴巴的否认“方…方警官，我…我没有参与袭击义群走私货船的行动，跟我没有关系！” 第八十六章 江山机械厂 至此，引爆舆情的东亚道馆枪击案，在警方主动通告侦查进展之后尘埃落定，山口组在香江的两个桥头堡东亚饭店和东亚道馆地下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元气大伤的山口组不得不暂时退出了香江。 ………………………………………………… 中南省汉丹市东郊，江山机械厂就坐落在这蜿蜒曲折的群山深处，山谷口，一个斑驳破旧的木牌子孤零零的悬挂在简陋的大门边，即便是当地人，也不知道这是一个足足有2000人的三线厂。 三线厂见证了这个国家发展过程中所有的艰辛和不易，面临恶劣的生存环境，不得不把一些有着战略意义的军工厂转移到大山深处。 这是一个从来也不肯屈服的民族，敢于破釜沉舟的悲壮！ 十几万军工人放弃了舒适的城市生活，甘愿奔赴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用自己的青春和布满老茧的双手，为这个国家筑起一道钢铁长城。 甚至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干啥去了，只是一句简单的“支援三线建设”敷衍了事！ 并不起眼的江山机械厂，从成立之初就承担着67式107火箭炮的总装厂任务。 西南上空笼罩的阴云，让67式107火箭炮的改装任务，变得无比迫切，总后装备处也为此派出精干力量组建火箭炮工作组！ 组长由装备研究所副总工程师洪涛亲自担任，职业军人出身的副组长王海洋来自安全部门。 洪涛和王海洋的香江之行，不仅让工作组得到先进的炮管钢，也彻底改变了工作组的设计思路。 得到上级领导首肯之后，15管67式107自走火箭炮还没出设计草图就被无限期搁置，40管122毫米自走火箭炮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被快速立项。 这是一场堪称军工装备领域的三大战役，从香江运过来的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第一时间被送往浦江造船厂，借助造船厂的万吨水压机，完成十几种不同规格圆柱形炮管坯料的锻压。 完成锻压的坯料，秘密送往东海钢铁厂，热轧生产线精锻拉长之后，穿入规格不同的芯棒，完成炮管的初步制作。 随后紧急送往江山机械厂，完成炮管内壁膛线加工和炮管自紧工艺。 洪涛整个人都处于从未有过的亢奋状态，在各种规格炮管的试验中，这么多年从事火炮研究的直觉告诉他，杨墨所说的设计思路，可行性极高。 高碳铬耐高温轴承钢的优异性能能够减轻炮管厚度，122毫米口径的炮管理论射程，在材料性能的加持下，甚至可以超过23公里。 西北汽车厂当仁不让的承担了火炮底盘改良工作，这家中国军用重型越野开车开发的鼻祖，面对40管122火箭炮的技术要求，却不出意外的陷入了困境！ 在去香江之前，洪涛已经基本确定了67式107火箭炮的底盘动力装置，就采用西北汽车厂第一代经典车型—延安牌sx250重型军用越野车的底盘。 和杨墨沟通之后，洪涛也寻求开发出的40管122火箭炮，从射程、火力配置、机动能力上，全面压制bm—21苏式122火箭炮，这就对底盘动力有了全新的要求。 延安牌sx350的设计总质量仅仅为15吨，车辆底盘自重9.4吨，越野状态下，也只能承载5吨的载重，而越野牵引状态下，还是只能牵引6.5吨的总量。 对比bm-21使用的乌拉尔-351汽车底盘都有不小的差距。 更令洪涛焦虑的是延安sx350在极端环境试验中，载重超过7吨之后，变速箱两次出现齿轮断齿现象，这要是在战场上，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甚至直接影响一场战役的胜负！ 变速箱断齿现象，让西北汽车厂总工程师曹慕岩急得一嘴的燎泡，他知道这是一项不能打任何折扣的政治任务…… 第八十七章 摸着石头过河 洪涛获悉之后，向好友何建业求援，试图让机械部下属企业帮忙解决齿轮断齿现象。 何建业想起杨墨还是插队知青时候，在红河省江城机械厂搞的渗碳工艺，便让洪涛派人去试一试…… 才短短两年时间，江城机械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机械厂总工程师周霄汉走路都带着风，仿佛年轻了十几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江城机械厂凭借着开发出来的渗碳工艺，成为红河省仅次于红河铜矿的出口创汇大户，不仅让厂里的设备鸟枪换炮，还一跃成为国内顶尖基础机械大厂。 在这个外汇紧缺的时代，出口创汇才是王道，尤其是能够通过工业品创汇，在整个机械行业，那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厂长叶安邦也因此成为市里重点考察的储备干部。 换上江城机械厂定制的齿轮之后，极限环境下的断齿现象终于解决了，载重牵引能力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火箭炮的40根炮管定向器设计中，洪涛在没有成熟的旋压精锻技术下，接受了杨墨的建议，大胆把炮管内壁厚度降低到2毫米，并提前在芯棒上加入凸起的螺旋导向槽，2毫米的炮管硬度和抗损伤能力是个前所未有的考验。 电传动为主，手摇动为辅的传动系统，大幅提升了火箭弹发射速度，发射装置的回转盘也由立轴式改为无立轴滚道式，使火箭弹的装填和发射更为稳定。 40根炮管通过方形支座用纵、横拉紧带集合成束，再以座圈为基础安装在改良后的sx250越野车底盘上。 点火装置因地制宜，以载重越野车的蓄电池为电源，和继电器组成点火系统，火箭弹沿着炮管内壁的卡槽膛线发射，旋转发射之后形成稳定的陀螺效应，大幅提升了火箭弹射击精度。 洪涛和他带领的火箭炮工作组，创造了一个奇迹，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新一代主战火炮装备的设计定型。 洪涛当然清楚，工作组之所以有这么快的工作效率，不仅仅因为全国一盘棋的举国体制，还有杨墨提供的设计思路和他旗下致远钢铁公司提供的性能优异炮管钢。 40管122自走火箭炮设计定型之后，洪涛亲自撰写的总结报告中，原原本本还原了设计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难题和解决这些难题过程，尤其是昂贵的高碳铬耐高温炮管钢的引进中遇到的波折，以及杨墨提出的在内地建设分厂的想法…… 杨墨的想法在高层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赞赏者从基础工业的升级换代角度分析致远这样在冶金和机械方面，有着全球领先水平的外资企业，一旦进入内地，不仅能够带来大量外汇和税收，势必会带动整个下游产业链的发展。 反对者的焦虑理由更是充分引进这样的外资企业，以后姓社还是姓资？ 最后还是首长一锤定音“从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上的设备采购、大石化装备的自主生产，到这次主战火炮的设计定型，我都有关注过，致远确实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这是一个中国人民值得信赖的朋友，虽然目前还没有外资在中国投资设厂的先例，可以摸着石头过河嘛！致远有技术、有资金、有想法，这样的企业应该多引进来一点，给他们一些优惠的条件，树立一个外资企业的标杆……” 1979年，2月10日，粤东省新安县。 新安县府招待所门口张灯结彩，破天荒的铺上了大红的地毯，两辆悬挂着香江牌照的平治轿车，缓缓停靠在招待所门口。 骆炳辉、陈荣昌、方文昌一行八人刚走出车门，一个身穿藏青色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人，走上前热情的伸出手，一一握手致意之后自我介绍道“我是新安县委的唐永平，请问哪位是杨墨先生？” 骆炳辉微笑道“唐书记，杨墨先生事务繁忙，这次没能亲自过来，我是大青湾机械厂总经理骆炳辉！“ 说完又一指身边两人继续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致远钢铁公司总经理陈荣昌和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总经理助理方文昌。 对于如何给香江来考察的投资商介绍新安县的优势，唐永平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新安县有什么优势？ 全县工农业生产总值仅仅6000万元，工业基础薄弱，产业结构单调，几乎没有任何能够拿的出手的地方。 县委县府两套班子开了几次会，研究新安县能够吸引香江投资商的地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新安县唯一的优势就是穷，一个熟练工人的工时费不足两元…… 骆炳辉现在也算是跟着杨墨见过大场面，开门见山的说道“唐书记，我们大青湾机械厂需要大量的高水平车工、钳工、铣工、刨工等技术工人，不知道新安县能否解决我们的用工问题？” 唐永平心里一乐，这算啥要求？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咱们新安县虽然目前工业基础还很薄弱，但我们还是有几家国营厂，可以支持你们一些熟练工人，如果不够，还可以高薪从省城招聘高水平工人！” 唐永平这话其实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工人来说，国企的铁饭碗很多人轻易还是不愿意放弃的，仅仅依靠行政命令，很难让这些工人舍弃自己的铁饭碗，但如果骆炳辉舍得出很高的薪水，那又另当别论，国营厂40每月，你出60，甚至80每月，我不信他们能不动心？ 骆炳辉继续问道“你们规划的工业园区，水、电、路的三通问题都解决了吗？还有配套生活设施，食品供应等后勤保障问题，你们都有成熟的解决方案吗？” 唐永平说道“骆总！您放心，供电部门会专门为工业园区，开通一条工业用电线路，优先保障你们的用电，自来水厂也会铺设专用供水管道，保证上下水管道的通畅，园区通往车站、码头的水泥路也已经在规划设计中……” 骆炳辉想了一会儿说道“唐书记，我们还是去现场看看吧！” 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唐永平，一下子愣住了…… 第八十八章 荒芜的工业园区 也不怪唐永平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所谓的工业园区现在还是一片滩涂，但骆炳辉提出要到现场考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唐永平原本的计划是先和考察团在酒桌上联络联络感情，然后县里顺便画画饼，多给点税收方面的减免政策，再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等明天再考察现场就没有那么抗拒了。 唐永平硬着头皮上了车，亲自在前面带路，前往规划中的工业园区。 几辆车在坑洼不平的乡村路上开了足足四十多分钟，才抵达了目的地，工业园区坐落在新安县下辖的南头公社红朱岭大队。 到达目的地之后，考察团每个人都惊呆了，这特么也能算是工业园区？没有这么糊弄人的！ 抬眼望去，稀疏的农田掩映在没膝的荒草中，没有任何水、电基础设施，更别说什么乡村公路了，就连鲁迅先生笔下的路都没有，因为这里根本人迹罕至，走路的人都多不起来…… 或许是官场待久了，唐永平的抗压和应变能力堪称一流，稍露尴尬之色后，马上恢复了平静，手指虚点几下之后开始画饼”你们别看这里现在还很荒芜，要不了几年，这里将成为粤东，乃至全国最活跃的地方，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方文昌忍不住出言反驳道“唐书记，我怎么没看出来这里有什么优势？” 唐永平也不以为忤，手指分别往东南几个方向点了几下之后说道“蛇口、盐田、沙渔涌、大铲湾、赤湾这几个地方都是天然良港，尤其是蛇口，招商局率先在靠近码头地方，规划了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建立香江工业区，条件成熟之后，准备开通直通香江的货运码头。” 骆炳辉连忙问道“直通香江货运码头？不用等候报关吗？” 唐永平摆摆手道“报关还是要报的，不过海关会在这里设置一个派驻机构，专门为园区客商服务，特事特办嘛！” 接下来的两天，在唐永平的陪同下，考察团又分别参观了蛇口、盐田、罗湖、大赤湾、妈湾等地，陈荣昌眉头是越皱越深，他实在想不通，杨墨为什么执意要把钱投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 来之前杨墨曾经专门咨询陈荣昌意见只要他愿意，这次来内地投资特种钢材公司，可以让他也投点钱，重新成为致远内地分公司股东。 其实这是杨墨变相把陈荣昌绑上自己战车的方法，陈荣昌几乎参与了致远所有新型钢材的生产，如果不用股权利益把他捆绑在一起，有能力、有资金，说不定哪天就另起炉灶，成为致远的潜在对手。 手握多项专利技术授权，致远钢铁公司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尤其是投资在改革开放前夜的新安。 这几天跑下来，陈荣昌却开始犹豫了，他宁愿选择杨墨的管理期权激励方案，因为他觉得，只有香江致远钢铁公司，才是真正的摇钱树！ 骆炳辉来新安之前，杨墨是让他自己做主，决定是否值得在新安投资，这一方面是有点考量骆炳辉能力和格局的意思，因为无论骆炳辉怎么选择，都来得及补救，这里暂时还是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 骆炳辉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把这几天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第一时间在电话中和杨墨沟通“杨总！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个人觉得在新安投资是可行的，虽然目前基础设施条件很差，但总体营商环境还行，当地政府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杨墨在电话中呵呵笑道“有没有具体成熟的想法呢？” 骆炳辉回答道“招商局在蛇口码头附近拿了1500亩左右的地，准备打造一个香江工业园，我想在这个工业园附近，也圈上200亩地，把这里打造成大青湾机械厂的制造基地，把基础机械和压缩机项目都搬到这里来，香江那边就成为研发总部，不过投资可能会大一点，大概需要投入3000万美元左右，从银行贷一点，再加上我们的自有资金，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现金流。” 不等杨墨答复，骆炳辉继续兴奋的说道“杨总，你知道吗？内地一个熟练技术工人月薪才几十块钱，像基础机械这种靠工时堆积起来的产品，我们在欧美市场的优势是无以比拟的，而且内地市场一旦完全放开，也会需要大量的高标准配件，就拿大石化装备来说，就有很多关键部件是内地其它机械企业无法生产的！” 