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陪房》 1. 第 1 章 陪房 北宋,青州。 时值深秋,北风瑟瑟,吴相公府上的下人院里,铺满了一层白霜,院子里有个舂米用的大石臼,上面落满了残叶。 直棂窗上贴的油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门外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竹门帘,也吱吱呀呀的。 住在西间屋土炕上的梁堇被迫睁开了眼睛,屋里弥漫着一股子隔夜糍糕的甜味。 任谁也想不到,她穿到了北宋,成了官宦人家二房娘子冯氏陪房刁妈妈,梳着丫髻,穿着肚兜,年仅八岁的小女儿——二姐儿。 这刁妈妈还有个大女儿,名唤桂姐儿。 桂姐儿比二姐儿大了一岁,被刁妈妈娇养的整天待在屋子里不出来,懒惰好逸。 梁堇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没有惊动炕里面睡的桂姐儿,轻手轻脚的起了。 府里的家生子,分为两种,这第一种就是,存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想给主家郎君当通房的。 第二种,是给府里的姑娘当陪房,将来能随着姑娘去那显贵人家当个有头有脸的管家娘子。 这陪房也有讲究,就像府里的老人张妈妈,就铆足了劲,到处打点送礼,为的就是想把她那个颇有几分颜色的二女儿秀珠塞进二房娘子所出的元娘的院子里。 这元娘去年刚订的亲事,未来婆家是汴梁的伯府,将来那就是伯府娘子,做她的陪房,在吴府下人眼里,那是最有前途的。 有那时运好的,被伯府郎君收了房当了通房或者小娘,那真是连带着家人都鸡犬升天了。 原本刁妈妈也想把梁堇塞进元娘的院子里,当最低等的针线丫头。 用刁妈妈的话说,在院子里慢慢的熬,就熬出头来了,当初她也是从最低等的丫头一点点升上去的。 再加上,她是二房娘子冯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在冯氏跟前,到底是有几分脸面的。 可梁堇并不想去,而是去了在众多丫头婆子看来,最没有前途的地方——大厨房。 就连刁妈妈也这样认为,大厨房又苦又累,哪有进姑娘的院子来的体面,即使在院子里当个扫地丫头,那也是极为清闲的。 时不时的还能在姑娘面前露露脸,说不定啥时候姑娘瞅她伶俐,就被调到屋子里使唤了。 要知道,主子身边得脸的娘子,那可是穿金戴银的,主子连穿旧的织金衣裳都舍得给。 梁堇穿上了青色的夹棉小袄,下面是带裆的酱色裤子,她年龄尚幼,再加上是家生子,没那么多的讲究,也就没有穿裙儿。 掀开布帘子,来到了外面,她踮着脚,往煤油灯里添了点棉油,这才亮了起来。 只见方桌东边的红漆枣木四角柜子上,摆着一个豁口的青白瓷瓶。 东西两面的墙上,挂着各色麻线,鞋面,络子,豆袋等杂物。 西南角,还摆着一个米瓮,里面装着半翁还没有舂过的米。 地面上有两个小凳子,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不要的旧物,上面还残留着描的金边,很是雅致。 泥风炉子就在正中央,上面坐着一个尖嘴的大壶子,就像外面脚店里的那种。 梁堇有点吃力的拎起壶,里面的水还冒着温,用来洗脸净牙正合适。 北宋是有牙刷子的,这是用猪毛做的一种,在杂货行买一支这样的牙刷子,要两个铜钱,要是从巷子里叫卖的货郎那买,更经济些。 她用刷子从盛牙粉的小瓷罐里,蹭了点牙粉出来。 这牙粉是最次等的,用着糙的很,二房娘子用的牙粉就很是细腻,还带着一股香味,不过价格也惊人。 像那样一盒南京来的上等牙粉,足足要一贯钱哪。 刁妈妈这样的陪房,一个月才有一百二十五个铜板的月银,像她这样在大厨房帮工的小丫头,一个月得二十个铜子。 不过这不算赏的,有时候府里有喜事,会另外有赏钱。 梁堇上个月就得了两个铜子的赏钱,这还是厨房的蔡婆子见她娘是刁妈妈,这才不敢欺负她。 像那些从牙行买来的丫头,或者在府里无父无母,没有依仗,最低等的丫头,少不了会被那些老婆子欺负的。 昧下府里给的赏钱,这是常有的事,有的老虔婆连脸都不要,随便认个干亲,就勒索对方的赏钱和月钱。 还美其名曰,帮那些小丫头攒嫁妆。 刷完牙,她用巾子沾了热水随便擦了擦脸,又用篦子梳了几下头发,昨个晚上睡觉,刁妈妈用红头绳给她绑的丫髻,她并没有解开,这样第二天起来,就不用再绑了。 外面天已经亮了起来,不过还是有点雾蒙蒙的。 她提着家里的铜罐,揣上五个铜子出了角门,往热闹的市井走去。 市井到处卖的都是吃食,像那张瘸子家的羊撺四件,羊杂四软,还有王麻子家的熟肉,张三娘家的糟鹅杂碎,羊血汤,都是很有名气的。 对了,还有曹婆婆家的胡饼,梁堇常来买她家的胡饼,拿回家,蘸着霉豆腐乳吃。 “小娘子,捡些丰糖糕吃……” 市井里的小脚店,门口站着婆子,腰上系着青花布手巾,对人很是热笼。 像那些正店,是瞧不上梁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第 2 章 腊肉饭 梁堇用过早食,就去上工了。 路上,刁妈妈向她传授着,如何做一个精明的丫头。 嘴巴要抹蜜,善于偷奸耍滑,瞅人看不见,把大厨房的猪肉,萝卜偷偷的塞在怀里,带回家。 “……不要和旁的丫头掏心掏肺,尤其是那些从外面买来的,那些丫头心眼子多,你个傻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凡事要多长个心眼,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娘的名号,对那人说你娘是刁妈妈。” 这些话,梁堇已经听了差不多三个月了,她来大厨房帮工,总共也才三个月。 “晓得了,娘。” 她娘刁妈妈的名声在那些婆子女使中间,很是厉害。 不是因为她娘得主母看重,而是因为她娘一言不合,就上去撕人家的嘴。 上次不知道怎么和蔡婆子起了争执,把蔡婆子打的鼻青脸肿的。 没一会就到了大厨房,大厨房一共有两个管事娘子,其中的胡娘子是二房的人,刁妈妈是二房的陪嫁,所以梁堇也算是二房的人。 梁堇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胡娘子手下做事。 胡娘子手底下,还有两个像她这样的小丫头,其中一个叫红果,是胡娘子的侄女,另外一个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叫海棠。 “二姐儿,快来。” 红果没有吃早食,所以来的早,此时正在看炉子,炉子上烧着汤头。 吴老太爷点名中午要吃糟脆筋,糟脆筋,听着像市井贱食,其实并不是。 这是胡娘子的拿手好菜,就是做起来比较繁琐,仅是用到的配料,就有三年的火腿,手掌大的小银鱼,三只两年的鸽子,用来煨汤头。 鸽子只要胸脯上的那块肉,其余不要。 梁堇的爷爷在厨艺界,是有名的大家,祖上还有一本当过御厨的祖先传下来的菜谱。 梁堇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做菜,可她爷爷守旧封建,坚持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 可事情偏偏不如人愿,老爷子费尽心思把一辈子的绝学教给梁堇的堂哥,堂哥愣是没学会。 而在一旁,偷听偷学的梁堇,却能做出和老爷子味道相差无几的菜。 老爷子得知后,被气的住进了医院。 梁堇擅长偷学,把人家的变成自己的。 可胡娘子生性多疑,为人谨慎,在做这道糟脆筋的时候,只许侄女红果在一旁。 “二姐儿,这水凉,你歇着,这些菜我一个人洗。” 被胡娘子赶出来的梁堇和海棠,在井边洗菜。 面对海棠的示好,梁堇有些纳闷,没等一会儿,海棠就说出了缘由, “二姐儿,再过几天就要领月钱了,我的月钱,能不能先搁你那……你也知道,蔡干娘总是找各种由头……” 海棠不比家生子,在府里无依无靠。 刚来那几天,蔡婆子上赶着要认她这个干女儿,她想着在府里有个老人做依仗,即使每个月孝敬她点果子钱,也没啥。 可那个蔡婆子心也忒大,忒毒了,月钱,赏钱,还没在她手里暖热哪,她就像个闻到腥味的黑猫似的找来,一个铜子都不带给她留的。 别看海棠人不大,倒是怪精明。 把月钱放在二姐儿手里,等蔡婆子问起,就有了说辞,把蔡婆子引到二姐儿这来。 到时候蔡婆子畏惧二姐儿的亲娘刁妈妈,自然不会来讨要。 但一定会对二姐儿记恨在心,什么时候在背地里给二姐儿一个绊子,也说不准。 梁堇瞅着海棠可怜兮兮的,但没有心软。 因为她有一次看见,海棠从大房出来后,手上就多了个银戒子。 吴老太爷一共有三儿一女,女儿早年嫁到了扬州,大儿子前几年得了痨病去世了,撇下了正头娘子柳氏,还有女儿二姑娘。 次子,也就是刚来青州上任半年的吴相公,妻子是冯氏,俩人膝下有三女一儿,三个女儿都是冯氏所出,儿子是个庶子,亲娘是个妾,早就被冯氏给发卖了。 幼子,去年刚成婚。 这一大家子,都随王相公来到了任上。 现在住的这处宅子,是赁的,一年赁金都要花费一百多贯。 王相公只是个同知,俸禄不多,是赁不起这样气派的宅子的。 好在他有一个家私颇丰的二叔,二叔没有子嗣,所以很愿意接济他这个当官的侄子。 再加上,妻子冯氏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令人眼红的嫁妆。 这才赁的起这样的宅子,养的起这么多的下人。 寡嫂柳氏,本来都靠二房的冯氏养着,按理说老老实实的呗,可非要插手府里的管家之事。 吴老太太向着这个大房儿媳,经常往大房塞好东西,这些好东西从哪来的? 都是抠二儿媳冯氏的,吃着冯氏的,喝着冯氏的,还要拿着冯氏的东西去送人。 前不久,见冯氏病了,一直想让大房管家的吴老太,逮到了机会,迫使冯氏交出了管家之权。 这正好随了冯氏的意,冯氏早就不想再贴补吴家了。 这也是早上,梁堇一家为什么去外面买着吃的原因,刁妈妈一家是冯氏的人,以后二房的人都不在大厨房吃了。 冯氏单独给下面贴补伙食上的银钱。 她倒要看看,没有了她冯氏的贴补,这吴家吃啥喝啥,让柳氏去管这个家去吧。 冯氏和大房不对付,海棠和大房有来往,她不想惹是非。 海棠见梁堇不答应,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胡娘子每次做这道糟脆筋的时候,都能得老太爷的赏。 这次别说得赏了,还差点挨了板子。 吴老太爷是个会吃的,菜里少了哪道料都能吃出来。 胡娘子做的这道菜,他不是没吃过,今个做的简直是拿来糊弄人的。 连梁堇都知道,这事怪不了胡娘子,柳氏管家,大厨房自然也归她管,府里的账上没钱了,柳氏又不想拿出自己的私房。 缺材少料的,胡娘子只能这样做了。 这明面上是在指责胡娘子菜做的不对,其实是在给二房冯氏脸子看,谁都知道胡娘子是冯氏的人。 “我们三姑娘院子里的饭在哪?” 来人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问的是厨房的另一管事,王管事,她是大房那边的人。 “你们院儿的人咋这个时候才来拿饭,老太太有交代,说过了时辰,就不再生火了。” 这是压根没有给三姑娘留饭啊,还搬出吴老太太出来压人。 “你们也就欺负我们三姑娘。” 春桃气的眼睛发红。 要是元娘和四姑娘院里的人来拿饭,底下这群欺软怕硬的势利眼,会这样吗? 虽然三姑娘也是冯氏所出,可冯氏平时并不在意这个少言的女儿。 元娘,是她的头一个孩子,自然疼爱她,幼女又小,嘴巴伶俐,会哄人,冯氏也爱的不行。 唯独次女,在府里缺衣少食她都不知道,下面的婆子管事,看的比谁都清,自然也不把这个三姑娘放在眼里。 即使三姑娘是正经的主子,可谁让她不受冯氏待见哪。 “姐姐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和那些泼皮烂货争执,也争执不出个东西来。 大厨房的东西,大房的人看的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第 3 章 虾油煎豆腐 “二姐儿,要是三姑娘问起这是啥菜,我怎么说啊?” 这饭不是饭,菜不是菜的,也不是羹。 “你说是腊肉饭就行了,家里没什么可吃的,只有这些东西,委屈三姑娘了。 这饭登不上台面,要是三姑娘想用,就捡着用些。” 梁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春桃见她这样会说话,做的饭又这样的好,心里喜欢的很,想着等回去,在三姑娘跟前,给她讨个赏。 梁堇不知道春桃所想,她把桂姐儿带回来的菠菜,洗干净放在罐子里焖好,先盛出来一小碗,在桂姐儿眼巴巴的注视下,递给了春桃。 “姐姐帮着尝尝咸淡,看合不合三姑娘的口味。” 原本就饿着肚子没吃午食的春桃,被梁堇这一体贴的行为,弄的又生出了许多好感。 她连忙接了过来,只见碗里的大米,油光似亮的,梁堇还放了点酱油,北宋是有酱油的。 上面摆着腊肉片,绿油油的菠菜,油浸浸的笋干,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春桃还是有点矜持的,用勺子浅浅的挖了一小口塞进嘴里,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不知不觉中,半碗米饭下了肚。 看的桂姐儿馋的不行。 “这腊肉饭味道可以。” 岂止可以,吃的春桃都想再来一碗,真是又香又鲜。 那种香,并不腻人,真想不到用几片腊肉,就能做出这样有味道的饭来。 像腊肉这种寻常人家的东西,也就吴府的婆子们会熏来吃。 姑娘们是不吃这样的东西的。 春桃抽出袖子里的巾子,擦了擦嘴。 撇了一眼瓦罐里剩下的,想着三姑娘胃口小,这些定是用不完,到时候剩下的都是她的。 梁堇见春桃想把瓦罐直接拿走,连忙劝住了, “这瓦罐着实不美观,又烫,姐姐仔细手,不如我盛到盘子里,给姐姐找个食盒拎着?” 春桃想来也是,便拎着刁妈妈家那个连漆皮都掉了,磕碜到不行的食盒回去了。 “好你个奸二姐儿,把腊肉藏起来不给我吃,今个要不是有这事,恐怕你还不拿出来。” 桂姐儿吃的满嘴留香,还没咋吃就没了,这二姐儿的手艺啥时候这么好了? 梁堇深知桂姐儿秉性,年节熏的腊肉,有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这一块腊肉本来是她给亲爹梁贵留的,他是个账房,在涿州帮二房冯氏理账,一两个月还不回来一次哪。 “好吃吧……” 梁堇笑眯眯的看着意犹未尽的桂姐儿,她前几年,不敢透露厨艺,主要是没个原由。 这次她在大厨房待了几个月,会做点东西,也能说得过去。 桂姐儿见她这样,立马提防了起来,怕梁堇还要使唤她干活,连忙说累了,要回炕上歇着。 “晚上吃煎豆腐……” 嘁,豆腐有什么好吃的,她又不是没吃过,桂姐儿撇了撇嘴。 “既然你不吃,晚上就不做你的了。” 梁堇的这句话,让准备回炕上窝着的桂姐儿变的有些迟疑,她转了下眼珠, “煎豆腐,有今天的腊肉饭好吃吗?” “有,这是我在大厨房偷学来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煎豆腐,是用虾子油来煎,煎的两面焦黄,不用放其他香料,放一点粗盐就行。 最后再切上一颗细葱,只要叶,不要白,切的细细的,炒出葱香,然后就能吃了,吃一口,香的掉舌头。” 梁堇压低了嗓门,娓娓道来,把桂姐儿听得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你说让我干啥。” 桂姐儿最是个贪嘴的,梁堇可谓是打蛇打到了七寸。 给桂姐儿安排好活之后,梁堇就回到大厨房磨起了洋工。 大房柳氏管家后,大厨房的赏钱少了很多,婆子们都聚集在一块打牌喝酒,干活也没有之前积极了,整个大厨房松散的不像样子。 红果扯着梁堇在角落里翻起了花绳,谈论起了大房柳氏的不是来。 她是二房的人,站在二房这边,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大房的做派, “……柳娘子整天吊着一张苦瓜脸,身上穿的还没有一个养娘体面。 听大房院子里的小翠说,这柳娘子每天晚上都逼着二姑娘做文章,二姑娘做不出来,柳娘子就拿戒尺抽打二姑娘的小腿。” 梁堇听得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还是去年在园子里见过这个二姑娘一面。 冯氏出身高,娘家是汴梁那边的京官,吴相公的爹做过县丞,按理说吴相公是攀不上这样好的人家的。 说来也是吴相公有才能,进京考中了进士,被冯氏的爹看中,这才把女儿下嫁给了他。 冯氏嫁给吴相公后,就把吴家的规矩给立了起来,像她这样的小丫头,是不能到处在府里跑的,正好那天三郎君娶妻,府里便放宽了规矩。 还记得那天的二姑娘,在那样喜庆的日子里,和母亲柳氏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格外的扎眼。 这柳氏是个穷秀才的女儿,嫁进吴家的时候,才有八抬嫁妆。 在府里有个出自高门的妯娌,对方的嫁妆用三个大船拉都拉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第 4 章 馊豆腐 刁妈妈管着府里栽花种草的差事,很是清闲,还没到下值的时辰,就偷溜回家了。 刚踏进下人院里,就见往常呆在屋里睡懒觉的大女儿,竟然破天荒的在院子里舂起了米。 刁妈妈刚开始还以为眼花了,直到走近,才发觉真是桂姐儿。 “我的儿,好端端的怎么干起了活?” 平时,这个女儿连个尿桶都不倒,刁妈妈也舍不得使唤她。 “娘,你快帮我舂一会儿。” 桂姐儿正舂米舂的两个腕子又酸又软,见她娘回来了,连忙停了下来。 “是二姐儿,说让我把米瓮的稻米都给舂了。” 干了这点活,可把桂姐儿累的够呛。 刁妈妈接过了桂姐儿手中舂米用的杵臼, “这样的粗活,你哪干的来,等哪天你们的爹从外面回来,让他干去。” 这舂米是最费功夫的,还吃力气,刁妈妈舂了两下就不干了。 在大厨房的梁堇,正帮着胡娘子剥菘菜,菘菜其实就是大白菜。 自从大房柳娘子接管了厨房,就打发胡娘子去做下人的吃食。 府上主子的吃食由王管事来掌勺,王管事原来是大房的王婆子,做得一手的好面食。 这不,晚饭为了在主子面前显显脸,光是馒头,就做了两种口味的。 咸口的有肉馒头,鱼馒头,甜口的有红糖馒头,花枣馒头。 一早儿就脱了褙子,亲自揉面。 这王婆子身段矮粗,膀子浑圆,有一身的好力气,她把那面揉的不下半个时辰,翻来覆去的揉搓。 揉好后,又是做馒头馅,又是捏花样,忙的那横肉的脸上汗津津的。 梁堇在一旁看了都不得不服气,这王婆子的馒头做的就是好。 平时大厨房都围着胡娘子献殷勤的婆子丫头,都围在了王婆子那。 胡娘子这冷清的很,只有红果和梁堇。 三人被挤兑到了偏僻的角落里,守着一口老灶,一眼望去,这大厨房成了王婆子的领地。 “让这个老货且得意些日子。” 站在灶台旁的胡娘子,冷眼瞧着在那边卖弄厨艺的王婆子,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梁堇和红果低着头做事,默不作声,不敢讨她的嫌。 这胡娘子,容长脸,常年用一块靛蓝的方巾包着头发,耳垂上戴着两个银环子,瞧着是很利索的人儿,就是脾气有时候不好,在气头上,即使是侄女红果,那也是说骂就骂的。 下人的伙食,一锅糙子粥,一锅菘菜烩青皮萝卜,瞧着就清淡。 反正胡娘子她们二房的下人不吃,她就糊弄着做了。 那大房的不是说了,之前府里的伙食太过奢靡浪费,以后要以节俭为主。 各房主子的吃食每个月不能超过两贯钱,吴老太爷和吴老太的吃食用度,不在其中。 下人们的吃食,按着一个月半吊子钱来做。 除去二房的下人外,还有那么多的丫头婆子小厮,半吊钱,能吃啥,只能捡些这个时节的贱菜来吃。 下人们能不能吃饱都是个事。 别看那些下人面上不说,等肚子里存的油水都耗尽,看她们对大房有没有怨言。 二房院子里, 吴相公用着大厨房送来的晚食,只见桌子上摆着一道蒸紫茄,盐水芹,小葱拌豆腐,唯一的荤菜是茭白炒肉片,连带着两盘馒头。 冯氏见自家官人用的香,把自个面前的那道盐水芹往他那边送了送。 吴相公平时吃的是上等的粳米,鸡鸭鱼肉螃蟹做的精细菜肴,还从没有吃过这样清爽的素菜,一吃感觉格外的受用。 还劝冯氏多用些。 “往日大厨房确实太过靡费,自从大嫂接管了大厨房,这两日送来的清粥小菜,很是可口。” 冯氏听着吴相公话里对大嫂柳氏管家的赞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不屑来。 这清粥小菜偶尔吃一次是不错,可要是天天吃…… 反正冯氏手里有的是银钱,使唤婆子去外面的酒楼订席面来吃也是极为容易的事。 这大房柳氏刚接手管家的时候,就来到她院里,话里话外是她冯氏的陪房太多了,光是伙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冯氏自然懂她的意思,便让柳氏不用管她二房下人的伙食。 她给二房的下人私下里贴补了伙食上的银钱,随她们是生火还是去外面买着吃。 …… “二姐儿,拎的啥东西这么臭?” 拎着两块馊豆腐的梁堇,和红果结伴回来,俩人在大厨房忙完,就去外面的菜行了。 “张妈妈好,这是我买的豆腐,你家吃不吃?” 她专门捡这馊豆腐要的,只花了一个铜子,就买回来了这么多。 梁堇估摸着这些豆腐能有个三四斤的样子,卖豆腐的正好全给了她。 平时这三四斤的豆腐,最少也要花上五个铜子。 捏着鼻子的张妈妈闻言,眼中露出了嫌弃和鄙夷, “这豆腐都馊了……” 她刁银娣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的两个闺女都这样。 大女儿长得出挑些,可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懒蛋。 小女儿瞧着怪伶俐,其实是个呆子。 都八岁了,连买块豆腐都能被人哄骗了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第 5 章 流油的糍糕 “好你个二姐儿,从哪捡的旁人不要的馊豆腐,我可不吃,我要吃好豆腐。” 桂姐儿插着腰,吊着脸子,站在灶房门口,觉得今个儿自己干了活了,理直气壮的很。 “这馊豆腐比不馊的好吃。” 这话还真不是梁堇诓骗桂姐儿的,这馊豆腐做好后,闻着臭吃起来香,尤其是用糟虾油来煎。 刁妈妈回来后又出去了,不知道杵在哪和人嚼舌根去了。 这刁妈妈比着前些年好多了,前些年最爱和府里的几个婆子偷偷私下里喝酒打牌。 她们打的牌,是那种叶子牌,几个晚上,就把一个月的月钱搭进去了。 后面没银钱用,只能去典当衣裳,把家里主子赏的一件半新不旧的缎子袄给当了。 梁堇把买来的馊豆腐,放在水里洗去豆腐上面的那层粘液,切成半指厚的薄片。 桂姐儿把身上的裙儿给换掉了,蹲在灶房给她烧火。 梁堇并不急着往锅里倒油,而是去屋里舀了半碗栗,栗就是小米。 放在洗干净的瓦罐里,又添了一瓢井水,把它架在炉子上小火慢熬。 前几天吃剩下的糍糕,已经变得硬邦邦的,她也拿来放在炉子旁边烤。 等忙完这些,才从拳头大小的陶碗里,用木勺子挖出厚厚的一坨猪油膏,这猪油膏洁白细腻,去市井肉行花十个铜子买上一块肥膘,拿回家炼出一大碗油,能吃一两个月。 等油热,依次放入豆腐。 豆腐的馊臭味一下子更浓郁了起来,就像那泔水味,路过刁家门口的都捂着鼻子走。 桂姐儿被熏的更甚,火都不烧跑了出去。 梁堇只好一边烧火,一边煎豆腐。 把豆腐煎的透透的,似黄未黄的时候,往里面撒了点盐,放了一勺糟虾油,继续煎。 这糟虾油,是梁堇在厨房帮工,见胡娘子做虾子不要虾头,便捡了回来,熬成了这糟虾油。 原本想用它腌一小缸酱瓜留着冬天就粥吃的。 糟虾油放下去还没一会儿,味道从之前的馊臭味变成了一股子……臭香臭香的味道。 住在刁妈妈隔壁的蔡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伸长了脖子,嗅着这种奇异的香味,一脸的陶醉。 “那刁娼妇家做的啥,咋这么香……” 蔡婆子和刁妈妈不对付,背地里经常骂她是刁娼妇。 刁妈妈也不是个好的,成天老杂毛老杂毛的叫。 “小红,去隔壁瞅瞅,看她们做的啥吃食。” 小红是蔡婆子买来的丫头。 蔡婆子被这香味勾的挠心挠肺的,连平时最爱吃的猪耳朵,都吃不下去了。 在屋里给蔡婆子温酒的小红,连忙咽下偷吃的猪耳朵,朝外面应了一声。 走的时候,看了眼桌子上的那盘猪头肉,又悄悄的偷了一小块,她不敢偷吃大块的,怕被蔡婆子发现。 蔡婆子平时吃剩下的肉,都会数一数几块,但凡少了一块,就脱掉脚上的鞋对小红一顿抽打。 刁妈妈领着三姑娘院里的小丫头,喜滋滋的往家里来。 她竟不知,二姐儿啥时候攀上了三姑娘,虽然三姑娘不得冯氏疼爱,但毕竟是正儿八经二房的小主子。 “干啥哪?” 刁妈妈一声尖利的呵斥,把趴在刁家门口偷窥的小红吓得脸色大变,不等人走到跟前,就跑回了蔡婆子的院里。 “老杂毛,想偷我院里的东西是不是,别让我逮到你,让我逮到了,我把你身上的那层老皮给你揭了。” 刁妈妈指着蔡婆子家骂骂咧咧的。 这老杂毛手脚不干净,之前她桂姐儿的肚兜子洗了晾在院子里,发现不见了,她一猜就知道是这老杂毛偷的。 最后在她柜子里寻到了,差点扭着她到主子跟前。 这个小丫头是蔡婆子前不久买来的,定是被蔡婆子指使来她家偷东西的。 蔡婆子被骂的不敢露面,紧闭着门。 在灶房煎豆腐的梁堇听到外面她娘的骂人声,连忙放下竹筷走了出来。 还欲再骂的刁妈妈见女儿出来了,便闭上了嘴,笑吟吟的拉着身后的小丫头, “二姐儿,三姑娘院里的香豆来了,特地来给你送赏钱的。” “二姐儿,春桃姐姐让我来给你送赏钱。” 香豆刚十二岁,髻上戴着一朵蓝色的绢花,嘴边有颗小痣,很是娇俏机灵。 她把荷包里一串用红线串了的铜钱递给了梁堇,连带着还有一包甜糕。 “这赏钱是三姑娘给的,这包甜糕是春桃姐姐单独给二姐儿你的。” 梁堇把钱和糕都接了过来, “多谢你家姑娘,还有春桃姐姐。” 刁妈妈拉着香豆不让走,去屋里非要拿果子给她吃。 “二姐儿,这是什么味啊,可真香。” 香豆刚才在门口就闻到了这味,忍不住看向了灶房。 “是煎豆腐。” 梁堇领着她进了灶房,只见桂姐踩在春凳上,弯着腰,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塞,被烫的小脸都扭曲了。 梁堇和刁妈妈还一块没有吃,她恨不得把锅里的煎豆腐全塞进自己的嘴里。 “桂姐儿。” 梁堇板着脸子,上前把桂姐儿从上面拉了下来,实在生气,忍不住当着外人的面,拧了她一把。 桂姐儿到底还是要脸的,跑回了屋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堇才是姐姐,桂姐儿是那个小的。 梁堇把煎豆腐用油纸给香豆包了五块,想了想,又拿出一张油纸包了几块,托她给春桃。 等香豆走后,梁堇来到了西屋,想和桂姐儿讲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第 6 章 肉饼 自那日梁堇揍了桂姐儿一顿,桂姐儿安分多了。 这些天,天天倒尿桶。 “咱们这些下人的伙食,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还是二房娘子管家好,咱还能沾沾荤腥。” “谁说不是哪,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惯会算计……这哪像个主子啊。” 婆子丫头们的嘴里都淡的格外不是味,胡娘子给她们连着炖了几天的水煮菘菜,连滴子油都没放。 那些抢不过婆子的小丫头,甚至连口菜汤都没有落得。 吃不饱就算了,眼瞅着这天越发的冷了,府里也不说给下人做棉袄。 府里的旧人还能有往年给做的旧棉袄凑合着穿,可那些新买的丫头,被牙婆领过来的时候,身上就一身单衣。 胡娘子手下的海棠,还想硬挺着,昨个冻得实在受不住了,去典当行买了一身旧棉袄。 又大又肥,还是粗布的,央求干娘蔡婆子给她改小些,也不知道给了蔡婆子啥好东西,蔡婆子还真给她改了。 “海棠那丫头哪?” 胡娘子一早就交代她择菜,到现在这一堆菜还在地上扔着。 “帮王管事出去跑腿去了。” 她们的活本来就不多,干完就能闲着了,红果和梁堇已经干完了属于她们的那份。 “等她回来,告诉她,以后就留在那边吧。”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是胡娘子的人,却天天围在王管事那边。 中午的时候,梁堇从大厨房出来倒泔水,就见被几个丫头簇拥着的香豆冲她在招手。 “二姐儿……” “香姐姐。” 梁堇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那次给我的煎豆腐,能不能再给我们做些,我们不白吃,买你的。” 原来是那天香豆把煎豆腐拿回院里,自己刚吃了两块,剩下的三块被一个屋里住着的给抢走了。 那豆腐也不知道咋做的,她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外焦里嫩不说,还有一股独有的臭味,吃起来,又香又鲜,让人越吃越想吃,吃过一次,惦记好几些天。 梁堇正好下午闲着,闻言立马就应下了。 只是馊豆腐不好买,梁堇拉着桂姐儿逛遍了整个市井,才买回来八斤。 途径卖肉的摊子,又掏两个铜子,买下了一堆没有人要的筒大骨。 提着一捆骨头的桂姐儿想不明白二姐儿花两个铜子买这些骨头干啥,这骨头上的肉被屠夫剔的干净,别想在上面找到一个肉沫子。 有这钱还不如给她买两个肉饼吃。 梁堇这个时候也饿了,中午就啃了半块糕,给桂姐儿一个铜板让她去买个肉饼来吃,俩人一人一半。 等到家后,俩人就开始忙活了,桂姐儿尤其的勤快。 梁堇说赚了钱分她,她才如此。 豆腐煎好后,七块豆腐收她们一个铜板,桂姐儿负责收钱,梁堇给她们分,丫头们都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生怕轮到她们的时候豆腐没有了。 “我再要三文铜钱的。” 刚买了一回的丫头,还没出刁家的院子就给吃完了。 她们这些丫头,一个个都富的很,其中一个手上还戴着个金镯子。 “我先来的,先给我。” “你刚刚挤到我前面的,应该先给我,你个小蹄子……” 梁堇煎不上卖,眼瞅着这些丫头,为了几块豆腐要掐起来,连忙说道, “姐姐们,都别吵了,剩下的豆腐不多了,一个人只能买一次,一次最多只能买三文钱的。” 她们见梁堇这样说,只好作罢。 桂姐儿在一旁收钱收的很是激动,没一会,装铜钱的匣子就满了。 “姐姐,我要两文钱的。” 桂姐儿定睛一看,见是隔壁蔡婆子的丫头小红,原本喜的跟啥似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愿意卖她。 小红的声音怯怯的,低着头,见桂姐儿不愿意卖她,都快哭了。 这豆腐不是她要吃的,是蔡婆子要吃的,使唤她来买,要是买不回去…… 煎豆腐的梁堇知道蔡婆子的为人,那蔡婆子平时没少打骂这个小红。 小红和她们一般大,却和旁边的桂姐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桂姐儿脸色红润,头发乌黑,身上穿着绣着鹦鹉的淡绿色小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 而一旁的小红,黄瘦黄瘦的,头发像杂草一样。 身上穿着短小的衫子,衫子空荡荡的,裤子的裤腿短了一截不说,上面还有土红色的补丁。 “桂姐儿。” 梁堇瞪了一眼桂姐儿,让她把小红的钱收下,桂姐儿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钱。 轮到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第 7 章 羊四件 这次赚的钱,梁堇分给桂姐儿二十个铜板,去掉买豆腐用的两个铜板,她还剩一百一十六钱。 桂姐儿狗窝里留不住剩窝窝,当即拿着钱,去外面买吃食去了。 梁堇见她走了,这才搓了一根麻绳,把这些铜板串了起来,然后把木门从里面给插上。 窗户也给落了下来,当即掀开炕上的褥子,露出铺在炕上的草席,草席下面靠梁堇睡的那面有个洞,用件破衣裳给堵住了。 梁堇脱了鞋,爬上炕,拿掉堵住洞口的旧衣裳,开始贴着炕往洞里面掏。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见是小半袋子的铜钱,加上手里的这串,便是梁堇存的全部的钱。 一共是四百五十六文,这钱有她的月钱,赏钱,还有梁父给她的杂碎钱,让她去买果子糖吃的。 还有刁妈妈平时会让她跑腿,去市井买个早食什么的,她又从里面省出了一点。 估摸着桂姐儿快回来了,梁堇连忙把钱袋子又放回了原处,把褥子铺好,生怕让桂姐儿看出来点端倪来。 桂姐儿这个死丫头,偷拿过梁堇存的钱,之前她存钱没有瞒着她,就放在了柜子里,可有一天,她发现里面少了八个铜板,逼问之下,才知道被桂姐儿拿去买香粉去了。 梁堇见刁妈妈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便挽起袖子准备做晚食了。 下晌去买豆腐顺便买的一捆筒骨头还没吃,她把骨头泡在木桶里,就去磨菜刀去了。 院子里有块石头,是梁堇从外面捡来的,用来磨刀好用的很。 等剁好骨头,放进锅里,又放了点盐和香料,加了满满一锅的水,正好桂姐儿也回来了。 手里拿着买来的绢花,这绢花是用布头攒的,攒成了杜鹃的样式,虽比不上府里三姑娘身边的春桃头上戴的绢花,但胜在攒的灵巧。 除了买了朵绢花外,还买了两个糖人,不忘给梁堇一个。 她原本还想再买四个肉饼解馋的,她在外面先吃两个,剩下的两个拿回家,给二姐儿,还有刁妈妈一人一个,可到底舍不得买,就只买了两个糖人。 梁堇啃了一口糖人,嫌太甜,剩下的便让桂姐儿自个吃了,嘱咐她在家烧火,便去大厨房上工去了。 这个时辰,胡娘子正好也该从家里出来去大厨房忙活了,她要赶在胡娘子之前到大厨房。 梁堇的时间掐的刚好,她刚舀了一瓢带着壳的下等糙米倒进石臼里舂,胡娘子便领着红果过来了。 胡娘子见她来的早,便没说啥。 刁妈妈家的这个二姐儿,可比那个从外面买来的海棠有眼色多了,就连侄女红果都没有她有眼色。 “胡娘子好。” 梁堇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胡娘子说道, “来的这样早作甚,反正这没有多少活计,怎不在家多顽会儿?” “我在家也没事做,想着就早来些,把米给舂了。” 要是她真把胡娘子的这番话当真,来的晚了,这胡娘子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舒坦,给她脸子瞧。 所以做工的时候,梁堇都会早来一会儿。 胡娘子瞅了一眼身旁的侄女,让她和人二姐儿好好学学,看人多会说话做事。 红果还有些不高兴,半天没和梁堇说话。 梁集知道她生她的气了,便主动找着话说,瞅胡娘子不在,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红果。 “这是啥?” 红果这人小性,胡娘子当面夸她一句,这个红果脸子就臭,不过她也好哄。 梁堇用两块豆腐,便把她给哄好了。 这豆腐本来就是给她留的。 “你不知道,我姑母这两天,开始逼我学做菜了。 她买了一堆的大萝卜,让我在家不停歇的切,你看我的手泡子都磨出来了。” 红果伸出了右手,让梁堇看她手上磨出的水泡子。 不止如此,她姑母胡娘子说了,以后每天都如此,直到她切出来的萝卜片,让她满意了,她才能不切萝卜。 红果的诉苦,让梁堇心里发苦。 胡娘子这是开始教红果做菜的手艺了,想让她以后给哪个府里的哪个姑娘当陪房,做灶房娘子。 这刚开始是切菜,后面就是教做菜。 胡娘子平时做拿手菜都防着梁堇,做大菜更是如此。 把她使唤出去洗菜,或者去外面买东西。 这选灶房娘子,首先这人要会做菜,其次是要会做端的上台面的大菜,例如,羊四件,火腿煨肉,烧鹅,干蒸鸭,蒸素鸡,螃蟹清炖,假鼋鱼。 这几个菜听着名字寻常,其实并不好做,很考验厨娘的厨艺。 单拿出一个羊四件来说,梁堇也就只见过胡娘子做过一次,那还是府里的三郎君娶妻的时候。 羊四件,其实是四道羊身上不同部位的菜肴,一道是清蒸羊腿,需要提前一天取鲜嫩的羊小腿,先腌制,再用梅子酒涂满,蒸一个时辰,把羊腿划开,再加入炒鳝丝,继续蒸半个时辰。 还有一道是炙羊肉,市井里的寻常人家都会做,但想把炙羊肉做的好,也就大酒楼里的厨子了。 这炙羊肉,要用羊里脊,紧挨着骨头地方,一头羊,也就有两小条这样的肉。 这吴府还没有靡费到那种地步,胡娘子那次做,也用了羊其他部位的肉来充数。 要知道,北宋羊贵猪贱,羊肉在牲畜中是最贵的,一斤羊肉高达一百五十多文钱。 办喜宴,吴府仅买了三头羊,就用掉了四十五贯钱。 胡娘子虽做了羊四件,但羊四件中的第三道菜并没有做——煨羊舌。 这煨羊舌,需要把羊舌上面的皮给去了,膜给撕了,切成一片一片的,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第 8 章 典当 王管事来到大房住的院子,寻到了正在教导女儿做文章的柳氏, “娘子,老太太屋里今个晚上想添两个肉菜。” 柳氏教导女儿的时候,不喜人来打扰, “你与她做了便是。” 要是这么容易做,她费劲来找她干啥,王管事悄悄的撇了撇嘴。 “老太太想吃糟醋鱼,黄芽菜炒鸡,娘子要是叫做,我便拿了钱,去外面买来做。” 柳氏闻言顿时不做声了,王管事也不催她,就那样站在她屋里。 这柳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刚搬到青州那会,老太太把最好的院子给了她住。 之前这院里,还有些花草树木,可柳氏搬进来后,嫌那些花草轻浮,让人拔了去,改种了一片竹林。 她这个院里,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房间里挂了几张字画,书架子上摆的都是些书,布置的虽有书香气,但难免寡淡寒酸。 比不上冯氏屋里那样的富贵雅致。 怪不得旁人说,她是穷秀才的女儿。 老太太不是没有给她好东西,去年还给了她一个梅花填漆小几,偏偏不摆出来。 “娘,把我的银项圈当了吧。” 二姑娘吴季兰懂事的早,祖母待她和她娘一直不薄,她老人家别说想添两个肉菜,即使三个,四个……她们也要给她做。 “咱大房不是没钱,哪用得了当你一个姑娘的项圈。” 柳氏回房取了半吊钱出来, “这钱你拿着,给老太太屋里添俩肉菜……二房三房再添个葱花蒸蛋,剩下的赏给你们了。” 一只鸡,一只鱼,捡那小的买,四百三十文便足够了,蒸蛋用的鸡子,撑死两文钱,还剩下六十八文。 王管事都被柳氏的大方给惊到了,愣了一瞬,才喜滋滋的从对方手里把钱接过来。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等王管事走后,吴季兰不解, “娘,咱们本就不富裕,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多的赏钱?” 她和她娘连油灯都不舍得用,那些赏钱,够买多少油灯的。 这赏钱柳氏也不想给,她看了一眼女儿,斥责道, “以后当着婆子下人的面,不准再说去当东西这话,传出去,只会让那些下人,还有二房,三房看咱们大房的笑话。” 柳氏是宁愿打断牙往肚子里吞的人,平生最怕那些爱嚼舌根的丫头婆子瞧不起她这个大房娘子。 还有她那个官宦家出来的妯娌。 吴季兰自责的不行,都怪她刚刚多说了那一句不该说的话,让她娘又多出了那么多的赏钱。 “那我晚上,和娘一块绣花。” 柳氏这些天,天天闭门不出,躲在家里绣花贴补家用,绣的一双眼睛生疼。 “你是这同知相公府上正正经经的嫡出姑娘,怎么能绣花卖钱? 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你。” 柳氏长相单薄,此时眼睛里满是不虞,她头上插着一个打的银簪子,耳朵上常年坠着两个柳叶子的银耳坠。 身上穿着暗沉的,秋香色斜领褙子,藕灰色裙儿上压着一个环佩。 柳氏也知道女儿是心疼她, “季姐儿,你和娘不一样,娘是秀才家的姑娘,做针线卖钱没什么,可你是官宦家的姑娘,将来那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你要学学怎么打理府上的事情,怎么管家,到时候嫁到旁人家,才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柳氏是高嫁,要不是吴家的大郎君身子不好,旁人家的女儿不愿意嫁,是轮不到她一个秀才家的女儿的。 她的娘是油坊家的闺女,大字不识几个,亲爹半辈子都是个秀才。 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她娘没有教给她什么规矩,也没教过她嫁到官宦人家后,如何管家,如何看账本,如何管下面的丫头婆子,如何和官娘子来往。 因为她娘也不懂,只知道她嫁给了县丞老爷的大儿子,是去享福去了。 他们那样的人家,和她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是不一样的,规矩很多。 来往的都是当官的人家,没有平头百姓。 也就她出嫁的时候,她爹教导她到了夫家,孝顺公婆,当起长嫂之责,不能丢了他秀才公的脸面。 说话行事,都要有读书人家的气节。 她也是这样严苛的要求自己的,把她爹柳秀才的话,时刻放在心里。 如今,又原封不动的教给了她女儿。 “娘绣花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晓。 季姐儿啊,娘就你这一个女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你要听话,娘不会给你丢脸的。” 柳氏不放心的叮嘱女儿,她每次绣好的绣品,都是让陪嫁丫头巧姑私下里偷偷去卖的。 原本二房管家,她是不用这样辛苦的,可她是大房,是长媳。 官宦府上的中馈向来都是由府里的长媳来管的,早就该她管了。 再加上,女儿季姐儿大了,她管家后,和那些官娘子人情往来的事情自然会落到她头上。 到时候,她也能带着女儿去那些娘子中间走动走动,好给女儿找个好亲事。 吴季兰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娘都是为她好。 她和二婶娘所出的元娘,三姑娘,四姑娘不一样。 她没有爹,也没有在汴梁当京官的外祖父,没有那些好亲戚,她只能靠她自己。 有的时候,她很是羡慕元娘,能有一门好婚事,二婶娘给她备的那些嫁妆,有的她连见过都没有见过。 …… 梁堇从大厨房回到下人的院子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刁妈妈把米粥已经熬好了,还用盐拌了个萝卜条。 知道梁堇爱吃她烙的葱油饼,还给烙了一摞。 见梁堇回来了,一口一个我的儿,亲香的不行。 梁堇知道没好事,刁妈妈很少烙油饼,嫌麻烦。 “桂姐儿都和我说了,我的儿,你可真有能耐,一个下晌就赚了那么多的钱…… 依我看,你甭去那劳什子大厨房了,一个月才二十个钱。 不如就在家里煎豆腐卖,娘给你管账,用不了多久,咱家就能发了……” 刁妈妈把梁堇搂在了怀里说道。 梁堇忍不住泼了她一桶凉水, “做不了了。” “怎么做不了,不就是馊豆腐吗? 你这精明劲真是随我,知道买那馊掉的豆腐煎给她们吃,那馊豆腐价贱,就是有点费荤油。” 刁妈妈洋洋得意,她还帮女儿出着馊主意, “大仙庙旁边,有个卖鱼的,他那整天有些臭鱼烂虾,咱把那些捡来,你煎了给她们吃。 这鱼虾可比豆腐贵多了,多收点钱才行。 明个娘不干活了,去给你捡一篓子回来。” 刁妈妈说到这,压低了嗓门,原来她也知道,这是坏良心,不光彩的事。 那烂鱼臭虾和馊豆腐可不一样,馊豆腐吃了没事,那烂鱼臭虾吃了可要是闹肚子的。 梁堇都不知道说啥了,生怕她娘明个真去大仙庙那捡臭鱼,连忙扯了个谎, “香料没有了,煎出来没有那个味,没人愿意吃。 那香料我也不知道叫啥,在外面捡来的,今个下晌煎豆腐用完了。” 梁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第 9 章 茶叶 “我的儿,你手里的钱够不够,要不要娘再贴补你几个?” 刁妈妈问, “你从哪学的酱菜,莫不是跟着厨房胡娘子学的?” “娘,我不会腌酱菜,厨房里有个婆子,我经常帮她做事,就是那个李婆子,她教我的。 是用茶叶煮鸡子,味道好的很,等明个我先做给你们尝尝。” 梁堇这么一说,刁妈妈想起来了, “是不是上个月被府里赶走的那个李婆子?” 李婆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赶出府了。 “就是她。” “没想到她人还怪好的。” 刁妈妈忍不住感慨。 “煮鸡子的时候,茶叶少放点,茶叶那么贵。” 刁家连那下等的散茶都喝不起,其实也不是喝不起,是刁妈妈更愿意用那钱,去买肉饼吃,觉得这样更实惠。 要不是用来煮鸡子,梁堇也想不起来去买茶。 正好明天梁堇休息,不用去大厨房做活,便早早的睡了。 准备明日去杂货行,那里有家卖茶的,在角落里,是家小店,价格不贵。 次日一早,梁堇就醒了,洗漱过后,领着桂姐儿,俩人背着竹篓子就出门了。 上次卖豆腐,桂姐儿尝到了甜头,这次梁堇想卖鸡子,她早上不用梁堇催,就自觉的起来了。 “二姐儿,那有卖面汤的,咱俩坐下来喝一碗,再买个馒头垫垫吧。” 桂姐儿她们早上出来没有吃饭,走在这市井中,各种肉饼,包子,烧鱼汤,羊肉饭,馄饨,煎白肠……的香味纷纷涌来。 喝面汤,吃馒头? 这有点不像桂姐儿,桂姐儿不是成天就爱吃油滋滋的肉饼吗? “我就剩两个钱了。” 桂姐儿见梁堇一直瞅她,她脸有些红。 这个厚脸皮的桂姐儿,哪次出来,不是缠着让梁堇给她买吃的。 这次好了,还知道掏钱请梁堇喝面汤,吃馒头了。 梁堇要了两碗面汤,两个肉包子,当然没让桂姐儿掏钱。 俩人吃饱喝足后,就去了杂货行。 杂货行,顾名思义,就是卖杂货的地方,像什么针线,箩筐,刷牙子,牙粉,篦子,尿桶,油杆杖,棒槌,鸡笼,石臼……什么都有。 俩人进店,买了两斤散茶,一共是三十六钱。 又去香料铺,买了三两香料,这香料贵的梁堇都咋舌。 才买了三两,就花了她二十个铜板。 买鸡子要去外面摊子上买,有乡下人背着鸡子过来卖的。 “女娃,俺家的鸡子好,你要是要,我帮你背到你家去。” 乡下的汉子不善言辞,见两个小姑娘来买鸡子,连忙掀开了背篓盖子,露出了半篓子鸡子。 只见那篓子里的鸡子,上面还沾着鸡屎,鸡毛,看着很新鲜。 这条巷子里,都是些乡下人,有的面前摆着带泥土的萝卜,蒜,茭白,还有的面前摆着芝麻,粟,红柿,山药。 梁堇左边的这个,是个妇人,篓子里装了两只扎了膀子的大鹅,身边放的还有几个比人拳头还大的鹅蛋。 右边是个胡子灰白的阿翁,面前摆着几把菠菜,还有一兜子从山上打来的野核桃。 梁堇要了那个汉子四十文的鸡子,正要走,撇见那个阿翁面前还有半布袋的叶子。 布口袋卷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看不清,梁堇走了两步,感觉那里面的东西有点像茶叶,便又折返了回来, “阿翁,这个是茶叶吗?” 陈阿翁正打盹,醒来便看见面前蹲着个小姑娘,正指着他面前的布袋问。 这东西是他从山上的一颗老树上的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茶叶,煮水喝,有一股子香气。 就把自己如何上山采的和梁堇讲了一遍, “你拿回家去,煮水喝。” 陈阿翁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把,想给梁堇,他见梁堇是个女娃娃,便不要她的钱。 梁堇拿着叶子,嗅了半天,又塞到了嘴里咀嚼。 “二姐儿,吃这烂叶子干啥?” 一旁的桂姐儿不懂。 她们在茶店买来的茶叶,都是茶农炒好的。 桂姐儿没有去过茶园,不知道茶叶未炒前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不识得老翁面前的是茶叶也能理解。 “这是茶叶。” 梁堇给桂姐儿解了惑,便转头问陈阿翁, “阿翁,你这是茶叶,你想卖个什么价?” 要是价格不贵,梁堇便要了,刚刚她嚼了一下,感觉比在茶店买的十八钱一斤的散茶,味道还要足,还要清香。 “茶叶?” 陈阿翁这才知晓,见面前的女娃诚心想要,便说, “这些不值什么钱,女娃娃给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第 10 章 梁氏香鸡子 “这谁家做啥哪,瞧这多好的味。” 正在纳鞋底的张妈妈冲屋里碾米的雁姐儿说道。 她们家的晚食这些天都用的早,晚上喝的白粥就咸菜。 这咸菜是张妈妈自个腌的,腌的萝卜,芥菜, 吃的时候从咸菜缸里捞出一大块,切成细丝吃。 这张妈妈曾经给梁堇她们家端过一碗,梁堇吃了一口,咸的都有点发苦了。 盐也不便宜,一斤官盐,要二十五文,也不知道张妈妈那缸腌菜用掉了几斤盐。 “应该是刁妈妈家的二姐儿,她进大厨房有些日子了。 想来是在大厨房偷学到了手艺,听说前些天那个二姐儿煎的豆腐连三姑娘院里的香豆都追到刁妈妈家来讨要。” 雁姐儿说话间,脸上流露出一抹对二姐儿的羡慕。 她都十岁了,比刁妈妈家的二姐儿都要大两岁,可人家都已经进厨房帮工了。 “娘,你就算让我去大厨房也好,我不嫌弃。” “去什么大厨房,没出息的丫头,我都和你说了,等明年开春,就把你送到姑娘们的院里,和你妹子一样。” 这番话,雁姐儿不知道从她娘口中听到了多少遍。 她那九岁的妹妹,被她娘使钱送礼,送进了元娘的院儿里,已经有了好前程。 她也想进府里,去谋个前程,她再大点,府里姑娘们的院里就不要人了,到时候她该去哪? 就是那旁人都嫌弃的大厨房,她也是愿意进的。 可她娘把她扣在家里做活,一年又一年,从前几年就说要把她送进府里。 “你也别怨,谁让你比秀珠大,是姐姐,姐姐让着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的,你走到哪去都是这个理儿。 你看刁家的,不是也让小的先进的府吗?你和人家桂姐儿多学学,看人家多懂事。” 雁姐儿勤快,张妈妈是存了私心的。 家里的银钱只能让一个丫头进府,秀珠是小的,长得又俊些,送她进去谋前程。 留雁姐儿在家帮她多做几年活。 懒桂姐儿恐怕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她成了旁人口中舍己为妹妹的好人儿。 雁姐儿一边用碾轮碾米,一边往下淌泪珠子,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可说。 梁堇和桂姐儿俩人一人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茶鸡子,来到了南桥这边。 天还没怎么黑,这已经到处都是人了,有卖花灯的,卖糖水的,卖各种签食的,鸡丝签,鹅粉签,羊肉签,肚丝签,银丝签… 还有卖煮羊头的,混着羊杂碎一起卖,连带着再给些羊汤水。 蜜炙鹌子,假炙鸭,假驴杂碎,糟鹅肝,酒香螺,姜燥子赤鱼,大片羊粉,糟羊蹄,炸糖糕,糖糜乳浇糕……各色吃食,应有尽有。 “油炸夹儿,小郎君要不要油炸夹儿?” 夜市上,像梁堇这样挎着篮子卖零碎吃食的婆子,丫头,都穿梭在人群中,逢人就掀开自己的篮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桂姐儿第一次叫卖,有点抹不开脸,张不开嘴。 喊了几声,也只如蚊子般大小,跟在梁堇身边,梁堇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香鸡子,香鸡子……” 梁堇临时给它改了个名,俩人就这样挎着篮子到处叫卖,也不是个事。 她见卖花灯旁边有一个空位,便拉着桂姐儿走了过来。 “卖香鸡子了,卖香鸡子了……用南边来的上等茶叶熬出来的香鸡子。” 梁堇用南边来的上等茶叶做噱头,没一会儿,便有人来问了, “小娘子,给我来一个尝尝。” “大官人,鸡子一文钱一个,今日我和姐姐刚开张,便再送您一个。” 梁堇见他穿的夹袍是绸子的,想来不差钱,便掀开了盖着篮子的布,香味突然窜了出来,霸道的很。 就连隔壁卖花灯的婆子,都忍不住看向了这边。 “好香的鸡子。” 王官人背着手,茶他倒是常喝,但这用茶叶熬出来的鸡子,倒是头一次听说。 梁堇麻利的用筷子从篮子里捡了两个鸡子,放在油纸里包好,递给了对面的人。 “你这小娘子倒是讲究。” 王官人很少吃市井贱食,嫌那做吃食的人腌臜,可又忍不住嘴馋。 “大官人吃好再来。” 梁堇接过铜板,心里欢喜,总算是卖出去两个了。 桂姐儿见梁堇卖出去了,也臊着脸皮,叫卖了起来。 俩人一盏茶的功夫,又卖了五个。 “这香鸡子啥味的啊,我拿这花灯给你们换几个吃。” 卖花灯的婆子,在一边看的馋了,又不舍得拿钱来买,就想用那卖不出的花灯,和梁堇她们换。 梁堇要那花灯没用,但奈何桂姐儿想要,便同意了。 见那婆子拿了一个旧式样的灯笼想换走她五个鸡子,顿时不乐意了。 “婆婆,你这花灯,我只能给你换一个鸡子。” 就这一个鸡子,梁堇还很勉强,不想和她换。 这花灯给她她都不想要。 孙婆婆摊子上挂着的净是些时样的好花灯,可孙婆婆不舍得换。 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还是去年编的灯笼,上面糊的纸都有些破了。 “你这丫头,怎不识货,你这鸡子多贱,我这灯笼旁人给我十几个钱,我还不舍得给她呐。” 桂姐儿见这婆子欺负她们俩年龄小,就诓骗她们,便拉了拉梁堇的衣角,不愿意要那花灯了。 后面,那孙婆子又提着灯笼过来,不说换五个鸡子了,三个鸡子便让梁堇她们把这花灯拿去。 “三个鸡子,我要你上面挂着的那一个。” 梁堇的三个鸡子,值三文钱,她也没要那些糊绢的,纱的,知道那样的贵,要的也是个纸糊的,但比孙婆子提来的那个要精巧些。 “好个贼,竟然盯上了我那七文钱一个的灯笼。” 孙婆子气的也不换了,这鸡子是贱物,七文钱,都能买十几个鸡子了。 梁堇也不恼,接着卖自己的鸡子。 “酱菜,王员外家的酱菜……” 有个比桂姐儿还要大些的丫头,梳着双丫髻,穿的寒酸,叫卖着酱菜。 这酱菜不一定是王员外家的,只是王员外家的酱菜颇有些名气。 而王员外家的酱菜,并不是员外家,那是一家酱菜坊。 为了让自己的酱菜显得和旁人家的酱菜不一样,就扯谎说祖上出过员外郎。 梁堇想,自己要不要也给香鸡子取个名号。 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第 11 章 枣儿馒头 “二姐儿,我也想跟着你们一道去夜市卖吃食。” 雁姐儿有点难为情,她比二姐儿姐妹俩年龄都大。 梁堇还没说话,桂姐儿倒先瞪了眼。 跟着她们一块去,到时候她们还咋卖鸡子? 她见她们鸡子卖得好,回来一说,她娘刁妈妈不就知晓了? 还有,她见她们鸡子卖的好,她也卖鸡子咋办? 桂姐儿想到的这些,梁堇也想到了,但毕竟在一个院儿里住着,梁堇不好说不带着人家去。 即使她不带,对方也能寻到地方,只是这样扯破了脸皮,以后碰见面上不好看。 路上,雁姐儿看着她篮子里的鸡子,忍不住问, “二姐儿,你们这鸡子卖的好吗?” “不好,昨个我娘还说哪,说不够柴钱。” 听到梁堇这样说,雁姐儿便不再说话了。 到了地方,梁堇说, “雁姐儿,就是这儿了,你先卖馒头,我和桂姐儿去那边卖鸡子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在这分开,不带对方了。 雁姐儿本想跟在梁堇身边一道卖的,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跟着。 这一路上,雁姐儿问这问那的,桂姐儿早就不耐烦了。 她看那个张妈妈家的雁姐儿八成也想卖鸡子,要是知道她们卖的好,估计都要张口问咋做的了。 “等明个咱早走一会儿,不和她一道。” 梁堇这次没说什么,和雁姐儿一块走,确实有很多不方便。 张妈妈是给她家送过一碗腌的咸菜,可她也还回去一碗浇皮,算是扯平了。 俩人刚来到常待的地方,就见有个人在那等着。 “你们就是卖香鸡子的两位小娘子吧?” 陈经纪是专门在酒楼跑腿的,喝酒的客人想吃点啥,给点铜子,就能使唤他们买来。 做这个的都是些闲汉,但陈经纪有时帮人赁个房,牵线搭桥的,周围的人便都唤他陈经纪。 梁堇不知道他找她们做什么,便点了头。 “你们可算是来了,王官人在酒楼与人吃酒,使唤我来你这买鸡子吃。” 陈经纪在旁人那已经买过一次鸡子了,可王官人说不对,点名要吃梁氏香鸡子,还与他仔细说了卖鸡子的地方。 他在这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梁堇闻言,连忙让桂姐儿拿出油纸,筷子,问王官人要几个。 “这是三十文,你便捡三十文的鸡子吧。” 陈经纪从袖子里掏出王官人给的三十文钱,递给了面前的小娘子。 梁堇和桂姐儿一个往油纸上捡鸡子,一个用草绳包好油纸系在一起。 忙的不行,整整弄了三大油纸包,交给陈经纪带走。 陈经纪还是头一次听说有香鸡子这种吃食,闻着味道,确实和他头一遭买的不一样,这个鸡子颜色更深,香味更好。 要不是怕王官人等急了,他都想买个尝尝。 陈经纪走后,梁堇和桂姐儿连忙数着铜板,见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个,这才露出了笑。 这是她们卖鸡子以来,头一次有人要这么多,一个篮子都空了。 一旁的孙婆子都看傻眼了,心里盘算着等回家,她也煮一锅鸡子来卖。 “二姐儿,咱晚上买点肉食打打牙祭吧。” 这是卖了这么多天鸡子,桂姐儿第一次提。 梁堇也觉得该买点肉食了,加上今个刚来就卖掉了一篮子鸡子,心里高兴。 便把刚刚到手的三十个铜子都给了桂姐儿,让她去捡些肉食。 等她买回来,她这篮子鸡子估计也该卖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回家。 另外一边的雁姐儿,挎着一篮子馒头叫卖,嗓子都喊哑了,还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倒是有人问了,问她这有没有羊肉馒头,雁姐儿哪里有,她卖得只是寻常不过的枣儿馒头。 人家一听枣儿馒头,便走了。 这夜市上卖馒头的多的很,什么蟹肉馒头,笋丝馒头,假肉馒头,太学馒头,鱼肉馒头……少数也有十几种。 雁姐儿的枣儿馒头,就是馒头上面塞了一颗枣子,没滋没味的,一个铜子卖两个,都没有人问津。 她馒头卖不掉,也不敢早早的回家,怕她娘说她。 也不知道刁家的二姐儿桂姐儿她们鸡子卖得怎么样了,雁姐儿正要去寻卖鸡子的二姐儿她们,便见二姐儿先寻过来了。 “雁姐儿,我姐姐嫌冷不想卖了,吵着要家去,我们就先回去了。” 梁堇怕雁姐儿回去的时候,来寻她们,便找来和她说一声。 雁姐儿也想回去,但看了看篮子里的馒头,又歇了回家的心思。 “我再卖会,那你们先回去吧。” 梁堇走了两步又回来,好心和她说, “雁姐儿,这枣儿馒头不好卖,你不如往馒头里面加点糖,卖糖馒头。” 雁姐儿瞅了一眼梁堇,目光又垂了下去, “二姐儿,你说我也卖鸡子,咋样?” 这话让梁堇怎么接,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第 12 章 被偷家 “娘……” 拎着吃食回来的梁堇和桂姐儿到了自家小院里,见屋里黑漆漆的。 往日这个时辰,刁妈妈是在家的,她们回来就能看到屋里亮起的煤油灯,暗黄不定的火光透过糊了油纸的窗户能映到外面来。 “二姐儿,我在院里儿等你,你进去找煤油灯。” 桂姐儿胆子小怕鬼,便唆使着妹妹进屋去找煤油灯。 说来也巧,今晚天上连个月牙儿也没有,院子里比屋里稍微亮一点。 这个桂姐儿,梁堇已经不想说她了。 她把手里提着的还带有余温的糟鹅杂碎塞到了她怀里,然后撩开布帘子,打开了门。 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动着,生怕被地上的的凳子绊倒。 等把煤油灯点亮,梁堇环顾了一圈,顿时傻眼了。 ——被偷家了!!! 只见屋里的红漆枣木四角柜子被人打开了,里面的衫儿,裙儿还有刁妈妈的无裆夹棉裤,都被扯了出来。 刁妈妈藏起来的好料子,一截表缎,也被人踩在了脚下,上面印着一块黑乎乎的脚印子。 这表缎颜色鲜艳素雅,桂姐儿和她讨要了几次,想从上面剪掉一个角,用来做双缎子鞋,刁妈妈都不松口。 这也是家里唯一的一块好料子,就被天杀的贼给这样作践了。 梁堇赶紧跑到了她们住的西屋,只见屋里被翻的一片狼藉,桂姐儿才买的香粉,被人故意洒在地上。 好在梁堇的钱没有被贼给摸到。 刁妈妈住的东屋,被翻的也是乱七八糟的。 桂姐儿捧着她放绢花的漆盒,哭的脸上都是泪,她的钱全都放在了这盒子里,被偷的一个铜子也不剩。 “贱蹄子,狗杂种,老杂毛,娼妇养的……” 这些骂人的话,有的是桂姐儿从外面听来的,有的是从刁妈妈这学来的。 从她口中全都蹦了出来,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漆盒,任梁堇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等刁妈妈从外面跟梢回来,兴冲冲的,恨不得夜里就去拍门找冯氏告密。 看她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外面捡到银钱了。 “我的亲老子娘啊,这……这是咋了?” 刁妈妈脸上的激动被惊吓给替代。 只见屋里乱的像遭了贼似的。 “我的衣裳啊……我的好料子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天啊……这到底是咋了?” 刁妈妈手捧着她的料子,心疼的都快滴血了。 十几年了,这料子她连舍得动都没舍得,就想着等以后俩女儿大了,一人给她们一半。 这还是她在冯府当丫头那会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攒了整整一两年,才扯的这一截名贵的料子。 像这样的料子,只有那富贵人家才用的起。 就连大房的柳氏,她的嫁妆箱子里,都没有这样好的料子。 “娘,你去哪了,家里遭了贼了。” 梁堇把木门和窗户都瞅了一圈,发现她娘东屋的窗户上有个脚印子,估计贼就是从那进来的。 “你快去看看,你屋里啥东西少了没,桂姐儿藏在漆盒里的十八个铜子不见了。” 刁妈妈听到十八个铜子不见了,又气又心疼,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缎子,就连忙钻进了东屋,去看自己的钱少了没。 梁堇给她举着煤油灯,也跟了进去。 …… 刁妈妈藏钱的地方,着实隐蔽,梁堇进去掏的时候,感觉里面还有老鼠哪。 梁堇都傻眼了,谁会把钱藏在老鼠洞里啊。 不过幸好,老鼠洞保住了刁妈妈的银钱。 家里除了桂姐儿的银钱被偷了,刁妈妈屋里的两斤棉花也不见了,还有梁父的一顶羊皮毡帽。 还有家里那两根梁父从涿州带来的烛,一根是一百三十五文钱,两根就是二百七十文。 刁妈妈原本想等除夜那天点的,除夜就是大年三十。 谁想到竟然便宜给了贼。 不仅如此,灶房里炼的猪油也不见了,虽然吃的只剩下半罐子了。 还有梁堇没有用完的鸡蛋,少说也有一瓢这么多,现在只剩下几根鸡毛。 上次买的两斤散茶,用的只剩下一撮了,对方倒是没有拿走。 次日一大早,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第 13 章 桂花蜜 二房冯氏正在用早食,王相公一早便出门子去了,不在家中。 冯氏身边的大丫头崔儿领着刁妈妈走了进去。 穿过中堂,撩开石蓝色织锦帘子,冯氏住在东屋,映入眼帘的是红木雕花的脸盆架。 再往里走,便见冯氏的炕上,北面摆着一个顶箱大柜。 柜子下面是一个炕几,炕几上还放着吴相公昨个晚上脱下来的杭绸直裰。 刁妈妈左手边,是填漆描金两扇式梳妆台,上面还有带个铜镜。 屋里还摆着一个粉彩八仙屏风,后面是马桶。 冯氏的奶妈卢婆子正坐在炕沿上,捡着小桌上的早食来吃。 只见那小桌上,摆着一碟蒸的黄姑鱼,一碟腌萝卜干,一碟酱鸡。 刚用完饭的冯氏,正使唤丫头青杏去把那碟酱鸡给她生的元娘送过去。 就见崔儿领着她的陪房刁妈妈进来了。 刁妈妈见了冯氏,哭的声音更大了, “娘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冯氏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让崔儿和青杏连忙把刁妈妈从地上拉起来。 卢婆子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手中的鸡腿,抽出袖子里的汗巾子擦了擦油腻的嘴,一道来搀扶刁妈妈。 “梁家的,这是怎么了?” 卢婆子的这声梁家的,喊得是刁妈妈,因她嫁的男人姓梁,卢婆子便一直这样喊她。 冯氏见刁妈妈哭的这样伤心,又是她的陪房,让人给她拿了一条她的旧手绢给刁妈妈擦泪。 又使唤人给她搬来了一个春凳。 刁妈妈谢过冯氏,接过手绢,擦了擦脸,这才止了泪,瞅了眼一脸关切她的卢婆子,最后才把目光放在了冯氏身上, “娘子,卢妈妈,我家里昨个晚上遭了贼了……” 刁妈妈把昨晚她因何事晚回家,等回家后,家里成了什么样的事,都与冯氏她们说了。 这蔡婆子是大房的人,竟然把她陪房的家给偷了? 冯氏问刁妈妈, “你可看见是那蔡婆子偷的?” “这倒不曾看见,不过之前我晾在院子里的肚兜子不见了,那是我家桂姐儿的,被我抓到就是蔡婆子偷的。 这次的事,我猜肯定是那个老杂毛干的。”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刁妈妈头上拉屎,还一拉拉两次。 刁妈妈以为经过上次那事,那个老杂毛该长记性了,没想到竟然还敢趁她不在家,撬开她家的窗子进去偷东西。 下人院是府里的,如今这府里管家的是大房柳氏,下人院里遭了贼丢了东西,这柳氏难辞其咎。 冯氏打心眼里瞧不上大房柳氏,不管是不是她院子里的人偷了她陪房的家,这事都要算在她柳氏的头上。 谁让是这柳氏管家期间遭的贼哪。 刁妈妈家遭了贼,本来就可怜,再加上,她昨晚跟梢大房的人,让冯氏知晓了大房手里没银钱了,已经开始典当首饰的事。 “崔儿,拿钥匙把匣子开了,从里面拿半吊子钱来,再把我那个不穿的袄儿拿来。” 刁妈妈听到冯氏这样说,心里已经在窃喜了,面上却苦巴巴的。 “这些你拿去,家里丢的东西,都添置添置。” 冯氏说着,还把屋里没用完的半罐子桂花蜜给了刁妈妈,让她带回家给她家女孩吃。 刁妈妈感动的抹起了眼泪,她再不是个人,面对冯氏这样的关心,心里也是触动的。 这些还不算完,冯氏又让卢婆子领着刁妈妈去大房寻柳氏讨个说法去。 她陪房的家被偷了,这柳氏管家不利,说啥也不能空手。 刁妈妈出了大房,手里多了一匹细布,少说也值个六七百文。 “卢妈妈,这是一百个子,你别嫌弃,拿去吃酒。 娘子待我这样仁厚,定是妈妈你没少在娘子跟前提我的好。” “是刁娘子你本来就人好,要不然让我在娘子跟前说,也没得说不是……” 卢婆子看了一眼刁妈妈递来的铜子,假意推辞, “你家刚遭了贼,这钱还是留着你家用吧。” “妈妈莫不是嫌少?” 刁妈妈虽然爱占便宜,但也晓得事,这卢婆子是冯氏的奶妈,和冯氏关系亲厚。 她逢年过节,都会给这卢婆子送点礼,有的时候是一条子猪肉,一篮子的时新果子,像什么梨儿,桃儿,香瓜什么的。 有的时候,则是两包好点心。 刚开始卢婆子还以为刁妈妈有事求她。 刁妈妈并没有事求她,只说她是冯氏的奶妈,又常在冯娘子屋里忙活,着实辛苦,这是孝敬给她的。 这点子东西,卢婆子在冯氏屋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是瞧不上的,可刁妈妈的这份心意,是难得的。 府里给她送礼的,那都是有事求她。 像刁妈妈这样没事求她,逢年过节都想着她的,真是没有。 去年腊月里,刁妈妈还给卢婆子亲手缝了一双鞋,鞋底是纳的千层底,鞋面是用好布做的,里面塞着棉花,鞋面上还绣着个寿桃。 可把卢婆子高兴坏了,当天就穿上了。 刁妈妈也不是真的啥都不图,她那样天天尽想着如何占旁人便宜的人,什么都不图,会对人这样好吗? 别看刁妈妈平时只知道碎嘴子说闲话,和旁人掐架,其实她为人处世上有着自己的聪明之处。 等将来有事了,她有求到卢婆子的时候,当时送礼哪有这样平时送礼来的情分大。 这平时送的礼,就像那细水无声,慢慢的浸到人的心窝子里去了。 见刁妈妈这样说,卢婆子才肯把钱收下。 下人院里的几人,以张妈妈为首,正聚在一起说刁妈妈家遭贼的事,都在猜是谁干的,这里面有不少幸灾乐祸的人,都在看刁妈妈的笑话。 见刁妈妈怀里抱着一匹布,手上还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从府里回来了,一个个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刁娘子,二房娘子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让我们瞅瞅。” 有那眼尖的,一眼就看出了刁妈妈手中包袱皮的不一般,这包袱皮是绸子的,一看就知道是二房才会有的东西。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第 14 章 萝卜干 “……大房柳娘子让身边的巧姑来查,也没查出贼是谁。” 几天后,梁堇在大厨房一边舂米一边和红果说。 她家遭贼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刁妈妈花三文钱,从外面请来一个木匠,把家里的门,窗子都给加固了一遍。 任贼再来撬窗子,是如何也撬不动了。 “咱二房管家那会儿,府里也没说哪个遭了贼,叫我说,大房就是不如咱二房会管家。” 红果一边往石臼里舀还没脱壳的米,一边靠近了梁堇,给梁堇使眼色,让她往王管事那边瞅, “瞅见没,大房给府里的人做袄子了,海棠身上的那件就是的。 可惜没咱的份,以往二房娘子管家的时候,府里的人是都能得一身的。 这柳娘子着实小气,前个说了,今年只给新人做,不给咱这样的旧人做,说让咱穿往年的。” 红果一早就在盼着府里给做新衣,盼了这些日子,谁知今年不给做了。 梁堇瞅了过去,只见海棠身上确实有件新袄子,只是料子不好,是粗布的,不知道在箱底放了多久的那种陈布。 冯娘子管家的时候,给府里做衣衫用的布,是细布。 就像胡娘子这样的,才不稀得柳氏的粗布做的袄儿,不给她正好。 “把那萝卜切的细一点,这萝卜也要使钱买。” 王管事已经没有了刚进大厨房那会的春风得意,那个时候,就算是给主子烙个饼子,都不让旁人插手,她自己亲自烙。 如今除了吴老太太屋里的吃食由她做,其他房里的,她全都交给了丫头婆子做。 因为着实没有油水可捞,还主子那,连她吃的好都没有。 她坐在凳子上,喝着热茶,面前摆着一碟烂蒸大片,用来香嘴,使唤着海棠切酱萝卜。 海棠小手冻的通红,瞅着这酱萝卜饿的都想吃,当初她被吴同知府上选中,牙婆说她有福气,进了当官的人家。 她也以为是进来享福的,谁知晓,在这里面吃不饱,穿不暖的。 虽说柳娘子给她做了袄儿,可这袄儿薄的不行,还没她自个在外面买的旧袄子厚。 …… 吴相公今日沐休,不用去官邸。 他身穿青色杭绸夹袍,方脸,显得最近清减了许多。 早食在屋里用的是米粥,酱菜,没有油的烙饼子,还有个拌黄芽菜,用了两口就饱了。 不到中午就饿的肚子难受,在冯氏屋里想寻些糕儿垫垫肚子,寻了一圈都没有寻到。 只能无奈的回到书房,书也看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午食。 二房的午食一向都是摆在中堂吃,有时吴相公不在家里吃,冯氏便在自个屋里用。 只见桌子上一碟小葱拌豆腐,一碟早上没吃完,又添了些的酱菜,一碟蒸水茄。 “官人,怎么不吃啊?” 冯氏只装不知,往他碗里夹了一根酱萝卜条。 这酱萝卜已经成了二房桌子上的常客,早食,午食,晚食都有它。 吴相公看见它就腻了。 “还是官人说的对,这些清淡的小菜,吃起来着实不错。 早知道这样,不如让大嫂早点管家了。 我管家时,只知道让大厨房整日做些肉食,这肉食哪有这样的小菜来的爽口。” 冯氏的话把吴相公挤兑的不吭声。 这些时日,他天天吃这些没有一丝油水的饭菜,很是想念以前冯氏管家的时候,大厨房送来的那些羊肉,鸡鸭。 可他心里再馋,也羞于开口。 他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都忍不住臊得慌,可面上还是端着一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臭架子。 “这些小菜虽好,可元娘她们还小,屋里还是要添些肉食的。” 他望着桌子上的这些菜,食之无味。 “元娘与官人不同,官人喜食这些清淡的,她是个无肉不欢的。 我已经在酒楼给她们订了几个菜,每日使唤婆子用食盒拎回来便是。” 冯氏又把吴相公的话给堵上了。 当日是他说大嫂柳氏管家比她管家好,大房的清粥小菜,比吃肉食强。 那她何苦拿出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还被人指责靡费。 他既爱吃,那就多吃些。 吴相公已经被冯氏给架在台子上下不来了,只要他敢说想吃肉食,那就是自己扇自己的脸。 除非他不要脸面了,可吴相公偏偏是个最要脸的。 硬着头皮又这般吃了两三天,饿的头晕,脸色发白。 一日下晌,一股香味从外面飘进了书房里,吴相公打开门一看,见是小厮二顺正拿着一个肉油饼蹲在门口吃,吃的满嘴流油。 吴相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责令了一番,才知晓是冯氏院里的丫头给他的。 “相公,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第 15 章 送礼 大房柳氏不晓得吴相公这样埋怨她,她还想着再缩减些各房伙食上的用度。 再过些天,就要给下人发放月银了。 前个儿,柳氏被吴老太叫到屋子里,当着冯氏的面,一个劲的夸柳氏管家管的好。 柳氏面上好看,但心里苦的跟黄连似的。 她管家,从来没有短过老太太屋里的吃食,可三房那两口子厚着脸皮天天来老太太屋里用饭。 每次都要吃些大鱼大肉,她把自己这些年攒的私房都给典当掉一半。 再这样吃下去,她这个家还怎么管? 这些话柳氏当着婆婆吴老太的面不好明说,只能夜里再点灯熬油,多绣点的绣品。 心里盼着府里铺子的钱,能尽快收上来。 吴老太爷当县丞那会,没置办下什么家业,也就一个卖布的铺子,还有两处泉州的宅子,赁给了人家。 泉州屋贱,两处宅子的一年赁金也才三十贯银钱。 加上铺子赚的钱,底下的管事再贪点,一年下来到手也就八十贯钱左右。 “娘,听下面的婆子说,元娘最近天天吃的都是酒楼里的菜。” 吴季兰也吃够了豆腐,腌萝卜,她想吃肉了,想吃胡娘子做的酱烧肉, 可她压根不敢和她娘提。 “你二婶娘手里有银钱,元娘想吃什么都和咱没有关系。” 柳氏绣着花,头都没有抬, “你若也想吃,就唤丫头出去买碗子馄饨解解馋。” 吃不上酱烧肉,吃碗馄饨也是好的,吴季兰有些欣喜,把巧姑叫了进来, “巧姑,你去外面买两碗馄饨来。” “我不馋,我不吃,不用买我的。” 吴季兰和巧姑都望向了说话的柳氏。 柳氏的这句话,像冷水一样泼向了吴季兰,让吴季兰内疚又难受, “巧姑,那我也不吃了。” 她垂下了头,继续描着大字,眼圈有些泛红。 两碗馄饨而已,才几个铜子,巧姑都觉得柳氏做的不妥。 “你也别觉得委屈,娘这么节俭,为的不是旁人,都是你,谁让你是没爹的。” 大厨房送来的吃食,柳氏每次都捡着腌萝卜用,把桌子上的好菜都省给吴季兰吃。 凉拌豆腐,算什么好菜,吴季兰劝她吃点菜,柳氏说什么也不吃,筷子只夹眼前的那碟萝卜。 后面说教吴季兰的时候,就拿这事来说,说她顿顿吃腌萝卜为的都是她这个女儿。 下人院, 梁堇家里今日炖肉,她起了个大早,去张老爹那里割的一条上好的五花肉,用油纸包着。 那五花肉,足足有七层,一层肥肉,一层精肉,层层叠叠,很是好看。 中午在大厨房忙完,她就家去了。 把这条子五花肉,洗洗切切,放在锅里又是煎,等煎的微黄,就放入糖霜,继续翻炒,直到炒出糖色,加上烧开的水,丢进去香料。 刁妈妈下手烙了一锅麦子磨的面,烙的饼子。 阵阵香味从刁家飘了出去。 梁堇怕只吃肉会太腻,就用麻油拌了个用水烫过的菠菜。 桂姐儿端着木盆出去倒泔水,就见蔡婆子在她家门口探头探脑的。 见她出来,连忙笑吟吟的冲她招手, “桂姐儿,给你个果子吃。” 桂姐儿走近了看,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梨子,她可不贪她的梨。 这蔡婆子不是啥好人不说,她这个人很是埋汰,她嫌这梨子脏。 “这梨儿干净着哪,快拿着。” 蔡婆子一边说,一边把梨子往她穿的都包浆的袖子上擦了擦,递给桂姐儿。 桂姐儿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她袄袖子口那打浆的地方,那好像是风干的鼻涕。 “我才不要你的梨儿,你拿远点。” 桂姐儿一脸的嫌恶,蔡婆子和她离的近,她甚至看到了蔡婆子头上的虱子,在她脑门乱爬。 “你个腌臜的脏婆子,去去去。” 桂姐儿把盆子里的泔水泼在了蔡婆子脚边,转身就跑回了家。 “你别走啊……真是不识好歹。” 蔡婆子原想让刁蹄子家的丫头给那刁蹄子带个话,她真没有偷她的家。 要真是她偷的,她也就不说啥了。 可不是她偷的,她真的没拿刁家的那些东西,外面都说是她干的,平白的让她担个污名。 昨个胡娘子家丢只鸡,都要来她院儿里,屋里寻,她真是冤枉啊。 小红闻着从隔壁传来的香味,把裤腰带又勒了勒。 这可真香啊!! 比她娘炖的鸡屁股还要香。 小红上面有两个姐姐,已经被她爹娘给卖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她爹想把她弟弟送进私塾,但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就把她也给卖了,人牙子把她领走的那天,她娘宰了家里的一只鸡,炖了一上午。 给她舀了一只鸡屁股,还有两个鸡翅膀,她爹舍不得吃,把鸡头也夹给她吃了。 她爹说了,等家里日子好过了,就攒下钱,把她再赎回去。 让她在主家得的月银,按时托人捎回家。 可蔡婆子把她买了回来,并不给她月钱,她也不敢问她。 梁堇掀开锅盖,只见锅里的水已经熬干了,只剩下粘稠的汤汁在肉周围翻滚着,泛着油光。 炖好的肉呈现出一种红扑扑酱色,被汤汁包裹着。 桂姐儿早就等不及了,端着碗等梁堇给她盛。 梁堇一人盛了一碗,刁妈妈没想到肉还能这样做。 她顾不得烫,用筷子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块,塞进了嘴里。 “这吃着比羊肉还好吃哪。” 刁妈妈逢节气,也会买点猪肉打牙祭,不过她都是直接切片,放上盐,锅里添上一锅的水。 不仅能吃到肉片子,还能喝上肉汤。 刁妈妈做的肉,是白的,那肉汤放凉了,还有一股子猪腥味。 梁堇提前和她说了,这是和胡娘子偷学来的,她要是去外面乱吹嘘,叫胡娘子知晓了,就不好再偷学了。 刁妈妈晓的这里面的事,自是不会去外面说。 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说,吃完饭,她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根尖木刺,剔着牙出门去了。 到了晚上,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都知晓她今日家里吃了肉。 摊上个这样的娘,梁堇也是很无奈。 冯娘子给她的那件袄子,被她穿出去显摆了好多天,还不舍得脱下。 要说刁妈妈也是有好的地方,二房冯氏屋里的丫头给她包衣裳用的那块包袱皮是绸子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第 16 章 月钱 雁姐儿又拎着没卖出几个鸡子的篮子回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见屋里热闹的很,原来是她那个在元娘院里伺候的妹妹秀珠回来了。 “娘,你看,这是元娘赏我的,我不舍得吃,全给你和哥哥嫂嫂带回来了。” 秀珠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装的是元娘屋里吃剩下的糕儿,果子,荷叶糖什么的。 张妈妈喜的不行,定是元娘喜欢她家秀珠,才赏了这些子吃食。 “秀珠,你是个有能耐的,这才进去多少日子,就得了赏。 要是那没能耐的进去了,不受罚就不错了。” 秀珠的嫂子,对着这个有大前程的小姑子说着奉承话,哄的秀珠眉开眼笑的,又从包袱里掏出两朵绢花与了嫂子。 “我就说使钱把秀珠塞进元娘的院里,秀珠是个伶俐的。” 女儿给她争了气,挣了脸面,张妈妈在儿子儿媳面前,红光满面的。 家里的钱都是她把着,没有她的点头,家里连添口缸都不行。 眼皮子浅的儿媳王氏听闻她想用钱给女儿走关系,窜拱着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好在这个家是她在当,不是王氏,这不秀珠有了出息了。 这才哪到哪,秀珠的大出息在后面那。 雁姐儿孤零零的站在屋门口,看着她们其乐融融,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她看着和在家里穿戴不一样的妹妹,眼中很是羡慕。 “雁姐儿,在那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妹妹带回来的脏衣裳给你妹妹洗了去。” 张妈妈使唤大女儿,是使唤惯了的。 “姐姐这是干什么去了?” 秀珠已经许多天没回家了,她住在了元娘的院子里。 “别提了,你姐姐要学刁银娣家的二姐儿她们姐俩卖鸡子。 用了我几十个铜子,煮了那些鸡子,别说卖出去了,放都放味了。” 张妈妈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的埋怨。 她让她卖馒头,馒头不容易坏,可她不卖,就是要卖鸡子。 她找刁银娣打听了,二姐儿俩人卖鸡子,好的时候能卖掉半篮子。 她家的雁姐儿,拎着一篮子鸡子出去的,拎着一篮子鸡子回来的。 雁姐儿丢下那篮子鸡子,也不给妹妹洗衣裳,转头回了屋。 张妈妈来到屋里,问她不做活,是想干什么? “我要去府里的大厨房,像那个二姐儿一样。” 雁姐儿这些天,天天被张妈妈,哥嫂数落,这次她说什么也要进府里。 “你进大厨房能做什么?留在家里,帮娘操持家务多好,你以为那大厨房是这么好进的?” 张妈妈不愿意放了她,要是放了她,家里的这些活计谁做? 她原以为雁姐儿像之前那几次一样,耍耍性子就好了,便没有再管她。 次日, 梁堇和红果去大房领月钱,梁堇顺便帮她娘刁妈妈的领回来。 发月钱的是巧姑,她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一张案几,几子上摆着一张下人名册。 梁堇她们去的早,没多会就轮到她们俩了。 巧姑看了她们一眼,问, “二房的?” “姐姐,我们是二房的,在大厨房帮工。 我叫梁二姐儿,她叫胡红果,我顺道要把我娘刁妈妈的月银一道捎回去。” 梁堇回道。 “二房的下人,不归我们大房管,这月钱也没有你们二房的。” ??? 没有她们二房的? 梁堇和红果都皱起了眉头。 她们虽然是二房的下人,但是是给整个府里做事的。 有其他下人的月银,就应该也有她们的才对。 红果还想再争执,梁堇连忙把她拉出了大房的院子。 回去和胡娘子说了这事,胡娘子立马解了身上的围裙,去二房找冯娘子给她们做主去了。 趁着府里乱了起来,梁堇和红果也偷摸的跟着胡娘子去了里面。 不过她们没有进二房的院子,只在院子门口往里面瞅。 只见二房院子里都是人,她娘刁妈妈不知道从哪听的信,也在里面。 “娘子,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她们大房欺人太甚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第 17 章 鹅眉夹儿 三姑娘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槐树,那槐树瞧着有十几个年头了。 院子里一个小丫头正在用扫帚扫着地,这院里有三四间房,三姑娘住在上首的房。 房屋门口垂着一条绣着梅花的布帘子。 春桃悄悄的把她们俩人领到了自己屋里,然后出去了一趟,没一回端回来两个碟儿。 一碟儿糕糜果子,一碟儿三姑娘用剩下的鹅眉夹儿。 “三姑娘早食不喜油腻,这今早买来的鹅眉夹儿,只用了一两个,还干净着。” “多谢姐姐。” 梁堇从碟儿上捏了一个,这鹅眉夹儿,类似于后世的炸饺子,两边弯弯的,里面塞上肉馅,炸的金黄。 早食吃这,确实有些腻味。 这东西趁热吃还好,如今天冷,这鹅眉夹儿在屋里放了这么多会,早就又冷又腻了。 咬一口,里面的肉馅,已经呈现出肥油凝固的感觉。 梁堇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吃了,但又不好放回碟儿里,趁春桃不在,就把吃剩下的那个塞进了身上的布袋里。 她听人说二房的姑娘如今都是使唤丫头去外面买着吃,这鹅眉夹儿是市井店里才会有的。 从市井到府里,有一段距离,估计买回来都冷了,这三姑娘不爱吃也是正常的。 “二姐儿,你瞧,春桃姐姐屋里的铜镜,像这么大的,要八十余文。” 红果吃了一个鹅眉夹儿,又拿了一个,指着木门右边桌子上摆着的铜镜,语气中带着一股子艳羡。 不止铜镜,那桌儿上还摆着几个漆盒,最上面那个漆盒里塞满了各样格式的头花,有挑绢的,挑纱的, 上面还有香粉,胭脂…… 这屋里住的不只有春桃一个丫头,还有其他两个丫头,都是三姑娘屋里的。 这屋里摆了三张床,梁堇身旁的是春桃的,只见床上挂着黄草帐子,帐子外还挂着一条梅花攒心络子。 对面的床上也差不多是这般,只不过那床帐上搭了一条手绢儿,一条旧汗巾子。 不知道是洗好了在那晾着,还是怎样。 除了这些外,这屋里还有三个箱笼,箱笼右边是脸盆架子,架子放着一个洗脸的铜盆。 梁堇是第一次见大丫头的屋儿,这屋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香味。 “你们今儿来的巧,前几天娘子让人给了姑娘一罐子从汴梁那边捎来的杏仁膏,给你们也尝尝。” 春桃是三姑娘屋里的人,这些吃食还有糖水,都是吃惯喝惯的。 她端来两个小盏,里面盛的是用杏仁膏冲的糖水。 梁堇很不好意思,来春桃姐姐这又吃又喝的。 “你们快喝,待会她们就回来了。” 春桃知道二姐儿不好意思,就扯了话唬她。 她们在三姑娘屋里伺候的,别说喝这些用杏仁膏冲的糖水,就是比这再好的东西,她们也尝过。 再说了,三姑娘不爱喝这杏仁膏,屋里的丫头没少喝,她拿两盏来,也没人说什么。 听到春桃这样说,梁堇连忙掀开盖子,两三口灌了下去。 她没喝出什么味,只喝出了甜,比冯娘子给她娘的桂花蜜还要甜。 在春桃这玩了一会儿,春桃又给她们一人塞了一朵头花才肯放她们走。 走的时候,还给梁堇塞了一把炒花生。 回去的路上,红果对春桃给的头花稀罕的紧,要让梁堇给她攒在头上,可她梳的是双丫髻,头发又薄又细,压根攒不住。 “等回去,用绳子穿跟线,绑在你髻上。” 梁堇给红果想了个法子。 她的头发也是如此,没有比红果好到哪里去。 去年怪不得有人唤她黄毛丫头,真是这样,她的头发不仅软,还有些黄。 “春桃姐姐对咱们可真好,不像元娘院里的丫头。” 之前还是冯氏管家的时候,元娘院里的丫头来大厨房拿菜,脾气坏的很。 就因为她姑姑给元娘做的菜,晚了一会儿,那大丫头不愿意了,当着大厨房那么多人的面,把她姑姑给骂了一顿。 她姑姑连还嘴都不敢,还要给她赔笑脸,说好话。 红果对元娘院子里的大丫头,心头有着怨气。 梁堇劝她少说两句,她们如今在府里,被人听到说给元娘那院儿里的人听就不好了。 被提醒的红果连忙捂住了嘴,往四周瞅了瞅,见没人才放下心, “怪不得我姑姑总是让我和你学着点,你就是想的比我周到。” 红果这次说的是真心话。 她也知道,今个春桃领着她去三姑娘院子里给她吃食,又给糖水喝,还得了她的一朵头花,这都是因为二姐儿。 二姐儿是个好的,她也知道自己小性,爱生气,都是二姐儿不和她一般见识。 梁堇不知道红果在心里又和她亲近了些,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她娘刁妈妈。 刚刚在院外,瞅到她娘那个劲儿,她就感觉要有事,难道二房要和大房打起来了? 冯氏来到婆母吴老太屋里的时候,穿着秋香色褙子的吴老太正盘腿坐在炕上吃着婆子从外面买来的羊杂梅血细粉。 站在炕边的赵婆子在用手给她掰胡饼,把胡饼掰的一点一点的,放在炕几上的那个陈旧的大碗中,吴老太好用来泡汤吃。 吴老太怕冷,窗子一年四季都几乎不怎么打开,她又不舍得点蜡,这青天白日的,她屋里很是暗沉。 屋里暗沉就算了,还有一股子味道,冯氏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要往巾子上多撒点香粉,用来遮味。 就连吴老太屋里的丫头都不乐意待在屋里,都是吴老太喊,她们才进屋。 那炕上的炕几,还是冯氏的陪嫁,正儿八经的好东西,进了这个屋,就蒙上了一股子垂朽糟枯的味儿。 “娘,儿媳问你好来了。” 冯氏领着丫头崔儿来的,这屋里本来就有味,吴老太又吃羊杂粉,两者掺杂在一起,熏的冯氏都忍不住想干呕。 她脸色都变了,连忙抽出袖子中的汗巾子擦了擦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擦汗。 “唔……” 吴老太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她抬起了头看向了炕下面的冯氏, “二郎媳妇来啦。” 吴相公在家里排行第二,吴老太一直喊儿子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第 18 章 蔡婆子,你上…… 大房欺负她们二房,冯氏也不和她们客气。 在卢婆子的指挥下,刁妈妈带领着人先来到了吴老太的院儿里。 吴老太见这些个婆子突然闯进了自己屋里,手上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你们想干什么? 卢婆子?你不是冯氏的奶妈吗,你带着你们二房的这些人来我屋里作甚?” 吴老太气的脸色涨红,用手指着卢婆子的脸。 “老太太莫急,我是来把我们二房的东西都拿回去。 既然您说了,让我们娘子养她带来的陪房,那您屋里这些从我们娘子那“借走”的物件,也该还给我们娘子了。 那些毕竟都是我们娘子的嫁妆。” 卢婆子说完不等吴老太反应,就指着屋里的那几件东西,让刁妈妈等人搬。 “不能搬,都给我放下,让冯氏来,让冯氏来……” 吴老太太见她们搬走了她的玉瓶,急的眼前发黑。 连忙使唤院里的丫头婆子去拦。 “给我来拿,你个老不死的,这是我们二房娘子的东西。” 刁妈妈一把把上来要抢玉瓶的赵婆子给推搡到了地上。 “这红木雕花的炕几,还有这攒金丝织花的软枕……这屋里桌子上的定州产的茶盏,也是咱二房的。” 卢婆子是冯氏的身边人,自是识得自家的东西的。 “贱蹄子,给我。” 二房的江大娘见吴老太屋的丫头把她们二房的烛台攒在手里死不松开,她眼一瞪,朝她身上掐了一把,这才把烛台夺了过来。 “你们这群强盗,等我儿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用板子打了发卖出去。” 吴老太见她们把她屋里的东西都给搬走了,捂着胸口,放着狠话。 卢婆子看着吴老太,一脸委屈的说道, “老太太,我们没拿你屋里的一根针,你怎么能说我们是强盗哪? 我们娘子说了,你从她那借走的这些东西,也有些日子了,原本是不准备找您讨的。 奈何娘子要养着我们这帮子陪房,手里银钱不够,只能讨来,还请您见谅则个。” 说完,就带着刁妈妈等人出了屋,出了屋后,把东西送回了二房。 然后一群人,又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大房。 “……我们娘子说,您最是个要强的人,旁人的便宜向来是半点都不沾。 还说您是读书人家的女儿,看重气节……我们二房的东西,想来您是看不上的。” 柳氏站在院子里,冷冷的瞅着卢婆子, “巧姑,让她们搬,凡是二房的东西,咱大房一件都不要。” “还请卢妈妈回去告知你家娘子,这些东西,都是婆母给季姐儿的,我推辞不过,这才收下。 原是不知是你家娘子的陪嫁,若是知晓,定是不会让季姐儿收下的。” “娘子放心,这些话我回去定会转告我家娘子。” 卢妈妈给刁妈妈使了个眼色,刁妈妈就领着人进去找东西去了。 “那是祖母给我的生辰礼,你们不能拿。” 屋里传来吴季兰阻挠着不让拿东西的声音。 “季姐儿,让她们拿。” 柳氏冷不丁的怒斥了一声,声音很大。 巧姑从没有见过自家娘子声音这么大过。 屋里的吴季兰不再吭声了。 刁妈妈瞅了一圈,后面把目光放在了吴季兰,这位二姑娘的闺床之上。 看着上面的湘绣天青织纱床帐子,和卢婆子给的单子上的物件对上了。 这大房可真不要脸,连床帐子用的都是她们二房的。 她想也不想的上手就要去解,被吴季兰的丫头给拦住了。 “你们也太过分了,连我家姑娘的床帐子都不放过。” 吴季兰瞪着欺负人的刁妈妈,泪水从那倔强的眼里流了出来。 “过分的是你们,我们二房娘子的陪嫁之物,如何跑到你家姑娘的闺床上了去?” 刁妈妈把那丫头一把给扒拉开,动作麻利的把帐子给解了下来。 “这烧蚊香子的香炉,也是咱二房的,还是那个牙盘……” 刁妈妈指挥着几人,她从床底下找到了被藏起来的银盆子,夹在了腋下, “看什么看,这也是我们二房的。” “这是我们姑娘装衣裳的箱笼,里面没有你们二房的东西。” 丫头拦在箱笼前,说啥都不让打开。 幸好刁妈妈有准备,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尖尖的石头做成的小锤。 江大娘和薛嫂子按住了挣扎的丫头,刁妈妈上前几下就把箱笼上的锁给砸开了。 吴季兰看到这一幕,捂着脸,哽咽的哭了起来,哪有这么羞辱人的,她可是府里正经的主子。 刁妈妈几人从箱子里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掐丝珐琅香盒,青釉梅瓶。 不是她们二房的东西她们不拿,是她们二房的,就算是一个木桶也要拎走。 “我说我们娘子那么多的陪嫁都去哪了,原来都是在大房这啊。” 卢婆子不紧不慢的对着柳氏说,柳氏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都是婆母非要给的。” 她解释了一句,很牵强。 等刁妈妈她们从屋里出来后,卢婆子并不急着走, “柳娘子,我们二房的东西都找到了。 请您一定回屋里看看,查查,可曾少了什么东西。 这门一出,要是少了什么东西,我们二房的人可真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卢婆子的话,明晃晃的是说怕大房讹人。 “不用了。” 柳氏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二房怎能这样辱她? “还请娘子务必要查,否则我们是不敢出这个门的。” 卢婆子就是要羞辱她,她整天装的多有骨气,一副清高的样子。 贪了她们二房这么多的东西,还有脸在她们二房面前摆架子,耍威风。 柳氏的手心都被自个的指甲给抠烂了,削薄的身子在发抖,嘴唇抿的发白, “巧姑,去查。” 巧姑和几个丫头进了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冲柳氏摇摇头。 “卢妈妈,我的丫头说,我们大房没有丢失东西。” 柳氏的腰板从始至终挺的很直。 “没有就好,我这也是为了大房二房好,怕两房之间有误会。 来的时候,我们家娘子特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第 19 章 送礼 被吴老太使唤丫头叫回来的吴相公,进了家门,并没有直接去吴老太屋里,而是先去二房寻了冯氏。 “官人回来了。” 一身官服的吴相公匆匆从外面回来,院子里的丫头见了他都纷纷问好。 刚踏进屋的吴相公,就见屋里的八仙桌上,摆着各样式的东西,有银盆子,有玉瓶,还有脏兮兮的炕几,床帐子,茶盏子,还有那被用的浸着油光的攒金丝织花的软枕…… 吴相公还没怎么靠近,一股子腌臜味便强势袭来。 他认出了,这里面很多东西,他在他娘屋里见过。 当着丫头的面,他不好嫌弃自己亲娘用过的物件,便往后退了几步, 这味道着实的熏人。 吴相公不爱去他娘的屋里,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吴老太爷更是常年住在妾的屋里,没什么事,是不会去寻吴老太的。 崔儿带着丫头们正在擦拭着从吴老太屋里拿回来的瓶子等物,见吴相公回来了,便进屋去唤冯氏去了。 “老太太屋里的东西,怎么都在这?” 吴相公问剩下的小丫头。 “官人,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冯氏正在屋里的炕上看账本,听到崔儿说人回来了,便撩开布帘子走了出来。 “大娘子,是娘唤我回来的,这是发生了何事?” 吴相公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物件,有些东西,他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冯氏的屋里也见过。 卢婆子看了一眼冯氏,有些话冯氏不好说,那就由她来说, “回相公的话,这些物件,都是大娘子的陪嫁,老太太借走许多时日,今个把东西都还了回来。” “也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件,只是府里不给咱们二房的下人发月钱了,只好把这些都当了去。” 冯氏把人引进了里屋,卢婆子把屋里的丫头都给赶走了。 吴相公猜出来了,这些东西,八成是他娘背着他从冯氏这“借”走的。 一瞬间,他在冯氏跟前,臊了起来。 “那些东西本就是你的,下次若是她再来找你讨要东西,你切不可再给她。” 自己的娘什么样,吴相公是知晓的。 “还有,府里不给咱二房的下人发月银是怎么回事? 可是府里账上的银钱不多了?” 冯氏递给他一盏茶,坐在炕上,和他细说了这事,也没欺瞒他, “……大嫂刚管家那会,说我二房的陪房嚼用的多,伙食开销大,我没有二言,就给二房的下人贴补银钱,让她们去买来吃。 我想着咱们是一家子,她又是大嫂,我多忍让些。 不给我的陪房吃食就算了,我的陪房不单单是给二房做事,那是给整个府里做事。 也没人偷奸耍滑,可大嫂却说我的陪房是二房的,她们的月银府里不发……” 冯氏在吴相公面前,没有做委屈的姿态,而是很平淡,就像在说旁人家的事。 说完,反过来还劝吴相公不要生气。 在冯氏和吴相公在屋里说话的功夫,吴老太屋里的人已经来催了好几次了。 “让二郎出来,我们老太太唤他过去,二郎,二郎……” 赵婆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在大房院门口,高声喊着人。 一脸火气的吴相公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嫂把这个家管的真好,婆子都能在二房院门口大声喧闹了。” 在这外面,他不好说自己的亲娘没有把屋里的人教好,只能说大嫂柳氏管家的不好。 原本狗仗人势的赵婆子见吴相公冷了脸子,又说了这些呵斥的话,顿时老脸一烫,低下了头。 她是吴老太屋里的老人,连大房的柳娘子见了她,都敬着喊她赵妈妈。 吴相公见她上了年纪,也是很给她脸面,从来没有这样下过她的脸子,还当着二房这么多人的面。 “官人,那是娘身边的老人,你何故与她脸子瞧。 娘既然使人来唤你,你就过去吧。” 冯氏不轻不淡的扫了一眼赵婆子劝道。 冯氏越这样,吴相公心里对大房和亲娘那边的火气和不满就越大。 等吴相公走后,冯氏就使唤人把老太太用过的东西都给拿去典当行给典当了。 像那个攒金丝织花的软枕,被吴老太枕的已经味了。 这样的东西,冯氏肯定是不会再把它收回箱笼里的,也不会再用。 连吴老太用过的茶盏,冯氏也不留。 之前都堆在屋里,为的就是给吴相公看的。 让他亲眼看看,他娘从她冯氏这要走了多少东西。 吴相公进了他娘的院子里,在院里等了好大一会儿的吴老太,迫不及待的朝儿子扑了过去, “我的二郎啊,娘是不能再活了,你那个不孝的媳妇,要把娘给欺负死了啊……” 扑鼻而来的是刚刚在二房屋里那些物件上闻到的味道,吴相公僵着身子把他娘给搀扶了起来, “有什么话,屋里说。” 吴相公也不想进屋,可他要脸。 他让人把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吴老太也知晓儿子的脾性,就跟着儿子进了屋。 “二郎,你媳妇是不是和你说娘的不是了? 娘苦啊,她让她的那些个陪房,强盗一般,把娘屋里的东西都给抢走了,还把赵婆子她们打了一顿。” 吴老太抹着泪,一心告着状,没有注意到她儿子吴二郎的脸子越来越难看, “冯氏,和她的那些陪房,都没把娘给当个人瞧啊,眼里没有我这个婆母。 使唤那些泼奴这样妄为,不仅来娘的屋里搜刮一番,还跑到你大嫂和季姐儿的屋里,连她们的箱笼都被那些贱蹄子给翻找的不像话。 这真是翻了天了……” “娘,冯氏的嫁妆,是怎么跑到你屋里,和大嫂,季姐儿屋里的?” 吴相公质问着他那还在哭诉的娘。 这下把吴老太问的,都忘记哭了,酝酿半天,才心虚道, “你大嫂和季姐儿屋里的,都是我给她们的。 冯氏屋里的好东西那么多,给我两件怎么了?” “那是她的嫁妆。” 吴相公加重了语气。 吴老太不以为意, “她的嫁妆怎么了? 她人都嫁到咱家里来了,她带来的那些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第 20 章 送礼 “娘还没回来?” 桂姐儿站在炕上,把冯氏赏的床帐子,披在了身上,想让她娘用帐子给她做一件夏日穿的灯笼裤,还有配着裙儿穿的衫儿。 正好这是纱的,上面又有刺绣。 “没回来,别是吃酒吃多了。” 江大娘感激刁妈妈当日不计前嫌,在二房这么大的事上,喊了她,让她也在冯氏跟前露了脸得了赏。 那事过去后,便掏钱去外面捡了几样好肉食,请刁妈妈去吃酒,还请胡娘子几人做陪。 她去吃酒前,梁堇是嘱咐过的,让她别吃酒吃醉了,酒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二姐儿在家吗?” 江大娘家的小子,诨哥,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两个炊饼夹驴肉。 梁堇听见有人喊她,出去一看,见是他。 “二姐儿,这是我娘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江大娘怕刁妈妈来吃酒,撇下家里两个女孩,没人给做饭,就使唤自己的小儿子送点子吃食来。 诨哥才四五岁,戴着一个虎头帽,鼻涕流的老长,说话间,那个长鼻涕一吸一吸的。 梁堇把东西接了过来,谢过他娘,把他领到西屋,用草纸给他擤了鼻涕。 又留他在这顽了一会儿,把家里的糖蜜糕捡了一碟儿,给他拿来吃。 这糖蜜糕是桂姐儿买的,八文钱在孙老爹那能买一大包。 诨哥人小,坐在西屋的椅子上,两条小腿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冻的皲了,江大娘也不给他抹点油膏。 梁堇把她们洗完脸抹的油膏拿了出来,给他涂了点。 外面天是阴沉沉的,趴在炕上吃炊饼夹驴肉的桂姐儿嫌炕上不暖和。 梁堇也冷,她的右脚脚趾发痒,不知道什么时候冻的。 等把诨哥送走,梁堇烧了一锅热水,把脚放进去烫,烫的通红才拿出来。 若是这个时候不用热水烫脚,以后脚会时常冻的发痒,那种痒挠心挠肺的。 在北宋,柴也是要花钱买的,家里的炕刁妈妈怕费柴,每次都是睡前烧一两根。 这些柴,是卖柴人从山上砍好,有的用推车,有的用扁担挑着,进城来卖的。 一捆柴,在前两个月还卖三文钱一捆,可天一冷,就涨价了,涨成五文钱一捆了。 有那不富裕的人家,连柴都买不起,只能自己去山上捡。 梁堇搓了搓手,见天还早,就进屋换上了她的厚棉裤,厚棉袄,想去外面卖鸡子。 “这么冷的天,我可不去。” 桂姐儿躺在炕上,盖着褥子还嫌冷哪,更不用说去外面卖鸡子了。 梁堇也没逼她去,她待在家里没事做,不如去卖鸡子,鸡子卖了,还能得点钱。 她给胡娘子买了礼,手里真是一个子也没有了。 没有钱的日子,令梁堇有些不安。 走的时候,她戴上了让刁妈妈给她做的毡帽,担心下雪,又在家里找了被耗子咬了两个窟窿的油纸伞。 挎着装满了鸡子的篮子就这么出门了。 刚出来,冷风就往她袄子里钻。 “二姐儿,这么冷的天,哪去?” 江大娘她们吃酒,没有叫上张妈妈。 张妈妈靠在自家门框上,正在搓纳鞋底用的草绳,一边搓,一边往自己手心里吐唾沫。 梁堇也不知,这么冷的天她为啥不在屋里搓。 “张妈妈好,我家里没油吃了,我娘让我去外面买些回来。” 梁堇知晓,她挎着个篮子,这样的说辞瞒不过张妈妈,但随她去。 梁堇前脚刚走,张妈妈搓着草绳就奚落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还去卖鸡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不成……” 她说着说着,就难受了起来,草绳也不搓了,回屋里去骂了这些天只知道躺在炕上,衣裳不洗,饭食也不做的女儿雁姐儿, “看刁银娣家的二姐儿,人家比你还小,这么冷的天,又挎着篮子去卖鸡子了。 看人家多能干,你躺在炕上,就知道啃你老子娘的。” 张妈妈这会,是真羡慕刁银娣了,有个女儿这样做活。 躺炕上的雁姐儿不吭声,任由她娘如何骂。 卖鸡子能有什么出息,她要进府里,去谋前程。 她也要穿上绸子衣裳,像秀珠回来学的那样,府里姑娘身边伺候的,穿的都是绸子衣裳。 都是一个娘生的,凭啥秀珠能进府,她进不得? 她张雁姐说啥,这辈子也要同那些人一样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梁堇来到了夜市,此时这里人不多,再加上她今个来得早,天又冷。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煮羊头的刀疤脸,用竹笊篱捞着大锅里煮的软烂的羊头肉,白色的炊烟冲淡了空气中的寒冷。 梁堇跺了跺冻得有些麻木的脚,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里,掀开了篮子上的布,叫卖着香鸡子。 卖了好一会儿,才卖出去几个。 “卖香鸡子的,你过来。” 有个穿着袄子,手插进袄袖子里的婆子,在不远处冲梁堇喊。 梁堇提着篮子小跑了过去, “婆婆,可是要买香鸡子?” 那婆子冻得缩着脖子, “你这香鸡子味儿好不好?” 平日里这儿卖吃食的多的很,今儿天冷,都没多少卖的。 曹娘子的相好来了,使唤她出来买些吃食回去,这么冷的天,她又不想费脚走远。 “您尝尝。” 梁堇把篮子放在地上,扒开上面已经凉透的鸡子,在最下面捡到一个还温着的。 那婆子接过来扒掉皮几口吃了, “给我捡十个。” 梁堇把鸡子捡好递给她,然后把铜子接了过来。 婆子走后,梁堇又回到了那个背风的地儿。 没一会儿,那个婆子又来了,在那左右望着,见梁堇还没走,让她过去。 “卖香鸡子的丫头,你今日可算是走了好运了,那等子人爱吃你的鸡子,让我多买些回去。 你这篮子里还剩多少,全与了我吧。” 梁堇没想到还能有这好事,原以为今日能卖掉半篮子就不错了,谁能想到这婆子能要完。 “多谢婆婆。” 那婆子也不让梁堇装鸡子了,说她家离这不远,说完就给了钱,想让梁堇跟着她家去,到时候好把篮子还她。 梁堇有些犹豫,怕这婆子是拐子,她年龄小,到时候又反抗不了。 “婆婆,这篮子你拿去,我不要了。” 反正这篮子不值钱,一文钱能买俩。 婆子见她不要篮子,便多数给了她一个铜子。 梁堇谢过了对方,就揣着钱袋子回家了。 她这篮子鸡子来的时候比往常装的要满些,一篮子卖完,一共得了三十八个铜子。 回去的路上,刮起了北风,天上飘起了雪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第 21 章 送礼 梁堇净了牙,又用泥炉子上的热水在盆里烫了面巾子用来擦脸,后面再抹上油膏。 府里经了上次那事,大房和吴老太心里都在憋着一股子对二房的火气。 管家的还是大房柳氏,说不定正想寻二房下人的错处,好借此发火。 这些话,梁堇不用和刁妈妈说,刁妈妈也晓得。 所以这些天,也不和人掐尖碎嘴了。 昨日吃多了酒,就家来,也没在外面闹事。 抹好油膏的梁堇把双丫髻上的红绳解了下来,她已经几日没有通发了,又在炕上滚了一宿,原本光滑的丫髻已经毛糙的不像话了。 额头前还有细碎的胎毛,穿的厚,她连给自己通发都辛苦,套在厚袄袖里的胳膊,很不灵活。 只能央求她娘刁妈妈给她通头发,顺便再给她绑两个丫髻。 “娘,你轻点,嘶……” 每次刁妈妈给她通头发,绑丫髻,都像一场酷刑。 疼得梁堇鞋子里的脚面都忍不住绷直了。 嘴里倒吸着冷气。 “绑不紧会松的,成什么样子,这丫髻就要绑的紧紧的才好看。” 绑丫髻的刁妈妈把梁堇的头皮都快拽起来了,梁堇疼得眼角忍不住湿了。 桂姐儿已经从几年前就不让刁妈妈给她绑头发了,梁堇迫于无奈,只能找刁妈妈。 因为桂姐儿不去府里做事,头发梳成什么松垮,乱糟的样子都没事。 没一会儿,两个对齐,整洁的丫髻就绑好了,刁妈妈还用木梳沾了水,想再给她刮一刮杂毛。 梁堇不爱,说什么都不让刮,她不喜欢头发湿黏湿黏的。 刁妈妈见她不让刮,也只能作罢。 宋朝人梳发,富贵人家都用什么桂花油,梅花油来梳,这样梳出来的髻,油光水滑的,妇人们都爱。 一般人家,大多都是沾水梳发,不舍得买桂花油。 “瞧你这一头杂毛,等啥时候赶庙会,去庙会上给你买些芝麻膏来吃。” 刁妈妈自己的头发也没有这般,大女儿桂姐儿的也不黄。 只有这个二姐儿,也不知是人尚幼还是怎么,这头发就像乡下那吃不饱饭的丫头一样。 梁堇小时候,头发比这还不如,隔壁的蔡婆子每次见了她,一口一个刁蹄子家的丑丫头唤着。 后来这事被刁妈妈知晓了,刁妈妈差点撕烂她的嘴,后面才不这般唤人。 冯氏所出的元娘,自幼就有梳头的丫头,日日用木梳通发,说是这样能令头发长得又好又黑。 宋人看重头发,仅次于脸,有一头好发,甚是重要。 扬州的一个官员,娶了一个妇人,这妇人相貌一般,可因着有一头乌黑的好发。 刁妈妈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梁堇的头发。 梁堇瞅她没看见躲回了屋,连忙用手把头发拽的松一点,紧绷的头皮这才好受些。 吃过早食,梁堇又换上了身稍显体面的衣裳。 刁妈妈又去桂姐儿装头花的匣子里,挑了朵头花给梁堇插上。 拎上给胡娘子的礼,牵着梁堇就去了胡娘子那。 梁堇不晓得买什么礼,礼贱了,怕胡娘子瞧不上,礼高了,她又没那么多的银钱。 想问刁妈妈,但又怕她小气,不让她买,后面得知她手里有银钱,再惦记上她的钱。 后面就干脆买了两包糕,一包栗子糕,一包镜儿糕。 还有两包果子,一包梨干,一包杏干。 一条草鱼,四尺缎子。 缎子价贵,四尺就用了梁堇一贯多钱,这算是重礼了。 等把东西买回来,对刁妈妈说钱是她平素攒的,还有府里赏的,那四尺缎子是春桃借与她的。 刁妈妈也不会跑到三姑娘院里去问春桃。 这些东西,刁妈妈是不舍得送给旁人的,但又怕胡娘子不教给她二姐儿本事。 原本她没想让二姐儿在大厨房久待,就没给她送礼打点。 只想着让她先在大厨房混些日子,吃些苦头,就不嚷着在大厨房了。 等改明她去求娘子身边的卢妈妈,让她的二姐儿去二房姑娘的院子里伺候。 可没等她知晓,二姐儿就把给胡娘子送的礼买回来了。 刁妈妈不忍她一辈子窝在厨房,落个没前程,又累又苦,又不得体面的活。 无奈二姐儿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不听。 刁妈妈也只能领着她来胡娘子这送礼。 胡娘子得了梁堇送给她的那四尺缎子,很是欢喜。 她的月钱比刁妈妈的高点,一个月是一百五十文。 即使咬咬牙,这样的缎子,她也是舍不得买的。 还从来没有人送过她这样贵的料子。 西厨房建好后,胡娘子对梁堇的态度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收了梁堇送的礼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那天刁妈妈言明了,这二姐儿不和她的侄女红果抢元娘的灶房娘子。 再加上,二房向各房讨要物件的时候,刁妈妈带上了她,有这一份人情在。 又收了人家的重礼,要是胡娘子再藏着掖着,那就说不过去了。 自这以后,她做菜也不背着梁堇了,还让她和红果在一旁学着怎么切菜,怎么蒸菜。 只是胡娘子做拿手好菜的时候,梁堇也晓事的主动避出来。 胡娘子愿意教她做大菜,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胡娘子,王管事让我来你这借锅。” 海棠站在二房的厨房门口,往里望着,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 那日刁妈妈几人差不多把大厨房里的东西都给搬完了,大房和三房,还有吴老太处,晚上连饭都没有吃上。 后面两三天,都是使唤婆子出去买着吃。 前不久才去杂货行买了碗碟来,还有一口铁锅。 柳氏为了省钱,让王管事买的小铁锅,光主子们的饭菜,王管事一锅接着一锅的做。 以前大厨房的锅大不说,冯氏置办的仅锅,就有四五口。 主子们的伙食和下人的伙食,能一块出。 可现在,王管事做完主子的,要做下人的,等下人吃完,都到下半晌了。 下半晌又开始做晚食了,吴老太爷的那个妾,还点名要菜吃。 王管事忙的连歇息的功夫都没有。 这不,吴老太屋里的人来催饭,那个妾也来催,说吴老太爷在她那用饭。 这两边,王管事是一个也得罪不起,没法子,只能厚着脸皮让海棠这个丫头来二房这边借锅。 当时刁妈妈她们连大厨房舂米的石臼都搬走了,大房没有买,这些天用的都是下人房的。 正在案板上教梁堇和红果怎么片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2. 第 22 章 丢人 “娘子,这衣裳正是你这个年纪穿的,怎会轻浮?” 巧姑即使这样说,也挡不住柳氏把衣裳给换了下来。 “不过是去吃冬酒,穿成这样,定会让人笑话。 我穿的俭朴些,也能让那些官家女眷看到咱家的家风。” 柳氏思来想去,把去年在三郎君喜宴上穿过的那身衣裳让巧姑给她找出来。 巧姑还想劝,这是娘子第一次去那种场合,还是穿的体面些好。 “我和那高门子出来的冯氏不同,她做件衣裳,都要用个五贯钱,生怕旁人不知晓她有银钱。 和那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妇人有什么不同? 料那知书达理家的大娘子,不是看人穿的袄子是多少银钱做的,而是这个人的品性。” 柳氏不赞成穿的跟花蝴蝶一样,她觉得,没人愿意要一个花蝴蝶去做自己的儿媳妇。 她自己这样穿,也让季姐儿这样穿,尤其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 季姐儿梳着双丫髻,头上只攒了两朵挑绢的头花,腕子上一只银镯子。 柳氏知晓大厨房的饭食晚,就没有等,怕误了时辰。 就让巧姑去外面买回来一包炊饼,主仆仨人就着热水就这样随便应付了一下。 去之前想去吴老太屋里,和她说一声,但又怕出门子的衣裳染上味,便没有过去。 柳氏带着季姐儿出了府,俩人身后跟着巧姑和一个婆子。 “蒋婆子,不是让你去说了,柳娘子和季姐儿今日出门要用马车?” 府门口什么也没有,巧姑责问蒋婆子。 蒋婆子也忍不住纳闷, “我和那旺儿说了咱大房要用车,难不成他吃酒吃多了,忘了这档子事?” 吴府是有马车的,平日吴老太和柳氏想去庙里烧个香,都是让人说一声,马车就会在外面候着。 柳氏几人来到了后院马厮,只见那旺儿正在给马用铡刀铡草料。 “旺儿,你怎么还在这弄草料,我一早就和你说了。 柳娘子要用马车,去通判娘子家去吃冬酒,误了我们娘子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蒋婆子见他没有把自己交代的事放在心上,恼的不行。 那旺儿不紧不慢的铡着草料, “想用马车,得二房的冯娘子点头。” 柳氏脸色难看, “旺儿,你可不是她二房的人……” 这旺儿是吴家原来的下人,如今府里管家的是她,他应该听她的,而不是二房的。 “柳娘子有所不知,这车架,还有这马,都是人二房的银钱买的。 您要是想用车,就去和二房娘子说,只要二房娘子开口说让您用,那我就立马给您驾车去。” “你怎么不早说?” 蒋婆子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等到娘子要出门的时候,刁难她们大房。 “您也没问啊。” …… 眼瞅着时辰快要误了,柳氏心气高,让她去求冯氏,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能使唤蒋婆子赶快出去赁个轿子来。 没一会儿,蒋婆子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闲汉抬的寒酸小轿,小轿外面是青布糊的。 平时都是一些市井小民赁。 这和府里的马车相比,简直登不上台面。 柳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好带着季姐儿坐了上去。 这轿子里很是狭窄,柳氏只能抱着季姐儿,让她坐在她的腿上。 里面还有一股汗臭味,连个轿帘都没有。 坐在里面晃晃荡荡的,柳氏心中忐忑的不行,生怕从轿子里摔倒外面去。 “快点,再快点。” 巧姑和蒋婆子在轿子外面,跟着轿子跑。 穿过大街,着实丢人和狼狈。 柳氏没有去过通判府上,坐在轿子里也不晓得走到哪了。 有心想让轿夫在通判府附近寻个偏僻的巷子把她们放下,可又自持身份,羞于开口。 就在她鼓足勇气,想喊轿夫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轿子外是喧闹的声音。 “娘子,地方到了。” 闲汉说了一声,见人没下来,又说了一声。 俩人脚力大,巧姑和蒋婆子被甩在后面,到现在还没追上来。 “这是哪来的轿子,怎么停在了张通判家门口?” “怕是寻错地了吧……里面的人怎么不下轿?” …… 张通判的府门口,停的都是体面的马车,即使有轿子,也是那种以锦缎装饰的。 这样一个穷酸简陋的轿子停在这,透着格格不入,很是扎眼。 轿子里的柳氏恨不得以袖掩面,被催了几次,听着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柳氏和女儿季姐儿只好下了轿子。 “娘子,这轿子钱还没付哪,一共十二文。” 原本想扯着女儿往府里走的柳氏,被迫停了下来,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脸儿滚烫。 她此时只想赶快给这俩人钱,把他们还有这顶丢人的小轿打发走。 可她在袖子里摸了两次,都没摸到钱,脸子更臊更红了。 郑娘子身边的妈妈在府外面迎着女客,见这娘子窘迫。 虽猜不出是谁家的,但也看出了她是来自家府上的,便走过来,给她付了轿子钱。 “娘子是哪家的,可有帖子?” “吴同知府上的。” 柳氏把帖子给了对方,季姐儿嫌丢人,脸从始至终都没抬起来过。 接过帖子的妈妈,有些惊讶,吴同知府上不是次次来的都是冯娘子吗? 眼前这位……莫不是吴同知的那位寡嫂? 郑妈妈没说什么,脸上带着笑,把衣着朴素的母女俩人引进了府里的后院。 …… 从张通判家回来后,柳氏就病倒了。 她躺在炕上,一脸病容,谁都不见。 吴老太心疼的紧,一天使唤婆子来大房看几回。 连在厨房的梁堇都听说了柳氏病倒的这事。 “真是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刁妈妈一个二房的人都觉得没脸说。 平日在府里腰板挺的笔直的柳氏,到了女眷中间,连句体面话都不会说。 坐在角落里,期期艾艾的,又穿的那样穷酸。 张通判的娘子郑氏,见她第一次来,便从手腕上褪了一个玉镯子给她闺女季姐儿。 这是有规矩的,人家给你的女儿见面礼,你也要给对方的女儿见面礼。 这柳氏倒好,一块手帕都没有给郑氏的女儿,平白的昧下了人家一个玉镯。 这还不算啥,有人在席上主动和她搭话,她一副冬日梅花,不可屈的清高模样,言语间,颇是瞧不上人家。 如今外面都在说,吴相公苛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3. 第 23 章 遭灾 柳氏丢人的事情,府上的婆子都知晓了,后面又传到了吴老太的耳朵里。 原本还在埋怨二儿子吴二郎不给他大嫂找大夫的她,听到外面都在说大儿媳柳氏上不得台面,在那些官眷中丢了大脸,她气的心口直疼。 第二日,就让赵婆子把做衣裳的孙娘子请到了府里,给柳氏还有季姐儿,一人做了两身衣裳。 料子是她亲自选的,富贵的很。 “二姐儿,府里来牙婆了,快去看啊。” 一大早,红果哈着寒气,从外面进来。 她们早食都是在灶上用的,用的早。 梁堇正在往木桶里舀水,胡娘子说把黄豆子泡起来,准备磨豆腐使。 “这就来。” 府里不常来牙婆,梁堇把胡娘子交代的活做好后,就和红果跑着去看牙婆了。 到了地方,就见前面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婆子。 她们俩挤到了最前面,只见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三排丫头。 大多都如她们这个年龄,头上都插着稻草,身上穿着牙行给的粗布袄子。 这丫头卖身,也分两种。 一种是卖了死契,大多都是卖给正经的牙行。 牙行里有婆子,给她们洗了澡,去了身上的虱子,再给换身干净的衣裳,最后再教些伺候人的规矩。 然后就领着这些丫头去到处卖了,哪个府里有缺人的就留下用。 还有一种,就是活契。 家里日子难过的人家,想把女儿送出去做工贴补家用,一般都是通过牙行。 牙行帮她们找到赁女使丫头的主家,在主家干够几年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今日来府上的就是个正经的牙婆,青州的体面人家,差不多都是在她这买丫头或赁女使。 冯氏见价贱,给元娘买了两个小丫头。 吴老太更是一口气要了四个,给大房一个,三房一个,二房两个。 给二房的那两个,其中一个,腰肢纤细,十七八岁,脸庞儿若那剥了皮的河北鹅梨。 另外一个是生过娃的妇人,吴老太见她好生养,便把她给留下了。 这俩人给了二房,是想让那吴二郎收她们做养娘的。 “早知丫头价贱,我当初就不买那么早了。” 一旁围观的蔡婆子听到如今三贯银钱便能买个和小红那般大的丫头使唤,嚷着自己吃大亏了。 蔡婆子买的丫头小红,是从那些不入流的私牙手里买得的,本就价不高。 如今她又嚷着买贵了,梁堇忍不住纳闷,这正经的牙行为何卖个丫头,价钱要的这般低。 还记得府上之前买个丫头,要使八贯钱,这还是价不高的时候。 如今才要三贯钱,这价格低的让人咋舌。 刁妈妈闻讯赶来,瞅那价低,有些心动。 梁堇连忙把她娘给扯走了,她家活计不多,哪里用得着买丫头。 再说了她家也不是那富裕人家,本就是府里伺候人的,再买个小丫头伺候着,这像什么话。 若是家里日子过得好,买个丫头,人丫头还能跟着过些好日子。 可她家里,打个牙祭,吃块炊饼都要算计着吃。 真买来了,岂不是让丫头跟着吃苦遭罪。 下晌的时候,梁堇从桂姐儿口中得知了张妈妈家买了一个丫头,还有哪个婆子买了一个。 以前价高的时候,她们连想都不敢想。 在厨房烧火的梁堇,有些走神,还是因着上午牙婆来卖丫头那事。 她听说,不是府里的人把牙婆喊来的,而是那牙婆主动登的门。 这说明,牙婆手里像今日这样的丫头多的很,否则不会上门来卖。 丫头多,那说明卖儿卖女的人多。 这种情况,大多都是有些地方遭了灾,家里没米下锅了,只能卖儿卖女的。 一是能卖点银钱糊嘴,二是把儿女卖给牙婆,牙婆再卖到大户人家家里,至少儿女都能吃饱饭,不至于在乡下饿死。 算是给儿女寻了条生路。 梁堇整日不是待在灶上就是晚上去卖鸡子,也没听说哪遭了灾。 她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就和胡娘子告了半天假。 路过张妈妈家的时候,她往院里瞅了几眼,有心问问她们家买来的丫头是打哪来的,可瞅了半天,也不见那丫头从屋里出来。 她和雁姐儿不和,也不好去她家里,只好回到自家。 “你怎麽……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躲在灶房偷吃香鸡子的桂姐儿见她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鸡子塞进嘴里,连嚼都没嚼就咽下了,噎的她直翻白眼。 心不在焉的梁堇也没注意到桂姐儿偷吃鸡子。 …… 桂姐儿不明白今日为何去这样早,挎着一篮子香鸡子跟在梁堇身后。 梁堇没有去南桥夜市那边,而是朝牙行走了过去,这一路上还卖着香鸡子。 路上恰好碰到陈经纪带一贩珠子的行商赁房。 这陈经纪帮梁堇的熟客王官人来买过鸡子,梁堇识得他。 送与了对方两个鸡子,便从他这打听出来了,是南边遭了灾,连着干旱了数月,陈经纪只晓得这些,其余的便不知晓了。 “二姐儿,打听这些劳什子作甚? 还白与了人家两个香鸡子。” 桂姐儿不解。 梁堇也没和她解释,继续往牙行走。 穿过曲折的大街,途径薛家熟羊肉铺,又穿过甜水巷子,才到了牙行。 牙行外面挂着一张旗子,上面写着张家牙行,进出的有穿绸子的,有穿麻布的。 梁堇让桂姐儿在牙行外等她,她挎着一篮子鸡子走了进去。 只见里面有赁女使的,有卖妾的,还有想做散工的,还有来这找灶房娘子的。 平时,那些卖果子,糕儿等小食的丫头婆子经常挎着篮子来里面叫卖。 牙行的人都习以为常了,也不驱赶。 梁堇进来,都以为她是来卖小食的。 “张牙人,好歹饶我几个子,上次在你这赁的婆子把我家的好衣裳都给偷了去……” 张娘子想赁个洗衣衫儿的婆子,可只想给三十文。 在这磨了张牙人有一会儿了,见张牙人不吐口,就编瞎话来说。 “大娘子,三十文就三十文罢。” 张牙人收了钱,给张娘子荐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婆子。 梁堇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见这个张牙人得闲,就连忙凑了过去。 “大伯好。” 牙人不老,只是喊大伯,是这行里的话。 梁堇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拿了两个香鸡子给他。 张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4. 第 24 章 遭灾 刁妈妈听出来了二姐儿的担忧, “咱吃灶上的,再说了,咱二房有银钱……” 到时候米即使涨价,又能涨到哪里去,刁妈妈这样想。 可又想到了刚刚二姐儿说的南边的米价涨的那样的离谱。 “娘,若将来咱青州也两吊子钱买不来三斗米,咱二房的下人不少。 二房娘子能有多少银钱够这样吃销的?” 梁堇想的是,提前囤些贱米,藏在家里又不坏事。 南方的灾情若是不涉及青州还好,若是涉及了,府里不管饭了,她们只能自己去买那高价米吃。 她们家也就几贯钱的家底,没钱买米吃,到时候典当卖衣,也糊不了口啊。 刁妈妈晓得二姐儿的意思,可还是有些迟疑。 “要不,咱先买上两斗米?” 两斗米才多少,还不够她们仨人吃半个月的,若是梁父回来,那不用几天就给吃完了。 梁堇想了,既然囤就多囤些,省得到时候打饥荒。 “娘,家里还有多少银钱?” “没几个子……” 刁妈妈支支吾吾的不想拿出来,平时让她抠旁人的钱可以,别人抠她的难。 若是梁堇有钱,不会要她的,只是她前不久刚给胡娘子送了礼。 “我可是晓的你藏钱的地方的。 先用那些银钱,囤上吃食。 即使后面灾情没有影响青州,把那些吃食再卖出去,钱还能回到手里。” 梁堇知晓她娘是啥样的人,慢慢和她说着这里面的道理, “若是此时不囤,等那米价什么都涨起来,咱家的那几贯子钱,看能买几斗米。 府里若是都自顾不暇,那咱这些下人,就等着饿死吧。” 说到后面,梁堇是在吓唬刁妈妈。 “娘,你把钱都拿出来吧,咱家把米多囤些。” 把梁堇的话听见去的桂姐儿摇着她娘的胳膊,她可不想挨饿。 那些乡下丫头没饭吃,还能卖给人牙子,可她是家生子,身契都在主子手里,到时候可咋办啊。 “我存点子银钱容易吗我……” 刁妈妈哭丧着个脸,说着下了炕,趴在屋里的墙根那,掏了半天,从老鼠洞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她上了炕,把布袋里的铜子都倒在了炕上,还有一张交子。 “咱家的家当都在这了。” 梁堇没想到家里还有交子,拿起来一看,见是面额五贯钱的。 再加上炕上的这堆铜子,估摸能有个七贯钱的样子。 梁堇让刁妈妈明日在府里告半天价,去米行捡那下等糙米要两石。 去面行买小麦,买两贯钱的。 小麦贱,一斗才五十六文钱,一石是五百六十文钱。 还剩下一贯钱,与桂姐儿两百文,让桂姐儿提着罐子去油坊沽上两斤的油,再去买三斤官盐,还有醋。 余下的八百文钱,梁堇去张老爹那要三斤上好的肥膘,八斤的五花肉。 猪肉价贱,这些肉才用去二百余文。 随后见那猪杂碎价儿更贱,便又捡了六个猪蹄子,一副猪肝。 另外再买两只小鸡子,养到过年能宰了吃。 除此之外,还有常吃的萝卜,菘菜,干菇,茭白,芥菜等。 出了菜行,见旁边有卖鸭子的,又要了一篓子。 这里的鸭子,说的是鸭蛋。 要腌鸭子,需用到酒,梁堇又打了两斤的散酒。 怕引起下人院里婆子的注意,她分几次出去的,每次出去都挎着个篮子,回来的时候,篮子用布盖着,人家也不晓得买的啥。 不是她存私心,青州可能会受南方灾情的影响,这也只是她自个的猜测。 说与旁人听,旁人不信,再嘲笑讥讽她一顿,这是其次。 若是有那信的,把家里的银钱都去囤了粮,到时候青州的米价并未上涨,那个时候,梁堇就成为她们口中的“罪人”了。 梁堇担不了那个责,还不如不说。 再说了,梁堇家穷,和旁人不能比,早做点打算也是好的。 刁妈妈要了那些子米和麦,等到天黑下人院里的人都睡下的时候,才推着板车进来。 板车是刁妈妈借来的,梁堇和桂姐儿帮着抬板车上的粮,这些粮都用麻袋装着。 “若是青州的米价不涨,我的这些子银钱可就打水漂了。” 刁妈妈囤了粮,又是安心,又是发愁,又是疼那些银钱。 梁堇没有刁妈妈的忧虑,即使青州米价不涨,这些买来的米和麦,也能做成小食去外面卖。 反正不会烂在手里的。 这两天,她在灶儿上做完活,就趁闲跑到家里来。 把买来的那篓子鸭子,洗净,裹上一圈粗盐,又一圈香料,再一圈散酒,最后再糊上黄泥,封在瓮里,月余便可腌出油汪汪的鸭子油来。 如今天冷,买来的那一条子膏一般的肥膘,用铁钩子穿了悬在东屋的梁上,并着那几个猪蹄子。 那副猪肝,梁堇先放在水里泡了一夜,去除杂血。 泡干净后,用酒涂抹,就放在罐子里,什么时候想吃,就割一块爆炒,一点腥味也无,净是酒香气,入口滋味美。 五花肉,腌了一瓮咸肉,余下的熏成了腊肉。 那些萝卜,芥菜疙瘩,梁堇也不嫌琐碎,日日回来切成条,又是煮,又是晒,晒完又煮…… 缸子里只放盐,醋,酒,其余香料一概不放,这样腌出来的咸菜,又脆又爽口。 若是能再放些辣子就更好了,可惜北宋没有辣子,只有芥辣,胡椒,辣姜等辛辣的香料。 刁妈妈在府里做事,那是向来偷懒偷惯了的,没事就跑到米行去打听米价。 这天中午,刁妈妈在灶儿上用过饭,就又去米行了。 回来后,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二房。 冯氏的屋里,还没到腊月就烧起了碳,这碳是木炭,木炭分上等木炭,下等木炭。 上等木炭烧起来,烟少,下等的烟多。 冯氏用的是上等的,屋里烧了一盆子,等到了那极冷的天儿,是要烧两盆的。 刁妈妈进了这屋里,只觉屋里暖和的很,不用穿袄子。 炕上的冯氏穿了身家常衣裳,怀里揽着小女儿金哥儿,正在给她用绸子攒头花顽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5. 第 25 章 羊脚子 二房囤米的事,也没想故意瞒着府里的其他人。 大房的巧姑从大厨房的海棠嘴里知晓了,那海棠闲来没事,常背地里瞅着二房那边的动静。 巧姑给了她两块糕儿,把她打发走后,就去屋里寻柳氏去了。 “买了许多的米?” 这又不是灾年,买这许多的米作甚? 柳氏不解,放下了手中的绣棚。 她的屋里没有烧炕,冷飕飕的,这柳氏坐在炕上,用褥子盖着腿,拿绣针的手冻的发青。 “娘子,海棠那丫头说,二房买的米一摞挨着一摞,都够吃到明年了。” 谁会一下买这么多的米啊,以前二房管家的时候,都在大厨房吃,那时候买米,也只是买够府上半个月。 从没有像今日这般。 巧姑感觉事有蹊跷,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 “娘子,要不要咱也学二房去多买些米?” 柳氏和冯氏不和,听巧姑说让她学对方,这让冯氏有些不喜。 不过巧姑是她的陪嫁丫头,平日多有倚重,她也没显露在脸上,只淡淡的道, “我倒是想多买些,只是手里银钱不足。 米行里又不缺米,府里的吃完了,让王婆子再去买。” 柳氏虽然不知二房为何一下子买这么多的米,但觉得定是她这个妯娌,又在卖弄她的那点子财力。 还官宦人家的女儿,这财大气粗的做派…… 柳氏眼里闪过一丝不齿和鄙夷,然后又继续拿着绣棚绣起了花。 巧姑见她不愿意拿钱买,也不好说什么。 前几天,老太太私下里才给了娘子一根足金的钗,还有十贯的银钱。 若是真想买,哪里会没银钱。 灶房, “二姐儿,这堆冬瓜你让雁姐儿梭皮,你和红果过来,帮我点豆腐。” 灶房里弥漫着半屋子的炊烟,大锅里烧着滚烫的热水,上面坐了四个竹子编的蒸笼。 蒸笼里蒸着两碗梅菜扣肉,两碗糟油鹅,两碗干豆腐,一碟儿笋辣大鱼,还有裹了刀豆粉的粘糕,夹了酥子的馒头。 另有上等火腿蒸小鸡。 各种香味都从蒸笼里窜出来,弥漫在灶儿屋里。 胡娘子这是想教梁堇她们俩如何点豆腐,她点,让她们俩站在旁边看着学,顺便打下手。 张妈妈家里前不久刚买了个丫头,这才如了雁姐儿的愿,让她进了灶房。 雁姐儿进来后,在灶房很是少言,只有各房姑娘院里的丫头来灶房拿饭,她才稍显殷勤些。 此时,见管灶房的胡娘子偏袒刁家的二姐儿,心里有些许的不满。 红果是那胡娘子的亲侄女,让她去帮着点豆腐,她也能理解。 可那个二姐儿又不是胡娘子的侄女,也让她去,独把活计撇给她一个人干。 做活是小事,都让那个二姐儿去了,为何不让她也去? 都是这二房的家生子,谁也不比谁高贱,胡娘子凭啥偏袒她? 帮胡娘子舀盐卤的梁堇不晓得又招了雁姐儿。 从雁姐儿进来灶房,她就甚少和她说话。 “这盐卤不可多放,放多了,豆腐就变成老豆腐了。 二房相公爱吃嫩豆腐,这豆腐做好后,还要做浇头。 浇头有甜,有咸,有辣,有酸……甜的有桂花糖水,杏仁奶乳,赤豆蜜。 咸的有蜜炙鸽腿,煎螺肉,酱羊肉,冻鱼皮……市井人家,还有用咸鸭子来配着吃的。” 胡娘子讲起吃食来,头头是道。 一旁的梁堇和红果都听馋了。 胡娘子到底是做了多年的灶房娘子,在做吃食上,有不少的经验。 梁堇学的仔细,晚上回到家,怕自己忘记,还用在墙上磨尖的碳头记在草纸上。 “胡娘子,我们家元娘说午食想吃烫锅子。” 元娘屋里的银枝人还没到灶房,灶房里的胡娘子几人就先听到了她的声。 “银枝姐姐来了……快坐。” 在灶房门口梭冬瓜的雁姐儿瞅见元娘屋里的银枝,立马来了精神,把自己的凳儿让了出来不说,还用袖子给擦了擦。 银枝瞥了一眼她,没有搭理。 “姑娘可有说,想吃什么锅子,灶上如今只剩下半只鸡了。” 既想吃锅子,怎不早说,早说她也就早指使人出去买了。 亏她还蒸了那些子菜。 胡娘子心里再不舒坦,面上还是笑眯眯的。 二房的姑娘里,就数这个元娘最难伺候,连带着她屋里的丫头都不好惹。 “半只鸡够谁吃的,姑娘要吃锅子,说什么也要有羊肉。” 银枝一边说,眼睛一边斜在了蒸笼上。 胡娘子心里有气,明知她是嘴馋想吃这蒸笼里的好食,但只装不知。 “那我这就使唤人去买羊肉。” 梁堇腿脚快,胡娘子与了她一串钱,让她去王屠夫那,捡上好的羊肉,要两斤。 又使唤红果把瓦罐找出来。 这烫锅子最先唤“拔霞供”,也就是把兔肉放在锅子里涮来吃,后面慢慢都唤烫锅子。 可吃的食物,也不仅仅是兔肉,而是羊肉,鸡肉等。 银枝在灶房站了一会儿,见那胡娘子不给她脸,便捏着手绢,阴阳怪气的找起了茬, “胡娘子,你也是二房的老人了,如今怎地连个干饭都不会蒸了? 今早那饭,差点把我的牙都给硌掉了。” “怕是你牙口不好,娘子吃我蒸的饭,也从没说过饭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第 26 章 一跃成了6少夫人! 在展倩的眼中,裴欧就是卑鄙无耻下流的代名词! —————— 当日,媒体全面播报了昨晚那场‘权贵峰会’的新闻。 “下面是s城商报记者的报导,据悉,虽然这场‘权贵峰会’上的具体情况并没有向媒体公布,但在‘赌王号’外面的记者拍到,昨晚出席这场‘权贵峰会’的名人如云。” “在这场几乎汇集了国内所有商界大腕的峰会,以帝晟集团的6白为,其次,慕氏的慕斯城以及裴欧,瑾年保险的现任总裁也出席了……” “这些商界钜子和名门大少的次聚集,成为了最大的关注焦点。” “但除此之外,昨晚6白在公布他已结婚的消息后,次携安夏儿小姐出现在公众媒体的眼中,并提醒媒体记者,该称安夏儿小姐为6少夫人……” “由此可见,6白对于安夏儿的爱护不一般。” “这也间接打破了他们是假结婚的这一传闻……” 网上,记者在‘赌王号’外面拍摄下来的照片,更是引起无数人转载! 某知名八卦微博号写道: “据知情人爆料,昨晚不只是6白带安夏儿出入了权贵峰会,慕斯城与安琪儿也出席了,加上国内其他知名企业的领权者,这场‘权贵峰会’聚集了当下所有的话题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关于安夏儿与6白,以及慕斯城他们的热搜话题: “从记者其中一张照片看,6白当晚戴的那只表是价值8千多万的级表,黑色星空表面,钻石镶歆,陀飞轮和三问功能的顶级制作工艺……靠,向6白势力大佬低头!” “安夏儿昨晚身着一袭巴黎时装秀上的最新款香奈儿杏色蕾丝长裙,背部透视设计,仙丽优雅与朦胧性感并存。” “安琪儿的雅蓝色缎面裙,站在一袭绒面料高档西装的慕斯城身边,二人看着非常相配……” “安琪儿在记者镜头前手遮腹部……难道已有身孕?” …… 网友评论: “心机,绝对的心机,安琪儿想故意认人猜测她已怀孕,制造话题!” “但她已经和慕斯城订婚了,还整这些话题做什么?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安氏的产品上,这一回安氏的香水就不尽人意……” “安夏儿被安家赶出门,却嫁给了6白,这回安家的人绝壁要气死了!” “表示只关注6白势力大佬!” “好想成为安夏儿,被他疼爱啊[脸红]……” 安家豪宅。 安琪儿盯着电视上的新闻,眼睛一动不动。 “好好好,一切都拜托慕老夫人您了。”前面安雄正在打电话,语气谦恭,“主要慕太子昨晚在‘权贵峰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跟6白赌了,他的名声不能丢,但我们琪儿刚刚怀上孩子,他们的婚事也不能拖,以慕家与6家的关系,这事还希望慕老夫人您跟6白去个电话了……” 安夫人看着安琪儿,“为什么?琪儿,你一向是个聪明,你怎么能同意让慕斯城与6白以你们的婚事打赌?” 安琪儿手指握得白,“当时情况不是那样,斯城和6白的赌注,是由对方提的……” “什么?”安夫人一想,“坏了,这6白与安夏儿肯定早就打算好了,安夏儿她现在就巴不得你嫁不进慕家,所以他们那边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安琪儿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话,“这是斯城提的……” “什么?这是慕斯城主动提的?” 安琪儿没有说话。 她昨晚回来后一时心情太差,关在房间里,直到今天才将昨晚的事情经过告诉安夫人和安雄。 安雄第一件事便是联系慕家。 “那他是什么意思?”安夫人叫道,“你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他还拿你们的婚事下赌注?就算这是6白那边提出来的,他也不该答应!” “我说过了。”安琪儿摇头,“但我阻止不了……” “那就算违背规则,他也不能答应!” “不仅如此。”安琪儿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清眸里带起怨毒和不甘,“如今‘ange1殿堂’也输了,安夏儿只要过去签收……那,都是她的了。” “不行!”安夫人眼睛恨得红,“说什么也不能给她!安家不会再给她任何东西!” “都别吵了!”前面安雄挂了电话,“既然事情已经生了,吵也没用,如今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当时面对全国的权贵,慕斯城对于自己提出 的要求,也不好不履行,这事关男人的尊严……” “他的尊严?”安夫人手指抖地指着安琪儿,“那琪儿的尊严就不要了么?他单方面宣布与琪儿解决婚约,有没有考虑过琪儿的名誉?” “我已经跟慕老夫人联系过了。”安雄脸色更差,“这件事要让慕斯城不失任何严面与琪儿结婚,除非6白松口,慕老夫人已会去找6白…… 如今这事才刚刚生,你们都先别急。” 但尽管这么说,安雄内心也是焦灼不已! 因为6白不一定会松口…… 他为什么会提这个赌注,一定是为了安夏儿! “老向。”安雄合上眼睛叫了声,“扶我去休息。” “是,老爷。” 已经恢复了在安家身份的向叔,扶着安雄去休息了。 安雄血压高,安夫人不敢闹得太大,只好回头劝安琪儿,“对,琪儿,你先别担心,无论慕斯城怎样,他不可能连慕老夫人的话都不听,而以6家与慕家的关系,6白多少会给慕老夫人一份面子……” “……希望。” “一定会的。”安夫人握着她的手,“你别担心,慕家知道你有身孕了无论怎样都会让你过门,说到底,还是多亏你及时怀上了这个孩子……我原本就打算让你去做个人工受孕,以加快你们结婚的时间,既然你刚好已经怀上了,你嫁入慕家的事肯定跑不了。” 安琪儿手再次攥紧了,“妈,你不说,这件事我也不会妥协。” “当然不能了!”安夫人厉声道,“你忘了你花了多大的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7.第 27 章 二更 那一整只烧鹅没有吃完, 还剩下一些,刁妈妈担心夜里被耗子偷吃,便在家里寻了个小篮,悬在了梁上。 母女仨人都好些日子, 没有沾过这么大的荤腥了。 往日在灶儿上, 是能抢个杂碎肉来香嘴,可到底比不上这上等的烧肥鹅。 “这剩下的烧鹅, 给你们的爹留两块, 等他回来让他也尝尝这烧鹅的味。” 刁妈妈虽然馋嘴,但有好的, 还是晓得疼人的。 “爹从涿州也该回来了, 都走这些日子了。” 涿州路远,二房娘子的铺子在涿州,她爹这一去,已有两月有余。 再不回来, 怕是要下大雪了。 梁堇趁着热锅,烧了半锅水,把自己攒的小裤给洗了。 桂姐儿是个腌臜的,里面的小裤穿了好多天,也不换。 梁堇嫌弃, 不肯和她一个被窝,刁妈妈也嫌, 让她自己一个。 前不久姐妹俩人搬到了东屋的炕上, 仨人挤在一块, 这样能省些烧炕的柴。 次日,刁妈妈起了个大早,一边打着哈欠, 一边从屋里拎着陈旧的尿桶走出来。 下人房是有茅房的,只是如今天冷了,半夜还要起身跑到茅房,多有不便。 外面还没大亮,刁妈妈来到院子里,只见地上踩着硬邦邦的,上面还有一层白霜。 绳儿上挂着的小裤儿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她哈着寒气,只觉身上的旧袄子不咋暖和了,把尿桶放在下人院的门外,自会有粪公来收。 梁堇起来后,央求她娘给她做双多塞棉花的布鞋,她不挑鞋样,也不挑布,用麻布都没事,只求不冻脚。 刁妈妈当天就找赵大娘,借了些麻,把麻劈成细丝,在水里煮一遍,再搓成麻线,后面又自己糊了些浆糊,没出三日,一双丑布鞋就出来了。 刁妈妈做鞋的手艺好,之前就连卢婆子都夸。 只是梁堇一个劲的让她往里面塞棉花,这才让鞋子看起来又大又丑。 刁妈妈见她嚷着冷,又给她做了两双。 她本来还想给桂姐儿做,可惜桂姐儿说啥都不要这样的布鞋。 “二姐儿,你何不去外面买一双,章家的布鞋有名气的很,十五文钱,便能得一双。 那鞋面上人家还给绣的有艾草,瞧着很是好看。” 红果就有一双章家的布鞋,她娘手活不好,那鞋还是她拿自己的月银买的。 “十五文钱,也不便宜。” 梁堇她一个月的月银才二十文,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月银能往上涨点。 一旁捡豆子的雁姐儿在偷听梁堇她们俩人说小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妹妹秀珠,她脚上穿的就是章家布鞋。 秀珠在元娘院里伺候,一个月能得三十文钱,还不算得的赏钱。 上次回来,听说元娘屋里的大丫头还给了她一个七成新绸子做的夹衣。 “胡娘子,大厨房那边出事了。” 薛嫂子拎着两只鸡,从外面回来,回来的途中正好经过大厨房。 灶房里的人,都不由得朝她看了过来。 “大厨房出啥事了?” 连梁堇都竖起了耳朵。 “打起来了,大房柳娘子不让那些子下人吃饱,听说昨个晚上,又减了她们的口粮。” 薛婆子手里的鸡都没放进鸡笼子,就绘声绘色的在那和众人讲她看到的。 “蔡婆子她们把大厨房的锅都给砸了……听她们说,大房今个早上的早食,一人就半块饼子,一碗稀粥,还有两根咸菜。 别说那些婆子了,就连个小丫头,都吃不饱。” 柳氏管家后,下人们就没吃的好过。 好在她们是二房的人,二房有自个的灶房。 大房, 柳氏站在院子里,斥责着闹事的蔡婆子等人。 “……你们干的好事,若是嫌府里吃的不好,就和我说一声,我立马就喊牙婆子过来,让她把你们领走。” 柳氏在这些下人面前,一向都是温和的,还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火。 蔡婆子几人,都低着头不吭声。 “如今这米价,上浮到何种地步了,你们整日里只知道在府里偷奸耍滑,到处嚼舌根,一点都不知。 如今能有你们饼子,米粥吃,已经强过外面的小户之家,不要不知足。” 府里人多,巧姑前阵买来的五贯银钱的米,已经吃的还剩一半了。 若不省着点吃,可怎麽是好。 低着头的蔡婆子听到柳氏这番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米行里的米涨价,那为何二房的下人顿顿有干饭吃,偏她们这些人喝那些个填不饱肚的粥水。 若是府里如今管家的还是二房的冯娘子,恐怕她们此时也能吃上干饭。 柳氏不可能真把她们几个婆子给卖掉,她们是府里的老人。 要是把她们给卖掉,让旁人如何看她。 她正愁手里银钱不够使,就借故罚了她们几人三个月的月银。 并且还让她们出钱给府里重新买口锅。 蔡婆子敢怒不敢言,这柳氏背后有吴老太给她撑腰,她连个能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把这几人打发走后,柳氏拿着刚给婆母吴老太做的冬鞋,用上好的料子做的鞋面,面上绣着翠鸟登枝,去了她那。 这天冷了,吴老太不舍得买上等碳用,只能捡些下等碳。 柳氏进了她屋里,被碳烟呛的忍不住咳嗽。 “娘,我还是让我兄弟托人给你捎点好碳来使吧。” 丰州的碳价比这的要贱些,但也贱不了多少。 又路途远的,吴老太说什么也不让她捎。 她坐在炕上,身上盖着兔皮褥子,身上穿的很厚实,袄子里面还套着个夹袄,怀里抱着汤婆子。 闲来无事,和赵婆子几人在打叶子牌。 赵婆子都不愿和她打,这个吴老太总是赖她的牌不说,昨个明明是她赢了她四文钱,那钱到今日也没给她,怕是装聋作哑的不想给了。 “老太太,算上这盘,你就欠我十个钱了。” 赵婆子又提醒她一次。 吴老太脸色不好看,把手中的叶子牌扔在了炕上,不玩了,催赵婆子去给她烧茶水来吃,也不说给她钱。 赵婆子撇了撇嘴,心里快呕死了,次次都是这样。 若是对方赢了她的钱,她不给都不行,哪有这样的。 “娘,这是媳妇给你新做的鞋。” 柳氏坐在炕沿上,解开包袱皮,把布鞋给了吴老太。 “天这么冷,做什么鞋。” 吴老太心疼儿媳,把布鞋接过来,仔细打量,心里欢喜, “也就你心里有我这个娘,像二房那个不孝的,谁穿过她做的鞋?” 柳氏没接话,反而说起了米价上浮的事, “娘,今年铺子里的钱还没收上来,米价又这样。 府里的婆子还整日吵着说吃不饱,我都不知该如何管这个家。 那些子下人,不能体会管家的不易,只在乎自己碗里的那点子米。” 柳氏没说蔡婆子她们砸锅的事,嫌丢人。 “这都怪你那个二叔,都多少日子没捎钱来了。 咱府上如今过得这样紧巴,等过两日,我让二郎给他去信,催催他。” 吴二叔以前常常捎钱来,吴老太都习以为常了。 在她看来,他没有儿女,以后要靠她这房,把那银钱多多拿来孝敬她这个嫂子,是天经地义的。 她让柳氏放宽心,手里银钱不够使,就来她这拿。 柳氏出了吴老太的屋子,手上多了二十贯银钱,还有一匹陈年的缎子。 把缎子卖了,也能得几贯银钱。 柳氏不舍得把手上的银钱全拿去买米,每次都是三斗三斗的买。 这样不仅没有省下银钱,反而还多用了。 因为米价一天一个价儿,天天都在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不仅米价上涨了,就连梁堇卖得鸡子都被迫涨价。 以前四十文钱,能买一筐,如今买不到一筐了。 还有脚店里的丰糖糕,以往都是一文钱两块,现在买不来了。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卖鸡子的梁堇顶着一身雪回来了。 路过蔡婆子家门口,就见小红正蹲在门口哭。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不进去啊?” 小红见是隔壁的二姐儿,忍不住又淌了一行热泪, “蔡婆婆把我赶出来,不让我进屋。 她刚刚让我去典当她的旧衣,典当了八个子,蔡婆婆非说我贪了她的钱。” 小红穿的薄,脸都冻烂了,两只手更是红肿的像发面馒头。 “我真的没有说谎,典当行里的人就给我八个铜子。” 梁堇晓得她没有说谎,如今那米价翻了几番,市井小民,谁家里有银钱,能熬的这般吃啊。 只能去典当衣裳,衣裳多了,就不值钱了。 以前典当一件绸子衣裳,能典当来一贯多钱,现在能典当个五六百文就不错了。 梁堇去外面卖鸡子,见得多了,还有胳膊里夹着两卷字画去典当行的。 “你先来我家避一下风雪吧。” 蔡婆子把人这般赶出来了,也不给她件厚袄子。 等进了屋,梁堇想给她找一件自己的袄子,可被桂姐儿拉到了屋里, “你怎麽把蔡婆子的丫头领咱家来了?” “蔡婆子把她赶出来了,我见她没地方去,外面又下着大雪,让她在咱家避会雪吧。” 梁堇有些不忍。 “就你心好,拿自己当菩萨,蔡婆子不爱干净,一头的虱子,这小红和她整日在一个屋。 说不定她也染了一头的虱子,你把她领来,她头上的虱子染给咱咋办?” 桂姐儿想起蔡婆子头上的虱子,就忍不住瘆得慌。 梁堇也想起来了,那蔡婆子爱使唤小红给她抓头上的虱子。 可把人都领进来了,也不好再赶人家走,外面又冷。 那小红的耳朵,还有脸都冻得溃烂发脓,听她说,她的脚流血了又结痂,和布鞋粘一块了。 梁堇还是给小红找了一个她不穿的袄子,这袄子她也不要了,算是给她了。 又把自己去年穿小的棉布鞋也给了她一双,虽然旧是旧了些,但总比她脚上的那双烂洞的布鞋强些。 留她在外面的屋里坐了一会儿,隔壁的蔡婆子唤她她才走。 她走后,桂姐儿掀开帘子,瞅了两眼, “她走了?” 桂姐儿就是这样的人,没啥好心肠。 “咱家也不富裕,那袄子还有布鞋,要是典当,还能典当几个钱,就这样白白给她了。” “娘回来,不要和娘说,那小红太可怜了。” 她娘知晓了,说不定还要去隔壁,把袄子给要回来。 蔡婆子不把那个小红当人看…… “她可怜咋了,又不是咱卖得她,那是她亲爹娘卖的。 她之前还偷蔡婆子的银钱托人捎给她爹娘。” 桂姐儿抠了抠鼻子, “我就看不上这样的,她爹娘都把她给卖了,她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惦记把她卖掉的爹娘。” 梁堇不知道这事,一时间对这个小红的感情很是复杂。 “是不是她爹娘没银钱吃饭了?” 要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还能理解。 “什么没银钱吃饭,她是把银钱捎回去,让她兄弟好去上私塾念书。” 那日蔡婆子在院子里打这个小红,她隔着墙,亲耳听那小红说的。 这人真是个贱骨头,没有一点血性。 桂姐儿这般想,要她是小红的话,别说给乡下的爹娘捎钱,她要日日的骂她们。 …… 梁堇很不理解,这个小红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者真如桂姐儿说的那般,是她烂好心了。 唉…… 希望她别把她给她的袄子给当了,要是把袄子给当了,把钱寄回家给她兄弟读书,梁堇会难受死。 28.第 28 章 一更 雪下了一天一夜, 下人院里的那棵枣树都被雪给压塌了枝子。 蔡婆子在府里告了几天假,也不去做活了。 反正柳氏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银,她还去做什么活。 就为了得那两碗稀粥汤水? 正巧, 天也冷, 雪也厚, 她就猫在屋里的热炕上, 让丫头小红给她捶腿捏脚。 蔡婆子不去上工,大房的脏衣裳可就没人给洗了。 她本就是大房浆洗衣物的婆子, 有时候在院里还干些杂活。 “娘子, 咱好歹买些炭吧。” 大房的季姐儿冻病了, 躺在炕上身子发烫, 巧姑已经给她灌下了一碗药,又拿出一床褥子盖在她身上。 柳氏节俭,都寒冬了,二房屋里又添了一盆木炭,可这大房,别说炭, 就连那炕都是冰凉的。 还是季姐儿病了, 柳氏才让人给季姐儿烧的炕。 “炭价不贱……” 柳氏忍不住红了眼眶,不是她舍不得给季姐儿用。 如今她管家,府里正是难的时候,下人的伙食都缩减了。 若她给女儿用上了炭,那些子下人会怎么看她。 “还是给季姐儿烧炕吧,烧炕更经济些。 