杨墨笑道“既然骆总这么看好内地市场，那就步子迈大一点，先投个8000万美元，拿上1000亩的工业用地，把基础机械、压缩机、工程机械、矿山机械一并搞起来……” 骆炳辉瞠目结舌“投资8000万美元？拿1000亩的地？杨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蛇口码头总共才多大？你是准备全都拿下来吗？新安县政府不可能同意的！从经济学角度看，工业园区也需要多元性发展，就我们一家机械企业，怎么带动地方经济发展？” 杨墨这些天其实一直在思考致远集团到底应该圈多大的地？ 要不了多久，新安县就会升级成鹏城市，这里也会变成遍地黄金的国家级特区，这里每一寸土地都会变成寸土寸金的投资热土…… 他不想利用自己熟悉历史进程的优势来占这种便宜，仅仅只需在红朱岭圈下一大片土地，像小马哥一样，盖上多幢研发大楼，亦或跑到罗湖边上，开发几个大型商业中心，都能让他成为另一个只会圈地的“地产首富”，李超人也好，“杨超人”也罢，如果只能一味的圈地屯地，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这样做的结果，会改变很多中小企业的命运，甚至直接影响鹏城市的整体规划布局。 杨墨放下电话沉吟良久，决定还是不要去打乱，新安县委招商引资的进程和未来工商业布局的整体规划。 杨墨重新拨通了骆炳辉在新安县委招待所的电话”老骆，要不还是暂时放弃在蛇口码头和红朱岭圈地吧！” 第八十九章 大铲湾 骆炳辉拿话筒的手突然僵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杨总！你说什么？” 杨墨无法跟骆炳辉解释，他总不能说这两个地方太好了，我想留给别人，可即便以现在的眼光去看，这两个地方也都不太适合杨墨的构想。 杨墨耐心解释道“红朱岭地方足够大，可是不通水路，没有自己的码头，蛇口倒是有码头，可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正如你所说，咱们致远总不能全都拿下来吧？” 骆炳辉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杨总，可能是我表达方式不对，蛇口码头虽然小了一点，但整个蛇口公社还是不小的，加上下辖的伶仃岛、大铲岛、孖洲岛等三个岛屿，应该也有足足十二平方公里……” 杨墨心头一动，他前世是不止一次去过大铲湾，脑海里对大铲岛的残存记忆也闪现出来，只有0.65平方公里的大铲岛，如同一个大铲，矗立在蛇口码头西面的前海湾海面，与北边的小铲岛和南边的孖洲岛合称“大小铲岛”，这几乎是一个浑然天成的重工业基地。 杨墨略一思索之后说道“要不和唐书记谈谈，看看能不能把大铲岛整个拿下来作为我们的生产基地，大铲湾对面的妈湾、前湾、桂湾作为生活区。” 骆炳辉说道“这个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大铲岛是不是太偏僻了一点？水、电、路等基础设施以及工人通勤都是一个问题啊！” 杨墨轻描淡写的说道“老骆，你先去谈，不管是三通还是后勤保障都可以谈，政府不能提供的我们自己再想办法也不迟，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是有办法的！” “那整个项目的总投资呢？”骆炳辉问道。 杨墨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项目暂定一亿美元，两年之内分五期投入，首期3000万美元签合同之后就可以投进来，这只是保守估计，总投资会远远超出这个数字，如果新安县拿出足够的诚意，总投资金额翻几番也不是问题……” 骆炳辉心里嘀咕着翻几番？投几亿美元到一个工农业生产总值总共才6000万人民币的县城？说出去人家恐怕也不敢信啊！ 嘴里却应允道“杨总，你放心，签约之前，我会尽快整理好一份策划书和投资报告，送回来给您作最终定夺！” 杨墨接着问道“考察了几天，老陈他们两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骆炳辉说道“陈总还是觉得不太适合在这里投资大型钢铁公司，他认为致远钢铁公司的高端特种钢材，本就就是以欧美客户为主，内地也没有富铁矿，形不成产业链优势，最关键的是受“巴统协议”限制，部分先进的冶金设备无法运往内地，铁矿石采购和钢材销售方面，也会收到关税影响……” 杨墨其实也就是让陈荣昌来探探路，他比谁都清楚，中国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放开对冶金行业的外资管制，即便是市场经济初期，产能严重不足的钢材，被特权阶层炒到天价的时候，国家也没有选择开放外资，进入这个关系国计民生的领域！ 事实也证明，这个决策无比英明，有了国家层面的政策呵护，中国这些刚刚蹒跚学步的冶金企业，才最终练出了一身的肌肉，并最终占据全球57%的产能。 杨墨想了一会儿继续问道“关于成立独资钢铁公司的设想，有没有跟唐书记谈呢？ 骆炳辉回答道“我们来的第一天就提过，不过当地政府积极性不是很高，具体开放哪一些行业目前还没有定论，钢铁和石油是禁区，就连粤东省里也做不了主，唐书记今天还提过这件事，如果致远钢铁公司愿意以技术、设备、资金入股国内某个钢企，可以跟冶金部的同志坐下来谈谈，但前提是不能让致远控股……”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你和老陈可以先和冶金部谈谈具体入股的事，只要条件谈的拢，我们致远可以不控股，如果可以控股，我们甚至可以承诺不进入粗钢领域嘛！” 骆炳辉诧异道“您这么看好内地钢材市场？” 杨墨呵呵笑道“有备无患嘛！我们即将打造的机械生产基地，将来的各种钢材需求量也非常可观……” 骆炳辉刚准备放下电话，又突然说道“对了，杨总！方助理有个想法，我觉得有一些可行性……” “什么想法？” 骆炳辉继续说道“方助理认为，不管是蛇口工业园区，还是整个新安县，随着国门打开，会有很多内地企业需要采购国外装备和出口产品的需求，甚至还会有引进专业技术和管理人才的需求，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是不是也应该在内地设置一个分支机构？” 杨墨哈哈笑道“这个主意不错，你让小方大胆去做，技术咨询公司嘛，要搞就搞的气派一点，才能够取得客户的信任！” 骆炳辉把考察团的投资意向反馈给唐永平之后，宛如平地起惊雷，整个新安县政府都忙碌起来，这可是一亿美金，而且承诺首期3000万美元签约后就到账…… 唐永平不敢怠慢，连夜赶到朗都，向朗都行署专员谢玉林和地委书记许国民汇报。 许国明三个月之前，还是经贸委的一名前途无量的副司长，突然被下放到朗都担任地委书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肩负着这个时代赋予他的使命，来带着筹备中的特区政府，摸着石头过河的带头人。 听完唐永平的汇报，许国民表情凝重的问道“你确定考察团说的是一亿美元？而不是港币？” 唐永平点头道“是的，许书记！起初考察团团长骆炳辉提出的投资构想是，一次性投资3000万美元，考察了几天之后，才突然一下子加到1亿美元，两年之内分五期投入，据说这个决定是他们集团老板亲自拍板的！” 谢玉林皱眉问道“这个致远公司到底什么来头？总投资一亿美元的项目，就这么随随便便做了决策？到底有没有这么强的实力呢？” 第九十章 谈判破裂 “谢专员，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呢！引进致远公司作为首批试点是上面讨论过的，你们可能不太了解致远，这可是一家多次进入高层视线的香江企业。”许国民解释道。 谢玉林也呵呵笑道“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永平书记，这可是“戴帽子”项目，你可别办砸了……” 许国民也笑道“何止是“戴帽子”项目，致远集团的老板杨墨可是被传的神乎其神，机械部正在主导的石化装备攻关项目，就是这个杨墨一手促成的，还真是大手笔啊！” 唐永平倒是没有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马上接话道“许书记、谢专员，致远现在看不上红朱岭和蛇口码头地块，想要把大铲岛，包括对面的妈湾、桂湾、前湾一股脑全都拿下来，这几个地块全部加起来，可足足有2000亩地呢！新安县三块工业用地同时推进，光是水、电、路基础设施改进，就需要一大笔经费，财政上可是捉襟见肘啊，市里能不能考虑下拨些专项资金用于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和生活设施建设啊……“ 许国民和谢玉林对视一眼笑道"哈哈…永平书记，你是借着汇报的名义打秋风来了？” 唐永平苦笑道“许书记，您也知道，整个新安县财政收入总共就那么一点，现在一下子要开通三个工业园区，还要接待外商，县招待所也得重新装修，每天花钱跟流水一样，我们把教师工资都给挪用了，接下来修路的钱，就得克扣各个机关单位的工资喽……” 许国民叹息道“永平书记，不止是你们新安县难，哪儿都不容易，国家要发展、老百姓要吃饱饭、孩子要读书……哪哪儿都是花钱的地方，可我们就这么点财政收入，大家都在拆东墙补西墙，你放心，新安县作为第一批引进外资的试点地区，国家是特批了专项资金的，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但新安县委可不能等米来了再下锅，可以先去各家银行化化缘嘛……” 唐永平摇摇头面露尴尬之色“农行城关支行的孙行长，现在看见我跟躲瘟神一样，走路都绕着我走，好像我是黄世仁一样，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那苦水倒的，比杨白劳还苦……” 谢玉林也哈哈笑道“看来不止我和许书记怕你，你要拿出到地委行署要项目要资金的劲头来，孙行长还不得乖乖就范？” 许国民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这样吧！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市里给你挤出来一部分应应急，你回去再找孙行长谈谈，可以想想办法嘛！比如承诺等什么专项资金一到，不仅优先偿还农行，还把这笔钱直接放在农行账上……” 唐永平嘿嘿笑道“许书记，这笔专项资金大概有多少呢？” 许国民“这还不在你嘴里，孙行长还能跟你秋后算账不成？” “对对对…要算账也让他找上面领导去，说好的数目变卦了。”唐永平也哈哈大笑道。 “老唐啊！致远还是坚持想搞独资钢铁公司吗？能不能跟他们谈谈，跟朗都钢铁厂搞个合资联营什么的？朗都钢铁厂也是有上千人的大厂啊……”谢玉林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是真想把致远钢铁公司留在朗都啊，作为地区行署专员，上面的政策动向他是知道的，新安撤县建市就这几天的事，新安县这个“闺女”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从朗都拆分出去之后，飞速发展是大概率事件，朗都作为曾经的上级地级市，如果被拉的太远，脸上也不好看啊！ 许国民苦笑道“谢专员，这事怕是由不得我们做主啊，粤东省冶金厅和冶金部这两天就有谈判小组抵达新安，和致远洽谈合资钢铁厂的事，粤东省委的同志也只是全程陪同，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两天后，冶金部计划司副司长廖庭轩率领的谈判小组抵达新安县，同行的还有粤东省冶金厅副厅长黄毅。 陈荣昌和骆炳辉也利用这几天时间，走马观花看了粤东省的一些机械厂和钢铁厂，陈荣昌看的是直摇头。 倒是骆炳辉看的是津津有味，可能是是受杨墨影响，骆炳辉关注的不是他们的高炉平炉和冷轧热轧设备，也不是机床、铣床、镗床的精度，而是工人师傅的操作水平，他们手上厚厚的老茧和被汗水浸透的工作服，这是一个冶金、机械企业的灵魂。 事实上，不久的未来，让中国制造享誉全球的，并不是越来越先进的机器设备，而是数以千万的熟练技术工人和工程师优势，他们才是这个国家崛起的底蕴。 合资钢铁厂的谈判极不顺利，骆炳辉刚提出想要成立独资钢铁公司的意向，就被廖庭轩断然否决“骆先生，冶金领域事关国计民生，内地政府短时间内还没有向外资企业开放的打算，这一条是我们能够坐下来谈判的基础，别的方面都可以谈……” 骆炳辉微笑道“廖司长，不要急嘛！我们致远也考虑到内地政府的顾虑，经过股东会紧急磋商，也拿出了有诚意的让步！” “哦？具体什么让步呢？“黄毅好奇的问道。 骆炳辉这是跟杨墨在汉诺威学来的，一开始就把对方带进自己的思路，然后一步步慢慢抛出诱饵。 骆炳辉故意卖了一会儿关子之后才说道“为了保证不伤害到国内钢企的利益，致远钢铁公司可以承诺五年之内，不涉足粗钢生产。” “不生产粗钢？那你们生产什么？”黄毅几乎脱口而出道。 骆炳辉云淡风轻的说道“考虑到致远拥有先进的冶金设备和热处理技术，势必会大幅降低粗钢的生产成本，这样有可能会让内地一些大型冶金企业不适应突然多了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五年时间，是给他们一个提前适应期……” 不等廖庭轩回话，骆炳辉又侃侃而谈道“黄厅长这个问题问的很好，钢铁厂不生产粗钢生产什么？致远集团在新安的投资，未来预计会达到数亿美元，均为各种机械设备企业，其中会用到大量的优质钢材，这也是我们执意成立一家独资钢铁公司的原因……” 第九十一章 回国 陈荣昌心里暗自腹诽骆炳辉这小子现在谈判时候腔调，怎么跟杨墨一模一样，老子当时就是被他这么洗脑，然后把厂子贱卖给他了…… 廖庭轩点点头，表示理解骆炳辉的想法，却还是坚持道“钢铁企业不能由外资独资或控股，这是国家政策底线，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骆先生，我们也理解您的想法，致远集团同样也可以授权给合资厂，生产你们所需要的特种钢材嘛，这点我可以保证，可以优先保证致远的生产需要！” 骆炳辉摇头道“内地钢铁企业都是国有企业，且内地并没有完整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上级部门如果采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让合资企业把新技术分享给其它钢企，致远公司的专利技术存在外泄的风险。” 廖庭轩面露尴尬之色，骆炳辉说的确实是事实，全国一盘棋的举国体制下，一家取得技术突破，就等于整个系统内的企业都突破了，不过这对于被东西方两大阵营技术封锁的内地企业来说，实属无奈之举。 廖庭轩辩解道“我承认，以前同一系统内的企业，是存在过您所说技术共享的问题，不过随着国门打开，我们各方面也会慢慢跟国际接轨，骆先生有所不知，内地第一部商标法和专利法都已经完成定稿，审阅之后都会陆续推出，专利技术注册制度也会慢慢推行，用不了两年，您担心的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第一次的谈判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甚至连基本的谈判基础都不复存在。 