把我那件缎子做的袄儿拿去当了吧, 当了给季姐儿多买些柴来使。” “娘子,你就那一件体面衣裳,若是当了, 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巧姑于心不忍。 “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那缎子衣裳,太过奢靡,还是当了好。” “可你是这同知府的娘子,还管着家……”连件体面衣裳都没有,会惹人笑话。 巧姑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怕柳氏生气。 就连三房的祁氏都有几身缎子衣裳,偏自家娘子只有这一件,她还想当了。 其他两房本就瞧不起大房,若是出门子连个体面衣裳都没有,那岂不是更让那两房看笑话。 还有吴二爹一家,每年都是要和这边一起过年的,去年二房相公在涿州上任,吴二爹他们就来到涿州过年。 今年虽调了任,想必也会过来。 那吴二娘,更是个势利眼,去年说娘子不知礼数,又穿的寒酸,给二房一匣子的珠翠头面,还有五匹妆花缎,松绿锦。 这还是明面上的,谁晓得私下又与了什么好东西。 就连三房也得两匹缎子,一套金银头面。 她家娘子什么也没得,连个布头都没有。 当着众人的面,这个吴二娘可是狠狠的打了她家娘子的脸。 她家娘子还是大房哪,一个个都是鸽子眼,瞧不起人。 “我算什么同知府的娘子,你见这府里上下哪个把我当个人看了。 就连那下人想欺负就能欺负,妯娌也没有一个拿我当长嫂的。” 柳氏今个使唤院里的婆子丫头去扫雪,使唤了几次,都没有人去扫。 还有那个蔡婆子,不过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银,如今装病,连活也不做了。 她拿这些奸滑躲懒的婆子没法子。 “娘子,你就是下不来脸去打骂她们,她们也仗着你好欺,一个个的都不听使唤,懒散的不成样子。” 二房冯娘子管家的时候,这些婆子谁敢这样? 谁若是违了那冯娘子立的规矩,轻则是罚月银,重则是打板子发卖出去。 如冯氏这样的,自小就学如何管家,如何给下人立规矩。 这柳氏从小哪学这些了,她见冯氏管家这样容易,想来也不是难事,可当上手了,才晓的这里面的难处。 “谁让我命苦……如今为了季姐儿,为了咱大房,只能打落牙齿向肚里咽,争这口气。” 柳氏从冯氏手里抢了管家之事,说啥也不会放手的,她要把这个家给管下去。 …… 吴三郎如往常一样,带着媳妇祁氏来亲娘吴老太屋里用饭。 只见吴老太炕上,一碟儿咸菜,一碟儿盐水炖萝卜,一碟儿拌豆腐。 她屋里已经有些日子不见荤腥了。 吴老太晓得大房媳妇管家的难处,小儿子想吃肉,她只作不知。 “娘,你屋里的菜又这般寡淡,大嫂管家,也不能苛待你的吃食啊。” 吴三郎还没坐下,就开始嫌弃起了菜没有油水。 “你想吃肉,让你媳妇开了嫁妆匣子,拿钱给你买肉吃去。” 吴老太还是没忍住,撇了一眼这个鸡毛不拔,厚着脸皮来她屋里吃饭的小儿媳。 不等祁氏说话,吴三郎就护起了自己的大娘子, “娘,祁氏的嫁妆不丰。 再说了,那是她的私房,我如何能用?” 吴三郎若是知晓廉耻,也不会天天来他娘屋里用饭了。 祁氏见婆母吴老太脸子沉下来了,连忙说道, “娘,不如我让人去买些肉油饼来,咱也好沾沾荤腥。” “既买了,便多买些,少了不够吃。” 吴老太心里琢磨着,等肉饼买回来,吃不完,这祁氏定然不好意思拿走。 到时候她把剩下的肉油饼给大房的季姐儿娘俩送去,也让她们沾沾油。 吴三郎是男子,饭量大,还没等肉油饼买回来,就先捡着炕上的豆腐,用完了一碗饭。 他见屋里没有饭,便把碗递给赵婆子,让赵婆子去厨房给他添饭。 “郎君,没饭了。” 赵婆子说, “午食一人一碗饭,柳娘子给定的规矩,说如今米价贵,府里没多少米了,让大伙省着点吃。” 赵婆子之前还能捡吴老太的剩饭吃,现在连剩饭都捡不上了。 大厨房弄的那稀粥,能顶什么用,饿的厉害了,少不了要自己贴补银钱,去外面买点小食吃。 那小食也不贱,赵婆子经常买,也吃不消。 “娘,这个家大嫂是怎么管的,如今府里怎么这般拮据?那米价上涨又能涨到哪里去?” 吴三郎从不过问琐事,所以也不晓得米价上浮了。 他这个大嫂柳氏刚管家的时候,说什么俭朴,让大厨房整日做些和尚吃的伙食。 他们好歹是官宦人家,吃的还比不上外面的小民。 想来那米价能有多贵,定是他这个大嫂又借故作些小家气的行事。 “如今一吊钱,只能买来两斗米。 你二叔迟迟不捎钱来,府里已经没有银钱了,就这些吃食,还是我拿的自己的体己钱。” 吴老太也是好食饭吃惯了的,如今连碗粳米都吃不上了。 就连这糙米,也不能用第二碗。 “前些日子,我就催你二哥往泉州写信,也不知他写了没有。” “府里竟到了这般田地……二叔不捎钱来,也不好去信要,那是人家的银钱。 何不让大嫂去找二嫂借些银钱来使,等二叔的银钱捎来,再还与她便是。” 大儿媳和那冯氏之间有龌龊的,怎好让她去找她借银钱。 再说了,即使去借,那冯氏就肯借? 吴老太觉得小儿子出的是馊主意。 要是早知有这天,当时就不和那冯氏扯破脸,闹的这样僵了。 “娘,听说二房囤了许多的粮,像是早知米价会上浮一般。” 祁氏心里埋怨冯氏这个妯娌,买粮不和人说一声。 要是当时和她透点口风,她也好去买两石粮囤着吃。 “你打哪听来的,我怎麽不知有这事?” 吴老太饭也不吃了,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好她个冯氏,她只知二房不缺米嚼用,以为是她手里银钱足。 谁能想到她早早就囤了米? “三郎,你去那二房,把二郎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个什麽意思。 背地里偷偷囤粮,连个屁都不放。” 那黑了心肠的贱蹄子,自己躲在二房里吃香的喝辣的,就在那瞅着自个的婆母,小叔子吃不上饭。 这冯氏不贤就算了,心思竟然还这般。 二房, 吴相公要多亏了大娘子冯氏提前囤了粮,昨个吃酒,张通判在席上说如今米价太贵,就要吃不起了。 他家娘子郑氏,一向持家有道,嫁妆不薄,再加上,那张通判也有些家私。 要是连他家都要吃起米了,那叫那些小官小吏的如何吃的起。 “娘子,幸好咱囤了米,要不然这要往外丢多少银钱。” 冯氏刚用了两块酱兔肉,正在脸盆架上的铜盆里净手,卢婆子手里端着一个梅红匣儿。 里面盛的是果干蜜饯,冯氏擦干净手后,从匣子里捏了一块杏干,用来压味。 她屋里的两盆炭,烧的很旺,冯氏在屋里只穿了双银绿撒花缎子鞋。 那缎子没有夹棉,薄薄的一层,本是那不冷的天穿的。 “我都没有想到,米价会涨到今日这种地步。” 冯氏也感到庆幸,庆幸提前囤了。 “妈妈,我记得刁娘子家是有两个女孩?” “娘子记得不差,她家大女叫桂姐儿,小女叫二姐儿,如今才八岁。 二姐儿在咱二房的厨房做帮工,平时跟在陪房胡娘子身边也学做些菜。” 卢婆子见冯氏不用蜜饯了,把食匣儿放在炕桌上,随后在炕沿坐下说道。 “她那小女二姐儿瞧着和那梁家的不像,很是老实本分。” 刁妈妈人啥样,瞒不过冯氏,听奶妈说她小女儿和她不像,便上了心。 “你去问问刁娘子,看她可愿让女儿进元娘的院里。 算了,元娘院里的小丫头不少了。” 冯氏有心再赏点什么给自己的陪房,可一时又想不到赏些啥。 “娘子已经赏了她一个金戒子,不少了。 若是还想赏点东西,不如给她些好吃食,她就馋娘子屋里的这些子好肉。” 卢婆子平时没有白吃刁妈妈的孝敬,若此时冯氏赏了,左不过是个镯子,或者布啥的。 哪有等日后,娘子记着刁妈妈的好,等刁妈妈的一对女孩大了,给她们个好前程来的实在。 冯氏忍不住笑了,让卢婆子把屋里的吃食,捡些给刁妈妈送过去。 卢婆子捡了几样好肉食,又捡了些松子,柿膏儿饼,蜜饯,用黄色的油纸给包了几包。 掀开屋里的布帘子,正好撞见今日不用外出的吴相公。 “妈妈,这是去哪?” 卢婆子是冯氏的奶妈,吴相公都敬着。 “娘子使唤我去跑个腿,相公快进屋,屋里暖和,怎不穿厚些,若是着了凉,又该吃苦药渣子了。” 卢妈妈这样念叨,自有一番亲厚在里面。 吴相公让她使唤院里的丫头跑腿便是了,这雪天地滑。 卢婆子听了这话,受用的紧,后面还是自个去的。 …… 梁堇在灶房儿做事,那手不可避免的会下到水里。 这冬日的水,把人的手都能冰的没有知觉。 即使她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往手上涂一层子油膏,可这也挡不住她的手冻了。 白日里,她忍不住就会挠瘙痒的手面。 北宋是有冻疮膏的,外面李家药铺,使上三个铜板,就能买一小包冻疮膏,不过他们不叫冻疮膏,叫什么二冬膏。 还有治冻伤的药粉,只是药粉不如冻膏好用,涂在手面上留不住。 灶房里的婆子还给她说了一个偏方,说是捡那老姜,用来擦手,擦上几日,手就不痒了。 正好灶上就有做菜使的老姜,胡娘子与了她两块,让她拿去擦手。 “雁姐儿,你怎只捡好活干?” 红果见那雁姐儿又凑到那去烧火了,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大冬天,谁都晓得烧火是好活,在冷水里下手洗菜是苦活。 可苦活也要有人干才行。 谁不嫌冬日水冰,水冰也照样做活。 这个雁姐儿,已经三日都在那烧火了。 大家都是家生子,都是帮工,凭啥她净捡些好活来干。 胡娘子在灶儿上,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留心这些小事。 “我见没人在这烧火,才过来添柴的。” 雁姐儿被红果当着灶房这么多人的面说,脸有些红,不肯承认自己只捡好活干。 “雁姐儿,你去洗菜,把蒸布也都给涮洗干净。” 灶房里的活,胡娘子很少指派。 在灶房做活,就要夏能耐暑,冬能吃寒。 雁姐儿光捡好活干,胡娘子本来就不待见她,这下更不待见了。 连着几日,都让她自个干那些子苦活。 那日吴相公被吴老太叫过去,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说冯氏买粮,不告诉她了。 柳氏也在场,连句话都没说。 冯氏买粮,她是知晓的,巧姑当时也劝她买,可她没有放在心上。 这事都怨她,可她不敢让吴老太几人知晓,任由吴老太指责妯娌冯氏。 冯氏落了埋怨,别说借她们银钱使,就连米也不愿借一碗。 她们二房的人吃不完,她宁愿送出去给外人吃,也不给大房还有吴老太她们吃。 柳氏连吴老太压箱底的银钱都拿去使了。 “张妈妈在家吗……问你借碗米。” 当初牙婆来府里卖丫头,吴老太为了膈应冯氏,也为了有人给吴二郎生儿子,就塞给了二房两个养娘。 冯氏也没有让人在二房院里给她们收拾间屋住,只把俩人打发进了下人院。 下人院里的人,都喊她们张养娘,曹养娘。 按理说,这新买的人,府里的主子该给起个新名。 可冯氏没有起,俩人进来有一段时日了,连吴相公的面都没见上。 她们只能捡自己的本家姓来用。 曹养娘身上穿着用两个铜板从二房婆子手里买来的旧袄子,旧棉裤,还是黑麻布做的。 她头上攒着朵泛黄的头花,头发盘成了南边的样式。 肥胖的袄子,遮住了她的身段,原本八分的好颜色,如今只剩下四分了。 还记得跟着牙婆刚来的时候,胳膊里挎着个蓝布包袱,穿着个小袄,腰身掐的很细。 吴老太随把人塞给了二房,但身契还在自己手里攒着。 冯氏见不到身契,自然不管她们的吃喝。 所以这俩人一直都在大厨房跟着蔡婆子等人吃下人饭。 她们抢不过那些婆子,只能把自己带进府里的衣裳给当了,当些银钱,买着吃。 可银钱总也有用完的时候,这不,端着个空碗,借米来了。 29.第 29 章 二更 张妈妈从屋里钻了出来, 塌着腰,两只手插在袄袖子里,就站在自家屋门口, 见是曹养娘,便叫苦道, “曹养娘, 我哪里有米借你,你怎麽不去米行买些来吃?” 张妈妈后面那句,有些明知故问了。 “妈妈有所不知,如今那米行里的米,价儿实在是高。” 曹养娘忍着羞耻, “妈妈若肯借我, 等日后我手里有了银钱,定会给妈妈扯身好料子做衣裳穿。” “你也是个可怜人,如今谁家日子都不好过。 和曹养娘你比,我只是个伺候人的陪房。” 张妈妈用指甲抠着牙缝里面的烂菜叶,一边斜瞅她, “若是不借你, 你又端着碗来了,左不过一碗米。 若是放到以前, 不用曹养娘你张口, 我就能给你挖两碗米吃。 可是今时不如往日了,我家里人多, 虽是吃着灶房的, 可我家里还有两个吃闲饭的人。 这米若是借给了你,我那儿子儿媳就要打饥荒了。” 曹养娘知晓,她这是在问她要好处。 “还是不让妈妈为难了, 我再去问别家借。” 等曹养娘出了张妈妈家,张妈妈才掀开帘儿进屋,和儿子说起了这个曹养娘。 什么都不给,还想白吃她家的米,她家的那点子米,还不够她自家人嚼用的哪。 曹养娘又借了几家,一粒米都没借到。 后面没法子,只好回到和张养娘一块住的屋里,从包袱里翻出一块压裙儿的玉环。 拿着这玉环找张妈妈换来了两碗糙米,还没有舂过。 曹养娘进来的时候,还有个包袱。 那张养娘被上一家赶出来的时候,傍身的钱财都被那家大娘子给搜罗了去,她没藏住什么东西。 也就身上的那身衣裳,用来遮羞。 见曹养娘用一块玉环换来了米,很是羡慕。 可这两碗米又能吃多久哪? 梁堇回来,就连她都知晓了曹养娘在下人院到处借米的事。 她看着藏在西屋的粮,有些不放心。 反正西屋她们不睡,用不着烧炕,就和桂姐儿俩人抬着,拖着,把米塞进了炕里。 “夭寿啊,堂堂同知府里,就给人吃牲口吃的豆饼……” 外面传来蔡婆子的声音,梁堇和桂姐儿把米藏好,这才出来看。 只见蔡婆子手里拿着一块豆饼,冰天雪地的,就坐在地上 “我给她大房,整日里浆洗衣物,为这家里出过多少力。 人老了,就开始遭人嫌了。 给我们这些老人,喂豆饼吃,这是拿我们当牲口养啊。” 蔡婆子一向不要脸皮,柳氏没银钱买米,就买了些贱豆饼来。 这豆饼是豆渣做的,府里一向都是拿这掺杂在铡碎的草料里喂马的。 柳氏还求她们别到处声张,说过了这些日子,再给她们买米吃。 不让她们声张? 蔡婆子偏偏就要闹的人尽皆知,她不嫌丢人。 她要府里的人都知晓,这大房是如何刻薄她们的。 “蔡婆子,这牲口吃的豆饼是啥味?” 张妈妈瞅了一眼那豆饼,又黑又黄的,还掉渣滓。 听说这东西,吃起来拉嗓子,还噎得慌,就连那贫苦人家都不吃。 亏大房柳娘子能想到这种吃食。 “幸好咱是二房的。” 梁堇身旁的桂姐儿,瞅着蔡婆子,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害怕。 若是她们家没有囤粮,又是大房的下人,今日吃豆饼的就是她们了。 看来这府里是着实没银钱了,若是有银钱,也不会让下人吃这些子豆饼。 梁堇这般想。 …… “大嫂怎么能给下人吃豆饼?传出去,府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相公闻所未闻,要是让他的那些同僚知晓……日后他还如何出门。 “相公,你不好说寡嫂,不如去找老太爷。” 他们二房的冯娘子都晓得囤米,大房娘子怎么就没想到。 整日里待在屋里也不出门,外面发生了啥事,一概不知。 这样的人,咋能管家。 前两天三郎君还来寻相公,说想让冯娘子接着管家,大房管家着实不行。 这个家,大房想管就管,想不管就不管,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当初他们二房娘子管家,可把那大房娘子委屈坏了,整日里吊着张苦瓜脸,就像二房娘子欠了她银钱似的。 如今让她管了,又管成了这个德行。 吴老太爷近日都住在薛小娘屋里。 薛小娘也不年轻了,是吴老太爷当县丞的时候,买来的妾。 吴老太这个正头大娘子屋里还用着下等炭,可薛小娘这,用的却是上等细炭。 薛小娘睡不惯炕,屋里摆了一张架子床,床帐用的是大名府十八贯银钱一副的,冯氏的都比不上她用的。 她上穿着白绫对襟袄儿,下着织锦裙儿,头上的发髻用桂花油梳的油光水亮。 上面还插着两根镏金钗和一把半月形角梳。 坐在椅子上,把脚放在了竹笼上烤,竹笼下面罩着一盆炭火。 怀里还抱着个精巧的铜炉,里面塞的炭,即使把铜炉倒着,里面的炭也不会出来。 身旁有个小丫头,往瓦罐里倒上滚烫的热水,把要吃的酒放在里面烫热。 桌子上摆着几样吃食,烧羊头肉,煎白肠,炸鹌鹑,还有一碟儿香梨,一碟儿沾蜜水吃的白糕儿。 吴老太爷的私房没少给薛小娘,薛小娘光箱笼都不下十个。 她的日子过得比正头娘子都要舒坦。 “相公,你也坐下来烤烤脚。” 吴老太爷比吴老太要小五岁。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衣,头上戴着软脚幞头,留着胡须,很是文气。 他在屋里一向都是这般穿,还不许人喊他老太爷,都要唤他老相公。 相公是对当官的人的尊称,最早是称呼宰相的。 吴老太爷嫌丫头在屋,烤脚有失体面。 “府里都已吃不上米了,二弟怎么还不捎银钱来?” 吴老太爷坐在椅子上,用一柄细长的梅花银勺给笼子里的画眉喂食。 大厨房最近送过来的吃食,吴老太爷嫌弃的很,不肯用,给了屋里的丫头们吃。 让人去外面花上几十个钱,买来吃。 “相公何不写信,让他们今年早点来这过年。” 薛小娘手里银钱也不多了,这些天在外面买的吃食,用的都是她的钱。 吴老太上次让身边的赵婆子来这要钱买米。 她给拿了八贯钱,那吴老太嫌少,她又添了五贯钱才作罢。 吴老太爷正要接话,小丫头进来说二郎寻他。 薛小娘连忙把脚从竹笼上面放了下去,穿上了鞋,跟着吴老太爷出去见了吴二郎。 吴二郎把大嫂柳氏做的事,和他爹讲了一遍。 “官宦人家,哪有给人吃豆饼的?” 吴老太爷悔不当初,当初就不该给他的大郎聘个穷秀才的闺女。 宁愿多花银钱,娶个官宦人家的庶女,也比那小门子出来的强。 那个时候,他把此事交给吴老太办的,大房媳妇也是她寻摸的,把那秀才的女儿夸的比啥都好。 他不好说什么,就订下了,谁知晓,那穷秀才不会教女儿。 占着大房长媳的名头,丢人现眼的事,没少做。 这又想的馊主意,给人吃豆饼。 “这事若是传出去,咱家的女孩,还怎么说亲事啊。 让汴梁伯府那边晓得了,这……元娘可咋抬起头。” 薛娘子说的是心里话,她没有孩子,等吴老太爷走了,她还要靠二房给她养老送终,自是和二房一条心。 “蠢妇……此事都怪你娘,你娘让她管的这个家,看把家管的什么样子。” 吴老太爷气的脸色涨红。 气大儿媳,又气吴老太。 那吴老太就爱往府里买丫头,丫头多了,吃的米能不多吗? 这个柳氏,不说把府里用不着的丫头婆子给卖掉,还想出个让人吃豆饼的主意。 这难不成是成心想败坏他吴家的名声? 不拿下人当人看,当牲口。 汴梁伯府,这样的人家,娶媳妇之前,不单是相看那么简单。 还要派人查你家的名声。 名声里要是沾了刻薄二字,那真是难了。 好在这远在青州,离汴梁远,那伯府的人也到不了这。 可若传出去,让外面的人知晓,传到了汴梁…… 他们家的元姐本就是高攀伯府,能摊上这样的婚事,多亏了她外祖父那边的关系。 吴老太爷虽不喜冯氏,但这关乎亲孙女的亲事。 薛小娘来到了大房,吴老太爷是公爹,不好去儿媳妇的屋里。 吴老太又是个糊涂的,这事只能让薛小娘去说,毕竟算半个长辈。 薛小娘平时没有来过这大房,和这柳氏见面甚少。 到了屋里,见这柳氏穿了身麻布做的衣裳,人都傻了。 她一个妾还穿着绸子衣裳哪,这柳氏把自己弄的苦巴巴的,是对府里的人有什么不满吗? “薛小娘来了。” 柳氏正和季姐儿坐在炕上用饭,她把自己碗里的米饭拨给了季姐儿一半,抬头间,就见门口站着吴老太爷的妾。 她怎么来她这大房了? 让巧姑给她搬了凳来坐。 “季姐儿,多吃些。” 柳氏往女儿碗里夹着菜,把薛小娘冷落在了一旁。 薛小娘也不恼,主动搭了话, “大娘子,怎么穿起麻衣来了? 可是没有好料子了,若是不嫌,我那还有两匹细布。” “我身上这麻衣,是我用自己的银钱买的。 小娘的细布若是穿不完,就赏给下面的丫头吧。” 柳氏瞧不起给人当妾的人,一个妾,还跑到她这大房来施舍给她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30 章 薛小娘晓得她心气高, 嫌她是个小娘,她也不和她一般见识, “大娘子,你穿这麻衣, 可是二郎平时不敬你这个长嫂, 刻薄了你。” 柳氏不懂她为何这样问, “二郎不曾刻薄过我, 年年都送与我好布, 让我做新衣, 小娘为何这样说?” 原来她还晓得二郎年年送她好布, “既送你好布,不曾短了你的衣料,如今穿身麻衣是为何? 二郎贵为同知,与之往来的都是知州,通判, 难不成是想让二郎落个苛待寡嫂的名声?” 上次这个柳氏去张通判家吃冬酒, 她就觉得不妥。 与官眷往来一直都是冯娘子的事,她管家,把帖子捏在手中不撒手。 既去了, 也不说挑身好衣裳, 穿成那样,真是名声也丢了,还让外人议论二郎待她不好。 如今又穿身麻衣, 这到底存的是什么心啊? 听薛小娘这样说,柳氏也觉得自己穿麻衣有些不妥,可她即使再不妥,哪用得着一个妾在这教训她, 她的正经婆母是吴老太, “我只在屋里穿麻衣,又不曾去外面,碍不着二郎的名声。 若是外人误会了,我只说是我自己愿意穿的。” 柳氏还在犟嘴,不肯在薛小娘面前低头。 薛小娘瞅了屋里一圈,见这屋里伺候的有个丫头,还有个婆子。 这俩人又不是哑巴,还有,她穿这麻衣,难道整日待在屋里藏着,连屋门都不出? 她都被气笑了,道理和她讲了,她还这样犟头。 人的名声要是坏了,那就像风一般,挡都挡不住。 她说是她自个愿意穿的,她说这话,旁人信吗? 既然这样,薛小娘也不和她客气了,原本念着她是大娘子,她多敬着她,没想到她这样。 “老相公让我来问话,你刻薄下人,给下人吃豆饼,坏了府里的名声,是想作甚?” 薛小娘突然变了脸子,柳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劈头盖脸的训斥。 柳氏听了这话,又羞又怒又恐慌,公爹如何知晓的豆饼之事,她唯恐他们知晓,只给大房的下人吃的豆饼,还让她们不要去外面说嘴,日后定会补偿她们。 “我……我没想坏府里的名声,我吃的也是豆饼。” 柳氏把碗端来,扒开上面盖着的浅浅一层米饭,让薛小娘瞧,只见碗底铺的是泡软的豆渣。 薛小娘有些惊讶,她还从没有见过哪个正经主子吃豆饼的。 这柳氏有苦也不说,若是她手里实在没银钱了,就找人去说,大伙想想法子,总不会让府里断了炊。 她自己偷摸的给下人吃豆饼,不仅没有讨了好,还落了一身骚。 没有管家的能,就不要瞎逞能。 在那瞎撑着干啥啊,难道就为了赌一口气? 吴老太爷听薛小娘回来讲了一遍, “真是个贤惠孝顺的好儿媳,自己吃豆饼,让公婆吃干饭。 这样的好儿媳,寻都寻不来。” 吴老太爷话锋突转, “难道咱吴家,就落魄到了那种地步,我想吃碗米饭,都要靠儿媳从牙缝里省出来?” …… “巧姑,我一心为这个家,我让下人吃豆饼,那不是想着给公婆省出来几碗米吗? 公爹让一个小妾过来说我,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吴家的长媳……如何这般不给我脸面。” 柳氏还难过的不行,任谁晓得了,不说她孝顺,她自己都不舍得吃好饭。 “娘子,当官的人家,比咱这样的还要看重脸面,你给蔡婆子她们吃豆饼,他们觉得你丢他们的人了。” 巧姑觉得她家娘子做的够可以了,管着吴家上下的吃喝,屋里的东西都当了个干净。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哪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这样对她家娘子。 灶房, 胡娘子使唤梁堇去后院寻喂马的旺儿,朝他要些豆饼来。 “旺儿哥,胡娘子让我来向你讨些豆饼。” 梁堇手里提着一个木盆。 旺儿正在马厩里给马做马食。 “你家胡娘子有说要豆饼做什么使啊,这豆饼是牲口吃的。” 旺儿让梁堇进来看,只见马槽子里有铡碎的干草,还有掰成块状的豆饼。 梁堇见这马槽子里的豆饼和那日蔡婆子拿到下人院的豆饼是一样的。 “我也不晓的,旺儿哥,你还给马吃鸡子?” 梁堇瞅见了马槽子里的鸡子,有些好奇。 “一顿要吃两个鸡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旺儿走后,梁堇瞅着马厩里拴在木头上的马,怪不得这马身上毛儿油亮,原来吃的这样好。 她从马槽子里捡了块豆饼喂它,它温顺的不行,用温热的大舌头舔着梁堇的手心。 马眼睛大大的,嚼着豆饼,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梁堇踮着脚尖忍不住摸了摸它身上的马毛,这还是她第一次离马这样近。 从旺儿这讨了一盆豆饼,她端着回到了灶房。 胡娘子又让梁堇和红果俩人抬着这盆豆饼去大房,说是她们冯娘子听闻她爱吃豆饼,特地送与她吃的。 肯定是冯娘子气了那大房的柳娘子,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们去给大房送豆饼,羞辱大房。 去了定是讨不到好,梁堇暗暗叫苦,可又不能不去。 她和红果俩人抬着这盆豆饼去大房了。 她是二房的人,日后怕是少不了干这些得罪大房的差事。 “二姐儿,要是她们不让咱进屋咋办?” 红果她们走的很小心,地上结了冰,还有残雪。 这是二房拿豆饼给大房难堪的,她们若是进不去屋,见不到大房的娘子,这差事就是没办好。 梁堇也想到了这点,放下了木盆,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盖在了豆饼上面。 这样一来,大房的人也不知道她们是来送豆饼的。 “你们两个小丫头抬着什么来我大房?” 俩人刚进了院子,就被巧姑给拦下了。 巧姑认出了这俩丫头是二房的人,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巧姑姐姐好……这是我们二房娘子送与柳娘子的……还请姐姐容我们进屋说话。” 梁堇缩着头,一副冻得不行的样子,说话都是磕磕绊绊的。 站在屋门口的巧姑,搓了搓手也嫌冷,便让她俩进了屋子好问话。 柳氏在里屋炕上,听见动静也出来了。 梁堇进了屋,飞快的扫视了一圈,见大房中堂连个花瓶都没有摆,更没有烧炭。 “娘子,二房让人送东西来了。” 柳氏身上的麻衣被吴老太爷使唤人给烧掉了,如今她又穿上了秋香色褙子,这是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她常穿的。 如今穿,有些单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眼下泛着乌青。 “二房的东西,咱不要,让她们拿回去。” 梁堇和红果站在屋里,低着头。 红果不敢说话,又怕柳娘子真让她们把东西拿回去,拿回去她们就不好交差了。 便着急的用手拉了拉梁堇的袖子。 “柳娘子好,这是我们冯娘子给您的。” 梁堇说完,就想拽着红果赶快走。 怕柳娘子屋里的巧姑打她们。 都说了不要了,这二房的小丫头难道耳朵聋了不成? 柳氏正要开口赶人,季姐儿从屋里出来了。 “让我看看,二房送的什么东西。” 季姐儿现在连个婶娘都不叫了。 她掀开围裙,一盆黑里掺黄的豆饼,就这样暴露在柳氏几人眼前。 “快走。” 梁堇见情况不对,拉着红果的胳膊,撒腿就跑。 “给我站住,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们俩。” 巧姑从屋里追了出来。 刚刚梁堇要是晚跑一步,季姐儿手中的豆饼就会砸在她脸上。 屋里静悄悄的,豆饼砸向了门口的布帘子,摔在青砖地面上碎成了三块。 那豆渣滓瞧着脏兮兮的。 梁堇和红果不敢停下,一口气跑到了二房的地面,见那巧姑还在追,吓得往灶房那边跑。 “不行了,二姐儿,我跑不动了。” 红果跑岔了气,弯着腰,捂着肚子。 梁堇往后瞅了瞅,不见那巧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母也是的,这上赶着挨打找骂的差事,不说让旁人去干,偏偏让咱俩来干。” 红果埋怨的不行,刚刚大房的那巧姑恨不得撕了她们俩。 要是被她抓到,少不了要挨揍。 梁堇没干过这样的差事,只觉得当个家生子不容易。 在府里还要学本事,谋个出路,将来给哪个姑娘当陪房,还要干这些跑的快,被骂贱蹄子的差事。 雁姐儿见这俩人回来了,听她们说,差点被大房的人追上来打,跑的棉裤都快掉了,连忙低下了头,憋住了笑。 活该!!! 刚开始她还羡慕她们俩,以为大房的人不敢打人,去了还能在大房跟前耀武扬威一番。 谁能想到,大房的人这样厉害。 幸好她没去。 到了晚上,做完了活计,也吃了晚食,胡娘子让她留下来,把明日早食要用到的粳米,给捡干净。 虽然舂过,可里面还是有带壳的米。 蒸之前,胡娘子都是要使唤人挑干净的,还有里面的坏米,都要捡出来。 这本来是白天做的活,晚上有些瞅不清。 梁堇有些纳闷,但也没说什么,留了下来。 刁妈妈还一脸的不高兴,嫌胡娘子留自个闺女多干活了。 雁姐儿留了个心眼,蹭着不想走。 胡娘子见她留在灶房不肯走,使唤她去抱些柴回来。 二房的柴都堆在离灶房不远处的棚子里,天黑路又不好走,来回费些功夫。 胡娘子见她去抱柴去了,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塞给梁堇。 让梁堇趁雁姐儿还没回来,快藏身上。 这是冯氏给的赏钱,她们下晌差事办的好。 给了半吊子银钱,胡娘子自个留了三百文,给梁堇一百文。 还对梁堇说冯娘子赏了她和红果两百个钱。 第 31 章 梁堇没想到, 她还能得赏钱。 以往她得的赏钱,都是一两个铜板,还是府里有喜事的时候。 这次只是往大房送盆豆饼,就有一百钱。 她娘刁妈妈的月钱, 才一百余二十五文。 这冯娘子出手着实大方, 梁堇想把红绳上的一百个铜子,撸下来一半, 送与胡娘子。 要不是胡娘子, 她还得不了这些赏钱。 胡娘子见她这样晓事, 心里很是满意,她已经昧下了三百钱,说啥也不要她这几十个铜板。 “这些铜子你留着平时买头花戴,不用与我,娘子另赏了我。” 梁堇知晓胡娘子的为人,这赏钱经了她的手, 不昧下些, 怎么可能。 但她只能装作不知,还要把到手的赏钱再分与她些。 谁让她在人家手里做事,并且若是没有胡娘子, 她连这一百个赏钱都没有。 等雁姐儿抱着一摞子柴回到灶房, 只见二姐儿和胡娘子也不挑米了,俩人站起来像是要走的样子。 “雁姐儿,你把灶房的柴堆满再回去。” 不是不想走吗, 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干活。 把灶房放柴的地方堆满,那至少要半个时辰,天又这样的冷, “二姐儿也要回去吗?” 雁姐儿想让胡娘子把二姐儿留下来和她一快抱柴,不能只留她一个人在这。 她狐疑的瞅着二姐儿,刚才胡娘子趁她出去抱柴,一定和她说了什么悄悄话,或者与了她什么东西。 难道是把今个灶儿上晚食剩下的那碗炖肘子偷偷的与了她二姐儿? 胡娘子晚食做的有炖肘子,三姑娘院里的丫头来拿饭,说三姑娘晚食捡两样清淡的,不要这炖肘子。 这碗炖肘子就剩下了,雁姐儿一直盯着,看胡娘子是分与大伙吃,还是自己私下昧了。 她那窥视的眼神,从梁堇空空如也的手上,又落在了她那鼓囊囊的袄子上面。 难不成把炖肘子藏在袄子里了? 梁堇是真冤,她的袄子做的厚实,哪能塞的下什么肘子。 “二姐儿的活做完了,还待在这做什么。” 胡娘子没有给她好脸子瞧,这个张妈妈家的雁姐儿,刚来灶房的时候,她瞅着她是个怪踏实的人。 没想到,是个心高的,在这灶房不好好做活,就知道成天盯着这个,盯着那个,耍些子心眼。 胡娘子让她抱完柴,再把沽油的罐子给涮洗干净,明日要用。 雁姐儿见这俩人走了,柴也不抱了,在灶房等了一会儿,站在灶房门口左右望了几眼,见没人,才把灶房门从里面给插上。 插上后,她去灶台上把油灯拿在手上。 嫌油灯不怎么亮,又在旮旯里寻到了油,往煤油灯里添上油后,她做贼似的,来到了靠墙的四角红漆柜子前。 这柜子是灶房存放东西的。 胡娘子都会把一些当天没用完的肉,火腿什么的收在里面,怕耗子作践,也怕婆子偷拿去卖钱。 雁姐儿拽了拽上面的铜锁,柜门一下子就开了。 胡娘子今个忘了锁柜门,临走时在和雁姐儿说话的时候,雁姐儿就看到了,直到她们离开,她也没吱声提醒。 只见里面有六层隔板,上面两层放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罐子,还有瓷盒。 里面放的是做菜的香料,有几样还很名贵。 剩下的有一只没用完的羊腿,还有些猪肉,两条鱼。 雁姐儿的目光定在了篮子里那块色泽油亮的火腿上,她还没吃过这主子吃的火腿是啥味。 听胡娘子在灶房说,这火腿是冯娘子远在大名府的姐姐派人给她送来的。 一两火腿,就值半贯银钱。 胡娘子平时都不拿出来,只有冯娘子连带着三个姑娘点名要吃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切上那么一点。 她有心想切点带走,让她娘也尝尝,可又怕明日胡娘子来了会发现。 她举着煤油灯,在里面细细的寻摸,在四层隔板最里面的那碗炖肘子被她找到了。 既然胡娘子没有把炖肘子给那个二姐儿,那给了她啥,还要背着她。 雁姐儿是个心思重的,端着那碗炖肘子,看了好几眼,见还是原来的样儿,这才又放了回去。 这柜子里放的有好几碗吃食,都是她平日里吃不到的。 她也不嫌凉,就往嘴里塞了一个油炸夹儿。 把里面几个碗里的吃食,都尝了一个,不敢多吃。 走的时候,还从柜子里倒了一碗因天冷而结沙的油,用袖子掩着,端着回家去了。 次日一早,梁堇来到灶房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 在灶房做事,就是这点子不好,要起的早。 二房冯娘子她们起来后,就要用早食,要算好时辰,早食早做好,比晚做,让丫头来催的强。 虽说梁堇早起习惯了,可这样的天,谁不想多躺在热炕上一会儿。 灶房里只有一个婆子,和梁堇差不多时候来的,俩人先烧了三锅的热水。 这个时候,梁堇还能一边烧火,一边烤烤火,驱赶身上沾的寒气。 没一会儿,胡娘子她们也来了。 见灶房里的柴并没有堆满,就料到那个雁姐儿没有听她的话。 她面上也没显,等一脸心虚的雁姐儿来灶房后,让她一个人提着热水,送到二房的各个院子里。 二房主子丫头洗漱用的热水,向来都是灶房里的人烧好后,由两个婆子抬着给送到院里。 如今胡娘子让雁姐儿一个人去送,就是为了罚她。 柴没抱,罐子没有刷,胡娘子管灶房这么多年,太有法子治一些不听使唤的人了。 雁姐儿也就比梁堇大一两岁,如何提的动一木桶的热水。 她昨日只顾着贪嘴偷油,到家时,才想起来胡娘子的嘱托。 原想着再回去一趟,可又怕冷。 昨日她把那碗油带回去,她娘张妈妈对她一顿好话,直夸她机灵。 还让买来的丫头小环给她烧水烫脚,她想着等第二日早去些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睡过头了,她过来的时候,胡娘子已经在灶房了。 此时胡娘子让她去送热水,她不知该咋办了。 “若是耽搁了娘子她们用水,这灶房你也不用待了,让你老子娘把你给领回去。” 胡娘子见这个雁姐儿只知道站在那抹泪,也不送水,冷哼了一声,也就不再管她了。 灶房里静的只能听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婆子在食案上切菜的声音。 梁堇和红果挤在灶口,往里面塞木柴,也不敢吭声。 没一会儿,雁姐儿就双手提着半桶热水,送水去了。 昨日冯娘子屋里的崔儿来灶房说了,说今个早食,冯娘子要用莲子粥。 这莲子说贵也不贵,说贱也不贱,平日里用不上,也收在了柜子里。 胡娘子是用一根红布条当的裤腰带,上面系着一根长长的铜钥匙。 拿着钥匙正要插铜锁眼,突然整个人楞了一下。 昨日,她好像忘记上锁了……手里的锁,此时却是上着的。 她不由得瞅了一眼在灶台上往木桶里舀水的雁姐儿,瞅了好几眼,才把目光收回来。 从胡娘子朝柜子那边走过去,雁姐儿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也不敢往那边瞅,生怕胡娘子起疑。 打开柜门的胡娘子,把每层的东西都过了遍眼,才把装莲子的罐子拿出来。 要是昨晚雁姐儿没有上锁,胡娘子也只是疑她。 可她偏偏多此一举上了锁,胡娘子不用想也猜到这个雁姐儿手脚不干净。 …… “二姐儿,你用过早食没有?” 三姑娘院里的春桃来灶房拿饭,正好碰到看炉子的梁堇。 梁堇哪吃了,雁姐儿送热水烫了胳膊,被她娘张妈妈给领回家去了。 刚刚那张妈妈还和胡娘子吵了一架。 四姑娘院子里的大丫头又来拿饭,忙的不可开交。 这给冯娘子炖的莲子粥还没好哪,等熬好,她才能吃饭。 春桃见她没吃,从食匣子里给她捏了一个菜包,让她先垫垫。 她有事托梁堇,走的时候,与了梁堇五十个大钱,让她帮忙跑腿买些糖霜来。 她姐姐过几日来这看她,她想让她带回去。 城里的糖霜比乡下的要细腻些,她姐姐自生孩子后,身下就有恶露,她时常贴补她,这糖霜拿回家去,平日里冲碗糖水喝也是好的。 梁堇没少得春桃的惠,心里一直记着哪,如今春桃托她跑腿,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把莲子粥熬好,用过早食,距离做午食,有一个时辰的空闲,她出去买东西是绰绰有余的。 她没走正门,走的是靠近下人院的角门。 “你是二姐儿吧,你娘是刁妈妈,我识得你。” 曹养娘的屋子就在下人院门口,她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细布做的袄子,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说话也有了精气神,细看的话,能看到她往脸上还擦了粉,眉描的黑黑的,细细的,很是勾人。 前段时间,不是还到处借米吗,如今怎么有银钱买布做新袄子穿了? 头上还压了两朵簇新的挑绢头花,腕子上也多了个银镯子。 袄子下面穿的是裙儿,裙儿上压着一块玉环。 真真是一个标志的人儿。 她和梁堇搭话,梁堇也不好不理人,问她是不是有事。 “你是不是要出去买东西,我与你两个子的跑腿钱,托你帮我捎斤蜜饯来甜嘴。” 反正梁堇是要出去跑腿的,帮她捎斤蜜饯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还能得两个铜板。 曹养娘见她应下了,就把钱给了她,细细叮嘱, “我要陈三娘家的,捡那蜜儿刀要半斤,玉蜂儿半斤。” 梁堇有些惊讶,这曹养娘是南边人,听牙婆说,刚到青州没多少日子。 这又被吴家买来了,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她怎么晓得陈三娘家的蜜饯,看样子还吃过。 这陈三娘家的蜜饯,价儿贵,但吃起来松软又香甜,就比如那蜜儿刀,上面还撒了芝麻。 府里的吴老太爷,早上不怎么用早食,就使唤人去她家买上半斤的蜜饯,就茶吃。 梁堇拿了钱,就出了角门。 真是稀奇,曹养娘如今连蜜饯都吃得起了,还有余钱给人跑腿费。 这不是梁堇该操心的事,她把从外面买回来的蜜饯给了曹养娘,就回了灶房。 等午食春桃来拿饭,她再把买来的三包糖霜给她。 “二姐儿,快出去买鸡子。” 梁堇刚到灶房,就被胡娘子使唤起来了,只见灶房里切切剁剁的,忙的很。 “知州相公来了,冯娘子让今日早些做菜。” 红果把篮子给她,在她身边悄悄的说。 知州相公是吴二郎的上官,这还是头一次来府上。 来的匆忙,灶房里都没有准备。 按理说,讲究些的人家,上门前,那都是要提前派人来送拜帖的,更何况对方是知州相公。 知州相公是开宝元年的进士,泉州人,和吴二郎算是同乡。 吴二郎来青州上任,没少受到这位知州相公的照拂。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夹棉直裰,这是一件旧衣,上面糙的都起毛了,是寻常的布,而非绸,缎。 蓝不是那种宝蓝色,而是昏沉,经过多次浣洗的蓝。 脚上是一双方口官靴。 他比吴二郎要年长,留着胡须。 吴老太爷听说知州相公来了,急忙过来拜见。 李知州很是窘迫,他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两包糕儿。 此时就放在吴家正厅的桌子上,吴二郎自己平素喝的茶叶,是那下等散茶。 这样的茶叶,自是不好拿来待客的,连忙使唤小厮二顺去冯氏屋里借好茶叶来。 吴老太爷生平最敬重官职高的人,他自己一辈子到头才是个县丞,好在二郎争气,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青州同知。 本想留在二郎这用饭,正好多瞻仰一番李知州。 可吴二郎嫌自己亲爹不会说话,只会附庸风雅,在李知州跟前,难免会招来笑话,就让他出去了。 李知州见吴老太爷出去了,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老人家在这,今天登门所求之事他是不好张口的。 “子亭兄,今日实在是失礼。” 李知州在官场上多年,从来没有这样唐突。 突然上门不说,还穿的这般寒酸。 吴二郎去官邸倒是天天见到李知州,不过在官邸,都穿官服,至于官服里面穿的是什么衣裳,谁也看不出来。 上次见李知州穿常服,虽不记得穿的是什么了,但定不是今日这样的旧衣。 吴二郎见他这般,连忙问他出了何事。 他是个实在人,说话不像张通判那样弯弯绕绕。 既然李知州上门来了,没有难处是不会这样来的。 见他穿的这般,吴二郎也差不多想到了,肯定是李知州家里日子困难。 说起这李知州,虽贵为知州,但是个苦命人。 娶的大娘子早早的撒手人寰了,给李知州留下了二子一女,他家中还有双亲赡养。 他为官清廉,不收富商的银钱。 知州的俸禄一年也就那些,赁房住外还要管着一家老小的嚼用,勉强够用。 可碰上灾年,说什么也裹不住了。 如张通判,吴二郎这样的,娶的大娘子,都带着丰厚的陪嫁,日子好过。 像李知州这样的,娶的娘子,嫁妆不丰,仅靠俸禄,着实难过。 如今家中断了炊,李知州也顾不上读书人的脸面了。 只好来吴家求粮。 得知李知州是来借粮的,这可让吴相公犯了难。 那粮是他的大娘子冯氏囤的,他还需问问大娘子。 吴相公留李知州小坐,他去二房寻了冯氏,把李知州来向他借粮的事与她说了。 “官人好糊涂,怎地还来问我,把那知州相公撇在那。 有那知晓内情的,不说什么。 不知晓的,还以为官人惧内,借个粮都做不了主。” 冯氏又气又急,催着吴相公赶快回去陪李知州,对方想借多少都应下。 吴相公知晓自己的大娘子不是个小气的人,见她这般说了,连忙回去和李知州回话去了。 在正厅里坐立难安的李知州,正想不告而别,怕吴二郎家米粮也紧张,又不好拒绝自己。 “相公休走,我家二郎快回来了。” 二顺拦着不让走,又给李知州添了盏热茶。 没一会儿,吴二郎就回来了。 二顺退到了外面,正厅里只有李知州和吴二郎俩人。 这样无异于是给李知州留了脸面。 李知州得知吴家米粮颇丰,子亭的大娘子又愿借,站起身来,对吴二郎谢了又谢。 “我素来敬重大人,大人万万不可如此。” 吴二郎连忙避让到一旁,不肯受李知州的礼,又把他扶了起来。 “大人放心,这事只有我们仨人知晓,我家大娘子也不是那种多舌的人。” 李知州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人到中年,他连家中老小都养活不起,真是惭愧。 吴二郎要留李知州在家用饭,李知州不肯,说是家中老小还在等米下锅,他怎好在这用饭。 冯氏得知李知州不在府中用饭,说什么都要走。 “妈妈,快去灶房,让胡娘子把做好的菜,都装到食盒里。 另外,再让她使唤几个人,去外面捡那上好的羊腿要两只,鸡鸭几只……” 冯氏对身旁的奶妈卢婆子说道,又让崔儿赶快去后院寻旺儿,让他把马车赶到灶房门口。 那边的梁堇刚把胡娘子要的鸡子买回来,就见灶房门口停着府里的马车。 胡娘子几人正在往马车上抬麻袋,这麻袋里装的是米。 “你可回来了,姑母让我去买五只鸡,五只鸭,我一个人去如何拿得动。” 红果攒着钱袋子,拉着刚把鸡子放下的梁堇又出去了。 马车走的是角门,怕走正门惹人注意,一趟拉不完,旺儿赶着马车,带着卢妈妈亲自去的李知州家里。 吴二郎放李知州归家时,东西已经全送到他家里去了。 “大娘子,今日多谢你。” 吴相公见屋里没人,就朝炕上的冯氏拱手作揖。 他手里没银钱,吃的都是冯氏的,如今冯氏又帮了他大忙,让他不知如何谢她。 “官人,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谢我便见外了。” 冯氏让他起身,别让丫头突然进来看见了。 吴二郎直起了身子,贴着冯氏在炕上坐下, “李知州寻我们借粮这事,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还用你嘱咐,我自是晓得的。” 冯氏跟前是一张炕几,炕几上摆着一匣子松子,上面又铺了张手绢,她剥好的松子就放在了手绢上面。 她捡起一颗松子仁,一边说,一边喂到吴二郎嘴边。 吴二郎那一本正经的脸上有些微红,瞅了一眼门口的布帘子,见没人这才吃了。 “青州的富商,手里都囤着米不肯放粮,青州的米价这般高,谁又能吃的起? 知州相公家都无米下锅,那些小民人家,又该怎麽办啊……” 吴二郎犯起了愁。 与外人说知州家里无米下锅,怕是那些人都不信。 他若是没有大娘子,怕是和李知州差不多,也要靠借粮度日。 他一个同知,一年的俸禄名义上有一百多贯钱,朝廷也赏了田,每年还有料钱,添支钱,折后在一起,瞧着多。 可这些银钱,还要拿去走动关系,到了年节,仅是与人送礼,都要送去一大半不止。 每隔三年还要回京述职,由汴京考察政绩的官员决定你去哪赴任。 吴相公若是一贯银钱都不送,是走不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也不是说他如今的官职都是送礼送来的。 若是没有政绩,送再多的礼也是白搭。 大家都送,他若是不送,只能去那些贫瘠的地方去任职。 除去送礼的银钱,平时和同僚吃酒,人情往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是吴二郎想吃酒,不与同僚吃酒搞好关系,会受到同僚排挤是一回事,还有回京述职的时候,京官考察政绩,也是要得到任职地方同僚的评价的。 这两件事就把吴相公一年的俸禄花的没剩多少了,剩下的那些,连养家都不够。 只能给家里人买些衣料。 “官人,若那些富商迟迟不放粮,青州城内的百姓,又无粮可吃,到时候……怕是会乱。” 谁能想到,会到这一步,冯氏都没想到青州会缺粮吃。 听下人说,外面已经有了讨饭的灾民。 吴相公岂能不知,午食连肉都不肯用了,拿茶水泡白饭吃,吃完就穿上衣裳去了府邸。 “娘子,咱二房的粮也不多了。” 卢婆子从外面进来,今日与了李知州五袋子米,她们二房也就剩下十五袋不到了。 即使不送李知州这五袋子米,她们二房囤的粮,也会有吃完的那一天,只是或早或迟。 况且,二房人多,两三天就能吃完一袋子米。 冯氏这个时候又想起来了自己的陪房刁妈妈,若不是她来说,怕是她也不会囤米。 以后二房也要省着点吃米了,如今外面米不好买。 …… “我的儿,以后咱二房一天只吃两顿饭了。” 刁妈妈从府里回来,这是她从卢婆子那听来的,不会有假。 她把门关上,去了西屋,摸到了炕里面的粮,这才安心。 幸好她家囤了粮,当时她还不想囤,没想到真有吃上这粮的一天。 梁堇鸡子也不去卖了,外面的人手里有余钱都买粮吃了,谁还有闲钱吃鸡子啊。 她正坐在炕上,让桂姐儿用姜块给她擦冻伤的耳朵。 刁妈妈从西屋出来,神叨叨的进来了,又把刚刚那话说了一遍。 梁堇早就猜出来了,她整日里待在灶房,灶房一天吃多少米,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今日冯娘子又送了些出去,若是不一天吃两顿,还像往日那样一天三顿吃,怕是余粮吃不了多少日子。 “咱家有粮的事,可千万不要出去说嘴。” 刁妈妈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让旁人知晓了,不仅招贼,还招麻烦。 “娘,只要你不出去说嘴,旁人是不会知晓的。” 桂姐儿真是说出了梁堇的心里话。 她们家就数她娘刁妈妈嘴最碎,家里吃了啥好东西,都要去外面吹嘘一番。 刁妈妈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了啥,梁堇和桂姐儿都没听清。 “这油灯这么亮,不费油吗,油也要使钱。” 刁妈妈说着,把煤油灯里的油又倒出来了点,她被二房快没余粮的事给吓到了。 之前一直以为,她们二房有的是银钱,不愁没米吃,可如今不是这样了。 第 32 章 夜里又落了雪, 刁妈妈她们睡得东屋,糊窗子的油纸被风吹破了,冷风嗖嗖的涌了进来。 因着二房的事,刁妈妈睡得浅。 梁堇也被吹醒了, 俩人就披着袄子, 下了炕。 她拿着煤油灯帮刁妈妈照明,刁妈妈从外屋的枣木柜子里, 翻得了一件旧衫子。 这夜里也寻不到剪儿, 她披着袄子, 冻得打哆嗦,直接把衫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个豁,然后双手一撕。 家里不是没有闲布,只是糊窗子用那好布可惜了。 “这浆糊冻了,可怎生是好?” 刁妈妈端着浆糊碗,用小棍搅不动。 说罢, 她就往碗里啐了几口唾沫, 搅和搅和能用了些。 梁堇正想劝她屋外的炉子上有热水,话还没出口,她就啐了进去。 “娘, 你下次别往这浆糊里吐唾沫了。” “你小时候的屎尿, 都是我给收拾的,人长的还没灶台高,就敢嫌弃我了。” 刁妈妈不以为意, 谁让这唾沫好使。 母女俩人站在窗户下面,把浆糊刚抹好,正准备糊在窗子上,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咒骂。 在风中听的不太真切。 紧接着, 就是蔡婆子的声音, “抓贼了,抓贼……” 贼??? 刁妈妈连忙吹灭了梁堇手中的煤油灯,趴在窗子上的破洞那往外望。 “贼来了?” 桂姐儿被惊醒了,坐在炕上,围着褥子,四下里望。 屋里漆黑一片,煤油灯上面的油芯熄灭后,飘着一股子难言的味。 梁堇不敢动,怕煤油灯里的热油倾倒流出来,烫伤手。 “娘,看到贼了吗?”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粮不够吃,八成是小偷偷粮来了。 这只是个开始,日后要关紧门窗,小偷只会更多。 外面黑乎乎的,刁妈妈哪里瞅的到,连个贼影子都没见到。 蔡婆子家遭贼的事,吓的刁妈妈一晚上都没敢睡,等到梁堇起来去上工的时候,她才撑不住,让梁堇帮她告个假。 梁堇洗漱后,把堵在门后面的桌子给推到了一旁。 昨夜里,刁妈妈不放心,怕贼闯进来,虽然门从里面给插上了,可她又搬了方桌和米瓮堵着门。 又去西屋堵了窗子,抱着褥子躺在了西屋的炕上,也不嫌冷。 梁堇出了院门,往蔡婆子家门口瞅了几眼,夜里,这蔡婆子又哭又骂的,折腾到寅时方才停歇。 只见此时她家门是闭着的。 她还要去灶房上工,不能在这久留。 地上有层子薄雪,如今雪已不下了。 梁堇踩在雪上,发出细微的呲呲声,这个时辰,天还黑着,她都是提着个破灯笼看路。 走着走着,雪中一只鞋印突然映入了眼帘。 四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梁堇呼吸一窒,紧接着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吓得她啊了一声,手中的灯笼随之摔在了雪地里。 “可是二姐儿,去灶房上工怎麽这个时辰去,也太早了些。” 赵娘子说着,帮她把雪地上的灯笼给捡了起来。 这个赵娘子走路怎麽没有声音,吓了她一跳。 “往常也是这个时辰去,到了灶房,还要给各院子烧热水哪。 去的晚了,怕胡娘子怪罪。” 梁堇从赵娘子手中接过灯笼,问, “赵娘子怎麽也起这样早,可是出来倒尿桶的?” “被你说着了,我想着夜里正好下了雪,用雪刷刷尿桶,这边的雪厚些。” 梁堇怕误了时辰,和赵娘子又说了两句便走了。 等出了下人院,她才放缓脚步。 用雪刷尿桶,并不稀奇,下人院的婆子经常这样干,可现在刷,是不是太早了些,天都没亮。 还有雪地上的脚印,她这边的雪能有多厚,能让她往这边来。 不过她手里确实拎着个木桶,梁堇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想当初她家遭贼后,丢了几斤棉花,这赵娘子还特意送与她家一包袱的棉花。 灶儿上的早食,是饼子和米粥,还有炒的一锅猪血掺萝卜。 二房的粮不够吃了,胡娘子也定了量。 像梁堇这样的小丫头,早食能得两个饼子,一碗米粥。 这饼子比她的手要大些,是麦子磨成的面做的,黑黄黑黄的,吃起来有股子麦香。 这些是能吃饱的,中午也管午食,只是晚上就没饭吃了。 梁堇不爱吃猪血,只捡萝卜用。 灶房里的人都在说蔡婆子家遭了贼的事。 “听说家里的半袋子米,都被那贼给偷了去。” “那蔡婆子岂不是要疼晕过去了。” 胡娘子都忍不住说道。 半袋子米,拿到外面,说什麽也值个一两贯银钱。 二房的下人,虽然平时和大房的人不对付,可听闻蔡婆子的米被偷了,也忍不住唏嘘。 灶房里的人,谁家里没有几碗米啊,都藏着掖着不肯露出来。 薛婆子早食分得了三个饼子,她只吃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偷偷的用汗巾子裹了藏在了袄子里。 下人一天吃两顿,冯氏等人还是要吃三顿的。 只是吃的伙食,比不上从前了。 就拿午食来说,以前胡娘子都要蒸七八碗肉,肉食做的精细,种类也多。 如今只做了豆腐煎鸡子,油炒笋,冬瓜炖肘子,半只烧鹅分成了四个碟儿。 还有冯氏她们平时吃的米都是上等的粳米,她每次都会多蒸一两碗,怕不够吃。 若是冯氏她们用不完,胡娘子就会分给灶房里的人吃。 梁堇也分到过半碗,那粳米吃起来确实比她们平时吃的下等米好吃多了。 午食粳米也如以往一样蒸多了,可胡娘子并没有分与众人吃,而是收了起来。 等到晚食,再与冯氏她们用。 这样一来,灶房也就没那么忙了,做完主子们要用的晚食,就能家去。 二房至少还有些余粮,大房那边连余粮都没有了,正要闹着卖丫头。 之前吴老太爷就让吴老太把丫头卖掉,他们养不起这么多了。 可吴老太嫌人家牙婆给的价儿低,说什么不肯卖。 这不,府里是彻底断了炊了,吴老太这才不得不又把人家牙婆喊来。 “五百钱?一个丫头才给五百钱?你上次来,不是还说给一贯银钱的吗?” 站在院子里的吴老太忍不住失了态。 “老太太,你没出去不晓得,外面多的是人家都在卖丫头。 五百钱不贱了,昨个张通判家里也在卖丫头,这还是看您郎君是同知相公,这才给您五百钱。” 牙婆弯着腰,陪着笑脸。 青州城内卖丫头的人家太多了,她们牙行都快收不下了,若不是看在吴同知的面上,这些丫头她连收都不想收。 “张牙婆,这丫头你卖给我的时候,可是整整七贯钱啊,这才过去多少日子。” 五百钱,还不如直接送她。 上次人家给一贯钱,吴老太嫌少,这次人家给五百钱,更嫌少了。 “老太太,这丫头是你春上的时候,从我这买的,可谁也没想到今年是个灾年。 前阵两贯银钱,就能买一个丫头。 你和府上娘子也都买了些,可今日谁要是再买丫头,连一贯钱都用不到了。” 一旁的柳氏见吴老太气的不轻,连忙开口, “张牙婆,我们吴家要买丫头,一直寻得都是你,你能不能再给涨些,这五百钱,实在是太少了。” “娘子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也知道你们府上照顾我生意,可这……我实在做不了主。 五百钱已经不少了,娘子若是不信,可使人去寻旁的牙婆问问。 咱们都是正经牙行,伺候过您的丫头,也只会卖到其他地方,是不会糟践人的。” 有的牙婆给的价儿虽然高些,但是黑心肠,转头就会把丫头卖进勾栏瓦舍那些脏地方。 吴老太才不管她糟不糟践人,丫头与了她,随便她卖到什么地界,她只想多要些铜子。 可这些话又不能明说,她能不要脸面,可她的二郎是官身,不能不要。 “娘,要不咱就卖了吧。” 把丫头卖了,好拿钱去米行买米,柳氏劝道。 这里面有三个丫头,都是吴老太今年开春买的,五百钱就给卖了,她肉疼的紧。 另外还有大房的丫头,三房的丫头,一共是八个。 这些被卖的丫头,胳膊上都挎着个小包袱,喜笑颜开的。 终于能离了这地儿,她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尤其是前阵两贯银钱买来的丫头,自打被买来,连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也不给扯布做新衣,啥同知相公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住在下人院的张养娘得知府里今日卖丫头,连忙跑了过去,生怕跑慢了赶不上, “老太太,求你把我也卖了吧。” 张养娘饿的受不了了,在这天天挨饿,每日就喝些薄粥,她宁愿被卖到乡下去,也不想再留在这。 卖到别处乡下,至少还能有口饱饭吃。 吴老太看着冲进来求着被卖的张养娘,面上有些不好看, “我家又不曾苛待你,你何故这般急着走? 我是买来让你伺候我儿的。” “我……是我看府上日子不好过,这才求去,求老太太发发慈悲,卖掉我吧。” 怎么没有苛待她? 她要是再继续留这,怕是也会吃上那牲口吃的豆饼。 那日大房一个叫蔡婆子的在下人院里哭诉,她也在场。 牙婆见她可怜,这样冷的天,身上连个袄子都没有。 “老太太,你若是卖她,我能再多与你十文钱。” 张养娘来的时候,是有袄子的,牙行给的,被她给当掉了。 当了几文钱,买了吃食。 不是她不怕冷,冷的话,还能躲在炕上的褥子里,可人受饥,躲到哪都不行。 她平时出门上茅厕,都是朝一个屋的曹养娘借袄子穿。 吴老太见牙婆这样说,自然是欢喜的,可又不能表现出来,生怕被对方看出她是贪她这十文钱,自是要拿乔一番才松口。 “谁让我老太太心软,与你们做的衣裳,也不要你们的了。 天可怜见的,要不是灾年,也不会卖你们。 你们别怨恨,等改明到了主家,别做那些登不了台面的事,给府里丢脸,你们毕竟是伺候过我的。” 吴老太的目光从她们手中的包袱上收了回来,若不是顾忌名声,这些丫头,别想把这些衣裳带走。 这些丫头都低着头不说话,没有一个站出来谢吴老太的。 吴老太也不在意,而是让张牙婆随她进屋说话。 “我家里有个妾,不要你钱,白送你,你把她也带走吧。” 吴老太话里的妾就是薛小娘。 她嫌薛小娘是个狐媚子,勾的吴老太爷不进自己的屋。 并且还都把吴老太爷的银钱给哄了去。 一个妾,日子过得比她这个正头大娘子都要体面。 以前,她没少动过这样的心思,可是怕吴老太爷护着不许卖。 可如今府里断炊了,把那个狐媚子卖了,合情合理。 这送上门的好处,张牙婆可不敢用手去接。 她当牙婆的,什么没见过。 有不少正头大娘子背着家里郎君卖妾的。 她这做的是正经生意,白与她了不假。 可是这个吴老太没有对方的身契。 等她把人带走,怕家里的人追到牙行讨要,再反咬一口说她偷拐他家的妾,这真是说不清了。 吴老太见没有身契对方不肯要,便说, “这有何难,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吴老太就带着赵婆子等人,去了薛小娘的住处。 柳氏知晓她婆母想把薛小娘给卖掉,就没有跟着过去。 薛小娘若是被卖,婆母吴老太定是不许她拿走吴家一个铜板的。 估计身上穿的那身绸子衣裳也要被扒下来。 柳氏想起了这个薛小娘去她屋里,斥责她的事,一个妾,就应该晓得自己的身份。 那日若是她不曾对她不敬,今日被卖,她还是愿意在婆母跟前替她说句好话,给她留身衣裳的。 可谁让她仗着公爹的势,就不把她这个大娘子放在眼里。 那日吴老太爷把她叫过去,当着薛小娘的面,对她一顿呵斥。 吴大郎死的早,她守着他的牌位没有改嫁。 公爹即使不念她管家辛苦,也应该念着死去的吴大郎,给她留些脸面。 她替吴大郎拉扯女儿,孝顺他的爹娘,若他泉下有知,得知她没有被他亲爹善待,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要知道,吴老太爷和吴二郎可从没有拦着她,不让她改嫁,是她自己愿意守的。 当初,吴二郎还说,若是她愿意再嫁,他给她备几抬嫁妆。 “巧姑,你过去看看。” 柳氏不好过去,就使唤身边的丫头过去看。 第 33 章 “问娘子好, 娘子怎麽来了?” 吴老太带着赵婆子等人撩开布帘子就进来了,薛小娘正在炭火旁边做针线。 见了她,连忙迎上来问好。 吴老太在屋里瞅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那盆上等细炭上。 想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娘子, 屋里用的还是一盆下等炭。 “薛小娘, 你有这好炭,你不孝敬给我用, 你倒自己用上了。 你一个买来的小娘, 配用这上好的炭吗?” 吴老太今日怕风吹了头, 头上专门绑了根布勒子,这是柳氏捡那藕色如意四季花绸给她做的。 本是热闹的料子,可勒在她头上,却衬的那脸子蜡黄。 到了冬日,她能一两个月不洗发,每天早上, 让赵婆子给她梳发髻, 赵婆子梳好后,都能沾一手的头油。 她嫌恶的不行,背地里没少和人说, 吴老太不用买桂花油。 如今勒着那崭新的布勒子, 显得头发更加的油腻。 薛小娘是知晓吴老太身上有味的,她和她在一块这么多年。 可平时,俩人也不怎么见面。 刚刚吴老太一进来, 身上的味冲的薛小娘一脸的不自然。 “是相公要烧炭,说冬日我屋里冷。 我不知娘子屋里缺炭使,这就让丫头给娘子送去。” 吴老太爱要旁人的东西,薛小娘给她就是了。 “冬日, 你屋里冷,我屋里就不冷了?” 吴老太阴阳怪气的很, “勾的官人只疼你一个,你个妖精,野狐狸。” “娘子……这是哪里的话。” 薛小娘都半老徐娘了,还被吴老太指着鼻子骂狐狸。 原以为她比不上年轻的丫头了,可见吴老太这样,薛小娘不仅不气,还有莫名的欢喜。 “赵婆子,给我扒了她的衣裳。” “娘子,你们要做什么?” 薛小娘脸色顿变,让丫头赶快去叫吴老太爷回来。 “快拦着她。” 吴老太爷不在这,正好方便了吴老太行事,让婆子拦着丫头不准去叫人。 “娘子,娘子,不要卖我,我在咱家都多少年了。” 薛小娘此时再不明白吴老太这是想发卖了她,那就是傻子了。 “不卖你?不卖你府里如何有银钱买米下锅。 你在我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走了。” 吴老太让婆子扒她的衣裳,她自己去翻薛小娘放首饰的匣子去了。 薛小娘光头面就装了四个匣子,里面金的,银的,镶真珠的,看的吴老太心口疼。 这些头面,置办下来要花多少银钱,败家的玩意。 就在她准备翻薛小娘的箱笼,寻身契的时候,吴老太爷得了信,从吴二郎的书房匆忙赶来。 薛小娘一共有两个丫头,吴老太进来的时候,另外一个丫头去拿炭去了。 等她回来,隔着布帘子,就听到吴老太让人扒薛小娘的衣裳,便跑去报信去了。 “给我住手。” 老太爷的声音刚传进来,布帘子就被掀开了。 “你怎麽回来了?” 吴老太的手都插在了薛小娘的绸缎衣裳里,就见吴老太爷回来了。 “相公……娘子要卖了我。” 被扒的只剩一身里面穿的单衣的薛小娘,哭的脸上都是泪。 “你甭可怜她,府上如今断了炊,把她卖了,好有米下锅。” 吴老太有些心虚,怕他不让买,又说道, “等把这个灾年熬过去,我再给你买个年轻的。” 吴老太爷指着地上的薛小娘, “她都多大了,你卖了她,牙婆会把她卖到何处? 你又能落几个钱? 我买她做妾,已有十几载,她从没有不敬你,也没有害人……” “你为了几个钱,把她卖了,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我,我也是为了府里……没银钱买米了。” 吴老太仔细想想,这个薛小娘确实没有对她不好,每年还孝敬她两双鞋,一身衣裳。 可她把吴老太爷的银钱都给哄了去,这让她怎么不恨她。 “没银钱买米,活该,我早就劝你把丫头卖了,你不听怪谁。” 吴老太要卖薛小娘,这事着实气到了吴老太爷,他这次也不给她银钱使了。 “牙婆给的价儿贱,如何能卖。” 吴老太不敢对他说,如今价儿更贱了,怕他和她急眼,钱也不要了,带着赵婆子几人又回到了自己院里。 巧姑回来,告诉柳氏薛小娘没卖成,吴老太爷拦着不让卖。 柳氏怕吴老太把气撒在她身上,连忙带着巧姑回了大房。 她没想到,公爹吴老太爷这么看重一个妾,家里都吃不上饭了,还不肯卖掉。 …… 八个丫头连着一个张养娘,吴老太一共得了四贯余五百十个钱。 这钱她让赵婆子去外面买了麦,麦比糙米还要贱些。 买回来磨成面,蒸饼子就咸菜吃。 赵婆子把麦买回来,自己先昧下了两碗。 下人院, 蔡婆子躺在炕上,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小红也不敢去招她,她躲在灶房,啃着又凉又硬的饼子。 这饼子就剩三块了,吃完小红也不知道要吃啥。 她盼着蔡婆子手里还有银钱,能拿银钱再去买些粮回来。 张妈妈家的小环比她命好,在张妈妈家至少能吃上一口热饭,也不用挨打受气。 她不知,小环此时正在院里浆洗衣物,张妈妈和雁姐儿她们在屋里喝米粥。 “娘,再给我来一碗。” 雁姐儿喝了一碗,还想吃,张妈妈不肯给她盛。 “你都喝了一碗了,要是饿,多吃些咸菜。” 晚食是张妈妈做的,一家四口人,就煮了半碗米。 正好一人一碗粥,锅里的那是给她儿子留的,也不知她儿子哪去了,这些天不着家。 “我又不是吃白食的,我有挣月钱。” 雁姐儿瞥了一眼还想去锅里捞稠粥吃的嫂子。 王氏捞粥的动作一顿,把勺子放下,看向这个小姑子, “雁姐儿,你是在说我吃白食?” “谁说你了,我和娘挣的有月钱,一人才吃了一碗粥。” 雁姐儿嘴上说不是,可话里又处处点嫂子王氏。 王氏听了,心里憋屈,本来想捞一勺稠的,后面把自己的粥碗给添的满满当当才作罢。 雁姐儿见嫂子这样不要脸皮,气的来到院子里,让小环去给她烧水烫脚。 小环正在给王氏浆洗衣裳,见她让自己去烧水,只好放下衣裳去烧水。 “小环,把衣裳给我洗了,不洗好别想吃饭。” 屋里传来王氏的声音。 小环夹在俩人中间,左右为难。 “你们把我也卖了吧……” 小环也听说了府里卖丫头的事,这家子人老使唤她干活。 轮到她吃饭的时候,这家王氏就装傻,说忘了给她留饭。 她已经两顿没有吃了。 说罢,她把衣裳扔下,不肯洗了,也不肯去烧水,跑到灶房,一把抢过王氏手里的粥,咕嘟咕嘟喝下。 都把张妈妈她们看呆了。 小环吃完粥,用袖子抹了下嘴,然后跑到了雁姐儿干净整洁的炕上躺下。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雁姐儿赶她下去,她就像没听到似的,还把雁姐儿的褥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娘,要不然还是把她卖了吧,别是有疯病。” 正好家里还能少一张嘴吃饭。 王氏对张妈妈说道。 “两贯钱买的……” 张妈妈原本算计的是,等丫头价儿高了,再高价卖出去,不仅能赚个几贯钱,还能让她伺候一家子。 可谁想到今年是个灾年,早知丫头的价儿不涨反跌,她当日就不该买下她。 若是卖给牙婆,肯定给不了价儿。 这下人院……谁家要丫头啊。 张妈妈寻思了半天,想到了刁银娣。 她是个爱吹嘘的,到时候她去捧她两句,哄她把这丫头给买了去。 想罢,就让儿媳王氏给她从咸菜缸里捡碗咸菜来,那刁银娣爱占人家的便宜,她与她一碗咸菜,她定然高兴。 刁妈妈在灶房做晚食,把想帮忙的梁堇也赶到了热炕上。 这炕里的柴烧的足,人躺在上面,骨头缝都酥了。 “我做好晚食,你俩就在炕上吃,别下来了,外面冷,我待会给你们俩端过来。 尿桶也给你们拎进来了。” “娘,你把我的小裤儿帮我洗了。” 桂姐儿从自个的褥子里,抽出一条穿了许多天的裤儿。 梁堇嫌恶的往后躺了躺, “你怎么不自己洗? 娘,不要给她洗。” 梁堇见她懒病又犯了,瞅她娘刁妈妈没看见,手伸过去,偷拧了她一把。 “还是我自己洗吧。” 桂姐儿有点怕二姐儿,被掐了也不敢吱声告状。 等刁妈妈出了屋,桂姐儿朝梁堇凑了过来,梁堇再退就从炕沿上掉下去了。 “二姐儿……你的小裤儿让我穿一条。” 桂姐儿晃着梁堇的胳膊,她知晓梁堇爱干净,小裤儿常洗。 梁堇不肯答应,小裤儿是贴身穿的,怎么能乱穿。 桂姐儿缠了她一会儿,见她不答应,又想把那条刚脱下的小裤再穿回去。 梁堇真是受不了了, “你成天还想着给哪个郎君当小娘。 就你这样的,小裤儿穿的都能揭下来一层子皮,人家郎君嫌不嫌你?” “到时候,我有丫头给我洗小裤。” 她长得俊,不给人当小娘,这张脸不白长了。 等她当了小娘,就让二姐儿去给她当丫头,天天给她洗小裤儿,让她不借给自己小裤穿。 梁堇不知桂姐儿心里想的啥,要是知道了,非要打的她叫娘不可。 “小裤儿要常换洗,我听灶房的胡娘子说,若是不常换,那里会得病。” 北宋是没有妇科医生的,下面得了妇科病,女子都羞于启齿,只能默默忍受。 像这等私密之事,若是梁堇不与桂姐儿说,桂姐儿也不晓得。 刁妈妈也不会和她们说,因为像这样的事,都不好意思张口。 她只会让她们换小裤儿,但从不说为什么。 或许,连刁妈妈也不懂,只是许久不换洗会有味道所以才常换。 “你怎么说那里。” 桂姐儿把头缩进了褥子里,她也是知羞的,褥子里的她满脸通红。 在梁堇看来这没什么,可桂姐儿是个实打实的北宋人。 平时女子们都默契的从不言及那里,好像提起那里,有多不堪,或者多不体面一样。 “我说的是真的。” 梁堇怕她不信,又说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桂姐儿从褥子里探出头来,耳朵肉都是烫的。 她有些羞耻,又有些害怕,问了梁堇她那发生的变化。 她今年那里才开始有的,平时也不敢说。 桂姐儿那里是正常的,开始发育了而已,梁堇与她说,旁人都会有,桂姐儿才放下心来。 “以后我日日换小裤儿。” 桂姐儿怕得病,不敢再一条小裤儿穿十几天了。 俩人躺在炕上,凑在一起说着外人不能听的小话。 刁妈妈在灶房熬了米粥,又把冯娘子让卢婆子给她送来的肉食,蒸了两碗。 这肉食没坏,天冷能放住。 又舀了些面,揉了一锅饼子。 张妈妈端着一碗咸菜过来的时候,刁妈妈正在坛子里捞梁堇之前腌的小菜。 只见这小菜,不过是寻常的萝卜,芥菜疙瘩,却色泽通透,和旁人腌的不一样。 刁妈妈昨个就吃了,吃起来,又酸又辣,很是爽口。 尤其是吃肉食的时候,再吃两筷子这个,很是受用。 “刁娘子,做什么吃食哪,这么香。” 刁妈妈见是张妈妈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她自己腌的咸菜,她还没说话,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嫌弃来, “没做什麽,就熬些米粥来吃…… 前个有人与了我一点猪下水,我蒸来给家里的两个姐儿吃。” 张妈妈往灶台那边看了两眼,味道这样香,会是猪下水? “这冬日里,没什么好菜吃,我想着给你送碗我腌的咸菜。” “这咸菜你还是留着自个吃吧。 家里有好的,不舍得给我送,送碗子咸菜疙瘩。” 刁妈妈撇了撇嘴,觉得这张妈妈瞧不起她。 她家连丫头都使唤上了,还给人送咸菜。 张妈妈好心好意的来给她送咸菜吃,没想到她还瞧不上, “我家里哪有什么好的,我不比你,你在娘子跟前得脸面,还得过娘子赏的好衣裳。” “这倒是实话。” 刁妈妈被捧了两句,又开始显摆了。 在这些陪房中,娘子可是很疼她的。 第 34 章 张妈妈想把丫头卖给刁银娣, 要她两贯银钱,或三斗米。 与她不知说了多少好话,那刁银娣就是不上钩。 “……刁娘子,看在你我都是冯娘子的陪房的份上, 又相识多年, 我就亏半吊钱,让你捡个便宜。 要不是我家儿媳王氏不愿留她, 我还真舍不得把她与你。” 说罢, 她从腰间扯出一条通花旧汗巾, 擦了下嘴角。 她说话说的嘴都干了,这刁银娣也不说倒碗茶水与她喝。 “说半天,不是白与我,还要劳什子银钱。” ??? 不要银钱要什么? 张妈妈真想往她脸上啐一口唾沫。 不要脸的货,还想让她把丫头白与她。 刁妈妈舔着个脸,朝张妈妈要丫头, 一碗米都不想给的那种。 气的张妈妈扭头就走, 走到门口,又回来把那碗咸菜给拿走了。 “不是送与我吃的吗,怎地又端走……咋会有这麽小气的人。 那丫头还给不给我了, 我晚上去你家领?” 刁妈妈追到门口, 冲张妈妈的背影说道。 张妈妈脚下的步子突地急了起来,也不扭头,一个劲的往自家去。 真是寻不到比这个货脸皮更厚的。 这咸菜, 她倒了也不与她这种人吃。 呸,啥人啊…… 刁妈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去了。 东屋的布帘子厚,窗子又糊的严。 刁妈妈端着两大碗冒着热气的肉食进来了, 梁堇和桂姐儿连忙把收起来的炕几给搬到了炕中间。 “你们快吃,我再把汤端来。” 只见一碗茴香蒸羊排,油汪汪的,香气扑鼻。 这羊排本就是熟的,刁妈妈又蒸了一下,上面的肉更加的软烂,入味。 另外一碗是半条五香糟鱼,上面浇的还有醋。 鱼肉带着一股子糟香味,细嗅还有黄酒,五香料的味道。 “冯娘子真是个好人,连羊肉都舍得给咱娘。” 桂姐儿咽了好几下口水了,想伸手撕下来一块羊排,被梁堇拦住了。 “去净手,用澡豆好好搓搓。” 梁堇拉着她下炕,往盆子里兑了些热水,俩人都净了手,又去灶房把饼子端来。 吃这样好的菜,刁妈妈也不嫌费灯油了,往里面倒了些油。 母女仨人围着炕几,坐在炕上。 这是梁堇头一次吃羊肉,像这碗羊肉,在市井羊肉店里,没有七八百钱是买不来的。 一口下去,羊肉里的肉汁都溅了出来,嫩的没法说,还带着一股子胡椒的辛辣。 桂姐儿怕弄脏衣裳,坐在炕边吃的,手里拿着一根羊排,蹭的嘴上都是油。 这羊排烂的都不用撕,上面还连带着羊筋,用筷子一扒,肉就从骨头上掉下来了。 “桂姐儿,你都吃几根了?” 刁妈妈用筷子打桂姐儿伸向羊肉的油手。 她净捡肉多的吃,二姐儿一根还没啃完,她就已经啃了三根了。 “娘,再让我吃一根吧,我长这么大,你还没给我吃过羊肉。” 羊肉价儿高,刁妈妈如何舍得买。 “就这点子羊肉,恨不得全塞你嘴里,也不想着点你妹妹,还要你娘我。 我也爱吃这羊肉。” 刁妈妈一边说,一边啃,这羊肉是真香。 桂姐儿眼巴巴的看着,只好去吃糟鱼。 梁堇吃的浑身发热,不舍得吃太快,而是一口一口的啃着骨头上的厚肉。 这羊肉一点都没有腥臊味,只有淡淡的膻味。 她以前从没有想过,羊肉能这么好吃。 这一刻,她也不觉得日子艰难了。 这到了寒天,她日日卯时起,冒着寒气去灶房做活。 洗菜的井水,是那样的凉,手插进去,刺骨的疼。 煤油灯上的灯花燃的很长,在晕黄的火光下,两碗上好的大肉,就这样被仨人吃净。 过了冬月,便是腊月了。 刚到月初,吴家二房就开始准备腊八粥了。 梁堇和红果两个小丫头,没少被使唤出去买东西。 赤豆,五色米,桂圆,枣,莲子,松子…… 每年吴家的腊八粥,都是种类多,咸的,甜的,十几种。 还要加什么火腿,肉咸豉,鸡茸,笋丁,蟹子…… 鸡茸是用竹鼠做的,鲜美异常。 去年吴二郎在涿州任上的时候,他们家做的腊八粥,在涿州官眷中是能得头彩的。 今年比不上往年了,青州城内萧条,二房只做了五种腊八粥。 一种是与陪房,丫头们吃的,粘稠的豆子粥,配的桂圆,莲子,红枣,还有多多的糖霜。 另外四种,用料稍讲究些,也不过是些松子,杏仁,鸡茸,咸鸭子黄。 这个鸡茸是胡娘子拿鸡碎来充数的。 像火腿,肉咸豉都没放。 肉咸豉是羊肉丁,要提前一个多月开始腌制,因着大房管家的事,也忘了做。 这些腊八粥,若是只冯氏她们用,不必这么折腾。 不知是谁兴起的规矩,官眷在腊八前后,都会互送自家的腊八粥。 昨个张通判家的娘子郑氏,已经让人送来了。 梁堇也跟着开了眼,那是两个红漆描彩的食盒,盛放腊八粥的罐子是细瓷的,上面描着玉兰花,很是雅致清丽。 郑氏的腊八粥,送来两个味,甜的是香干,里面有梨子干,杏片,黑豆,其他的都与吴家二房的差不多的。 咸的是鹅肉脯,配的还有羊肚丝。 余下小食,有个七八碟儿。 官眷们互送腊八粥,送的可不仅仅是粥。 像郑氏,随着腊八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匹纱,两柄细绢小扇,柄把用的是棕竹。 两方老金点翠汗巾儿,两方销金手帕,一盒大名府的头花,另三盒礼。 这次郑氏来送礼的人,直言说是送与吴家二房娘子冯氏的。 吴老太和柳氏不敢把这些礼强行留下,只能看着她们把礼送去二房。 如郑氏一般的是少数,一些官眷都不晓得吴同知府上管家的是大房寡嫂。 就像王县丞的娘子孙氏,让人送来礼,没说与哪房送的。 柳氏和吴老太把礼霸了去。 大房那边的巧姑背地里寻到了丫头海棠,与了她朵头花, “你去二房那儿,寻那灶房里的丫头打听一番,看她们二房备的都是什么腊八粥。 哪些腊八粥是送与官眷的,还有,那二房冯氏是如何与那些人回礼的。 你把我交代给你的差事办好,我去娘子跟前和你表功,有你的好处拿。” “姐姐放心,二房的二姐儿,与我甚熟,她就在灶房做帮工,我找她打听,定能给姐姐打听来。” 海棠见这头花是绢子的,很是欢喜,和巧姑保证了一番后,就去二房寻梁堇去了。 梁堇正在灶房门口挑赤豆,挑完赤豆,还要把莲子的芯用银钩子给挑出来,这些活计,又杂又细。 莲子芯苦,一般吃莲子,是不吃芯的。 “二姐儿,二姐儿……” 梁堇听见有人小声喊她,抬头四下看了看,见是海棠躲在那,正贼头贼脑的。 自从她们二房盖了新灶房,梁堇就没怎么见过这个海棠。 之前她来二房这借锅,还是那次见的。 原本也不相熟,只是当初在大厨房的时候,在一起做活些日子。 现在找她作甚? 梁堇有心不搭理,可奈何那个海棠一直唤她。 “你寻我,是有什麽事?” 梁堇还忙着做活,实在没有闲工夫。 海棠见她过来了,连忙从袄袖子里拿出一块白糕儿。 “二姐儿,这才多少日子没见,怎地这样生分了。” 她把手中的白糕儿往梁堇跟前送了送, “我得了两块糕儿,这不,特意来送与你一块。” 梁堇不要她的白糕儿, “你若是没事,我就回去做活了。” “唉,二姐儿,你别走。” 海棠见她要走,连忙去扯她, “我有事,有事寻你。” 梁堇站定,等着她说是啥事。 海棠见她真不要自己的白糕儿,就又把它塞进了袄袖子里。 “我听说你们二房的腊八粥,连个枣儿都没放,可有这样的事? 