廖庭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压力山大，如果把改革开放比喻成一场战役，那么和致远的谈判就像是一场先遣部队的攻坚战，拿不下这个山头，势必会影响整个招商引资的进程。 上级领导选择谈判小组人选时，因为何建业和致远良好的合作关系，本来是力荐何建业担任谈判小组组长的，考虑到石化装备自主化进程处于关键时候，加上谈判过程中，需要协调冶金系统内的钢铁企业，廖庭轩这才临危受命，担任谈判小组组长。 当晚新安县的招待晚宴上，廖庭轩提出新的建议希望杨墨加入到谈判中来…… 如果是何建业担任这次谈判小组组长，他绝不会提出这个看似“合理”的要求…… 杨墨接到骆炳辉电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神色间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慌张“他们真是这么说的？希望我亲自去新安加入谈判？” 骆炳辉不觉有异，自顾自的说道“对！第一次关于钢铁公司的谈判毫无进展，这个廖司长寸土不让，坚持不能让致远控股，这一条如果不能取得共识，后面的谈判很难进行下去！” 杨墨皱眉继续问道“你没有在别的方面多做一些让步？” 骆炳辉苦笑道“何止是让步啊！我们甚至隐晦的把大铲湾项目拿出来威胁，都没有什么效果，对方还是坚持不超过49%的股权，这是他们的底线。” 杨墨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脑海里甚至有一丝放弃的念头，他申请的这些专利，本就是这个国家几代冶金人呕心沥血搞出来的成果，授权也好，技术共享也罢，又有何妨？ 没有他杨墨，国内的钢铁企业可能会走很多弯路，同样会面临西方钢铁企业的封锁打压和铁矿石巨头的肆意抬价，但恶劣的生存环境最终并没有压垮他们，反而凭借规模优势，夺得冶金产业链的话语权…… 但他又熟知那些满嘴自由贸易的西方政客的嘴脸，中国制造业最终能够异军突起，不是凭借某个领域的领先，而是百花齐放的群狼战术。 一两个领域的暂时领先，西方企业一定会联手打压你，让他们察觉到威胁之后，甚至会没有底线的动用国家力量封锁打压。 杨墨想控股的原因也正是如此，他想成为一只头狼，带着群狼出海抢食去。 很显然，大青湾机械厂和致远钢铁公司就是他想要打造的头狼，有技术、有资金、有订单，群狼才会跟在你后面觅食。 可是如果失去控股权和决策权，很多决策势必不能按照自己的构想去实施。 思前想后，杨墨还是决定赌一赌，接受廖庭轩的邀请回去，总比过几年严打时候回去要安全一点，现在也就何建业和神秘的有关部门，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打开国门的关键时刻，总不能因为一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旧案，把一位热心回国投资的“爱国华侨”抓起来吧？” 自己总不可能一直待在香江，早晚都是要回去的，现在可能就是他回去的最好时机！ ……………………………………………………… 2月21日。 杨墨和致远集团法务团队抵达新安县。 廖庭轩多了个心眼，带着谈判小组全体成员跟着唐永平一起迎接杨墨，简单寒暄之后，提议立即开始钢铁厂投资的第二次谈判。 这是不给杨墨和骆炳辉沟通谈判策略的时间。 杨墨欣然同意，说实话，头上逃犯的帽子没摘掉，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云九小说 双方在招待所会议室坐下之后，廖庭轩换了一种谈判策略，开始叙旧攀交情“杨先生，来新安之前，我专程去了大石化装备工作组一趟，老何给我说了一些你们在汉诺威的合作，我跟老何共事多年，说实话，我是从来没见他如此推崇过一个人。” 不等杨墨回话，廖庭轩转头跟谈判小组其它工作人员说道“还真不怪老何推崇，连我这个局外人也听的是心驰神往啊，打破吉田化工主导的价格联盟、为机械部带回来数千万美元设备订单，采购日本、德国先进机床设备时候，又弄了一个集中采购，仅这一项，就为国家省下来几百万美元的外汇，要不是我对老何这个人非常了解，还真以为他是在吹牛呢，就是欺负我们没去过西德……” 杨墨呵呵笑道“这个何司长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瞎说，瞎说什么大实话嘛……” 众人一愣，醒悟之后又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谈判桌上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 第九十二章 反倾销调查 紧张的气氛倒是舒缓了很多，可是再好的谈判技巧，也无法触及对方的谈判底线。 即便致远放弃这一亿美元的投资，也无法改变外资不能控股钢铁企业的国策。 当年西方人以取消“入世谈判”相威胁，试图进入冶金和化工领域，都没有做到的事，致远同样无法做到。 第二次谈判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杨墨看着一脸愁容的廖庭轩微笑道“廖司长，离吃饭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兜兜风？” 廖庭轩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喊上唐永平作为陪同。 杨墨也哑然失笑，身处的这个时代，政府高官和“外商”在谈判没有任何进展之后，单独外出……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足够有关部门忙碌好一阵子了。 驾驶员按着杨墨的意思，开着汽车沿着罗湖、红朱岭、蛇口码头绕了一大圈，最终抵达大铲湾。 杨墨站在海边沉思良久，突然指着一片荒芜的大铲岛回头说道“廖司长、唐书记！你们知道致远为什么选择荒无人烟的大铲岛，而没有选择更有发展前景的罗湖、蛇口吗？即便是现在同样杂草丛生的红朱岭，未来发展也一定比这里要好很多倍……” 廖庭轩虽然是第一次来新安，但也能看出个大概，面露不解之色的问道“为什么呢？” 杨墨微笑道“因为我有一种预感，可能要不了多久，这里将会成为整个亚洲最活跃的地方，致远圈地面积太大，只能偏居一隅，要不然会破坏了新安的总体规划……” 廖庭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里暗自腹诽这特么算什么理由？还不是你们看中了这里四面环海，将来随便修个码头就能直接装船，矿山机械、工程机械都是大家伙，能省下不少运费你咋不说……云九小说 唐永平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一脸喜色的问道“杨总，你真的觉得新安能够成为外商投资的热土吗？你们机械厂项目是不是可以先签下来？钢铁厂项目可以接下来慢慢谈嘛！” 杨墨呵呵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坚持要控股投资的钢铁厂，其实是为了内地整个冶金行业的良性发展……” 廖庭轩差点没被气的跳起来，瞪大了眼睛说道“杨总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控股是为了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 “廖司长是政府高官，应该知道反倾销调查吧？”杨墨问道。 廖庭轩点点头“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一个多月前，欧洲对我国出口的糖精、盐类和闹钟发起了反倾销调查，外经贸委的同志还纳闷呢！正常的贸易，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倾销了，我们卖的价钱可是远远超过国内的，不过这跟我们冶金行业有什么关系？” 杨墨笑着反问道“国内钢企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资金、人才、先进的冶金设备和技术……我们好像都缺。”廖庭轩回答道。 杨墨微笑道“恰好，你们缺的这些致远都有，如果致远把资金、先进的冶金设备和技术，投给内地一家产能足够的大型钢铁厂，会发生什么？” 廖庭轩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这些能和国内廉价劳动力结合起来，有可能会占领国际市场，带来大量的外汇……” 杨墨纠正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你抢了他们的市场，人家会像糖精和盐类一样，征收你们高昂的反倾销税，以"巴统协议”的名义，限制先进冶金设备出口到内地，甚至断了内地的铁矿石采购渠道，而致远控股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用香江致远钢铁公司进行转口贸易，消化内地分公司的产能，一样可以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和税收，同时也不影响出口创汇……” 廖庭轩听懂了杨墨这段话的意思，皱眉说道“还真是这样，不过我们铁矿石目前还是能够自给自足的，到时候也会尽量优先满足合资企业的矿石供应。” 杨墨呵呵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内地十亿人口，平均每人20平的住房不过分吧？200亿平的房子，仅此一项，就需要几亿吨钢材，内地钢铁企业的产能扩大100倍都不能满足钢材的自给自足，铁矿石供应同样缺口很大……” 廖庭轩皱眉道“那按照你的逻辑，致远钢铁公司抢了欧美钢企的市场份额，不也一样会被发起反倾销调查吗？” 杨墨微笑道“西方国家一贯是双重标准的，香江虽然要不了多少年就会回归，但目前还是“英联邦地区”，何况致远钢铁公司掌握着先进的冶金技术，产品以高附加值的特种钢材为主，且暂时无意进入粗钢市场，通过香江总公司转口贸易，西方国家没有发起反倾销调查的借口。” 廖庭轩和唐永平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香江要不了多少年就会回归？这怎么可能？西方人会同意吗？” 杨墨云淡风轻的说道“这就由不得他们了！百年租期已到，再说道理一向在大炮射程之内，只要他们足够聪明，与其灰溜溜的被赶走，还不如体面的离开！” 廖庭轩不可置信的问道“杨总，您的消息来源准确吗？他们真的会体面的离开？” 杨墨点点头“只要我们表现出破釜沉舟，维护领土完整的决心，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香江的回归之路，哪一个阔别已久的游子不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廖庭轩苦笑着摇摇头“谈何容易啊！我们没有背水一战的本钱啊！国家要发展，需要引进大量的资金，以及先进的设备和技术，这要是撕破脸了，又会面临被全面封锁的境地……唉！” 杨墨淡淡的说道“表现出背水一战的勇气也不一定就需要撕破脸，西南边陲正在发生的战事，就能验证我们不仅有维护领土完整的决心，也有维护领土完整的能力，至于我们需要资金、设备和技术嘛……” 不等廖庭轩回应，杨墨接着说道“市场就在这里，谁要是不想错过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良机，就拿资金、设备、技术来换市场……” 第九十三章 梦想破灭 “资金、设备、技术换市场？”廖庭轩喃喃自语道。 杨墨点点头“对！十亿人口的市场就在这儿，会有很多的跨国企业带着资金、设备、技术来这里淘金，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卑不亢，创造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只要能让他们赚到钱，有利可图，跟你在国际事务上强不强硬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杨墨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太大，廖庭轩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但多年的官场经验，已经让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些重要信息，他也同样能够感受到杨墨身上散发的拳拳赤子之心。 唐永平则不一样，以他现在所处的地位，无需关心国家政策层面的事，他眼里只有新安县的招商引资，如何借助外资让新安县飞速发展。 “杨总！你也非常看好新安县的招商引资吧？要不咱们还是先把机械厂项目签了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进行前期的土地平整和水、电、路的基础设施建设……”唐永平见缝插针的问道。 杨墨却突然反问道“唐书记，新安县去年一年的工农业生产总值是多少？” “大概6000万左右。”唐永平面露尴尬之色，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杨墨呵呵笑道“致远机械厂项目投产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产值应该就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后续还会有很多像致远这样的跨国企业进入新安，这些企业带来资金、技术，还有大量的就业机会和税收的同时，也会带来极大的能耗，你们的供电体系能不能承受还是个问题？” 唐永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朗都火电厂将会优先保障新安的工业用电，筹备中的新安县供电局会尽快着手进行供电线路改造，新安县火电厂项目也已经立项……” 杨墨前世曾经从资料中了解到这时候特区电网仅拥有1座110千伏变电站、1条110千伏输电线路，线路残旧不堪，供电能力极低。 这样的供电能力连正大那样的饲料厂电力都很难保障，致远这样的大型机械公司，没有充足的电力供应保障，很难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营。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唐书记！机械厂项目可以先签，不过关于基础设施的保障需要写进投资协议里。” 唐永平欣然允诺，一直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总投资上亿美元的机械厂项目如果顺利落地，唐永平很有可能和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地委书记许国民搭档，主政即将撤县建市的新安特区。 