她们还说,你们二房没银钱了,腊八粥才这样的寒酸。” 海棠没有直接问,而是故意套人的话。 若是那傻的,还真会被她给激到,把二房做的啥腊八粥都与她说一遍。 可梁堇又不是真的只有八岁,她一听便听出来了, “腊八粥都是胡娘子做的,里面放了啥,我也不晓得。” “你在里面做活,怎会不晓? 可是胡娘子不让你说,你和我说了,我也不会告诉旁人。” 海棠不死心,缠着追问。 “你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胡娘子,我还要做活,不和你说了。” 梁堇说完,不等海棠拦她就跑了。 “二姐儿……” 海棠在后面急的叫她不要走,可又不敢上前,怕被二房的婆子瞅见了骂她。 她本来是二房的丫头,如今这二房回不来了,只能跟着大房过活。 梁堇猜出来了,肯定是大房让这个海棠来打听的。 要不然,海棠打听二房的腊八粥做什麽。 海棠也只和二房的梁堇熟些,她不敢去找红果,那红果是胡娘子的侄女,见了她没有给过她好脸子瞧。 她本以为这个二姐儿好说话,能套来话,谁想到嘴巴这样严。 …… “大房的腊八粥里放的只有红枣儿?” 巧姑有些不信眼前海棠口中的话,二房又不缺银钱,那腊八粥里怎么可能只放红枣。 往年二房冯氏管家,府里做的腊八粥,是何等的靡费,海棠是今年刚买进来的丫头不晓得,可她是晓得的。 第 35 章 海棠见巧姑不信, 又连忙说道, “听二姐儿说,好像还放了煎肘子,稀罕的紧。” 在海棠心中, 煎肘子就已是顶好的吃食了, 肉多油水足。 “亏你还在大厨房待了那些日子,煎肘子是什么稀奇的吃食。 往年二房做腊八粥, 都不用这些子下等的, 用的都是些精细的好东西。” 巧姑让她再想想, 可还有其他的。 海棠哪里晓得,只能再胡扯几样鸡鸭鱼肉。 大房, “二房的吃食一向讲究,尤其是送人的腊八粥,怎麽会拿肘子入粥?” 柳氏原本冷清的屋里,此时桌子上, 炕上, 摆的都是些鲜艳的料子,还有妆花缎子衣裳,几盒花果儿。 更有两三个匣子, 里面放的是首饰。 其中一个梅红匣儿被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对金灯笼耳坠。 柳氏坐在炕边上,用笔在纸上都记了哪些人家,都送了什么礼。 炕几上还摆着一碟儿福橘, 个个浑圆金黄。 这可是贵重之物,像这样一碟儿,得需一贯多钱。 “想来今年是灾年的缘故。 听说二房囤的粮也快用完了,那边的下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巧姑接着说道, “二房还要给元娘置办嫁妆,她手里能有多少银钱够造的。” “那元娘真是好福气,能和汴梁伯府家结亲。 就是可惜了我的季姐儿,我的季姐儿和元姐同岁,写的一手好字,不比她差,却没有一桩好亲事。” 每当柳氏听屋里的人提起二房的元娘,就要可怜一番自己的亲女。 “世人皆势利,汴梁伯府那等人家,更是如此,只看人的门楣和嫁妆单子的薄厚,哪会在意人。 咱家季姐儿写的一手好字,又会做文章,一身的好才情,那元娘哪里比的上。” 巧姑有些不忿,又安慰柳氏, “将来定有那不看重嫁妆的好人家,识得咱家季姐儿的好的。” 柳氏叹了一口气,心中郁郁,心里也盼着如此。 “刚刚,陈司户家里的婆子送来了几盒礼,除腊八粥外,还有两包上等蜜饯,三罐擦脸的香膏,还有一瓷盒三合粉。 更兼有一盒好烛,想是不贱,是杂货行里的烛不能比的。” 柳氏到底嫁到吴家多年,虽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但也是能看出来的。 “我都不晓得如何回礼,生怕回的礼不妥,让人看轻了去,可手里银钱又不趁手。” 柳氏不是没有想过,把这家送来的礼,送给另外一家。 这样就不用多置礼了。 可这些官眷之间又常走动,怕说漏嘴了,使她丢丑。 “娘子,要不等夜里,我把这些各家送来的礼,去外面当了去,咱也好有银钱置礼。” 只能这样办了,可柳氏看着炕上的缎子,还有首饰,心中不舍。 这样的好东西,不常得,柳氏留下了几件贵重的,想给季姐儿攒着日后当嫁妆。 大房偷偷昧下了这么多家的礼,二房冯氏如何不知。 她没有去大房讨要,而是等吴二郎从府邸回来,在屋里用饭的时候,才把这事讲与他知晓。 吴二郎没有想到,这个大嫂又弄出来事了。 往年是冯氏管家,女眷们往来,送礼,都是冯氏一手操办的。 不要小看送礼,回礼,这里面讲究大了去。 一个弄不好,就要得罪人。 礼回的没有规矩,人家只当是他吴二郎目中无人,轻瞧他。 心里存了疙瘩,日后再见面,脸不是脸的。 摆在面上的还是好的,有那等小人,面上不显,背后给你使绊子。 “娘子,你说她也不知这里面的规矩,她怎麽把礼给收下了。” 吴二郎平日里是不和冯氏说大嫂的不是的,可自从她管家后,这一出两出的,吴二郎实在憋不住了。 他敬重她这个长嫂,可她哪,净做些这样的事。 若是他大哥还活着,他还能找大哥与他说,可大哥病逝,她又守寡。 吴二郎也不好去她院里讨要那些礼。 “可能是大嫂以为那些节礼,都是送与她的。” 冯氏故意这般说道。 吴二郎更气了,当着卢婆子的面,也顾不上体面了, “送与她的?她也不想想,人家凭啥给她送礼,她一个寡妇,在青州无亲无友的。 上次去外面吃酒,闹了不少笑话,还得罪了人,谁会与她交好?” 今日冯氏留卢婆子在屋里用饭,她搬了个凳,在下面用。 一边用,还一边给俩人温酒吃,刚把尖嘴细长的竹叶瓷壶放在烧红的碳上,不由得劝道, “郎君小声些,让外面的人听到了,怕是会传到大房那边。” 吴二郎本就因灾情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家里的事,又让他糟心,再好的脾性,也磨的差不多了。 “传便传,正好让她晓得。” 吴二郎不爱说重话,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气急了。 冯氏和奶妈卢婆子对了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继续用着面前的那碟儿糟萝卜。 吴二郎见她还有心用饭,急的不行,但又不好开口,只能恨恨的捶打身下的炕。 这炕上铺着缎子面,怕冬日缎子生凉气,又铺了一层皮褥子。 卢婆子见时候到了,便笑着开口说, “郎君在这生气也没用……” “妈妈……可是有主意?” 吴二郎见她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连忙拿着炕桌上,他与冯氏吃的酒,下了炕,与卢婆子倒了一盏来吃。 卢婆子捧着盏儿,喝了一口热酒,见吴二郎急,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郎君脸皮薄,又是同知,自是不能去大房讨礼。 娘子又是个心地仁厚的,做不来这样的事。 不若把此事交与我,我带着咱二房的人,去她那讨。” “去她那讨,她就肯给了? 若是不给怎麽办?” 上次冯氏的东西,能讨来,那是因着东西本就是冯氏的嫁妆。 可如今这节礼,人家也没说送与谁的,卢妈妈去讨要,他嫂子能给吗? “不给有不给的法子,我们去了,自当是敬着她,好好与她讲明白。 若她明白了,还是不肯撒手,那当真是不要脸面了。 她不要脸面就更好办了,郎君给她在外面赁个屋,让她们娘俩出府过活,随她们是吃米还是嚼糠。” 这番话,若是在以前说,吴二郎定会发火。 可如今他却细细的琢磨了起来,觉得卢妈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娘子,你觉得此事如何?” 吴二郎心里已经有了较量,可还是忍不住问冯氏。 冯氏放下了手中的筷儿,掏出手绢擦了擦嘴, “大嫂一向知理,想来不会攒着礼不还。” 冯氏话中的“还”字用的好,是在告诉吴二郎,那些节礼本来就是送与她们二房的。 既是她们二房的东西,她拿着不给,那就是她的错。 见她这样说,吴二郎当下就托卢婆子去大房讨要节礼去了。 这样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放到那要脸面的人家,可能会白白的与了寡嫂,吃下暗亏。 可显然冯氏不愿吃这样的哑巴亏,节礼不拿到二房来,休想让她与那些官眷回礼。 只要吴二郎不嫌大嫂柳氏给他丢人,尽可以让柳氏把礼留下,让那柳氏与人还礼。 这样的事,卢婆子是不好找二房院里的丫头的。 她来到刁妈妈家的时候,刁妈妈正在屋里,给二姐儿洗发。 桂姐儿撅着屁股,站在炉子边烤发,她先洗的,头发又长又密,不易烤干。 梁堇被扒的上身只剩个小衫儿,刁妈妈按着她的头,在冒着热气的木桶里绞了麻布做的巾子,使劲擦梁堇的脖子。 能擦下来许多打卷的灰泥。 这麻布糙的拉皮,用来下泥很是好用。 不是梁堇不爱洁,冬日天寒,不好洗澡。 北宋是有澡堂的,人都称为水行。 进去洗白水,要价儿两文钱。 若是想加香料,干花,又是一个价儿。 梁堇和桂姐儿去一般都是洗白汤,没银钱洗香汤。 那样的香汤也就一些家里富贵的娘子,姐儿洗的。 洗那最贱的白汤,也不能日日去洗。 夏日是不去的,在屋里端盆水擦身子。 去年梁堇求了刁妈妈好些日子,刁妈妈才肯给家里添了一个洗澡的大木桶,人能坐在里面洗。 可到了冬日,只能花钱去水行洗了。 一个月里,还是等府里放假的那日,刁妈妈才会带着她们俩,好好的去水行搓洗一番。 剩下的日子,只能趁洗发的时候,搓洗搓洗露在外面的脖子,耳朵。 梁堇忍着疼,正让刁妈妈给她搓脖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唤她娘。 刁妈妈也听见了,听那声是卢婆子,这么晚了,寻她定是有事,她把手里的巾子给桂姐儿,让她下狠劲,好好的给二姐儿搓。 说完,那沾水的手来不及擦干,往桂姐儿身上随意蹭了两下,就穿上放在炕上的袄子撩开布帘子出去了。 “桂姐儿,你轻些搓。” 梁堇的皮肉也不是石头做的,要是她能自己搓,一定不让她娘刁妈妈给她搓。 “晓得啦。” 桂姐儿把她水淋淋的头又按了下去,给她搓洗了起来。 她的脖儿已经被她娘给搓洗过了,红通通的。 桂姐儿搓泥是不疼,只是搓下来的泥,都会让梁堇瞅瞅,然后在她耳边,再说她如何腌臜。 梁堇看到搓下来的泥条,都忍不住脸红,直催她赶快搓,少说话。 …… 柳氏屋里今晚破天荒的点了烛,往日用的都是煤油灯。 吴老太怕季姐儿和她没有烛用,晚上描大字,绣花会伤了眼。 时不时的就拿自己箱笼里的体己钱,给她们娘俩买烛送来。 可柳氏嫌用烛太费银钱,又让巧姑私下里把烛给当掉,当来的银钱买灯油。 灯油能使好久。 “娘,这烛比煤油灯亮。” 季姐儿坐在炕上描大字,时不时的朝身旁烛台里的烛看去。 她再怎么掩饰,也藏不住她对烛的稀罕。 柳氏见她这样,也动了恻隐之心,把那盒陈司户家送来的烛给季姐儿留下了。 原本她是想让巧姑一起拿去当掉的。 主仆俩人,在这些摆满了一个屋的礼中,挑挑拣拣的,哪些是要当的,哪些是要留下的。 “娘子,这包杏仁粉留下吧。 你和季姐儿整日里吃的没有油水,连米饭都不敢多吃。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季姐儿想,她身子单薄,要吃些好的才行。 我听说二房的元姐可是日日睡前都要用这杏仁粉的。” 巧姑见她们好不容易也得了这杏仁粉,劝柳氏留下来一包。 柳氏犹犹豫豫的, “快到年节了,吴二叔她们一家要来过年,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到时候,什么好食没有。 这包杏仁粉,连着那些蜜饯果子,两匹布,还是一同都寄到丰州吧。” 柳氏是丰州人,娘家也都在丰州,她爹娘跟着她兄弟过活,日子过得不是那么如意。 给她们寄点吃食,衣料,也能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些。 巧姑看了一眼炕上默不作声的季姐儿,有心说点啥。 娘子准备寄到舅老爷家的两匹布,一匹是绸子的,一匹是缎子的,这都是值钱的好料子。 还有那些子吃食,这礼也不少了,哪就真缺一包杏仁粉。 柳氏把要当的东西,收拾出了一个大包袱,像这样的包袱,屋里还有好几个。 见外面的天,黑的有一会了,就催巧姑赶快去典当。 巧姑提着两包袱出了大房的院儿。 大房的丫头被柳氏卖的差不多了,所以院里没啥人,也不怕被瞅见。 柳氏见巧姑走了,就回到屋里。 怕季姐儿因为杏仁粉的事,生她的气,就从那些子吃食里,捡了两块蜜饯与她吃。 “吃了蜜饯,今日再多描五张大字。” 柳氏给季姐儿定的有规矩,每天都要描够多少大字才行,描不完不许睡。 柳氏没有能耐给季姐儿准备丰厚的嫁妆,只能这样逼她。 元姐若是一天描三张大字,那她就让自己的季姐儿描十张才行。 季姐儿每日描的腕子都酸胀,严重的时候,都抬不起笔。 可她不敢和柳氏说,说了只会招来柳氏的斥责。 柳氏会以为是她想偷懒,寻得借口。 季姐儿撇了一眼她娘放在炕几上的那两块沾了糖霜的蜜饯,一股子香甜的味道袭来。 这是平时吃不到的,本想拿来吃,可她喉咙里却莫名地上涌出一股呕意。 柳氏正要问她为何不吃,就听屋外穿出巧姑的声音。 “娘子……放开我,娘子……” 她连忙掀开布帘子走了出去,季姐儿连大字都不描了,下了炕。 “柳娘子,你们院里出了个贼,正好被我给撞见。” 卢婆子指着身旁被江大娘她们给按住的巧姑。 巧姑从大房屋里带走的两个包袱,如今在刁妈妈手上。 “你门放开她,这是我的陪嫁丫头。” 柳氏的目光从包袱上收了回来,脸子难看至极, “你们二房的人欺负我们大房,还没欺负够。 如今都欺负到我这个正头大娘子头上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还是柳氏最硬气的一次,连卢婆子都差点被震住。 “娘子怎麽这般说话,谁欺负你了。 你的陪嫁丫头,偷拿府上的节礼,大晚上的往外跑,是想去哪?” 刁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过是二房的陪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把东西给我放下,那节礼是我让巧姑拿去的,与你二房何干?” 柳氏也不端着架子了,用手指着卢婆子身边的刁妈妈,疾言厉色的。 刁妈妈可开了眼了,这柳氏平时装的不在意这些俗物,好似提起这些东西,就会辱没了她似的。 她是那样的清高…… 如今是咋了,不过是两个包袱,就这样变了脸。 “你拿我二房的东西,还说和我二房没关系? 我是陪房不假,不过我也没有这般眼馋旁人的东西。 更没有让人拿去典当的道理,柳娘子,你说是不是? 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怕是比我一个下人,更知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是咋写的。” 刁妈妈一番话,连损带贬的,呛的柳氏面色发青。 二房这边,因着刁妈妈而占了上风。 “好……好你个二房的陪房。 我倒要去问问冯氏,她是怎么管教的下人的。” 柳氏记得她,上次来她大房拿东西,就有她。 “娘子,咱们几个夜里过来,不是找您拌嘴的。 快快把你们大房背地里昧下的节礼,都给拿出来。 我们也好拿回去交差,娘子你也能早点歇息。” 刁妈妈好言相劝,可柳氏并不听,一口咬定,那些人送的节礼,是给府上的,而不是给二房的。 卢婆子几人,见她这样厚颜无耻,也不和她废话了。 “你们谁敢进去,我可是这吴家的长媳。 若是二郎知晓你们欺负他的寡嫂,即使有冯氏替你们揽着,你们也甭想好过。” “娘子怕是不知,就是二郎君让我们来你这大房讨要节礼的。 还说要送您出去单过。” 卢婆子的这些话,对于柳氏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你们不准拿,这是我大房的。” “你大房的?姑娘都这般大了,怎麽还这样可笑。 这节礼,人家不是送给你们大房母子俩的。 你问问你娘,那些官家娘子可识得你娘是哪个?” 大房的季姐儿都被柳氏给教歪了,卢婆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季姐儿见婶娘的奶妈这般瞧不起她和她娘,还如此羞辱她,强忍着才没哭, “我什么时候说这节礼是送与我和我娘的。 这东西归公里,我娘还管着家,你们凭什么来拿。” “公里?我们二房可不认,这些东西明明是送与我们二房的。” 卢婆子让刁妈妈她们拿,多亏柳氏都给装好包袱了,省事了。 但怕柳氏柜子,箱笼里藏的有,也都翻了翻。 反正大房没有值钱的东西,凡事瞅到好的,都给先拿出来。 “妈妈,想必这是柳娘子记的礼单。” 刁妈妈从炕上寻到几张草纸,递与卢婆子瞧。 卢婆子又惊又喜,没想到柳氏还记单子了。 本来她还犯愁该如何回礼,因为不晓得哪家都送了啥东西来。 “娘,你起来,你去二房寻我叔父。” 吴季兰拦不住这些人,见她娘瘫坐在院子里,地上还那样的凉,连忙去拉她。 “什么叔父,你没有叔父。 他要把咱娘俩赶出吴家……我苦命的季姐儿啊。” 此时坐在地上的柳氏,哪还有一点体面可言。 她看着女儿,那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定是那婆子胡诌的,叔父待我如亲父,怎麽可能赶咱走,这就是咱的家。” 吴季姐压根就不信。 “是啊娘子 ,你为吴家大郎守寡多年,他怎么敢赶你走?” 巧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把柳氏从地上拉了起来, “二郎君素来对娘子这个大嫂好,往日孝敬的那些东西,娘子难道是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 柳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巧姑连连点头, “三房没有的东西,我这都有,二郎还私下里给我银钱,给我好布……你说的对,二郎怎会赶我走。 二郎为人仁厚,是冯氏想赶我走,就因为我抢了她的管家之权……” 柳氏越想越是这样,人也清醒了。 见卢婆子她们在里面翻她的屋,她带着季姐儿和巧姑去了二房。 她要让二郎给她评理,做主。 二房, 吴二郎这个时辰还没有睡,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盏茶。 穿着银红素面斜领琵琶襟中衣的冯氏,身上披着素缎小袄,正欠着身子剪烛花。 崔儿坐在炕边,手里拿着木梳,要给冯氏通发。 “官人,要不歇了吧,明日你还要早起。” 冯氏劝道。 “还是再等一会儿,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吴二郎心绪不宁,话刚落地,就见院里的小丫头掀了布帘进来了, “郎君,娘子,大房的柳娘子,带着季姐儿,还有丫头巧姑来了,说是要见郎君。” “夜这样深了,多有不便,你让她明日再来。” “官人,大嫂既然来了,你还是见她一面吧,若是见不到你,怕是不肯走。” 冯氏太了解她了,吴二郎不露面,她会以为是她拦着不让见她的。 “哪有嫂子夜里来叔叔院里的道理。” 吴二郎不肯出去。 没一会儿,丫头又进来了,说柳娘子不肯走。 冯氏都把衣裳给穿好了,催吴二郎也赶快穿衣,待会好让柳氏她们进来说话。 吴二郎见她这样不知规矩,心里下定主意,让她出去赁房单过。 …… 刁妈妈半夜才回来,梁堇没怎么睡,一直在等她,问她府里出了什么事。 “……这下,大房要被赶出吴家了。” 梁堇听完,不由得想到, 府上的吴郎君想让大房母子俩人出去赁房,可她们愿不愿意走啊。 不愿意走,难道要让人把她们撵出去? 要知道,还有个吴老太,她可是很偏疼这个大儿媳的。 听她娘说,大房娘子是哭着走出二房的,也不晓得吴郎君对这个嫂子说了什么样的话。 梁堇和她娘又说了两句,见天不早了,俩人就赶快睡了,明日府里怕是要热闹了。 次日一早,柳氏一身素白,是孝衣,吴大郎死的时候的孝衣。 吴季姐也是如此,头上还攒了一朵白花。 俩人身后跟着巧姑,巧姑肩膀上背着两个包袱。 仨人来的时候,吴老太爷刚起来,正在屋门口打五禽戏。 薛小娘还没起,正使唤丫头给她烘裙儿。 吴老太爷看到穿着孝衣的娘俩,人都傻了,挤了两下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爹……” 柳氏拉着季姐儿跪了下去,也不嫌地上脏。 “你这是又闹什么,还把季姐儿也带上。” 这哪里有官宦人家长媳的做派,吴老太爷别过了脸,不想看见她。 “我和你娘还没死,你这是给谁穿的孝衣?莫不是盼着我们早死。” “爹,我这是给大郎穿的。 本不想扰爹清净,可今日我和季姐儿就要走了。 一来是和爹说一声。 二来是想求爹,求爹能把泉州老家的宅子与我们一处,让我和季姐儿也能有个安身之处。” 柳氏一脸戚色,两行清泪,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吴大郎是刚死的。 “大嫂,你这是做什麽?” 三房的祁氏从丫头口中得知,便匆匆赶来。 “三弟妹,你是个好的。 你我妯娌之间从未生过龌龊,只是嫂子和季姐儿要回老家了,你替我多孝顺点爹娘。” 柳氏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吴老太爷心里生了恼意,这日子真是过得不安生。 之前老二媳妇管家,这个大儿媳有怨言,如她愿,让她管,又生出了这许多事来。 他也不想问是发生了何事,见她要走,就让她走, “老家有两处宅子,按理说,府里有三房,但今个我替你做主了。 与你大房一处,你和季姐儿日后就在那过吧。” 吴老太爷让薛小娘给他拿两吊子钱来,算是与她们娘俩做车费。 走了好,省得在青州整日吊着脸子,穿身麻衣破布,好似旁人都苛待了她似的。 早就该走了。 柳氏不肯要吴老太爷的银钱,说她和季姐儿走着回泉州老家。 第 36 章 “这又是何必呐。” 薛小娘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 这下, 吴老太爷是真的动怒了,柳氏娘俩不想走也要走。 “既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去吧。” 柳氏见吴老太爷不留她, 怔了一下, “只是还未与娘说一声,娘素日待我不薄, 我和季姐儿回老家, 说什么也要和她老人家说一声。” “你娘疼你, 若是晓得你们要走,定然不许。 依我看,不如就现在走,我会去和你娘说。” 吴老太爷抚着胡须,眼里生出几分不耐来。 “早些上路,青州离泉州有千里之远, 你们脚程快些, 也就几个月便到了。” “娘……” 吴季姐忍不住看向她娘,难道她们真的要走吗? 柳氏也不知怎么办是好了,只能硬着头皮, 带着季姐儿和巧姑往外面走。 三房的祁氏也没出言挽留, 就那样看着她们主仆仨人。 吴老太爷交代三儿媳祁氏,不许到吴老太跟前多舌。 等过几天,再让她知晓此事。 不是想走着回去吗, 好志气,就让他看看儿媳柳氏的志气有多大。 冯氏一早就从崔儿口中得知了柳氏母女俩人出府的事。 她如何看不出来,这柳氏故意穿着一身孝衣,到老太爷跟前求着回泉州老家。 就是想让老太爷给她做主, 昨个夜里,二郎说了,给她在府外赁房。 这柳氏心里不愿意,才整这样一出戏来。 没想到老太爷不惯着她,真让她走了。 “你可看仔细了,那柳氏娘俩真走了?” 冯氏靠在玫瑰圈椅上,怀里抱着黄铜小火炉,眉梢流露出了轻快之意。 她本来只想把柳氏赶出吴家,没想到她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竟回了老家。 “看仔细了,这柳氏也不知怎么想的,老太爷给她两吊子钱做车马费,可她愣是不要,还说要走着回泉州老家。” 崔儿都忍不住发笑,那柳娘子晓得青州离泉州有多远吗,难不成以为只有几十里路? “她就那德行……” 冯氏也忍不住笑了,她这个大嫂,不该清高的时候瞎清高。 这般有志气,要走路回去,简直可笑至极。 突然,冯氏敛住了嘴角的笑意,问崔儿, “官人走了吗?” “还未走,刚刚使唤二顺去灶房要了几个炊饼作午食。” 冯氏领着崔儿去寻了吴二郎,吴二郎正要出府。 “娘子可是有事要交代?” 他还不知柳氏已经离府的事,冯氏给他说了一遍。 吴二郎听后被震在了原地,久久未语,一股子心力交瘁袭来。 “官人,大嫂执意要回泉州,我们也不好拦。 可走着回去,未免太过可笑,不如我拿银钱与她赁辆马车。” “大娘子……我欠你良多,怎好让你出钱,我枉为丈夫。” 他有些想让季姐儿留在青州,可冯氏越贤惠,他越不好开口提。 官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做,便让冯氏自己做主。 冯氏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只当不知。 等吴二郎走后,卢婆子有些不满, “那柳氏想自己走回泉州,便让她走,娘子何故多费银钱给她赁马车。” “妈妈,你这就不懂了,那柳氏走路回泉州,这是存心不想走啊。 她不想走,我给她赁个马车,送她走。 这样一来,不仅能把柳氏赶回泉州,也能使官人谢我。” 青州到泉州,不过一两吊子钱的车马费,这点子钱,冯氏是不在意的。 要知道,她用的牙粉,一瓷罐才不足三两,就已是这个价。 平日里做件衣裳,都要四五贯钱。 说罢,就让崔儿开了匣子,与卢妈妈取了两吊子钱,让她去给那柳氏母女俩赁辆马车。 马车不用赁太好的,捡那价儿贱的就成。 这话不用冯氏给卢妈妈交代,卢妈妈也是晓得的。 杨家赁车行,在金银器行桥北,路有些远,她出了吴家,花上两个铜板,赁了一方小轿。 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赁车行并不是一定要赁马车。 马车价儿贵,卢妈妈寻了个相识的经纪,与了他十个子,让他给她赁只驴来。 赁驴是赁驴价,车厢又是车厢价儿。 等卢妈妈从赁车行出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驴车前面了。 又雇了一个赶驴车的车夫,这就去撵柳氏她们去了。 柳氏仨人想出青州,只有一条官道可以走。 “娘子,咱歇歇脚吧。” 巧姑胳膊里挎着个包袱,背上背着吴季姐儿,累的头上都是汗。 柳氏是女眷,嫁到吴家,也整日里待在屋里,甚少外出,即使外出,也是坐马车或者做轿子。 她也是撑着一口气,才走了这么远,两只脚早就肿了起来,步子沉重。 “那……那就歇歇吧。” 柳氏把包袱放在官道一边,她头上戴着一顶遮羞的旧帷帽,多有不便。 讲究人家的女子,出门都是要戴这样的帷帽的。 也就贫苦人家,或勾栏瓦舍里的下等姐儿,才大喇喇的不带帽儿,露出自个的脸庞来。 其实柳氏不戴也没事,她们穿成这样,也没人把她们当成富贵人家出来的。 巧姑也劝她别戴了,可她自持身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说什么也不肯摘下来。 若是摘了,这不就和那些小民一样了吗。 她们没有坐车,坐轿儿,还哪有什么身份。 谁家官家女眷靠两只脚走路的? 但凡家里有两个子的,都不会让家中女眷出门走路。 坐轿儿不仅是体面事,更是这家人身份的象征。 只见这官道上有赶着绸子马车的,也有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裘衣,奴仆相随,出城打猎的富家子弟。 更有裱了缎子的轿子,两个轿夫抬着,里面坐的不知是哪家瓦舍的姐儿。 柳娘子背过了身,也不肯让季姐儿看。 季姐儿脑海中,回荡的是刚刚那一撇,轿子帘被人撩开,里面的姐儿,粉面红腮,头上梳着新时兴的发髻。 一边插了三只双股金钗,翠珠,头上还攒了两朵挑纱的花儿。 身上穿了一件销金红袄子。 等轿子过去了,柳氏才许她转过身来。 这官道上并不是只有骑马坐轿子的,还有如柳氏她们一般走路的。 挑着担子的货郎,推着板车的乡下人,头上包着手巾,挎着篮子的妇人。 还有赶着驴车的老翁……衣衫褴褛的灾民。 巧姑瞅着那几个灾民,忍不住把手里的包袱攒紧了些。 “娘,咱能不回泉州老家吗?” 吴季姐儿不想回去,老家那什么也没有。 没有丫头,没有婆子。 在青州的日子虽说吃不饱,但有仆人,有祖母。 祖母会经常给她们贴补银钱,还会私下里送些吃食。 只要她在青州,那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有这份体面在。 可回了泉州老家,只有她娘,还有巧姑,谁还当她是同知相公家的小娘子。 “人家都赶咱孤儿寡母了,咱还能不知羞耻的赖在那个家里?” 柳氏此时后悔也晚了,话是她说的,事是她做的。 吴老太爷没有替她做主不说,还把她们给赶出来了。 吴季姐不吭声了。 她叔父只说在府外给她和娘单赁个屋住,并没有说要赶她们回泉州老家。 回泉州老家是她娘的主意,可季姐儿不敢说出来。 她从记事起,就没了爹,叔父做官,她们跟着去,没有缺衣少食过。 像这般出远门,更是没有过。 季姐儿透过帷帽上的皂纱往外看,心中很是不安。 “娘子,要不咱赁个轿子吧,季姐儿好歹是官家的小娘子,不能这样抛头露面。” 吴季姐儿过了年就十岁了,巧姑是柳氏的陪房,跟着大房没有干过什么粗活。 力气还比不上婆子,能背着她走这么远,实属不易。 柳氏手里攒的有七吊子钱,是后面让巧姑回大房取的。 还有一只足金的梳儿,四五件银的钗环,另两块金元宝。 虽说管家的时候当了许多东西,可柳氏还是有点压箱底的东西没露出来。 那金元宝,一个有一两多重,是她给季姐儿备的嫁妆。 这就是她们大房所有值钱的家当了,等到了泉州老家,这些银钱够怎麽用的。 还有这一路上的嚼用。 早知如此,就应收下吴老太爷给的那两吊子银钱,也好赁个车。 柳氏她们娘俩一身孝衣,站在官道上格外扎眼。 趴在巧姑背上的吴季姐局促的不行,把脸转了过去。 “娘子,你快拿个主意啊。” 巧姑见柳氏迟迟不吭声,忍不住催促道。 “这去哪赁轿啊……” 柳氏也不懂,她出了吴家,甚至连官道在哪都不晓得。 平时都是使唤婆子去外面买个针线啥的,她来到这外面,真是两眼抹黑。 之前出远门,一路上吃住都有下人安排,柳氏哪操过这样的心。 此时她心里没有了着落,等天黑入了夜,她也不晓得她们去哪歇脚住宿。 巧姑也不知,只能背着吴季姐儿去拦下路上的老伯,朝他打听。 “赁车行离这远着哪,不过平时会有一两个散轿儿经过这,也不是天天有。 你们要是去城外,那些散轿儿是不肯的。” 老伯说完就走了。 “巧姑,我有些饿了。” 眼见赁不到轿子,背上的吴季姐儿又饿了,巧姑难受的想哭。 她们走的急,包袱里连块糕儿都没有,这都走到官道上了,哪里有卖吃食的啊。 “季姐儿,你再忍忍。” 巧姑来到柳氏身旁,柳氏摆着架子,不肯去问路,就杵在那。 “娘子,这儿赁不到轿子,天又阴沉下来了,咱要赶快赶路,寻个能吃饭住宿的脚店才行。” “巧姑,青州离泉州这般远,咱们又不识路……” 只知道沿着官道走,要是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这可咋办。 巧姑连个大字都不识,又是个丫头,柳氏事事都问她,她哪里懂啊。 柳氏一个劲的往身后看,她心里又急又盼,盼着吴家能有人来追她们回去。 若是有人追来,她一定回去。 “娘若是知晓咱走了,定会让人来追咱们。” 吴家, 吴老太正坐在炕上,用手捏面前炕几上的那碟儿鸭杂碎来吃。 这鸭杂碎,里面有鸭肠,鸭肺,切的细细的,是市井南边那一家的,专门卖些杂碎,供那些脚夫,乡下人吃的。 价儿贱,里面放的还有卤水煮的豆子。 吴老太使唤赵婆子买来打牙祭的,炕几上还放着一只吃酒的盏儿。 里面盛的是下等散酒,吴老太吃完一盏,不舍得吃第二盏。 她还不知晓柳氏和吴季姐儿走了的事。 “老太太,大娘子收了那些节礼,怎麽不说往咱屋里送些。 那里面可是有好些值钱的东西的,还有不少的吃食。” 吴老太也正纳闷,那些节礼,她没有留在自己屋,而是都让大儿媳拿到她们大房了。 也应该给她送点子东西才对,哪怕给她送来匹料子,让她做衣裳也好啊。 吴老太心里不高兴,但又没法说。 “想来是大娘子给忙忘了,不如我去看看。” 给吴老太要来些好东西,她也能跟着沾光。 “不许去,她是个孝顺的,说不定明个就给我送来了。” 吴老太说是这样说,可心里郁闷的紧。 …… 冯氏要回了节礼,也得了礼单,便着手让灶房开始熬腊八粥了。 外面送来的腊八粥,冯氏她们也用不完,便与屋里的丫头,院里的丫头分了去。 灶房里的人也分得了些,拿到灶房的时候,有的都没有动过。 胡娘子在蒸笼里蒸热了才分与大伙的 梁堇不爱吃咸的,便要了半碗甜的,里面有大颗的杏仁,浑圆的桂圆肉,吃起来甜津津的。 还有些许果子干,能看见干桂花的桂花蜜,更有煮的软糯,糖渍的赤豆。 胡娘子还背地里偷与了她两块糟干的鱼肉。 这也是旁人送的。 红果喜吃咸的,咸的肉多。 她的那碗,碗里不仅有羊肉碎,还有搓的如拇指般大小的肉丸子。 像梁堇这样被胡娘子待见的,还能挑自己喜食的。 雁姐儿就不能,胡娘子本来不想分她,可见她眼巴巴望着,就给了她一勺红枣儿的。 里面只有两个枣儿,剩下的都是些米粥。 雁姐儿瞅了瞅梁堇和红果碗里的,再看看自己的,心里有怨气不敢露出来。 糟干的鱼肉,梁堇没舍得吃,朝胡娘子讨要了一块油纸,包了准备晚上回去的时候给桂姐儿吃。 桂姐儿没有在府里做事,是不能来灶房吃饭的,二房分的腊八粥她更是吃不上。 胡娘子见她这样,等晚上人都走光的时候,把她悄悄的留了下来,塞给了她一包东西,让她拿回家去。 自打梁堇进了灶房,每天来的都早,干活不怕苦,勤奋的很,人又有眼色,还晓得事。 在灶房里,胡娘子吃茶,都是梁堇给烧的。 她毕竟跟人学手艺,就要敬着人家,把人当师傅。 就像在大酒楼跟着首案学手艺的,还要给人端洗脚水,帮人洗衣物,伺候人家。 梁堇只在灶房给胡娘子端茶递水的,比那好多了,再说了,这也不费啥力气。 她对胡娘子这般,胡娘子自是偏她两分的。 这样的东西,胡娘子没少往自家带,梁堇是知晓的,所以胡娘子给她她就拿着了。 若是不拿,她肯定会生气。 谢过胡娘子,她就回去了。 “二姐儿,你也吃。” 桂姐儿吃着梁堇给她带的鱼肉,这鱼肉和她们前些天吃的不一样。 里面的肉都成黄色的膏了,也不晓得怎么做的。 “你吃吧,给娘留一块。” 梁堇坐在炕上,拆着胡娘子与她的油纸包,只见里面是些莲子,松子,红枣儿,梅子姜。 这些都是熬腊八粥的东西,像莲子,杂货行里二三十钱才能得一斤。 今晚煮有些迟了,只能等明晚。 这些莲子,红枣儿要泡一夜,熬腊八粥的米也要泡。 其实腊八粥的米,是有讲究的,可梁堇哪里有银钱买那等细米,只能用家里的糙米来熬。 晚食还不晓得吃什么,梁堇踩在凳儿上,用刀从挂在梁上的长条腊肉上,割下来了一小块 掺上家里囤的笋,可以剁剁包馄饨吃。 桂姐儿吃了梁堇从灶房给她拿回来的肉,人也变的好使唤了起来。 梁堇在食案上剁肉馅,桂姐儿坐在一旁往石舀里放干枯的姜,砸成粉末,好掺在肉馅里。 “二姐儿,那雁姐儿都把灶房的油偷到自家来了,你怎麽不偷? 一早就让你给我偷些好食吃,连块糕儿都没见你拿回来。 你自个在灶房里吃香的喝辣的,不管我的死活,也就今儿想着给我拿回来了两块肉。” 桂姐儿一边埋怨梁堇,一边掏出手绢擤鼻涕。 “你怎麽知道雁姐儿偷拿灶房的油了?” 桂姐儿嫌冷,都没出过屋子,这事她都不知道,她一个天天躺在炕上的人从哪晓得的? “我听她们家买来的丫头说的。” “你别到处说她偷油的事。 桂姐儿,以后你要是进了府里,可千万不要偷拿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和我说,我拿自己的月钱给你买。 你可千万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能贪便宜。 就算地上掉了方手帕,你都不要存那昧下的心思……” 她在灶房听闲话听的多,那元娘屋里本来有三个大丫头,下面的丫头为了上位,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就是想把人拉下来,自己好上去。 桂姐儿这样没脑子的要是进去了,怕是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被挤兑出来了。 别看她是家生子,元娘院里儿,那是个富贵窝,人人都想拔尖,进屋伺候。 即使挤不进去,院里伺候的人那也是有数的,把她赶出院儿,就能空出一个位子来。 梁堇待着的灶房比那些姑娘的院里可好上太多了。 胡娘子是管着灶房的,有些东西,她给你,你才能拿。 不给你,是不能拿的。 “晓得了……那你给我买个铜镜使。” “没钱。” “成天就会拿好话哄我,不舍得与我买。” 桂姐儿不满道, “你说你攒钱做什么,还不如都给我花,你长得不俊,以后不好嫁人。 你把你的那月钱,都给我买头花戴,买香粉使。 等我这个做姐姐的日后发达了,你这个当妹妹的不也跟着发达嘛。” 梁堇见桂姐儿摇头晃脑的,又开始做梦了, “好姐姐,劳你快些砸,我等着用。” 等刁妈妈回来,梁堇已经包好了。 把炉子搬到了东屋,上面放着一个瓦罐,在瓦罐里下馄饨。 “这下好了,大房回泉州老家去了。” 刁妈妈是从二房回来的,听来了一肚子的话。 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和梁堇还有二姐儿说道了起来。 原是今日,坐在驴车上的卢妈妈撵上柳氏她们仨的时候,她们仨正站在官道上淋雪。 那柳氏见到她来了,连忙问是不是二郎君让她来接她们回吴家的。 她见这柳氏冻得脸都红了,还有季姐儿,孝衣外面又套了个袄子。 这柳氏空有志气,连把油伞都不晓得带。 就这样,还硬嘴说要走回泉州。 她从驴车上下来说, “娘子,这是我们郎君让我给你赁的驴车,你们也好早日到泉州。” 她没有说是自己娘子冯氏让给赁的,怕她又倔起来,不肯坐。 要是不坐,晕倒在雪地里,岂不是就走不掉了。 柳氏听到她这样说,以为是二郎在赶她们回泉州,一脸的失落和苦涩。 “青州,已容不下我和季姐儿了。” 她喃喃自语道,然后看向女儿, “季姐儿,咱们上车吧,别辜负了你叔父的一番美意。” 这车厢外面裹了一层子油布,不怕雪水渗进车厢里。 车厢里面虽然简陋,只糊了些麻布,可到底能遮住风雪。 …… “相公,外面下雪了,柳娘子她们仨人也不知有没有地方避雪。” 薛小娘站在窗子前,往外看着。 丫头正在屋里添炭,吴老太爷坐在炭盆旁烤着手。 “她是个有大志气的人,不肯要我的钱,那便随她去。” 吴老太爷话是这样说,其实已经知晓二房的卢婆子给柳氏她们送去了驴车。 他让人一直跟着她们呐,就想看看这柳氏的志气能让她走多远。 即使二房没有给她们送去驴车,他的人也会把赁的车给她们。 他就是想治治她,整日里不知想些什么,难不成是待在屋里绣花给绣傻了? 第 37 章 几日后, 吴老太屋里的赵婆子来二房寻吴二郎。 说是吴老太病了,让二郎君去瞧她。 吴二郎和冯氏只能往她屋里去一趟。 “我可怜的儿媳啊,我可怜的季姐儿……世上怎会有这等子狠心之人啊。” 昏沉的屋里弥漫着一股药渣滓味,她躺在炕上, 身上盖了三床褥子, 嘴里念叨着柳氏她们娘俩。 她是前日知晓的,知晓后便病倒了。 “老太太, 郎君和娘子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下, 屋里门口的布帘子就被撩开了。 “屋里这样暗沉, 怎麽不给老太太点两根烛?” 冯氏问的赵婆子,赵婆子不好接话。 不是没有烛,吴老太箱笼里面藏了八根烛,可她不舍得点,说是留到年节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娘,儿媳给你拿来两包蜜饯, 药苦, 你喝完塞嘴里一颗。” 冯氏也不在意赵婆子没回话,走到吴老太的炕边,从崔儿手中接过来两包蜜饯, 放到她炕上。 吴老太不待见她, 见她过来,连忙把脸转向了炕里面。 冯氏见她炕上,乱七八糟的, 喝过的药碗还摆在枕头边上,油腻打结的头发窝在早就包浆的软枕上。 炕下还摆着一个用过的,有味的木桶。 “赵婆子,你就是这样伺候老太太的, 这药碗怎么不收下去。 还有这木桶,摆在这作甚? 看这屋里乱的,你们一个个都瞎了不成?” 冯氏冷着脸子,骂赵婆子。 这屋里哪还是人能待的地儿。 “也不说给老太太用热巾子擦擦脸,把发给洗了。 你们仗着老太太不说你们,你们就这样偷懒欺主。” “娘子……” 赵婆子委屈的不行,冬日天冷,老太太腌臜惯了,她自个不愿意洗,怎麽能怪到她头上。 她求助似的望向吴老太,想让她替她说句公道话,可吴老太就像耳聋了似的,连脸都没有扭过来。 赵婆子见她这样,气的肝疼。 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端着碗提着尿桶出了屋。 吴老太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见赵婆子出去了,这才转过脸,看向吴二郎,故意没看冯氏。 “二郎啊,娘这次怕是不行了。” 吴二郎上前来,握住了他娘朝他伸过来的手。 “娘,你这次又是哪里难受,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二郎,娘不诳你,这次娘是真病了。 娘心里难受……你要是孝顺,你就把你大嫂她们追回来,让她回来伺候我,说不定我的病就能好些。” 吴老太说着说着,泪儿从那松垮的眼里流了出来。 “娘,你别这样,大嫂和季姐儿已走了这些天了,还如何能追回来。 再说了,是大嫂执意要回泉州,爹和三弟妹拦都拦不住。” 吴二郎看到他娘这样,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任何的动容和担忧。 “你,你怎麽这样狠心,要不是你赶她们娘俩,她们娘俩会回泉州老家吗? 你大哥走的早,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你这个当叔叔的,还这样对她们,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吴老太用手拍打着吴二郎,埋怨着。 把她们娘俩赶走,让她们娘俩咋活啊,俩人孤苦无依的。 “我只说在府外单给大嫂和季姐儿赁个屋住,从没有赶她们之意。 娘之前让从没有管过家的大嫂管家,冯氏心软,便让出来了。 可你看大嫂是怎么管的家。” “你这是在怪我,你大嫂是吴家长媳,咱又没有分家,这个家本来就该她管。 她又是守了寡的人,不管家的话,岂不是让有些人给欺负死。” 吴老太说着,还不忘斜了一眼旁边的冯氏。 “你们一个个,就是看不惯我对她好。 我就要对她好,你们不敬着她这个大嫂,都踩她,我偏要抬举她,让她管这个家。” 上次吴老太也是这般装病,各种闹腾,说什么都要让柳氏管家。 “谁欺负她了?” 吴二郎见他娘话里点他的大娘子,立马扒开了他娘的手, “娘若是实在离不开大嫂,那我让人护送娘,也回泉州。” “大娘子,娘无恙,咱走吧。” “二郎,你个没良心的……亏你还是个同知相公。” 吴老太见这俩人要走,抄起身下的软枕要砸人。 没砸到冯氏,倒是砸到了端着热水准备进来与她擦脸的赵婆子。 “老子娘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被砸倒在地上的赵婆子,铜盆里的热水淋了她一身。 她坐在地上,用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欲哭无泪。 吴老太病倒了,柳氏又回了泉州,吴家就只剩下了三房儿媳祁氏。 祁氏也不想管,大嫂柳氏弄出个烂摊子,谁管谁吃亏。 吴老太爷原是想让冯氏继续管家,可冯氏不愿意,说要忙着给元娘备嫁妆,不得闲。 最后只能落在祁氏头上。 祁氏和柳氏不同,她不瞎逞能,账上没钱,她就去要,让她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这是不能够的。 没钱,那就一块挨饿。 她去找吴老太拿钱,吴老太闭着眼,在炕上装病,装睡。 都是吴家的儿媳,大嫂柳氏管家,婆母吴老太就给拿钱,拿料子,拿首饰的。 她管家,一个铜板都不给她。 没法子,只能去找吴老太爷要了些银钱。 后面吴家铺子里的钱收了上来,一共是四十八贯。 吴老太听闻账上有钱了,身上的病登时好了,还说要管家。 好在吴老太爷不糊涂,不肯让她管。 腊月中旬, 二房着实忙了起来,不仅要准备送到汴梁的年礼,还有送到大名府的。 冯氏的姐姐嫁到了大名府,往年送到大名府的年礼,就要准备两车。 还有与一些姨妈,姑母的礼……来往的旧相识,也是要送的。 每年这个时候,是让冯氏最头疼的时候。 礼不能轻,也不能太重,还要捡青州的特产。 每家给多少礼,姑母爱什么料子,姨妈家的姐儿要出阁了,送些什么添妆。 汴梁的嫂嫂比她们家门楣高,送什么才能入人家的眼。 旁人都以为这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是享福的,其实不然,各有辛苦。 冯氏还没理出头绪来,汴梁那边已经来了信。 随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车子年礼。 不是冯氏娘家,而是与元娘定亲的伯府。 人家信里询问,元娘的嫁妆备的如何了,信中还提及了宋家小娘子的嫁妆单子已经送过去的事。 这宋家小娘子是元娘未来的妯娌。 冯氏哪里不晓得,伯府范家是来催嫁妆单子了。 “元娘才九岁,这个时候就催嫁妆单子,是不是太早了些。” 冯氏屋里摆着四个打开的箱笼,两个箱儿都是些绸子,缎子。 剩下的两个箱儿,其中一个装的是杂物,其中有两柄缂丝团扇,极为挑眼。 那扇柄不是常见的棕竹,而是一截白玉,缂丝价儿贵难得,冯氏的嫁妆里也就只有两把。 还是她出嫁的时候,她嫂嫂给她添的妆奁。 这样的扇儿,也只有汴梁高门人家才使得。 冯家在吴家面前,是高门,但在汴梁那边,说是高门,只怕会让人耻笑。 如冯家这样的小官之家,在汴梁不知有多少。 剩下的那个箱笼里,装的是一抬炕屏,算不上有多好,只是绢面上绣的仕女像有些考究,便也搬了出来。 “过了年就十岁了,人家都催了,咱也只能赶快为元娘备嫁妆。” 冯氏放下伯府来的信,又拿起了元娘的嫁妆单子,上面连陪嫁几匹缎子都写的一清二楚。 单子已经写完了五张纸,可还是不够。 “把这两柄扇儿,都与元娘做陪嫁吧。” 写在上面,也能体面些。 “娘子……三姑娘也不小了,她的嫁妆也备了起来,这扇儿不与她一把吗?” 卢妈妈忍不住说,元娘的嫁妆都快要掏空冯氏的陪嫁了。 好的都挑了去,剩下的才能轮到三姑娘。 三姑娘出嫁的时候,要是嫁妆单子上没有一两件好的,怕是婆家会看轻。 “我的陪嫁里,还有几柄泥金的扇儿。” 伯府那样的人家,放到汴梁也算是高门子,元娘的嫁妆要是置的薄了,伯府那边会有怨言。 元娘嫁过去,姑婆不喜,到时会受磋磨的。 “要是三姑娘看到你给元娘置办的嫁妆这样厚,她心里怕是会不好受。 都是你生的,也不好薄了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道理,连卢妈妈都晓得。 “我手里就这么多的银钱,这么多的物件,若是给她们仨人平分,元娘的那份,就不能看了。 伯府见到这样的嫁妆单子,怕是要退亲。 即使不退亲,元娘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吗?” 她只能先紧着元娘这边。 冯氏心里还有其他的计量没有说出口。 她二女的亲事还没有订下,想来是越不过元娘的。 姐妹俩人,将来一个是嫁高门,一个是嫁下门。 她的嫁妆怎么能和元娘的相比较。 给二女置的薄些也无妨。 “咱这样的人家最难了,听说有的人家,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连宅子都给卖了。 这嫁妆攀比之风,愈发严重,害的咱也要掏空家底置嫁妆。” 卢妈妈口中的事,冯氏也晓得,还是汴梁四品京官家的事。 她当年出嫁,家里给她筹备嫁妆,也是费了不少银钱,如今轮到她给自己女儿置办,更甚从前。 “以后咱二房在吃穿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告诉胡娘子一声,今年除夜,别做那么多菜了。 这平日里的肉食,能减的也都减掉吧。 银钱都是省来的。” 这什么事都挤到一起来了,又要置办年礼,又要置办两个女儿的嫁妆。 南边遭灾,又影响了青州,使得米价,肉蔬都贵了不少。 冯氏如今也晓得银钱不趁手是什么滋味了。 …… “元娘,你瞧,如今灶房里的胡娘子,真是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从灶房提回来饭的银枝,进了屋。 元娘的屋里,到处透着一股子官宦人家小娘子的贵气。 糊窗子的布用的都是从整匹绸子上剪下来的。 她见了坐在椅子上描大字的元娘,说起了胡娘子的不是来。 一边说,还一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菜端了两碟儿到元娘跟前让元娘瞧。 元娘脖子里戴着一个银项圈,银项圈下面是把做工精巧的银锁。 梳着双丫髻,脸庞儿两边还留出了一小撮细发,用红绳绑了。 发髻上戴着镶了真珠的头花。 她和冯氏不同,性子有些骄纵,拿眼儿瞅人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我看你才不是个东西。” 元娘还没说话,她的奶妈就从屋里走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湖色的绸子衣裳,屋里的丫头都叫她周妈妈。 周妈妈见这个小蹄子,又在元娘跟前挑拨是非了,脸子都沉了。 银枝见她出来,吓的立马低下了头,仿佛鹌鹑似的,把那两碟儿菜匆匆的又拿了回去。 “下次让我发现,你再这般,我就去告诉娘子,让她卖了你。” 周妈妈走到她跟前,疾言厉色的,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发现了。 “妈妈……我不敢了,我只是气不过胡娘子给咱屋里的菜。” 银枝连连认错,她知晓周妈妈不是在与她说玩笑话。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那点小心思,日后你就别进屋来伺候了,换上旁人来。” 周妈妈的一句话,把银枝赶出了屋。 银枝的脸子都白了,想哭都不敢哭。 周妈妈看了一眼这几个菜,然后来到元娘旁边小声解释道, “姑娘,娘子屋里吃的也是这般。 南边遭了灾,咱二房日子不好过。” “我娘手里是没银钱了?” 元娘有些不解。 “银钱有是有,只是今年五月里,娘子嫌自己箱笼里的缎子,放的颜色不够鲜亮了。 让人去南京给姑娘置办新缎子,仅是缎子,就花掉了一两百贯银钱。 姑娘的嫁妆是一桩事,府上人情往来,哪个不需要银钱。 咱二房的下人又不少,这到了年关,又要出去一大笔银钱,置办年礼……” 冯氏原本想把自己嫁妆里的缎子给元娘的,这样能省些银钱。 可那些缎子在箱笼里放的毕竟有年数了,比不上新缎。 “如今咱家能吃上这些,已经不错了,外面有的人家都断了炊。” 元娘是周妈妈奶大的,她比谁都疼她。 把这些事与她讲了,哄的她用了饭。 被赶出屋的银枝,趴在下人房的床上偷偷的哭。 下人房也不是哪个丫头能随意住的。 只有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才能两个人睡一个屋,还有单独的床铺。 像在院里伺候的,只能和人挤在一起睡在大通铺上。 周妈妈不让银枝进屋伺候了,也就意味着,她要搬走去睡通铺。 睡在通铺的丫头,每天早上,还要给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打洗脸水。 “你说你也是,干嘛和那灶房的胡娘子过不去。” 一个屋里的大丫头,见她哭的这样伤心,忍不住说道。 “你哪里晓得。” 胡娘子见了元娘屋里其他的大丫头,都巴结的不行。 可是对她哪,连个脸面都不给,这让她如何不恼。 银枝趴在床上,哭的更加的难过了。 胡娘子是有些捧高踩低,可银枝是自找的。 要是她去灶房拿饭,能给胡娘子个好脸,胡娘子也愿意捧着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二房下人的伙食,不能说好,也就那样。 梁堇家隔壁的蔡婆子,瘦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听说她在家天天烧香,想咒死那个偷她米的人。 “春桃姐姐,发生何事了,你怎麽哭了?” 梁堇中午在灶房没吃饱,回家又吃了半块馒头,在去灶房的路上,正好迎面撞见走来的春桃。 春桃红了眼,用手绢蘸着眼角,见是二姐儿, “没什麽,就是冷风吹了眼。” 春桃不肯说,急着要走,梁堇也不好追问。 等到了灶房,从薛嫂子口中才知晓,春桃明日要过生辰。 想与胡娘子七十个钱,让胡娘子帮着做几个菜,可胡娘子嫌钱少,不肯做。 按理说,七十个钱不少了。 姑娘屋里的大丫头过生辰,都会私下里摆一桌,即使不摆桌,也会请胡娘子做几个好菜来吃酒。 三姑娘屋里其他的大丫头过生辰,都请春桃吃菜吃酒了。 如今轮到她过生辰,是要请回来的。 要知道元娘屋里的人过生辰,胡娘子没要人家的银钱不说,还自掏腰包给对方买了一角子好酒。 如今轮到三姑娘屋里的春桃,胡娘子连做都不肯做。 春桃平日里对梁堇好,上次梁堇帮她跑腿买糖霜,她私下里还给了梁堇一条穿旧的裙儿。 裙儿是旧的不假,可料子好。 再说了,旧裙儿也有的是人争着要。 梁堇只有两个裙儿,其中一个还是捡她娘刁妈妈的,刁妈妈把自己的改小了与她穿。 另外一个是细布的,只有过年那几天她娘才许她穿。 第二日,又落雪了。 梁堇下晌的时候,回到了自个家。 扒开腌咸鸭子的坛子,数了八个鸭子出来。 放在木盆里浇上热水,用不要的刷牙子刷去上面裹的黄泥。 都刷干净后,又过了一遍净水,才放进瓦罐里煮。 然后又去东屋剪了一把蒜苗,这蒜苗是她拿蒜生的,就放在炕边。 炕里的火没有断过,屋里的温度够,生了一盆子,绿油油的。 她让桂姐儿给她烧火,做好后与她吃些。 没用多大会,一碟儿蒜苗炒腊肉,一碟儿茭白熘肝尖,一碟儿猪油炒鸡子。 再把煮熟的咸鸭子,用刀从中间切开,摆在碟儿上。 一个个油都流了出来,鸭子黄,呈现出暗黄色,都腌出来沙了,上面浸满了油汁。 梁堇担心不够吃,又把自己腌的甜酸萝卜,给切了一碟儿。 这一共是五个碟儿了,她依次装进家里的那个寒碜的食盒里。 她家的食盒只有两层,勉强能装下。 嘱咐桂姐儿别把她留的菜给吃完了,然后就提着食盒去了三姑娘的院子门口。 若是平时,是不好偷溜过来的,可今日天上下着雪,又刮着风,二房这外面没啥人。 她在三姑娘的院子门口站了一会,见有个小丫头出来,便连忙上前喊住了人, “姐姐好,想托你帮我把春桃姐姐喊出来。” “你是刁妈妈家的二姐儿,我吃过你煎的豆腐。” 这个丫头买过梁堇的煎豆腐,所以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喊来。” 没一会儿,穿着蓝袄子的春桃就从屋里出来了,还给梁堇用手绢包了几块栗子糕。 “二姐儿,天这样冷,你怎麽来这了。” “我听闻今日是姐姐生辰。” “快别说了……可真是没脸的很。” 春桃见二姐儿提起这事,眼圈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胡娘子高低眼,她也不是昨日才知晓。 只怪她手里没有多的银钱与她。 屋里的人都还等着晚上吃她的菜……她不是没有想到去外面捡些熟食回来,可这些钱哪里够。 梁堇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她, “我在灶房呆的日子不短了,也学了些菜。 姐姐素日待我不薄,我没有什么好相与的,便给姐姐做了几样菜,望姐姐别嫌。” 春桃很是惊讶,把食盒接过来,蹲在雪地里,打开盖子,扑鼻而来的香味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菜还热着,只见摞在最上面的那碟儿菜,是煸炒的焦黄的腊肉,肥瘦相间不说,那肥的地方都快成透明的油膏了。 腊肉的香气,混合着蒜苗味……春桃瞧着,那油亮的蒜苗比腊肉还要香。 她没忍住,用手捏了一块。 “二姐儿,这真是你做的?” 春桃有些不敢相信,这味儿也太好了些,她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菜。 “姐姐,怕是你许久没吃肉了。 这不过是寻常的炒腊肉。” 春桃把食盒里的菜都看了一遍,心里感动的不行,要给梁堇银钱。 梁堇如何能要,她平日没少白吃春桃的,又白得了人家一个裙儿。 “姐姐快把钱收起来,说不要是真不要。 这些东西都是我家里的,没有花什么钱。” 梁堇说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姐姐也知晓我在灶房胡娘子手下做事…… 若是旁人问起,姐姐只说是走不开,托了我去外面买来的这几碟菜。 姐姐看可行?” “你放心。” 春桃知晓丫头的不容易,二姐儿惦记着她,大雪天给她做了菜送来,她怎会让她吃胡娘子的气。 第 38 章 “这雪真是越下越大了。” 胡娘子从家里走来, 雪落了一身,把她身上那件藕色的长袄子都给打湿了些。 梁堇连忙拿过挂在墙上的炊帚,帮胡娘子掸身上的雪。 在灶房择菜的雁姐儿,看到她这样巴结胡娘子, 心里有些瞧不上。 “二姐儿, 你把上午舂过的米,挑干净就能家去了。” 胡娘子跺了跺布鞋上的雪, 又用手扫了扫袄袖子, 对帮她掸雪的梁堇说道, “娘子她们的晚食,我蒸两碗菜就得了,午食还剩下了些。 今个天又冷,这用不了这么多人。” 胡娘子有的时候,心眼挺好的。 梁堇见胡娘子让她今个早回去,当然是欢喜的。 灶房活少不假, 可没有胡娘子说话, 也只能在这耗着。 那些米,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给挑完。 在这样的天,谁不想在自家的热炕上待着啊。 雁姐儿听见胡娘子让二姐儿今个早回去, 她也没心思择菜了, 期期艾艾的走到胡娘子跟前问, “胡娘子,那我哪?” “你?” 胡娘子瞅了她一眼, “你当然是留在这。” 雁姐儿有些不服气,凭啥让二姐儿家去,让她留在这干活。 那个红果也没有来,可着她使唤, 这是哪来的道理。 “你还别不高兴,人二姐儿平日里做的活比你多,来的也比你早。 人更没有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胡娘子话中有话,故意在点雁姐儿。 雁姐儿心里慌张的不行,想狡辩两句,又无从说,人胡娘子也没指名道姓的说她偷东西了。 被胡娘子说过后,心虚的她做事勤快了些,唯恐胡娘子在灶房里说出她偷油的丑事来。 等过了年,梁堇就要跟着胡娘子去外面羊肉铺里学着如何挑羊肉了。 什么是山羊肉,什么是沙羊肉,什么是野羊肉。 哪种羊肉适合炖,哪种适合用来炙,还有蒸……烤。 这里面的讲究大了去了,胡娘子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汴梁那边,有些京官家里要办席,会给从外面请来做羊肉的厨子一次十几贯银钱。 有那高门户的,一次给个几十贯钱也是有的。 这些,都是梁堇从胡娘子那听来的,让她忍不住对汴梁生起了几分向往之心。 以后若是能当个做羊的厨娘,也是很吃香的。 等到了家,看到她娘刁妈妈也在,不用想就知晓她肯定是又偷跑回来的。 屋里还有个江大娘,俩人凑到一块,那真是没憋啥好屁。 梁堇叫了人,就掀开布帘子进了东屋,脱掉布鞋,上去捂脚去了。 “曹养娘偷人了。” 炕上的桂姐儿见她回来了,迫不及待的把这个事说与了她听,连手中的窗花都不剪了。 偷人??? 梁堇问她是不是又听那个张妈妈家的小环说的。 “这次不是,是江大娘刚说的。” 江大娘以为她睡着了,便没有避开她,就坐在炕沿上和她娘刁妈妈亲口说的。 “你猜偷的是谁……” 桂姐儿撞了撞她胳膊,故意吊梁堇的胃口。 “是谁?” 梁堇忍不住问,她还帮她捎过东西。 这样一来,曹养娘的日子突然变的好了起来,也有了原因。 “我也不知。” 梁堇:…… 中午的时候,下人院没啥人。 江大娘从府里回来,走着走着,快到下人院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麻布袄子的男子,从曹养娘的屋里出来了。 等她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我没看错,就是个男子……” 江大娘还在屋外和刁妈妈说着,刁妈妈不信她的话,她急了起来,声音都高了。 梁堇忍不住听了起来。 那曹养娘不管怎麽说,都是吴老太给吴二郎买的养娘。 养娘和一般下人是不一样的。 她和通房差不多,就是没有通房地位高。 梁堇再见到曹养娘,已是三天后了。 她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筐子炭,走走停停的,腋下的袄子上别着一张雨过天青,绣着雀儿的手绢。 曹养娘的事,旁人只当是捕风捉影,但还是有些闲话。 江大娘见都不信,难受的不行,她真看见了。 这日,汴梁和大名府的年礼终于到了。 今年比往年迟些。 胡娘子领着梁堇和红果,还有薛嫂子等人去了冯氏的院里。 这些年礼里面,有许多的吃食,冯氏让胡娘子她们都拿去灶房。 年关已至,灶房里还没忙起来,主要是冯氏说今年过年从简。 按照往年这个时候,灶房早就开始炸鱼,炸糕,炸果子,做大菜了。 灶房里的人,都不够用,还要去外面再赁些婢女婆子来家帮忙。 今年冷清的很,灶房里的人都闲着。 “娘子,往年都是咱二房管家,这祭祀祖宗用的猪羊也都是咱买。 今年不知还买不买了。” 胡娘子请示冯氏,要是让买就要派人赶快去买了。 祭祀用的的整个生猪头,羊头,不好得。 香烛花果供品倒是买齐了,只不过这是她们二房大年三十除夜那天迎神用的。 “吴家没有分家,如今管家的是三房,想来她会买的。” 要是放到以前,冯氏是不在意这些钱,可现在不同了。 吴家祭祀祖宗,哪能年年都用她的嫁妆钱。 再加上,今年吴老太惹了这冯氏,冯氏也不愿管这么多了。 从二房拿回来这些东西,灶房也开始忙起来了。 刁妈妈这两天老是站在下人院门口往外瞅,这都快过年了,她那口子也不捎个信说啥时候回来。 梁堇和桂姐儿也想她们的爹了。 桂姐儿整日待在屋里,也不是什麽事都没做,她把过年贴的窗花都给剪好了,剪的足有一摞子。 把自己的好袄子,好裙儿,都从柜子里寻摸了出来。 衣裳放了一年,有了霉味,又过了一遍水,还帮着把梁堇的也给洗了。 就等着过年的时候穿。 吴老太今年没有等到女儿的年礼,时常站在屋门口,让赵婆子去外面看看。 “老太太,想来是姑奶奶的年礼落在半路上了,这雪天路不好走。” 赵婆子今个一天已经去看了五六趟了,哪有人啊。 “往年都有,偏今年没有……” 吴老太不是惦记女儿给她的那点子礼,而是能通过女儿送来的礼,看出她在婆家那边过得好不好。 平日里寄来的信,信里只说自己的日子好。 吴老太挂念着远在扬州的女儿,晚上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炕上抹眼泪。 吴老太爷也记挂着女儿,让人来吴老太屋里问了多次了。 她们俩就这一个女儿,几年都没见过面,平时只靠书信往来。 去年她给吴老太,吴老太爷寄来了两包袱的年礼。 其中一个包袱是给俩人做的衣裳,几双布鞋,另外一个包袱是一些寻常的糕饼果子。 吴老太见到那礼,哭了半宿,只因做衣裳的料子是陈年的旧料子。 今年什么也没有,怕是家里日子比去年还要难过。 …… “相公,不如把这些料子给姑奶奶寄过去。” 薛小娘见吴老太爷忧心女儿,便从自己的箱笼里拿出了三匹缎子,两匹绸子。 “若是姑奶奶家的日子好过,这些衣料,就与她做衣裳穿。 若是日子不好过,这些料子也能当了换钱使。” 吴老太爷的这个女婿,没什么本事,害的他女儿只能跟着他吃苦。 他本想给女儿捎过去些银钱,但又怕女婿脸上不好看,到时候与他女儿脸子瞧。 他女儿性子要强,在婆家受了屈,从不肯对他这个当爹的说。 “这些料子是你的……” 吴老太爷不好拿她的料子给女儿,见她有这份心,就已经很知足了。 “相公可不要这样说,我也是咱家里的人。 这些料子还是相公与我买的,给姑奶奶送去正好。” “好于娘,她前些日子还要卖了你,亏你心里不记恨。” 薛小娘把料子放在架子床上,然后拿过衣裳披在吴老太爷身上, “说不记恨是假的,只是相公待我好,家里的郎君们拿我也当个人看。 娘子不容易,她一个人在那屋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姑奶奶今年又没有寄来年礼,她心里怕是不好受。 相公,你过去陪她说说话也好。” 吴老太爷嫌她屋里有味,若她稍微爱洁些,他能不去她屋里吗。 他想了想,还是去了。 “老太太,你看谁来了。” 赵婆子替吴老太爷掀开了布帘。 “你来我这作甚?” 炕上的吴老太正念着女儿,见他来了,阴阳怪气了起来。 他都多少日子没有来她屋了, “怎麽不在那屋待着,难不成被赶出来了?” 吴老太爷走了进来,不让赵婆子撒下布帘,把门都开着,也好散散味。 他捡了个干净些的凳坐了下去,知晓吴老太是啥人,所以不和她计较。 “你是我的大娘子,来你屋里不是应该的。” “原来你还晓得我是大娘子,你日日住在她那,何时把我当成大娘子了。” 吴老太本就心里难过,这下更委屈了,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吴老太爷不想和她吵架,俩人吵了半辈子,早就腻了。 第 39 章 俩人提起了女儿芳姐, 才能心平气和的说到一块去。 “那就是个没出息的,家里也不说借点银钱,给他走动走动关系,谋个小官当。 可怜咱的芳姐, 在他家日日摇纺车, 也不晓得如何艰辛。 她在咱家的时候,都没做过这样活计。” 提起女婿, 吴老太就一肚子的怨言。 这桩婚事, 是吴老太爷给女儿订下的, 对方是个知县之子。 说来还是她们家芳姐高攀了人家,这是当时吴老太爷一个县丞能为女儿找的最好的人家。 女婿年纪轻轻考上了秀才。 可谁知,章知县得病去了,女婿撑不起来门楣,只能任由章家落败了下去。 后面虽考中了进士,但排名倒数, 没有官做。 吴老太爷给他去过信, 劝他在本地县衙里寻些事做,也好养家糊口。 可他眼高手低,不肯去, 整日里待在家里, 靠媳妇老娘纺织养着。 吴芳姐本来不肯在信里说,是吴老太一直追问,才说了自己在婆家闲来无事, 时常纺织消遣。 “等过了年,给芳姐去信,就说你病了,让她带着孩子来青州住些日子。” 吴老太爷愧对女儿, 到时候来了家里,就不让她再回去了。 待在他身边,有他这个当爹的一口吃的,就不会饿到她。 更何况芳姐的兄弟是同知相公,哪能让亲姐姐织布度日啊。 吴老太见他这样说,知晓他心里疼女儿,便往炕里面去了些,又让赵婆子从箱笼里把她那个舍不得枕的雪里云纹的金丝软枕找出来。 朝着吴老太爷拍了拍炕,让他躺上来。 坐在凳上,离吴老太有一丈远的吴老太爷,身子一僵,脸上的神色都不自然了,连忙说道, “我坐在这就行。” “这炕上热乎,我给你暖好了,晓得你爱干净,瞧这软枕,是新的,一次都没用过。 快上来。“ 从赵婆子手里接过软枕,吴老太让吴老太爷看,嗔怪道,还朝他招手,让他上来吃糕儿。 她给他藏的还有包好茶叶,让赵婆子沏来与她俩吃。 吴老太爷不愿过去,可晓得她是一番好意,只得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走到炕跟前,只见炕上铺的褥子,像是一两年没有浆洗过似的。 味道也愈发的浓郁,他的眼神都不敢落在吴老太的头发上。 “杵着做甚,快上来。” 吴老太十分殷勤的掀开了褥子,把吴老太爷熏的脸色大变,仓促的背过了身。 “ 你这是嫌我?” 不肯伤了老妻的心,吴老太爷只好背着脸,坐在了炕边上。 正要说话,老妻突然凑了过来要拉扯他上炕。 “婆子还在屋里,别拉拉扯扯的。” 吴老太爷拿赵婆子当借口,说什么都不肯上她的炕。 后面没法子,只能说出她炕上的褥子有味。 “哪里有味了?” 吴老太不信,还拿起褥子闻。 她整日里不出屋,待在炕上,炕上的褥子有味,她也闻不出来。 吴老太爷让赵婆子过去闻,赵婆子也说没啥味。 她有的时候,还留在炕上,和吴老太一块睡。 吴老太爷不知道说啥好了,让赵婆子把吴老太炕上铺的,盖的,尤其是那包了浆的枕头全给拿下去,换上干净的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十几个铜板与赵婆子,让她带着吴老太去水行,好好搓洗一番。 不洗够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要过年了,这屋里的窗子都给他打开,布帘子全给去掉,找些婆子丫头,把这屋里的东西,擦洗三遍,打扫干净,再熏些香。 吴老太爷今日做了吴老太的主,吩咐了下去,没有给吴老太插话的余地。 吴老太是被赵婆子和蔡婆子架着胳膊,从炕上架走的。 柳氏回了泉州,蔡婆子如今来吴老太院里伺候了。 临近大年三十,吴家的年味也多了些。 家门口挂上了两盏长形四角的红灯笼。 江大娘等人,又是扫院子,又是泼水的。 就连刁妈妈也在各院穿梭,修整着花圃,还要挑几盆子喜庆的冬花送到各个屋里。 今年吴二爹没来青州过年,不知为的哪般。 若是来了,也能热闹些。 灶房里的胡娘子在炸大鱼,这鱼是要给神上供使的,要提前炸好。 二房主子们大年三十用的席面,也要提前备好。 三十那天,就不用忙活了,在蒸笼里把这些菜热一下就成。 一桌席面,也没几个菜。 唯一的大菜也就是汴梁那边送来的腊鹅,胡娘子直接做成了蜜炙烧鹅,粘稠的蜜糖水挂在上面,颜色又红又亮。 往年下人也是有席面吃的,一年到头都在盼着那天。 不仅有好肉好菜,还能有酒吃,有赏钱拿。 今年不一样了,冯氏说了,给每家一碗肉丸子,另十个赏钱,便是过年了。 忙到夜里,梁堇才归家。 在灶房闻着炸肉丸的香气,把梁堇馋的一个劲的咽口水,后面到底是吃上了一个烫嘴的肉丸子。 又焦又脆,香的人犯迷糊。 明个灶房里没啥事了,梁堇和红果她们这些小丫头也都得了假。 过了年初二的时候,再去灶房上工。 刁妈妈她们也是如此。 “过啥年,连个席面都吃不上,府里也不给发些米。” 蔡婆子坐在自家门口,一脸的苦相。 还不如不给假,不给假,至少还能吃府里的。 别管吃的好赖,总能填填肚儿。 如今放了假,只能自个吃自个的,她哪还有粮吃啊。 一天到头,只能扎紧裤腰带,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大老远就见曹养娘拎着一条细窄的肉条回来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曹养娘,曹养娘。” 曹养娘听见有人唤她,见是舔着脸走来的蔡婆子。 蔡婆子缩着脖子,黏糊糊的目光从她拎着的肉上好不容易移开, “这天儿冷,曹养娘做饭也不怕冻伤了你的手,不如去我家,我家还有烫好的热酒。 这肉与我,我给你做来吃,你尽管在屋里躺着吃酒,咱俩搭个伙,好过年,你看咋样?” 曹养娘哪里肯愿意,这蔡婆子明摆着是馋她的肉吃。 蔡婆子见她不愿意,脸上的笑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朝她啐了一口, “你一个买来的养娘,下贱玩意,还真拿自个当主子了。 我告诉你,我蔡婆子今日要收你当干女儿,你这条子肉,算是孝敬给我这个干娘吃的。 给我拿来……” 不要脸的蔡婆子说着就要抢她的肉,曹养娘把肉护在了怀里,不肯松手。 “来人啊,抢肉了。” “啊啊……你个娼妇养的。” 曹养娘平时瞅着挺柔弱,此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蔡婆子脸上挠的都是血印子。 蔡婆子正要抽她的脸,手刚举起来,人就被踹飞在了雪窝里。 曹养娘见她躺在雪窝里半天没有动静,吓坏了,急忙看向身旁的男人——张生。 张生是张妈妈的儿子。 “蔡婆子,蔡婆子?” 张生也慌了,走到跟前,唤了她好几声,见她没动静,急忙蹲下,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不会是死了吧。” 曹养娘吓得脸子都白了,往左右瞅了瞅,见没有人看见,连忙和张生把不知死活的蔡婆子抬回了她屋里。 “这谁的肉掉了,曹养娘,可是你买的肉?” 屋外传来江大娘的声音,屋里的张生和曹养娘,慌不择路的把蔡婆子给推搡到了炕洞里。 “你快你快躲起来。” 曹养娘把张生按进了箱子里,又往箱子上放了件袄子,用发抖的手抚了抚发髻,这才开了门,脸上扬着笑, “是江大娘啊,这肉不是我的,你寻错了人了。” 江大娘朝她屋里瞅了瞅,曹养娘紧张的用身子去挡她窥探的目光。 “曹养娘,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有人喊啊。” “没,没有啊,我刚才一直在屋里睡觉,没有听见。” “这就怪了,我刚在家明明听见了。” 江大娘纳闷的不行,她出来看热闹,却发现外面压根没人,雪地里只有一条猪肉。 “曹养娘,走,这肉我切你点。” 江大娘有些不信曹养娘的话,说着就要闯进屋去。 “我不要,江大娘你拿回家自个吃吧。” 曹养娘这般紧张,更让江大娘猜到屋里有野男人。 这条子猪肉说不定就是曹养娘的姘头给她送来的,见她出来了,慌张间肉掉在了门口没有来得及捡回去。 江大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要不然这猪肉怎麽会只躺在她曹养娘屋门口,不躺在她家门口啊。 曹养娘拗不过江大娘,江大娘之前就疑她,进了屋,那眼神四处打量,甚至还去人家的炕上摸了摸。 “江大娘,你怎麽像个贼似的,在我屋里乱找。 你找什麽,难不成我屋里藏的有你家男人?” 曹养娘冷了脸子,说话难听的很。 “我就是进来看看,曹养娘别气,我这就走。” 江大娘讪笑道,走前,又来到了曹养娘的箱子前,曹养娘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做袄子的布,是从哪家铺子扯的,还怪好看。” “在张家铺子,江大娘要是喜欢,我下次带着你去扯。” 曹养娘强装镇定,把江大娘送出了屋,才腿软的摊在地上。 等了好一会,透过门缝,见江大娘回了自个家,她把门从里面插好,跌跌撞撞的打开箱子。 张生在箱子里憋得脸都红了。 “死人了,这可怎麽办啊。” 张生也被吓惨了,他刚才看见蔡婆子这个老货,在欺负她,想也不想的就一脚踹了过去。 “姐姐,你别怕,蔡婆子死了,咱俩在这也待不下去了。” 张生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抓着曹养娘的手问, “姐姐,不如咱们跑吧。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你娘都在这,你还有妻子。 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咱们走了,她们也不知人是我打死的。 留在这,咱俩的关系见不得光,若是被人发现,也没个好下场。 跑去哪里,也比待在这吴家强,我待会回去拿上家里的银钱,咱买条船,晚上住在船上,白天我去干活,赚钱养家。 只是苦了姐姐。”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曹养娘催他回家,她把自己衣裳收拾出了一个包袱来。 俩人就等晚上,晚上的时候走。 江大娘白得了一条子肉的事,刁妈妈听说了难受的连晚食都吃不下去。 这样好的事咋没有让她摊上,她最是个爱占便宜的,这样的大便宜没被她捡到,被江大娘捡到了…… 江大娘还故意拿着那条子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 刁妈妈气的夜里没睡好,一早就醒了,醒来后,就拎着尿桶去曹养娘屋门口走来走去的。 别说猪肉了,连个猪毛都没瞅见。 被藏到炕里面的蔡婆子悠悠转醒,眼前发黑,她还以为自己到了地底下。 屋门口的刁妈妈正要走,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像曹养娘的。 她喊了几声,屋里没有人应声,她壮着胆子,用手推开了门。 只见屋里空无一人,那哭声反而还越发的清晰了。 “闹鬼了。” 刁妈妈连尿桶都不要了,撒腿就跑,正好江大娘从家里出来。 俩人又互相推搡着走了进去。 “救命,救命啊……” 在刁妈妈被吓的喊出声的时候,炕里的蔡婆子也听到了她的声音,知晓自己没死,想爬出来,可无奈身上的骨头断了,一动就疼的招架不住。 “蔡婆子???” “刁蹄子……” 蔡婆子看到平日不对付的刁妈妈,眼泪都淌了出来。 “总算有人……来救我了。” 她的身子不能动,刁妈妈和江大娘去外面喊来了人。 几个男人把炕给砸了,才把蔡婆子从里面给抬出来。 “这蔡婆子可真命大,谁能想到她会被人塞到炕里面。” 江大娘唏嘘的不行。 要不是刁妈妈一早出来倒尿桶,顺便在曹养娘的屋门口徘徊了会,谁能发现蔡婆子。 在炕里面没吃没喝,天又冷,要不了几天,人就真死了。 随着蔡婆子从曹养娘屋里的炕里被抬出来的事,下人们也都发现曹养娘跑了。 屋里的衣裳都不见了,冯氏和吴老太也知晓了这事。 吴老太还想去报官,冯氏还没说话,吴老太爷就骂了她。 报官,报官怎么说,他们吴家买的养娘,偷了人,有了姘头,俩人打伤了婆子跑了。 这吴家谁不知那曹养娘是吴二郎的,传扬了出去,有损吴二郎同知相公的名声。 …… 蔡婆子是吴家的老人,以前吴大郎活着的时候,她就在了。 现在她躺在炕上,肋骨那青紫了一大片,吴家替她找来了大夫。 大夫开了药方子,可怜蔡婆子手中最后的那点子银钱也送给了药铺。 她不能动弹,嚷着疼,哀求丫头小红给她熬些狗皮膏药来。 “我的儿,以后不打你了,你好好伺候我,等我的伤好了后,我就认你作女儿。 给我熬些吧,疼的实在厉害,我百年之后,我的这些家私都留给你,儿啊……” 小红坐在屋门口,啃着用蔡婆子的银钱买来的肉油饼,一口气吃了五张才歇下来。 蔡婆子要使唤她去外面抓药,把那藏钱的地方与她说了。 小红得了钱,买了一包炊饼,一包肉油饼。 这狗皮膏药还是吴老太让人送来的。 她躺在炕上,又疼又饿,身上还冷,闻着这香味,心里恨毒了这个死丫头,可嘴上却求着人。 小红不搭理她,吃过肉饼,开始吃炊饼。 心里盼着蔡婆子后半辈子都躺在炕上,别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再打骂她了。 只要她好不了,那她的棺材本……小红的目光突然撇向了蔡婆子藏钱的箱子里。 这些都会是她的。 一墙之隔,梁堇和桂姐儿都听到了蔡婆子喊疼的声音。 “真是没看出来这个小红是这样的。” 素日里,桂姐儿见到的小红,胆子小的很,说话都不敢抬头瞅人。 整天可怜兮兮的,任谁也想不到她会趁蔡婆子不能动的时候,翻身当主人。 其实从桂姐儿知晓她敢偷蔡婆子的银钱寄回家去,给自个的弟弟上学,她就看出这人一点也不简单。 她有的是胆子,没胆子的人会敢偷钱吗? 梁堇也没想到,不过也怪蔡婆子,蔡婆子平时对这个小红好点,小红会不管她嘛。 姐妹俩人在下人院门口,等着她们的爹梁怀。 虽然也不晓得年三十能不能回来,但还是这样盼着。 “二姐儿,快过来,这有个捏糖人的。” 桂姐儿拉着梁堇跑到了雪中,是个老翁,坐在巷子口,正在捏糖人,身边围了好些人。 俩人挤不进去,只能掂起脚尖看。 “二姐儿。” “爹?”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头戴蓑帽,身穿蓑衣的人,身上背了两个大包袱。 还真是她爹,梁堇连忙跑了过去。 “都下雪了,怎麽还在外面跑,有没有想爹?” 梁怀用手拍了拍小女儿丫髻上落的雪,摘下头上的蓑帽盖在了她头上。 “在等爹,想。” “爹从涿州给你带了好东西。” 梁父留了胡须,他是个账房。 “走,家去,好女儿。” 牵着梁堇的手就要走,梁堇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还有桂姐儿。 桂姐儿挤到了最里面,听见梁堇喊她,一脸的不乐意,望过去的时候,才看到她爹回来了。 梁怀到了家,刁妈妈也不惜灯油了,把屋里照的亮亮的。 晚食丰盛的很,攒的那些肉食,都给蒸上了。 梁堇见他脚上的布鞋被雪水给浸透了,连忙给他烧了热水,让他烫了手脚。 屋里又生了火盆,烧的是柴。 “……本来是早就到的,驴车坏在了半道上,我走着回来的。” 梁怀一口气喝了两碗热水,才好受些。 一路上啃得都是干饼子,带的水喝完了,只能捧雪解渴。 把包袱解开,他给大女桂姐儿带了样式新颖的绢花,还有香喷喷的油膏,一支镶了珠儿的双股钗子。 二姐儿头发黄,给她带了一瓷盒的芝麻丸,还有一件绫子小袄。 给刁妈妈带了一块好料子,一盒牙粉。 “这个袄子给我穿。” 桂姐儿是个孬的,眼热二姐儿的好袄子,一把给抢了过去。 “桂姐儿,我上次回来,给你买了裙儿,这个袄子是你妹妹的,还回来。” 梁怀脾气好,从没有对桂姐儿,二姐儿她们俩说过什么重话。 到了晚上,梁堇和桂姐儿自然要搬回她们住的西屋,让他们夫妻俩人也能说说话。 “这裤子都补了多少回了,别穿了,我再给你做新的。” 刁妈妈在煤油灯下,给梁贵缝衣裳。 这是他从涿州带回来的,穿烂没舍得丢。 两个包袱里都是给家里人带的东西,他就两身麻布衣裳。 “穿在里面不妨事,有好布,还是给家里的两个姐儿做吧。” 他换了身干净的单衣,上了炕,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梅花银钗。 “我都有钗。” 刁妈妈拿过来,百般端详,爱的不行。 “你只给我们娘仨买,也不见给自己买点啥。” 梁父长得好,身上有一种清瘦感,说起话来,也是不徐不疾的。 “我不缺。” 说完,帮刁妈妈把钗插在了头上。 “可惜家里没有铜镜。” 梁怀叹了一口气,家里不富裕,若是富裕些,哪至于连面铜镜都没有。 刁妈妈衣裳也不缝了,俩人躺在炕上,盖上了褥子。 “银娘,幸好你们囤了粮,你不知,我这趟回来,路上都是饥民。” 梁父回来的路上,一直担心,担心家里没有备粮。 他们身份低,是下人,经不住灾的,凡事都要多想,多思才行。 “二房的陪房,只有咱家不缺粮吃,其他的都不好过。 外面的高价米,多年的积蓄,还不够买几斗的,谁舍得买啊。 今年这个年不好过,许多人家都典当衣物。” 刁妈妈也是庆幸听了二姐儿的话囤了粮,若是不囤粮,此时挨饿的就是她们了。 江大娘她们家,一天只吃一顿饭,还不是干的,晚上早早的就躺在炕上了,说这样能好些。 就盼着这个年赶快过去,去府里干活,一天还能有两顿饭吃。 夫妻俩人说话说了半宿,梁父想过了年,让家里的两个姐儿去外面识几个字。 还有桂姐儿,过了年,就十岁了,该学点东西了。 二姐儿他倒是不担心,在灶房跟着胡娘子学手艺,是个好出路。 她从小就有主见,和桂姐儿不一样。 第 40 章 大年三十这天, 梁父一早就起了。 换门神,贴对联。 门神,对联是外面小摊上买来的,一文钱, 就包圆了。 梁堇也起了, 她上边穿着梁父给她在涿州买的绫子小袄,还是斜襟的, 翠蓝色。 下面是个桃红色的裙儿, 六扇面的。 穿裙儿, 里面就不能再穿她那肥胖的棉裤了,好在她有个薄一点的棉裤。 头上的双丫髻上用红线一边绑了一朵头花,颜色鲜亮的很,一朵是杏红,一朵是豆黄。 晚上的时候,南桥夜市那边, 还有游船和花灯可以看, 热闹的很。 瓦舍里的行首,也会打扮一新,头上戴着花冠子, 身着锦缎, 手持白绢,坐在挂着灯笼的车上,游街。 车上缀的有各色绸缎做的香囊, 随人取之。 桂姐儿在屋里还捯饬着,梁堇出来的时候,她都往自己头上戴了四五朵头花了。 恨不得把她那一整匣子里的都戴到头上去。 刁妈妈穿的比平时要好,头上还多了一只梅花银簪。 梁父也换了身细布做的夹棉长袍, 用过早食,见时辰差不多,就去了二房。 二房娘子让他去的涿州,他要把那边铺子里的账与她回禀一番。 刁妈妈虽然是陪房,但家里也是要迎神的。 她把香烛早就买来了,供品比不上府里的,但也是个意思。 两碟儿糕,一碟儿生切腊肉,一碟儿猪脚子,一碟儿炸肉丸。 猪脚子还是梁堇之前买的。 这天的午食,是要包角子吃的。 刁妈妈剁了肉馅,里面还放了些猪油渣,想着多包些,卢妈妈平时自个住,她给她送一碗过去,也算是表了她的心意。 梁堇把剩下的腊肉,炖了半锅油滋滋,红艳艳的红烧腊肉。 用炊饼夹上一两块,最是好吃。 炊饼其实是馒头,没有馅的馒头。 刁妈妈蒸了一大锅,个个都比拳头大,上供的时候,也要供些馒头。 没有做馒头的家里,会供两碗米,这是习俗。 隔壁的蔡婆子闻着飘来的香味,眼角湿了。 她躺在炕上,和个死人没啥区别。 小红连水都不给她喝,昨晚扔给了她半块饼子,今个啥都没给。 “儿啊,给我点吃的吧。” 蔡婆子的嘴干的已经流血了,口中一股子铁锈味。 这个时候,她多希望谁能来替她做主,教训教训这个小红。 她没有一儿半女,收的那些干女儿,也只是惦记人家的月钱。 人家恨她还来不及,怎麽会过来给她撑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蔡婆子吃了打,才悔恨不已。 若是她没有被这个小红给磋磨死,一定去找个干女儿,也不勒索人家的钱财了。 她好好对人家,盼着日后对方能与她养老送终。 小红搬个凳就坐在蔡婆子跟前,手里拿着热好的炊饼,炊饼里夹着炒鸡子,吃的喷香。 她就这样冷眼瞧着蔡婆子,往日不是挺厉害的吗,打骂她的那个劲头哪去了? 蔡婆子被她的这种眼神,吓出了冷汗。 早知道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买下来。 她是对她不好,但从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她如今这是对她生了歹意。 蔡婆子的喉咙眼干涩的不行,说话都是沙哑的, “儿啊,我攒的还有四十贯银钱。 我不怪你,只怪我自个,我当初不该打骂你,你心里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只是如今,娘悔改了,娘也不气你。 以后,咱娘俩把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掉,拿上这些银钱好好过日子。 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哪。” 蔡婆子说的真情实意,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 “你藏的还有四十贯银钱?” 小红从蔡婆子藏钱的地方只找到了十一贯钱,听到她还有这么多银钱,心思立马活泛了起来。 “你把那些银钱藏哪去了。” 蔡婆子如何肯说,说了她就不能活了。 “你只要说了,我就给你吃饭。” 小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钱,那可是四十贯啊。 她爹娘把她卖了,才得了三贯钱。 小红见她闭着眼不肯说,只好去屋里翻找,什么箱子,柜子,炕里面,衣裳里…… 炕上的蔡婆子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她乱翻乱找,嘴角勾起一丝得意,一副不怕她找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刁妈妈盛了一大碗角子,又给卢婆子带了四个炊饼夹红烧腊肉。 那红烧腊肉的汤汁把炊饼都给浸了,又捡了一碗酸甜萝卜。 用篮子装着,上面盖了一块碎花布,这就去了卢婆子的住处。 她没有住在下人院,而是二房院子的屋里。 刁妈妈没有进院门,而是绕了半圈,从小门进去的。 卢婆子刚好没去冯氏屋里伺候,而是待在自个屋里,让伺候她的小丫头去给她烫酒吃。 她并不是顿顿都在冯氏屋里用饭,只有冯氏留她的时候,才能在那用。 吴二郎也得了年假,这两天都在冯氏屋里,她不好去碍眼。 她坐在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一碟儿糖蒜,用来就酒吃。 也就只有在冯氏屋里用饭的时候,能打打牙祭,不在的时候,和其他下人一样,也是吃灶房的。 今个午食,灶房吃角子,卢婆子嫌肉少菜多,吃起来不香,用了几个便给丫头吃了。 她屋里地方不大,但收拾的很是干净,案几上还摆着两个瓷瓶。 八仙桌下是春凳,春凳上铺了青绸如意坐垫。 地上烧着一个炭盆,这炭是冯氏给她的。 “秋儿,妈妈可在家?” “可是梁家的?” 屋里的卢婆子听到屋外刁妈妈的声音,不等丫头回答,就扬了声。 “给妈妈提前拜个早年。” 刁妈妈掀开布帘,笑着走了进来。 “你这年拜的也忒早了些。” 卢婆子让她过来坐,使唤丫头去冲盏蜜水来,自个从炕头的箱子上给刁妈妈抓了一碟儿的松子吃。 “妈妈快别忙活了,我来是给你送吃食的,刚做好就给您端来了。 瞧,还热着呐。” 刁妈妈把角子和小菜从篮子里端了出来,又给卢婆子递过去一个炊饼夹肉。 “也就只有你惦记我。” 卢婆子还没吃,就闻到了甜香的酱肉味,她就爱吃这样的肉。 正好她嘴里寡的没味,就馋肉呐。 秋儿进来给刁妈妈送蜜水,见卢婆子一口接着一口,屋里弥漫的都是肉香味,她忍不住咽了好几下口水。 “刁娘子,你家的肉怎麽这般香。” 秋儿嘴馋,把盛蜜水的盏子递给刁妈妈,想问她要吃的。 “待会去我家,我给你夹两个吃。” 刁妈妈说道。 这篮子里的是送与卢婆子吃的,她不好给她。 秋儿听后,欢喜的不行。 “也不嫌害臊,白问人家要吃的。” 卢婆子吃的满嘴流油,嫌丫头丢人。 “妈妈别说她,不过是点子吃食。” 秋儿日日伺候卢婆子,卢婆子待她亲近。 刁妈妈自是舍得两个炊饼的。 卢婆子感觉自己没咋吃,一个炊饼就下了肚。 又拿起一个就角子吃。 “梁家的,你的手艺咋这般好!!” 卢婆子吃美了,刚刚第一个吃的太快,这第二个她细嚼慢咽,尝着里面的味。 她跟着冯氏,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寻常的贱猪肉,她都不怎么稀罕吃。 可梁家的这猪肉,做的比羊肉还好吃,这真是…… 刁妈妈有心说是自己的二姐儿做的,可担心被胡娘子知晓了,心里不舒坦。 别看刁妈妈平时粗心,其实她的心细着呐。 胡娘子都做不出这样的好味来,她二姐儿做出来了。 “我胡乱做的,妈妈喜欢吃,我待会再给你端些来。” 卢婆子哪能这样不知好歹,她家能有多少肉啊,也不知放了多久,就等着过年吃的。 如今粮价这样高,谁家都没有存粮,还从牙缝里给她挤出这些来,怕是她们家里的两个女孩都没得吃了。 卢婆子心里感动的慌。 谁不晓得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可瞅瞅,平时巴结她的那些婆子丫头,有哪一个想着给她送角子,送这炊饼夹肉了。 一个个只有用的着她的时候,才想起来她。 平时嘴巴比着抹蜜,真到了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谁对她是真心的。 “别往这拿了,我一个老婆子能吃多少,你家还有两个姐儿,别苛着她们。” 卢婆子吃着吃着,眼眶都热了。 她一个孤家寡人,难为还有人惦记着她。 刁妈妈从卢婆子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银镯子。 是卢婆子给的,让刁妈妈拿到金银铺子里融了,给家里的两个姐儿,一人打一个银镯子戴。 刁妈妈不想要都不行,必须要拿着。 第 41 章 夜里, 二房的冯氏连带着三个姑娘,庶子吴东哥,围坐在屋里吃年夜饭。 年夜饭不过是一桌席面,除去平日里都能吃到的肉食外, 还有两碟儿春盘。 春盘不过是讨个来年的彩头, 一碟儿是切的青丝韭,另外一碟儿是烙的春饼。 春饼上还用毛笔写了个“吉”字。 屋里燃了四根烛, 其中两个用灯笼皮给罩起来了, 灯笼皮是绢丝的, 烛光映在上面,很是好看。 吴东哥挨着三姐姐,坐在了下首。 父亲吴二郎被祖母屋里的婆子给喊走了,他拿眼悄悄的瞅了瞅大娘子,和她身旁的大姐姐,四妹妹。 “崔儿, 给东哥夹菜吃。” 冯氏正好撞上庶子窥探的目光, 眼中划过一丝不喜,面上却笑着使唤崔儿。 崔儿走过来,拿起公筷, 给东哥夹了一块鹅肉。 席面摆的有些早了, 蜜炙鹅肉上的油脂,已经结了膜。 这一桌菜,也就冯氏跟前的锅子, 是热的,滚着浓白的汤底,里面的鸡肉翻滚着,弥漫着一股子鸡肉的鲜香和椒味。 锅子下面, 塞的是没有烟的细炭。 “快些吃吧,不等你们的爹了。” 冯氏说着,从锅子里夹了一块鸡肉给身旁的元娘。 吴二郎走后,屋里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也无人开口说话。 “母亲,这些菜都凉了,如何吃的?” 四姑娘金哥儿,今晚穿的着实喜庆,头上还戴了个真珠攒成的冠。 这冠是她大名府的姨母送与她的,上面的真珠虽然有瑕疵,但胜在颗粒大些,远比青州城内的珠子铺的要好。 这冠是随今年的年礼一同送来的。 “让她们拿去灶房再热热就是了。” 冯氏见小女儿不高兴了,让崔儿去匣子里,把她的那副银三事拿来与了小女儿金哥儿。 银三事,是银子打的耳勺,剔牙等物,用五彩丝线穿着,不用的时候,放在小金筒里,平时也可别在衣裳上。 今个白天的时候,冯氏就给她们姐儿仨,一人送了些物件,左不过,是首饰,扇子等物。 这又单独与了金哥儿一件银三事,元娘看不上眼,她已有了两副金的。 挨着金哥儿坐的三姑娘,沉默不语,垂头用着饭。 三姑娘屋里的春桃,站在她身后,为她感到不公。 听说娘子今日送与大姐元娘的是外面新打的一套点翠头面,足装了两个匣子。 送与三姑娘的却是寻常的金镯,汗巾子,扇子,香袋。 母子几人用过了饭,还要守夜,冯氏怜惜她们,让她们先回屋睡去,等到了时辰再唤她们起来。 吴二郎是在吴老太屋里用的年夜饭,薛小娘也来了,但只搬了小凳来坐,不像祁氏她们坐的都是椅子。 夜子时一过,就要准备喝甜汤,迎神了。 小厮去吴家门口放起了炮竹。 吴家迎神分了两处,二房一处,吴老太一处。 迎过神,冯氏再不愿过来,也只得领着女儿,庶子来到吴老太这,和妯娌祁氏她们一起祭祀祖宗。 吴老太爷嫌今年的猪头买的太小了,往年的羊头没有买不说,祭祀的碟儿也少,连羊羔酒都没有置办。 祁氏忍不住叫苦,往年都是二嫂置办的祭祀,她哪里晓得家里都置办些什么。 她在娘家的时候,每年祭祀用的都是猪头,再摆几碟果子,糕,肉便成了,也没见买酒。 这事也怪她,她接了管家的活,到了年上,又要备迎神的供品,又要备祭祀祖宗的,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能想的这样周全。 大房柳氏不在这,今年站在前面的是冯氏,她听着公爹吴老太爷骂祁氏,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话里骂的也有她。 只是凭什麽骂她,他们作为公婆,又没有说让她管今年祭祀祖宗的话,更没有送来银钱。 若是把银钱送来,说让她管,她也不会推辞,毕竟祭祀祖宗,是吴家的大事。 如今三房办的不是那样,怪不到她头上来。 “爹,误了时辰就不吉利了。” 吴二郎劝道,这才让吴老太爷不再骂人。 祭祀过祖宗后,吴老太把东哥唤了过去,当着冯氏她们的面,把用红纸封的银钱,塞给了孙子东哥。 没有元娘她们的份。 “快拿着,你可是咱吴家唯一的哥儿,和旁的不一样。” 吴老太坐在椅子上,把东哥揽在了怀里,亲香的不行。 她话里的旁的,说的就是冯氏所出的三个姑娘。 “我瞧着,怎麽又瘦了,可是在二房没有吃过好饭食……” 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说他身上的衣裳穿的薄,不是今年做的新衣。 吴东哥瞥了一眼大娘子冯氏,然后怯怯的说道, “母亲不曾短我的吃食。” “东哥,别害怕,你要是在那边受了屈,不要不敢说,有祖母给你做主。 你是祖母唯一的孙,看谁敢刻薄了你去。倘若叫我知道,我定是不会饶她。” 冯氏和元娘她们脸子难看的很,不过也都习惯了,每年祭祀都要整这样一出。 “娘,你要是觉得我不贤,就把东哥从二房接过来,让他和你住,你管着他的吃穿。” 冯氏今年没有再忍她。 她婆婆吴老太是个最会恶心人的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贤了。 东哥是我二郎的儿,搬到这和我住是什么道理。 你是他的母亲,你对他好些,我和吴家的祖宗,都谢你。” 吴老太膈应的冯氏无话可说,她一个婆母的身份,就能压死人了。 一旁椅子上的祁氏,瞧着二嫂面上无恙,像没有听到婆婆吴老太的话似的,心里不由得暗暗赞服她。 吴老太说完话,等了一会,也不见冯氏有反应,不由得问道, “冯氏,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不知母亲说了何话?” 冯氏也不是好惹的,今日吴老太做的这些事,冯氏心里都给她记着。 她要她这个婆婆,日后求她。 “我说,让你日后对东哥好点。 虽说东哥不是从你肚皮里爬出来的,但是叫你母亲。 你和三个姐儿,日后还要仰仗着他,对他好些,你不亏。” 吴老太看了一眼元娘她们仨身上穿的,戴的, “瞧她们一个个身上穿的好料子,这怕是又做的新衣吧。 去年的也能穿,平白的费了那些子银钱,金哥戴的冠子,也不知多少贯钱。 东哥都还没冠戴,她倒是戴上了。 我听闻你给元娘置办的嫁妆,厚的很。 不是不让你给姐儿置办,只是你不要忘记,你还有个儿。 你的那些嫁妆,说什么也要给咱东哥留下来七成才好。” “母亲,我的嫁妆如何分,如何给,不劳您替我费心。” “我也不想费心,只是你今日给我个准话,你准备把你的嫁妆给东哥留下多少。 这话,二郎不好问你,我这个当婆婆的自是问得的。” “元娘,咱们走。” 冯氏说完,就带着女儿们站了起来。 吴老太见冯氏话都没有回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出了屋子,气的胸前一阵起伏, “老三媳妇,你看看,你这个二嫂,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我问她话,我连理都不理,就走了,哪家的媳妇像她这般猖狂。 不过是仗着她家门楣比咱家高,她的那个父亲是个京官,可我的二郎也不差。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同知相公,还做了那般的政绩,配她冯氏,是绰绰有余。” 这话祁氏不好接,只能站起来说,去外面看看吴三郎他们可要吃茶。 下人院, 刁妈妈家的甜汤吃得晚,夜里去看花灯,看到亥时才归。 桂姐儿抢得了两只香袋,一只绸子的,一只纱的,她更爱纱的,便把绸子的与了二姐儿。 二姐儿得了一只花灯,也与了她。 喝甜汤的时候,是卯时。 外面到处都是炮仗的响声,即使下着雪,也挡不住这股子热闹劲。 刁妈妈把平时二房娘子给的好干果,好糕都拿了出来,摆在东屋炕桌上。 一家子人,坐在热炕上,说着话,剥着松子吃,任外面的雪下个不停。 “刁娘子,刁娘子……” 张妈妈佝偻个身子,身上穿着件皂色的麻布旧袄子,头上往日戴的银簪子也不见了踪迹,如今只用了块黄不拉几的巾子包着头。 脸上的神情,带着可怜和窘迫,哪还有昔日的得意。 见刁妈妈从屋里出来了,嘴巴蠕动了好几下。 “你来我这作甚?” 刁妈妈嘴角还沾着糕饼渣滓,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几日不见,她怎的这般潦倒了。 “刁娘子,给你拜个年。” 张妈妈的腰弯了弯,手插在袄袖子里,姿态摆的很低。 “我也与你拜个年。” 刁妈妈不知她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穿的和要饭的差不多,来她这给她拜年。 稀罕的很。 “你可是有好衣裳的,这样的日子不拿出来穿,还想等什么日子。” 张妈妈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不瞒刁娘子你说,我的那些个衣裳,都给当了。 夜里迎神,连碗米都没得摆。 这大过年的,我也知晓不该张这个口,可家里连米都没得吃了。 这才不得已,来寻刁娘子你借些银钱,好去买些米和肉,凑合着过个年。” 张妈妈此时腹中空空,面有饥色。 没有肉哪算过年啊,哪怕花几个子,买一指肉,那也算是过年了。 给家里的人,一人分一片。 今个是大年初一,一年当中吃的最好的一天。 江大娘她们家,这天也是把省来的米,做成了干饭,再煮一锅菘菜烩猪肉,与一家子人吃。 平时吃的再不好,这天也要吃饱,吃好的。 往年,刁妈妈家的肉,都攒着不舍得吃,留到过年这天吃。 过年,对于她们来说,是特别的日子。 刁妈妈见她是来借钱的,脸子顿时拉了下来。 在今个这样的日子,借钱不好,即使是平常日子,刁妈妈这德行,也不会借给人家。 让她舔着脸借人家的钱行,人家来借她的,门都没有。 “你家连过年的银钱都没有?” 刁妈妈不信,她家的秀珠和雁姐儿都在府里做事,拿着月钱。 她自个的月钱,和她的差不多,一个月也是一百多文。 平日里也不见她有什么花销,攒了多年的积蓄,哪去了? 即使米价再高,也没到如今这一步,再说了,她和她一样,都是二房的陪房。 平时吃灶上的,虽说吃不饱,但忍忍也能熬过去。 府里给假,才给了几日,就把多年的老底给吃干了? 张妈妈见她不信,想说啥,又给憋了回去。 她苦啊,摊上了那样一个讨债鬼。 把她家里的银钱全给卷跑了,还有她的那两件值钱的首饰。 可她连敢声张都不敢,她儿子卷了家里的银钱,和那个曹养娘私奔了。 若是让人晓得了,她们一家子,怕是会被冯氏赶出吴家。 旁人问起她儿,她只说使他去他舅家了。 就连儿媳王氏问,她也是这般说辞。 要不是,实在过不了年了,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寻这个刁银娣借银钱。 “你权当看在咱往日的情分上,你家二姐儿和我女儿又同在灶房做事,借我几个。 等发了月钱,我就还你。” “你去别家借,我家穷的也快断炊了。” 她刚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张妈妈就瞅见她头上多了只钗,晓得她有钱,不愿借,只能悻悻的离开了她家。 “娘,她家也不愿借?” 雁姐儿饿的有气无力的,见她娘回来了,连忙问道。 进了屋的张妈妈,摇了摇头。 雁姐儿眼中的希冀变成了失望, “还是让秀珠去借吧,她在元娘院子里,有顽的关系好的人。” “你怎麽不去找你在灶房顽的好的人去借,你不是和那个二姐儿熟吗,你去找她借。 还有胡娘子的侄女,那个叫红果的,你在灶房呆了这些日子,不会连几个钱都借不到吧。” 躺在炕上的秀珠,见她往自己身上扯,顿时来了脾气,说的雁姐儿不吭声。 张妈妈不舍得得罪二女儿,只能怪大女, “你说你也是,之前闹死闹活的要进府去。 我不放你去,你怨我挡了你的好前程。 让你去了这些日子,什么前程,呸,在灶房整日里舂米送水,干些没出息的活。 还给我丢脸……怎麽没见你勾搭上哪个姑娘院子里的人,使你进院伺候啊。” 连关系都不会处,刁银娣家的二姐儿,和那红果,俩人都不搭理她。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儿,就是个心高,又奈何没能耐的。 不是那块材料,还非要往上挤。 雁姐儿见亲娘和妹妹一块讥讽自己,眼睛一酸,强忍着才没让泪淌下来,把一口好牙恨不得咬碎,说道, “你们甭看不起我,这才哪到哪,我张雁姐,这辈子一定要穿上那绸子衣裳。” 家生子,都想穿上绸子衣裳,绸子衣裳,并不仅仅是件衣裳。 那是前程,是富贵,是地位,是高处。 纵使,舍了这层皮肉,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往那钻营,往那爬。 她张雁姐不能一辈子都在底下,穿着这身破麻衣。 等年龄大了,被府里的主子随意指给一个小厮,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 她不能。 秀珠和张妈妈听了她这话,都大笑了起来, “姐姐,你当真是好志气,真应该让娘把你送到元娘的院里…… 就你这样的,肯定能使元娘赏你身衣裳穿,还是绸子的。” 秀珠在炕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觉得她姐姐是在痴心妄想,她在灶房那样的地,都转不开。 还想去元娘的院里伺候,在那伺候,可不是心高,就能待的地。 秀珠有几次,差点被人挤出去,幸好她心眼多,才留了下来。 “我的儿,存了这样的心思,就该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 要不是因为你娘我,你早就被灶房的胡娘子给赶出来了。 这话你可不要出去说,没得让人笑话。 你没本事,就踏实的待在灶房吧。” 张雁姐面对俩人的羞辱,把泪儿逼了回去。 心中的欲望和不甘,被羞辱的越发膨胀了起来。 过了旧年,便是新年。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 吴相公跟着李知州,在青州因着赈灾的事,颇有政绩。 在李知州的关系下,他回汴梁述职,又使了些银钱。 最后去了下州当知州去了,这算是往上升迁。 而李知州,虽无银钱,但京中有人,去了上州任职。 沂州, 梁堇连着坐了四五天的马车,身子架都快被震荡碎了。 她和她娘刁妈妈,桂姐儿,江大娘等人挤在一辆狭小的马车里。 怀里抱着包袱,挤的没有转身的空。 这一路上,只有到了驿站,才能下车歇息歇息。 像这样的马车,还有五辆,都是赁的。 车厢上面,还绑着些褥子等行李。 后面还有些驴车,拉的是些箱笼。 如今进了沂州,总算是到了地方。 冯氏一早就让人来沂州赁了房屋,她和三位姑娘的马车在最前面。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不舍得赁马车,只好赶着驴车在后面,怕是要晚一两日才到。 “可算是到了。” 桂姐儿如今出落的越发俊俏了,不过性子还是一样的泼辣。 “二姐儿,把你包袱里的糕儿,与我吃块。” 三年的时间,二姐儿身子也抽条了。 梳着丫髻,头发黑了。 刁妈妈时常说,是吃了芝麻丸的缘故。 长得不算丑,也说不上多俊俏,脸上最出彩的是那双杏眼,眼皮上不晓得什么时候长了一颗小痣。 也就是这颗痣,让她看起来,有些精细干净。 十一二岁的姐儿,谈美丑还过早,脸庞嫩,就像那还没长成的青葱,怎麽看都是丫头气。 天黑前,马车穿过大街,在市井后面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沂州和青州差不多,两个州相邻,所幸离的不远,才这几天就到了。 要是吴相公被调到远些的地方,半个月的路程还是少的。 有的官员任职的地方偏远些,从汴梁过去,路上要一两个月。 冯氏的家私多,已经让人提前运到这沂州赁下的宅子里了。 梁堇她们下了马车,见这赁的宅子,青墙朱户,从外面看,比不上青州的宅子大。 到了下人的住处,可比之前小太多了。 之前刁妈妈家,有个东屋,西屋,还有个能做饭食的灶房。 如今要和人挤在一个院里,共用灶房不说,屋里也狭窄的很,只有一张炕。 若是梁父回来,只能在屋里扯个布帘,另外支个床。 “娘,咱睡这间。” 海棠胳膊里挎着个包袱,扯着身后的蔡婆子。 三年前,蔡婆子用四十贯银钱,吊着小红,身上的伤好了些,便背着小红把人牙子喊到了家里。 也不知小红被卖到了哪里,后面,蔡婆子就收海棠当女儿。 梁堇瞧了,都忍不住惊讶,蔡婆子经了那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海棠好的很,领了月钱,还给海棠扯布做新衣。 待她像待亲女似的。 还给她们家,割了两斤的猪肉,说是谢她娘刁妈妈的。 把屋里收拾妥当,梁堇就去寻胡娘子去了。 赁的宅子里只有一间灶房,冯氏把它让给了吴老太她们,省得再生事端。 另腾出一间屋子作她们二房的灶屋。 胡娘子使唤她去外面寻个泥瓦匠,来家里砌灶台。 虽然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好在前面就是市井,梁堇寻了过去。 途中,见一老妪身上背着个姐儿,姐儿的髻上还攒着红花。 匆匆的进了巷子深处。 市井,鱼龙混杂,住的什么人家都有。 有那在这赁房,门口挂了红灯笼,做私娼的。 私娼也分几等,上等的是出门坐轿,平常不露脸,带着伺候的丫头婆子,如高门子人家的大娘子。 中等,便是梳着南边传来的时兴发髻,头上插着钗,珠翠,身上穿着鲜艳的衣裙,打扮的十分颜色。 出门也坐轿子,但不遮遮掩掩,随意人看。 下等,便是婆子支起了门户,买个女儿,或者认个女儿,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还帮着浆洗衣物。 这样的女儿,有是那好人家的,被婆子这般迷了心肠,哄骗的做了这般生意。 有时,会去酒楼唱个曲,得些赏钱。 或者在酒楼吃酒的熟客,会唤人来家里请。 这个时候,是要多给银钱的,不给银钱,给布料也是一样的。 她出门,就像刚刚梁堇撞见的那样,被婆子背着,偶尔会花几个钱,赁个轿坐。 第 42 章 冯氏刚到沂州, 沂州的大小官宦人家,自是晓得她来了。 今个这家来请,明个那家来邀,可比在青州的时候风光。 在青州, 冯氏只是同知娘子, 如今成了知州娘子,出门赴席, 坐的都是上首。 李知州的娘子早逝, 同知的地位排在通判之上, 知州之下,按理说,她在那群女眷中,也算是地位最高的。 可张通判的娘子郑氏,娘家地位比冯氏的娘家高,故而次次赴席, 只要郑氏在, 冯氏都是不坐上首的。 冯氏坐在铜镜前,让梳头娘子给她梳头发。 梳头娘子夫家姓王,人都喊她王娘子, 梳的一手的好头发。 冯氏前个去赵判官家里吃酒, 见他家的大娘子,梳的发髻很是精巧别致,就赞了她的梳头娘子梳的好。 赵家娘子说, 是从外面请来的。 冯氏留了心,吃酒回来后,便让人去外面寻了这位王娘子。 “娘子脸庞长得好,衬梳高髻。” 王娘子一面说, 一面用木梳沾了梅子油给冯氏梳髻。 这木梳和梅子油,都是她带过来的。 箱子里,带的还有各种假髻,头油,梳篦等物件。 她擅长给人梳头发,自个却用一块青色的细布包了头发,连钗都省得插了。 身上穿的很是朴素。 进了屋,先给冯氏磕了个头,冯氏赏了她半吊子钱。 王娘子见这位新来的知州娘子头发多,便没有给她用假髻,而是往里面塞了一窝丝,垫的高高的,这样梳出来的发髻,才高耸饱满。 她与人梳的头发多,官宦人家没少去。 官宦人家的娘子,并不是人人都有一头好头发。 年轻些的娘子,有的头发少,有的头发细黄,若杂草。 她给人梳头发,就不得不用假髻,并且还要多使头油,使得对方的头发乌黑发亮。 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去薛司户家里给他们家的老太太梳头发。 那老太太久病卧床,头发掉的稀疏的不行,挽起来就一撮,枯涩难梳又灰白。 后面她愣是给人老太太梳成了一个福寿髻,把老太太高兴的赏了她一匹好料子。 “娘子瞧,这般可使得?” 冯氏看着铜镜里梳好的髻,不由得点了点头,这王娘子的手艺确实好。 这样的高髻,她还没梳过,听她说,这是扬州那边的样式。 王娘子又问她用什么头面。 冯氏的妆台上,摆着一排的头钗,有旧式的,新式的。 两个首饰匣盒里,堆的都是金银珠翠,宝石白玉,琳琅满目。 冯氏也不知用什么好,让她去匣中挑。 王娘子挑了根两指宽的嵌宝花钿,压在髻下,又捡了四根一模一样的扁金钗,各分两根插在髻上…… 冯氏是官眷,首饰挑的不能太富贵,只捡富贵的来用,岂不是成了商户人家。 王娘子并不像旁的梳头娘子,一味的在发髻上堆砌珠翠,她反而用的首饰很少。 像这般,用了金钗后,便不再用其他,只添一根点翠花簪,插在鬓角。 那点翠上的蓝,格外的典雅。 插在鸦黑的发上,显得内敛又贵气。 冯氏见她有这般好手艺,想赁下她,留在家里给她梳头。 等日后元娘出嫁,让她当元娘的梳头娘子,一起去那伯府里,也不晓得她愿不愿意。 王娘子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自是应下。 与谁梳头不是梳头,这可是知州家里——沂州官最大的人家。 王娘子喜的又给冯氏磕了三个头。 冯氏让崔儿带她去写租赁文书,按手印。 正巧,卢婆子捧着三个匣儿进来了,看到王娘子给冯氏梳的发髻,也忍不住赞了几句。 冯氏是有梳头娘子的,还是她带过来的陪嫁,去年给了元娘。 之后,就是崔儿帮她梳。 崔儿又不是正经的梳头娘子,哪里比得上王娘子。 就连冯氏前头的,也比不上她。 “娘子,这是鲍通判家送与娘子的。” 卢婆子这些天,没少收礼,怪不得人人都想升官。 郎君只是升了知州,和当同知那会,真是差了一大截。 当同知,下面也有人送礼,但哪比得上这些。 冯氏屋里近日添了些东西,都是旁人送的。 “这匣儿乳香,倒也罢了,这沉水香……” 冯氏不爱用香,但也晓得这两味香料,都是那上等香料。 尤其是沉水香,更是上等中的上等。 瞧这颜色,还有气味,是沉水香中的佳品。 这一匣子,怕是有四五两之多,实在是太贵重了些。 另外一个匣子,是六个茶饼,冯氏不是那没见识的,但也认不出这是什么茶。 她只留下了乳香,其余两个匣子,让卢婆子给收了起来,等什么时候,再还与鲍家。 吴老太她们是在冯氏到后的第四日到的。 冯氏把最大的院子留给了她们,吴老太即使想挑刺也挑不出什么。 这里不比青州,赁宅子,她们也没使银钱。 吴老太的女儿芳姐,还有她的外孙,外孙女,只能和她住在一个院里。 好在院子的屋有四五间,也够住。 “那流水一样的好东西,都送到了她那。” 吴老太在屋里,和女儿抱怨。 “我和你爹都还没死,这个家还没让她当,送来的东西,说什麽也要送到我屋里才是。” “娘,此事二弟妹做的是不妥。” 吴芳姐是前两年从扬州过来的,吴老太可怜她,一直没让她回婆家。 “外面那些人与咱家送礼,全是因着我那个兄弟是这的知州相公,不是看她娘家那边的关系。 她怎麽把礼全留在自己屋子里了。” 如今是四月,芳姐上面穿的是提花软缎做的衫,下面是娇绿罗裙,坐在炕边上,露出一对鸳鸯凤嘴尖鞋。 当初她刚从扬州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多年前样式的绸子衣裳。 那样的料子早就过时了,就连冯氏赏给陪房的,都能比了她去。 冯氏还与她两匹好衣料,让她做衣裳穿。 “她这样的,还高门子出来的,我见她最是个贪财的。 咱吴家的好处都被她给占了去,也不给咱吴家留些家用,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 还贤惠,贤惠个屁。 早知道,就不让二郎娶她。” 吴老太恨的不行。 芳姐端过盏子吃茶,又让丫头把铜镜拿来,她坐在那,用银红的手绢掩着,剔起了牙来。 吴老太见女儿不接她的话,忍不住催促道, “别剔牙了,快帮娘想个法子来,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咱吴家的东西,都被她给霸了。” “等什麽时候,我与二郎说说,二郎向来听我这个姐姐的话。 我也不是那等占人便宜的人,不是咱吴家的,咱不要,是咱吴家的,二弟妹占着,情理不合。” 芳姐嫁人的时候,冯氏还没进吴家,所以姑嫂俩人,没怎麽相处过。 柳氏是知晓的,芳姐在吴家当姑娘的时候,连她都要让着,性子要强的很。 她在婆家过得日子再难,也没朝娘家要过银钱。 刚回来那阵,整个人沉默的很,说话都要先看一眼对方的脸色。 冯氏来看她,她对冯氏很是谦恭。 从腕子上褪下来唯一的首饰,与了冯氏,还怕冯氏嫌弃。 问起她婆家的日子,只说过的好,有多少人伺候。 在吴家待了两年,她慢慢的变回了在家当姑娘时候的样子。 话也敢说了,人也放的开了。 “可怜我是个没本事的,镇不住她。 要是搁到厉害的人家,早就一巴掌打的她知道,在家里,谁是天,谁是地。” 青州一个灾年,把她压箱底的钱,用的所剩无几。 后面又时常贴补芳姐娘仨,吴老太穷的很,正急需好东西填箱笼。 芳姐平时爱打双陆,在吴老太屋里又坐了一会,听闻冯氏前些天得了一个手艺好的梳头娘子。 便使赵婆子与她借来,下晌她还等着去宋娘子家。 她刚到沂州不假,可外面的人见她是知州相公的姐姐,都邀她一块顽。 其中有个小吏家的娘子,常拉着她去宋娘子家打双陆。 这宋娘子,是个寡妇,丈夫还当过官,给她留下了不薄的家私。 沂州有头有脸的人,都爱去她那。 赵婆子来到了二房,把芳姐想借梳头娘子的事与冯氏说了一遍。 借她也不妨碍什么,只是冯氏并不愿借。 她这个姑姐,远比不上两年前刚归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可怜她。 现在也不知怎麽了,爱插手她二房的事。 二郎是她兄弟不假,可俩人都已成家,这二房有她这个大娘子就够了。 不过,她当着赵婆子的面,也没说不借, “不凑巧,王娘子今日不得闲,我刚刚让她来给我梳头,她都不肯来。 她是我请来的,不是咱家的下人,我也不好说什么。 你回去和姐姐说说,不是我不肯借与她。” 赵婆子回去学了冯氏的原话,芳姐心里有些恼,她又不是要她的人,只是把人借来,与她梳个头发。 “她就是这样的人,占咱吴家的便宜,咱吴家想从她那借点什么难的很。 前几年,我见她屋里的瓶好,借过来摆几天,后面她让她的那些子陪房,来我屋里又抢又砸的。 你说,她要是想要瓶,和我说一声不就成了,非要让人来抢,弄得家里乱糟糟的。 旁人还以为是我拿了她的,不肯给,把我的名声都给弄臭了。” 吴老太说的芳姐,对冯氏的不满多了起来。 “人家给咱二郎送的礼,值几百贯银钱也是有的。 这些钱,都进了二房娘子的箱笼。 赁梳头娘子的银钱,八成用的都是咱家的,还不让咱家的姑奶奶用,真是欺负人。” 赵婆子在旁边,不忿的说道。 挑拨怂恿着芳姐,去二房讨要东西,到时候她也跟着沾便宜。 芳姐和吴老太不同,看出了赵婆子的心思。 与了她几个钱,打发她去外面给她找个梳头娘子来。 …… “三丫,你去灶房寻我妹妹,让她忙完灶房的事,早归家,我有事问她。” 桂姐儿被梁父送去私学识了些字,让她再学个手艺好傍身。 刁妈妈一向听梁父的话,就使卢婆子的关系,把她塞到了四姑娘金哥的院里,跟着苗奶妈学梳头。 金哥屋里没有单独的梳头娘子,她的奶妈梳的不差。 原本是想送她去元娘那的,她那的梳头娘子,还是冯氏的陪房。 可她身边,已有三个学梳头的丫头,其中两个,一个是她亲女,一个是她外甥女,桂姐儿如何挤得进去。 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了金哥这。 金哥这也是有好处的,她得冯氏的宠,又不像元娘有一门显贵的亲事。 所以她的院里,既没有元娘那争斗厉害,又不像三姑娘那冷清。 私学,梁堇也是去了的。 私学也分三六九等,梁父手里没有那么多银钱,只能把两个姐儿送到了一个老童生家里。 梁堇趁下晌不做活的时候,就过去。 “姐姐可还有旁的要交代的?” 三丫是金哥院里的小丫头,从外面买来的。 桂姐儿仗着进院比她早,又是家生子,没少使唤她跑腿。 “没了。” 桂姐儿身上穿着个无袖的长褙子,水红色,下穿白布细折裙,一根豆绿色的汗巾,系在了腰上。 额上还留了发,留到眉上高些,她见院里的丫头留了,便回家让二姐儿也给她剪个。 丫髻上还攒了两朵头花,学着大丫头的做派,手中不离手绢。 在金哥院里,除了跟着苗奶妈学梳头外,还另做些杂活,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寻个地方躲懒。 三丫来到灶房,寻到了正在切菜的梁堇,把桂姐儿交代她的话,与梁堇说了。 “累你跑一趟,这是胡娘子与我的糕,我没碰过,还干净着。” 梁堇给了她两块蒸的栗子糕。 “多谢姐姐。” 三丫喜滋滋的接了过来,她就爱被桂姐儿使唤来灶房寻她妹妹,她妹妹二姐儿每次都会与她些吃食。 有的时候是糕,有的时候是果子,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得块香肉。 “二姐儿,你的羊舌一直片不好,姑母都说了你好几次了。 这片羊舌有什么难的,听说再过一阵,冯娘子就要让咱们做菜了。” 做菜是考验,听她姑母胡娘子说,冯娘子要给元娘定下未来的灶房娘子。 到时候不仅在她和二姐儿之间挑,还有其他人,一共是七个。 她姑母这些天,晚上不放她走,留她在灶房,不惜拿出自己的银钱,买来生肉,让她练大菜。 她的厨艺,姑母是夸过的,这三年来,红果没少下苦功夫,胡娘子又逼着,硬生生的练了出来。 做的大菜,不仅像模像样,味道也不错。 红果晓得她不会和自个争元娘的灶房娘子,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二姐儿是个厚道的人,不是那种坏心眼的。 再说了,她的手艺比不上自个,争也没用。 她说这些话是为她好,盼着二姐儿能做三姑娘的灶房娘子。 她和她在一块这几年,二姐儿与她是同年生人,比她还要小两个月,可每次都是二姐儿让着她。 她念她的好,俩人又有情分在,心里为她急。 “我生的笨,只能多费些功夫。” 梁堇笑着说道,晓得红果是为她好。 她不仅羊舌片的不好,就连学做大菜,也学的慢。 每次都是红果学会了,她迟上好些日子才做出来,味道也比不上红果的味儿好。 拿大菜中的清蒸羊肉来说,红果蒸出来的是嫩的,梁堇蒸出来的又老又柴。 偏偏炒个猪下水,炖个血脏羹,这些登不上台盘的菜,味道好的很。 梁堇何尝想这样,她要是学的比红果快,胡娘子定会不高兴。 她把切好的豆腐放进了炖汤的瓦罐里,只见豆腐纷纷散开,好似一朵菊花。 只是刀工不好,有的细的能穿针眼,有的则粗的断掉了。 张雁姐也听到红果说的话了,她在灶房这几年没学到什么厨艺。 可她志不在此,也不在意胡娘子不教她。 第 43 章 梁堇到了住处, 见桂姐儿还没回,便从里面插上了门,在箱笼里寻到了个木盒。 木盒里装的不是银钱,而是她这几年跟着胡娘子, 学的做菜方子。 如今, 她大菜都已学的差不多,这上面的东西, 她早就记的烂熟于心, 便寻个蜡头, 把这些草纸放在盆子里给点了。 她心知胡娘子对她藏私,教的大菜,少了几道香料,这是故意防着她。 人心隔肚皮,胡娘子也是为红果作打算。 怕她一个反水,不认账, 抢了红果的前程。 梁堇不怪她, 搁到旁人身上,也会这般。 少了几道香料,做出的大菜, 味道不那么出挑了, 梁堇也不是那一成不变的人。 她这两年,没少琢磨胡娘子教的大菜,颇有心得。 大菜的味道, 并不是一定要守旧。 每个灶房娘子,做菜都有擅长的地方,就像胡娘子,她擅长拿捏火候, 做的羊肉,以蒸的最为出彩。 并且她还有最聪明的一点就是,在做蒸羊肉的时候,她并不会放多种香料来调味。 有的灶房娘子,做羊,要往里面放十几种的香料来增味。 胡娘子与她们不同,只会用梅子酒来增味,这样既不毁了羊肉本身的味道,还能激发出它的鲜气。 做出来的羊肉,油而不腻,清嫩不失味道。 她的糟脆筋,也有同曲之妙,吊的汤头不见一滴油,却让人吃了念念不忘。 梁堇虽有厨艺,但从不敢小瞧旁人。 不说胡娘子人咋样,她的手艺,是实实在在的,要不然也不会当上冯氏的陪房。 她跟在她身边,看她做菜,受益良多,也算是摸到了北宋官宦人家菜肴的一点门槛。 晓得一桌席面的规矩,像吴家,要是来了客人,冯氏让做一桌席面。 胡娘子就要打听,来的是什么客,男客还是女客,身份贵重与否。 然后再列单子,主菜要上双数,不能是三,五,七……会认为不吉。 要是一般的女客,就备四道主菜,一道大菜,两道羹,余下是些小食。 冷热,荤素,这都是有讲究的。 要是男客,要有佐酒的四个碟,羊肉签,莲花肉,旋鲊,炙鹌子。 另外四个碟,盛松子,银杏,鹅梨,香圆。 剩下的主菜和大菜与女客一样。 席面,分上席,中席,下席,来了贵客,做上席。 前些年,柳氏的哥嫂来吴家打秋风,冯氏让做的两桌下席招待的。 下席和上席的席面,差别很大,不仅差着碟碗,更差着菜色。 下席是没有大菜的,主菜也甚是不讲究,外面买来的烧鸡,都能上得了台盘充主菜。 还有席面上盛菜的碟,要用上等细瓷,有的还用银碟,银碗,银酒壶,牙箸都是楠木做就……下席没有这诸多讲究。 这里面的门道多,胡娘子说的时候,她都暗暗记在心里。 灶房娘子不是好当的,但只要肯下苦功夫,便不愁什么。 桂姐儿从苗奶妈那得了两块白绢,哼着小调,从外面回来。 在院里浆洗衣物的海棠,见了她,衣裳也不洗了,凑了上去,好姐姐的叫个不停。 “好姐姐,在四姑娘那,可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玩意?” 海棠还在吴家的灶房里打杂,她也想进二房主子的院里伺候,哪怕是当个倒尿桶的都愿意。 可惜她娘蔡婆子和二房的人搭不上话,平白的误了她的前程,使不上一点劲。 “没得什么玩意。” 桂姐儿是个势利眼,瞧不上她,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海棠见她进了屋,关了门,瞅院里无人,便贼头贼脑的蹲在了她家窗子下面,想听俩人说些啥。 原来是苗奶妈的弟弟得了急症去了,也不是她亲弟弟,而是她后娘给她生的。 俩人平时不怎麽走动,桂姐儿不晓得要不要给苗奶妈拿银钱。 “你和旁的丫头不一样,旁的丫头,想拿就拿,可你跟着苗奶妈学梳头,这个钱一定是要拿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心里拿不定主意,要问问你才好。 去年,元娘屋里的周奶妈家里死了人,听说院里的丫头,一人给拿了二十个钱。 我这要拿多少,死的和苗奶妈不是一个娘生的。” 桂姐儿遇到事,爱问梁堇。 外人瞧着她是个有主意的,其实不然,她最是个没有主心骨的。 碰上啥,不敢自己拿主意,都要问一遍梁堇,才敢去做。 “你拿三十个钱,是不是一个娘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这钱苗奶妈也不会给那边, “你在四姑娘院里,平日要靠人家多照拂,不要舍不得这几个钱。” 梁堇劝她,这样的事,苗奶妈也没几回,她告知了旁人,就是让人来给她送钱。 要是不想收钱,瞒着不说就是。 银钱给的少了,那苗奶妈心里不舒坦,给你穿小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桂姐儿还真舍不得给这麽多钱,这些钱快抵得上她一个月的月钱了。 她在金哥院里,如今一个月领四十文钱。 苗奶妈说,等她日后梳头梳的好了,就抬举她,让她进屋去给金哥梳头,到时候,会给她涨月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她的,桂姐儿这个月,在货郎那打了二两桂花油,又买了头花,哪里还剩的下钱。 便伸手朝二姐儿借三十个钱,说下个月发了月钱,再还她。 说是还,哪次还过。 梁堇有心不借与她,可又怕她手里没银钱给苗奶妈。 “这次借你的钱,要是再耍赖不还,我就揭了你的皮。”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很。 对这个桂姐儿,不能手软,她就是这样德行的人,连亲妹妹的便宜都要占。 几天不打,皮就痒的难耐。 桂姐儿撇了撇嘴,不吭声,晓得她说的出就做的出来。 她还想着,把今日刚得的白绢,分她一张,见她还要揭她的皮,说什么也不给了。 梁堇让她去屋外等着,她藏钱的地方不能叫她知晓,叫她知晓了,怕是又偷她的。 桂姐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梁堇有时候都拿她没法子。 还偷穿梁堇的好衣裳,见梁堇得了啥,就要来抢。 梁堇忍她忍的久了,就会打她。 桂姐儿推开门走出来,正好看到海棠慌里慌张的跑去洗衣裳,她心里顿时起了疑,但没有追上去问。 屋里,梁堇这三年,平日要孝敬胡娘子些东西,果子,蜜饯,有时候是香粉,零零碎碎的。 她每年生辰,还要送去两条鱼。 还有她自个平时的花销,除去这些,才攒下两贯子钱。 这两贯钱,在梁堇看来,算不上钱。 她的月钱,比三年前涨了三十文,如今是五十文。 一个月五十文,一年才六百文,还不到一吊钱。 光靠这点子月钱,难免捉襟见肘,更何况以后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在这底下,什麽妈妈,奶妈,婆子,丫头,娘子。 只要手里有点权,就有人上赶着送礼,送银钱。 这底下比上面,更讲人情世故,也更现实。 银钱就是这里面的通行证,干什麽都要拿它来开路。 梁堇早就看明白了,只能想法子赚银钱,这样才能日子好过,路好走。 她也不想这样,可这底下的规则就是这般。 她只是个没有地位的家生子,命都不在自个手里,在这些下人中,如何蹚出一条路来,比什么都重要。 自来到沂州后,她只要得闲,就会去这附近逛,还有市井。 下人院里,几家共用一个灶房,她做小食不方便不说,还会惹人注意。 她想在外赁个灶房,寻摸了些时日,见市井西边,有个卖头花的娘子,她们一家是外地人,来这赁了屋做些小生意。 平时灶房只做饭食,剩下的时辰都空着不用。 她想赁来用,煮些酱肉卖,酱肉的利比香鸡子的要大。 梁堇盘算好了,次日便寻了过去。 卖头花的杨娘子见有人赁她的灶房,当然愿意。 她赁这灶房,一个月是三百六十个钱,问梁堇要了三百钱。 梁堇不是没有打听过这片的赁价,三百钱,着实高,她不肯给, “我手里只有一百五十个钱,娘子的价高,我再去寻旁人家。” 见这个丫头要走,杨娘子如何肯放她走,一番讨价还价后,最后一百六十五个钱,让梁堇赁到了。 “柴,你自己买,油盐醋都不能用我的,还有,你不能耽误我做饭食。” “娘子放心,我晓得,中午的时候我不用灶房,只有下晌的时候用。” 杨娘子见她年纪不大,说话这般老道,不由得问她是哪里人,家住在哪,怎麽出来赁灶房使。 “我也不晓得我是哪的,我娘带我来此地讨生活,她白天在别人家做帮工,日子难过。 沂州屋价又贵,我与我娘借住在一个旧相识的家里,不好用人家的灶房。” 梁堇把自己说成了寄人篱下的人。 “你也是可怜的,怪不得这麽小,就晓得补贴家用。” 杨娘子的灶房在屋后面,她住的屋是临街的,平时在门口支个摊子,卖些头花和各色麻线。 她男人前些天去外面贩珠去了,不在家。 说完,她就带梁堇去了灶房,灶房里的哪些物件用坏是要赔她的。 还把自己切菜的的案台分给了梁堇一半,又嘱她用完灶房,需收拾整洁,她是个爱干净的。 第 44 章 梁堇赁好灶房后, 就去盐铺买了两斤官盐,又去杂货行,沽了五两米醋。 等把东西都置办全后,出门身上带的一吊子钱, 用的只剩二百一十八文。 她不是没有想过, 自个赁间屋作灶房。 一是赁金贵,二是还要花钱买锅。 当初柳氏管家的时候, 就因为锅贵, 不舍得买两个, 被灶房的王管事没少埋怨。 这与人合赁,至少省下了七八百钱。 次日,梁堇用草绳拎着一条五花肉就过来了,路过杨娘子身边,还向她问了好。 这会杨娘子的头花生意不好,没啥人, 就跟着到了灶房, 生怕梁堇偷用她的油。 梁堇把肉放下,先去井口打了半桶水,把昨日买的瓦罐都清洗了一番。 “你这做的什麽吃食, 怎麽还用上瓦罐了?” 站在灶房门口的杨娘子忍不住好奇道。 “是南边的瓦罐酱肉。” 梁堇没卖过酱肉, 也不知好不好卖,不敢做太多。 瓦罐酱肉? 杨娘子还真没有听过这样的吃食,有些稀罕, 但也没放在心上。 打量的眼神,在灶屋转了一圈,见她置办的东西齐全,柴都买了两捆, 便没再说什么。 梁堇见她走了,心里一松,对方要是在这盯着,她不好做酱肉。 把灶火点燃后,先把切成方块的五花肉,放在锅里,小火煎出油来。 煎到两面金黄,把肉盛出来,里面的残油,用来炸葱蒜,猪油变成了葱油。 后面把干焦的葱料捞出弃用,再放入糖,熬出糖色…… “杨娘子,你做了什么吃食,这般好味。” 说话的是住在杨娘子隔壁的人家,都叫她陈二嫂。 本是这沂州的乡下人,她男人不知从哪学来了一手做糕饼的手艺,两口子便进城赁了铺子整日蒸糕卖糕。 几年时间,便攒下了些家资。 杨娘子的丈夫不在家,她时常请她过来与她晚上作伴。 闻言便说, “我哪有这般手艺,想来是赁我灶屋的那个丫头做的。” 杨娘子心中暗想,这丫头才多大,要是搁到旁人身上,怕是还不晓事,哪里会什么手艺。 这肉也不知怎麽做的,咋这般馋人得慌。 闻着这味,比张家熟肉铺卖的熟肉还要香上几分。 灶屋里的梁堇,把肉在锅里炒的红艳艳后,再装进三个瓦罐里,瓦罐里加上水,然后坐在炉子上焖煮。 这炉子是她赁来的,她专门挑的炉口大的,上面架着竹夹,能放四只瓦罐。 一个月赁金才七文钱。 北宋有专门的赁货行,谁家要是有丧事,连丧衣都有赁的。 她估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用麻布垫着掀开了盖子,见里面的汤汁熬的快没了,五花肉吸饱了汤汁,一块块呈现出鲜亮的酱色。 “杨娘子,这是我做的酱肉,与你送些。” 梁堇用陶碗盛出了上半碗来。 杨娘子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接过, “怎麽好白吃你的……你这还要卖银钱。” 这肉她还没吃,就知道定是不差,光是看着,就让人口中生津。 “昨日我多有劳烦娘子,这几块肉不值什麽,娘子别嫌。” 梁堇已经交了一个月的赁金,日后少不了和杨娘子打交道,送她碗肉,以后也好说话。 “不嫌不嫌。” 杨娘子吃了梁堇送的肉,对梁堇熟络了许多。 没过两天还和她说,让她再买柴就去王家巷子里买,她家的更经济,还给送过来。 梁堇谢了她,她要是不说,她哪里会晓得。 之前买柴,都是请人送的,还要另给银钱。 沂州这边也有夜市,她在杨娘子这打听来的,说是沿着绸缎铺一直走,在官学后面。 她本想在市井卖,但少不了去串脚店,串脚店要吃气,哪有去夜市,自由自在的,不用看人的脸色。 她在这转了两日,就找好了位子,酱肉卖的很顺,除去头一日剩下了些,其余几日,都卖光了。 一斤猪肉,能出三十块酱肉,一块酱肉卖两文钱。 猪肉一斤不过二十四文钱,算上盐,糖,香料,柴等,撑死也不过三十文。 也就是说,一斤猪肉净赚三十文钱。 她一天做两斤来卖,就是六十文,一个月,就能得一贯八百文。 差不多是两贯钱了,梁堇见铜板越来越多,身上的劲头也越大。 “你这几日都忙些什麽?” 红果想寻她都寻不见,事情一做完,就没人影了。 “冯娘子都快定灶房娘子了,你怎麽一点都不上紧。” “还有两个月,早着呐。 冯娘子这次是给元娘定人,我如何比得过你的厨艺。 再说了,当初说好的,我不与你争。” 红果见她提起了这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这几年,她们虽然都心里明白,但谁都没有在明面上说过这事。 “那你也要在冯娘子跟前好好露脸,给三姑娘当陪房和给元娘当陪房是一样的。 我还有些羡慕你,三姑娘脾性好,不是那种难伺候的。” 梁堇知晓红果是怕她心里有芥蒂,所以才宽慰她。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跟着三姑娘是一条出路。 四姑娘金哥比三姑娘小三岁,给她当陪房,要等许多年。 春桃姐姐与她说过许多这位三姑娘的事,三姑娘性子是好。 等冯娘子给元娘挑好人,就该给三姑娘挑了。 给三姑娘挑,自然要问三姑娘的意见。 梁堇心里没谱,也不晓得三姑娘愿不愿意选她当陪房,她听说三姑娘奶妈的女儿,在别处也学了做菜的手艺。 到时候,三姑娘选她奶妈的女儿也说不准,假如真这样,那她只能再熬几年,等四姑娘金哥了。 无论给谁当陪房,梁堇都要精湛自己的厨艺。 这一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昨个卖酱肉的时候,见一老翁,做的水腌鱼,买者众多,忍不住好奇,也买了几文钱的,一吃发现,味道好的难以言喻。 她活了这些年,从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鱼。 那鱼不过是寻常的草鱼,味道却鲜的让人难忘。 晚上的时候,梁堇一如既往的去卖酱肉,想起老翁的鱼,便想过去买些来吃。 “儿啊,这是给你娘买药的钱。” 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闲汉把张老翁钱匣子里的钱要全拿走,张老翁在一旁苦苦哀求他。 “爹,你怎麽才卖这点子钱。” 闲汉不满,又把张老翁身上私藏的银钱给搜刮了去。 张老翁上前去抢,他一把老骨头,如何能抢得过对方,被对方一把推搡到了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梁堇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把张老翁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问了缘故才知晓,那个闲汉并不是他的亲儿,而是亲侄。 他有个女儿,远嫁他乡。 这泼皮见他无依靠,硬是要给他当儿子,刚开始的时候,对他也算是孝顺。 可后面,就暴露了本性,日日来他这要银钱。 一个不如意,就在家里又摔又骂。 “我原想存些钱,带着老妻去投奔女儿女婿,可老妻身上又有旧疾,经常吃药,走不了远路。 可怜我俩,只能在这被这个无赖讹上欺辱。” 张老翁说起这事,就老泪纵横。 这无赖不学好,在外与人厮混,结交了些干兄弟,常带人到家里吃喝,他惹不起,只能和老妻处处忍让他。 “怎麽不报官府?” 梁堇听得揪心,忍不住问。 “若是报了官府,他的那些子兄弟还在外面,如何敢报。 只盼着老妻的病能好些,我们也能早日离了这无赖。” 药食同源不分家,梁堇之前学过这些,见老翁实在可怜, “敢问老翁,婆婆身上是何旧疾,有什么症状?” “大夫说是痨病,一直喘咳……直夜里,虚汗满身……” 张老翁说完,叹了一口气,大夫说痨病治不好,只能用汤药吊着命。 可是汤药没少吃,越吃他老妻的身子就越不好。 梁堇听他这般说,不像是痨病,倒是有些像咳疾。 她见过得痨病的人,症状和阿翁妻子的不一样。 张阿翁见她似有话要说,问她是不是识得此疾。 梁堇不是大夫,咳疾,也只是她的猜测,她想了半天,心中确实有个方子。 不管阿婆是不是痨病,这个食方都对咳喘有益处。 “阿翁,我有一偏方,取桃仁三两,去皮研磨成粉状,二合青粱米,淘洗干净。 把桃仁粉放在米里,煮成粥,早起不要用饭食,先喝此粥,对咳喘有好处。” 核桃,青粱米,米行和干果铺就有,价儿也不贵。 张阿翁晓得是小娘子心善,这核桃,青粱米,不过是寻常之物,没什么稀奇之处,怎麽会对咳喘有好处。 只当她是从哪听来的,便没有放在心上。 “来来来,尝尝我做的鱼。” 张阿翁每日都是在家做好鱼后,推着板车过来叫卖,板车上放着三个木桶,用白布盖着。 味道隔着布都已经渗了出来。 梁堇见他不信,还要送给自己鱼吃,忙推辞掉了。 “阿翁,不诓骗你,你试试也无妨。 我先走了,还要去卖酱肉。” 梁堇挎着大篮子,里面是两个瓦罐,肉从里面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这样好卖些。 第 45 章 “二姐儿, 听说有个大官人在宋家酒楼过生辰,请来了张庖人,那里人多,何不一同过去看个热闹, 也好卖吃食。” 王二哥是梁堇前不久结识的, 他比她还要小两岁,常在此地兜卖甜果。 梁堇刚来到素日待的地方, 就见王二哥在这等她, 她闻言不由得问道:“王二哥, 不知你口中的张庖人是何人?” “你竟连他都不知,他是咱沂州有名的庖厨,尤其做的五珍鸭,连新来的知州相公都夸。这道菜,还有个诨名叫‘赛羊肉’。” 这张庖人仗着自己手艺好,架子摆的大, 能请得动他的人, 都是在沂州有些脸面的。 听说请他做这赛羊肉,没有十四贯银钱,人家是不肯做的, 并且还要再送与他一匹缎子, 一匹绸子,上好的金华酒半斤。 王二哥也只是远远的见过这道菜,并未吃过, 把它说的天花乱坠,口水直流,就好似在这道赛羊肉面前,皇帝老儿的吃食, 也不过如此。 可他不知,眼前与他一样卖吃食的梁二姐就是新来的知州相公家里的人。 梁堇听他把张庖人夸的这样神,也想过去见识一番,长些见识,便挎着篮子,随他一起去了。 宋家酒楼,是沂州的正店,有两层之高,雕梁画柱,檐子上的六个角,挂着长灯笼,到了晚上,灯火通明,远远望去,煞是气派。 梁堇没有进过这样的正店,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只路过正店门口两遭。 门口有在招呼客的“大伯”,腰上系着一条彩帛做就的汗巾子,头戴一块麻布幞头,口条顺溜。 进了店,只见里面热闹非凡,下面摆了几张桌,坐的都是客,茶博士提着一壶茶水,那壶嘴足有梁堇的胳膊长,在中间替客换汤,斟酒。 另外还有端菜唱菜名之人。 二楼长廊边皆是小阁子,也就是小屋,有弹唱之音从里面传出,并有琵琶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屋里的烛光映在外面,间有几个女妓,穿着颜色衣裳,打扮的好似神妃仙子,倚靠在廊上。 王二哥常来此地,领着梁堇绕到了后面,穿过狭窄的廊道,又是一番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姐儿,着白衫绿裙,坐在春凳上,口中唱着南边小调,吴侬软语,旁边是一个老爹,手中拉着一把二胡,想来俩人是父女,来此卖艺。 可惜这样的小调,却无人听,食客们大多都围在了中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坐在位子上吃酒。 这里面有卖小食的丫头,婆子,不单只有梁堇她们俩。 还有被张庖子名声引来特意过来看他做菜的,场面闹哄哄。 梁堇和王二哥压根挤不进去,只好先卖吃食。 “老相公,要不要瓦罐酱肉?” 梁堇挎着篮子,寻着买主。 这卖吃食,称呼人,也是一门学问。 梁堇见了年老的就叫老相公,对方爱听,见了年轻的,就称呼对方为大官人。 就好比,见了妓人,甭管是官妓还是私妓,都要叫对方一声“行首”。 行首本来是指这一行,翘楚拔尖之人。 “瓦罐酱肉?名子倒是稀奇。”正在独自吃酒的程相公放下了盏子,抚着胡须,看向梁堇篮子里的瓦罐。 “小娘子,给我来些尝尝,要是不好吃,我可是不给你银钱。” 梁堇晓得对方是故意在说笑,便笑说,“老相公一尝便知,不好吃,自当我白送与您吃的。” 说完,梁堇把篮子放在桌上,打开瓦罐盖子,用牙箸夹了四块,放在油纸上托着,送到了程相公跟前。 “这是不是拿豉油做的,色儿不错。”程相公是出了名的爱吃,年轻的时候做官,地方上的吃食,都被他寻摸了一遍。 如今府里还养着三个厨娘,不过他的嘴刁的很,他常去吃的那家煎白肠,人少放了一味臭卤他都能吃出来, 豉油就是酱油,叫法不同,有的人还叫青酱。 他这话一出,梁堇就知道对方怕是个会吃的,没有接话,而是让他尝,看能不能尝出来。 程相公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吃着吃着突然细嚼慢咽了起来,梁堇还等着他说话,只见他吃了一块又去夹了一块。 连吃两块后,才肯说话:“你这酱肉里没有放豉油,定是放了糖,这就奇怪了,里面放了什麽,才使得肉块有这般酱色。” “吃起来软烂,又不是十分软烂,肉膏甜中带咸,香而不腻……小娘子,这酱肉,是谁做的?” 梁堇停顿了一下,说:“是我娘。” 想来这定是人家的秘方,不告诉人的,程相公没有再追问下去,见她瓦罐里还剩下点,就把手伸进袖子里去摸钱袋。 “难为你娘手艺好,能把寻常的猪肉炖成这般。” 梁堇接过老相公递来的半角银子,说:“我替我娘谢过老相公……只是这钱,给多了。” 她今日出门身上没带铜板,在夜市卖,人家给的都是散子,自然不用找钱,这半角银子,梁堇也不知有多重,她身上就六个卖酱肉得的铜板,这也不够找给对方的。 “多的是赏你的,你明日可还过来卖?”程相公追问。 ??? 梁堇从来没有遇到过要给她赏钱的吃客,还出手这般大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说:“老相公要是想吃,我明晚还来这,不要你的银钱。” 酒楼里卖小食的其他人,都一脸艳羡的看着梁堇。 出了酒楼,连王二哥都酸她,说:“二姐儿,你的时运怎麽这样好,你可知把你酱肉都买去的人是谁?” “是谁?”梁堇还真不知道。 “是程老官人,抠门的很,想来是你的酱肉让他觉得好,才舍得给你银子,那半角银子,怕是有一两多。” 王二哥还没见过这个老抠门赏过谁银子,张庖人的鸭子做的这般好,也不知他有没有赏过人家银钱。 梁堇听后,有些诧然,见王二哥不高兴,便拿出五个铜板,买他的果子。 要不是王二哥带她来,她也不会得这银子,还说明日多做些酱肉,送与他吃,算是谢他,这般之后,王二哥心里才好受了点。 到了住处,梁堇家里没有小秤,北宋的白银,都是要上秤称量后,才知晓有几两重的,这是碎银子。 要是朝廷发行的官银,是有统一的重量的,不用上秤就能知晓。 她又去旁人家借来了秤,称量了银子……竟然有一两七钱。 一两银子在青州的时候,能换一千一百文,沂州应当也差不多,这还是过年的时候,梁堇听梁父说的。 这块银子,也就是一千八百七十文钱,再添一百三十文,就是两贯钱。 真是白得的,梁堇高兴的不行,这银子比铜子方便,她不准备把银子破成铜子,这要是破成铜子,能有两斤重。 见桂姐儿要进来了,她急忙把银子藏在了罐子里放回原处。 躺在炕上的时候,才想起来张庖人的“赛羊肉”,没有亲眼看上,真是说不出的遗憾。 她在外面,只闻到了些味,梁堇不知道的是,要是她再多留一会儿,就能见上这道菜了。 她和王二哥走后,孙官人与请来的客,分食赛羊肉,给程相公盛了一碟,程相公却不要,把肉让给了旁人。 这让众人都不解,过生辰的孙官人,问其原由,可是自己哪里怠慢了他,要知道程相公爱吃,这又不是一般的菜,哪有推辞的道理。 就连张庖人也看向了他,程相公是个老饕,还曾夸过他做的鸭子味好。 程相公指着面前油纸包里剩下的酱肉说道:“孙官人切不可多想,我只是贪嘴多吃了这酱肉,张庖人做的五珍鸭,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让与他人吃。” 孙官人也是好吃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费了这么多银钱,请来张庖人,他看向那酱肉,用油纸垫着,不是酒楼里的吃食。 等看清后,只见那酱肉,色泽红亮,还散发着香味,便向程相公讨了一块来吃。 肉有些凉了,但入口软糯,孙官人吃了一块,就问是从哪家熟肉铺子买的,他竟不知沂州多了一家这样的铺子。 “从一小女手中买来,这叫瓦罐酱肉。”程相公答道。 席上众人都想尝尝,程相公想着明日那小女还过来,就让酒楼里的人拿去后灶蒸热即可。 后灶里的案首见是程相公让热的,这油纸包不好上蒸笼,就给换了个讲究的碟子。 谁承想,酒楼里新来的上菜伙计,把这碟酱肉混在了其他菜里,给二楼的客送了过去。 这客不是旁人,正是吴相公,他坐在上首,坐在下首的是刘同知,鲍通判等人,吴相公本不想来,但鲍通判请了几次,再不来,怕是要拂他的面。 阁子里叫的还有弹唱的姐儿,席上招呼了几位女妓来劝酒。 “知州大人,这姜娘子可是这酒楼里的行首,人家劝酒,你怎好不喝。”鲍通判打趣道,又言明这姜行首是好人家出身,在酒楼里只卖艺,和旁人不同。 吴相公不习惯女子贴自己这般近,坐立难安,又不得不吃酒。 姜行首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似的,离他远了些,从碟子上夹了一块水芹放在吴相公的碗里,小声说道:“相公别一味吃酒,当心烧口。” 吴相公眼前闪过一抹白,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是姜行首的腕子。 姜行首,生的不俗,身上没有旁的女妓那种黏糊劲,她坐在椅子上,腰肢也不软,带着纤瘦坚韧之感。 就好似这不是酒楼,而是她的绣阁,头上也没攒花,只是插了两根梅花银簪,衬的她的发髻,乌的像墨一般。 上身穿着青杭绢衫子,下穿绿绸裙儿,这般素净,让她在一众颜色女妓中,显得格外出挑。 吸引人的更是她身上的这种气质,只默默地坐在一旁,不像别人那般轻佻妩媚,她脸上甚至还带着怯怯的不安感。 “宋家酒楼,何时有了这道菜?” 席上有人吃了酱肉,觉得味美,正要喊人来问话,就见有人进来请罪,说是上错菜了。 刘同知也吃了这肉,说道:“这碟子肉与我等吃,你再给他们上一碟就是。” “同知相公有所不知,这碟肉不是咱酒楼的,是程相公自个的,没想到新来的人给弄错了,还请相公们见谅,如今那边的人来讨要……” “一碟肉,值当个什麽,还让人过来讨要。”说话的是张录事,他是过来陪席的,坐在末尾。 “你说的程相公,可是字仲远的那位老相公?” 吴相公毕竟是当官之人,刚到沂州,就去拜访了这位致仕的老相公。 “回知州相公的话,正是这位老相公。”要不然他也不敢得罪知州,通判老爷们,来这讨要那碟子肉。 酒楼里的管事赔着小心,恨不得跪下给他们磕个头。 吴相公见果然是这位老相公,连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问管事是哪碟子肉,他与老相公送过去。 酒楼里的管事哪里晓得,只一个劲的用袖子擦头上的汗,让跪在地上的人,去给知州相公认菜。 “裕之兄,应当是这碟肉。” 刘同知指向中间的那个青鹤白底碟,上来的时候,是一碟肉,叫席上的人给吃去了一半,尤其是刘同知,就数他吃的最多。 吴相公看向那碟肉,脸色难看的紧,这让他怎麽去给人家送,问管事:“你可知老相公的这肉,是城中哪家卖的,速速让人买来。” 管事的腰又往下弯了弯,为难道:“相公有所不知,今日孙官人过生辰,请来了张庖人在酒楼里做菜。 来酒楼看热闹的人多,卖小食的也多,听下面人说,老相公的肉食,怕是从那些人手上买来的。 也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无地去买啊。”要是有地去买,管事是万万不会过来的。 如此这般,吴相公只能端着剩下的肉,去给老相公赔罪。 鲍通判和刘同知他们也要跟着一同去,吴相公让他们留了下来,自个去的,席上的众人也没心思吃酒了,谁能想到上错的那碟肉会是老相公的。 第 46 章 次日, 梁堇如往常一样,在西市肉摊上买了三斤五花肉,拎着在杨娘子的灶房里炖好,又赶着回吴家帮着胡娘子做晚食。 做完这些杂碎的活计后, 才抽出身来去杨娘子那拿酱肉。 她今日不准备卖了, 给王二哥提前用油纸,包了半包出来, 瓦罐里剩下的包了两包, 待会去宋家酒楼送与昨日那个老相公。 他给的那半角银子实在多, 梁堇即使今日白送与他吃,也是占了大便宜的。 “也不知那瓦罐酱肉味有多好……”两个卖辣脚子姜的婆子,一边说一边打梁堇身边过,她们俩人胳膊里也挎个竹篮。 这离宋家酒楼着实近,出了巷子便是,梁堇从没有在这片卖过, 也就昨晚在宋家酒楼里卖给了一个出手阔绰的老相公。 眼瞅着这俩婆子像是刚从酒楼里出来的, 身上还带着一股女妓身上的脂粉气,她竟不知,自己的瓦罐酱肉, 出了名气。 梁堇并不觉得欢喜, 她只是个家生子,出名就是在给自己招祸,她连忙喊住了俩人, 问道:“婆婆的辣脚子姜怎麽卖的?”她昨晚在酒楼见过这俩人。 这俩人自然也识得她,只知晓她得了一位老相公的赏,并不知她卖的是什麽吃食。 梁堇见她们篮子里还有辣萝卜,就买了两文钱的, 顺便打听起了什麽是瓦罐酱肉。 “谁晓得那是个啥肉食,宋家酒楼的李管事,在门口站着,找卖酱肉的人。” 另外一个婆子接着说道:“听酒楼里的人说,昨晚知州老爷和一帮当官的人都在这吃酒,吃了那酱肉,说有滋味,怕是让寻人咧。” 梁堇心里猛地一惊,吴相公昨晚也在宋家酒楼? 早知这样,她昨晚就不应该来这,在青州卖香鸡子的时候,鸡子是贱食,登不上大雅之堂,她给自己的鸡子取了个名号,也不会惹人注意。 没想到,来酒楼卖了次酱肉,就出了这样的祸事。 这事要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高兴的不行,正好拿着酱肉方子去换银钱,去出风头,还能得吴家看重。 可梁堇并不想这样,在这个丫头能被当成礼物,互相送来送去,几贯银钱就能买个人的时代,不引人注意,显得平庸才是好的。 福祸相依,梁堇不想要那福气,她只想平稳的一步一步走,走的慢些也无妨。 现在再说后悔也迟了,她听这俩婆子说酱肉如何做,回家也寻个瓦罐做来卖,忽地计从心来,笑着说, “婆婆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瓦罐酱肉,应该是扬州乡下的吃食,我有个表叔,在乡下常与人做席面,里面就有这样的酱肉。” 俩婆子一听,从篮子里拿了辣脚子要与梁堇吃,问她可知她表叔的酱肉是如何做的。 “我娘不让我和旁人说。” 这样的秘方,梁堇轻易说出来,对方怕是不信,只得厚着脸皮,接过对方递来的脚子啃了个干净,又继续看向她篮子里的脚子,一副馋嘴丫头样。 “好丫头,你与我俩说,我俩不告诉旁人,你表叔的酱肉做的好吃吗?”婆子哄着梁堇。 “乡下的里正还有娶了三房小妾的地主老爷,都请我表叔过去做这个酱肉。” 婆子听这个丫头这般说,想来那酱肉味道定是差不了,地主老爷家里有钱财,是常吃好东西的,连他都吃那酱肉…… 婆子心里痒痒的慌,想知道做法,见这是个馋丫头,一个劲的盯着她的篮子,就说道:“你要是与我说,我给你捡一包脚子,白送与你吃。” “真的白送我吃?”梁堇问。 这丫头没见过世面,婆子暗地里得意,当即从篮子里给她捡了一包脚子,有鸡脚子,鸭脚子,腌制而成的,里面还有大块的姜。 梁堇得了脚子,喜的不行,这才肯说:“我见我表叔去屠夫那买肉,买的都是肥瘦相间的,把肉拿回家,斩成小块……如此这般后,再放进瓦罐里焖煮就成了。” 婆子听之前,对梁堇的话只信五分,听她说了一遍,已然是信了八分。 站在原地的梁堇见她们走远了,这才收起脸上的馋样,打开油纸包一看,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婆子是真贼,与她的这一包,看着怪多,其实只有上面摆了几块脚子,下面都是姜块。 她也不是真心想贪她的脚子吃,便没有放在心上,今日,这宋家酒楼是去不得了,篮子里的这两包酱肉只能拿回去自己吃。 吴相公和这个老相公应该是认识,否则她卖与老相公的酱肉,怎麽会被吴相公他们给吃到。 刚才只与了两个婆子说,其实她不说,过些时日,这沂州多的是卖这瓦罐酱肉的,只是梁堇等不得。 来到夜市上,寻到卖小食的人,把方子也透给了她们,只不过她这次换了说辞,成了从婆子口中听来的做法。 没出五日,沂州的夜市上,到处都是提着瓦罐卖酱肉的,而梁堇隐在了她们身后,酒楼里的人想寻也寻不得。 这些天,她一直躲在家里,没有再出去过,直到半个月后,卖酱肉的人越来越多,已经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甚至有人还打着祖传秘方的幌子,在夜市揽客。 什么瓦罐香肉,王太守瓦罐酱肉,柳娘子酱肉……层出不穷。 “你好些日子没来了。” 杨娘子倚在灶房的门框上,磕着瓜子,她还以为这个小丫头家里出了什麽事,她不来,她还真有点想她做的那酱肉。 梁堇往水缸里倒着打来的水,说道:“劳娘子挂念,我娘病了些日子,炕边没人伺候,这才没来。” “原来是这样,你还怪孝顺的……”杨娘子见她要做酱肉了,出去又回来,手上多了五朵头花。 梁堇不知她这是何意,杨娘子把头花给她,说:“我见你头上连朵头花都没有,这些你拿去戴,不值什麽银钱,都是卖不出的。” 这五朵头花,两只是细布做的,一只是挑绢的,另外两只是绸子攒珠的。 