回到新安县招待所之后，杨墨又和廖庭轩单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没有人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密谈之后，廖庭轩整个人亢奋的不行，眼神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把自己关在招待所房间里，趴在案头写了一页。 第二天一早，心事重重的廖庭轩，就搭上飞往京城的班机…… 整整十几页纸的谈判纪要，从冶金部、计经委一路被呈送到领导面前，争论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钢铁产业是我们的工业命脉，甚至是我们的立国之本！怎么能为了眼前的利益，把这样的命门握在外资企业手里……” “致远说到底也是一家华人控股的企业，他们的股东杨墨和包先生一向对内地比较友好，致远只是想要决策权，企业不还是建在内地嘛！” “这是我们招商引资的底线，不仅仅是钢铁企业，涉及国计民生的通信、电力、金融、石油化工领域都不能向外资完全开放！钢铁厂开了这个先例，再来一个“爱国商人”要求开放电力、通信基础设施，你放不放开？” “我们的钢铁企业都还处于起步阶段，这时候引进一家拥有先进技术和设备的外资企业，我们这些刚刚蹒跚学步的企业，大多还是计划经济的生产管理模式，很难跟这些跨国企业同台竞争！” “不下水永远都学不会游泳，有了强大的竞争对手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管理模式，这对于整个钢铁行业的发展，都是利大于弊的……” ………………………………………………… 激烈的辩论持续了很久，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还是领导一锤定音，用他浓重的西川方言说道“像致远这样的钢铁企业可以引进来，但是，部分重点行业，外资控股不得超过49%的规定不能变……”https:/ 廖庭轩回到新安县之后，并没有隐瞒，而是把上面反馈下来的意见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杨墨。 杨墨知道廖庭轩作为谈判小组组长，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心下也释然，毕竟这还是国门还未完全打开的1979年…… 既然不能控股，杨墨也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构想从打造一个长制程钢铁产业链，改为专做高端合金钢的特种钢材厂。 杨墨的心里有一个，和现在内地钢铁企业现状格格不入的梦想，他想打造一个从有色金属矿山，到高端特种合金钢材制备的全系列产业链。 可现在杨墨却不得不放弃，虽然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他甚至可以听到梦想在心里坍塌的声音…… 可这是杨墨的无奈之举，重资产、高能耗的钢铁产业链，如果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矿山收购、原材料储备、期货市场对冲杠杆、销售定价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但凡有一个环节失控，都足以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甚至波及到整个致远集团。 很显然，拿不到控股权，一旦涉及到收购国外矿山、铁矿石期货市场对冲等重大决策时候，都会收到掣肘，甚至根本就没有决策权。 授意骆炳辉留下来跟着谈判小组，继续考察有合资意向的中型钢铁厂，杨墨和法务团队便率先返回香江。 从新安到香江的路上，杨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养神，林曦知道他心里的颓丧和挫折，便自作主张，直接去了纵横投资公司，准备接上郭可欣，一起出去散散心…… 走进郭可欣办公室，郭可欣正端着咖啡杯浏览当天的报纸。 杨墨顺着郭可欣的视线，落到报纸上之后，无精打采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第九十四章 疯狂的韭菜 林曦也好奇的探头过来，想看看报纸上写的什么重大新闻，能够让杨墨又恢复了斗志？ 星岛日报在醒目的位置刊登了一条简讯近日，日本大藏省颁布经过修改的“外汇法”，新版“外汇法”取消了对外资投资日本股市的限制，外资持股比例将大幅提高。受此消息的影响，日经225指数一举登上6000点大关。 读完这条简讯，杨墨眼睛里已经恢复了神采，看着林曦、郭可欣两人说道”你们俩怎么看？” 郭可欣稍作斟酌之后说道“我觉得日本股市眼下处于高点，过去的三年半时间里，日经225指数从75年的点，一路攀升到6000点，涨幅已经高达64%，咱们要是想进入日本股市，目前还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 林曦从跟着杨墨之后，也刻意了解了一些金融业务，对股市也有了相应的了解，但在郭可欣和杨墨二人面前，显然还不够自信，有点犹豫的说道“我倒是觉得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日本股市虽然不到四年时间，上涨了64%，但是相比较74年底的5200点高点，并没有上涨多少，日本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在第二次石油危机的大背景下，通胀指数持续下行，已经一举超越德国，成为全球最大的贸易顺差国……” 杨墨赞许的点点头“我同意林曦的观点，1975年1月，日本通胀指数下降到16.8%之后，日经指数开始触底反弹，过去的一年中，通胀指数只有3.9%，日本已经平安度过经济过热带来的通胀，修订之后的“外汇法”彻底解除了对外资进入日本股市债券市场的束缚，日本银行存贷利率也一路下调，政策面、资金面同时迎来重大利好，上市公司中，包括汽车、生物制药、化工、机械电子等多个板块业绩良好，现在或许是进入日本股市的最佳时机！” “那纵横投资下一步侧重点转入日本市场？”郭可欣问道。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致远大部分资金近一年内，都会被投资到内地市场，我们用什么办法可以筹集到更多资金？” “筹集资金问题倒不是很大，纵横到现在为止，一共发行了三个封闭式基金共计6000万港币，因为前两期账面盈余基本都超过100%，导致纵横投资的三号基金受到市场热捧，私下溢价转让现象很多，如果我们现在推出一款激进式投资基金，应该很受欢迎！”郭可欣认真回答道。 杨墨点点头“可欣，你让人写一份激进式基金募集方案，投资主要方向纽约、伦敦、法兰克福、巴黎、日本、新加坡几大股市和期货市场，年盈利5%以下免收服务费，服务费百分比按盈利能力逐级递增。” “基金规模呢？”郭可欣问道。 杨墨想了想之后回答道“这个你和林曦商量，金融法规允许范围内，多多益善。” 杨墨说完又转过头看向林曦“我还需要一个熟悉日本和香江金融法规，以及资本运作、股权构建、股权融资方面的专业律师，尽快和我面谈……” 钢铁厂投资计划搁浅，让杨墨不得不另辟蹊径，这时候突然看到日本“外汇法”的修改，就像是瞌睡中送来的枕头。 杨墨的博士生毕业论文就是，关于日本那场倒退三十年的金融风暴，杨墨从金融泡沫淹没了制造业资金的角度，深度剖析了这场从全民狂欢的金融盛宴到金融体系轰然坍塌的前因后果…… 杨墨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日本股民疯狂追捧日本电话公司（ntt）股票的场景，ipo时发行价格，已经高达恐怖的110万日元每股，如此惊人的高估值，仍然在上市后再度上涨了3倍，市值最高峰，达到了令人咂舌的3500亿美元，一家公司比当时德国全部上市企业的总市值还多。 “上帝欲让人死亡，必先让人疯狂”在这场金融风暴中，得到了完美的验证，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任何炒作逻辑，因为韭菜们已经疯了…… 黎耀祖是青山律师行高级合伙人，也是林曦父亲林见山的好友。 杨墨开门见山的问道“黎先生，如果我需要几家在欧美或者日本的投资主体，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公司和致远的关联关系，应该如何解决？” 黎耀祖回答道“这个倒是不难，可以先在维尔京群岛或者开曼群岛注册几家离岸公司，然后利用这些公司收购一些本地空壳公司，互相交叉持股，如果需要进一步隐匿主要股东信息，还可以再签订股权代持协议。”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问道“股权代持协议有没有法律层面的风险？” “风险当然会有一点，但只要我们提前规避，堵好可能会出现的漏洞，应该没什么问题。”黎耀祖回答道。 杨墨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黎先生，香江对企业发行债券有没有什么法律限制吗？” 黎耀祖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股份有限公司的净资产不低于三千万港币，有限责任公司的净资产不低于五千万港币就可以发行债券，累计发行债券总额不得超过公司净资产的40%，且最近三年平均可分配利润足够支付公司发行债券第一年的利息，满足以上条件的企业，可以委托银行或证券机构发行企业债券，到期不能还本付息者，由发行机构代为追偿！” 杨墨不由得皱紧眉头，致远钢铁公司净资产也一般啊，这能发行多少企业债券呢？那还不如直接用股权跟银行融资…… 黎耀祖却继续说道“杨先生，因为通胀指数居高不下，为了抑制经济过热，多次调整存贷款基准利率，融资成本极高，五年期定存年利率高达6.5%，贷款利率更是超过10%，仅次于美国的10.5%，作为您的法律顾问，不建议您通过发行企业债券的方式融资……” 杨墨诧异道“您有更低成本的融资方式？还请黎先生不吝赐教！” 第九十五章 前海资产管理公司 黎耀祖继续说道日本现在的存贷款利率分别只有4.3您可以往注册的离岸公司先注入资金，致远再以股权抵押方式从离岸公司融资。然后再以离岸公司名义，全资收购一家注册地在日本的空壳财务公司，进入日本市场，通过收购把致远股权抵押的债权，转到这家全资子公司名下。” 杨墨心头一动这家全资子公司再通过二次抵押，从日本的银行机构获得贷款？” 黎耀祖点头道“对！这么做从法律层面看完全没有问题，最大的障碍是用股权拿到的这些低息资金，很难以正常外汇结算方式离开日本，日本不像欧美国家，虽然他们新颁布的“外汇法”放开了外资投资日本股市的限制，但对外汇的管制依然存在，可能需要额外支付部分费用……” 杨墨心里一乐，我还正犯愁资金怎么悄无声息的进入日本股市呢！这样反而省去了很多麻烦。 纵横投资公司四号基金的销售异乎寻常的顺利，这都要拜南丰纺织收购案所赐，没几个人知道南丰纺织收购案背后的故事，只知道郭可欣在纵横投资面临被挤兑的绝境之下，力挽狂澜绝地翻盘！ 郭可欣一跃成为香江金融圈的新贵，坊间甚至传言环亚银行的大小姐背后有一支神秘的投资团队，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押中黑马…… 林曦按照黎耀祖设计的股权架构，分别在维尔京群岛和开曼群岛注册了五家资产管理公司，李和平、林国华、梁阿娣都成为这些空壳公司的挂名股东，就连大青湾机械厂挖来的几名西德籍的犹太工程师和技术总监汉斯，在另外签了股权代持协议和保密协议之后，都成了这些空壳公司股东。 压缩机项目成功之后，杨墨从自己的股份中，拿出来5%作为期权激励，汉斯作为技术总监，独得了1.2%的期权激励，年终获得了不菲的分红。 作为回报，汉斯也主动签了竞业协议，还主动替大青湾机械厂招揽了几个他在比泽尔工作时候的同事，甚至利用回国探亲的机会，跑到自己的母校慕尼黑工业大学现身说法，招揽来好几个应届毕业生，分别加入到工业汽轮机和大型压缩机项目组。 汇丰银行东京分行，行政总裁乔纳森正悠闲的坐在大板椅上喝着咖啡。 秘书艾莲娜敲门走了进来“乔纳森先生，前海资产管理公司李和平先生求见！” “前海资产管理公司？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乔纳森诧异的问道。 艾莲娜耸耸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们说跟您有一笔大生意要谈……” “你带他们进来吧！”乔纳森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李和平、郭可欣二人在艾莲娜的引导下，走进乔纳森办公室。 李和平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台词，自我介绍道“前海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李和平。” “投资部总监郭可欣。”郭可欣也伸出双手微笑道。 乔纳森也热情的伸出手“汇丰东京分行行政总裁乔纳森，请多指教！” 李和平开门见山的说道“乔纳森先生，前海资管公司受香江致远技术咨询公司委托，帮助其进行股权融资业务，不知道汇丰行有没有兴趣？” “哦？你们是香江公司？为什么不直接跟汇丰总部接洽呢？”乔纳森诧异的问道。 郭可欣回答道“因为融资数额比较大，乔纳森先生，您是清楚的，香江存贷款利率居高不下，致远旗下大多是重资产运营企业，很难承受太高的利率，所以委托前海资管在全球进行融资……” 乔纳森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虽然日本存贷款基准利率相对而言低了不少，可日本对外汇流通并没有完全放开，致远技术咨询服务公司如果想让这笔钱回到香江，是需要额外支付一大笔费用的，这样算下来融资成本并没有下降。” 郭可欣微笑解释道“致远咨询最近在内地谈成了一个投资项目，总投资额超过一亿美元，需要从日本和西德采购大量的机器设备，所以才委托前海资管公司来日本进行股权融资。” 乔纳森点点头“这就没有问题了，这笔资金只要还是留在日本境内，不管是采购机器设备，还是投资实业和证券都没有问题。” 郭可欣从随身携带的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乔纳森“乔纳森先生，这是香江久负盛名的德丰会计事务所的评估报告，还有致远咨询的股权证明和委托文件，请您过目！” 亿美元的总资产？”乔纳森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 郭可欣耐心解释道“乔纳森先生可能对致远咨询不太了解，致远旗下不仅有一家中等规模钢铁公司和一家机械公司，还是多项特种钢材专利的拥有者，德丰5.87亿美元的评估报告，应该是严重低估的，如果致远咨询是一家上市公司，估值应该早就超过15亿美元，乔纳森先生可以委托汇丰总部，对致远资产进行重新审核评估……” 乔纳森眼前一亮“致远咨询如果想在日本上市，汇丰非常愿意效劳，致远的财务状况完全符合东京证券交易所外国部上市标准，申请前两年1亿日元以上利润，申请前一年4亿日元以利润上，申请上市时总市值达到20亿日元，只要重新设计一下股权结构，修改股东数，就能满足所有上市条件。” 郭可欣微笑道“前海资管也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上市融资显然是成本最低的融资方式，可致远咨询认为他们发展潜力巨大，不愿意在低位稀释股权！” “真是一个自信的家伙！”乔纳森耸耸肩戏谑道。 “可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郭可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乔纳森转头看向李和平说道“李先生，我们会尽快完成致远咨询的股权融资审批工作，得到总部授信之后，我会派人通知你们，希望你们在东京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第九十六章 震荡洗盘 并没有让郭可欣、李和平等待很久，只用了三个工作日，汇丰总部就审核通过了致远咨询委托前海资管的股权融资申请。 用致远咨询45%的股权作为抵押，从汇丰东京分行拿到360亿亿日元的贷款额度，年利率6.28%。 这时候美元兑日元汇率是1240，郭可欣按照杨墨的吩咐，拿到360亿日元贷款之后，和汇丰东京分行签订了一年反向套期保值合约，把360亿日元换算成以1.5亿美元计价的贷款。 如果杨墨记忆没有出现偏差，1240的汇率应该是近几年的美元兑日元汇率的次高点。 远大资本、前海资管、林可投资、经纬国际、启程创投，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离岸公司，一个月之内，全资收购了东京、大阪、横滨多家本地小规模投资公司。 随着新版“外汇法”的颁布，这样的收购在日本几乎司空见惯，很多这样小规模投资公司，成立的初衷就是留给外资公司收购，从注册登记、员工招聘、开设交易账户一条龙服务，收费从50万—500万日元不等。 经过一连串收购之后，这些本地关联投资公司身上，已经基本看不见致远的影子，李和平、林国华、梁阿娣等人负责掌管这些二级投资公司。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杨墨接到郭可欣电话之后，带着林曦飞抵东京。 79年5月16日。 东京都中央区，东京证券交易所大厅内，人声鼎沸。 东京证券交易所和香江证券交易所一样，还是依靠人工交易，交易员把买卖信息写在交易所大堂内的黑板上，然后人工撮合有交易意向的股民成交，办理交割手续。 早盘收市后，忙碌了一上午的交易员早川良樱，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拽了拽身旁的同事的衣袖，好奇的问道“吉森君，住友金属矿业是不是发布了什么重大消息？怎么今天买盘这么多？” 吉森信点点头道“是的，我也奇怪呢？可是我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啊？” 早川良樱嘟嘟囔囔道“好奇怪！成交量一下子放大了十倍，价格也从开盘的835日元涨到892日元每股……” 午盘开市，住友金属矿业继续有大量买盘涌入，价格迅速突破千元大关，一路高歌猛进。 连续两日，住友金属矿业成交量都突破100亿日元，股价飙升到1100日元附近。 第三个交易日之后，由于市场惜售严重，住友金属矿业股价继续攀升到1180日元，但成交量出现大幅下滑。 短短几日，住友股票暴涨超过40%，与之关联的精密制造板块和矿山冶金股也开始出现异动，成为各路资本追捧对象。 这种板块联动在牛市当中非常普遍，追不到领涨的龙头股，就抢同一板块的其它股票，这也是中小资金的首选操作方式，别人吃肉，我跟着喝喝汤总可以吧？ 可是没有大资金的带动，板块联动很难启动，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在股市尤为明显。 住友金属矿业经过一周的横盘调整之后，股价稳定在1170日元上方。 5月26日，杨墨再次出手，从1170往下，每隔十元左右，连续放出大额卖单，不到半小时时间，住友金属矿业急转直下，跌到1080元附近。 早盘收市前十分钟，工作人员按照杨墨指令，又是连续三张递减的大卖单，股价再度跌到1020日元，1000日元每股的整数关口岌岌可危。 早盘收市后，恐慌的情绪在住友金属矿业股票持有者心里开始蔓延…… 午盘开始后，经过上午剧烈的震荡洗盘，住友金属矿业的获利盘纷纷出逃，股价一路掉头向下。 可是这种互相踩踏出逃的情况下，买盘极少，前海资管的部分关联账户也开始出现账面亏损。 郭可欣心里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实在不能理解，既然已经决定长期持有住友金属矿业，为什么还要故意砸盘，导致股价一泻千里。 郭可欣看着杨墨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以她对杨墨的了解，现在这种互相踩踏出逃的场面，应该在他的的计划中。 经过连续三日的大跌，住友金属矿业已经跌破700日元，前海资管账面亏损已经越来越严重。 杨墨转过头看向郭可欣，小声吩咐道“差不多了，逢低吸纳，把这几天砸盘的筹码全部接回来……” 郭可欣答应一声，面露喜色走出去，给李和平他们下达新的指令去了。 住友金属矿业股价终于止住跌势，在700-760日元区间反复震荡。 前海资管关联账户用了五天时间，终于把之前砸盘的筹码全都接了回来。 令郭可欣感到兴奋的是，虽然账面依然有一点亏损，但前海资管关联账户的持股成本已经大幅下降。 杨墨微笑解释道“震荡吸筹的好处不仅仅是降低持股成本，更重要的是提高换手率，方便后续操作！” 郭可欣虽然毕业于名牌大学的金融专业，但这个时代的操盘水平和四十年后依然相差甚远，以她的聪明和悟性，或许在很多年以后，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大资金掌舵人，杨墨的狠辣和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正是郭可欣最欠缺的。 换手率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庄家割完一茬韭菜了，震荡洗筹，换一拨人进来继续割，要不然一直是一拨持仓成本跟你差不多的追随者同行，韭菜割不成，庄家自己倒成了抬轿子的轿夫了！ 踏空丢掉手中筹码、恐慌情绪下割肉离场、最后山顶站岗的接盘侠……我们每个人都在心里嘲笑他们的迷之操作，最终我们却又大多逃不脱这样的宿命，这和智商无关，患得患失是人的天性，而庄家的财富密码就是掌握并利用你的情绪…… 这三种股民都是庄家最喜欢的韭菜，他们损失的每一分钱最终都进了庄家和交易所的口袋。 杨墨盯着交易所大厅黑板上不断变化的股价，突然转头看向郭可欣，沉声说道“开始吧！按原计划进行……” 第九十七章 东京每日经济快讯 随着郭可欣发出的指令，交易所大厅黑板上所有的住友金属矿业卖盘被一扫而空。 横盘调整了一周的住友金属矿业开始急剧攀升，这时候稍微有点金融知识的股民，也已经看出来，前面二十天的暴涨暴跌是有大资金在洗盘，纷纷涌入住友金属矿业，争抢筹码。 住友金属矿业股价起势之后，前海资管关联账户并没有跟散户争抢筹码，而是转头大手笔买进旭成化、三井高科、同和控股！ 这时候整个市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住友金属矿业身上，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几支股票成交量急剧放大，很多这些股票持有者着急抛售，转头去抢住友金属矿业的筹码。 连续三日，住友金属矿业一路高歌猛进，很快收复半个月的失地，股价重新回到1150日元上方，涨势放缓的同时，成交量开始放大！ 杨墨心中暗自腹诽这时候的日本股民还是不够疯狂啊，这才50%多的涨幅，这就不敢追了？ 杨墨凑到郭可欣身边低声耳语道“待会儿午市快收盘的时候，你帮帮他们，把1200日元的整数关口给他们打开……” 郭可欣点头起身离开。 ……………………………………………………… 岸田美惠是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的社长兼主编，日本像她这样的小报社有数百家。 这个时代日本的大报社大多已经卷入派别党争，成为政客博弈的前沿阵地，每天热衷于社评政论，日本民众美其名曰辉煌的“政论报纸”时期。 其实懂的都懂，所谓“政论报纸”时期，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新闻传媒一旦有了功利目的性，便丧失了它本该坚守的客观公允价值！ 夹缝中生存的东京每日经济快讯日子并不好过，因为缺少资讯渠道，也没有经费约到一些重量级的人物专访，销量一再下跌。 岸田美惠叹息一声，她也不确定报社还能维持多久，下个月的广告客户还不知道在哪里，报社的房租也没有着落，东京每日经济快讯可能真的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岸田美惠皱眉胡思乱想的时候，前台接待樱井雅彦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岸田社长，有位先生求见，他说要跟社长您谈一笔生意。" 岸田美惠看着挺胸扭腰的樱井雅彦取笑道“雅彦！看你这副模样，来的这位先生一定很俊朗吧？” 樱井雅彦红着脸摆手道“岸田社长，我哪有……我这就去带他进来。” 李和平和一名翻译在樱井雅彦的引导下，走进社长室。 李和平虽然不算特别英俊，但孔武有力的身材加上棱角分明的脸型，还是很受日本女人的青睐。 或许是第一次单独跟年轻女性打交道的缘故，李和平居然有一丝慌乱，局促不安的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岸田美惠之后，模仿日本人的方式自我介绍道“前海资产管理公司总裁李和平，请多关照！” 岸田美惠连忙鞠躬还礼“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社长岸田美惠……” 杨墨让李和平一个人过来洽谈，确实有点赶鸭子上架，李和平面对两个年轻的日本姑娘，语言障碍加上从未有过和异性单独相处的经验，脑海里突然处于真空状态，脸涨的通红，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樱井雅彦吃吃的捂嘴偷笑起来，岸田美惠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转头看向李和平微笑问道“李先生，请问您是想在我们报社做广告吗？” 李和平茫然不知所措，翻译转译过后，才终于收敛心神，摇摇头说道“岸田美惠社长，前海资产管理公司最近准备涉足新闻传媒行业，有意收购一家报社，不知道岸田社长有没有合作意向？” 岸田美惠心想这是天照大神看她一个人苦心经营太辛苦了，派人来拯救她了吗？可是看这个憨憨的男人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呢？这个男人跟她以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那些男人不是用投入广告做诱饵，想占自己便宜，就是满嘴甜言蜜语，只为一亲芳泽……… 这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男人，居然跟我说话都会慌张的脸红，他是没见过像我怎么漂亮的女人吗？嘻嘻。 李和平看着半天没有反应的岸田美惠催促道“岸田社长？” 岸田美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意的说道“李先生，非常抱歉，刚才有点走神，您是说前海资产管理公司准备收购东京每日经济快讯？” 李和平点点头。 岸田美惠也恢复了平静，微笑说道“能够引进前海资产管理公司这样的战略投资伙伴，对于报社未来的定位和发展一定是大有好处的，我本人也非常愿意和李先生达成合作。” 樱井雅彦撇撇嘴，心里暗自腹诽还战略合作，未来定位发展？能不能把我上个月工资先补给我？看在这位帅气硬朗的老板身上，我就暂时不去别的公司投简历了，万一新老板让我担任他的私人助理呢？ 李和平如释重负的说道“既然岸田美惠社长也有意合作，前海资管的法务团队，接下来会和你进行深入的洽谈，我们也会聘请专业的会计事务所对东京每日经济快讯进行评估。” 岸田美惠神情一下子萎顿下来，心中暗想会计事务所一评估还谈个p啊！员工欠薪、房租到期、广告客户流失、报纸销量惨不忍睹，这就活脱脱是个甩不掉的大包袱啊，谁还会注资进来？那都是些专业的团队，哪像这个看起来淳朴憨厚的李先生容易糊弄啊！ 樱井雅彦也盯着岸田美惠，恨不得出声催促岸田社长，你快想想办法啊？别让送上门来的财神又跑了，要不然咱就使个美人计？社长您要是放不下身段，您可以派雅彦出马啊，这个看见女人都慌张得脸红心跳的男人，雅彦一定手到擒来…… 岸田美惠想了一会儿之后，一咬牙伸出一只手说道“李先生，像我们这样的小报社，总共就十几名员工，其实也不需要会计事务所来评估，前海资管只需要投入这个数，东京每日经济快讯80%的股权就是你们的了……” 第九十八章 我不是股神 ”你是说注入5000万日元资金，收购东京每日经济快讯80%的股权？”李和平问道。 岸田美惠一愣，她本来想说的是500万日元，报社有500万日元投入，就能度过眼前的难关，也仅仅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真正想盘活东京每日经济快讯，恐怕5000万日元还是远远不够。 不过岸田美惠也不敢多要，把财神爷吓跑了，就只有关门大吉了。 李和平想了一会儿，感觉也没多少钱，就自作主张先和岸田美惠签了投资协议草案。 李和平兴冲冲的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拿着刚签的投资协议草案递给杨墨。 杨墨看完之后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李和平“这么快就签好投资协议草案了？” 李和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着也不贵，才20万美元左右，就自作主张签了。” 梁阿娣责怪道“才20万美元？和平，你现在也变得财大气粗了！” 杨墨摆摆手微笑道“阿娣嫂，你别怪和平，这是我的意思！我让他一个人去，就是想历练历练他，再说这个现在还只是协议草案，如果有什么大的漏洞，还可以弥补！” 说话的功夫，林曦已经仔细审阅了协议草案，向杨墨点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然后转头看着李和平问道“和平，你看过他们财务报表了吗？有没有负债？” 李和平面露尴尬之色，呐呐的说道“林律师，我没看财务报表，我本来准备让会计事务所评估之后，再让你们去签合同的，后来她说就十几人的小报社，用不着审计评估啥的，我一想也有道理，就直接签了……” 林曦摇摇头，她知道杨墨故意让李和平一个人去谈的意图，不仅仅是给他个锻炼的机会，而是收购报社的事，致远核心团队成员都不方便出面。 