有的是杏花,有的是海棠花,样式比梁堇家里的精巧些,尤其是攒珠的,攒珠的头花用的料子也好,怕是不贱。 这杨娘子无缘无故给她送头花,梁堇如何敢要,只说珠贵。 “我官人是贩珠的,家里不缺这些,这不是什麽好珠,好珠我也不舍得与你。”杨娘子说道。 她官人贩珠回来,好珠卖给金银首饰行,劣珠她都是拿来串头花用,有时也卖给左邻右舍,给家里的姐儿缝在绣鞋上面。 梁堇见头花上的珠子,有米粒那般大小,不圆润但有珠光,上面缀了一圈,见杨娘子是诚心给她,就问她是不是有什麽事。 “也没旁的事,你酱肉反正都做了,能不能多做些。”杨娘子想吃又不好意思说。 梁堇还以为是什麽事呐,等做好,给她盛些。 杨娘子见她应下了,这才出去把灶房给她让出来。 经过酒楼的事,也让梁堇得了教训,她这次做酱肉,味道只做出了原来的六分。 六分的味道,比一般的味稍好些,吃的多了,会腻住嗓子眼,她本想换个吃食,可又怕这样适得其反。 来到夜市上,寻到了王二哥,之前许给他的酱肉都包好了却没有给他。 王二哥问她这些日子咋没来,梁堇把给杨娘子的那个说辞,说与了他。 “王二哥,这是给你的酱肉。” 梁堇从篮子里拿出一包给他,他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不肯要,说:“二姐儿,你那日得赏钱,是因你吃食好,是我心窄了,不该忌妒你。”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去宋家酒楼,不去宋家酒楼就不会得赏钱,这包肉是我谢你的,你快拿着。”梁堇见他不接,就把肉塞到了他篮子里。 ……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卖瓦罐酱肉的多了起来,宋家酒楼也卖了起来。” 王二哥一边吃酱肉,一边和梁堇说着发生的事, “咱那晚去过酒楼之后,酒楼里的人在卖小食的人中间打听你这瓦罐酱肉。” 梁堇垂下了眼,说道:“这瓦罐酱肉是扬州吃食,不单我一个人卖。” “我以为他们找的人是你,谁知没出两日,宋家酒楼就找到了人,是一个婆子,说这瓦罐酱肉是她死去的娘传给她的手艺。” 王二哥吃的嘴上都是油,之前还疑是她,因为程相公吃了她的酱肉,给了她赏钱。 要真是她,王二哥又想不明白了 ,要是他的手艺被酒楼看上了,巴不得凑过去呐,怎麽会躲着不露面。 这也说不通,想来人酒楼寻的真是那个婆子,他见二姐儿唉声叹气的,劝道, “你没有人婆子命好,酱肉也比不上人家的,咱还是老老实实卖咱的吧,能赚一个子是一个子。” 他没有吃过梁堇先前做的酱肉,如今吃了,好吃是好吃,但和这夜市上卖的肉食也差不多,真想不出程相公为何给二姐儿赏钱。 梁堇绷着脸,点了点头,瓦罐酱肉卖的人多了,梁堇的味又一般,不好卖了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直待在一个地,这下要到处走着卖才行。 就和王二哥结伴,在夜市叫卖了起来。 卖水腌鱼的陈阿翁,在人群中找着什麽人,他想找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天给他食方子的女娃。 他只知晓她是卖肉食的,前两天,他在夜市寻了两圈都没寻到人,找人打听,找了几个都不是她。 “瓦罐酱肉,娘子来两块吧。” 挎着篮子的梁堇,听到有人叫女娃,一扭头见是陈阿翁。 “女娃,可算是找到你了。”陈阿翁上前抓着人不放,要梁堇跟他去个说话的地。 梁堇和王二哥跟着他来到了他的板车旁,陈阿翁松开了她的胳膊,二话不说,给她挖了一碗的腌鱼。 想来食方子对阿婆的病有了点成效,要不然陈阿翁不会这样。 陈阿翁原先没有把女娃与他说的食方子当回事,可老妻咳的用不下饭,吃下去的汤药又呕吐了出来。 实在没法子了,他就想着试一试,买了一斗青粱米和一包核桃,没想到他老妻连吃几日,渐渐的食欲开了,用的饭多了起来。 吃到前几日的时候,虽还有咳喘,但咳的没有那般急切了。 梁堇听他说完,这便对上了,阿婆得的是咳喘,又久吃汤药,汤药里的药性猛,又不对症,把身子折腾虚了。 药食与汤药相比,药性更加的平和,不伤人食欲,她又给了他一个食方子,之前的那个方子,对咳喘有益处,但不能完全止咳。 “四两寒食饧,两盏干地黄生汁水,放些许白蜜,掺和在一起,慢火熬煎,煎至浓稠,早晚各含一匙,细细吞咽。” 这寒食饧是一种饴糖,白蜜也好得,只是这干地黄听也没听过,就问女娃是何物。 “这是药材,药铺有卖。”梁堇答道,把王二哥听得一愣一愣的。 梁堇吃了半碗腌鱼,剩下的半碗让给了王二哥吃,然后要给陈阿翁鱼钱。 “快把银钱收起来,你这要羞死老朽。” 不过是一碗腌鱼,如何能比得上她给他的这两张食方,还要给他银钱,陈阿翁恨不得以袖掩面。 梁堇没有多想,只是想着他老妻还有病在身,他又这么大年纪了卖鱼不易,怎好白吃他的鱼。 见他不要银钱,就把自己的酱肉给他装了一包,说道:“阿翁,你也尝尝我的酱肉,这酱肉不可让阿婆吃,她病好之前,吃食都要清淡些。 陈阿翁记下了,不知要如何谢她,眼角都忍不住湿了起来,梁堇宽慰他一番。 他老妻的病好了后,俩人也能离了沂州,去投奔女儿一家。 “二姐儿,你还会给人看病?”王二哥忍不住问梁堇。 俩人别了陈老翁,又继续卖起了吃食,梁堇答道:“我哪有那本事,是住在我家旁边的一个娘子,也是得的这病,后面打听来的这方子吃好的。 我之前来阿翁这买鱼,见他可怜,就替他打听来了方子。” “我就说,你比我大两岁,怎麽会懂这般多。”在王二哥心中,梁堇已然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我今日沾了你的光,得了鱼吃,又吃了你的酱肉,这些枇杷你拿回家。” 此时,正是吃枇杷的时候,一斤枇杷不过八文钱,小户人家也吃得起,梁堇不要又怕他觉得自己瞧他不起,只好用手绢包了放在篮子里。 酱肉没卖完,她见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就别了王二哥。 到了家,桂姐儿见她篮子里多了一包枇杷,朝梁堇讨来吃,梁堇也就给她了,让她淘洗干净再吃。 这枇杷有五六个,大小犹如鸡子黄,吃的时候把皮给揭了,入口甜津津,要用手绢垫着,否则果子水会溅到衣裳上。 她吃了一个,又把杨娘子与她的头花拿出来,给刁妈妈两只,可刁妈妈嫌颜色娇嫩,让她自个留着戴。 梁堇平日不爱戴头花,都是用红绳绑着俩丫髻,她留下两只细布的,余下三只都给了桂姐。 桂姐见头花又是攒珠,又是绸,又是纱的,欢喜的不行,梁堇又后悔给她了,怕她戴着到处显摆招摇。 桂姐连连许诺不会戴去府里,梁堇才作罢。 俩人躺在炕上,桂姐和她说起了吴家的姑奶奶吴芳姐,她在后宅常见到她。 “今个早上苗奶妈让我去园子里摘杏花,要做杏花水,好梳头,我在那碰到了她,不知什麽时候,她又做了身新衣裳。” 吴芳姐带着一儿一女住在娘家,平时花销都是靠吴老太和吴老太爷贴补,梁堇不觉得做身衣裳有啥稀罕的。 “她这半个月,我都见她做了三身衣裳了,你知道今天这身衣裳,是啥料子吗?” 桂姐就对穿衣打扮上心,吴芳姐常穿的几身衣裳,她都知晓,新穿了一身,除了做的,能是谁给她的? “什麽料子的?” 梁堇也不由得惊讶了起来,吴老太爷手里能有多少银钱,够她这样用的。 在青州的时候,也没见做衣裳做的这样勤,来了沂州怎麽半个月都做了三身。 “缎子的,脚上的绣鞋都是用鹦哥绿潞绸做的,我瞅的一清二楚,还打了新头面,那根鸳鸯钗尤其好看。” 桂姐坐了起来,用手和梁堇比划着,又说腕子上戴了什么镯子,又说耳朵上戴的坠子是嵌宝的,又说梳的发髻如何好看,脸上净是羡慕向往的神色。 “听婆子说,姑奶奶赁轿都不赁小轿了,而是大轿,真真是气派极了,她身边跟着的丫头叫莺儿的穿的都是好衣裳,之前穿的还不如咱们呐。” 吴芳姐从扬州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带了这一个丫头,丫头身上穿的寒酸的很。 桂姐把吴芳姐说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梁堇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难不成吴老太爷发了横财,与了女儿吴芳姐许多银钱,这才做了新衣,打了新头面,连莺儿都得了好衣裳。 仅是听桂姐说,梁堇都能想象得到那头面有多精巧,有多费银钱……出门坐的都还是大轿。 第 47 章 再说那陈老翁, 水腌鱼没有卖完,就急着归家,在家中寻到一根刺了毛的旧毛笔,苦于家中没有墨, 就去灶屋蹭了点灶灰, 把梁二姐给他的食方子,写在了麻衣上。 他年轻的时候, 粗学过几个字, 衣裳上的字写的勉强能认, 他卖水腌鱼卖了十几年,手中藏的还有银钱。 平时不敢教那个泼皮知晓,等他老妻身子好些,他就带着她偷偷离去,那泼皮是个心细的,生怕被他察觉出端详来, 只得日日做戏与他看。 陈阿婆又连吃十几日, 身子已觉轻快了许多,和月前相较,原本蜡黄的脸色都有了血色。 “娘, 你近日得了什麽好药吃, 我瞧你的痨病像是轻了。” 陈安跟着开香料铺子的陈大户帮闲,今日方归家,见他认的这个便宜娘, 以前快死的痨病鬼样,整日里咳咳咳,惹人生厌。 如今他回来好大一会,却只听得她咳了几声, 难不成痨病又好了不成?他拿眼暗地里打量她。 躺在炕上的陈阿婆闻言,不由得咳的急了起来,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把你爹的银钱都要去,他哪还有银钱与我买汤药吃,不过是寻人要了一把药草,煮水与我喝。 我喝着只觉身子更沉……咳咳咳……你要是个有良心的,就给你爹几个铜板,让他给我去抓点药来吃。” 陈阿婆说完,又咳了起来,那泼皮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见她这样,遂又放下心来,不耐烦的说道:“我哪来的银钱,你日日吃药,把家里都给吃干了。 不说多为我算计,看来不是亲儿待我就是不一样。” 说完,他又好言劝她:“你让爹多卖鱼,早日给我娶上一房媳妇才是正理,到时自有儿媳伺候你们。” 见陈阿婆不吱声,这泼皮冷哼一声,去灶房生火做饭去了,他只做自己的,也不管陈阿婆,吃完一抹嘴就躺回屋里睡起了大觉。 要是陈阿翁此时在家,这泼皮万不会亲手做吃食的,只会使唤他去做,他昨日晚食仅用了一个油饼,早就饿坏了。 不多时,去江边捕鱼回来的陈阿翁刚进家,就听到了呼噜声,就晓得定是这泼皮回来了,把捕来的草鱼放在院子里,进了灶房,又做了吃食出来,端给老妻吃。 俩人坐在炕上,都不说话。 他们趁这厮没在家的几日,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住的这屋是他们两口的,陈阿翁昨个就去当铺把屋契给当了一百三十八贯银钱,尽数换成了交子,缝在了衣裳的夹层里。 这泼皮惦记他这屋,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怕他去官衙告他的状,早就把他们给赶出去,卖了他的屋。 他卖的急,当铺给的价儿低廉,要是卖与他人,能多卖个二三十贯银钱,可泼皮交友甚广,担心他听到风声。 几日前,这泼皮去他那搜刮银钱说是要与他的相好那个娼姐买几表花缎作生辰,明日便是那日子,他今晚势必会去她那,这一去,就是连日厮混不着家。 他们后日就坐船离开沂州,晚上来到夜市,嘱咐梁堇明日上午在这等他,他要教她如何做水腌鱼。 次日梁堇与胡娘子告了假,跟着陈阿翁来到了他往日捕鱼的地方。 “旁人都晓得我的水腌鱼好吃,但他们都不知晓,做水腌鱼里放了这个东西。” 陈阿翁蹲在江边,从地上拽了一把草,让梁堇瞧,梁堇见这草细长,接过来嗅了嗅,只见这草和其他杂草没什麽两样。 她把草揉碎,又放到嘴里嚼……就是这个味,那水腌鱼里放的其他的香料,她大致能尝出来,可唯独这个味,她实在想不出。 有了这味,才使得那水腌鱼和一般的腌鱼不同。 要是旁人,陈老翁才不舍得把自己水腌鱼的秘方告知对方,可梁堇给的那两张药食方子,治了他老妻的病,他实在不知如何谢她。 还拿出十贯银钱,要给梁堇,梁堇说啥都不肯要,“阿翁,快把银钱收起来,我得了你的腌鱼方子,已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切不可这样说,你的药食方能治人病,而我的腌鱼方至多是卖些银钱来糊口,应当是我占你的便宜才是。”陈阿翁说的恳切。 分别之际,梁堇把身上背着的包袱给了陈老翁,说是两包糕点,让他们拿着路上吃。 糕点里,梁堇还放了一张酱肉方子,担心陈阿翁不肯要,这才藏在了糕点里。 她给他药食方,不是贪图他的腌鱼秘方,这一码归一码,给了他酱肉方子,也算是心里好受些。 “二姐,你哪来的鱼?” 刁妈妈嫌腥气,捏着鼻子,让梁堇拿到外面去。 这鱼是陈阿翁给她的,她放到外面,又怕院子里的人夜里来偷,想了想,就把鱼倒进木桶里,又往里面舀了些水,然后用家里的空米瓮罩着,腥味就跑不出来了。 得了腌鱼方子,梁堇坐在炕上,往煤油灯里添了些油,把今日陈阿翁教她的,用炭都写在了草纸上。 她把那草摘了一包回来,等过几日做来试试,做水腌鱼的其他香料,她都有,就是不知,这草晒干磨成粉后,做鱼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陈老翁他们走的时候,是晚上,梁堇还去送了,坐的是沂州富商的货船,也收钱载人,平时就停在江边渡口。 三日后,她正在卖吃食,就见陈老翁的亲侄和他那一帮干兄弟,在夜市上到处打听陈老翁的去向。 问到梁堇和王二哥的时候,这俩人只说不知。 “我们和他不相熟,只买过他的两次鱼。”王二哥被这泼皮欺负过,买他的果子不给银钱,如今见这泼皮寻不到人,心里着实解气。 没了陈阿翁给他挣银钱,看他还能张狂到几时,他能有这帮为他出头的干兄弟,都是因着他手头大方,常请这些人吃酒吃肉,人家才与他做兄弟。 没了银钱,也就没了好处,到时候看这些干兄弟还搭理不搭理他。 “这老杂毛,让我逮到他,没他俩的好果子吃。” 陈阿翁走后的第二日,当铺里的人就拿着屋契过来了,泼皮从相好的姐儿肚皮上爬起来后,才发现进不去家门了。 还以为是这俩人胆子肥了,换了铜锁,后面从邻居口中得知,这屋已不是他的屋,被老东西典当了出去,俩人也不见了踪迹。 那老婆子是个病鬼,老东西带着她,肯定走不远,说不准就在这附近赁了屋藏了起来,这般想着,就带着人往别处打听去了。 梁堇冷眼瞧着这些人走远了。 第 48 章 此时正值五月, 鲍通判家里有个池子,池面上有几只鸳鸯,其中有个红嘴的毛色颇为艳丽。 官娘子们都褪去了沉闷的绸缎衣裳,换上了罗衫。 “冯娘子, 这鲍通判家里, 可真是富贵,不仅院子修的好, 就连这个时节, 都吃的上这岭南荔枝了。” 刘同知的正头娘子齐氏, 坐在凉亭里,手上拿着一个葵花形的绢扇,小巧别致,上面还绣了一朵兰草,极为雅气。 她用小扇半遮着脸,让身旁的冯氏看向鲍家女使刚端过来的两碟果子。 冯氏朝石桌上瞅了一眼, 只见上面摆着一碟樱桃, 还有其他时兴果子,中间摆着的荔枝,上面还带着翠绿的叶, 好不阔气, 用高脚银碟堆了满满两碟。 那荔枝个个如鸡子般大小,透着果红,就像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 不由得心下一惊, 这鲍家只是个通判,这才五月初,她家官人是这沂州的知州,家里都没吃上荔枝。 往年在青州的时候, 也只是在六七月份,能从外面买些来吃。 “冯娘子,这是我家官人,听闻你来,特意让人弄来的。”鲍通判的娘子,捧着银碟,让冯氏尝荔枝。 冯氏压下心中的惊诧,笑着从碟上捏了一个来吃,这荔枝熟的刚好,用手一剥,汁水都溅到了手上,肉肥核小,甘甜清香,好吃的紧。 可冯氏用过一个,就不肯再用,站起来净了手。 这亭子里,一直有三个丫头端着铜盆,里面是撒了花瓣的水,旁边还有人捧着净手用的香膏,就连擦手的巾子都是素绸的。 冯氏出身京官人家,又有一个出身比她家高的嫂嫂,多少是见过些世面的,可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吃果子,还有丫头捧着盆花水随身伺候的。 “听闻娘子的父亲是京官,我等的出身都没娘子好,有款待不周的地方,妹妹不要笑话我。” 鲍通判的娘子是黔州人,那是个穷地方,后面靠当官的叔父嫁给了当时还是小吏的鲍通判,她比冯娘子大,自称是姐姐。 冯氏嫌她说话粗鄙,还叫自己妹妹,可面上赞了她几句,不过是些场面话,随后就用更衣的由头出了亭子。 今日来的官娘子不少,都跟着鲍通判的娘子奉承她,有些奉承话太过了,登不上台盘。 汴梁那边小官家的女眷,都比她们这些会说话,这也正好对应了人的出身。 有底蕴的官宦人家,说话做事,自有一套章程,论这些,冯氏连那些人中的末流都算不上,可如今到了这地方上,她却成了这些人中的翘楚。 “冯娘子,冯娘子……” 冯氏带着丫头崔儿去更衣,前面还有鲍家的丫头在带路,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转身看去,见是一个眼生的娘子。 沂州大小官员家的女眷多的很,冯氏也记不清她是哪家的。 张氏追了上来,对冯氏欠了下身子,说道:“娘子好,实在是失礼了,我也想去更衣,正好一道去。” 冯氏和她攀谈才知,她是张录事家的,娘家也是汴梁的,和她们冯家还有拐着十八弯的亲戚关系。 “我家官人职位不高,故而每次宴席,我都只能坐末席,时常想寻机会找娘子说话,可奈何没甚机会。” 今日亭子里坐着的都是鲍家娘子,刘家娘子……她一个录事的妻子,只能在亭子外。 冯氏这些年,跟着吴二郎四处去任上,已多年没回过汴梁,如今在这沂州能见到汴梁的人,心里很是亲切, “既是亲戚,闲的时候,常来家里走动走动才是。” “得了娘子这话,我日后定会去叨扰。”张氏不卑不亢的,瞅了一眼鲍家的丫头,然后就不再说话,和冯氏一起进了更衣的屋子。 冯氏不喜这事有人伺候,就没让鲍家的丫头进来。 更衣,说通俗些,就是上茅厕,北宋女眷们身上穿的有单衣,抹胸,衫,束腰,裙,裙里又穿的有裤。 每次更衣,都要把衫和裙脱掉才能方便,有的在裙里穿的是开档裤,这在官宦人家很常见,就是图省事。 但冯氏总觉开档裤有些不正经,不愿意去穿。 这些都是讲究人家的穿着,像乡下的农妇,带裆的裤子外面围个布裙,算是很体面了,穿着没有这般繁琐,更衣的时候也不用真的从上脱到下。 梁堇前几年,是能穿裤的,即使不体面也没人说,可今年十一二岁了,不得不穿上了裙。 张氏见丫头都出去了,这才看向冯氏,问道:“不知娘子的双陆打的如何?” 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冯氏感到有些突兀,这个地方不是说话的地,张氏怎麽突然问了她双陆打的如何。 “我不擅打双陆,想必你很擅长。”要不然,为何这样问她。 张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擅那玩意,只是听说娘子的姑姐打的极好,以为娘子也是如此。” …… 冯氏坐在回去的轿子里,心里想着张氏对她说的那两句话,什麽话不能放在外面说,非要背着丫头在那种地说。 这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她什麽事。 “娘子,我听那些丫头说,鲍通判家的宅子不是赁的,而是买来的,那样的宅子,在沂州这样的地方,也得上千贯银钱。” 轿子外的崔儿对冯氏说道,这都是她打听来的,一个通判,没有她家相公官大,却这般豪富,怎麽不令人咋舌。 冯氏越听心里越不安,有心催轿夫快些家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到了二房,冯氏进了屋,端起冷茶吃了两口,才勉强压下心中的躁乱。 “娘子是咋了,可是在鲍通判家受了气?” 卢婆子是她奶妈,问的话直接,见她和出去的时候不一样。 冯氏端着茶盏,久久未语,过了好大一会,才放下盏, “妈妈想哪去了,鲍家怎麽会给我吃气。” “那为何回来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还吃起了冷茶。” 没有谁能比卢婆子懂她,她是她奶大的,又跟着她来到这吴家。 “妈妈,你把……刁陪房给我找来。” 这个时候,正是下晌,刁妈妈在花房劈花根,天暖和了,正好育花,卢婆子找来的时候,她手上沾的都是泥。 连忙把手往木桶里涮了涮,跟着卢婆子去了,路上问她娘子找她是何事。 “我也不晓得,你待会进了屋,看我眼色说话。” 不会是她昨个和人掐架被娘子知晓了吧,还是前阵她把花房里的花,偷偷拿去卖给了下面的丫头…… 刁妈妈干的事太多了,她乱猜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进了屋,心虚的给冯氏欠了下身子,算是行礼了, “娘子唤我?” “崔儿,你们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后,冯氏看向刁妈妈,把刁妈妈盯的慌张的不行。 “ 你从咱家出来,给我当陪房多少年了?” “回娘子的话,算上今年,有十五个年头了。” “十五年了,日子过得真快,你的两个姐,和我的元娘她们差不多大。 本来想等我的元娘她们嫁人的时候,让你的这两个姐一块过去,帮着管家打理琐事,可又怕你不舍得她们。” 刁妈妈见冯娘子不是责骂她,就放下了心,说道:“娘子抬举她们了,她们啥也不会,跟过去怕是会给姑娘找麻烦。” 要是冯娘子真让她的两个姐去给元娘当陪房,刁妈妈巴不得呐,说不准会激动的晕过去,哪还会推辞。 只因冯氏话是这样说,她给元娘挑的陪房,都是有手艺的人尖。 给元娘准备的丫头,一同过去,是要帮着管家,当管家娘子的,从小时候,就教这些选出来的丫头认字,看账本,传授管家的本领。 要是真有意让刁妈妈的两个姐去做管家娘子,早就让人教这些东西了。 “我听说你的大姐在金哥院里跟着苗奶妈学梳头,学梳头好,是门手艺,到时候领来让我看看,要是梳的好,我让她进屋给金哥梳头。” “她是个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好金哥。”刁妈妈心里高兴,嘴上谦虚道。 冯氏没提二姐,她心里有算计,又和刁妈妈说了以前的事,包括青州遭灾,她来她屋里劝她囤粮。 说了好大一会,才扯到正事上,冯氏让她背地里去跟梢吴芳姐,那吴芳姐去了哪,见了什麽人。 并且这事,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要是她这个姑姐真做了什麽丑事,冯氏不敢想,她仗着自己兄弟是知州……与人偷情这样的大事,在她这已算不上大事了。 要是真做了什麽事,毁了吴二郎的前程,也就相当于毁了她,毁了她的女儿。 所以这事,冯氏只能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办,还不能声张。 刁妈妈从冯氏屋里出来,心里想道:娘子就是看重我,要不然这样的事怎麽偏偏只让我去干。 她只知冯氏让她去盯着吴芳姐,并没有说其他,这是见不得光的事,刁妈妈只觉自己被重用了。 上午,梁堇在灶房收拾鸽子,胡娘子要做糟脆筋,可她没听说二房哪个姑娘要吃这道菜。 把鸽子抹了脖,就开始放血,梁堇做这些,已经做习惯了,鸽子血不能丢,要用碗接着,做下人菜的时候,能放进去。 然后把两只鸽子丢在木盆里,去灶上舀热水烫毛,把俩肥鸽子收拾妥当后,又要去收拾小银鱼。 这银鱼是从渡口买来的,还活蹦乱跳,梁堇一个没注意,脸上就被溅了水。 “二姐,这几日怎麽没见你娘?” 薛嫂子端着箩子,来到井边蹲下洗菜,好奇地问梁堇,吃饭的时候不见,她去花房寻也没个人影。 “她病了,说在家里歇几天。”这薛嫂子和她娘常在一起说闲话,关系要说好,其实也没多好。 别说薛嫂见不到她娘,就连她也见不到,有的时候一早出门,深夜才归。 原来是病了,怪不得找不到她,薛嫂瞅了梁堇两眼,“你说,你也是正儿八经拜了胡娘子当师傅的,她却让你整日做些杂活。” “在灶房就是要做这些活计啊,哪有什麽杂活不杂活的。” “你就是个傻子,胡娘子怎麽不让她侄女红果做这样的活。 咱二房都快要给元娘挑灶房娘子了,胡娘子让她侄女上灶做菜,不让你做,你咋还不明白,要是胡娘子真为你好 ,就应该让你也上灶两天,去练练手艺才是。” 薛嫂子见她无动于衷,以为她还在犯傻,又接着说道:“你看她,让你不是洗菜,就是收拾这些牲畜,这是拿你当丫头使。” “可我本来就是丫头。”梁堇用石头刮着鱼鳞,就像没听懂薛嫂的话似的。 薛嫂想挑拨,可奈何梁堇就是不接茬。 不过她说的话也不假,胡娘子最近连菜都不让梁堇切了。 她把收拾干净的鸽子和银鱼端进灶房后,胡娘子让红果把鸽子切了,去吊糟脆筋的汤头,一点都没有让梁堇插手的意思。 “姑母,让二姐帮我烧火吧。” 胡娘子瞥了一眼梁堇,骂侄女,“就不能看到人二姐闲一会,让你吊个汤,懒的连火都不想烧,就你这样的,还想当灶房娘子。” 她明面上是在骂侄女,其实是疼她,这烧火和切菜一样,也要练手,火候的大小,影响着汤头的味道。 “快饶了我吧,让我歇一会。”梁堇识趣的拒绝了红果,端起舂过的米去外面坐在台阶上挑米壳去了。 她知晓胡娘子不想让她进灶屋,就在外面挑的很慢。 做这道糟脆筋,要用糟,川椒,茴香,陈皮煮出来料水,选山羊筋中间的那一段,切成小块,放进吊好的汤头里煨半个时辰。 汤头里的鸽子,银鱼,火腿都要捞出来,弃之不用。 煨好后,再用料水去炒。 这是梁堇摸索出来的,即使胡娘子防她,可香料的味道会飘出来,薛嫂子给她跑腿买这些东西,也都会在私下里说嘴。 她也不想偷学,可总不能把鼻子给塞着,耳朵给捂着。 胡娘子站在灶屋门口,往她那瞅了一眼,这个二姐是懂事,可她不能因为她懂事,就教她这些真本事。 她想起自己平时没少拿她的孝敬,这几年,零零散散的也有个好几贯银钱了,心里有丝愧疚。 红果把糟脆筋做好后,胡娘子见灶屋里的人都在吃饭,把梁堇拉了出来,让她把这糟脆筋给吴芳姐送去。 这道菜是她要吃的,她的丫头昨晚去她家找她,与了她两吊子银钱。 胡娘子是二房的人,私下里给吴芳姐做菜,不敢教冯氏她们知晓。 “你机灵些,别让二房的人瞅见了,姑奶奶给你赏钱你就拿着,不要白不要。” 梁堇宁愿不要赏钱,这可不是个好差,胡娘子想要吴芳姐的好处,还要扯上她。 要是被冯氏知晓了,她也跟着印象坏了,还怎麽给姑娘去当陪房。 可梁堇要是不帮胡娘子去送,依照胡娘子的脾性,往后梁堇在灶房没好日子过。 “二姐,提个食盒哪去?” 梁堇在去给吴芳姐送糟脆筋的路上徘徊,想着能不能碰到吴家的丫头,好托人家帮她送过去。 没想到在这正好撞见冯氏的奶妈,卢婆子。 “妈妈好,我……”梁堇和她娘的叫法一样,见了卢婆子都叫妈妈,妈妈算是一个称呼。 卢婆子见刁妈妈家的二姐一脸为难之色,就说:“是不是胡娘子让你去给姑奶奶送吃食?” 梁堇点了点头,问道:“妈妈怎麽知晓?” 卢婆子让人盯着吴芳姐的人呐,连胡娘子收了对方钱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刁妈妈在外面盯,卢婆子在家里盯,只是这些她不好和二姐一个女孩说, “那就去送,别对旁人说我知晓这事。”说完,还解开手上的油纸包,给梁堇抓了一把冬瓜糖吃。 梁堇得了卢婆子的话,知晓这里面肯定有事,不过她这也算是过了明路,把卢婆子给的糖装进随身的布袋里,谢了她,这才走。 “姑奶奶,胡娘子让我来给你送吃食。” 梁堇刚才在院里还碰见了蔡婆子,那蔡婆子被吴芳姐的儿子,叫寿哥的拿着木棍追赶。 “娘子让你进来说话。”莺儿走了出来,如今天热了,用不着布帘子就摘了下来,要是到六七月份,门口要挂竹帘子了。 只见这莺儿穿着一身细绢衣裳,左手上戴着个金戒指,真是体面伶俐。 梁堇进了屋,才觉香味甜腻,没进屋站在门口的时候,闻着这香味淡淡的还挺好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翻了香粉盒子。 “你叫什麽名?我怎麽没见过你。” 吴芳姐坐在妆台前,她才起没多大会,对着铜镜抚摸着梳头娘子刚梳好的发髻。 “回姑奶奶的话,我姓梁,叫二姐,一直在灶房做活,等闲是不能来这后宅的,不怪姑奶奶没见过我。” 梁堇从桂姐口中听说了这位姑奶奶做衣裳,打头面的事,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人靠衣裳马靠鞍的话不假,这位姑奶奶打扮的着实风流好看,那髻上的钗环,随便一根,怕是都能值个十几贯银钱。 她出了院,手里多了几个铜板,姑奶奶是真有银钱,屋里连银碟,银牙箸都用上了,还摆了一个屏风。 吴芳姐在家用过晚食,又把梳头娘子喊来,让她拆了中午梳好的髻,再重新给她梳个昨日在宋娘子那见到的南髻。 吴老太见女儿白日没出门,晚上让人梳头发,定是又要出去,吴芳姐在屋里梳好头发,让莺儿去使唤轿子。 她来到她娘吴老太屋里和她说了一声就要走。 “芳姐,别去那劳什子地方打双陆了,你去了,只会教我挂心。”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母女俩人,吴老太坐在炕上,小心翼翼的劝着女儿。 “待在家里无趣的很,宋娘子那是正经地方,今晚一块去的,还有几位官娘子。” 吴芳姐话刚落下,就见她娘突然抹起了眼泪,她连忙走过去,问她:“娘,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我晓得你干的那事。” 吴老太不想让女儿再去了,她抓着她的胳膊,半天才说出话来,哀求她, “你即使不为你兄弟,也要为了你娘我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只有你兄弟一个有出息的儿,你要是把他弄倒了,咱吴家可就真完了。 芳姐,娘求你,你别害你兄弟。” 女儿从扬州回来,这两年一直住在家里,她的二郎也没嫌过他姐姐,前段时间还来她屋里说,说等来年,他帮姐夫走走关系,花些银钱。 走关系,那就是去求人,他心中有她这个姐姐,要不是为了她,他会去这样做吗。 她的二郎,才这般年纪,就当上了一州的知州,那是知州啊,可怜她的儿,爬上来不容易,日后的前程还大着哪。 吴芳姐站起来甩开了她娘的手,“娘,我什麽时候要害我兄弟了,你说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屋里的烛花跳动了一下,蜡上积攒的油汪汪的蜡油顺着蜡柱流在了炕几上,昏黄的烛光,映在吴芳姐的衣裳,和发髻的珠翠上。 “你当我眼瞎,你做的衣裳,打的头面,银钱从哪来的,不是害你兄弟得来的,能是哪来的,难不成是你织布得来的?” 吴老太指着她的衣裳说道,她虽不懂什麽,可她不傻。 吴芳姐听不得织布两个字,“娘,你说话也忒刻薄了,这银钱是我打双陆赢来的,难道我就不能有银钱,过两天体面日子了?” 她瞧着她娘身上穿的还是旧衣裳,说道:“我孝敬你的料子,怎麽不做衣裳,也给你打了好首饰,没见你戴过。” 她不提这些还好,一提,吴老太把她的给她的那包首饰,都扔在了地上,趴在软枕上低声哭泣,不敢惊动人。 “娘子,轿子备好了,咱能走了。”屋外传来莺儿的声音。 吴芳姐见她娘这样,弄的也没心思去打双陆了,走到门口对莺儿说今晚不过去了,然后又回来,走到炕边,问吴老太,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我的舌根了?” 吴老太不作声,只捂着嘴,趴在那哭,压抑的哭声让吴芳姐很不是味。 她坐在炕边上,心里有些慌,其实在刚刚她娘质问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慌了。 第 49 章 自那一晚后, 吴芳姐连着两日没出门,第三日一早,宋娘子身边的婆子过来请她。 这婆子是个识礼的,见吴芳姐和她亲娘住在一个院, 俩人的屋又挨的近, 就去吴老太的屋问好去了。 “问老太太的好,我家宋娘子见吴娘子几日没来, 让我过来请她去我家顽, 不知老太太在家, 来的匆忙。 只带了两篮子瓜果,和一匣子巧粽,给老太太平时解闷吃。” 婆子站在屋里,拿着礼物,要给吴老太,赵婆子瞅了一眼炕上的吴老太, 没敢上去接。 上半边身子靠在五蝠捧云团花绸枕上的吴老太, 把人晾在了那。 宋家的婆子见她不说话,就稍抬起了眼,往炕上看去, 只见炕上的窗子, 拿布糊住了,这吴娘子的亲娘就坐在暗处,吊着一张脸子, 那眼半磕着,似睡未睡的样。 “老太太……” 她又叫了一声,见她还是没反应,以为是她人老耳聋, 没有听清。 “老姐姐,这礼我给老太太放在桌上了。”她对赵婆子说道。 赵婆子道:“你还是把礼拿走吧,老太太不爱要人家的东西。” 她说这话都亏心的慌,吴老太看上儿媳屋里的东西,都要想方设法的“借”走,这白送上门的礼,更不会不要。 可她是吴老太肚子里的虫,知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不过是些果子吃食,不值什麽钱。” 婆子话音刚落下,就见老太太睁开了眼,瞅着她也不搭理人,她悻悻的拿着礼,出了屋,心里不由得暗道:这老太太的性子怎麽这般怪。 不过,谁让人家有个当知州相公的儿呐,性子再怪,也有人上赶着巴结,迁就。 她拿着东西又进了吴芳姐的屋,吴芳姐正使唤莺儿给她找出门子的衣裳,梳头娘子也被唤了过来梳头发。 “莺儿,你先去使唤院里的丫头,去给宋婆婆沏盏子茶来吃。” 吴芳姐见宋婆子从她娘屋里出来,又来了她的屋,原本急的不行的她,平静了下来,坐在了凳子上,也不急着让梳头娘子给她梳头发了。 “我娘……”她开了口,又不知如何问下去,也不知她娘有没有对宋婆子说什麽难听的话,她觑了她一眼。 “娘子,老太太人和善,我家宋娘子前个还说,要来这给老太太问好,可又怕老太太不喜见生人,这才没有唐突上门。” 宋婆子嘴巴会说,吴娘子是吴老太的女儿,她怎麽好说在她亲娘屋里受了怠慢。 在她看来,受怠慢也是应该的,谁让人家地位高。 “这样啊……”吴芳姐没有把宋婆子的话当真,她从碟子上捏了块糕,慢悠悠的吃了两口,又放了回去, “我才两日没去你家,你家娘子就这般急切,让你过来叫我。” “吴娘子啊,这哪是叫,是请,你是我们宋家的贵客,双陆又打的这样好,你没来的这两日,我家娘子一直念你,说你不在,双陆打起来都没意思。” 宋婆子来到她跟前,把吴芳姐好一番奉承。 这吴芳姐,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她爹不过是个县丞,嫁人后婆家衰败,自己的官人又只是个没有官当的进士。 来到青州的两年,兄弟是同知,也没人奉承她,这来了沂州就不一样了,她兄弟升了此地的知州,就连她这个知州姐姐也跟着风光了起来。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奉承话,也都来了,就连那些官娘子,到了她跟前,都伏低做小的。 吴芳姐哪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宋娘子家,她不仅被人捧着,那里的金迷纸醉,也让她很是受用。 “你回去和你家娘子说,我不一定得闲,今日旁人还请我去她家赴席。” 她要是立马应下,岂不是让她看出她迫不及待的想过去,吴芳姐这般想,故意拿乔,又留宋婆子在她屋里吃了茶才放她走。 在屋外听墙根的赵婆子见人要出来,急忙进了屋,把偷听来的话学给吴老太听。 “你去她屋,就说我病了。” 吴芳姐听赵婆子来传话,心中的好兴致,登时没了。 “娘子,那还梳不梳头发了?”梳头娘子问。 “梳。”吴芳姐说完,又让莺儿去匣子里拿二十个钱出来给赵婆子,让赵婆子去说动她娘吴老太,让她出门去。 平日里赵婆子得不到啥油水,这二十个钱,不少了,她乐颠颠的拿了钱,还真去替她说了。 话刚说两句,就被吴老太朝脸上啐了一口,“你得了她什麽好处,替她说话,你个烂心肠的。” 赵婆子叫苦不迭,后悔收了姑奶奶的银钱。 下晌的时候,吴芳姐还是去了,吴老太没拦住,她不敢声张,让二郎和冯氏晓得了,尤其是那个冯氏,不会轻饶她的芳姐。 她连吴老太爷都没说,也不敢教他知晓。 芳姐和她住一个院,这家里没人比她清楚芳姐的事。 趁他们还都没发觉,她想劝女儿及时收手,把别人的银钱都还回去。 吴老太心里面是挣扎的,怕女儿害了二郎,又怕二郎知晓这事后,把他姐姐赶出家门,不再管她死活,她就这一个女儿。 她女儿没了他兄弟做依仗,日后还怎麽活。 梁堇出了角门,她存在杨娘子灶房的盐用完了,正想去盐铺买盐去,就见她娘刁妈妈做贼似的,跟在吴家姑奶奶的轿子后面。 还换了一身衣裳,作了打扮,连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不知冯娘子为何让她娘跟着姑奶奶,难不成姑奶奶扯布做衣裳,打头面的银钱不是吴老太爷给她的,而是来路不正? 梁堇收回了目光,往盐铺走去,心里盼着吴芳姐别做下什麽事,这吴家好好的,她们这些下人的日子才能安稳。 到了盐铺,买了三斤官盐,用去了一百二十九文,得来的官盐不仅潮湿,还有杂渣滓,并不精细。 杨娘子见她买回来的盐,粗劣不堪,问她如今的盐价几何。 “一斤是四十三钱,娘子的盐是不是吃完了,我匀给娘子些。”梁堇好心说道,还想借她的筛箩来使。 沂州的气候干燥,也不知官府从哪弄来的这次等官盐,不买又没盐吃,只能用筛箩筛了,再晒干。 “四十三钱,价不低,你日后再想买盐,我给你说个地,他那的盐,不仅白细,一斤才要三十钱。” 杨娘子说的是私盐,私盐哪都有卖的,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柳氏背地里让人去外面买私盐来吃。 这私盐,官府屡禁不止。 “贩卖私盐,不是犯法的吗?”梁堇听杨娘子说,如今许多人家都去买私盐吃,连小吏人家都去买。 卖私盐的都藏着,躲着,在暗处卖,梁堇之前听过,可这沂州卖私盐的怎麽这样猖獗。 她不是当官的,人家卖私盐,是便宜了下面的人,有低价盐吃,她也跟着占便宜,教她吃惊的是沂州的人胆子大。 杨娘子听了她这话,不以为意,往左右瞅了瞅,见无人,压低了嗓门,说道:“你以为这贩卖私盐的是什麽人啊。” “这难道是官府的人在卖?”梁堇虽说在官宦家做事,可这样的事,她还真没听人讲过。 “左不过官商勾结,上面的人怎麽会亲自沾这种东西,我听说,这些人上面是沂州的官娘子,她们那样的人,在高处,不声不响的就把银钱给赚了。 你说哪有自己砸自己生意的?” 杨娘子又说道,“不过这也是坊间传闻,不能都信。” 梁堇听罢,心里五味杂陈,怪不得这些卖私盐的这个样子,原来是上面有人。 这沂州成了一些官娘子的钱袋子了,难道她们就不害怕律法吗? 如果有一天,有人把这事报到了朝廷,按照北宋的律法,严重的,要被流放,甚至是处死。 “给,拿去用吧,这酱肉不知是不是吃多了,总觉得没有之前好吃。” 梁堇把筛箩接了过来,说道:“娘子是吃腻了,一样东西吃多了也就吃不出味道了。” 她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冯娘子,冯娘子出身好,应该不会参与私盐的生意中,那吴芳姐……好歹是知州的姐姐,那些人应该不敢把她拉下去吧。 梁堇没心思做酱肉了,脑子里都是吴芳姐头上没来路的珠翠,晚上,她没睡,想等她娘回来,问个明白。 此时的刁妈妈,正守在宋娘子家外,好在这有巷子给她躲藏。 她整日跟着吴芳姐,这吴芳姐常来这打双陆,也不去其他的地方,就是不知这宋娘子是啥人,一天里,她宅子这进进出出的都是轿子。 那轿子不是缎的就是绸的,想必是有身份的人,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吃剩下的炊饼。 这炊饼是她早上买的,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啃两口,不敢挪地,生怕一个没看住,把人看丢了。 她被炊饼噎的捶胸口的时候,就见一顶青布小轿映入了眼中,刁妈妈也顾不上吃炊饼了,藏着身子,偷瞄了过去。 那小轿是两个轿夫抬着,旁边还站着一个婆子,宅子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要不然她也看不清。 轿子里的人没有下来,没一会,从宅子里走出一个妇人来,穿着不俗,隔着帘子弯着腰,刁妈妈听到她说什么娘子。 这轿子里的人,身份八成厉害着呐,要不然也不会有人特意从宅子里出来接她,她在这蹲了这些天,是第一次见到。 小轿进去又出来,轿子后面跟着的……是吴芳姐的轿子!! 刁妈妈激动的不行,还真让她蹲着了,她认识吴芳姐的轿子,可怎麽没见莺儿? 她来不及多想,见宅子里的人又把门关上了,急忙出了巷子,跟了过去。 这跟梢,不能跟太近,太近会被发现,也不能太远,太远会跟丢,刁妈妈深谙偷鸡摸狗之道,对这跟梢也精通的很。 她一路尾随,见两个轿子进了个小巷里,巷子里黑 ,她又紧张,没有瞅清从轿子里下来的人长什么样。 吴家二房, “她们俩人进去后,一个时辰才出来?” 跟梢回来的刁妈妈,悄悄的从角门进来了二房,她此时站在卢婆子的屋里,问她话的正是冯氏。 冯氏没有抓到吴芳姐的把柄,不好教吴二郎知晓,她没睡着,卢婆子在窗子外咳嗽了一声,她就披上衣裳起来了。 屋里燃着煤油灯,主仆仨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尤其是冯氏,刁妈妈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 “至少一个时辰,我亲眼看着姑奶奶从里面出来,还没让莺儿跟着,出来后又回了宋娘子家。” 刁妈妈是跟着吴芳姐的轿子回来的。 “娘子,她肯定是去私会男人的,咱不能让她坏了家里的名声。” 刁妈妈一脸急色,恨不得去替冯氏撕了那个吴芳姐,她想的简单,吴芳姐半夜不睡觉,除了私会男人,还能做什麽? 至于坐在青布轿子里的人,她怀疑那是个拉皮条的,还是个有身份的人,与吴芳姐私会的男人,不会是汴梁来的贵人吧? 刁妈妈越想越是这样,她平时没少听这样的风月事,什麽大官不惜下贱,勾引正经人家的娘子,还有长得俊俏的娘子,被人诱哄,干了这档事,被丈夫发现休弃的。 冯氏没料到她能想到这个事上,这样也好,偷情和买卖私盐一比,已经不能算事了。 这样一来,冯氏倒省了许多顾虑,见她如此气急,心里一暖,到底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陪房,她让她不要急,想了想,问道, “要是让你白日见到那个婆子,你能不能认出她来?” “宋娘子家门口的灯笼亮,我把那婆子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得了刁妈妈这句话,冯氏让她明日不用再跟踪吴芳姐了。 炕上的梁堇听见动静,坐了起来,刁妈妈见女儿都这个时辰了还没睡,一边脱衣裳,一边问:“二姐,这么晚了,咋还不睡。” 梁堇怎麽还能睡得着,她娘跟踪吴芳姐,若那吴芳姐真的掺和了私盐的事,这对吴家来说,是大事,她们会捂着不让旁人知晓。 冯氏要如何处置知情者? “娘,冯娘子让你跟踪姑奶奶做什麽?” 刁妈妈见小女儿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她不肯说:“这可是天大的丑事,不是你个丫头能听的。” “是什麽丑事?”梁堇害怕,害怕从她娘口中听到私盐两个字。 刁妈妈知晓小女儿嘴严,她又一个劲地缠她说,她上了炕,钻进了被窝里,才在二姐的耳边说, “偷情,吴家的姑奶奶和男人在宅子里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听到偷情,梁堇心里一松,只要不是沾私盐就行,她又问:“你见着她和男人进了宅子?” “没有,那男人应该是个身份贵重的,在宅子里住,姑奶奶坐轿去寻的他……” 听她娘说完后,梁堇才意识到,偷情,是她娘的猜测,但她并没有点破。 无论是不是偷情,对吴家来说,对她娘来说,只能是偷情。 “姑奶奶偷情,你和冯娘子说了吗?” “我怎麽会不说,她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坏了自己的名声不打紧,可有这样的姑母,教咱二房的姑娘们还怎麽嫁人。 我还和娘子说,让娘子赶快把她送回婆家去。” 说完,刁妈妈还让女儿千万不能去外面和人讲,她们和二房是一体的,只有二房好了,她们才能好。 梁堇当然晓得这个道理,她听她娘说,明日冯娘子去赴席,让她娘跟着一起去认人。 认了人后,就没有她娘什麽事了,吴芳姐的事,自有冯娘子和吴郎君他们。 “娘,你明日无论听到什麽,你记住,吴芳姐干的事,只能是偷情。” “她本来就是偷情,你没瞅见,她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刁妈妈说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梁堇脸上,压根不用梁堇叮嘱。 她和人嚼舌根,嚼的都是些鸡零狗碎,说人家的坏话,这事她只能想到男女之事上,要是能想到私盐的事上,那她就不是刁妈妈了。 第二日,久不露面的刁妈妈在灶房用了早食,又换了身体面衣裳,就跟着冯氏出门子去了。 沂州官眷,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今日来的是刘同知家。 刘家比不上鲍通判家富贵,住的屋也是赁的,把人请来吃雄黄酒,尝粽子,数得上名的官眷都来了,就连张氏也来了。 冯氏让刁妈妈别惹事,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婆子,交代好后,她就去了席上。 来刘家赴席的女眷,都带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但不会把这些人都带在身边伺候,进了刘家,身边只带一个,剩下的都在自家马车,或者轿子旁等候。 刁妈妈出了刘家,在那些轿子马车中间,穿了两趟,没看到昨晚的婆子,又进了刘家,在刘家到处走动着。 齐氏把席面置在了花厅里,官娘子们都坐着,身后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冯氏的身后站的是崔儿。 刁妈妈把刘家寻遍了也没寻到人,只有花厅没有去,她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丫头不仅不拦,还恭敬的喊她妈妈,知道她是知州娘子带来的。 她进了花厅,走在左边,拿眼把花厅里站在身后伺候的人都扫了一遍,目光突然在挨着上首位置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 50 章 从刘同知家回来后, 崔儿轻手轻脚的进来递茶盏,卢婆子把盏接了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俩人出了屋。 坐在椅子上的冯氏, 气的身子发抖, 她之前就对沂州的官眷在私下做生意的事,有所耳闻, 以为是几个官眷参与其中而已。 可没想到, 连鲍通判家的娘子, 都沾了这私盐,怪不得他家这般豪富,她突然想起了刚来沂州,这鲍家娘子给她送的贵重香料和茶叶,身上顿时冷汗连连。 幸好她当时觉得不妥,把东西又给人送了回去。 做什麽生意不好, 非要做这私盐生意。 当官之人行商, 这样的事,不稀奇,在汴梁, 一个五品京官, 仅靠俸禄,连个屋都置办不起。 官员想经商,多是假借身边奴仆, 或者亲戚的名头,不会亲自出来做这些事,就像冯氏娘家,颇有家资, 都是做生意得来。 有的州官,会使唤底下人,去帮他在两地贩卖绢,缎,香料,茶叶等物。 冯氏嫁到吴家,嫁妆里带的不仅有铺子,还有淮宁府的五十亩上等水田,青州遭灾的时候,可惜庄子里的粮都卖掉了,要不然能送过来。 这些年她随着吴二郎在任上,用手里的余钱,又置办了几间铺子。 “娘子……这个时候,要赶快把姑奶奶抓起来盘问,逼问她偷情之人是谁才是。” 刁妈妈的话惊醒了冯氏,冯氏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说的对,要把她抓起来,问问,要好好问问。” 问问那个吴芳姐到底有没有掺和进去,掺和了多少,那群人曾拉拢过张氏,张氏没敢沾染。 吴芳姐如往常一样打扮好,要出门子,刚到院门,就被刁妈妈和卢婆子堵了个正着。 “姑奶奶,您今日怕是不能出去,我们娘子寻你有事。” “她……寻我什麽事?”吴芳姐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中正想塞到袖子里的柳绿香汗巾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刁妈妈瞅见了也不帮她捡,昂着下巴,说道:“我也不知,姑奶奶的汗巾子可别到处扔。” “你这人是怎麽说话的?”莺儿见她不敬着娘子,想替娘子骂她,被吴芳姐拦了下来。 吴芳姐捡起汗巾子,把它叠了叠,塞进了袖口里,笑着说道:“可是不凑巧,我要出门打双陆,宋娘子她们都还在等我,弟妹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我劝娘子这双陆还是别打的好,这天儿也快黑了,娘子还要给您摆席面,您要是执意去打双陆,岂不是不给我们娘子脸面。” 卢婆子说完,和刁妈妈俩人,就把吴芳姐请回了屋子里。 入了夜,冯氏才过来,吴老太院里的丫头婆子,都已经被赶了出来,刁妈妈带着二房的人守在院外,距离院子有百步之远。 卢婆子开了院门,冯氏进去后,又把院门关了起来,没一会儿,吴老太爷和吴二郎也都过来了。 当着吴老太爷,吴老太的面,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冯氏,一巴掌甩在了吴芳姐的脸上,把吴芳姐打的头上梳好的髻都歪了,髻上插的珠翠更是掉在了地上。 炕上的吴老太看到女儿被打,连个屁都不敢放,用汗巾子死死的捂住了嘴,堵住了哭声。 “冯氏,我女儿犯错,自会由我这个当爹的来管教,哪里轮得到你打她?”坐在椅子上的吴老太爷看向冯氏这个儿媳的目光很是阴沉。 他有三个儿,唯独只得芳姐一个女儿,心中多偏向她,见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就把人接到了身边来,她那婆家几次三番的来信催她归家,都被他给挡了回去。 冯氏动手打了他的芳姐,就犹如打他这个公爹。 “爹,你管教,你如何管教。”冯氏冷声说道,看着面前狼狈的吴芳姐,她恨不得再抽她一巴掌, “姐姐,你回到家中已有两载,我当着爹娘,还有官人的面,自问待你不薄,可你为何要害官人与我。” 吴二郎没说话,他从冯氏口中已经知道了他姐姐做下的事情,就连冯氏打她,都是他默许的。 “冯氏,你把话说清楚,芳姐到底做了何事?”吴老太爷见这阵仗,猜出了几分,但没猜出他女儿参与了贩卖私盐。 “爹,姐姐沾了……私盐。”吴二郎身为沂州的知州,做梦都没想到,他姐姐,亲姐姐,会做下这样的事。 她做这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吴家,想过她这个兄弟。 “什麽,私盐???” 吴老太爷吓懵了,脸色从涨红变得煞白,他看看儿子二郎,又看看女儿芳姐,半天都没能从嗓子眼里再挤出一句话来。 他好歹是当过县丞的人,晓得私盐是沾不得的。 吴芳姐还有脸坐在椅子上,她的左脸红肿了起来,身上新做的罗衫,是南京的料子,细致又贵气。 鬓角的发也散了,手腕上的绞丝金镯,刺人的眼。 “芳姐,你兄弟说的话可是真的?”吴老太爷问女儿。 “我哪里沾什麽私盐了,我去宋娘子处不过是与人打双陆。 弟妹,你凭什麽诬赖与我,我身上的料子,头面,都是我打双陆赢来的银钱做的,我何时害你和二郎了。” 吴芳姐镇静的很,脸上不见一丝慌乱,还很委屈。 “姐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实话,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会动手打你吗?你和鲍通判娘子的那点事,以为我不知晓?” 冯氏提到了鲍通判娘子,让吴芳姐慌乱了起来 ,她不知,冯氏是在诈她。 吴芳姐低下了头,久久未语,气急败坏的吴老太爷忍不住催促她:“还不快给我说实话。” 她站了起来,腿软的跌坐在了地上,没有看向父亲,也没有看向冯氏,而是看向了兄弟吴二郎, “二郎……姐姐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是宋娘子说,说有一桩好买卖,易得银钱……我后面才知是私盐,二郎,你信我,我要是知晓是私盐,我我一定不掺和。” 吴芳姐悔恨地哭了起来,她一开始去宋娘子家打双陆,见其他人故意输给她,给她送钱,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这些人看她兄弟是知州都在讨好她。 她想着从她们手里赚些银钱就不过来了,第一日,她赢了三贯钱,第二日,她赢了五贯,第三日,十三贯……后面,越来越多。 这些都是摸得着的银钱,她在扬州的时候,起早贪黑的织布,织上半个月,才得一匹,拿到外面还卖不到半吊子钱。 她们不过是小官的妻子,论身份,比不上她,却比她有银钱,她捡了她们手指缝中漏下的一点渣滓,连渣滓都算不上,还沾沾自喜。 这样的落差,让她心中如何好受。 她果然,掺和了私盐,冯氏捂住了胸口,坐在了椅子上。 这下不用冯氏亲自动手,吴老太爷一脚把女儿踹在了地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孽障,你为了点银钱,你把吴家害了。” “女儿啊,你怎麽这样糊涂啊。” 恨铁不成钢的吴老太用手捶打着炕,眼泪都为她流干了,她劝她,她就是不听,闯下了这般祸事,让人还怎麽活啊。 “我只是收了人家的孝敬,我没有沾手,沂州的官娘子们很多都拿了这钱。” 下面有专门贩卖私盐的人,她和那些娘子连面都不用露,就有她们的钱拿。 “鲍娘子她们想让我在契纸上按手印,我一直拖着没有按,她们抓不住我的把柄。” “你拿了人家多少孝敬?”吴二郎问。 吴芳姐的眼神躲闪了起来,“有,有三百贯银钱,算上她们打双陆故意输给我的,差不多……四百多贯。” “四百多贯,我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多贯。” 在吴二郎看来,这事还算不上多坏,要是他姐姐按了手印……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 “听说姑奶奶的丫头莺儿,被卖了。”薛嫂子在灶屋里讲,她已许多天没有见过莺儿了,连姑奶奶都没出过门。 吴家的下人都说姑奶奶在外面有了相好,被吴相公知晓,这才围了院子,卖掉了她的丫头。 有没有相好,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这事算是过去了,舂米的梁堇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位姑奶奶在吴家住不长,快要走了。 二房屋里, “过继的事,怕是爹娘不愿意。” 冯氏说道:“这次她参与了私盐,发现的早,把银钱与鲍家还了回去,人家也不敢纠缠,要是她按了手印,你这个知州,岂不是让人牵着鼻子走。” 她说这话是客气的,在官场上为官,亲姐姐沾了私盐,就相当于把柄被人握在了手里,吴二郎不可能一辈子都是知州,他还会往上走。 什麽时候,人家以此参他,他要如何? 吴二郎的官位来的不易,他比谁都爱惜羽毛,其实心中也有这样的打算。 “既如此,我晚上就与爹娘说,让她过继出去。” “过继出去,就不是正经亲戚了,教她少来家里走动,给她官人走动的事,我看不必做了。” 冯氏这次是真恼了,不管爹娘愿不愿意,吴芳姐都要给她过继出去,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家里,下次还不知会生出什麽样的事端来。 吴二郎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失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之处。” “你整日在外面吃酒,怎会知晓,倒是娘,与她待在一个院里,早就知晓了也不和咱说,要是没有我,哼。” 吴二郎听到吃酒两个字,面上有些心虚。 “多亏有大娘子,娶妻娶贤,此话不假。” 他娶了冯氏为妻,才明白妻贤夫祸少,要是当初娶了大嫂那样的女子,今日不会坐在知州的位子上。 经了此事,吴家的事他都让冯氏做主,冯氏说什麽便是什麽。 吴老太爷和吴老太再不舍,也只得让女儿芳姐过继出去,他为了补偿儿媳冯氏,甚至找吴二爹借了两百贯银钱,教冯氏给元娘作嫁资。 第 51 章 吴芳姐是六月初五走的, 那日沂州城内起了大雾,她穿上了来时的旧绸衣,髻上插了一根银钗,朴素的又回到了当进士娘子的时候。 带着一对儿女, 走的不是吴家正门, 而是角门,吴家人只有吴老太出来相送, 见女儿消瘦的身子薄了, 忍不住眼睛发酸。 “大姐, 寿哥,你们回到扬州要听你们母亲的话。” 那寿哥头上用红绳绑了一个冲天辫,才四五岁,在马车里探出个头,要让吴老太抱他,吴老太舍不得外孙, 抽出汗巾子擦泪。 吴芳姐往门里瞅了几眼, 见她爹和兄弟都没来,不由得悲上心头,从今往后, 她再没有娘家能回, 成了无家之人。 “娘,你回吧。” 说完,她上了马车, 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吴老太要给她一个,她不肯要。 “芳姐,记得给娘来信, 娘挂念你……等过个几年,你爹你兄弟把这事忘了,你再回来。” 吴芳姐心里明白,她被过继了出去,哪还能回来,即使回来,娘非娘,爹非爹,再见面,就要叫他们伯母,伯爹了。 她为了不教娘担忧,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吴老太把包袱塞给女儿,这包袱里是她的棺材本钱, “儿啊,不要怨你兄弟,他当官不易,你们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没有过不去的事。” “娘,是我犯了错,二郎这样对我,我不怨他,是我被这沂州的富贵,迷了眼。” 吴芳姐想起了当初引她去宋娘子家的那个小官娘子,要是当时没有去该多好,没有去的话,娘家还是她的娘家。 那小官娘子固然可恶,可走到如今地步,也怪她自个,宋娘子一个寡妇家里,表面上瞧着风光,其实内里,净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买卖私盐,不过是其中一个,其实,她心里庆幸,庆幸此事被冯氏发觉,要不然她不知还要在烂泥里陷多深。 她在宋娘子家,亲眼看到她诱哄新来的官娘子,让官娘子与个官人成了事,她在中间得好处。 官宦人家的女眷不好当,这个地,藏污纳垢,丑陋至极。 吴芳姐走后,二房冯氏给了赏钱,刁妈妈跟梢又识出了鲍通判家的婆子,在二房的下人中,功劳是最大的,就连卢婆子都比不上她。 没有刁妈妈,冯氏不会知晓背后之人是鲍家,假如再晚几日,吴芳姐经受不住哄骗按了手印,被动的只会是她们吴家。 可如今,银钱还了回去,压根没提私盐的事,那笔银钱,被说成了是吴芳姐借鲍娘子的,这下鲍家反过来要求着她们吴家。 吴二郎不会咽下这口气,鲍家敢设套,当他是泥人捏的知州?他要是没手段,在官场上也混不下去。 至于吴二郎如何整治鲍家,和刁妈妈这些下人没关系,冯氏这次出手着实大方,私下给刁妈妈一颗金豆子。 金豆子瞧着小不起眼,可换成白银,能换来二三两,刁妈妈还从来没有得过这麽多钱, 她不吭声,谁也没告诉,金豆子藏在了老鼠洞里,来到沂州后,她又在梁上寻到了一个,把洞里的老鼠赶了出来,占了它们的地。 不仅如此,冯氏还给她涨了月钱,从原来的一百二十五文钱,升到了二百钱。 在二房的陪房中,一时还真找不出比刁妈妈更得脸面的人来,她盼着娘子把她的差事给换成肥差。 吴家的人都晓得刁妈妈是啥样的人,就连冯氏也知晓,唯独她自己不知晓。 梁堇见她琢磨起换差事的事情来,都不知说些什麽好,要是真如她娘的愿,换成了肥差,就她娘这德行…… 叫她说,栽花种草的差事就好的很,虽然没有油水可捞,但很是清闲,就适合她娘这样不老实的人。 “妈妈,你也不说在娘子跟前替我说些好话,我的本事她是知晓的,让我整日里栽花种草,岂不是大材小用。” 刁妈妈不死心,来找卢婆子吃酒,在市井熟食铺买了两斤熟食,又打来角好酒水。 俩人坐在炕上,吃的脸庞红,卢婆子夹了一块卤梅子塞进嘴里,这卤梅子是作酒的小食,几文钱就能在小店里得一包。 “女儿啊,不是我不帮你美言,你的名声但凡好听些,我去娘子那,替你说话也能立得住脚。” 卢婆子的这声女儿,是亲近之意,没拿刁妈妈当外人,俩人并不一定要认干亲,但也有那个意思。 “都是那些人嫉恨我,才在背后这般坏我的名声,她们不是个东西,见我得娘子看重,妈妈,我心里苦啊。” 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卢婆子把盏儿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些,面上不忿,得了肥差的陪房,油水不知捞了多少。 “你拿我当亲娘孝敬,我也拿你当女儿看待,别图肥差了,你当不来那样的差。” 卢婆子端起盏子吃了口酒,又继续说道:“你的福气在后头,你家的二姐,我瞧着是个有出息的,日后你就晓得了,看我今日的这话说的对不对。” 她活了这把年纪,旁的不敢说,瞅人是八九不离十的,她说她将来有出息,那就是有出息。 “这个时候,别想着自个了,娘子要给元娘挑灶房娘子,顺便也给三姑娘挑一个,元娘是有大前程的人,跟着去那锦绣堆里走一遭,出来后,就是嫁个举人相公也是使得的。 三姑娘,娘子待她不如其他两个姐,将来还不知许给什麽样的人家……” “妈妈,从伯府出来,真的能嫁给举人相公?”刁妈妈酒醒了两分,问卢婆子,卢婆子吃醉了,还在絮絮叨叨的说。 晚上梁堇回来,刁妈妈打听她跟着胡娘子厨艺学的如何,还拿她和红果比较。 梁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心里暗想:再过十天,就要比手艺挑人了,她要是和她娘说实话,她娘一定会逼她去和红果抢, “我远不如红果。”她学手艺的时候,答应了人家,怎麽能出尔反尔,再说了,她跟着胡娘子,没少学这里面的东西。 “我儿这样聪颖,只怪胡娘子藏私,不肯把真本事教你。” 就算她女儿是臭狗屎,在她眼中,也是好的,是旁人不肯教。 桂姐好吃懒做,自私虚荣,在外面,刁妈妈把她夸的没法说,就连张妈妈家有出息的秀珠都比不上她的懒桂姐。 梁堇见她在家里又怨上了胡娘子,与她说道理说不通,给人家送点礼,就指望把手艺都教给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刁妈妈见女儿手艺比不上人家,又开始打起了歪算计。 六月初一,是神仙诞辰,城南大仙庙连着六日有庙会,刁妈妈在二房告了假,见天的往那跑。 更是买了香烛纸马,去烧香问卦,银钱不知花了有多少。 “二姐,我找神仙做了法,你把这个香包挂在脖子里。”刁妈妈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红纸包,里面躺着一个叠的符纸。 “娘”梁堇无奈的不行,她娘这几日神叨叨的,拿着她和桂姐的八字,找神棍算命。 昨个回来,说她命里有福,这辈子能当上官娘子……神棍几句好话,哄的她丢了十几个钱。 “这个神仙灵验的很,快戴上。” 北宋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小民走卒,都热衷算卦一事,在青州的时候,蔡婆子家被偷了,她还找神姑,扎小人做法咒人家。 庙会上,有卖香的,卖卦的,卖卦的人,女的叫神婆,神姑,男的叫神仙,摆个摊子,为人逢凶化吉,算命看姻缘。 “别教红果知晓了,有了这符,你就能把她压下去。” 刁妈妈一心为女儿二姐的前程,盼她能跟元娘进伯府,日后,给她挣个金龟婿。 梁堇不能辜负她的好意,只得带在了脖里,用衣裳遮住。 这一个符纸,不知又搭进去多少银钱,她是不信那些神婆神仙的。 再过几日便到了日子,她娘见这符没用,才会晓得教人给骗了,到时候找人怕是也找不到了。 这两日,胡娘子的心思都放在了红果身上,做饭食图省事,多是油腻的大肉,在蒸笼里蒸一下就成。 三姑娘晚食没用多少,春桃过来让胡娘子再给三姑娘做点吃食,胡娘子见没赏钱拿,就让梁堇留下给她做。 梁堇知晓三姑娘喜食清淡的,清淡还要有滋味才行,灶房里剩下的肉食菜蔬不多,她见猪肉尚且新鲜,就割下来一块精肉。 剁成肉糜,里面又放了葱姜水…… 灶房里只有她和春桃,她也不必遮着掩着,刀工很是利索,一边做菜,还一边和春桃说话。 “前儿,娘子见三姑娘屋里的针线丫头,做的活又细又好,就把人给要走,给了元娘,三姑娘为这事,哭了半宿。 这家里什麽东西,都是元娘挑过,才能轮到我们三姑娘,屋里就那一个好丫头。” 春桃撸了袖子,帮梁堇择荠菜,像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娘子太过偏心。 “这次挑灶房丫头,元娘挑过之后,才能轮到我们三姑娘挑,二姐,你手艺好,当年在青州,我过生辰,你给我的菜,里面的那个咸鸭子,就连三姑娘吃了都夸你。 你可别让元娘挑走了,到时候你给三姑娘当陪房,咱俩也能在一处,三姑娘性子仁厚,不是那掐尖好强的人,对我们屋里的人也可好了。” “春桃姐姐,三姑娘这是要选我吗?”梁堇又惊又喜,“我听说,三姑娘奶妈的女儿学了手艺,也想当陪房。” “是不假,可她哪瞧的上咱们姑娘,人家奔的是元娘,想跟着去伯府挣前程去。” 得了春桃这话,梁堇心中没有了忧虑,包了两碗荠菜猪肉馅馄饨,馄饨皮薄如蝉翼,能透过皮看到里面粉的猪肉,青色的荠菜。 个个饱满浑圆,犹如元宝,汤底放了剁碎的虾米来增味,要是能用吊的高汤来做,味道会更鲜美。 她做了两碗,给春桃一碗,让她在灶房吃,她又给三姑娘炒了一个时蔬小菜。 这菜提前在热水里放油烫过,炒出来后,青翠的很,颜色好看,还不油腻。 第 52 章 明日便到了挑人的日子, 冯氏一早就在屋里称了银子,交与卢婆子和胡娘子去采买。 胡娘子有心从中捞些油水,可卢婆子在一旁盯着,无从下手。 冯氏让自个的奶妈去盯着此事, 一来是防着胡娘子贪污, 二来是防着她趁采买之便,做手脚为侄女红果谋私。 她想为元娘寻个真正有本事的好灶娘, 好灶娘不是容易寻的, 她这次不拘什麽人, 什麽出身,只要有拿得出手的能耐,她就让她将来随她儿一道进伯府。 二房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搭建好了灶台,明日做菜者,红果, 梁堇, 三姑娘奶妈的女儿七姑,这都是不必说的。 余下之人,还有吴家灶房王管事的嫂子, 元娘院里婆子的远方侄女, 外面有名气的张家媳妇和宋女户。 张妈妈见七人中没有自家女儿雁姐,回到家中寻她,见她在屋里正偷穿她妹妹秀珠的绸子衣裳。 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骂道:“也不拿眼瞅瞅自己配不配穿这绸子衣裳,我问你,你在灶房学了几年手艺,为何七人中没有你?” 被发现偷穿衣裳的雁姐, 慌张过后,冷静了下来,她进灶房几年是不假,可她压根没存当灶娘的心思, “胡娘子不待见我,手艺只肯教红果和那个二姐,使唤我干些杂活,我如何会那手艺,凑上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怕张妈妈责骂,便推脱到胡娘子身上,要是她真有学手艺的心,给胡娘子点好处,说些好话,人胡娘子不见得不教她。 “心比天高的蹄子,早知如此,老娘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人刁银娣的二姐,几年来学得了一身本事,教人好不羡慕。” 张雁姐是她生的,心里想的啥,她比谁都清楚,她这个大女儿,老实本分学点灶上的本领,给吴家的姑娘当个灶娘,日后配个有出息的哥儿,比啥都强。 “我是不该进灶房,可惜我没有秀珠好命,你偏心眼子,疼她,使银钱让她得了前程,把我束在家里,日日帮你做活。” 张雁姐满腹怨言,摸着身上的绸衣,柔软平滑,是寻常布料没有的,她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可惜张妈妈顾着骂她,并未瞧见。 次日一早,透过窗子往外看,漆黑一片,刁妈妈穿上裙儿,净过手脸,给她前两日从庙里请回来的神仙烧香。 神仙被她供奉在了屋里的案几上,面前摆着一篮子颜色花朵,她管着花房,想偷多少都行,另有一碟赤色杨梅,一碟黄杏。 香插在香炉里后,她嘴里念念有词:“神仙老爷,请受香火,一定要保佑我儿二姐……” 念叨过后,又跪在了地上,烧起了黄纸宝钱。 屋里弥漫的都是烟气,炕上的梁堇是被熏醒的,睁开眼,就好似来到了仙宫。 “二姐,你穿上衣裳,洗脸净手过来给神仙磕头。” 此时的刁妈妈恍若神婆,一脸的虔诚。 梁堇:“……” 她坐了起来,上面穿的是红色肚兜,下面是红色小裤,这是昨晚她娘逼她换上的,说是吉利,脖里还挂着个叠的符纸,用红绳所穿,一身的迷信。 桂姐被打了起来,睡眼惺忪,丫髻七扭八歪。 “你也起来,给神仙磕头,求神仙保佑你妹妹,今日是你妹妹的大日子。” 姐妹俩人洗漱过后,一左一右跪在了刁妈妈身边。 桂姐从老早就找苗奶妈告了今日的假,求神结束后,给二姐用杏花水梳了头发,仔细的扎了两个丫髻。 她如今会梳许多好看的髻,可惜二姐年纪不到,还梳不得,嫌丫髻显不出她的本事,还要给她描眉画眼。 今日是选灶娘,看的是手艺,梁堇打扮的不老实,像个小妖精,成什麽样子,不肯让桂姐给她打扮。 她见时辰差不多,就去灶房用早食。 “你头上怎麽不戴花?” 红果今日换了身好衣裳,用她姑母的桂花油梳了头发,头发上还戴了四只花,一靠近梁堇,梁堇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味。 欢喜桂花的,恨不得日日用,闻不来的嫌味呛人,梁堇是后者。 “你不是不知晓,我一向不爱戴花。” 红果想想也是,瞅了一眼她,想到昨夜姑母与她交代的那些话,有心和二姐透一点,但又咽了下去。 俩人虽有情分,但比不上前程,红果今日一定要在七人中拔尖。 来到二房,就见其他五人已经到了,周围都是来看热闹的丫头,婆子,刁妈妈和桂姐站的最靠前面。 吴二郎休沐在家,帮着一起给元娘挑灶娘,冯氏,元娘,三姑娘,金哥,三房的祁氏都来了。 让丫头把屋里的桌椅都抬到了外面来,冯氏把她们七人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让卢婆子说规矩。 七人需在两个时辰内,做出一桌席面来,里面要有两道大菜,两道主菜,两道小食,一道羹,除此之外,还要有一道自己的拿手好菜。 也就是说,一共是八道菜,胡娘子早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提前就给侄女红果想好了做什麽菜。 又在私底下,让她反复的练这几道菜,所以此时红果并不慌张,她抢先一步去捡菜,肥虾子,江瑶柱,上等羊肉……她在挑羊肉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选了下面那块。 桂姐和刁妈妈见其他人都捡好东西抢,二姐还在不紧不慢的挑烂菜叶子,急的恨不得冲过去帮她。 三姑娘身边的春桃,垫着脚往那瞅,急的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三姑娘也为她揪心,她刚才还不知哪个是二姐,春桃指给她看,她才识得。 “胡娘子的侄女看样子要做糟脆筋。”卢婆子见她拿了羊筋。 冯氏看了过去,那糟脆筋是胡娘子的得意之菜,教给她侄女也不稀奇,她的拿手菜,应该就是这道了。 “听说那个七姑是跟着南边灶娘学的手艺,擅做大菜煨羊舌。” 吴二郎忍不住问道:“外面来的两位灶娘都各自擅长什麽?” “张家媳妇做的一手好烧鹅,她做的烧鹅,滋味之美,宋女户擅刀工,炙羊肉做的不赖,她的樱桃煎,娘子吃了都夸。”卢婆子答道。 她们七人,都知晓对方擅做之菜,红果有胡娘子替她打听,梁堇有刁妈妈给她打听。 宋女户见这个叫二姐的在木桶里挑挑拣拣,捡了条不大不小的黄鱼,她也是打听过的,吴家的红果和七姑她们都有擅做之菜。 唯独这个二姐,手艺平平,没什麽拿得出手的,她起了轻视之心,便没有再把她放在心上。 梁堇挑好菜后,来到自己的灶旁,一个好的灶娘,是要自己烧火,掌握火候的,她们七人都要自己烧火。 她的灶在边上,右边挨着的是三姑娘奶妈的女儿七姑,对方已经在片羊舌了。 梁堇是答应过不和红果抢,可这些人手艺都不差,她要和这几人抢三姑娘灶娘的位子,就不得不使出些真本事来。 思虑过后,她人也不木钝了,拿着菜刀,干净利索的一刀下去拍死了活蹦乱跳的黄鱼,几下就把鳞片刮了个干净。 动作之快,之利索,让人都看了过去,胡娘子眉头微蹙,二姐何时有了这样的刀功。 她手起刀落,把黄鱼斩成小块,并不急着下锅,而是用酱酒先腌半个时辰,酒黄鱼也是一道大菜。 另外一道大菜,她准备做烧羊肉,烧羊肉是大菜羊四件中做法最简单的一道,有清烧,酱烧两种做法。 梁堇选羊肉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有猫腻,做大菜羊肉,以清蒸最为出彩,羊肉中数山羊,肉嫩,可这几块都是沙羊肉,她见红果手中的那块像是山羊肉。 这两种羊肉混在一起,除非有擅长做羊肉的人才会一眼看出来,胡娘子当时说的时候,她留了心,时日长,也就看出这两种羊肉的不同来。 山羊肉的颜色偏红,膻味更淡,肉质更软。 她选的这块是后腿肉,清蒸是不行,只能退而求其次做酱烧。 胡娘子暗地里一直瞅着梁堇这边,见她要做酱烧羊肉,心里起了疑,难不成她看出来那不是山羊肉了? 怎麽可能,她只教过她一次,有些经验老道的灶娘,都不一定能分辩出来,这识羊肉的本事,还是她从一个擅长做羊的人那听来的。 这宋女户,张家媳妇,怕是都不知晓这羊肉里面的门道,尤其是那个宋女户,拿沙羊肉做清蒸,选的位置还是前腿肉。 第 53 章 吴二郎当官多年, 也是个好吃之人,他嫌坐着看不真切,就走了过来,他穿了身家常衣裳, 是右衽薄绸衫, 蓄着胡须,身上带着文绉绉的气息。 吴家王管事的嫂子, 正在擂羊肉, 木盆里放的有面团, 想来是要做羊肉馒头,羊肉馒头算是一道主菜。 王管事起先面食做的并不出众,是她这个嫂子教给她的手艺,她的羊肉馒头,吴老太爷这般嘴刁的人,都能连吃三个。 挨着王管事嫂子的是元娘院里婆子的远方侄女, 叫官姐的, 没见过啥世面,听说有个表姑母在知州相公家里当管事婆子,这才投奔了她来。 婆子见便宜侄女, 会些做菜手艺, 就替她在冯氏跟前张了口。 “这是何菜?”吴二郎问。 “回……相公的话,这是鸡豆糕。”她头一次见这麽大的官,说话都说不利索, 她先做的是小食。 小食,可以做糕,做甜水,做炙肉, 做饼,种类繁多。 走到红果跟前的时候,就见她和元娘一般大小,灶上的手艺,却很是老练,蒸羊肉的香味隔着蒸笼飘了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胡娘子亲自做的清蒸羊肉,虽然还没吃,但嗅其味,能感觉出一二来。 “二姐。”刁妈妈见相公走到了她面前,她还杵在那不动手做菜,忍不住小声唤她。 吴相公性子好,看出她在斟酌,也不出言扰她,这做菜和做文章一样,都要费心思,直至吴相公离开,梁堇都还在琢磨着做法,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胡娘子教给她的酱烧羊肉,少了几道重要的作料,梁堇今日不能按她教的做,做出来的羊肉味道平庸,争不过人家。 更何况这是一块沙羊肉,口感略粗糙,比不上山羊肉,膻味更冲,只能用味道大的烧酒来去膻。 无膻不成羊肉,烧酒放的多,膻味去没了,放的少,膻气大,着实为难灶娘。 “胡娘子,你侄女红果真是得了你的本事。”卢婆子收回目光,对身旁的胡娘子低声说道。 侄女红果是按她往日教的法子一步一步做的,手法稳重,她让她不知练了多少回,为的就是这一日。 听见卢婆子夸她,勉强压住心中的得意,嘴上谦虚了两句后,她又看向了二姐处,她聪明,知晓要做酱烧羊肉。 不过,少了几味料,做也做不出她的好味来,这七人中,能威胁到侄女的,是做煨羊舌的七姑与张家媳妇。 其他几人,手艺也就那样,她不再留心二姐她们,把心思都放在了红果仨人身上。 一个时辰是四柱香,第一柱香已经快要烧完了,梁堇把切好的羊肉放进锅里煸炒,先拿糖霜烧色,再放入鲜姜一两,葱白五根,半盏秋油,一撮青盐,余下作料不一一道出。 先是武火,再是文火,做酱烧羊肉,要耐得住性子,后面文火慢炖方好入味,烧火的功夫,她在另外一锅里,炸了半碗虾油出来。 炸过的虾子剁碎,掺上蕨菜,蕨菜只要嫩叶,作料放盐和麻油,不可再放其他香料,会折损鲜味,用面皮裹了上蒸笼蒸,北宋人称这为“肉夹”,算得了主菜。 好在如今是六月,要是寒冬腊月,做好的菜放在一旁冷了还要热。 一个时辰过后,也就是四炷香烧完了,梁堇做好了一道大菜,两道主菜,两道小食。 二房的院里到处都是食物的香气,在薛小娘屋门口给鸟喂食的吴老太爷都闻到了。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他,可因着女儿芳姐的事,他心里对二房有疙瘩,没脸过来。 “娘子,不如把爹请来,让他帮元娘也掌掌眼。” “我已经让崔儿去请了。”冯氏要是不去请他,他是不会来的,她即使不看官人的面,也要看在吴老太爷给了她两百贯银钱的份上。 