但作为公司法务，她还是有义务提醒，林曦想了一会儿说道“和平，5000万日元虽然不多，但每一笔投资和收购都要了解清楚之后再做决定，尤其是对方的财务报表，万一收购标的有官司缠身或者债务、股权纠纷，不就惹上麻烦了吗？” 李和平内疚的低下了头，他也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乱了方寸。 杨墨站起身打起了圆场“林律师说的有道理，以后大家都要引以为戒，我们收购一家公司，就是全盘接受了他的债权债务，一定要了解清楚，不过和平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从来没有单独谈过生意，而且这还是在语言不通的日本，也情有可原！” 林曦也主动请缨“放心吧！明天我陪和平跑一趟，了解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第二天一早，林曦、李和平就在翻译人员陪同下，来到报社。 林曦用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说道“岸田美惠社长，我是前海资管公司法律顾问林曦，李先生委托我来审核你们的投资协议，我想先看一下贵司的财务报表，可以吗？” “当然可以！”岸田美惠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完之后，吩咐樱井雅彦让财务把报表拿来。 林曦看完财务报表，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一家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的报社对前海资管公司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本来致远暂时也无意进入媒体行业，收购一家小报社，只是为了关键时候，让股民们看到想要让他们知道的资讯。 林曦看完糟糕的财务报表，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和岸田美惠沟通收购案的细节问题。 岸田美惠也懵了，我们惨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还在那儿仔细的询问所有员工的详细个人信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林律师，前海资管还是准备按照约定收购我们报社吗？” 林曦点点头“既然李先生已经决定收购你们报社，我只是帮助前海完成合同审核，给出专业的法律意见。” 两天后，前海资管公司正式完成对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的并购，报社原有员工在前海资管重新面试之后，基本都留了下来，岸田美惠也继续留任社长兼总编。 ………………………………………………… 这几天的时间，住友金属矿业股价已经突破到1480日元附近，真的应了股市那条颠覆不破的“真理”有大资金的引领加上无脑跟风的股民，就没有不能起飞的股票…… 如果真的有，那只能说明这支倒霉的股票，曾经把韭菜们伤的太惨了。 趁着住友金属矿业吸引了绝大数投资者的目光，前海资管关联账户顺利的在旭成化、三井高科、同和控股完成建仓。 完成建仓之后，杨墨又不动声色反手买进富士通、日本电气（nec）、日立、东芝、三菱电机…… 这些半导体板块的龙头股，前期已经有过不小的涨幅，因为集成电路整个产业链不确定性很多，这些龙头股涨跌幅都极大，是一些激进型投资者的最爱。 6月21日，星期一。 每日经济快讯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署名“我不是股神”的评论员文章“住友金属矿业股价暴涨的逻辑。” “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住友金属矿业就上涨了72%，创造了一个奇迹，成为东京证券交易所最耀眼的明星。” “我们可能都忽视了一个事实，一直把住友金属矿业归纳为矿山冶金板块，其实住友金属矿业公司不仅是精密制造和冶金矿山行业的领头羊，早在16年前，住友就成立独立的电子产品制造部门，这些年来，住友在集成电路方面投入重金，在电子束扫描装置与微缩投影紫外线曝光装置方面已经取得重大突破，某些技术方面，甚至威胁到行业龙头日立公司的地位，对硅晶体材料的研究也直追日本电气公司！” “剖析完住友金属矿业，不声不响在集成电路方面取得的成绩，我们就不难发现，这是一个隐藏在传统制造业当中的高科技企业，这点涨幅算什么？一旦半导体方面再次取得突破，住友金属矿业股价对飙的将是富士通、nec、日立、东芝、三菱电机等顶尖集成电路制造企业！” “跟住友金属矿业比较相似的上市公司还有旭成化、三井高科、同和控股等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6、70年代进入半导体行业……” 第九十九章 板块联动 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的文章，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就是说了99%的真话，然后在关键的地方做了一些夸大其词的修饰。 但这一点修饰，仿佛往平静的湖面扔进去一块大石头，激起了无数的涟漪。 早盘刚开市，前海资管关联账户就开始对文章中提到的股票开始扫货，整个半导体板块，几乎全部高开，黑板上的股价不断被擦去，几乎都是溢价的买盘。 有了住友金属矿业的示范效应，几乎所有半导体概念股票都惜售严重，成交量低的可怜。 东京每日经济快讯也在创刊三年以来，第一次售罄，不得不临时加印。 报社电话被打爆，纷纷打听“我不是股神”到底是哪位大神？离开的广告客户也重新找上门来，报社算是平安度过了生存危机。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半导体板块涨幅几乎都超过50%，郭可欣依瓢画葫芦，按照杨墨的操作手法阶段性做t，利用设定的整数关口反复打压+拉升，股价像坐了过山车一般急剧波动。 这种宽幅震荡是庄家洗筹或出货的惯用手法，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操作方向，一旦判断错误就成了踏空或站岗的韭菜。 前海系账户只保留了涨幅最大的住友金属矿业，持有的其余半导体股票都开始悄悄的撤离，只要龙头不倒，整个板块都不会因为前海系的撤离而崩塌，炒股很多时候其实炒的是信念！ 这一轮操作，历时两个多月，前海资管关联公司开户后，资金基本都放大了3-5倍进入股市，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操作手法，但凡出现一点波动，股价跌去20%，就会爆仓出局，杨墨整个体系中，最重要的母公司致远咨询，40%的股权就会落入别人手中，除非他终止大铲湾机械公司项目。 杨墨的底气在于他研究过这场令日本倒退三十年的股灾，而住友金属矿业在泡沫开始前，涨幅就一骑绝尘，高达1871%，整整暴涨了加上后来几乎疯狂的三年，只有进入21世纪之后，那些互联网新贵才可与之比肩。 这个男人还真不经念叨，岸田美惠正发着呆呢，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请进！”岸田美惠有些恼火，收起有些荡漾的春心，轻轻说道。 李和平和翻译推门走了进来，递给岸田美惠一个装着稿件的信封说道“看看能不能安排在明天的头版？” 岸田美惠美目流转，露出春天般的微笑，柔声说道“当然可以！还是那个“我不是股神”的稿件吗？” 李和平避开岸田美惠火辣辣的眼神，有些慌张的说道“是的，还用这个署名，打造一个言出必中的股神形象……” “李先生，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岸田美惠一副温顺贤惠的模样，柔声细语的说道。 李和平虽然听不懂日语，需要翻译转译，但岸田美惠这些肢体语言他是看在眼里的，心里更加慌张，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岸田社长，我觉得东京每日经济快讯应当走出去，成为一家全国性的报纸……” “我们也正在着手在大阪和横滨设立记者站和发行渠道！”岸田美惠点点头微笑道。 “那就没什么事了！”李和平说完拔腿就准备往外走。 岸田美惠送到门口，突然鼓起勇气用生硬的汉语，结结巴巴的说道“和…和平君，我…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李和平一下子愣住了“岸田社长，你会汉语？ 岸田美惠微笑着摇摇头，有点羞涩的说道我学了没几天，只会几句常用语……” 同来的翻译是东京工业大学的中国籍留学生，也用戏谑的语气说道“李总，既然佳人有约，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去吧！我就先回学校了。” 李和平看着岸田美惠眼巴巴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可是他的履历，又让他很难接受一个日本女人…… 第一百章 男人最大的成功 李和平最终还是以超凡的定力，降服了蠢蠢欲动的心魔，怏怏不乐的回到住处，细心的阿娣嫂看出了李和平心里有事，便把他喊到僻静处询问。 可不管阿娣嫂怎么打听，李和平就像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阿娣嫂无奈之下，找到留学生翻译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的询问，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可阿娣嫂想来想去，总生怕给杨墨惹上什么麻烦，还是领着李和平来到杨墨房间，李和平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说清了事情的原委。 杨墨听完之后哈哈大笑道“和平，你也太怂了吧！被个日本娘们倒追，还吓的逃回来了……” 梁阿娣有点诧异的说道“杨墨，你怎么还笑呢？我都训他半天了。” “你训他？为啥？”杨墨有些发懵。 “这样不违反纪律吗？那可是个日本女人！”梁阿娣说道。 杨墨哈哈大笑“违反啥纪律？男未婚女未嫁，违反哪门子纪律？” 梁阿娣的观念还是带有很大的时代局限性，这要是放在几十年之后，别说跟日本女人约个会，你就是娶个日本媳妇，也没人管你，就算是最苛刻的“愤怒青年”都不会苛责你，只会觉得你“为国争光”了…… 杨墨看着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梁阿娣笑道“阿娣嫂，咱们不用理他，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和平这小子就是怂了，拿纪律当借口，真够丢人的，被个日本女人追的落荒而逃……”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林律师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就你装糊涂，你要是不怂，怎么没见你请林律师去泡泡温泉喝喝清酒啊……”李和平不服气的说道，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看见林曦正好推门走了进来。 杨墨背对着门，没看到林曦走进来，依然口无遮拦的说道“切！老子那是因为有女朋友，跟你个怂货能一样吗？不是跟你吹，老子要是像你一样单身，五个林曦都拿下来了，还等到现在？说你呢？你眨巴眼睛干嘛？” 梁阿娣是个厚道人，怕杨墨继续口无遮拦胡说，连忙打断道“杨墨，林律师找你，我们先走了……” 知道自己闯祸了的李和平也赶紧拔腿就跑。 既然窗户纸被李和平捅破，林曦也顾不得小女人的矜持，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眼神紧盯着杨墨的眼睛，用挑衅的语气在杨墨耳边轻轻说道“你想怎么拿下林曦啊？” 可能是因为林曦身上淡淡的香气，也或许是林曦在耳边吐气如兰的气息，杨墨心里突然慌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不是闲聊吹牛嘛！哪敢打您大律师主意啊……” 林曦继续挑衅“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男人最大的成功就是把这辈子吹的牛都实现了……” 杨墨嘿嘿笑道“这不是有前提条件嘛，你知道，我在内地是有女朋友的……” 林曦眼神迷离，喃喃细语道“杨墨！我不奢望天长地久，也不要你许诺未来，我只想在我孤单的时候，能够得到爱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杨墨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替林曦轻轻擦去脸上泪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语调说道“林曦！你是我来到香江之后，最信任的朋友，也是我最可靠的商业合作伙伴，如果没有你的鼎力支持，我不可能一路走到现在，可是我在内地是有女朋友的，她叫林言，虽然我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她在我心里，早就跟妻子一样，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她已经融入我的生命中，我不能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林曦，我说过，男人最大的成功就是把他吹过的牛全都一一实现，而我这辈子吹过最大的牛就是让她永远平安、幸福、快乐……”说到这里，杨墨眼眸中突然露出无尽的痛苦之色。 沉默了很久，林曦突然破涕为笑，佯装得意的说道“好了，谁要听你这些感人的爱情故事啊，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你！我是和可欣打赌，赌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花心男人，好了，你赢了……” 杨墨也就坡下驴，叉开话题谈起了工作“和平这事提醒了我，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现在已经开始慢慢走上了正轨，我们不妨推她一下，用另外一个主体给报社再投一笔钱，招聘高水平新闻传播人才，扩大规模，争取把每日经济快讯，打造成一个有公信力和国际影响力的经济类报纸，将来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第二天，东京每日经济快讯头版头条，再次刊登了署名“我不是股神”的文章。 