芳姐走后,吴家氛围微妙,冯氏算是主动缓和了关系,另外一边,薛小娘见冯娘子让人来请了,就劝吴老太爷过去。 吴老太爷提着鸟笼,领着薛小娘过来的时候,几人的席面都做的差不多了。 “爹,您来了。”冯氏是当儿媳的,该有的规矩是有的,站了起来主动问了好。 吴老太爷点了点头,见院子里有他的椅子,且在上首,就坐了过去,冯氏还让崔儿进屋给薛小娘搬个凳出来。 “多谢娘子。” 当着吴家上下的面,给的不单单是一个凳,薛小娘心眼好,不乱挑拨事还明理,冯氏愿意给她脸面。 “相公,娘子,我的席面齐了。”说话的是宋女户。 “她倒是快,还有一炷香没有烧,让丫头把席面抬过来。”冯氏交代道,“咱今个也别拘着,都尝尝。” “嫂嫂,不如把做菜的人喊到跟前来,让她报报菜名。”祁氏看向冯氏说道,冯氏觉得不错,和丫头交代了下去。 宋女户来到面前,向众人欠了下身子,然后指着席上的菜报起了菜名, “大菜,有清蒸羊肉,假鼋鱼,主菜是盖碗白肉,油豉鸡,羹是鳝丝羹,另小食,一道是芝麻猪油汤团,一道是樱桃煎,这最后一道,是用萝卜做的素鲤鱼。” 冯氏她们都看向这最后一道素鲤鱼,宋女户的刀工不是吹嘘来的,只见那用萝卜雕的鲤鱼,栩栩如生,上面的鱼鳞瞧着都像真的一般。 今日一共有七桌席面,冯氏她们每道菜浅尝即止,喜欢的一两个菜留下来,其余的都分给了在场的婆子丫头。 红果往梁堇那里瞅了一眼,见她还在不紧不慢的做菜,姑母与她说过,让她今日赶在前面,因为到了后面,娘子姑娘都吃饱了,再好的吃食,也觉不出味道来。 宋女户过后,她是第二个席面做好的人,她的清蒸羊肉和宋女户的撞了,吃起来很明显,红果的嫩而不柴,香而不膻臭。 一旁的胡娘子忐忑不安,见娘子相公都点头夸赞,尤其是元娘,那道糟脆筋,夹了两箸,她喜吃甜,杏仁浇牛乳用了一盏。 “不愧是胡娘子的侄女,余下几人怕是都不能比得上她。” 吴家人又尝了张家媳妇,七姑的。 红果做的席面,把她姑母的精髓都学到了手,冯氏问老太爷,吴二郎以为如何,俩人都觉得红果的更胜一筹。 她又问女儿元娘,元娘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意思算是定下红果了。 胡娘子姑侄俩人,差点喜极而泣,三姑娘和春桃对视了一眼,俩人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了梁堇身上。 给元娘挑过,就要给三姑娘挑了。 梁堇把酒黄鱼放到了最后,里面放了一盏金华豆豉,香蕈……见就剩她自己了,端起米醋浇了锅边,香味顿时被激了出来,站她这边的婆子,都快被香迷糊了。 刁妈妈和桂姐里面穿的衣裳汗津津的贴着皮肉,紧张的一个劲地用汗巾子蘸脖里的细汗。 “你是刁妈妈的女儿,叫二姐,可对?”冯氏冲梁堇招了招手,让她到她身边来。 “二姐给娘子问好。” “头上怎麽连个花都没戴,崔儿,去我屋里拿几只头花来。”冯氏打量着这个丫头,见她长得干净清秀,又是自己陪房的小女儿,心里爱她。 让她不要急,慢慢说她做的这几道菜,就算做的味比不上其他人,她也会偏她几分。 梁堇不知冯娘子心中所想,被冯氏这样偏待,让她有些慌, “这道是我做的小食,虾油拌豆腐,凉拌蓬蒿菜,娘子相公们可先用这两道菜。” 她们前面吃多了肉糜肥膏,这蓬蒿菜,用的是蓬蒿尖,在水中滚了,又在井水里泡着,拌的时候,用的不是米醋而是梅子醋。 这两道菜,都清口解腻,吴二郎他们正想吃点素的。 “人家上来都是先说大菜,你这丫头倒是贴心。” 祁氏用了蓬蒿菜,只觉格外受用,连着伸了三次箸,可惜碟子里量少,一人夹了两下就没了。 梁堇故意做的酸口,吃起来清爽不说,还能把人肉膏糊住的食欲再激出来。 虾油豆腐,三姑娘吃了两勺,要不是还要留着肚吃剩下的菜,她还要让春桃再去给她挖。 梁堇接着说起了大菜,一碟酱烧羊肉,一碟酒黄鱼。 尤其那道酒黄鱼,卢婆子想让冯氏别给人了留下来给她吃,话还没张口,就见那碟黄鱼被吴老太爷和吴二郎俩人夹的只剩鱼头,鱼骨了。 主菜是一碟炸虾子肉剁蕨菜包的蒸夹,另外一道是腐干丝,羹是辣羹,拿手的菜,是一道蜜炙五花肉。 那蜜炙五花肉,用蜂蜜刷的,炙好后又卷了起来,左不过十五六个,金哥用了三个,冯氏就不许她再用,怕她人小肚小撑坏了。 冯氏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红果做的席面,体面味好,想着后面没人能越过她去。 她原本想的是,红果给元娘,二姐的手艺要是能凑合过去,就把她给二女儿。 可谁能想到,这个二姐的手艺不输红果,亏就亏在了那道辣羹上,辣羹味道一般,比不上红果的江瑶清羹。 要是论这席面的体面,红果压二姐,要是论味道,冯氏自己更喜欢二姐做的菜。 吴老太爷问梁堇几岁了,跟的谁学的手艺,学几年了,夸她黄鱼做的好。 “嫂嫂,二姐的菜做的虽滋味出挑,但远不如红果的体面。” 祁氏看出了冯氏左右不定,元娘去的是伯府人家 ,带的灶娘,做出来的席面,味道是其次,一定要体面。 红果做的菜能不体面吗,什麽东西贵使什麽东西。 薛小娘也觉得如此,认为这个二姐的菜,输在了小食和羹上。 “官人以为如何?” 吴二郎和祁氏想的一样,要是这个丫头的菜再体面些,那不言而喻。 胡娘子和红果没想到还会再生变故,俩人的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红果眼神复杂的瞅着梁堇,胡娘子在心里骂二姐,她们姑侄都被她给骗了。 冯氏问元娘,元娘在俩人之间看了几眼,欲张口说话,被一旁的三姑娘抢了先, “娘,你把二姐给我吧,我欢喜她做的菜。” 说完这话,三姑娘的脸色涨红的不成样子,抬头盯着她娘,不肯让步。 冯氏有些惊讶,她二女儿从未开口朝她要过什麽东西,性子一向软和。 说好听点是仁厚,不好听就是懦弱,这也是冯氏不喜她的地方。 可能是出于对这个女儿的愧疚,她明白自己薄待她,这又是头一次张口,她看向了元娘, “元娘,你将来是要嫁去伯府的,红果跟着你更好些,就让二姐跟着你妹妹。” 她话说出口,就是给姐妹俩人分了人,日后,红果是元娘的灶娘,梁堇是三姑娘的。 围观的丫头中有海棠,瞧着二姐和红果将来要给姑娘当灶娘,风光的很,心里很是羡慕。 “女儿,这块好肉,还有油馒头,给你作晚食吃。” 蔡婆子脸皮厚,明明都不是二房的人,冯娘子把几桌席面上的菜与她们吃,当着祁氏,官人,吴老太爷的面不好赶蔡婆子等人,否则显的她小气。 这些肉,她都没舍得吃,可她女儿海棠并不领情,见她抓肉的手油乎乎,脏兮兮的,心里升厌。 “女儿,你哪去?” 海棠跑了,抓着肉的蔡婆子见冯娘子不给席面菜,没便宜可占,就去撵女儿了。 “胡娘子,你好福气,亲侄女和教出来的二姐,都被娘子选中。” “张家媳妇吹嘘的恁厉害,连你教的二姐都比不上。” “谁说不是啊,三姑娘奶妈的女儿七姑,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胡娘子学手艺……” 二房的婆子把胡娘子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夸的胡娘子面色透着尴尬。 这些人离得远,不知这里面的事,胡娘子是知晓的,她当时就站在旁边。 “二姐,你有好手艺,为何从前藏着掖着,白教我替你担心。” 红果问梁堇,她从前以为她真的学做菜慢,没想到是装的,装的故意不如她。 这教梁堇怎麽答她的话,胡娘子不许她越过红果,她要是敢露出来一点,有她的苦果子吃。 她姑母是什麽样的人,她也知晓。 今日她不得不露,往日胡娘子教她做的大菜,是比不上那五人的。 她苦笑道:“我无意和你争元娘,要是不想法子琢磨菜,三姑娘的灶娘,只怕争不过旁人。” 红果有些不自然,她当然知晓她姑母处处提防着二姐,连大菜都少教了几道重要的香料,她只是,只是……不想二姐瞒她。 晚上,梁堇提着礼来谢胡娘子,本来刁妈妈也应该来的,可她一心盼着梁堇给元娘当灶娘,这下满腔期盼落了空,在家里抹泪哭,说啥都不肯来。 胡娘子见她还来给自己送礼,难堪极了,又恼又羞,又想不通,让她进了屋来。 “今日我能当上三姑娘的灶娘,还要多谢娘子你。” 梁堇说的话是真心的,不是故意羞辱她的,她跟着胡娘子受益颇多,不能因人家对她藏私,就怀恨在心。 胡娘子冷笑道:“谢我什麽,你差点没有夺走红果的前程,我反过来还要谢你,我早就该想到你故意藏拙。 你平时人机灵,在做菜一事上,木讷迟钝,只恨我没有料到你人小,心思却这样深。” 她对她,不是没有起过疑心,这几年,试探了多少回,可都没有看出什麽,她心里还是不放心她,后面渐渐地教红果做菜背着她,只教她些杂碎。 “这不是心思深,娘子教我的手艺,娘子心里清楚,我想当三姑娘的灶娘,只能多费些心思。” 梁堇把礼给她放下,当初学手艺的时候,是正经拜了她当师傅的,如今她得了前程,来谢她,是应该的。 她走到屋门口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胡娘子,提醒道:“娘子教过我和红果如何识山羊肉,沙羊肉。” 她点到即止,没有再往下说,她说这句话,只是想让她知晓,她要是想和红果争,今日就会揭发她在羊肉中做的手脚。 人走后,胡娘子站在屋里良久,她竟看出来了。 她教了红果多少次,红果都分不清,那块山羊肉还是她给她做了记号。 这下,她信了二姐的话,她的确不想和红果抢,她与红果图的是富贵,不知她二姐图的是什麽? 富贵,谁不想得? 她的目光落在了二姐给她送的礼上,不得不说,二姐是个有心胸之人,和她这种心窄之人不一样。 …… “给她送礼作甚?” 刁妈妈心里有气,三姑娘的婚事未定,前程未卜,可怜和伯府那般的富贵去处,擦肩而过。 这谁也不怨,就怨胡娘子,谁让她藏私偏心。 梁堇见她胡搅蛮缠,她给胡娘子送礼,是谢她曾经教她的东西,她从她这学到了。 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她也不能免俗,如果她是胡娘子,一个亲,一个疏,她当然也要为亲的那个打算,这是人之常情。 她见她娘脸子吊的老长,就拿了好话哄骗与她:“三姑娘的前程也未必小,吴郎君官至知州,她会把三姑娘嫁到寻常人家吗? 三姑娘仁厚,跟着她说不准有后福……” 梁堇心里明白,三姑娘是次女,又不得家里人看重,将来的婚事,是远远比不上元娘的显贵,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跟着她去那处挣一番前程,也好有出头之日,有了出头之日,再图日后。 今日三姑娘能开口要她,她能看出来,对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她心里除了为自己算计外,对三姑娘,是心存感激的。 当时,冯氏把她给元娘,或者元娘选了她,她作为家生子,哪有说不愿意的余地,说不愿意,就是不知好歹了。 “二姐,三姑娘使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春桃捧着东西,刚走进院子,就喊了起来,声音中带着说不尽的欢喜。 住在一个院里的人都纷纷出来看,桂姐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给二姐的?二姐,娘,快出来看啊。” 给二姐的,那不就是给她桂姐的,桂姐打梁堇被选给三姑娘后,就唉声叹气的。 此时看到春桃怀里的绸子,眼都看直了,还有描了红漆的香匣子。 她拉着春桃让人进屋,一口一个好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春桃是给她送的东西,不过也差不多。 “桂姐,快去给你春桃姐姐把家里的杨梅,黄杏端出来吃。” 梁堇的话,比不上三姑娘送来的东西,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刁妈妈就喜滋滋的迎了出去,好像刚才在屋里吊脸子骂人是她的错觉。 “娘,你瞅见没,一整匹鹅黄绸子。” 人都进了刁妈妈家,海棠还不舍得把黏上去的目光收回来,早知给姑娘当灶娘,有这诸多般好处,她也应该学番手艺,去争一争。 如今说什麽都晚了,她前几年活的浑浑噩噩,近日见如她一样的丫头,都有了去处,得了前程,恍若大梦初醒,开始着急。 想当初,她是二房买来的,和二姐同在胡娘子手下做事,海棠越想心里越难受。 要是当初她没有去巴结大房,今日她也能如二姐般,不说风光,定了去处也是好的。 蔡婆子收她当女儿,却不为她算计前程,难道她要打杂一辈子,像她蔡婆子? 屋里, “春桃姐姐,三姑娘与我的东西太贵重了。” 除了一匹绸子外,还有一对细钩金耳环,做成了葫芦的样式,另一香匣的挑绢,挑缎头花,还有两方汗巾,一方是雀儿豆绿绫子的,一方是白猫儿扑蝴蝶粉绢子的。 绣工好,料子好,这样的汗巾在外面不知要卖多少银钱一方。 刁妈妈和桂姐坐在一旁不吭声,眼睛亮亮的。 “给你你就拿着,三姑娘的东西虽比不上元娘,金哥多,但也不少,屋里伺候的丫头,谁没得过三姑娘的东西。” 春桃拿梁堇当妹妹,往日又与她交好,说的都是实在实的话。 “那我明日去屋里谢三姑娘。” 梁堇知晓春桃不是那样的人,与她金耳环,怕是要生气, “以后我要与姐姐一同伺候三姑娘,还盼姐姐日后多提点我……” “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话。” 春桃是个爽利性子的人,没有弯弯绕绕,心思洁净,倒衬出了梁堇的不是来。 礼多人不怪,话多人不嫌,梁堇是多思之人。 春桃吃了几颗杨梅,与梁堇,刁妈妈桂姐说了会子话,见时候不早了才走。 就连刁妈妈都说春桃人好,要二姐改日把春桃请来家里,弄出一桌席面来吃酒。 人走了,刁妈妈和桂姐也不装了,摸着那些好东西,稀罕死了。 不是她们见识短,之前家里的娘子姑娘用这些东西,她们常见,可这次不一样,这东西是送给二姐的。 第 54 章 次日, 梁堇去三姑娘屋里谢赏,三姑娘屋门口换上了斑竹帘,东屋里摆着一张四方凉床, 是吴相公托同僚捎带来沂州的。 三个姑娘,都各得一张, 等天再热些,便能睡在此床上避暑气, 屋里的窗子都支了起来,四处透着清凉之气。 这是她头一次来三姑娘的屋, 屋里还有一股凤仙花的香气。 定睛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姐姐, 正在用石缸擂凤仙花, 凤仙花的汁水溅的手绢都是红艳艳的。 旁边的粉彩荷叶瓷罐里盛的是明矾,想来这是要染指甲, 她身上穿着素布做的杏红褙子, 下面系着一条白裙, 腰间束着梅子青色绉绫汗巾。 汗巾分大汗巾,小汗巾, 吴家的丫头婆子, 都爱往腰上系一条汗巾子, 就像蔡婆子她腰上的是粗布做的。 灶房的胡娘子, 是管事,她腰上系的是细布的, 在姑娘院里屋里伺候的, 大多都是用鲜艳的长绫系的。 梁堇腰间也有一条,去年才开始系,不过是寻常的蓝布。 小汗巾, 昨个三姑娘使春桃给她送的便是小汗巾,平日里用来擦汗,擦手,包发髻,远比手绢考究,有的上面缀着璎珞,或销金。 春桃说道:“姑娘,二姐给你谢赏来了。” “给三姑娘问好。”梁堇欠了身子。 “二姐,你起来。” 三姑娘穿着一件半旧的罗衫,葱绿的裙,坐在东边窗子下的椅子上,正让丫头给她染指甲,昨日在冯娘子院里穿的不是这般。 她和梁堇差不多大,也才十一二岁,说起话来,声音细柔,冯氏已在教她看账本了,以后嫁人,虽陪嫁的有账房,可她还是要学,以防被下面的人糊弄。 一日里,要描大字,学看账本,学针线,吴相公抽空,还会把她喊到书房去,让她背词。 她相较元娘,学的少多了,吴相公和冯氏对次女要求不高,就拿描大字来说,写的一般就行了。 元娘不同,去年吴相公给她寻了几本有名气的帖,让她描着写,不许她懒散,常问功课。 冯氏还请了一个投壶厉害的娘子,来家里教她投壶,来日嫁到汴梁伯府,要是连投壶都不会,会被人耻笑。 “昨晚姑娘赏了东西,本应昨晚就该来谢姑娘的,我见时辰晚,怕姑娘已歇下,就没敢过来。” 梁堇站直身子半低着头,声音清脆,她来谢赏,应该穿身体面衣裳来,可她没有夏日的体面衣裳。 索性穿的还是平日的,蟹壳青的褙子,浅灰的布裙。 三姑娘见她腰上的汗巾,陈旧还不是好料子,就让春桃去截几表绫来,给她做汗巾使,又问她识不识字。 “回姑娘的话,咱家在青州的时候,我跟着一个老童生学过几天字,也粗识些。” 三姑娘又问了几句话,让梁堇认了人,她屋里一共有三个丫头,春桃是一个,给她染指甲的叫喜儿,还有个叫坠儿。 她的奶妈姓杜,是个爱管事的,今儿恰巧不在。 “你平日没事就来我这顽,昨日那道豆腐你是怎麽做的?” “豆腐有豆渣子的腥味,我先用两匙甜酒压了腥味,再用虾子油和盐,米醋拌了,姑娘要是爱吃,我今日再给姑娘做。” 梁堇见三姑娘和善,心底渐渐地没有了拘谨感。 …… 从三姑娘屋里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截水红色的绫和一罐南京来的上等牙粉,两只香袋。 出了屋,就不用守屋里的规矩,喜儿问她都会做些什麽菜,她是大丫头,和春桃一样,比梁堇大上几岁。 把梁堇拉进屋里,与了她一撮颜色麻线,一包茉莉香粉。 新丫头进院,大丫头照例是要送些东西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梁堇刚被分给三姑娘,虽不在院里伺候,但也差不多。 另外一个大丫头坠儿,给了一只寻常的红漆匣子。 春桃见坠儿这般小气,心里不满,想当初她妹妹进院的时候,她给了对方一块好绸子,今日二姐就是她春桃的妹妹,这坠儿却只给二姐一个匣子。 连朵头花,手绢都不给,哪来的道理。 坠儿给了东西,便出了屋子,只当没看见春桃难看的脸子。 “姐姐别恼,到底是我白得了人家的东西。” “二姐,你甭觉得欠她,她得了我一块绸子,抵得上多少个破匣子了。” 春桃说完,关了屋门,把自个的箱笼打开,给梁堇寻了她以前的两身衣裳,让梁堇在屋里把身上的衣裙脱掉,换上她的,看合不合身。 这都是她穿小的,还都是热天穿的衣裳,其中有身料子是纱。 入伏后,吴家娘子姑娘都穿纱,纱比罗透气轻薄,昨日三房的祁氏上面穿的衫,就是纱的。 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也是能有纱穿的,春桃给梁堇的这身,上面是浅蓝色的纱衫,下面是月白色的裙。 梁堇换上有些大,大点好,能多穿两年。 “二姐,你好好拾掇一番,长的还挺可人的。”春桃细细打量她,梁堇朝她讨了铜镜来看。 古代的铜镜,看人看不真切,混混黄黄的。 “是姐姐的衣裳好看才是。” 这样的颜色衣裳,梁堇在灶房做事,容易弄脏,不过夏日酷暑难熬,穿纱比穿布强。 春桃带她认了院里的丫头,才放她走。 红果听说三姑娘给了她一匹绸子,又有一对金耳环,直接不搭理梁堇了,因元娘只让人给她送了一对银丁香。 梁堇在灶房的处境,很是尴尬,好在没过两日,冯氏单独拨给她一间屋,让她日后给姑娘们做小食甜水。 这还要多亏了金哥,那日金哥吃了梁堇做的蜜炙五花肉,念念不忘,从苗奶妈口中得知桂姐就是二姐的亲姐姐。 不要看桂姐往日里没心没肺,又爱抢二姐的东西,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和二姐亲,就把二姐在灶房整日忙的很,不得闲的事,与金哥说了。 金哥去缠冯氏,讨要二姐,让冯氏松了口,胡娘子说灶房没有多余的灶与二姐使,冯氏这才让人给她收拾出一间屋来,又砌了灶台。 人还是三姑娘的人,以后三姑娘想吃什麽,容易多了。 一个月里,冯氏给她两吊子银钱,让她自个去外面采买,不用从胡娘子那走,相当于从灶房剥离出来了。 不过梁堇得的东西,也都被她夺了去,像什麽香粉,香袋,绣花的汗巾,凡是她看上的,都霸了去。 唯独那对金耳环,梁堇没有与她,怕给了她,她戴出去弄丢。 …… “二姐,你又好些日子不曾来了。” 梁堇前些日子哪里得空,冯娘子要挑人,后面她又去置办做甜水小食的家伙什。 眼下一天比一天热,夜市上卖熟食,辣萝卜的少了起来,大多都在卖甜水,甜水也叫香饮子。 像什麽甘豆汤,豆儿水,卤梅水,姜蜜水,茶水,荔枝膏水,梅花酒,香薷饮,五苓大顺散,紫苏饮……多的数不过来。 有推着板车过来叫卖的,还有挑着扁担的,有人要汤喝,就用沽勺打一碗出来,喝汤的人不能走远,喝完还要把碗还给人家。 一文钱,就能买来一碗甘豆汤,住在附近的人家,嫌卖甜水的碗腌臜,都端着自家的过来打。 过两日,梁堇就不再来了,天热是一回事,她给姑娘们做小食甜水,比在灶房松快,但那离不开人。 伏天一到,要多备甜水,下晌的日头毒辣,再去杨娘子处,怕是会中暑气,刚好灶屋的赁钱该续了,她不准备再续。 把赁来的炉子给赁行送去,她没用完的香料,盐拿回来,半罐子猪油送与杨娘子,还有柴,都给她留下,等天凉下来,保不齐她还会再赁她的灶屋。 把这事忙完,她今年也能舒坦点,她不怕冷,最怕热,一到夏日,吴家的灶房如同蒸笼,里面的婆子丫头,衣裳湿的能拧出来水。 她中暑气,晕倒几次,热的身上还起了痱子,吃了半个月的汤药才好。 “给我来碗豆儿水。” 两个闲汉抬着个青布小轿,在卖甜水的摊子前停下,一个头攒红花的婆子,也不下轿,而是掀开了轿上左边的布帘,探出了头。 接过递来的甜水,几口喝尽,把碗还给了人家。 瞧那举止粗鄙,不像富贵人家。 王二哥羡慕地说道:“那婆子之前不过是个卖辣萝卜的,靠着瓦罐酱肉,被宋家酒楼请去,现在连轿子都坐上了。” 婆子探出头的时候,梁堇便认出了她,连忙低下头,背过了身子,轿子走远后,她才转过身。 王二哥还在说婆子如何得了富贵,婆子姓陈,宋家酒楼的酱肉叫陈氏瓦罐酱肉,陈婆子日日坐着轿子,被请去做肉。 梁堇没有放在心上,她还要谢这婆子。 二十一这日,是初伏,吴家女眷穿着清凉,等闲不出屋,院子里的蝉虫叫的人心烦。 “二顺,哪去?” 刁妈妈打外面回来,初一,十一,二十一,逢一的日子有庙会,她趁日头没出来的时候,就去了。 到了庙会上,寻到卖药的药婆,买了两包解暑的药,煮来给家里的姐喝,又买了驱蚊的丸香,手里拎的满满当当。 “相公中了暑气,教我去外面给他抓药咧。” 冯氏她们能穿纱,吴相公也能,是那种露出肩膀,像后世的吊带似的,他好脸面,即使在屋里也不肯穿。 热的身上的绸衣都湿透了,凉茶一盏接着一盏,汗巾子都不够擦的。 刁妈妈听他要去买药,这不巧了,让他别去买了,她买的抓他一把就是。 二顺闻言,喜的不行,得了刁妈妈的药不说,见篮子里有甜瓜,厚着脸皮又讨了一个甜瓜吃。 梁堇和桂姐今日放假在家,躲在屋里洗澡,洗头发,热天一来,梁堇里面穿的单衣,贴着皮肉,黏糊糊的。 甭管里面的小衣,还是外面的衫,穿一日就要换洗,不换洗的话,身上都会弥漫着汗水发酵的酸臭味。 冬日天寒,衣裳攒几天再洗没事,可这夏日,攒上几日,怕是不能闻。 夜里睡前,母女仨人都要用水擦洗身子,头发也要隔两日洗一次。 桂姐的头发又厚又长,昨个刁妈妈给她剪掉一截,说今日赶庙会卖给收头发的婆子。 “娘,卖了多少钱?” 桂姐先洗好去屋外通头发去了,换了一桶水,梁堇坐在里面,听到外面她娘回来了。 “十六个钱,收头发的婆子一开始给我八个子,还想糊弄我……” 十六个钱,算是高价,刁妈妈得意的很。 桂姐的头发好,还没生虱子,像一个院的海棠,时不时的在屋门口篦头上的虱子,刁妈妈每回见了,都浑身发痒。 屋里的梁堇擦干身子,穿上了青色的棉布肚兜,下面穿的是条短裤,到膝盖上面,她让她娘给她做的宽松。 外面再穿裙,凉快些,反正没人掀开她的裙子往里看,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 草鞋不仅不怕水,还不闷脚,梁堇回了家,在屋里,就会换上草鞋。 洗过澡,就该洗头发了,她家洗澡,洗脸,洗头发,用的都是澡豆,澡豆放在罐子里,用的时候,从里面拿出来一颗。 大小形状和庙里道士卖的仙丹差不多,土黄色,放在水里揉一下,然后搓头发,头皮,虽然味不好闻,但胜在价贱便宜。 李家澡豆铺,卖的还有四贯银钱一盒的上等货,寻常人家,谁敢用。 头发洗好后,去屋外晾干,扭了一个螺髻,前阵子梁父寄来了三把青篦扇子,还有两罐清凉膏。 青篦扇子是用竹篾编织而成,椭圆形,以竹子为杆,细长古朴。 梁堇手不离扇子,见她娘提了一木桶井水,要泡甜瓜,连忙走过去,湿了帕子冷水敷脸去燥热。 “这刚到伏天,就这样热。” 刁妈妈在井边洗了脸,井水冰凉,洗脸好受的很,把吴相公中暑气,使唤二顺给他抓药的事与女儿讲来听。 “去年到了末伏天,娘子才让人去外面买来一车冰用,今年比去年热,再过四五日,是娘子生辰,到时候官娘子们要来家里,这两日怕是要去外面买冰。” 沂州人家,家里有冰窖的,都早早的囤了冰,供自家和亲戚用。 没有冰窖的人家,只能去外面买冰用,一车冰块,要价十几贯银钱,冯氏她们今年来到沂州都三四月份了,想囤冰也来不及。 更何况赁的宅子里也没冰窖,刘同知的娘子齐氏,之前还和冯氏商量,想明年两家共同赁个冰窖使。 冯氏生辰,在家里摆席面,席上少不了小食甜水,不知到时候娘子是去外面买,还是让家里人做。 若是让家里人做,红果,胡娘子会做这些……梁堇也想到了自己身上。 “妈妈,你家洗澡用的木桶,能不能借我使一下?” 海棠家里没有买木桶,见二姐桂姐平日洗澡洗的勤,是知道她们家有大木桶的,她们都洗过后,她才过来借。 刁妈妈看她脸庞油腻,嘴唇发白,裙子上还有血,就晓得她来初潮了,怎麽肯借她使。 先不说她头上有虱子,身上来了初潮,指不定多埋汰,一过来,她就闻到了汗臭味,和一种说不清的那种味道。 海棠身上来事,来了四天,还没走,见刁妈妈不借,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一个这样的大木桶,二十几个钱就能买了,蔡婆子不给她买,她也能自己买,她是有月钱的。 木桶就和净牙的刷牙子似的,不能乱借。 她哭也没用,刁妈妈不是那等心软的人。 二姐劝她发了月钱,省着点用,海棠一个月的月钱,有三十多文,买个澡盆绰绰有余,趁她娘和桂姐没瞅见,她私下里给了她两个澡豆。 海棠家有木盆,是浅口的,和洗脸的面盆差不多,她之前都是端着盆,去屋里擦身,梁堇让她勾兑一盆热水,把澡豆放进去化开擦洗。 又嘱她常换月事带,北宋是有月事带的,像吴家下人用的月事带,是两个布条缝在一起,里面塞上草木灰,绳子系带腰上。 冯氏和姑娘们用的,上面有的还会绣着兰草,做的夹层,一面是缎子或者绸子,另外一面是柔软的细布,夹层里塞的是布条。 海棠也想常换洗,可她娘不与她做,她只有两条换洗的。 “二姐,三姑娘院子里还要丫头吗?” 这事她早就想问二姐,她们在一个院里住着不假,可她很少碰见她,当着桂姐,刁妈妈的面,她不敢问。 梁堇给她澡豆,是和她同为女孩,仅此而已,海棠这个人,桂姐说被她抓到过几次,她蹲在她家窗子下面偷听她们说话。 明明是二房买来的,却当了大房的人,如今又想回到二房来,她是个麻烦人,梁堇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说完就进了屋,海棠面上有些落寞。 在屋里,桂姐肚兜外面穿了个纱衫,敞开怀,下面是个小裤,蹲在地上,木桶里的甜瓜被她啃了仨。 梁堇吃了一个,甘甜爽口,凉滋滋,见她娘已经躺在炕上睡了,她插上门,脱掉衣裳,也开始了午睡。 炕上铺的是凉席,被褥都收了起来,刚洗完澡躺在上面,浑身都是凉意。 夏日瞌睡多,中午不睡一会,下午没精气神。 “刁妈妈,刁妈妈……” 梁堇刚进入梦乡,就觉得热,被敲门声惊醒,是桂姐,她不知何时也躺了上来,紧挨着她,怪不得她热。 “刁妈妈,娘子让去二房,出事了。” “娘,快醒醒。” 梁堇一听出事,困意也没了,急忙把她娘推醒,穿上衣裳下炕去开门。 “姐姐,出什麽事了?”梁堇一边系裙子,一边问道。 “伯府来人了,娘子让家里的丫头婆子都快去二房。” 来传话的丫头不等梁堇说话,就叫其他人去了。 伯府来人???怎麽这般突然。 第 55 章 此时冯氏忙的脚不沾地, 一会让婆子去外面买冰,一会让人拾掇住处。 “娘子,这次来的人是张姨妈, 与伯府范家有旧,故而一直在范家, 帮着伯爵娘子管家。” 卢婆子劝冯氏先别急,接着说道, “说是亲戚,也不是什麽正经亲戚, 不知远了多少门子,这次她来, 没有事先知会咱们, 明面只当是来走亲戚,暗地里, 定是替伯爵娘子来看咱家元娘的。” 这些, 冯氏岂会不晓, 张姨妈来的突然,连给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明日便要到了, 着实让人慌张。 这是汴梁那边的老规矩, 女孩长到十二三岁, 订有婚事,婆家会来人, 来个伯娘, 婶娘什麽的,来家里询问女孩的品行,读书, 针线…… 不过一般人家,都是走个过程,婆家人到了娘家,奉上礼物,把女孩夸一顿,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只有门第不等,或婆家故意给下马威,才会这般细究。 元娘的婚事,是她们吴家高攀他范家。 范家一早就过问了嫁妆单子之事,这次让人过来,不用想就知晓是来看看她冯氏把元娘教的如何。 冯氏不是没有想过范家会来人,她嫂嫂与她来信,说汴梁这两年都不兴这样的老规矩了。 “妈妈,眼下要如何是好啊?” “张姨妈过来,肯定会挑刺,咱家拿她当亲戚看待,敬着,防着就是。 元娘比着旁人不差哪里,相公和娘子,不能在她跟前露了怯,说到底,不过是个管事娘子罢了。” 听了奶妈的话,冯氏逐渐冷静了下来,她本就是个精明,有主意的人,乍然听到范家来人,这才乱了方寸。 她坐在玫瑰圈椅上,思虑了一会,问道:“家里的下人都过来了吗?” “过来了,都在院子里等着呐。” “二姐,你也来了。” 三姑娘院里的香豆看到梁堇,朝她这边挤了过来,她腰上束着一条紫草色的汗巾子,脸庞两边留着用红头绳绑的一小撮头发。 梁堇拉着她,俩人寻了个凉快的地方。 “伯府来人就来人,把咱们都喊过来做什麽。” 香豆抱怨道,手里拿着汗巾子止不住地扇风,这个时候,日头正热,她头上的刘海都黏在一块了。 “怕是有事要交代,你少说两句。” 梁堇出门的时候,带的有扇子,给香豆扇了几下。 “你不晓得,上午的时候,杜奶妈嚷着天热,见姑娘屋里有一盏没用完的豆水,说为她女儿讨回家去。” 杜奶妈的女儿就是那个叫七姑的,母女俩人想争元娘的灶娘,到后面,别说元娘的灶娘,就连三姑娘的灶娘都没当上。 起先,七姑并不在吴家,杜奶妈把她送到了自个兄弟家,跟着南边来的灶娘学了几年手艺,前三个月才回到家中。 “姑娘给了吗?”梁堇问,豆水就是绿豆水,外面铺子里卖的叫“雪泡豆儿水”,是拿戳碎的冰,掺进绿豆汤里。 吴家没有买冰,梁堇熬的豆水,只能放进井水里,喝着微凉。 “没给,她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骂丰儿,说丰儿偷懒,要撵她出院子。” 丰儿是三姑娘院里的扫地丫头,那杜奶妈仗着自己奶过三姑娘,经常朝三姑娘要这要那的。 梁堇听罢,忍不住暗想:就因三姑娘没有给她豆水,她都敢在院子里骂人给三姑娘听,胆子真大。 也亏三姑娘好性,要是换上性子不好的,让人脱掉裤子按在院子里打也是有的。 没一会儿,卢婆子从冯氏屋里出来,站在门口,挨个交代差事,交代完差事,并不让人走。 张姨妈明日到吴家,无论是二房的下人,还是吴家的下人,在这几日,犯了规矩,做了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叫她发现,不是发卖那么简单。 又把新规矩说了一遍,吴家的几个婆子,冯氏放了她们的假,让她们在下人院待着,不许进家里。 梁堇和香豆这样的小丫头,要跟着冯氏屋里的崔儿学如何行礼,如何答话,答话的时候,眼睛看哪里。 她们之前也会,不过都是粗学,崔儿是京官家出来的,教的规矩很是讲究和细致。 一下子,整个吴家紧绷了起来。 “官人,去赁货行赁两三台体面冰鉴才行,元娘屋里肯定要放一台。” 吴家的主子,都聚集在中堂,就连吴老太也过来了。 “干脆我去赁,既然要赁,就赁三台花梨木的。”吴老太爷抚着胡须说道,他不放心让底下的人去办。 赁了冰鉴,其他充脸面的物件,多多少少也要赁回来一些。 “买些时兴的鲜果子,上等好茶叶,好肉食,不能让伯府来的人,小瞧了咱吴家。” 这个时候,吴老太忍不住开腔说话,元娘的婚事,不仅仅是她自个的,更是整个吴家的。 即使平日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有自己的私心,有怨气,元娘嫁到伯府,她们吴家的门楣都跟着抬高,谁也不糊涂。 “娘说的是,我屋里倒是有茶叶,不过都是去年的陈茶了。” “这到了夏日,香饮子是断不了的,咱家的人虽有会做的,就怕汴梁伯府来的人瞧不上,不如去外面请来一位擅做香饮子的娘子。” 说话的是祁氏,连个香饮子都要去外面请人做,姿态未免放的太低,来的人不过是伯府有脸面的下人罢了。 她们吴家,好歹是知州家,这般刻意,让人家知晓了,不轻贱也要轻贱。 冯氏和吴相公都觉不妥。 张姨妈一行人,在第二日下晌才至,听说是坐着马车来的,很有气派,可惜梁堇没有亲眼见到,这些都是从卢婆子口中听来的。 吴家买了冰,卢婆子拉着两大块冰去灶房,让她拿个木桶来,她与她些碎冰使。 梁堇巴不得要碎冰,碎冰省得凿了,“妈妈别急着走,等我片刻。” 她把冰送回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盏豆儿水,绿豆熬出了沙,里面放了冰糖,又加了碎冰在里面。 卢婆子喝了又要一盏,车上的冰块冒着寒气,下面垫的是干草,一块需两个人方能抬动。 贩冰的商户,为了多卖银钱,冰块置的又厚又重。 “二姐,金哥屋里来要冰吃,你切不可多与她,多与她怕是要吃坏肚子,还有三姑娘。” 卢婆子好心与她说,这样的话,也就她会和她说,她话里没提元娘,元娘要吃冰,屋里的人会去灶房要,不会来她这。 自从冯氏让她给姑娘们做小食和甜水,元娘的人没有来这要过,都是三姑娘和金哥屋里来人。 有时候,卢婆子也来讨碗甜水喝,梁堇会给她留些蜜炙五花肉,腌酸黄瓜,熏鸽肉这样的小食。 她用过早饭,来到这,会先熬上两种甜水,豆儿水,楂梨水,然后再做小食,豌豆黄,煎杨梅。 三姑娘和金哥吃其他的,她再给她们做,什麽馄饨,肉夹,珍珠丸子汤,她都能做。 “妈妈,我晓得了。” 卢婆子又与她说,汴梁来的张姨妈一来就要考问元娘学问,被冯氏以她过生辰压了下去。 她能给元娘拖几日,但生辰一过,还是要考问,左不过两三日的时间。 考问的不仅是学问和规矩,还有会不会管家看账本,即使嫁过去不用管家,这些能力也要有。 还会问平时在家做什麽消遣……听着像是在和人唠嗑,其实是在问你,会不会打马球,投壶,点茶,制香。 要是元娘说绣花,怕是会被笑话死,虽然她也考她的针线,但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孩,整日以绣花消遣,又不是绣娘。 在这中间,还会旁敲侧击元娘的为人,看她的品性,如果有亲戚在沂州,还会托人去亲戚家打听。 与元娘订下婚事的是伯府范家次子,要是给长子择媳,不会低娶,想来也不敢这般。 卢婆子走后,梁堇回到灶屋,木桶里虽然是碎冰,但也个个大如拳头。 北宋吃冰的法子多,用来冰镇太过奢侈。 夜市上,卖香饮子的娘子,板车上有一桶冰块,不想费劲凿碎,只能往里面撒盐,化成沙状的时候,刮一层,浇在赤豆沙上。 这个时候,还没有刨冰的刨子,家里有冰窖的人家,直接把盛甜汤的盏子,酒壶,瓜果堆在冰块里。 这是冰多不愁用的人家,像梁堇得了这些,哪里舍得这样用,没有刨子,她把冰块放在石缸里擂,擂成碎末。 她忍不住往口中塞了一块,简直沁人心脾,冰在夏日是贵重的东西,能一车一车往家里拉冰使的,也就富贵人家。 张姨妈来了两日,这已是冯氏去买的第二车冰,就连三姑娘,金哥屋里都没得用。 …… “这叫什麽饮子?” 三姑娘看着梁堇送来的冰饮子,只见盛饮子的碗不过是寻常的碗,那饮子做的着实好看。 梁堇做的时候,往碗里堆了细冰,铺了一层子又厚又腻稠的红豆沙,上面点缀着樱桃,小块的甜瓜。 从灶屋送过来,细冰融成了冰沙,冰沙已经被豆沙染红,散发着清爽的甜香,让人不舍得吃。 “回姑娘的话,叫樱桃饮子。”梁堇胡乱编个名字。 俩人正在说话,春桃从外面进来,身上挟带回一股热浪,说灶房的红果热晕了过去,胡娘子给她灌水都灌不醒,脸色红的吓人。 “说来,这都怪汴梁来的张姨妈,她瞧不上胡娘子做的吃食,饮子,胡娘子心里有气,大热天的,在灶屋做大菜,红果没熬住。” 中暑气不是小事,严重的时候,命都能给丢了,幸好梁堇从灶房出来了,虽说做小食,甜水也热,但比着胡娘子那好太多。 第 56 章 出了三姑娘的屋, 梁堇顶着烈日,少不了去看看红果如何了,去年她中暑气, 还多亏了红果与她的清凉膏。 她快步走到地方,就见红果被抬到了阴凉处, 脸上盖着湿漉漉的手绢,人已经醒来, 虚弱的不成样子。 灶房有冰不假,可那都是给吴家做冰饮子使的, 冰又贵,后面还是卢婆子说话, 胡娘子才敢凿碎一些, 包在手绢里,给侄女解暑气。 “二姐, 你咋来了?” 薛嫂子在人群中瞅见了梁堇, 二姐有福气, 离了灶房这个苦地方。 “我听说红果热晕了,过来看看。” 梁堇说完, 就见薛嫂往一边呶了呶嘴, 示意她去那边说话。 “你不在灶房你不知晓, 胡娘子和她侄女……” 薛嫂说着停顿了一下, 往四周瞅了瞅,才又低声说道:“那真是不要命, 身上的衫子像水洗的一般, 不让旁人烧火,自个亲自烧。 图啥啊,人家是汴梁来的人, 在伯府什麽好东西没吃过,瞧不上她做的便瞧不上,说是怄一口气,其实不就是想让人家高看她一眼。” 薛嫂两句话,把胡娘子的心思说的明明白白。 胡娘子不单是为自己,为侄女,还为冯氏,她是冯氏陪嫁来的灶娘,做的菜张姨妈瞧不上,冯氏面上也没光。 “薛嫂,胡娘子都与张姨妈做了什麽席面?”梁堇和薛嫂打听。 “还是老几样。” 胡娘子在做菜上,是个守旧的人,但味道不差哪里,梁堇和薛嫂又说了会子话,见红果没什麽大事,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琢磨了起来,吴家的菜,味道再好,怕是也入不了张姨妈的眼,人家从头到尾吃的就不是味。 汴梁伯府,即使不和吴家比,也算是高门,高门的吃食,想来很是讲究,席面上的菜,体面大于味道,看冯娘子给元娘挑灶娘就能看出来。 什麽是体面,左不过捡贵重的东西做成菜。 听闻有一道羊肉,只用羊脸上的一点脸颊肉,菜成要用掉十几只羊,比煨羊舌还要奢靡铺张。 不见得味道有多好,高门子吃的就是个讲究,在梁堇看来,很不实在。 梁堇能想到这个面上,胡娘子自是也能想到,为了做中午这桌席面,胡娘子昨个晚上,就在冯氏屋里要来了三十贯银钱。 买了薛家羊肉,王家大雁,赵家牛乳,孙家香蜜……三十贯银钱,甚至还不够用,她买的东西,挑的都是贵的,不贵不要。 就拿香蜜来说,有白蜜,黑蜜,花蜜,沂州城内卖蜜的人家,不下七八家,可胡娘子去的是香料行的孙家,他家的蜜比羊肉还要贵。 胡娘子见侄女醒了过来,又一头扎进了灶房,拿出了百般的能耐,又是炸又是蒸,整出了一桌席面来。 仅是香饮子,就做出了四种来,冯氏见席面好了,便让人去请张姨妈来她屋里用饭。 …… “你们猜张姨妈用了席面,如何?”卢婆子忙里偷闲,来梁堇这吃冰,三姑娘院的春桃,香豆,金哥院里的丫头都在这。 听卢婆子讲的入了迷,连忙追问, “妈妈,你快讲,张姨妈有没有夸席面好,香饮子不差?” 就连梁堇都想知晓,卢婆子叹了一口气,面上不忿,说:“咱家娘子好心请她,收拾出的一桌席面,几十贯银钱。 她张姨妈提起了伯府的香饮子,说里面用的都是沉香,做起来,极为琐碎费劲,话里话外,还是嫌咱家的饮子不够讲究。” 不够讲究的又何止是饮子,席面上的菜也挑三拣四的,卢婆子想起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就一肚子的气。 后日便是娘子生辰,沂州有头有脸的官娘子都会来家里,到时家里拿不出什麽菜镇住张姨妈的嘴,可如何是好。 娘子急的都生了口疮,再使唤人去买沉香,岂不是东施效颦,只会教张姨妈笑话。 张姨妈的背后是范家,两家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吴家要是不争这口气,到时候元娘嫁到范家,范家会轻看。 两家的门楣本就相差甚远,争这口气,其实也是为了给元娘做脸。 梁堇听罢,垂下了眼,她倒是有个法子,但她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好不容易她才当上三姑娘的灶娘,不想惹出事端,再生变故。 她想起挑人那日,冯娘子见她头上没戴花,让崔儿去屋里给她拿花戴……她此时心里纠结,一方面是保全自己,另外一方面,是冯氏曾对她好。 那种好,不管是看在她娘的面上,还是有其他的东西,梁堇都是真切感受到的。 “二姐,娘子说你做的酒黄鱼好,让你后日做了上席面,那日来的人多,咱家席面都要八桌。” 卢婆子也不单是过来吃冰,把冯氏交代她的话说给了二姐听,说完,她还要去外面赁盏子,碟子。 这些东西,冯氏的箱笼里倒是有几套,可好的将来是给元娘做嫁妆的,哪舍得用,差点的,又嫌不体面。 “妈妈,我做的酒黄鱼如何能上席面,别给娘子丢人。” 不是梁堇谦虚,而是她做的酒黄鱼没上过正经席面,吴家席面规矩多,后日的场合又这麽大。 “你做的鱼,我吃着也觉好,按理说,你再练一两年,才能做菜上席,不过娘子既然说了,你只管做便是。” 梁堇和红果,之前比试做菜,虽做过席面,不过是家里人吃,定下灶娘后,其实她要跟着胡娘子再学一两年。 冯氏偏疼金哥,次女的灶娘,手艺会的差不多就行,就让梁堇给她们做小食。 其实梁堇不用再学,一般官宦人家的席面规矩,她摸的差不多,大菜也就那些,这事主要是她年龄小,今年才十二岁。 卢婆子说的再练两年,再练两年也才十四岁,除非那个时候三姑娘嫁人,她才会做席面。 做席面,也不能说是按资排辈,吴家有胡娘子,她是跟她学手艺的,跟学徒差不多,做席面的时候,给她打杂行,做菜上桌…… 让梁堇做,梁堇做便是,但是她做酒黄鱼,买鱼买料,要自己去挑,卢婆子问其缘故,这大热天的,让家里的哥儿去外面买了多好。 “妈妈有所不知,买黄鱼要挑,大鱼不入味,小鱼下锅肉会散,要挑不大不小的,它还有公母之分,公鱼肉更嫩些。” 卢婆子见这二姐,说起黄鱼来,头头是道,教她看,这二姐比红果要强上两分,红果能当上元娘的灶娘,多亏她有个好姑母。 二姐说话做事,处处不拔尖,不是那等好强的人,在丫头中,显得不起眼的很。 可教她说,她这是踏实,踏实自有踏实的好处。 “也罢,娘子给我的银钱,我还没有给胡娘子,给你分出几贯也就是了,省得你做出来的鱼不好,赖我老婆子。” “多谢妈妈。” 梁堇担了做鱼的差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的差不多才行。 卢婆子走后,香豆几人问起了公鱼母鱼之事,她们先前竟不知鱼还有公母。 她是三姑娘的人,这事要去屋里和她说一声,她这两日,不能再给她们做小食,甜水了。 “刚才在灶屋,有旁人在我不好说话,娘子让你上席面,本是露脸的好事,可万一菜做的不好。” 俩人走在小路上,春桃替二姐担心,她知她做的菜,但毕竟她还小,今日做的菜好,不见得明日也好。 不比胡娘子,胡娘子做了多少年的席面。 “姐姐的心我晓得,可咱都是下人,娘子让做,也只能做。” 此事并没有扰她的心,倒是另一桩事,使她为难,她和春桃进三姑娘屋的时候,就见杜奶妈从里面出来。 “杜奶妈好。” 梁堇看到她,突然心中生了主意,这杜奶妈是个爱钻营的人,女儿七姑没有被选上灶娘,听说后面给人送礼,想巴结上娘子身边的人,好教她女儿七姑塞进元娘的院里。 要是她听到了什麽,定会去冯氏屋里卖好。 她进屋与三姑娘说了此事,不与她说也没事,只是说了,是在敬着三姑娘,三姑娘也能感觉到。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在外面瞅了一会,见杜奶妈进了偏房,偏房里有茶有蜜饯,想来是去里面偷嘴。 出来后,她故意拉着春桃在偏房门口说话,偏房的门关着,她只当里面没人。 “……伯府那样的人家,惯爱排场讲究,就像香饮子,菜食,并不是越贵越好,再贵的东西,她们伯府也是见过吃过。 贵重之物,咱家比不过,就拿稀罕之物比,更讲究。” “咱家有什麽稀罕之物?” 春桃问,梁堇瞥了一眼门口微动的竹帘,说:“大前年落的雪,还是春雪,从一百多年的老松上扫下来,用瓮盛了,埋在地下,后日做的香饮子,就说用此雪水冻成的冰所制……” 反正她们也喝不出,把从外面买来的冰,吹成庙里的仙水都使得。 梁堇和春桃走后,偏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悄悄打开,杜奶妈用袖子抹了嘴边的糕饼渣滓,不由得暗想:这个丫头说的有道理……思索片刻,便去了二房。 到了二房后,把梁堇的话鹦鹉学舌般给冯氏学了出来,不过,她当然没说这是二姐说的,只说是她自己想到的法子,把老松换成了老桩梅花。 这样的便宜事,她怎麽会给旁人做嫁衣。 第 57 章 冯氏是一点就透的人, 把杜奶妈好生夸了一顿,卢婆子纳闷了起来,姓杜的何时心思这般细腻通透了。 连她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主意, 莫非是她女儿七姑想出来的不成? “娘子,杜奶妈出的是馊主意, 咱如何能诳骗张姨妈,张姨妈见多识广, 到时,还有官娘子们, 此事被拆穿,岂不是丢了大脸。” 冯氏让丫头去灶房把胡娘子唤了过来, 把杜奶妈出的主意, 与她说了,她听罢, 并不赞成。 “人杜奶妈出的主意不好, 那你胡娘子可有什麽好主意?” 冯氏摇着手中的生绡白团扇, 走到屋里的冰鉴旁,打开了上面的花梨木夹, 里面放着几块冰, 冰水滴滴答答的流到了下面的木槽子里。 冰块中间放着一盏泻黄汤, 她口疮难捱, 疼得不能吃东西,一早让婆子去药铺抓的药草, 来家里煎成水用。 胡娘子被问的支支吾吾, 半天没吭声,她不是没有和冯氏出过主意,让她拿银钱买上二十几只山羊, 她就不信她做不出好菜来,可冯氏不肯拿这麽多银钱出来。 “我即使给你百贯银钱,你做出来的菜,就一定能堵住张姨妈的嘴吗?杜奶妈的主意,我看不错,她说的话也句句在理,伯府要的是讲究,咱就给她讲究。” “这可不是馊主意,能让咱吴家少出一笔银钱,还能得脸面,胡娘子,人不能一味古板。” 卢婆子忍不住帮腔说道,让胡娘子想几个有出处的菜来,就如同那陈年的梅花雪水一样。 日头升升起起,转眼间,就来到了后日。 吴家门口落的有大轿,小轿,录事家的娘子张氏,因吴芳姐的事,多亏有她提醒冯氏,俩人又是拐着弯的亲戚。 冯氏生辰,说什麽也要请她来,她是个有心的,晓得吴家今日来的人多,担心冰不够用,一早就让家里的下人给冯氏拉来了一车冰,走的还是角门。 灶屋,梁堇晓得今日忙不过来,昨日便请了相熟的香豆来帮忙,还有桂姐,桂姐多有抱怨,但还是来了。 “前面开席了,卢妈妈说一炷香后,再上酒黄鱼。” 外面烈日炎炎,香豆从前面问话回来,脸上都是汗,得了香豆的话,梁堇把碟子摆了出来,摆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这一共是八个一模一样的碟子,都是瓷的不说,上面还带着钴蓝色的花纹,是打外面赁来的,与席上的盏子,碗是一套,要是碎了一个,都不好交差。 “好香啊……” 香豆和桂姐都围了过来,看梁堇往碟子里盛鱼,馋的不行,锅里剩下的还有两碗粘稠的汤,眼见中午了,她们都还没吃饭。 胡娘子那处,忙着做席面,下人的饭还不知什麽时候能做上,做不做都不好说。 一炷香过去后,不用梁堇她们去送,有专门上菜的婆子来端鱼。 婆子走后,梁堇便能闲下来了,她回到自个家,拿了些麦面和菜来,揉了一锅面出来,煮好的面,有两指宽,捞出来丢进盛了井水的木桶里泡着。 端来的有一块腌腊肉,掺着芽菜炒的油汪汪的,又切了两根胡瓜,胡瓜其实就是黄瓜。 切成细丝,一股胡瓜独有的清香之气,扑面而来,要是此时有冰块,放进冰块里冰上片刻,吃起来更好。 在木桶里用细长的牙箸捞上来半碗面,面上浇一勺鱼汤,再放些腊肉菜,胡瓜丝,一拌便能吃了。 “二姐,你做的冷淘面,比市井王婆婆家卖的还要好吃。” 仨人关上了门,躲在屋里吃的汗津津,桂姐连说话的空都没有,吃完一碗,又去捞了一碗,多搁鱼汤和腊肉。 香豆说的是王婆婆家,梁堇和桂姐也去吃过,她家的浇头,有干笋鸡杂,鸡丝,肺儿鲜,窜香鱼皮,料浇虾,大燥子,煎红肉,糟鲫鱼…… 不仅有面还有官粉,冷的,热的,温的,想吃哪般有哪般。 人家做了十几年,擅做这些,做的精细又有味道,梁堇爱吃她家的料浇虾,那婆子把面揉的,吃起来格外劲道。 就在她们仨吃面的时候,胡娘子那的人都在忙,忙的连口气都喘不得,更别提吃饭了,一个个都饿着肚皮。 前面中堂,席上坐的都是官娘子,分成左右两列,中间上首坐的是冯氏,左边下首是刘同知的娘子齐氏,右下首坐的是赵判官家的娘子。 张姨妈被安排坐在了末席,和一小官家的娘子同席,照规矩,这儿没她的坐,让她坐在末席,已是给足了她脸面。 中堂里摆了两台冰鉴,又竖了一架雕木描金鸳鸯屏风,还是六扇面的。 另有一木桶里,堆满了冰块,上面放了一个五彩春草提梁银罐,里面盛的是梅子酒,席面上有添酒的丫头,壶里的酒没有了,便来银罐里取。 屋里凉丝丝的,有穿纱的娘子,甚至让丫头去轿子里取衣裳。 “齐娘子,这羊肉你吃着如何?”冯氏看向左边席上的齐氏,问她。 “这般讲究的羊肉,我也是头一次吃到,以前倒是听人说过有这样喂养的羊,可都没见过,更别提吃了,没想到今日能在娘子这里吃到此等菜肴。” 齐氏对着席上那碟羊肉,赞不绝口,其他娘子也都连声附和。 冯氏又问末席的张姨妈:“姨妈以为如何?” 张姨妈放下了牙箸,掏出手绢擦了嘴,慢慢说道:“前些年,我们伯府也得了一块这样的羊肉,我只是见过没尝过,想来味道和娘子的差不多。” 她来吴家这几日,竟不知这吴家藏的有吃香料长大的羊,在老林子里熏的火腿。 冯氏给身边的卢婆子使了个眼色,卢婆子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丫头,托盘上摆着盏子。 “你们都尝尝我家的香饮子,看能不能尝出来是拿什麽做的。” 丫头把盏子放在了官娘子们的席面上,齐氏见盏里面是寻常的紫苏饮子,既然冯氏这样说了,这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有讲究。 她把盏子端了起来,闻了闻,又拿起银勺尝了尝,还是不知有什麽不同。 “张姨妈,这饮子想来大有讲究,可惜我见识短,你是伯府来的人,想必你定是能尝出来。” 席面刚开始的时候,张姨妈的倨傲,是在场官娘子有目共睹的,赵判官家的娘子有意向冯氏示好,就故意问她。 屋里的人都看向了张姨妈,她尝了一口饮子,细细的品了,过了一会,又尝了一口,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冯氏见张姨妈答不上来,高悬的心落回了肚里,拿起面前的冷茶吃了起来,把她晾在那,并不替她解围。 “我也尝不出来,敢问娘子,这香饮子有何讲究?” 一盏香饮子,到底是让吴家在范家面前争了一口气,压了她范家的气焰。 不知何时,冯氏手心里都生了汗,见她在她面前,终于低下了头颅,这才笑着说道: “不怪姨妈和娘子们尝不出,这香饮子里的冰,是前年下春雪,在一桩百年梅树上扫下来的,用瓮盛了,埋在地下……” 三姑娘身后的春桃,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二姐那日与她说的话吗,原话说的是老松,娘子如今说的是梅树。 二姐后面让她不要和旁人说,春桃谁也没说,娘子是打哪听来的? “怪不得这香饮子喝起来有股冷冽的香气……” 听见席上的娘子们都这样说,张姨妈又尝了一口,还是没尝出什麽香气,什麽冷冽,但为了脸面,只好也说尝出来了。 谁家闲的没事,会藏什麽春雪,这吴家太过讲究。 吴家席面,未时方停,一场席下来,张姨妈伯府身上的傲慢,被打掉了一大半,对冯氏说话,也有了些敬意。 夜里,春桃寻到了梁堇,问她此事,梁堇也没瞒她, “咱俩那日说话,被杜奶妈听了去,我后来见她从偏房里走了出来,此事只有她知晓,应该是她去娘子跟前说的。” 梁堇说话留了三分,没说是自己故意让她听到的,不是她不信任春桃,教春桃知晓了是她的设计,春桃会认为她心思深。 “杜奶妈那人,定会把主意说成是她自个想的。” 杜奶妈是啥样的人,春桃再清楚不过,这个主意明明是二姐想出来的,却被杜奶妈拿着去露了脸,得了赏。 “姐姐,她说就让她说吧,事情已经这样了,咱去娘子屋里说,娘子怕是也不信咱,这也说不清。” 杜奶妈是向往富贵之人,她想要的不是冯娘子的赏钱,而是女儿七姑的前程,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她利用杜奶妈的口给冯娘子传话,这只是其一。 杜奶妈母女俩在吴家要是攀附不上元娘,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三姑娘,到时候,三姑娘嫁人,这母女俩跟着去。 当娘的倚老卖老,把着三姑娘屋里,女儿也会仗着她娘的势,对方当不上元娘的灶娘,就会把主意打到三姑娘的灶娘上。 她在三姑娘这,没有势力可依仗,索性,她就给她一个好,没想到竟真成了。 第 58 章 自打春桃知晓了此事, 越发嫌恶杜奶妈,几日来,在姑娘屋里, 见到她,连个好脸都不给。 “好姑娘, 这碟剩下的糟鸭肉别端走,与我吃, 这几日我苦暑气,吃什麽都没味, 这几块鸭肉,正好给我补补身子。” 杜奶妈对春桃说道, 然后又看向三姑娘, 怪她, “姐儿也是, 不说去娘子屋里讨要些冰使, 我可听说, 元娘那里一天要用掉六七块冰,都是亲姊妹, 姐儿不想向娘子讨, 找元娘要些也行, 让我也沾沾姐的光, 凉快些。” “姑娘脸皮薄不好张口,杜奶妈你向来嘴上的本事大, 不如你去替姑娘讨冰。”春桃冷笑道, 自己想用冰,搁这怂恿姑娘,这杜奶妈真是恬不知耻。 想起她还偷了二姐的主意得了好处, 口中的话,说的越发刻薄尖酸了起来, “杜奶妈可别恼,谁不知你女儿七姑能进元娘的院子伺候,多亏了你嘴上的功夫,咱家里,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你这样有能耐的妈妈。” “姑娘,你这是哪里的话,是娘子说,元娘院子里缺一个打杂的丫头,我想着我女儿还在家闲着没事做,这才在娘子跟前荐了她。” 杜奶妈知晓春桃在点她那事,她面上有几分心虚,硬是不往上面说。 “奶妈,你若是嫌屋里热,就回自个家,我这不用你伺候。” 三姑娘刚用过午食,想睡一会,见奶妈和春桃在屋里拌嘴,心里烦她,又碍着她是她奶妈,不好说她。 喜儿帮她把身上的衫子脱了下来,伺候她上了凉床,放下竹青色蚊帐子,屋里残留的还有熏艾草的味。 夏日蚊虫本来就多,窗子外又种了几棵芭蕉,叶大肥硕,虽能遮阴,但也招蚊。 杜奶妈见姐儿赶她,不好再说什麽,出了屋子,抽出别在腰间的汗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随春桃进了偏房,春桃把糟鸭肉锁在柜子里,偏不与她吃。 “姑娘气性忒大,不过是一口鸭肉,我好歹是姐儿的奶妈,姐儿都没说不让我吃,你倒是当了家,做了主。” 春桃把柜子上的铜钥匙塞进裤腰里,瞥了她一眼, “你吃了不打紧,晚食姑娘吃什麽?不过奶了姑娘些日子,你的奶是金子做的不成,啥都要让你吃。” 上个月来屋里,和姑娘讨要箱笼里的杏红缎子,说要拿回家,给供的菩萨做衣裳,呸,也不怕遭报应,拿菩萨当由头。 “我的奶贱,可谁让我奶的姐儿是这知州相公家的,姐孝敬我是应该的。”即使捅到娘子屋里,娘子也不会说啥。 这样的话,杜奶妈以前是不敢说嘴的,可如今她在娘子那正得脸,女儿又得了好前程,令她着实风光,在私底下说话,张狂了些。 “孝敬你?你不过是吴家十七两银子赁来的,和我一样,都是奴才。” 春桃一句话,揭了杜奶妈的老底,当年杜奶妈家里日子难过,她男人把她赁给了吴家,这种事,没人提过。 她又羞又怒,老脸涨红,狠瞪了一眼春桃转身出了屋,家去了,恰巧她女儿七姑在家,见她娘面上带气,便问她发生了何事。 杜奶妈就把春桃讥讽她的事与女儿说了,她女儿和三姑娘出生的日子,没差几天,说起来,她女儿还是三姑娘的干姐姐。 乳母的女儿,儿子,和她奶的姑娘,郎君,是干亲关系,都叫干姐姐,干兄弟,这是惯有的规矩。 就像元娘的奶妈,她奶妈有个儿子,元娘都是叫他干兄弟,如今跟在冯氏铺子里的掌柜身边学做事。 将来元娘嫁人,这个干兄弟会一块过去,给她打理铺子田庄,俩人的关系,不是寻常下人能比的,奶妈,不说是半个娘,也差不多。 三姑娘这却和元娘不同,逢年过节的时候,杜奶妈会领着她的这个干姐姐来她屋里给她拜年。 但从没有提过要让干姐姐来她屋里伺候的话,当初学了手艺,也未曾说过给她当灶娘,她们娘俩一心想巴结元娘。 故而,三姑娘和干姐姐七姑,一点都不亲。 “她不也是奴才,还是买来的,文书是死契,咱与她不一样,咱是活契。”在七姑看来,活契比死契体面。 七姑,生就鸭蛋脸面,梳一个螺髻,一撮头发垂在胸前,乌光油亮,穿着白衫蓝裙,腰间系着一条丁香色的大汗巾。 耳垂肉上,还戴了一对茶叶梗,她的耳洞是不久前穿的,过些日子,伤口长好后,才能把茶叶梗拿掉。 吴家的丫头大多都是冬日里穿耳洞,拿雪把耳朵揉的不知疼痛,用绣花针,硬生生的穿透耳垂肉,再用茶叶梗塞着。 即使不在冬日里穿,也该在秋日,还没见过谁在夏日里穿,伤口长不好,化了脓水可就麻烦了。 “你那个干妹妹,泥捏的人,把屋里的蹄子惯的不成样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杜奶妈来到屋里的架子旁,见铜盆里有残水,就湿了巾子,擦了一把泛着油光的脸,问起了女儿在元娘院里可有受屈。 “是娘子让我进的院子,元娘屋里的大丫头都知晓,她们不敢欺负我,可惜我在里面就是个打杂的。” 她有手艺,当初是奔着给元娘当灶娘的,没想到,被胡娘子的侄女,叫红果的给夺了去。 “女儿,老话说的好,宁为凤尾,不做鸡头,在元娘院里当丫头,比给你干妹妹当灶娘还要有前程,别看你此时是打杂的,日后可说不准。” 前些日子,她为着这个女儿的事,钻营无门,急的不行,好在老天有眼,让她在娘子面前露了脸,要是女儿进不去元娘那,就只能跟着三姑娘了。 七姑想到自己能得前程,都是靠她娘偷听来的一个“主意”,她心里不安,冯娘子和卢婆子都以为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要是那个二姐去娘子屋里说,主意是她想的咋办?” “女儿你别害怕,她梁二姐刚来三姑娘这的时候,我暗地里没少打量她,她和她娘不一样,这丫头,是个老实不能再老实的人,谅她也不敢给娘子告状。 况且,这主意不像是她能想出来的,说不定也是打哪听的。” 杜奶妈倒是不担心,嘴上的事,如何说的清,她占了便是她的。 得了这样的好处,杜奶妈也该知足,可她一日比一日不成样子,春桃无人可说,次次都来梁堇的灶屋这与她说。 “……娘子看重她,可你看她张狂的那样子,今个还说教起了姑娘来。” 梁堇却觉得这是好事,就怕她不张狂,她张狂到一定地步,即使她奶了三姑娘,吴家也不会容她。 第 59 章 要说杜奶妈如何张狂, 此时暂且不表,先说胡娘子的侄女,红果。自从她又犯了小性, 见同是给吴家姑娘当灶娘,她跟的元娘, 因有门好婚事,家里的头面首饰, 衣料等物,都先紧着她。 箱笼里的东西 , 多的摆不下,比不受宠的三姑娘, 不知富裕多少, 可她就打发人来,与她送对银丁香。 三姑娘再不济, 都还给二姐送了一匹好绸, 并一对金耳坠, 到头来,她好不容易攀上元娘, 却连二姐都比不上。 她不得元娘看重, 即使进了伯府, 又有什麽意思, 要是那日,三姑娘没开口向娘子讨要二姐, 今日给元娘作灶娘的, 还会是她红果吗? 二姐说不与她争,后面不还是和她争了,她心眼恁多, 要是她姑母没有防她,岂不是都教她学了去。 红果怨二姐,几日没与她说话,以为二姐会像以前一样,主动来和她说软话,可没料想,娘子让二姐给姑娘们做小食。 二姐离了灶房,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回来,红果瞅了她几次,盼她能和她说话,可二姐吃完饭就走,她在吴家的丫头中,没有顽的好的,就只有二姐。 二姐不搭理她,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寻不到,灶房里倒是有张雁姐,可她瞧不上对方,对方也不待见她。 有几次,她见二姐身边围的都是丫头,热闹的很,心里忍不住落寞,二姐有了相好的丫头,就把她红果给忘了。 思来想去,她想到之前二姐托她捎些清凉膏,回到家中,挑了三豆清凉膏,盛在小瓷盒里,去寻二姐。 另外一边,三姑娘院子里的香豆,提着一个枣红色的食匣,从外面过来,碰巧二姐刚闲下来。 四姑娘午食用的少,她屋里的丫头来说,让做一碗不放猪肉,只放虾子的馄饨,虾子不比其他,早上买才鲜,如今已是下晌,买到死虾,吃了怕是要闹肚。 梁堇与丫头这样说,丫头想想也是,就让她捡屋里的东西,随便给金哥做些来吃。 好在梁堇柜子里有半碗虾子油,切上一把嫩韭,掺上豆腐皮,用虾子油细细的拌了,又搁了一撮盐,两匙甜酒,捏了十几个绉边小馄饨。 炉子上连着几日坐的有个大瓦罐,瓦罐里是用大棒骨吊出来的汤头,吊了几日,味道正是香厚的时候。 丢到水里滚两下,用竹捞子捞出来,放进碗里,再浇上两勺汤头,又炒了一碟蒜苗回锅肉,一碟米醋拌芽菜。 金哥味重,昨晚让屋里的丫头去外面食铺叫了杂辣兔肉来吃,使人来要饮子压辣气,还给了她一块兔肉吃。 吃素馄饨,搭上一碟荤菜才合她的口,虽有两碟菜,但菜量少,荤菜里只有四五片肉,梁堇怕她积食,不肯多做。 金哥和自己的奶妈多有抱怨,说二姐人小气,做的吃食,夹几下就没有了,苗奶妈觉得二姐想的周到,以前金哥遇到合口味的,用的多,她没少为此劝她,管她。 就像金哥屋里有的丫头,背着她,私下里给金哥去外面买些不干不净的吃食,一味的讨好金哥,卖她的好,让她吃的撑住了肚,夜里翻来覆去的说肚疼。 这样的丫头,不是个好的,纵着姑娘,把姑娘哄高兴,得俩好处,她们才不管姑娘的身子好赖,只念着自个。 梁堇荤菜炒的余下了一点,香豆见那锅里还剩下两块肉,几撮油汪汪,蔫巴巴的蒜苗,便放下食匣,和梁堇讨来吃。 吃的满嘴留香,意犹未尽,香豆针线活好,朝梁堇讨要她的鞋样子,她给她做双鞋穿,换她的蒜苗炒肉来吃。 梁堇哪有不应的道理,她脚长得快,鞋子只有两双替换的,夏日天又热,脚上老爱生汗,说明日把鞋样子从家里带来与她。 香豆又问她,喜什麽色的鞋面,鞋面上是绣花还是绣雀儿,梁堇这个人不挑,随她做,即使鞋面上不绣东西,她也不嫌。 是人,就有长处有短处,梁堇灶上的活做的好,在针线活上,着实愚笨,会缝缝补补不假,但针脚粗糙,连鞋都不会做,花都不会绣,实在算不上会针线。 像她这样大的女孩,很少有不会针线的,香豆比她大两岁,连身上的衣裳都会做,吴家的其他丫头,也是这般。 梁堇自己不会,心里敬重针线活做的好的人,有人愿意给她做鞋,高兴的很。 “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把旁人托我的事,给忘了个干净。”香豆连忙把放在灶台上的食匣拿了过来,打开盖子,让梁堇往里瞅。 “这哪来的冰?”她这里有些日子没见冰了,之前卢妈妈与她的半桶碎冰,没用到第三日,都尽数化了水。 匣子里装了两块冰,大小犹如碗口,寒气逼人。 “是院里的丰儿,前不久她哥哥给她娶了一个嫂嫂,嫂嫂的娘家老舅是替城中的宋官人卖冰的。 得了些碎冰,送给了她嫂嫂,她嫂嫂又给了她,她托我给你送来两块,想让你给她做几道菜,不捡荤素,你要是愿意给她做,另有菜钱。” 梁堇想了想,应了下来,冰金贵,匣子里的两块冰送给胡娘子,胡娘子怕是也会给丰儿做菜。 她得了对方两块冰,也不教对方吃亏,多捡些肉食来做,除此之外,她还要谢人香豆来跑腿,怕是香豆在丰儿面前提过她,要不然她怎麽会让她给她做。 拿着锥子,她从冰上敲下来两块,擂碎,做了两盏冰梅汤,和香豆一人一盏,红果来给梁堇送清凉膏,瞅见香豆从里面出来,连忙躲在了树后。 拿眼瞟了过去,就见俩人站在屋门口说私话,很是要好,她低下头,看了眼手上的瓷盒,香豆走后,她没有再进屋寻梁堇,而是又回去了。 屋门口的梁堇,其实看到了树后藏的有人,露出来的裙角像是红果的,她只当没看见,与红果在一起顽,她要多忍让她,还要哄着她,心忒累了。 如今她不再跟着胡娘子学手艺,也不想再迁就红果,想让红果高兴,其实很容易,表现的处处不如她,得的赏还不能有她多。 …… 桂姐这个人,甜言蜜语说得,尖酸冷语也说得,这不,一会的功夫,哄的苗奶妈白与了她一串紫皮蒲桃。 她也不洗,蒲桃熟透了,轻轻一捏,肥嫩多汁的肉就被挤到了口中,躲在阴凉处,吐了一地的皮和籽,吃的枝子上没剩下几个。 这才想起来妹妹二姐,把剩下的拽下来,用手绢包了,心中盘算着去她那要盏甜水来吃,来的路上,恰巧看到地上有几块瓷片,差点扎到她的脚,也不知是谁这样缺德。 丰儿送给梁堇的两块冰,桂姐和梁堇一样吃了三盏,又给春桃两盏,晚上回到家,刁妈妈吃了几盏就没有了。 夏日吃冰,是一件难得的乐事,前几年,梁堇跟着胡娘子,见过冰却没吃过,吃了人家的冰,要给人家做菜。 次日一早,她拿着丰儿给的五十文钱,买了肉和菜,上午便给她做了出来,一盆炸过又烧的鸡脚子,一碟爆炒猪肝,一碟干煸腊肉,一碟糟油炒鸭肠,一碟腌的酸辣胡瓜。 吴家下人的月钱除了在屋里伺候,有月钱之外的好处拿的丫头,像在院里伺候的,月钱也就几十个子,有的还要贴补家用。 在青州的时候,春桃给胡娘子七八十个子,请她做几道菜过生辰,胡娘子都嫌钱少不肯做,丫头想打牙祭,难得很,有的只想拿十几个钱,吃个有油水的菜,但没人给做。 丰儿的五十个钱,得了这些实在的菜,脚子,肝,肠,是市井贱食不假,但碍不住味好,她们都是底下的丫头,不讲吃什麽羊肉,鸡鱼的,这样的吃食就不错。 这事过去后,隔三差五有丫头来梁堇这,另外给二姐三个铜板的辛苦费,就能吃上一碟用下水做就的小炒,不过这要看梁堇忙不忙。 不忙的时候,给她们做来无妨,忙的时候,是顾不上做的,几天下来,她赚了二三十文钱,这些丫头,都是天黑后才来她这,白日里是不来的,张姨妈还在吴家,不敢坏规矩。 香豆手上功夫快,鞋子做好后,与梁堇送来,只见桃红的鞋面,上面绣着一只翠雀,口中叼着梅花,绣的活灵活现,梁堇穿了一下,不大不小正正好。 鞋子不仅绣的好,针脚还扎实细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梁堇都不舍得穿了,见香豆愁眉不展,问她原由。 “还不是那个杜奶妈,我刚才来你这的时候,春桃姐姐因为两个盏子,和杜奶妈拌了嘴,杜奶妈不仅啐到了姐姐脸上,还骂她是贱蹄子。” 梁堇听罢,连问:“春桃姐姐如何了,怎麽为两个盏子吵了起来?” “春桃姐姐哭着跑回了屋,盏子是姑娘外祖家年前送来的,一直放在箱笼里没用,前不久拿出来喝饮子,杜奶妈见盏子好看,就向姑娘讨,春桃姐姐这才和她吵了起来。” 梁堇放下鞋,和香豆一块去看了春桃,春桃哭的眼睛都肿了,三姑娘如今管不住杜奶妈,说她一句,她反过来要说姑娘两句。 去娘子屋里进谗言,说屋里的丫头仗着三姑娘好性,没有规矩,娘子本就嫌弃姑娘的性子,听了杜奶妈的话,更不喜姑娘不说,还叫杜奶妈多管教丫头。 杜奶妈得了娘子的话,如同得了圣旨,就差动手打人了,啐过春桃后,在院子里,越发猖狂。 春桃待梁堇好,眼看她受辱,梁堇故意挑杜奶妈在屋里的时候,给三姑娘送来了一盏牛乳, “姑娘有所不知,这牛乳和往常的牛乳不一样,听说这家卖牛乳的,祖上是给宫里进的,味道很是浓郁香甜。” 梁堇把牛乳夸了一番,夸的杜奶妈都凑了过来,三姑娘喝了一口,让二姐晚上再给她端来一盏,这牛乳喝着确实有股子说不出的香味。 杜奶妈喜喝牛乳,听春桃说,她曾经还偷过三姑娘的牛乳喝,梁堇的话和牛乳散发出的香味,把她勾的心痒痒。 梁堇刚回灶屋没多久,她就跟了过来,与她讨要牛乳喝,“妈妈,不是我不给你喝,这牛乳是给姑娘喝的。”梁堇面上透着为难之色。 “姑娘喝得,我就喝不得?我奶了姑娘,喝盏子牛乳也是应该的。”杜奶妈见灶台上有一盏盛好的,冷哼一声,扒开了梁堇,端着牛乳出了屋。 她以为梁堇这牛乳多,她喝一盏没什麽事,可她不知,她端走的那盏,是四姑娘金哥的,梁堇料想她会过来,故意放在那让她端走。 金哥本来没有喝牛乳的习惯,嫌有味道,梁堇把牛乳煮了,里面又放了茉莉花和糖霜,金哥喝了一次后,让梁堇以后都给她送。 杜奶妈把牛乳端走后,她算着时辰就去四姑娘金哥屋里告了杜奶妈的状, “她说,姑娘喝得,难道她就喝不得,我拦不住她,她仗着是三姑娘的奶妈,听说平日里,在屋里厉害惯了,以前三姑娘的牛乳都教她给喝了。” 金哥坐在椅子上,屋里的丫头手里拿着一把长圆掐腰的团扇,犹如葫芦,在给金哥扇风,金哥听得眼儿忍不住瞪圆。 “她喝三姐的牛乳倒也罢了,那个死婆子,竟然连我的牛乳都敢喝。”金哥一开口,就是死婆子,要是苗奶妈在这,少不了又要说她。 金哥人小气性大,要让给她打扇的丫头去找杜奶妈,要是真喝了她的牛乳,给她打她的嘴。 屏儿得了金哥的话,去三姑娘院里寻杜奶妈,她坐在偏房,正一边捏蜜饯吃,一边喝牛乳,嘴上留了一圈牛乳痕迹,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盏子,里面的牛乳还有一口没有喝完。 杜奶妈见人进来打搅她用蜜饯,开口就骂了一句贱蹄子,等看清楚人后,才发现不是院里的丫头,是四姑娘屋里的屏儿。 她连忙站起来,脸上堆满笑,迎了上去,好话还没来得及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屏儿想打她的嘴,但嫌恶心。 听到动静,三姑娘院里的丫头都过来看,还有春桃和香豆。 杜奶妈捂着脸,瞅着屏儿,委屈的不行:“好端端的姑娘为啥跑到这来打我?” “你说为什麽打你,你个婆子,好不要脸,你把我家姑娘的牛乳吃了,让我家姑娘吃什麽?你不过是个奶妈,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屏儿叉着腰,说着又抬手抽了杜奶妈一巴掌,她来的路上,还有些不信桂姐妹子的话,谁知过来,看见她正在用姑娘的盏子,喝她姑娘的牛乳。 春桃见杜奶妈挨打,心里着实解气,同时又感到惊讶,这杜奶妈好大的胆气,连金哥的吃食都敢占,金哥与三姑娘不一样。 “我的好姑娘啊,我,我……”我吃的不是三姑娘的牛乳吗,怎麽又掺上四姑娘了? 杜奶妈被一个丫头打了脸,还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又给了她一巴掌,简直羞愤欲死,指着桌子上的盏子,话都讲不清。 “贪嘴的婆子,你不找面镜子照照,配吃我家姑娘的牛乳吗?你一个赁来的,还想翻身做主子不成?” 屏儿说着,用手指戳她的头,杜奶妈枉长年龄,被个丫头这般羞辱,好半天,才说话, “牛乳是我家姑娘让我喝的,谁喝金哥的了。”她不敢说是她自个去喝的牛乳,只能推说她喝牛乳,是三姑娘同意的。 屏儿不怕她,拉着她进屋去见三姑娘,三姑娘哪让她喝什麽牛乳了,不用想就知晓,肯定是她自己偷喝的。 杜奶妈拿眼神求她,求她奶大的姑娘替她圆了话,三姑娘才不替她圆,心里烦她还来不及,“我没让你喝牛乳,更没有让你喝金哥的。” 听到三姑娘的话,杜奶妈的脸子突然白了起来,她是姑娘的奶妈,姑娘不向着她,向着外人,她名声臭了,姑娘不也跟着丢人吗? 杜奶妈想不明白,要是这些日子她没有那么猖狂,三姑娘会为了自个的脸面维护她这个奶妈,可她猖狂的太过头了,猖狂到三姑娘宁愿丢脸,也不愿维护她。 一时间,杜奶妈成了偷牛乳喝的臭老鼠,吴家哪个婆子不偷嘴,可当主子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不被抓到摆在明面上,都不会过问。 杜奶妈心里清楚,是灶屋的那个二姐,故意害她,要是给她讲清楚,牛乳是金哥的,她断不会喝她的。 贱蹄子明知她把牛乳当成了姐儿的,却不提醒她,后面又去金哥屋里告她的状,她没来得及让贱蹄子见识到她的厉害,就被冯氏屋里的卢婆子喊了过去。 小女儿屋里的丫头打了次女奶妈的脸,这在吴家,是不大不小的事情,奶妈和其他下人不一样,她们是能替冯氏管教姐儿的。 姐儿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该说要说,就像金哥屋里的苗奶妈,元娘屋里的周奶妈,不仅教姐儿,凡事还会提点她们。 打了杜奶妈,就相当于打了三姑娘的脸,可三姑娘却不在意丢脸,她只想把自己的奶妈赶出去。 这般心思,她从不敢和她娘冯氏说,因为她吃了奶妈的奶,按规矩以后要给她养老,就连奶妈在她屋里作威作福,骂她的丫头,她都不敢随便教训她。 杜奶妈到了冯氏屋里,忐忑的不行,还未说话,就见二姐这个贱蹄子也在。 “娘子,我不知那是四姑娘的牛乳,都怪我一时嘴馋。”到现在,她的脸还泛着肿,故意露出肿的严重的左脸,想让冯氏心疼她,她好歹奶了三姑娘,不过是喝了一盏子牛乳。 冯氏今日穿着白底印花,圆领对襟的旧罗衫,耳朵上戴着青石头坠子,梳着同心髻,在屋里只插了根素净的银钗。 坐在炕边,炕几上摆着一盆冰块,并一只黑漆雕花的拜帖匣儿,里面装的是外面送来的拜帖,听杜奶妈这样说,目光从拜帖上移开,看向了她, “不知是四姑娘的,你以为是三姑娘的?三姑娘的牛乳,你就能去灶屋拿来喝。” “我,我,姐儿一惯孝敬我,不,是对我好,我想着喝一盏也无防,这个丫头,并未说是金哥的牛乳。” 杜奶妈见冯氏语气慢悠悠的责备她,一下子慌了神,要是冯氏骂她,倒没什麽,左不过挨两句难听的,可她这样,就是真计较了。 话里一句孝敬,一句金哥,刺了冯氏的耳,她能让次女孝敬她奶妈,但她奶妈不能主动提孝敬。 主动提孝敬,就是不知好歹了,给了杆子就往上爬。 “人二姐怎麽没说,都拦着不让你拿了,你是不是说过,这牛乳姑娘喝得,你就喝不得这样的话?” 二姐当时和她说了是姑娘要喝的牛乳,但并未与她说是哪个姑娘,是她自个以为牛乳是三姑娘的,二姐少说了一句话,杜奶妈后面说了她奶过姑娘,但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抢主子的牛乳喝,她在三姑娘屋里,倚老卖老,做派猖狂。 “我……”杜奶妈被问的哑口无言,这样的话,她确实说过,可那个贱蹄子明知道她说的是三姑娘。 “你也甭怪人二姐,金哥给她的差事,那个时辰去送牛乳,你把金哥的给喝了,她那总共就这点牛乳,你让她拿什麽去给金哥?” 卢婆子见她瞪二姐,就把里面的原由与她讲了,人二姐做的牛乳,本来就不是给她一个奶妈喝的。 在吴家呆了这么些年,规矩轻重都不晓的,和姑娘争嘴,亏她做的出来。 卢婆子也是给人当奶妈,跟着冯氏过活,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也差不多,为啥冯氏能这样敬着她,绝不是因为她奶过她。 冯氏待她亲厚,还让个丫头伺候她,时不时的还能和冯氏在炕上吃饭,就连相公见了她,都要喊她一声妈妈,屋里没有比她更得脸面的人。 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学问并不是作文章,是卢婆子的为人处世,尤其是在和冯氏的相处中。 不能拿她当主子般疏远,也不能拿她当亲人太过肆意,就像做菜一样,火烧的好,菜肴才能出好滋味。 第 60 章 冯氏让奶妈卢婆子去箱笼里找出杜奶妈的赁身文书来, 杜奶妈一听赁身文书,腿软的登时就跌坐在了地上。 屋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难道因着一盏牛乳就要把她赶出去不成。 她在吴家多年, 不愁吃不愁喝,不用发愁生计, 年年冯氏还会给她一匹好料子做衣裳穿。到了节里,该得的果子蜜饯, 赏钱,从来没有缺过她。 在姑娘屋里, 再好的东西也尝过,见过, 整日里不用做粗活, 下面有丫头巴结伺候,可谓是奶了姑娘一场, 从此过上了富贵日子, 外面小门小户家的娘子, 都比不上她。 要是被赶出吴家,她都这个年纪了, 也不会干什麽营生, 可如何是好, 她女儿七姑不久前才进了元娘院子, 眼瞅着得了前程。 杜奶妈欲哭无泪,肚里的肠都已悔青, 吴家今非昔比, 如今是知州老爷家,外面有多少婆子丫头,想进来卖身伺候。 “求娘子……开恩, 别赶我走,都怪我一时教猪油蒙了心,偷吃了姑娘的牛乳,望娘子看在我奶了姑娘一场的情面上,留我在家里当个洒扫的婆子。” 杜奶妈哀求冯氏,冯氏就像画上的菩萨似的,无动于衷,接过卢婆子找出来的文书,见上面赁期还有八年多,别说有八年,即使有一年,四五个月,二三十日,冯氏也不会把她赶出吴家。 赶出吴家,也就意味着放她走,她是她用银钱赁来的,在家里没有做够年数,岂不是亏了,让她还赁身钱,为了几两碎银,伤了她知州娘子的名声不值当。 更何况,这样计较的事,她做不出来,但是让杜奶妈留在沂州,也是不能够,她是让她管教次女,和她屋里的丫头,可没有让她欺辱她们。 她再不喜这个女儿,她都始终是她生的,一个奶妈敢作践她,眼里没有了主子,没有了规矩,这样的下人,别说是奶了姑娘,奶了谁,也不能再留着。 下人就应该看清自己的本分,给你脸面,你才有脸面,有了两分脸面,就蹬鼻子上脸,不拿自个当下人,不拿主子当主子,这是冯氏最忌讳的。 “我在淮宁府有几亩水田,过两日,你便收拾收拾过去。” “娘子……”这和赶出吴家有何区别,杜奶妈还要求冯氏,被卢婆子从地上拽起来,拉出了屋子。 卢婆子好言相劝,“你犯了错,本该被赶出吴家,念你奶过姑娘,这才让你去淮宁府。” “既念我奶过姑娘,怎麽能让我去淮宁府种地,妈妈,求你在娘子跟前,为我说两句好话。”杜奶妈望着屋里,不死心,拿着袖子抹泪,委屈的不行。 卢婆子见她不识好歹,就冷了脸子,刚刚顾着脸面,给她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好听的话不听,就别怪她说难听的。 “奶过姑娘是不假,你不会就以为自个劳苦功高?姑娘当年可不缺你的这口奶吃,她是吴家正经的主子,什麽张奶妈,李奶妈寻不到,偏你杜奶妈不可。 