浅析日本经济转型中的阵痛和机遇 “日元因为全球货币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塌，被迫快速升值，和美元的汇率从3601升值到2401，日元的升值又倒逼日本产业结构转型。” “日本原本低附加值的“来料加工”贸易模式因为用工成本暴涨，不得不转型，冶金、化工、装备制造等重工业将来也会因为昂贵的工时费，慢慢过渡到高端制造和消费服务两大支柱的产业结构。” “高端制造因为技术附加值很高，受日元升值影响较小，尤其是涉及高科技的集成电路板块，近期就收到了各路资金的热捧。” “经济转型的阵痛中，下一个基本不会受日元升值影响的板块应该是生物制药行业，尤其是创新药研发为代表的生物制药公司，其中典型的代表企业有日本住友制药和安斯泰来制药，他们都在各自制药领域有突出表现，近期也发行有资金流入的趋势。” “另外还有而像旭化成和可乐丽为首的上市公司，在人工器官、医疗器械、牙科材料、隐形眼镜等产品领域，具备世界顶尖水平，随着日本老龄化趋势越来越严重，加上全民医保的实施，生物制药和医疗器械领域将会迎来发展的风口期。” “武田制药、大冢制药、中外制药、大正制药、盐野义制药、田边三菱、松幸药材、国剂制药……这些传统的老牌医药公司也正吸引着大量资金流入，不出意外的话，市场新的热点板块有可能由生物制药公司引领！” 云九小说 第101章 西玛机床（1） 杨墨这次亲自操刀撰写的评论员文章，给有心的读者留下了一个几乎不着痕迹的陷阱。 那就是宣扬重工业在日本没有前途，虽然仅仅凭借一两篇文章，无法改变企业决策，但潜移默化之下，可以悄悄改变人的思维和观念。 这就像后世那些“精神跪族”和公知大v一样，整天胡编乱造什么日本新干线为了一个乡村小站每天上下班的乘客，十几年没有更改线路，还有美国为了解救一只高压线上的麻雀，动用空军一号专机………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不敢编的，这些一看就很假的鸡汤文，不知道感动了多少没脑子的“圣母族”，然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哀叹道“飞驰的高铁啊，停下了等等你的人民吧……” 这些都是被潜移默化洗脑的效果，大和是一个奇怪的民族，狼性和奴性几乎完美共存。 一个制造业强国的发展说到底就是重工业的发展，中国制造业的发展，正是从冶金、化工、工业设备各个领域，全面打破日本人的垄断开始。 日本的没落也正是广场协议之后，大量资本从重工业领域退出，进入地产和金融服务业，中国制造业趁此良机一飞冲天。 东京每日经济快讯的文章又一次煽动着股民的情绪，大量的买盘涌入生物制药板块，杨墨要做的就是打通一些整数关口，偶尔回敲一下，打掉一些意志不坚定股民手中的筹码，把这些筹码换到愿意跟着主力到山顶的散户手中…… 杨墨看着账户里蹭蹭上涨的数字，不禁有点理解日本人了，股市和地产疯起来，谁还愿意投资制造业啊？ 钱宁从汉诺威打来的一个电话，让杨墨不得不匆匆结束了在日本的行程，不过好在大局已定，生物制药板块一直处于普涨状态，除了重仓的住友金属矿业，其它仓位也比较平均，郭可欣只需要逢低吸纳逢高减仓，短线做t即可。 …………………………………………………… 巴伐利亚州首府，慕尼黑机场，杨墨、林曦、林国华三人刚走出机场，钱宁靠在一辆大众thing越野车上向这边使劲挥手。 杨墨饶有兴趣的绕着越野车走了一圈，这种经典老爷车是他的最爱，每一款经典车型都散发着属于特定时代的工业之美。 杨墨要了车钥匙，直接钻进驾驶室，穿过慕尼黑东郊，一路向北，往东西德接壤的边境小城堡—科堡而去。 钱宁大学四年就读于慕尼黑工业大学，对这边本就相当熟悉，沿路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历史典故“科堡也叫王子之堡，19世纪初，科堡的艾伯特公爵用心良苦，让家族和欧洲几乎所有王室联姻，艾恩斯特家族就此成为欧洲“皇族”，欧洲几乎所有王子带有艾恩斯特家族血统。” 杨墨却不合时宜的说道“这不就是欧洲的吕不韦嘛！” 钱宁想在漂亮女生面前表现一番的热情，瞬间被杨墨一句话给浇灭了，嘟囔了一句焚琴煮鹤，就悻悻的聊起了公事“杨总，科堡这家濒临倒闭的机床厂叫西玛机床公司……” “你刚才说什么？”杨墨回头问道。 钱宁回答道“我说科堡濒临倒闭的机床厂……” “不…不，前面一句。” 钱宁嘿嘿笑着不说话，林曦噗嗤一声笑道“他说你焚琴煮鹤不解风情，钱宁也没说错嘛！” 杨墨不屑的说道“你们这是盲目崇拜，艾伯特公爵玩的其实叫和亲，都是咱们中国人玩剩下的，汉朝时期就有了，不过大汉是借此笼络边陲游牧民族，不惜把金枝玉叶的公主送出去和亲，为了边境稳定四海升平，而你们崇拜的艾伯特公爵，只是为了所谓血统高贵，一边是家国天下，一边是虚荣心作祟，这高低立判啊……” 钱宁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杨总，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啊！” 杨墨老气横秋的说道“小钱，重新建立文化自信任重道远啊！我们有着五千年的文化积淀，却总要羡慕崇拜西方几百年的文化……” 林曦笑道“钱宁，你还是说说机床厂的事吧！别又被他洗脑了……” “林律师，我倒是觉得杨总说的挺有道理的，我很多留学生同学，就是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国内圆，杨总什么时候能给他们讲讲这些道理就好了。”钱宁认真的说道。 杨墨呵呵笑道“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子，说说机床厂怎么回事？” 钱宁说道“今年汉诺威工业品博览会上，我们帮一个阿根廷客户寻找一批二手机床……” “你们还做二手机床？”杨墨诧异的问道。 钱宁嘿嘿笑道“二手机床利润大一些，新设备只有两个点的服务费，斗山集团的机床更少，总部只给一个点的提成。” “一个点你还嫌少？你卖别家的设备，需要自己去洽谈、压价、比对，斗山机床你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拿到最低的价格，售后问题也不用你们操心，占了便宜你就偷着乐吧！“杨墨反驳道。 钱宁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倒是，我们接到阿根廷的委托订单之后，找到这家已经停产的机床厂，想把他们一些生产设备拆了，卖给阿根廷客户，价格都谈妥了，准备拆的时候出了一点变故，唉！” “什么变故？”林曦也好奇的问道。 钱宁继续说道“厂里工人向联邦劳动局举报，来了几个联邦劳动局官员，把这些设备全都贴上了封条。” “为什么呀？”林曦不解的问道。 钱宁苦笑道“他们给西玛机床公司发了一张公函根据联邦劳动局劳公保障法，必须安顿好所有员工，才能变卖厂房和机器设备。” 林曦这才释然道“这很正常啊！在香江也是这样，公司申请破产，也需要支付遣散费的！” 钱宁继续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不卖掉厂房和设备，西玛机床公司没有钱支付足额的遣散费，不仅如此，联邦劳动局官员还说，西玛公司还要履行义务，帮助大部分失业工人重新找到工作。” “西玛机床公司有多大？大概有多少工人需要解决就业问题？”杨墨突然问道。 第102章 西玛机床（2） 钱宁叹息道“说起来，西玛机床也是一家老牌的机床厂，这几年由于产品定位不准，生产研发方向一直放在中小型高精度机床方面，导致产品积压，资金链断裂。” 林曦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买他们仓库积压的机床设备？而要拆已经用过的生产设备呢？” 钱宁嘿嘿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林律师的火眼金睛！只要拆掉他们的几件生产设备，西玛机床公司的人心就涣散了，他们研发团队里面的工程师，其实水平还是不错的，嘿嘿……” 林曦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惦记挖人家墙角……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算是得了你们老板的真传了！” 杨墨面露不忿之色“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这叫商业智慧！钱宁你继续说，你具体是怎么想的？” 钱宁继续说道“我最初想法就是先拆了他们生产设备，彻底断了这些对西玛机床厂有感情的技术人员念想，我们致远国际可以送他们去香江总部，或者去他们想去的地方，我们也能挣一笔佣金，他们积压的产品我也看过了，虽然已经不算先进的产品，但只要比日本机床便宜，还是有市场的，把这批设备低价吃下来，又能再赚一笔……” 说话间，汽车已经开始驶入科堡南郊，远处郁郁葱葱的图灵根森林已经映入眼帘，还有错落有致坐落在郊外的宫廷花园群落，只可惜恰逢盛夏，无法领略有“雪上华尔兹”之称的高山滑雪场。 钱宁预订的卡西利亚酒店，就坐落在著名的科堡市集广场边上，这是一家哥特式风格的花园酒店，有着中世纪的典雅奢华，又不乏现代感。 四个人简单用完午餐，就各自回房间倒时差去了。 一觉睡到天黑，也没在酒店用晚餐，几个人信步走出酒店，不远处的市集广场，已经传来浓郁的烤肉香味。 市集广场中间，鳞次栉比的美食摊位上，各种德国烤肠、土耳其烤肉、炸肉排、黑森林蛋糕应有尽有。 环绕集市的建筑大多采用的是传统木结构，带着一股浓郁的文艺气息。 集市中央，正在举办一场西德传统啤酒节，西德这样盛产啤酒又全民爱喝啤酒的国家，啤酒节跟中国的广场舞一样司空见惯。 杨墨等人当然不肯错过，四个人喝着加了冰块的鲜啤，品尝着异域风情的美食，吹着清凉的晚风。 几杯啤酒下去，林曦或许是想起了第一次和杨墨在棚屋区喝酒打架的场景，为了保护自己，杨墨拎着酒瓶就往五大三粗的流氓头上砸去，他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 如今物是人非，这个男人终究注定和自己无缘。林曦笑着闹着和每一个人干杯，可是又有谁知道，她笑容里隐藏的苦涩。 第二天，杨墨一觉睡到中午12点，才算是倒回来一点时差。 用完午餐，杨墨等人驱车来到科堡北郊的西玛机床公司。 或许是最近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门卫没有让停车登记就挥手放行了，偌大的厂区里几乎看不到什么工人，也完全听不见机器轰鸣声。 刚走进厂办大楼，迎面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钱宁刚要开口说话，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就快步走来，给了钱宁一个热情的拥抱“钱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你来的非常不巧，菲利克斯先生去联邦劳动局参加一个听证会……” 钱宁先转身把金发女郎刚才说的话翻译了一遍，才接着用熟练的德语介绍道“尤利叶小姐，这是我们老板杨墨，专程来拜会菲利克斯先生。” 杨墨微笑道“尤利叶小姐，能不能劳驾您带我们随便参观参观？” 尤利叶抬手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点头说道“可以，我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1500多平的金工车间里，各种常规款型和数控的车床、加工中心、铣床、专用机床、钻床、镗床、磨床、齿轮加工机和锯床设备，都贴上了联邦劳动局的封条。 占地面积更大的锻压车间里，两台拆了一半的大型金属成形机床，透露着机床厂曾经的辉煌，尤利叶知道杨墨他们来自香江之后，改用英语介绍各种设备的产地、用途和性能。 锻压车间的这些产自捷克的机械压力机、液压机、气动锻压机就是钱宁挖空心思想拆走的设备。 成品仓库里，积压的机床已经处理了一半，只剩下一些已经停产的型号，杨墨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即便已经停产多年的机床设备，拿到亚非拉国家，也算是最先进的高精度机床。 德国人的古板和教条可见一斑，即便是技术参数落后的淘汰产品，也不知道降价推向发展中国家市场，宁愿占用大量资金躺在库房里睡大觉。 尤利叶匆匆离开之前，把西玛机床公司的技术总监奥古斯特请过来，陪同杨墨等人继续参观。 奥古斯特是一个典型的日耳曼技术宅，古板而傲慢，像个木头桩一样跟着杨墨等人，全程一声不吭，杨墨知道这些的日耳曼人的通病，决定撩拨他一下。 杨墨摸摸那些还很崭新的设备，叹息一声，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可惜了，这么大一间工厂，要不是你们的技术研发团队不思进取，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钱宁有点发懵，诧异的看着杨墨，用眼神询问杨墨，要不要翻译给陪同的德国人听。 谁知道奥古斯特却已经听懂了，也用英语反唇相讥道“无知的东方人！西玛机床的技术研发完全没有问题，我们的产品即使跟舒勒相比，各种技术参数也丝毫不落下风，比泽尔这样的大公司，都曾经是我们的客户……” “技术水平相比舒勒都不逊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杨墨不解的问道。 奥古斯特摊开手“鬼知道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该死的菲利克斯！热衷于各种融资投资，导致西玛机床经营权几度易主，现在资金链断裂，面临巨额债务，一个个全跑了……” 第103章 联邦劳动局 “巨额债务？”杨墨诧异的问道。 奥古斯特叹息道“股权融资、债权转股抵押，让西玛机床公司负债累累，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就是一大笔开支。” 钱宁也低声嘟囔道“难怪菲利克斯一直催着我拆走设备，这是着急还债啊……” 杨墨接着问道“奥古斯特先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西玛机床公司一共有多少负债？” 奥古斯特耸耸肩苦笑道“具体也不太清楚，去年年底负债就已经超过800万马克了，加上800多名工人的遣散费，把这些机器设备、厂房地皮全卖了，估计也填不了这么大窟窿！” 杨墨沉思片刻之后问道“奥古斯特先生，您觉得西玛机床至少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才能恢复正常生产？” “债务800万马克、三个月工资至少预备300万马克、原材料储备200万、流通资金200万，至少需要投入1500万马克才能恢复生产，这还不算后续投入技改研发资金！”奥古斯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一直等到四点多，参加听证会的菲利克斯才回到西玛机床公司，看到钱宁之后，菲利克斯摊开双手，一脸歉意的说道“钱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之前的二手设备销售协议不得不取消！” 钱宁瞪大了双眼“为什么？菲利克斯先生！” 菲利克斯垂头丧气的说道“鉴于公司债务和赔偿问题复杂，为了保证员工合法权益，联邦劳动局准备暂时接管西玛机床，审计之后再决定是拍卖还是资产重组！” “菲利克斯先生！如果有公司愿意收购西玛机床，投入资金帮助公司偿还债务，并全部接收西玛所有员工呢？联邦劳动局是不是就能放弃接管西玛了？”杨墨突然问道。 “您是……”菲利克斯一脸狐疑的问道。 钱宁连忙上前介绍“这位是我们老板杨墨。” 菲利克斯热情的伸出双手“杨墨先生，原则上应该是可以的，只需要联邦劳动局出具公函，解除对西玛的接管，我们就能就西玛的收购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 “怎样才能让联邦劳动局解除对西玛的接管呢？”杨墨继续问道。 菲利克斯耸耸肩，苦笑道“具体要去咨询过以后才能知道，杨墨先生，您看这样好不好？明天让尤利叶小姐陪你们去联邦劳动局一趟？” …………………………………………………… 回卡西利亚酒店的路上，杨墨总感觉怪怪的，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清楚，便转头看向林曦问道“林曦，联邦劳动局权力这么大吗？” 林曦面露尴尬之色“具体情况要等去咨询过了才知道，我对西德劳工法也不是非常了解，但我知道，西方发达国家在劳工权利方面，一向立法都很严厉，企业经营中，劳工法是一根不能触碰的红线。” 杨墨又转头跟钱宁说道“致远国际的人才流通业务，是不是也会遇到侵犯劳公权利的法律问题？你们主要客户都是欧美人，我看你们以后也得聘请一个通晓西方劳工法的法务。” 钱宁点点头“我回去之后就会安排。” 第二天，钱宁和林曦就跟着尤利叶一起去了联邦劳动局。 联邦劳动局负责西玛机床资产重组的官员巴泽尔，给钱宁等人来了一次免费的劳工法普法教育，撤回接管通知的事怎么都不肯松口。 走出联邦劳动局大门，林曦叹息道“看来只能等联邦劳动局慢慢走程序了。” 钱宁也忧心忡忡的说道“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没有一年半载程序也走不完。” 尤利叶随便安抚了几句，准备离开时候，钱宁突然说道“尤利叶小姐，您今晚有预约吗？我们老板在布赫曼饭店订了位置，想邀请您共进晚餐，可以吗？” 尤利叶面露诧异之色“邀请我？” 钱宁微笑道“是我们几个一起？” 尤利叶笑道“钱先生，你有一个好老板，他经常会犒劳自己辛苦工作的下属吗？” 布赫曼饭店是一家经营法式菜系的酒店，别看科堡是个边陲小城，却是很多欧洲皇室贵族喜欢来度假的地方。 “巨额债务？”杨墨诧异的问道。 奥古斯特叹息道“股权融资、债权转股抵押，让西玛机床公司负债累累，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就是一大笔开支。” 钱宁也低声嘟囔道“难怪菲利克斯一直催着我拆走设备，这是着急还债啊……” 杨墨接着问道“奥古斯特先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西玛机床公司一共有多少负债？” 奥古斯特耸耸肩苦笑道“具体也不太清楚，去年年底负债就已经超过800万马克了，加上800多名工人的遣散费，把这些机器设备、厂房地皮全卖了，估计也填不了这么大窟窿！” 杨墨沉思片刻之后问道“奥古斯特先生，您觉得西玛机床至少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才能恢复正常生产？” “债务800万马克、三个月工资至少预备300万马克、原材料储备200万、流通资金200万，至少需要投入1500万马克才能恢复生产，这还不算后续投入技改研发资金！”奥古斯特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一直等到四点多，参加听证会的菲利克斯才回到西玛机床公司，看到钱宁之后，菲利克斯摊开双手，一脸歉意的说道“钱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之前的二手设备销售协议不得不取消！” 钱宁瞪大了双眼“为什么？菲利克斯先生！” 菲利克斯垂头丧气的说道“鉴于公司债务和赔偿问题复杂，为了保证员工合法权益，联邦劳动局准备暂时接管西玛机床，审计之后再决定是拍卖还是资产重组！” “菲利克斯先生！如果有公司愿意收购西玛机床，投入资金帮助公司偿还债务，并全部接收西玛所有员工呢？联邦劳动局是不是就能放弃接管西玛了？”杨墨突然问道。 “您是……”菲利克斯一脸狐疑的问道。 钱宁连忙上前介绍“这位是我们老板杨墨。” 菲利克斯热情的伸出双手“杨墨先生，原则上应该是可以的，只需要联邦劳动局出具公函，解除对西玛的接管，我们就能就西玛的收购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 第104 章 巴伐利亚州德比 尤利叶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认真的问道“杨先生是在邀请我加盟致远国际吗？可以给我什么样的岗位？” 杨墨微笑道“是的！具体岗位要看你在这次西玛机床收购案中的表现来定，如果表现足够优秀，成为西玛机床的新任总经理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要收购西玛机床？不是说只是购买二手设备吗？”尤利叶诧异的问道。 “原本只是准备购买二手设备的，现在发现西玛机床濒临破产的主要原因，不是技术水平落后，而是因为债务纠纷，如果价格合适，致远可以考虑接手！”杨墨回答道。 尤利叶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据菲利克斯先生所说，看上西玛机床地皮的维特斯-巴赫，是巴伐利亚州议员，巴赫家族虽然不比从前那样声名显赫，但在巴伐利亚州还是有一点能力的，这点对于致远国际收购西玛极为不利。” 杨墨点点头说道“即便最终没能收购成功也不要紧，就当是一次历练，商业并购也是致远国际未来的主营业务之一，你们先做一个策划案，看看应该从哪里入手。” 尤利叶还是有点能力的，以她对西玛机床的了解，连夜就写了一份策划案交给杨墨。 杨墨大概浏览了一番，整个策划案完全符合日耳曼人严谨固执的思维方式暂时抛开联邦劳动局的监管，直接说服陷入困境的菲利克斯和另外的中小股东，出售手中持有的西玛股权，拿到股权之后，处理好西玛机床的债务纠纷，尽快恢复生产…… 策划案的亮点在于，尤利叶熟悉西玛机床的详细财务状况和股权持有人的意愿，她有把握说法大部分股东低价出售手里的股权，安抚员工恢复生产方面也是轻车熟路，她知道哪些人是西玛机床的技术骨干，留下这些人就等于留下了整个技术团队。 但这份策划案的缺陷在于，致远如果强行溢价收购，势必会得罪巴赫家族，致远国际未来在西德的商业活动也有可能会受到掣肘。 杨墨并没有阻止尤利叶，而是让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先带着林曦去和西玛机床的中小股东接洽。 致远国际工作人员的调查也有了进展联邦劳动局负责西玛机床破产清算的官员巴泽尔，和维特斯巴赫是大学同学，目前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商业上的利益往来，两个人从上大学时候，就一直是拜仁慕尼黑的资深球迷。 调查报告最后，关于巴赫家族的描述令杨墨眼前一亮维特斯巴赫执掌家族以来，热衷于股票、期货投资，可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缺乏投资天赋，和菲利克斯那个倒霉鬼一样，资产不断缩水，巴赫家族现金流并不宽裕，这次纯粹是想空手套白狼，用低价拿到地皮之后，再想办法拉来投资建造度假村。 杨墨沉吟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钱宁，你查一下拜仁慕尼黑的赛程，看一下他们最近一场主场比赛是对哪支球队？” 钱宁嘿嘿笑道“五天后拜仁慕尼黑主场对阵汉堡，巴伐利亚州德比。” 杨墨欣喜道“你去买十张位置比较好的球票。” 钱宁苦笑道“十张？自从传出盖德穆勒要在本赛季结束后离开的消息之后，拜仁慕尼黑主场门票一票难求……” 杨墨诧异的说道“不能加价找黄牛买吗？” “黄牛是什么？”钱宁不解的问道。 杨墨哑然失笑道“就是倒卖球票的，把自己买的票加价卖给别人……” “德国人有两样东西不肯让给别人，一个是手里的啤酒杯和烤肠，还有一个就是球票……”钱宁解释道。 “你们一个国际咨询公司，挖人、并购都是家常便饭，几张球票搞不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杨墨不容争辩的说道。 钱宁苦着脸说道“杨总！您要是想看，我把自己那张让给你，十张真的没有……” 杨墨一愣“你自己那张？你哪来的球票？” 钱宁连忙解释道“上次一个项目完成之前，我答应给大家的奖励，全公司来慕尼黑看一次球赛，费用公司全包，这些票可是专门在拜仁慕尼黑主场球馆排了一夜队买来的，我总不能再出尔反尔，把球票拿回来吧！” 杨墨点点头“这倒是，你确实不能这么做，不过如果是他们自愿把球票贡献出来，又另当别论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很多人上学时候就是拜仁慕尼黑死忠粉，尤其是盖德穆勒！”钱宁争辩道。云九小说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怎样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球票给你，也算是集团总部对你的考核……”杨墨嘿嘿笑道。 钱宁急得抓耳挠腮，他不知道怎么去跟员工们说，林曦在一旁忍俊不禁的说道“昨天还夸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学到你们老板的真传了，这都不懂？你知道你们老板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怎么做？”钱宁不解的问道。 “画饼啊！画一个更大的饼，先把他们手上的饼骗过来……”林曦笑道。 “能有什么比看一场自己喜欢的球星告别演出还大的饼？”钱宁嘟囔道。 杨墨呵呵笑道“只要你敢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你告诉他们，这次计划能够成功，将来把拜仁慕尼黑俱乐部，收入致远国际旗下，也是有可能的，你猜他们肯不肯把球票让出来？” 钱宁惊喜道“收购拜仁慕尼黑？杨总，你是说真的吗？”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杨墨嘿嘿笑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杨总您放心吧！”钱宁喜滋滋的说完就走了。 联邦劳动局劳工监察处，巴泽尔看着钱宁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个信封，皱眉说道“钱先生，我想我已经跟你表达的很清楚了，西玛机床在给所有员工发放足额遣散费之前，任何设备都不能动，赶紧把这个该死的信封拿走，否则我会控告你试图贿赂联邦政府公职人员！” 105章 给德国人画饼 钱宁微笑道“巴泽尔先生！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致远国际已经放弃了收购西玛机床的设备，信封里是三张拜仁慕尼黑主场对阵汉堡的球票，我们老板杨墨先生也是一位疯狂的拜仁慕尼黑球迷，他邀请您全家一起观看这场巴伐利亚州德比……” 巴泽尔面露诧异之色，十六岁的儿子受自己影响，也是盖德穆勒的忠实粉丝，这段时间天天缠着自己要拜仁主场球票。 可他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邀请自己全家看球赛是假，还不是盯着西玛机床那批设备！可他早就跟维特斯巴赫说好了，只要逼菲利克斯低价出售了西玛机床地皮，未来的度假村他可以白得3%的股份。 巴泽尔态度也发生180度的转弯，耐心解释道“钱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你们真想要西玛机床的设备，将来协商好员工遣散费，准备拍卖的时候，我第一时间通知你，现在是真的不行。” 钱宁微笑解释道“巴泽尔先生，致远国际已经帮客户重新找到设备，不需要西玛机床的二手设备了，我们老板是有别的事情想拜托您……” “别的事？”巴泽尔警惕的问道。 钱宁又掏出一个信封淡淡的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老板知道维特斯巴赫先生也是一位忠实的拜仁慕尼黑球迷，也想邀请他全家一起看比赛……” 巴泽尔脸色沉了下来，沉声说道“你都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钱宁继续说道“我们老板也很看好度假村项目，想跟二位谈谈合作事宜，由我们致远国际出资，共同来完成这个项目……” 巴泽尔依然一脸警惕的问道“真的就是想投资度假村项目？” 钱宁点点头，笑而不语。 巴泽尔沉吟片刻之后接着说道“我需要跟维特斯巴赫先生商量一下，有结果之后再通知你。” 钱宁从上衣口袋了拿出来一张名片，然后在名片背后写上下榻酒店的号码，递给巴泽尔之后说道“我想维特斯巴赫先生也一定非常愿意跟致远国际达成合作……” 钱宁脸上冒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如果能让自己来管理拜仁……那是做梦娶媳妇，睡着了都要笑醒的！ 杨墨瞥了一眼钱宁，继续说道“钱宁又太年轻，很难担此重任……唉！” 钱宁心里一万头羊驼飘过我太年轻？我可比你还大几个月，不带这么玩人的…… “那还收购拜仁吗？”巴泽尔也不甘心的问道。 杨墨故意停顿一会儿之后说道“如果维特斯巴赫先生在收购成功后，愿意出任拜仁慕尼黑名誉主席，致远国际就有信心带领拜仁重铸辉煌……” 杨墨这是故意投其所好，这些欧洲落魄贵族，就喜欢出任这些有名无权的名誉主席，这样可以继续维系自己的上流朋友圈。 一家豪门足球俱乐部，无意是一个极好的载体，致远国际正好借此契机，进入体育文化经纪领域，更多的上流社会人脉，对于一家国际咨询公司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心情大好的维特斯巴赫还主动挑起了度假村项目的话题“杨先生，您也对度假村项目感兴趣？” 杨墨点点头说道“西玛机床那块地确实不错，不过就是面积太小了一点……” 维特斯巴赫诧异道“杨先生，那块地可是足足有五公顷，打造一个豪华度假村应该绰绰有余吧？” 杨墨微笑道“如果只是准备打造一个豪华度假式酒店，5公顷我想应该是足够了，可是科堡有太多这样的宫廷花园式酒店，难以形成差异化竞争……” “那您的意思是？”维特斯巴赫不解的问道。https:/ 巴泽尔也瞪大了双眼看着杨墨，度假村项目可有他的5%的股份，可千万别出现什么变故！ 只有林曦知道，这厮又要开始画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