反过来,你应该念吴家的好,你让姑娘吃了奶,姑娘让你得了十几年的体面日子,遥想当初,你家日子艰难,过不下去,才来吴家赁身,来的时候,穿的是贫家的麻衣,头上连把银梳都没有。” 卢婆子说着,用眼上下打量她身上的穿的,戴的, “可你看看你如今,身上穿着绸子做的衣裳,头上又是金又是银,腕子上也戴上了镯子。” 要是杜奶妈老实本分,以后的日子,比这差不到哪里,三姑娘将来是要嫁到官宦人家去,她一块过去,在姑娘屋里管嫁妆钥匙,多好的奔头。 可她心高,她不说她也能看出来,瞧不上人三姑娘,她倒是瞧得上元娘,一直想把女儿塞进元娘的院子,明明是三姑娘的奶妈,却不和三姑娘亲,不怪三姑娘这次不护她。 “可我终究是姑娘的奶妈,按规矩……”后面的话,杜奶妈没敢说出来。 卢婆子见她到了如此地步,还想着让姑娘给她养老,忍不住笑了出来,“吴家是官宦人家,是有这样的规矩,但也不是没有当官的人家,发卖奶妈的事。 娘子心善,但你也不要拿规矩说事,什麽规矩不规矩的,娘子说它是规矩,它才是规矩。” 卖个奶妈不稀罕,吴家连生养过的妾都卖过,卢婆子听说,有那小官之家落败,父母身死,兄嫂卖姊妹的,还有丈夫典卖妻妾的。 明面上朝廷是不让卖妻,可私底下的买卖一直有,纵使你是良籍也好,贱籍也罢,后面被卖给旁人家,连个自由身都落不得。 卢婆子的话像绣花针一般,扎疼了杜奶妈,她心中仅存的依仗也没有了,日后三姑娘不会再给她养老,杜奶妈红了眼,身上往日的张狂劲,早就不见。 她在冯氏屋门口,不敢掉泪,怕惹了冯氏不快连累她女儿,女儿是她的盼头,她离了吴家不打紧,女儿不能。 屋里,梁堇知道自己鲁莽了,其实过些日子,杜奶妈猖狂的劲头旺盛到一定地步,不用旁人沾手,可能就会出事。 但杜奶妈不是傻子,她在冯氏面前守规矩,何时才能露出马脚,闯出祸事,她的猖狂,是因为在冯氏这得了脸面,要是改日,冯氏责骂了她,她身上的张狂也就会随之消失。 日后再想把她赶出三姑娘的院子,会很难,不过也有法子,但比不上此时的天时地利,张姨妈还在吴家,冯氏要处置给她看。 张姨妈只会说冯氏治家严谨有规矩,不会说她不善,范家是上等人家,上与下,主与仆的规矩,比吴家还大。 要是冯氏心软,骂了杜奶妈两句就完事,人家反而觉得冯氏不会管家。 对于梁堇而言,时机好是一回事,另外是她辱骂春桃,梁堇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爱沾手露脸之事,这次,是为春桃也好,为三姑娘,为她自个,都是个好机会。 若是留着杜奶妈,难保它日,不会欺负到她梁堇头上来。 “你倒是个护主的。”梁堇的伎俩,并没有瞒过冯氏,梁堇也心知肚明,在冯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告了罪。 即使冯氏不说,梁堇也会主动提,坦荡的提出来,比让冯氏猜疑更好,“我常听三姑娘院里的丫头说,说杜奶妈在屋里,朝姑娘要好料子,好盏子,姑娘不给她,就在院里指桑骂槐。 天热,还怪姑娘没本事,从您这要不来冰使,姑娘说她一句,她有三句话等着姑娘…… 我不懂旁的道理,但知晓奶妈是下人,不能这样欺负姑娘,我实在气不过,就故意去四姑娘屋里告了她的状,原想,四姑娘骂她两句,没想到事会这样大,请娘子责罚我。” 她并没有一味的反驳,一味的反驳并不能掩藏真相,适当的说出部分事实,更容易让人相信。 “她院子里,屋里有那么多丫头,亏你有这份胆气,要是没有这事,我还不知被那杜奶妈蒙在鼓里多久。”冯氏夸她有胆,并未夸她聪慧,因为梁堇说了这番话,让她看起来,是一个鲁莽且忠心的人。 冯氏以为杜奶妈去她那吃牛乳,她正好借机去告状,并不知晓她费了哪些心思,也不知人是梁堇故意引诱过去的。 …… “娘子本来说要罚我,后来又说功过相抵了,不许日后再犯规矩。” 灶屋里,梁堇和春桃说着那日的事,春桃怎能不知,她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心里十分动容,“二姐,你真傻。” 春桃十一岁就被卖进吴家,如今已有五年的青春,不是那什麽都不懂的瓜秧子,她被杜奶妈羞辱,二姐为她出头的这份情谊,春桃记下了。 她嘴上不会说什麽好听的话,打这之后,私底下对二姐更加亲厚,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末伏未过,张姨妈一行人便回了汴梁,元娘的苦日子刚到头,冯氏就和吴相公商量,想把她送到她外祖冯家。 张姨妈说的话虽不好听,但也实在,元娘的其他地方都好,但远不如汴梁的娘子有见识,况且还不会打马球,要知道,汴梁的郎君,小娘子,多以此为乐。 冯氏已经给娘家去了信,另一封与她嫂嫂,随信一起的还有份重礼,她嫂嫂出身比她高,论规矩,见识,是她冯氏不能比的。 要是能由她教元娘,日后元娘嫁到范家,和妯娌相处,去外面参加宴席,和上等人家的娘子往来,不至于露怯,让人耻笑了去。 吴家,因着吴相公是知州,沂州找不到比他官位更大的人,下面想与他家结亲的人,不知有多少,看似风光,可到了汴梁的上等人家眼里,小官而已。 就如同吴相公这个知州管着下面的五个县,手底下有五个县令,其中一个县令手下的无名小吏。 可惜沂州只有五个县,有的州,十几个县,更贴切些,他一个知州相公,想来也不识得小吏。 汴梁的上等人家,瞧不起下等人家,下等人家,瞧不起比他们地位还往下的,和京官瞧不起地方官一样。 元娘是在七月初八走的,连中秋都未在家里过,外祖家再好也不比自个家,冯氏给她带了两车的箱笼,送给外祖家表姊妹,表兄弟,舅舅,舅母,外祖,外母的礼物,都单独装了两个箱子。 冯氏背地里,又贴补了她不少银钱,让她拿着傍身,到了那边的家里,打赏丫头婆子是少不了的。 元娘走后,冯氏把心思放在了次女身上,外出赴宴会带着她一道去,外面的官娘子嗅到味,都让自家官人带着家里的小郎君,往吴相公跟前凑。 冯氏对次女的婚事期望不高,从她给她备的嫁妆中就能看出来,三姑娘出门子赴席,一向是春桃跟在她身边。 席上的官娘子们说话含蓄隐晦,可春桃能听出来,什麽县令之子,参军娘子兄弟的儿子……都是些下媒。 唯独两个媒茬除外,一个是东平府徐州通判次子,另外一个是,襄阳府邓州知州的嫡子,不过这个嫡子,是填房生的。 襄阳府的郎君有功名在身,年岁上比三姑娘大的多,东平府倒是只比三姑娘大两岁。 “上媒不是没有,娘子的姐姐嫁到了大名府,听人说,家里的官位比咱家高,大名府又是好地方,要是娘子去帮三姑娘争一把多好。” 春桃得了一碟扬州粽子和两个青皮石榴,把梁堇叫来屋里一起吃,粽子里面用的是高糯米,用箬叶包着,塞的有一块咸肉,米都尽数化了,吃起来,滑腻鲜香。 “姐姐,这样的话,你可不要在三姑娘跟前说。” 冯娘子再偏心,也会为三姑娘寻个差不多的人家,至于她为何没有给大名府的姐姐写信,让她帮着寻,这就不可而知了。 三姑娘要是听到春桃这样说,只怕会心里难过。 “我只在你面前说……”春桃还欲说什麽,瞅见一个屋子里的坠儿回来了,便闭上了嘴。 坠儿见二姐在屋里和春桃俩人吃粽子,笑道:“二姐,原来你在这,我去灶屋寻你没寻到。”说着,她走了过来,见铜碟上还剩个粽子,想吃却不明说, “我说姑娘屋里的那碟扬州粽子哪去了,原来是被春桃你得了去。” 如今不是端午节前后,粽子不易得,三姑娘爱吃甜粽,不爱吃咸的,就把灶房送来的一碟都与了春桃吃。 春桃嫌她坠儿为人小气,欠她的礼不还,还记恨着当初二姐来三姑娘这,坠儿只给了二姐一个木匣子。 见她想吃粽子,当着她的面,把碟子上最后一只粽剥开吃了,坠儿也不恼,去自己箱笼里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出一件泛黄的生绢背心,要送与梁堇穿。 那背心,都快穿烂了,春桃以前给梁堇的衣裳,虽然是旧衣,但干净料子好,都是外穿的衣裳。 像背心这种小衣,自个穿过再送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麽好,梁堇推说自己有背心穿不肯要。 “你箱笼里的好衣裳不舍得送人,一件穿黄的背心,磕碜谁呐,要是真想送人东西……我见你这块绢好,不如给了二姐。” 春桃站了起来,走到她箱笼旁,把露出来的一角绿绢,从她没盖严实的箱笼里抽了出来,后日是坠儿妹子秋葵的生辰,坠儿给二姐送衣裳,肯定是想请二姐给她做席面。 “把绢还我,这块绢不行。” 坠儿急了,抢春桃手里的绢,春桃高举着不肯还,故意问,“这块绢怎麽不行,给二姐,是不够新,还是料子不够长?” 梁堇难得见春桃这般促狭,明知坠儿不舍得给,还这样逗她。 “这块料子颜色旧了,等我改日得了好料子,再给二姐,好姐姐,快还我……” “不给,不给,颜色旧,二姐不嫌,我记得你还有一块好缎,不如拿出来给二姐做衣裳穿。” 屋里闹腾的不像话,此时吴家门口,落下一抬蓝色的轿子,轿子帘被打开,头戴一朵大红花,蓄着胡须的刘同知迈着方步走了出来。 第 61 章 刘同知来沂州上任, 比吴相公早几个月,他人已到不惑之年,身量消瘦, 身穿宝蓝色绸杭直裰,他的正头娘子齐氏, 与冯氏没差几岁,这就是人常说的老夫少妻。 两家女眷, 走动的勤,前面冯氏过生辰, 还给齐氏送了帖,当时在屋里吃席, 齐氏就坐在冯氏左边席首的位子上。 向来左为贵, 右为轻,沂州的官老爷, 按官位排, 吴相公的知州, 在沂州是最大的,其次便要数同知, 再往下便是通判。 刘同知熬到不惑之年, 才当上下州的同知, 由此可见, 吴相公的时运有多好,在三十多岁这个年纪, 当上了知州, 这种事并不多见。 官场上的升迁,政绩占一部分,钻营占一部分, 剩下一部分就是时运,时运不济,又无相好的同窗恩师提携,就只能在底下慢慢熬。 北宋官员,以头上簪花为雅事,要是在汴梁做京官,官家还会给偏爱的官员赐花戴,到了夏日,赐冰,赐赤豆沙饮子,地方上进贡来的果子,做衣裳的好料子。 就连官员家的女眷,都跟着占便宜,因为官家爱屋及乌,会赐给她们梅花香露,花翠冠子,宫扇绢灯。 今日刘同知来吴家,是为三姑娘说媒一事,故而头上簪了一朵碗口大的芍药,簪在青色绸子做就的幞头旁,风流艳丽。 平日里,他私下也簪花,像什麽芙蓉花,菊花,兰花,茉莉花,海棠花,石榴花,鸡冠子花,牡丹花……一年四季,按节气簪花。 不止官员簪花,沂州城内的大街上,瓦舍酒楼里,多的是膏粱子弟簪花,簪的比姐儿都俏,还有市井挑着扁担卖花的老翁,头上戴着小帽,帽条子上系了花,垂在两旁,走起路来,花子随着帽条一上一下地摆动。 冯氏前日就从吴相公口中知晓了今日刘同知会登门来为次女说媒,一早就把待客的中堂布置了出来。 此时刚八月初,天依旧燥热,冯氏还在中堂摆了一盆冰,又交代灶房做桌席面备着,中午吴相公要留刘同知在家里用饭。 中堂左边有个耳房,摆了一张屏风隔了起来,冯氏躲在耳房里听他们说话。 刘同知为官多年,官场上的同僚多,为三姑娘说的是临安府府公的第三子,他当年在对方手下做通判,俩人私交甚好,对方也有意,他这才来吴家保媒。 这是一桩好媒,比前几日的通判,知州人家,还要强上几分,吴相公连忙问临安府的情况,年龄几何,是否有功名在身,生母可是正头大娘子,母族是何人家。 为女择婿,择的不仅是郎君这个人,还有他的宗族亲戚,也有不在意这些的,就像冯氏的父亲,当初吴相公去汴梁参加科考,还未发榜,冯家就留意到了他。 不仅把冯氏嫁与他,还陪赠了许多嫁资,冯氏的姐姐和元娘一样,都是自幼订下的婚事。 在北宋,男不愁娶,女却愁嫁,嫁妆攀比之风是一回事,有的是寻不到好郎君,又不愿将就,便耽搁了。 这也就是为甚么有的人家会结娃娃亲,认为爹娘不差,生的郎君或姐儿也不差哪里,但这样做,也有不自在的地。 订下娃娃亲的俩人,幼时还好,但长大后难免长歪,互相嫌弃,像三姑娘离嫁人的年纪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可吴相公和冯氏已经为她的婚事着急了。 担心上等媒茬被人占了去,到时候女儿长大,寻不到好的,所以在十二三岁挑人家,已经不算早,也说不上迟。 临安府的媒茬,吴相公满意的很,冯氏原不想次女高嫁,因为她性子懦弱,寻个低门户的人家就行。 临安府知府在沂州知州之上,这桩媒比着元娘的亲事,伯府范家,相差甚远,一个天一个地,但对于次女来说,是很好的媒。 冯氏把心中的忧虑说给吴相公听,吴相公罕见地骂她糊涂,江三郎比次女只大三岁,生母是正头大娘子,外祖家也有人做官,尤其那江三郎的学问不差。 学问差不差,都是他听刘同知讲的,他们家若是有意,江家会来人相看,到时江三郎也会过来,他当面考他的学问。 相看,不单是江家相看吴家的姐儿,吴家还要相看这位江三郎,北宋在相看一事上会骗人,有的人家,自家姐儿长得貌丑,就会让兄弟家的姐儿去冒名顶替相看。 入了洞房,发现被骗,为时已晚,这样干的,还有男子家,不过两家会因此生怨。 冯氏被骂,只好在次女的事上都听吴相公的,她也是为次女好,怕她嫁过去受委屈,要是低嫁,人家会畏惧家中势力,不敢欺辱她。 不过这也算不上高嫁,没高哪里去,论两家的官位,江家比吴家略高些而已,知府上面的官不知有多少,江家也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 刘同知见吴相公他们愿意,就给临安府江家通了气,八月十五前后,江家遣官媒送来一张帖子,帖子上面写着江三郎父亲这边长辈谁当过什麽官。 还有江三郎在家中的排行,生辰八字,母亲那边的情况,没出两日,吴家就给了回帖。 九月初的时候,江家又让官媒送来了细帖,吴家也要回细帖,细帖上要列出三姑娘陪嫁的东西。 冯氏嫁妆里有五十亩水田,给了元娘三十亩,又出银钱另外给她置办了四十亩,一共是七十亩,轮到次女,她却不知给次女多少亩合适。 她手里如今就剩下二十亩,手中的银钱也不宽裕,不能再像元娘那般,给她置办田地,吴老太爷想起老家泉州有下等薄田十几亩,不如就写进细帖里。 冯氏手里的铺子,给了元娘三间,还余下三间,若是给次女两间,那金哥将来就只能落一间,要是只给次女一间,细帖上不好看。 早知这样,当初不该给元娘备那么厚的嫁妆,她手里的好东西大多都给了她,剩下的那些,还要想着金哥,不能都与次女。 可不与次女,次女的嫁妆单子太薄了,零碎东西是不少,可像田地,铺子这样实打实的没多少,连个宅子都挤不出来。 她想起吴家在泉州老家,有两处宅子,当年在青州的时候,她公公把其中一处给了大房,那还剩一处,三房两口子至今还没个孩子,要是把那处宅子给次女…… 冯氏动了心思,晚上在炕上,和吴相公说起了此事,给女儿置办嫁妆不能总让她这个当娘的出力,他这个当爹的也该为女儿的嫁妆想想法子,添些陪嫁。 “家里已经把泉州的地给了咱二房,要是再张口讨要宅子,我只怕三房的弟弟,弟妹会不肯。”吴相公犹豫地说道。 给女儿置办嫁妆,应该他来置办,可吴家没有分家,他自个又没有置下什麽产业,有心无力,他也犯愁。 “你莫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个铺子,把铺子给三房,眼下咱们二房难,多占些便宜也无妨,其实细细想来,你在任上,哪次住的屋,不是我赁的,三房住屋从没有说过要给咱银钱。 他们占咱二房的便宜还少?再说,三房跟着咱一块过,日后他们俩有了孩子,仰仗你这个二哥的地方多着哪。” 不是冯氏算计吴家的家业,吴家那三瓜俩枣,其实也算不上什麽家业,实在是她被逼急了,她手头要是有银钱,给次女置办来不费什麽事。 泉州地偏,宅子虽在城里,但不值几贯银钱,图的就是添在细帖上好看,能充脸面。 吴相公沉吟片刻,冯氏说的不无道理,次日就去寻了他爹吴太爷,吴老太爷当然没有二话,俩人又把吴三郎喊来商量。 吴家的宅子要给二房,肯定要让吴三郎知道,问他愿不愿意,吴三郎和他二哥关系亲厚,不在意那点东西,就让给了二哥。 回到屋里,不敢说与祁氏知晓,可祁氏本就留意此事,公公吴老太爷把老家的田地给了二房这事,让她心中已经生出了诸多不满来。 后面,她在细帖上看到了泉州宅子,气的把吴三郎的脸都给挠花了,但不敢闹,谁让吴二郎是知州,她们三房本就靠人二房,只能把怨气憋在心里,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即使有了吴家的一处宅子,十几亩田地填嫁妆,可还是不够,去年她们在青州的时候,青州通判家嫁女,嫁到了顺昌府一个同知家里,光箱笼就有四十八台,还有金五十两,银二百两。 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宅子,田地那些更不用说,还花重金置了一套细瓷,嫁一个女儿,不仅把家掏空,还要去外面找亲戚借银钱。 低嫁还好,嫁妆能少些,要是嫁到官位相差无几,甚至比自家高的人家,要多多添嫁妆才行。 北宋厚嫁之风严重,吴相公有三个女儿,在官场上常有同僚借此调侃他,说他日后要为嫁女倾家荡产,欠下一屁股债。 有的人家害怕置办嫁妆,也实在没银钱,干脆就不让女儿嫁人,这种也是有的。 第 62 章 吴相公为次女的嫁妆忧心, 幺女金哥年龄尚小,她的嫁妆能再攒攒,要是冯氏把留给金哥的嫁妆分出来些填次女的箱笼, 次女的嫁妆就不发愁了。 但女儿们的嫁妆大多都是冯氏当年带来吴家的,是她的私产, 她想分给哪个女儿多些,哪个女儿少些, 吴相公没有说话的份。 如今次女的箱笼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五台, 前几年给她打的架子床稍显小气,远不如给元娘打的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气派, 元娘是要嫁到伯府人家, 打的床气派没啥可说的。 但次女的架子床,和低门户结亲倒没什麽, 可对方是知府人家, 多少有些衬不住门楣, 他记得他二叔家里,有张螺钿雕彩漆八步中床, 不如他写信向二叔借来给次女。 吴二爹和吴老太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年轻的时候, 吴老太爷读书好, 得了功名走上了仕途,而吴二爹生性愚钝, 不爱读书, 便接手了家里的两间铺子,做起了贩丝买卖。 他在经商一事上颇有能耐,几年的时间, 就饶有家资,这般过去二三十年,家里攒的不知有多少银钱,说一句富贵的流油也不为过。 他家里娶的有正头娘子,又纳了几位偏房,可惜年过半百膝下也没个孩儿,素日里,常接济大哥一家,说是接济大哥,其实接济的是为官的侄子吴相公。 吴相公升迁官至知州,他这位二叔,还使人送来了一车礼物,里面五十贯一张的交子就有七八张,装在一个匣子里,让吴相公在官场上应酬打点用的。 要说这吴二爹,是那顶好的人,自己没孩子,把侄子吴二郎当成了亲儿子一般,这里面也不全是因为吴二郎争气做了官,吴二郎小的时候,吴二爹就偏爱这个侄子,当初还生了要过继他的心思,后面没有过继成。 接济吴二郎,除了亲情的缘故外,便是吴二爹打算人到暮年,想靠吴二郎这个侄子养老送终。 可吴二婶在前几年,把自己姐姐家的小儿子接到了家中,收为养子,家里偌大的家私不想便宜给吴家人,想给自个这边。 她是个厉害的性子,把持着家里的银钱,青州遭灾的时候,吴二爹多次想捎钱来,都被吴二婶拦下,去年吴二爹来信,信中求助侄子,说养子图财不安分,把家里的银钱私下里偷给他生父一家,唯恐不安好心,什麽时候一包药把他给害了去。 外甥哪能有侄子亲,吴二爹不待见外姓人,整日在家担惊受怕,吴二郎收到二叔的来信,泉州的官场上有他同窗,托人家把他二叔的养子给赶了出去。 他给他二叔去信借床,想来他二叔不会拒绝,泉州的吴二爹收到侄子的信,见信中说二郎次女要与临安府府公的第三子相看,俩家在换细帖,想借家里的螺钿床填嫁妆单子。 姐儿的婚事要是能成,嫁去府公家里,他吴二爹面上也有光,当即就使唤人把家里的床抬出来,另外又置了两车的礼物,给姐儿作嫁资, 信中吴二郎与二叔多有抱怨冯氏的不是,说她厚待长女,薄待次女,次女的妆奁有些不像话,之前给元娘的嫁妆,吴二爹添了一套金银头面,两只点翠冠子,十二匹丝,一对鸳鸯瓷瓶,二两一个的金银元宝,各两对。 沂州的冯氏看到吴二爹送来的床和礼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尤其那一匣子的真珠,颗颗饱满圆润,拿到屋子里,还泛着珠光,大小犹如黄豆。 不用想都知道镶嵌到钗环上能有多好看,或者嵌在冠子上,元娘都没得过二叔的真珠,还有头面,一套玉的,一套点翠的,还有一张四扇面的屏风,屏风虽不大,但上面的绢纱薄如蝉翼,绣的兰草很是典雅。 件件都是好东西,冯氏生出了不舍,不舍得把它们给次女做嫁妆,但吴相公在一旁盯着,把这些都写在了次女的嫁妆单子上,她不舍也没法子。 “其他的就算了,可这四只金元宝,着实贵重,临安府那边不过是个知府,还未相看,成不成都难说,嫁妆备的有些太厚了。 依我看,这四对金元宝,不如给金哥留下两只,这样大的元宝难得,给她留两只压箱底已经够了。” 嫁妆再厚,也比不上元娘的厚,吴二爹送来的礼物,远胜冯氏给次女备的那些,这些东西一下子把三姑娘的嫁妆往上了一个台阶,嫁妆单子也好看的很。 吴相公岂能不知冯氏的那点心思,便说:“不管这桩婚事能不能成,给二女的这嫁妆都不能太薄。 当年你家把你嫁与我,是低嫁,但也没薄了你的嫁妆,这些年多亏你拿你的嫁妆贴补家用,我也知对不起你。” “说这些做什麽……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冯氏是心甘情愿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的,她嫁给了他吴二郎,只有他好了,她才能好。 这些年,她过得顺遂,从来没有怨过他,她嫁到大名府的姐姐,瞧着光鲜,可姐夫家里纳了两房妾,三个通房,几个养娘,就这,外面私宅里养的还有一个。 和姐夫一比,吴二郎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想纳妾要先来问她,她说让纳就纳,不让纳是不会纳的。 在青州那阵,婆婆吴老太给他买了两个养娘,自始至终连碰过人家都没碰,庶子东哥的生母,还是吴二郎让卖掉的。 她不再提把元宝给金哥留下的事,给临安府江家回了这边的细帖,对了,上面忘记说,男方送来的细帖里也有江家的家资情况,好比有多少田地,多少铺子,多少宅子。 吴相公给次女备的嫁妆厚,也有一部分缘故是因细帖里江家的家资说不上丰厚,但也不薄。 他们吴家对江家满意,要是江家觉得吴家的嫁妆什麽都尚可,下一步,他们江家会来沂州挑个好日子上门来相看。 三房, 吴二爹送来的两车子礼物,祁氏她们都去二房的院子里看了,看的她心头泛酸。 “那是二叔给荣姐添妆的,你吃什麽味?”吴三郎见她进屋吊着个脸子,活像旁人欠了她银钱似的。 祁氏让陪嫁丫头寸红下去,坐在屋里吃茶的吴三郎眼神移到了祁氏身后那个穿着水红衫子的丫头身上,刚好和对方的眼儿对上,俩人又匆匆地错开了眼。 寸红捏着手绢,走到门口,又扭头往里含羞带怯的撇了一眼,那一眼,把吴三郎的魂都给勾走了,祁氏与他说话,说了两遍他都没听到。 “看上她了?不如过些日子给她开了脸,我再赏她一身好衣裳,腾出个屋,让她伺候你?”祁氏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道。 吴三郎回过神来,面上有些挂不住,“好歹是你的陪嫁丫头,给我算是怎麽一回事。”他这是想要,又不好意思要。 祁氏走过去坐下,不再往上说,她刚才说的是气话,并不想成全了这俩人,往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啥的,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和他又说起了二房的嫁妆,话里话外是吴二爹偏心,眼里只瞧的见当官的二哥,瞧不见她官人吴三郎。 “说来都是你不争气,不怪你二叔瞧不起你,你算算,这两年,给他二房送了几车的礼物,给咱三房,也就过年送来的那点子年礼,真是不能比啊。” “我是比不上二哥,可你也比不上人二嫂,二嫂至少还给二哥生了三个姐儿,你给我生什麽了? 你要是给我也生个姐,我二叔也有礼物给你,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挑拨我和二哥的关系。” 吴三郎不傻,把祁氏说的脸庞臊红,明知二叔给二房送礼物,是给他侄女添嫁妆,还非要在这怪,甚至还说二叔瞧不起他这个侄子。 他已经够让着她了,怕她吃醋拈酸,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还想让他如何?上次因着宅子的事,挠花了他的脸,害的他几日没敢出门。 要是让他娘知晓她敢挠他,没有她的好果子吃,他为她瞒了下来。 “生不出孩子,你怎麽能怪我,许是不能生的是你,你二叔往家里抬了几个偏房,不是肚皮也没动静。” 祁氏见他呛她,又怪她连个姐儿都没有给他生,委屈地用手绢捂住了脸,为了这事,她没少喝汤药,可还是怀不上,有什麽法子。 男子被说不能生,是极伤脸面的事,吴三郎再好的脾性,也气的甩袖出屋。 世道就是这般奇怪,男子能指责女子不能生养,女子却不能指责男子。 说过二房三房之事,再说说梁堇。 八月十五那日,金桂飘香,到处染的都是香气,三姑娘院里的丫头都跑到吴家后面喂马的地方捡桂花晒干做香囊。 那里靠着外墙种着一棵金桂,梁堇本不爱闻桂花香,可桂姐因着名字里有一个“桂”字,偏爱桂花,她一个人捡嫌捡不过人家,就使二姐来帮她一块捡,捡来的桂花装进布袋子里。 可巧,秦家媳妇来马棚寻旺儿给她跑腿,在丫头中,一眼相中了长相清秀的二姐,便动了心思,她家里有个哥儿,才十五岁的年纪。 第 63 章 这秦家媳妇不是旁人, 她也是二房冯氏的陪房,原是针线丫头,后面被指给家中的下人作妻子, 生下两个哥儿。 相中二姐,为的是她家大哥儿, 小哥儿如今才七岁,二房院子里有处不起眼的西耳房, 她素日里待在那里做些针线活。 上次二姐因着杜奶妈的事,在冯氏院子里听见她使唤小丫头去外面给她买两束鹅黄和湖绿的花线来。 家生子的婚配有两种, 一种是主子瞧着丫头年龄到了,随意指了人, 另外一种是让她们私下自己找, 陪房家的姐儿找同是陪房家的哥儿,然后去主子跟前求恩典, 准许他们成婚。 不过也有例外, 像那得脸的陪房, 背后有势,把女儿嫁给有功名在身的穷秀才或商户之子也是使得的, 前提也是要去主子跟前求恩典, 主子开恩, 还了女儿身契, 由贱籍转成良籍,方可婚配。 要是嫁给家中下人, 便不用讨要身契, 贱籍嫁贱籍,良籍嫁良籍,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既是规矩, 便有守规矩和不守规矩之人,不守规矩的,青州就有这样一桩事,开米铺的良籍官人娶贱籍女娼姐为正头大娘子,被人报给官府,后面使了一大笔银钱,才逃掉牢狱之灾。 这秦家媳妇是个有算计的精明妇人,看上二姐却并未声张,她给儿子寻媳妇,女孩颜色出挑,在她这反倒成了短处。 她觉得女孩颜色好多半都心高不安分,日后要是和家里的郎君厮混在一块,真是有口难言,她想寻的是那种长相干净细巧,能与她儿踏实过日子的丫头。 另外还要看对方会不会手艺,如果不会个手艺,那也不成,长相,手艺都合她的意,剩下一条便是性子,性子跋扈刁坏的也不能要。 就像桂姐,虽会点梳头手艺,但长得颜色好,又懒又馋,自是入不了秦家媳妇的眼。 几日来,她背地里没少来二姐这打量她,越瞧心里越满意,这二姐,哪哪都好,性子好,人也勤奋,还会灶上的手艺。 之前冯娘子给元娘,三姑娘挑灶上的人,这丫头也在其中,可惜比试做菜的时候,她没有挤进去,又嫌热,便回屋了。 灶屋, “二姐,你往窗外瞧,娘子院里的秦家媳妇又过来了。”香豆忙完院里的差事,来梁堇这说吴二爹给三姑娘送来两车嫁妆的事,正说着,一抬头隔着窗子又瞅见了她。 这些天,她经常在二姐这和三姑娘院子里看到秦家媳妇的身影,她是冯娘子的人,以前八百年也不来这一次,最近像发了邪似的,来的很勤。 梁堇坐在掉漆的凳上,手上推着碾子在碾做菜使的香料,闻言站起来也朝窗外瞅了一眼,随后又坐了下来。 这秦家媳妇是有些不对劲,昨日来她灶屋讨盏水喝,说了一顿闲话,说以前和她娘同在冯家的时候,关系有多好,又问她都会做些什麽菜。 前日来她这,又问三姑娘喜欢什麽花样,她要给她做汗巾子……这样的事不应该问三姑娘屋里伺候的丫头吗,她们晓得,何故来问她一个在灶屋里的人。 梁堇心里其实隐隐绰绰有了答案,秦家媳妇不会是看上了她?三姑娘才十二岁,再过些日子,便要相看了。 北宋律法规定,男子年十五,女子年十三以上就能婚配,但实际上,北宋人这般早婚的是极少数。 大多都是等女子十五六岁,再晚些,十八九岁也使得,要是二十多岁未嫁人,会被人说成是老姑娘,婚事挑不到上等,只有中等和下等,保不齐还会被家人嫁给中年男子做填房。 所以梁堇能想到秦家媳妇打自己的主意,也不足为奇,胡娘子那的薛嫂,她家的女儿比她还小一岁,去年和下人院江大娘家的二儿子订下了婚事。 梁堇让香豆先回去,香豆在这,秦家媳妇不好进来和她唠家常。 果然,香豆前脚刚走,秦家媳妇后脚就进来了,“二姐,做活呐?”她笑的很是亲热,拿眼瞅梁堇,要不是怕吓到她,恨不得一口一个我的好女儿。 心里对她的喜爱,多的不能再多,见她说话都不忘做活,心里暗道:这样会手艺又勤快的人去哪寻? 她哥儿喜欢张妈妈家的秀珠,也不知什麽时候见过她,可人家在元娘院子里伺候,是个心气高的,哪能瞧得上他。 教她说,不如眼前这个二姐好,娶回家,不仅会手艺,还能伺候他,这是实打实的好处,况且二姐的前程,虽比不上跟着元娘的秀珠,但她跟着三姑娘,以后是要当灶房娘子的,也不算差。 二姐什麽都好,唯独刁妈妈是她娘,这一点让秦家媳妇回到家里,不知和她那口子抱怨了多少次,那刁妈妈在吴家是有名的泼皮无赖,专不干好事。 她穿着一条藕荷色的裙,腰间系着灰青色的汗巾子,头发上插了一把银梳并一根镶石头的钗,长年累月在屋里做针线绣花,再好的眼睛也败了去,瞅人的时候,眯着眼才能瞅清。 梁堇是不可能嫁给她儿子,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在她看来,她如今是家生子,命都在人家手里,跟着三姑娘搏一番前程才是道理。 婚嫁一事,等将来她的这条命,父母桂姐儿的命都在自己手里,不愁衣食银钱,活的像个人后才会考虑的事情。 当然,她也想到了这条路上的艰辛,家生子,不是你想不嫁人便能不嫁人的,有时主子会把你指给哪个妈妈的儿子,或者让你给自己官人当通房,这些都是可能会发生的,但梁堇认为事在人为。 人活着,不仅是为了一日食饭,有衣裹体,为的还有其他,在吴家底下讨生活,算不上难,她此时才十二岁,定会有脱籍那日,无论多久,她都能按下心性慢慢筹划。 秦家娘子从怀里掏出一双绣花鞋,鞋面是大红绸子做就,上面绣着两只彩色蝴蝶戏黄牡丹的花样,绣线用的都是一般的花线,并不贵重。 贵重的是鞋面料子和绣工,精巧的不行,要是让旁人瞧见,怕是会以为给吴家姑娘做的鞋。 “你看我这几日常来麻烦你,亏你不烦我,我生了两个哥儿,心里盼着有个女儿,一直未能如愿,自从见了你,就打心眼里稀罕你这样的女孩。” 秦家媳妇送鞋子前先铺垫了一番,接着说道:“我多少会些针线活,闲来无事,与你做双鞋子穿,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脚。” 她与人不知做过多少鞋子,打眼一溜,就知对方穿多大的鞋,她以前说过,只有功夫不到家的人,做鞋才会要鞋样。 梁堇瞟了一眼秦家媳妇递来的鞋子,急不可耐的把沾了香料的手往身上蹭了蹭,“这鞋真是给我的?” 秦家媳妇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鞋子就被夺了过去,鞋子本来就是给她二姐做的,可她这个样子,突然让秦家媳妇心里有些不舒服。 “是绸子的啊……” 梁堇拿着鞋子,翻来覆去的看,面上的欢喜淡了下去。 “我见三姑娘院里的香豆,穿的软缎鞋就好的很,上面绣的是芙蓉花,着实不俗气。” 香豆是有一双软缎鞋,不过是捡三姑娘穿剩下的,昨个还和梁堇说这鞋子今年穿有点挤脚了。 “秦娘子,我没有嫌你给我做的鞋不好,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还要多谢你给我做的鞋,原以为你给娘子做针线,手上昧下的有好料子……” 给她做的这双绣花鞋,用的料子已经是绸子了,还嫌不好,秦家媳妇笑的有点勉强,回去后她好比吞下一块石头,堵在那不上不下,也没心思做活。 之前瞅着刁妈妈家的二姐是个多好的人,今日怎麽这样讨人嫌,和她娘一样,眼里见到便宜就想占不说,还嫌她没有给她用缎子。 她给她做鞋,原是想哄她亲近,好与她做儿媳,没想到去她那吃了气回来。 晚上梁堇回到家,把秦家媳妇给她做鞋的事说与她娘刁妈妈听,没过两日,刁妈妈就偷摸地来到了秦家媳妇这。 她正在屋里给冯氏的衣裳绣花,就听到窗子外有人小声喊她。 “秦家媳妇,是我啊,刁娘子。”吴家哪里有便宜可占,哪里就有她刁妈妈,她趴在窗户外说了一句,然后从门口进来。 “刁娘子,你今日怎麽得闲来我这?”秦家媳妇连忙把人请进屋里来,给她搬了个凳坐,难不成刁娘子是为了那日鞋子的事来这谢她的? 刁妈妈坐下前先把秦家媳妇这打量了一遍,地方不大,摆了两张红漆柜子,绣花的架子,做衣裳用的案几,墙上挂着各色花线。 靠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堆的都是些料子,另有一个箩筐,里面盛的是裁料子剩下的料子头,有细布,纱,绸。 刁妈妈眼馋的不行,收回目光,又瞅了瞅秦家媳妇裙下穿的绣花鞋,坐下与她叙起旧来,说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舔着脸冷不丁地说道:“好姐姐,你也与我做双绸子鞋穿吧。” 第 64 章 秦家媳妇傻了, 坐在凳上久久未语,她知晓刁妈妈是厚脸皮爱占人便宜那等人,但没想到她能不要脸到这个份上。 她给她女儿二姐做双绸子鞋, 还不够便宜她们呐,当娘的还跑过来让她给她也做一双, 天老爷啊,怎麽会有这种人? “我……我近日要给娘子做衣裳, 怕是不得闲。”她不好得罪刁妈妈,便脸子难看的推脱道。 “不得闲也没事, 你把做鞋的料子与我,我自个做……”刁妈妈坐在那, 给她拆石青色的花线, 口中诉苦,说她没有好鞋穿, 又说以前在冯家俩人如何交好。 刁妈妈不记得和她交过什麽好, 这些话都是二姐告诉她的, 说是秦家媳妇与她说的,她们跟随冯氏来吴家已经十几年了, 多亏秦家媳妇记性好。 当时秦家媳妇为了和二姐亲近关系, 才扯谎说与她娘刁妈妈曾经交好, 编出了一些无中生有的小事, 她见刁妈妈拿此话来说嘴,气自个当初不该和二姐说这番话, 更气她刁妈妈不要脸皮。 “不是我不想给你做鞋的料子, 我手上只有一块好绸子前日才给你家二姐做了鞋,眼下实在没料子给你,要不等过些日子, 我要是有料子,一定给你留着。” 她这是不想给,刁妈妈的脸子顿时拉了下来,花线也不拆了,给她扔在桌子上,阴阳怪气道:“恁小气,连块做鞋的料子都不肯给,这是瞧不起我?” 话音落地,站起来就要走,秦家媳妇见得罪了她,连忙说好话拦人,这刁妈妈一向不干好事,还经常私下里去娘子屋里说旁人坏话告小状。 做鞋料子左不过一块布,要是因此得罪她,日后被她抓住错处,去娘子跟前告她黑状教她如何是好? 常言道,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在秦家媳妇心中刁妈妈就是那等小人,奈何娘子明知她是什麽样的人,却不舍得责骂她。 “没有料子与我,拦我作甚?” “刁娘子,我刚想起来我手上还有一块……碎绸。”说到碎绸二字,秦家媳妇压低了声音,生怕让外面旁的人听到。 她手上的料子都是给冯氏做衣裳剩下的料头,可不要小看这料头,能做鞋子,肚兜,攒头花,香囊。 她把料头偷回家,有些是给自己家用,大部分都是卖到外面,像绸缎铺子,头花铺子,绣楼,这些地方都要,其中要数头花铺子给的价高。 不止这些料头,她见哪块料子颜色旧,就会故意“毁”了料子,然后再偷出去卖掉。 碰上新料子她也有手段偷,只不过不敢经常偷,一年里能偷个一两次。 把刁妈妈拦下,不仅许给她一块碎绸,更是从柜子里端出一碟蜜饯与她甜嘴,刁妈妈睃了一眼箩筐里的颜色料头,不用她张嘴秦家媳妇就插上门,抓了一把料头用大块点的布裹了给她。 秦家媳妇苦,给了这个不要脸的泼货许多便宜,她才肯走,就这,她还想让这人的女儿给她作儿媳。 她之前以为女儿是女儿,娘是娘,此时不这样认为,有个这样的娘,即使那梁二姐再好,她也不能要,何况,梁二姐也没她先前认为的那样好。 给她双绣花鞋,就把她给试了出来,亏她之前还想让她给她当儿媳。 秦大山在冯氏铺子里打杂,虽然才十五岁的年纪,可长得倒像十八九岁的汉子。 他娘秦家媳妇从吴家回到下人院的时候,他正在院里劈柴,上穿褐色短衫,下穿裤,又肥又宽,有点像后世的缅裆裤 。 “娘,你回来了。”他知道他娘看上了下人院刁妈妈家的小女儿,想让她给他当媳妇,他见过她,心里不喜她那样寡言的人。 秦家媳妇进了屋,就在箱子里给刁妈妈翻找绸子,好的不舍得给她,很差的又怕她瞧不上。 “娘,你找料子干什麽?”秦大山进了屋,见她娘面色憋屈。 “大山,我再给你寻好的,那家人甭提了,我就说劣竹怎麽能出好笋,原来压根就不是好笋……”秦家媳妇提起这母女俩,就一肚子的气。 幸好没娶回家来,要是娶回家,先不说那个二姐,光是她娘刁妈妈就能隔三差五地来家里搜刮东西,占人便宜。 占便宜还是小事,那俩人只得了俩女儿,没有儿子,等日后肯定要让女婿给她们养老,秦家媳妇才想到这个事上。 她差点害了她的哥儿,这样一看,梁二姐又不如人秀珠了。 …… 秦家媳妇天黑后才把绸子送过来,桂姐就不能见二姐得个啥,见她得个啥她也想要, “秦娘子,你怎麽这般偏心,与我妹妹二姐做了一双好鞋,却不与我做。”桂姐是个没羞没臊的,也朝秦家媳妇要起了鞋。 把秦家媳妇吓的愣是装没听见,绸子放下就走,这母女仨都是啥人啊,一个赛一个没脸没皮,管人家要鞋。 见她快步走了,桂姐气的跺脚。 “你们俩人,一人得了块绸,一人得了双绸子鞋,就我什麽也没得。”桂姐把主意打到了二姐身上,要分她的新鞋穿,让二姐穿单日子,她穿双日子。 双日子,单日子,二姐都能让她穿,她穿着不嫌挤脚就行,桂姐比她大一岁,这脚也比她大点。 “不挤脚,不挤脚。”桂姐把脚塞了进去,前面都顶的慌还嘴硬的不行,第二日穿着去了金哥那,院里的丫头都夸她的新鞋颜色鲜亮,绣活好看。 桂姐自是得意了一番,下晌的时候,就疼得受不住,回家换上了旧鞋。 又过了两日,金哥院子里的大丫头得了一双新鞋,那丫头是活契,前几年她家里给她订下一桩婚事,就等她在吴家做够年数后出去嫁人。 新鞋是她未来的婆家托人捎来的,不仅有鞋,还有身细布衣裳,桂姐瞧了鞋,听了她的话,心里想到了二姐。 “秦家媳妇好端端的为何只给你做鞋,不与旁的丫头做?”桂姐来到梁堇这问她,她更想问她,那秦家媳妇是不是看上了她,想让她给她当儿媳妇。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帮了她忙,她做双鞋是为了谢我。”那天夜里,秦家媳妇走后,桂姐也这样问梁堇。 桂姐藏不住话,教她知道没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能帮她什麽忙?”桂姐有时很精明,连梁堇都糊弄不了她,“你可不要眼皮子浅,被人一双破鞋哄骗了去,她家大儿子……” 桂姐知道秦家媳妇的大儿子,长得五大三粗,给她提鞋她都嫌弃。 梁堇见桂姐提起秦家媳妇的儿子就面露嫌弃,嫌人家长得不好,还嫌人家家中没有银钱,又是家生子。 桂姐骨子里的嫌贫爱富,这麽多年都不曾变,要说没变还是有点变化的,如今不执着于给人当妾室了,当年成天想着靠给人当妾过上富贵日子。 她在梁堇这,喋喋不休的说了一炷香,梁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给骗走。想来秦家媳妇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她原是能和她明说的,但明说会惹来麻烦,倒不如教人家主动嫌弃。 有时名声坏些也挺好,就像桂姐,今年虽然才十三岁,但长得已有八分颜色,平日里又会穿衣裳,梳头发,即使没有描眉画眼,也好看的紧。 但吴家这些陪房妈妈里,没有一个能相上她,都说她像她娘刁妈妈,也是个孬的,也确实如此,桂姐长得俊俏不假,可她老爱斜着眼瞅人,就差把瞧不起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第 65 章 说过秦家媳妇相中二姐之事, 再说那临安府江家,收到吴家细帖已是十月中旬,再有三日便是立冬的节气。 天气寒凉, 临安府离沂州地界又不近,思来想去便把相看的日子定在了次年二月二, 二月二是个好日子,官家女眷多在这个日子出门踏青, 去寺庙烧香问卦。 也有人家把相看定在这日的寺庙里,借着去寺庙烧香的由头, 女子的娘会在寺庙里相看未来女婿。 冯氏也有意这般,可吴相公担心临安府的人嫌他们吴家对这桩儿女婚事没诚心, 人家大老远过来, 还教人家去寺庙相看,两家要是同在沂州或临安府, 倒是可以定在寺庙。 年关前后, 冯氏让奶妈卢婆子拿钥匙开了箱笼, 取出杏红,梅子青各一匹缎来, 又一匹罗, 让秦家媳妇与次女做两身衣裳, 留着二月二相看的时候穿。 秦家媳妇做衣裳的手艺虽然不差, 但难免样式老旧,给冯氏衣裳上绣的花, 冯氏都嫌绣来绣去还是老一套, 比不上外面的针线娘子。 原是想为次女去外面请个擅做衣裳的娘子家来,但她听刘同知的娘子齐氏说,说那临安府江家是那种老式守旧的官宦人家。 三姑娘屋里, 喜儿和坠儿坐在下面的脚凳上,手上绣着香囊和汗巾子,冯氏当初瞧她屋里的针线丫头活好,就从她这要走给了元娘,她屋里空了一个针线丫头的位子,就让坠儿的亲妹子秋葵顶上。 秋葵的针线活算不上好,连喜儿都能把她给比下去,平日里让她缝双罗袜,里面穿的单衣行,像汗巾子,香囊这样精巧的小物件,她的绣活过于平庸,要说这个丫头的长处,也就络子打的好。 即使喜儿的针线胜她,但她是伺候三姑娘的,论地位,她是大丫头,三姑娘屋里的一等人物,比针线丫头地位高,她才不肯去填这个位子。 近身丫头没人愿意填,便只能从院里丫头中提拔一个出来,坠儿趁机在三姑娘跟前举荐她妹妹秋葵。 这秋葵有个好姐姐,得了她姐姐的济,从一个打杂的小丫头,升了针线丫头,不知让院里多少丫头心生羡慕。 其中就有香豆,她针线活做的出挑,原是托大丫头春桃在屋里替她说句话,让她填了位,春桃也应下帮她说话,但坠儿快了一步,在姑娘面前举荐了自个妹子,春桃不好再与她争。 院里的丫头想往上爬不容易,屋里的坠儿经常私底下打压她们,这种事很寻常,元娘屋里的大丫头看的更紧。 只要院里的敢出风头,敢进屋伺候,大丫头都敢背地里扇她们的脸,扇脸只是其一,还有各种作践人的法子。 姑娘屋里伺候的人,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院里的丫头心思活想上位,只能挤掉屋里的人,屋里的人不想被挤走,就处处盯着打压,不给下面的丫头可乘之机。 就像三姑娘那的针线丫头的位子,这个位子威胁不到屋里坠儿大丫头的地位,让香豆填了也无妨,可她却让自个的妹妹秋葵填,明知秋葵的针线活没有香豆的好。 生怕被下面的丫头占去好处,有了好处,自己占不得,也会先想到与自个亲近之人,即使没那才能,也要占着位子。 丫头之间的争斗,三姑娘是当主子的,不知晓也不过问,不要看她是主子,她也和底下的丫头一样,有着自己的烦心之事。 在家里母亲更偏爱元娘和金哥,不甚待见她,她不是那等眼瞎耳聋之人,这里是她的家,可她有时却觉得自个像客居在此的亲戚。 她母亲虽然不曾短过她的衣食,逢年过节,还与她头面物件,可她对她却生不出亲近之意。 她做不到像幼妹那样缠着母亲讨要东西,也做不到像元娘那样在母亲面前耍脾气,前些日子,母亲带她去那些官娘子中间走动,为她挑人家。 她知晓自己只是个次女,比不上长女,又不得偏爱,在婚嫁一事上,没有想过要和姐姐元娘比较,她只是不想嫁给下等人家。 母亲中意的人家,多是通判,县丞……其中的意味,她如何不晓,但母亲跟前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好在父亲的同僚与她说了一门上等媒茬,虽然不能和姐姐的比,但她已经很欢喜了。 母亲昨日与她说,让秦家媳妇给她做两身老式的衣裳,说临安府江家守旧,但明年来相看的是江家郎君,比她大两三岁。 年少的郎君向来都爱有颜色的人,她长得本就不貌美,再穿上老式的衣裳,岂不是更不出彩。 要是人家因此没看上她,她将来只能随她母亲的意,嫁到下等人家去,想到这,三姑娘悲上心头。 她的心性能这般早熟,多亏了她奶妈时常在她跟前说嘴,说她不如她姐姐元娘,又说元娘的婚事有多好……话中多是瞧不起她。 不过也教三姑娘知晓了,婚嫁一事对于她这样的官宦人家的姑娘有多重要,高嫁比低嫁要好。 再加上她母亲不偏疼她,有些事,她只能为自个打算,这不,三姑娘见衣裳违抗不过她母亲的意思,便让屋里的坠儿和喜儿给她缝香囊,汗巾。 二月二那天,用这些小物件点缀衣裳,也算给她添些光彩。 大年三十前后,吴家还都是以前的老传统,在过节一事上没什麽新意,吴二爹本来要来沂州和吴老太爷他们一块过年,但受了风寒来不了了。 打过了年进了正月里,吴相公和冯氏赴不完的席,仅是赁轿子的银钱都花费不小,家中虽有马车,但沂州官宦人家,到了冬日里,几乎都是坐轿子。 有官娘子劝冯氏置办个轿子,省的去外面赁,一抬小轿,左不过十几贯银钱,但有了轿子还要有抬轿子的轿夫。 她带来的陪房家里,有那没差事闲着的小子,可冯氏用他们,每个月还要给他们发月钱,还要管他们嚼用穿衣,嫌没有去外面赁轿经济。 吴相公和冯氏吃了人家的席面,不请人家也不像话,初九那日,吴家置了席面,回请她们,席面连着办了两日方歇。 沂州官员的年假,有七天,但后面紧接着又是天庆节,元宵节等节日,零零碎碎的假放在一起,吴相公从腊月二十二能歇到正月二十去官邸,一共得二十八日的假。 吃过席面,又要吃酒赏花听曲投壶,顽乐之事不绝,还有那擅琵琶的半老相公,不用人相请,便主动来弹,琵琶声如珠落玉盘。 刘同知戴了顶乌帽,帽上簪了红梅,身上穿着湖绸袍服,坐在一旁,手上拿着牙箸敲击盏子迎合同僚弹奏的琵琶声,场面热闹的紧。 转眼间,便来到了正月二十,吴相公要去官邸,冯氏推了外面别家的请,为临安府来人做准备。 当初伯府范家过来人,吴家包括吴老太都格外上心,还去赁货行赁东西充脸面,如今临安府来人,虽是相看,但吴家没有一个人提出去赁东西。 吴家的摆件和往日无二,冯氏后面又让人去她陪嫁箱笼里捡了两个瓶子摆了出来,要说不重视,其实也不尽然。 秦家媳妇与三姑娘做的两身缎子衣裳,正月十八才给做好,冯氏让人去三姑娘屋子里把她喊过来。 喊她过来是为了让她试衣裳,冯氏屋里来的有妯娌祁氏,吴老太没有过来,来的是薛小娘。 秦家媳妇拿缎做了褙子,罗做了裙,三姑娘先穿的是梅子青的,直领对襟,上面绣着吉祥花纹,褙子里上穿小衫配蓝色织锦抹胸,下穿白色八幅罗裙儿。 人刚从东屋走出来,薛小娘就夸:“咱们姐儿穿这身好看,显得人素净娴雅。” 冯氏也觉得这身不错,让她转过去,瞧瞧背面。 “二月二那日,腰上再系一块玉环压裙角。”次女长得不如长女,只能往娴雅上打扮,看过之后让她再去换另外一身。 祁氏坐在屋里吃茶,一直没吭声,见三姑娘换了杏红的褙子出来,才说道:“嫂嫂,你怎麽不去外面请个娘子家来,让她给荣姐做两身时兴的衣裙。 你瞧瞧这两身,褙子是前几年的旧样式不说,袖子上绣什麽不好,非要绣牡丹花,她才十二三岁,绣兰花或雀儿才相宜。” 祁氏心口不顺,故意找茬,但她说的话也在理。 薛小娘瞥见冯氏面色有些不虞,连忙把话接了过来,“牡丹显得人富贵,衬的姐儿气色越发好了。” “你不知,我也想让人给她捡时兴的做,可听说江家人守旧,这才没给她做。” 听罢冯氏的话,祁氏扯了扯脸皮,干笑两声,不再言语,江家人守旧归守旧,关衣裳什麽事? 难道还不兴让姑娘家穿身时兴点的衣裳,穿时兴的衣裳,就遭了人江家嫌了? 站在屋里的三姑娘见婶娘为她说话,心里头感到越发落寞,身上穿着喜庆的褙子,面上却不见欢喜。 冯氏为她定下了前面梅子青的那身衣裳,又在屋里装头面的匣盒里挑了几只钗环,绢花,还让她那日脖里戴上银项圈。 银项圈下面缀着个银锁,她们姐妹仨人都有一个这样的物件。 第 66 章 临安府江家, 正月二十九到的沂州,也就是提前三日,并未冒然登门, 而是先往刘同知这个媒人家递了帖子,送上礼物。 听说三姑娘的亲生母亲冯氏, 是汴梁京官家的娘子,讲究规矩多, 故而江家来此相看,并不敢草率。 相看前一日, 江家托刘同知和官媒,去吴家送上两只描金匣盒, 各装有一对金花, 一对银花,除花外, 还有四匹绿红缎子, 两把杭州泥金湘妃绢扇, 两坛金华酒,余下果子蜜饯自不必说。 送来的礼物都摆到了冯氏屋里, 二房伺候的丫头婆子都进来看个热闹, 祁氏和吴老太也过来瞧了。 “临安府的人还没来相看, 礼物倒先巴巴送来了, 我见旁人家相看,按规矩不过是往女家里送几包蜜饯酒水罢了, 有的人家甚至都不送。 他们送的花朵扇子倒也说的过去, 只这缎子送的好没由头,不是相看那日,男家没有瞧上女家, 才会送彩缎压惊吗?” 祁氏看着摆在冯氏屋里的彩缎,忍不住看起了二房笑话,冯氏从盒子里捡起一朵金花,端详几眼,很是满意,又递给吴老太看。 她嫌妯娌祁氏没见识,不欲搭理她,一旁的卢婆子忍不住指着礼物说道:“祁娘子进门晚,想来不知晓,江家送来的礼物,可不是随便送的,是按汴梁那边的规矩。 不管相看成与不成,彩缎都要先一天送到女家来,当初家里元娘相看,范家也是往家里送来了彩缎与金银花。” 卢婆子说罢,祁氏面色微僵,眼中原先的笑意也没有了。 “瞧这金花银花,花朵不小,娘子姨母家的姐儿相看,怕是都未必有江家送咱荣姐的花朵大,江家这是看重咱吴家咧。” 卢婆子也跟着高兴,江家按临安府那边的规矩或沂州这边的,她们吴家也不能挑刺说人家的不是,可人家愣是按汴梁那边的规矩来,这让人如何不欢喜。 “是啊,这般大的花朵,即使在汴梁也能拿的出手,姨母来信,信中说男家与她家送来的花朵有杏花般大小,江家送的,我瞧着有盏口般大,妈妈,你拿来个盏比一比。” 冯氏说着淡淡地睨了一眼妯娌祁氏,“弟妹出身不高,当年家里为三郎相看你,我记得是按泉州老家那边的规矩,只让人送了两包蜜饯,一坛当地的泉州酒。 你也别怨卢妈妈多嘴多舌,要是不教你知晓这是汴梁那边的规矩,你在我屋里说,我当嫂嫂的自是不嫌你见识短,可到了外面再说嘴,只怕会被人笑话。” “你嫂嫂说的对,你多和她学学,这样的规矩连我都晓得。”吴老太难得能在儿媳面前装一把,她能晓得,也是因见过范家来吴家相看的时候,走过这般礼数。 祁氏说错了话,平白惹了笑话,一时羞愤难当,面上却不肯轻易露怯,捱到三盏茶的功夫,才离开冯氏的屋。 冯氏刚才对她连损带贬,卢婆子都听出来了,吴老太都没听出来,还顺着冯氏的话往下说。 让祁氏得了个没脸,冯氏心里头更舒坦了,连婆母吴老太都看的顺眼了起来,吴老太走的时候,她还让丫头把江家送来的果子蜜饯与她包了几包,让她拿去吃。 按理说,冯氏与婆母吴老太不对付,不对付的事多的很,仅因吴芳姐一事,都能教婆媳俩人生怨的。 但吴芳姐的事,吴老太不能怪冯氏不说,还要多谢她,要不是冯氏,女儿芳姐怕是要害了她的吴二郎。 芳姐是她的心肝,可儿子还是她的肉哪,她疼这个,不疼那个,是不能够的,两个都疼,两个都舍不掉。 对于这件事,只有冯氏怪她的道理,上次范家来人,吴老太主动放下身段来过问此事,冯氏不好与她脸子瞧。 这次为了次女,江家人来相看,她又来过问,冯氏与她果子蜜饯吃,不是心肠软,而是江家送的礼让她面上有光彩,又为着吴相公,不好与吴老太多计较。 “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她屋里去。”冯氏话里的她,说的是次女荣姐,江家送来的东西,也没指名道姓说送与荣姐的,就算冯氏不给她,把金花银花昧下来也没啥。 次日一早,刚过五更天,梳头娘子王氏来荣姐屋里替她梳头发,当初冯氏请她来给自个梳,见她梳的好,就把人赁下来给了长女元娘。 元娘去外祖家不便带那么多伺候的人,就把她留在了家中。 “姐儿还未及笄,能梳的发髻,左不过是丫髻,双鬟髻,按娘子前几日交代的,教我给姐儿今日梳双鬟髻,姐儿看可好?” 王氏拿着梳头的家伙什,进屋先等这位三姑娘荣姐净脸楷牙,换好衣裳后才过去与她梳头发。 三姑娘坐在黑漆雕花的梳妆台前,身下是圆凳,听王氏这样说,便点了点头,王氏又问她可想插什麽首饰。 “喜儿,你把前几日我母亲与我的那几根钗环拿来。”她母亲给她钗环,想来是让她相看的时候插在头发上。 王氏接过钗环,摆在台面上,从里面挑出了两根来,对三姑娘说道:“娘子与姐儿的钗都是精巧之物,瞧这根钗上面点翠虽少,但插上去显得人俏皮。” 原本三姑娘还嫌她母亲与她的这几根钗环既不华美又不贵重,但经王氏这麽一说,又往头上一比,发现确实衬她。 心底的那股子不喜不愿,淡了下去,她见王氏会打扮,便让喜儿抱来两匣盒的首饰,这都是往日她母亲给她的。 王氏打开盒子,盒子里堆放着满满当当的钗,簪,耳珰,虽比不上元娘的多,但也不少,里面还有个玉兰花形的冠子,没有镶宝嵌珠,自有一番朴实素美。 问过三姑娘便给她戴了上去,头发梳好打扮妥当后,还没去冯氏屋里,冯氏倒带着崔儿和卢婆子过来了。 “母亲,我这样可好看?”三姑娘忐忑不安,她母亲不想让她打扮出挑,如今戴冠子没问过她,怕她不让她戴。 冯氏见次女头上戴的是个寻常冠子,次女又实在喜欢,便没让丫头给她摘下来,江家人上午登门,冯氏交代屋里的喜儿,早食去灶房拿饭,不许给姐儿拿有味的饭菜。 “用过早食,让丫头再给你端盏茶来吃,净净口。”冯氏又交代女儿。 三姑娘应下了,冯氏把她的穿戴过了一遍眼,瞅见她腰上挂着一个提花缎的香囊,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谁给你挂的这香囊?” “母亲,挂香囊不妥吗?”三姑娘刚松懈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一旁的喜儿怕娘子责怪姑娘,便把事揽到了自个身上, “娘子恕罪,是我见香囊颜色好,想着姐儿今日相看,就劝姐儿带上。” “今个是好日子,我不罚你,把姐儿身上的香囊解下来,换上我那日说的玉环,玉环压裙角才好看,显得人庄重。” 平日里她身上系香囊香袋,冯氏不怪,可今日不同,是为相看,她见次女不高兴,让崔儿把屋里的丫头,梳头娘子都领出去。 她捡了个凳坐下,问这个女儿,“你可是怪我不让你腰上佩戴香囊,还让秦家媳妇给你做老式衣裙?” 三姑娘垂着头不说话,冯氏见她这个样子,就晓得她是怪她。 “屋里只有卢妈妈,没有旁的外人……咱这样的官宦人家,向来都看重长女长子,你姐姐元娘沾了你外祖那边的便宜,得了一门上等婚事。 我原想让你低嫁,你们姊妹仨人中,有一个顶了天的婚事便成了,我为你姐姐置的嫁妆厚,你心里怕是没少怨我。 可你不明白,你姐姐的婚事,不单是为了她自个,更是为了拔高吴家的门楣与地位,嫁去高门的日子不好过,你亲姨母就是这样。 我在家中的时候,和你一样也是次女,次女身上不用担责,你外祖外母把我低嫁给你父亲,到头来,我与你姨母,不也是我过得更好。” 冯氏说的是肺腑之言,官宦人家里的姐儿,即使都是正头娘子所出,但一个“长”字,便占去了不知多少便宜。 当爹娘的,不可能对她们一碗水端平,这在哪家也是没有的事。 “我觉得低嫁好,旁的人包括你父亲,都认为高嫁好,好不好的谁也不知道,你若是低嫁,在婆家受了委屈,自有我和你父亲为你做主。 若是高嫁,受了委屈,只能往自个肚里咽,你父亲在沂州能说上两句话,到了旁处,也就是一个小官。” 冯氏嫁给吴二郎之前,也存了高嫁的心,可那高门大户里的关系杂乱,规矩又大阴私多,哪有低嫁日子过得顺遂,吴二郎多年来不敢轻贱她,更不敢随意往家里抬人。 “母亲以后也会让金哥低嫁吗?”三姑娘抬起头问她母亲。 冯氏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她,一时对这个女儿感到诧异,她许是没有她想的那么懦弱, “会,但你们的婚事,不是我能当家做主的,你父亲想把你们嫁到什麽人家,我拦不住,就像你这次要与临安府相看一样。 你要是想成事,就穿我让秦家媳妇给你做的衣裙,按我说的打扮,我不会害你。” 冯氏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前日我也把见人的规矩教与你了,你姐姐订下的媒茬高,你也算是沾了她的便宜。 即使和临安府成不了,日后也会有应天府,大名府,你既是欢喜高嫁,那便高嫁吧。”说完,冯氏就带着卢妈妈走了。 上午登门的不止有江三郎,还有他婶母,男家来女家相看,要有家中长辈带着才能显出规矩。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也都换了身体面衣裳坐在堂上,与冯氏她们一块相看江家小郎,然后吴相公又把人带去书房考他的学识。 这个时候要是吴相公对他的学识不满,冯氏对他的长相有微词,下面就不用让荣姐出来相看了。 吴家人对江三郎满意,才让丫头去唤荣姐来堂前见人。 …… “春桃姐姐,那江三郎给咱家三姑娘是留下了钗还是彩缎。”相看过后,梁堇来到院子里问春桃,在她被分给三姑娘后,她就和三姑娘分不开了。 日后三姑娘嫁去哪,她都要跟着一道过去,她从春桃这听说三姑娘想高嫁,高嫁与高嫁不一样,有的高嫁太高,里面通房妾室庶子庶女,好似一团乱麻。 像吴家这样看重门第好坏的人家,并不稀罕,一般官宦人家大多都这般,即使女儿要嫁的郎君性子风流,屋里收用的有通房丫头,也习以为常,并不会因此不让女儿嫁过去。 当一个人的门第足够好,便能让人忽视掉他的学问与私德,当换成学识足够好,便也能让人忽视掉门第好坏与私德。 私德好像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可有可无,极少有人能因为私德而拒绝一位门第上乘,学识过人的女婿。 “留了钿头钗子,上面还镶了宝,足足有三两多重,我好不容易才给姑娘插到冠子上,幸好戴了冠子,要是不戴冠子,就只能插在头发上了。” 三姑娘年纪不大,梳的双鬟髻插不住这样重的金钗,在堂上江三郎送了钗,荣姐要当场插在冠髻中表示女家也愿意。 “江家婶娘拉着咱姑娘好一顿夸,说咱姑娘娴雅端庄,我见她端起茶盏吃了口茶,江三郎才拿出金钗。” 春桃拉着梁堇去了那没人的地,小声与她说,依她看,是江家婶娘相中了三姑娘,也不知江三郎自个有没有相中。 梁堇听出春桃话里的意思了,不由得佩服冯娘子,要是和三房祁娘子说的那般,给三姑娘做了时兴的衣裳,怕是和临安府的相看,不会这般顺利。 相看送钗,吴家与江家的婚事算是成了七分,下面江家要找人算好,算好就是算吉利的好日子,议定礼,再使媒人来吴家报定。 报定就是报给吴家知晓两家定下婚事的日子,到了日子,江家使人来送“下定礼”,珠翠头面,金碟金碗,瓷瓶摆件,销金裙,销金帕,各色缎子,茶饼,金瓶酒八樽,又有俩人牵着两头羊。 羊头上系着红彩,其余定礼上也是这般,送礼的女使和小厮,腰上也都系着红汗巾,最后面的女使捧着绿色的匣子,上面贴着五男二女,匣子里装着通婚书,用彩袱盖着往前送。 吴家接了定,在堂中备香烛果子酒水,烧香告知神灵,当日吴家又回了定礼,颜色缎匹,皂罗巾缎,金玉帕,三姑娘做的鞋袜,余下便是茶饼果子,四樽酒,一头羊。 按规矩,又取金鱼两枚,银箸一双,彩帛造就的生葱两株,放在空樽内一道回送江家。 送过定礼后,便要再来送聘礼,送聘礼是五月初三,吴相公在官邸专门为此告了两日假。 不仅沐了浴,还刮脸修胡须,冯氏也是这般,一早与吴家交好的人家都来家里等着观礼,刘同知这个媒人自是也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他家娘子齐氏,与一双儿女。 临安府的聘礼昨日便到了,停放在私宅里,昨晚来吴家递了帖子,一是给吴家报个信说他们来到沂州了,二是看吴家有没有准备好,看什麽日子能上门来送聘礼。 吴家早就把放聘礼的屋子收拾妥当了,晒聘礼的堂前院子也打扫的干净,聘礼进家门后不能立马就收到屋里去。 收到屋里,教人家来观礼的还怎麽看,要摆在院子里一整天,等晚上才能收。 上午巳时,江家抬着聘礼进门,扎着翅膀的红足肥雁被哥儿抱在怀里,走在最前面,后面有妈妈捧着红木托盘,上面摆着一对金钏,金镯,金帔坠。 中间抬的是酒水与吃食,各色绸缎,后面也是以箱抬着,上面摆着金银双耳瓶,金元宝银元宝,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珠翠假髻,珠翠团冠,四时冠花……摆满了大半个院子。 今日人多,像这样的日子,冯氏管的不严,家中的小丫头也都跑到前面来看聘礼,梁堇和香豆也来了,见那冠子上又是珠又是翠,很是精巧美丽。 之前范家来给元娘送聘礼,梁堇还小又没在家中当差,没能瞧上,只听她娘说过,耳听和眼看真的不一样。 在这一刻,她有些懂了为何下人都想往上爬,往上攀附富贵,吴家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家中三姑娘的聘礼,都已是这般的华美之物。 之前下人院的妈妈为家里的哥儿定下另外一个妈妈家的女儿,给的聘礼,不过是两身好衣裳,一根镀金的钗,一根镀金的簪,另一对银手镯,几包果子蜜饯饴糖,两条鱼,一坛酒水。 这样的聘礼,已是不薄,要是想再厚些,也就打首饰的时候,给打个实心的,再添两匹料子。 “二姐,你瞧那销金衣裳……”香豆羡慕的不行,指给身边的梁堇看,俩人都在看三姑娘的聘礼,没瞅到张妈妈家的张雁姐也来了,躲在人群中。 吴家收了聘礼,还要给江家回礼物,双金鱼袋,开合销金纸一匹,开书利市彩一匹,籍用玉红文虎纱一匹,官绿公服罗一匹,画眉褐织一匹,籍用玉红条纱一匹,籍用紫纱一匹,茶花三十枝,果四色,酒二壶。 与江家送过礼物,又要给刘同知这个媒人送,多是彩缎酒水之物,吴家花房养的有牡丹花,冯氏让刁妈妈挑了两盆颜色好的,也一同送去了刘家。 三姑娘如今还不到嫁人的年龄,且要在家中几年,江家与吴家下了聘礼,俩家算是定下了婚事,成了儿女亲家,到了这,这桩婚事才算成了九分。 吴家下人院的丫头,见三姑娘与府公江家定下了婚事,一个两个的都难免动了想进三姑娘这处的心思。 这些丫头,有的是当初没挤进元娘院里在二房哪个旮旯里打杂的,还有几个是被老子娘养在家中没有进吴家伺候人的,还有几个如海棠这般从外面买来,不在二房伺候,却想谋划前程的。 像梁堇这种,辛苦几年在三姑娘那占了灶房的位子,旁的丫头想抢也抢不来,苦于前几年没学灶上的手艺,故而也不打灶娘的主意,都想进院子里伺候。 进院不用什麽手艺,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不用人教就会,一时间,三姑娘院里的丫头都人人自危,生怕被哪个关系户,挤出院子。 下人院,蔡婆子见女儿海棠几日来闷闷不乐,就去外面买了半斤熟食回来给女儿打牙祭。 她走路走的不快,是那年雪天被张妈妈家的儿子张生踹伤了身子,又被塞进炕洞里一宿,出来后又遭小红苛待没吃上汤药,这伤就给耽误了下来。 一到那寒冬腊月,她身上的肋骨就疼的没法提,狗皮膏药不知贴了多少,还是老样子,如今腰都直不起来,成天含胸驼背。 “女儿,看我给你买什麽回来了。”一进屋蔡婆子就把手中的油纸包提了起来,来到海棠跟前献好。 “别洗衣裳了,这熟肉你往日向来爱吃,我捡的都是好肉,才用了十几个铜板。”当年蔡婆子也爱吃熟肉,后面正经认了海棠做女儿,凡是得了什麽好吃的,都先舍给她吃。 她走到方桌旁,把熟肉放下,见女儿还在洗衣裳,便过来拉她,“肉还热着,冷了还要费柴火给你热。” “有闲钱买肉吃,还不如去给我走动走动关系,与那些得脸的人送些礼,好教我进去三姑娘那。” 海棠甩开蔡婆子的手,忍不住抹起了泪来,旁的丫头都有她亲爹娘为她打算,送礼的送礼,求人的求人,连家中的哥嫂都一块使劲。 可她哪?本就是卖进吴家的丫头,无父无母的人,好不容易认了个娘,却不为她真正打算。 这几日她都快愁死了,看到干娘蔡婆子又费银钱买肉吃,心里更是气的没法说。 “好女儿,我与那些得脸的人没什麽交情,她们都是二房的人,咱与她们送礼,人家也不搭理咱啊。” 蔡婆子收海棠当女儿,对她这样好,本就是存了让她给她养老的心思,要是真让她得了前程飞走了,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不肯帮海棠走动求人。 但又怕海棠这个女儿怨她,才说二房的人不搭理她们。 “三姑娘那不见得是啥好去处,你去了她那,日后要是犯了错,说不定会被卖进瓦舍楼子里,二房原来有个妾,连儿子都生了,不还是被冯氏给卖掉了? 她们俩人是母女,别瞧着三姑娘如今怪好性,其实当主子的有哪个是好的?听娘的话,咱不去凑那个热闹,她们想争就让她们去争,咱留在吴家,有娘疼你,等你再长几岁,娘给你找个好女婿,咱一块过活。” 第 67 章 那日蔡婆子在家中如何劝说干女儿海棠, 海棠都并未歇了那攀附富贵的心。 想来也是,这海棠才十几岁的好年纪,生性又不安分, 她干娘与她说的那些话,她只当是放屁, 一门心思的盘算自个的前程。 蔡干娘不给她出钱出力,她只好自个想法子去钻营。 吴家的丫头, 甭管是家生子还是从外面买来的,并不是人人都如这个海棠一般, 存了那争强好胜,往上爬之心。 就像二房薛嫂家的女孩, 薛嫂两口子没有让她在吴家寻个差事, 只管养在家里,再养几年, 就把她嫁给江大娘家的哥儿。 那女孩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揽了家里灶上的活计, 又时常帮薛嫂浆洗衣裳,绣花做鞋, 不去吴家争那个强。 她爹娘是二房的陪房, 她嫁给同是陪房家的儿子, 在她看来, 这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也生不出那种不甘不愿的心思, 日后跟着江大娘一家过活, 生下的哥儿,姐儿依旧是吴家的家生子。 再说这海棠,几日来在吴家不好好当差, 下值回到下人院,躺在炕上又夜夜睡不着,这般几日后,便在吴家灶房闯下了祸事——毁了一锅炖肘子。 炖肘子是三房祁氏要吃的菜,管灶房的王婆子早就使唤人去买了只后肘回来,又是炸又是炖,里面搁了不少好料,颇费了一番功夫。 大房柳氏走后,吴家鸡零狗碎之事,都是三房祁氏管,连吴家的灶房也都一块管着,王婆子原是柳氏提拔上来的,柳氏不在,背后没了靠山,便事事巴结祁氏。 祁氏房里没有会厨艺的婆子,见王婆子又时常孝敬她,就没有把她换下来。 自二房的灶房从吴家灶房分出来后,吴家就分成了两派,各吃各的,各管各的,吴家平日的开销靠着铺子,老宅的赁金,过得手头不富裕。 吴二爹寄来的银钱,二房会分给她们一些,但都把持在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手中,从他们手中抠钱难的很。 月里吴家上下的伙食,俩人只肯给一两吊子钱打发人,祁氏想吃个炖肘子打牙祭都只能自个贴钱。 王婆子把肘子炖到锅里,使唤海棠烧火,她私下里惯爱赌钱,几日不赌便手痒难耐,寻到空就和吴老太屋里的赵婆子等人在柴房里玩起了叶子牌,赌起了银钱。 那海棠夜里睡不着,白日里打瞌睡,怕误了王婆子交代她的活,就往灶里塞了五六根柴,等王婆子赌钱回来,闻到一股子焦糊味,慌张地掀开盖子,只见锅里的汤汁熬干了不说,原本炸的金黄的肥肘子瘦了两三圈,还黢黑黢黑的。 见海棠偷懒打盹误了事,对她又打又骂,海棠顶了两句嘴,王婆子直接把她轰出了灶房,并且还让她赔祁氏的肘子。 海棠嫌她说话难听,丢给了她二十个钱,算肘子钱,打这事过去后,就没再去灶房,整日里待在家中,让蔡婆子养着她。 蔡婆子在吴老太那日日浆洗衣物,一个月的月钱才八十多文,海棠在灶房打杂,月钱是三十余文。 母女俩人一日三顿都在吴家吃,海棠的月银自个攒着不给蔡婆子,蔡婆子发了月钱,不是给海棠买头花就是给她买油饼,熟肉,也只能攒下三四十文钱。 这下海棠被赶出来丢了差事,蔡婆子刚开始一天三顿还去外面给她买着吃,后面连碗馄饨都不给买了,去米行买了米家来,常劝她去和人王婆子说两句软和话,好回到灶房。 这日,蔡婆子回到家中,见她这个女儿又躺在炕上,沾着米的碗摆在桌上,绳子上挂着积攒的衣裳和酸臭熏人的汗巾子,忍不住说落她, “我干了一天活,在老太太院里洗衣裳洗的两个膀子酸痛的不行,回到家中,难不成还教我收拾屋子,洗这些东西,伺候你不成。 青天白日的,你躺在炕上像什麽样子,即使不去灶房,也该寻个旁的差事来做,你都这般大了,我要养你到几时?” 几日来,蔡婆子好话说尽,还买了稀罕肉食来哄她,可她还这般,弄的蔡婆子没了耐性。 海棠不想听蔡干娘的骂,就出了屋子,一时间又没处可去,便在吴家到处瞎逛了起来,逛着逛着就想着去二房寻一个院住的二姐,看她能不能帮着给她寻个差事做。 正想着,来到二房小路的拐弯处,那里种了一片遮眼的竹子林,也怪她正想事,迎头和对面的人撞了个腚疼。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那婆子疼得起不来身,口中骂着人。 海棠也疼,她闻到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骚臭味,只见地上散落几只木桶,再定睛一看,那不是二房倒夜香的杨婆子吗。 她暗想道:我去寻二姐,也不见得二姐能帮我寻到差,少不了还会被她看低了去,我不如靠自个的本事进二房,到时在她跟前,也能让她高看她。 这样想罢,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着笑,去扶杨婆子,“妈妈,都怪我不长眼,没想到搁这撞到您。” 海棠一边说,一边殷勤地给她打褙子上沾的灰。 杨婆子见她梳着两把丫髻,上身穿着粗等丫头穿的蓝布衫子,下面系了一条旧裙儿,腰间绑着灰色的汗巾子,长相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伶俐劲,便问她是谁家的女儿,她怎麽没见过她。 “我娘是吴家的蔡婆子,平日里都在老太太那伺候,我是我娘认的干女儿,原来也是咱二房的丫头,在家里的灶房当差。” 杨婆子听她说她是二房的丫头,又问她怎麽不在二房的灶房当差,去了家里的灶房当差。 “妈妈有所不知,前几年柳娘子管家那阵,让王婆子顶替咱二房的胡娘子管灶房,那王婆子手下缺人,不知怎麽就瞧上了我,愣是把我从胡娘子那要了过去。 后来咱二房的灶房从家里分了出来,我也想走,不知求了王婆子多少回,她都不肯放我回咱二房,日子长了,也就在那当差了。” 海棠说得可怜,想让杨婆子对她生出两分怜惜,说完后,就问杨婆子提着木桶去作甚。 “还不是那几个姑娘,嫌我尿桶没刷洗干净,让我拿着再去刷。”提起此事,杨婆子就一肚子的牢骚,她倒夜香,不仅要倒主子的,还要倒丫头的。 “旁的丫头都没这麽多事,那几个仗着在屋里得脸面,净刁难人。” “妈妈别气,当心气坏身子,我闲着无事做,来这也是找人顽,这木桶多,妈妈拎着难免吃力,不如我帮妈妈拎两个。” 海棠忍着臭味,抢先一步捡了两个木桶,一路上,杨婆子夸她心肠好,俩人说说笑笑来到吴家马棚后面。 这里有片空地,还有两间屋,她刷尿桶就在这刷,平日也住在这里,她常年倒夜香,旁人都嫌她身上有味,不肯和她住在一个院,在青州的时候,也是如此。 故而,她看海棠觉得眼生,要是同住在下人院,进进出出的怎麽会不认识。 海棠来到杨婆子这放下木桶却没有走,杨婆子刷尿桶,她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杨婆子这里素日没啥人过来,都嫌腌臜,有个人愿意和她说话,她正巴不得呐。 连着十几日,海棠都过来,她有意奉承巴结她,说话也只捡好听的说,后面一日没来,杨婆子还念叨她念叨的不行。 …… 天儿又热了起来,梁堇打吴家出来朝下人院走去,用手绢扇着风,昨个三姑娘过生辰,不仅给屋里的丫头赏了钱,就连院子里的也得了。 她不在屋里院里,也得了二十个钱,平时私下给人做菜,做席面,一个月到头能得一百多个钱,时不时地出去再卖些小食,还有三姑娘逢年过节赏的。 算下来,她手里攒的有十六贯银钱了,要是还按老样子攒钱,来钱实在慢,她过两日想去外面寻个经纪,打听一下有什麽赚钱的门路,钱生钱才是道理。 “没良心的丫头……枉我待她那样好……” 一进院,就听到有婆子在哭,中间还夹杂着骂人的声音,她们的院子不大,一共住了五家人,此时都围在蔡婆子屋门口,就连她娘刁妈妈也在。 “娘,好端端的蔡婆子哭什麽?” 刁妈妈往屋里呶了呶嘴,面上唏嘘,对女儿说,“海棠认了倒夜香的杨婆子当干娘,刚才来院里,把自个的被褥和衣裳都抱走了,以前蔡婆子是不好,可自打正儿八经认了海棠当女儿,对她也不坏,海棠那丫头说走就走了。” “何止不坏,有啥好东西自个舍不得吃,都教她海棠吃,对她和对亲女儿没啥两样,海棠是个心狠的,蔡婆子都给她跪下了,还是拦不住她走。”说话的是院里的孙大娘。 “她在杨婆子那,还帮着杨婆子刷尿桶,你们看她在蔡婆子这的时候,蔡婆子啥时候舍得让她刷过尿桶。”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梁堇都忍不住咋舌,心里清楚,海棠这麽做,都是为了能进二房得个差事。 她没有瞧不起她,反而觉得她能豁得出去,有几个丫头能如她一般为了进二房去刷尿桶的,可她为了前程,到底是抛弃了蔡婆子。 第 68 章 海棠的事暂且不表, 且说梁堇,那日见手中已攒下十六贯银钱,便想去外面寻个经纪, 她趁着这日休息,不用去吴家当值, 就来到了牙侩行。 沂州没有经纪行,因着地方不大, 所以经纪和牙侩混在一起,经纪与经纪不同, 有那不入流的底下经纪常干牙侩的勾当。 谁家要是有丧事,寻上他, 只用出钱不用出力, 自有他去操办,买香烛纸马, 麻衣孝布, 赁鞍马道姑……他不仅揽这样的事, 平日里还给人说媒,帮人讨小的。 在酒楼里亦帮那些子大官人跑腿召妓, 与人赁屋, 这样的经纪和牙侩没什麽两样, 所以只能称呼他为下等经纪。 再往上一点的经纪, 帮人牵线买卖,像什麽宅子田地, 米粮布匹, 卖家托给他,自有他去寻买主,事成之后, 按买卖大小收银钱,不过平日也碰不上什麽大买卖。 大买卖是上等经纪的,不肯分与他们,他们又不屑做与人说媒那种牙侩的活,便只能在小商小户中间穿梭讨生活。 梁堇来沂州一年多了,虽然没有和这一片的经纪打过交道,可她在外面卖小食,三教九流的事没少听说。 这牙侩行有一个姓李的经纪,听说是个正儿八经的经纪,为人实在,就是促成买卖后收的钱有些高。 开春那阵,帮贩珠的张大户卖掉了积压的珠子,利钱是四十贯,他要了三贯银钱作茶汤钱。 她寻到他的时候,他正得闲,因着他的茶汤钱收的比旁的经纪要贵,所以乡下来的小户卖粮,城里的婆子想置两亩薄地养老的都不爱找他。 其他经纪跟前热闹的很,唯独他这,一天下来只有零散的几个小客。 “大伯,你可是李经纪?” 这李经纪瘦长脸,蓄着胡须,有四五十岁的年纪,头上裹了一块万字方巾,身上穿了身布袍,坐在柜下,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把打的油光水滑的算盘,和一只用的发黄的旧盏。 李经纪昏昏欲睡,听见有人唤他,一抬头见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问她来寻他何事,可是家中要赁婆子使,让她去寻牙侩。 “大伯别急着赶客,我家官人出门去了,留下小娘在此,她手里好不容易攒下几贯银钱,使唤我来这问问可有生钱的小本买卖。” 梁堇口中的小娘,是指外室。 市井深处,多有暗娼和外室,并不是外室手里都有银钱,都能穿上绸缎衣裳,养外室的人,要么是来此地经商的商人,养个外室伺候自个,等在沂州做完生意,外室多半不带回家里去。 还有一种,是沂州家里有些钱财的,背着正头娘子养在外面,一个月里来几次,害怕娘子知晓,不敢给外室多少银钱。 像话本子里写的,给谁谁家大官人当外室,丫头婆子伺候,绫罗绸缎衣裳穿着,山珍海味吃着,过着神仙日子,和正头大娘子没啥两样,甚至比大娘子还要风光得意,这样的事不能都信。 那些外室趁着官人对自个还新鲜的时候,多讨要头面料子,攒下来送到典当行典当,手里有点银钱,会让身边的婆子或丫头去寻经纪,用这些钱做些小买卖,赚些私财,日后被人抛弃,或者年老色衰都能以此傍身。 梁堇这样说,李经纪都见怪不怪了,问她家娘子手里有多少贯钱。 “十六贯,我家娘子不挑什麽买卖,能赚几个钱就成。”这钱放在她手里也不会变多,不如丢出去滚一滚。 要是搁到旁人身上,说不定早就凭借自个灶上的手艺和食方去赚那所谓的快钱大钱了,梁堇也想过,可那些人并不傻。 家生子赚大钱,是很可笑的事情,自打宋家酒楼的事情过去后,也给梁堇提了个醒,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外面露过真手艺。 在吴家显手艺也是半藏半露,她显出来的手艺够给三姑娘当灶娘就成,人不能贪一时风光,要为长远计。 十六贯在李经纪这不多也谈不上少,放到乡下,都能置办上几亩田地了,他问她家娘子是想做稳赚不赔的买卖,还是想赚利多的买卖,利多也不是白给的,风险也大,说不准银钱就打了水漂。 “有没有利不多也不少的买卖?”梁堇想寻个适中的买卖做。 李经纪沉吟片刻,说了几样买卖,又说道:“听闻蜀中多月不曾下雨,有人说会有大旱,你家娘子要是想挣钱,不如趁机囤些生丝。” 梁堇知道生丝,吴家的吴二爹就是贩生丝的,生丝是蚕吐出来的丝,能织成缎,绸,锦等名贵的料子,她又问了些话,便说要回家中让娘子拿主意,她从牙侩行出来并没有回吴家,而是来到了布料行,挑了一家大铺走了进去。 柜台上面摆满了颜色鲜亮的缎子,锦,罗,上面有的还带花纹,铺子里有婆子招呼她,问她是想买缎还是买锦。 梁堇趁机向她打听缎和锦的价钱,出来后,她心里有了算计,刚才铺子里的婆子说,别想捡便宜的锦缎,这一两年来,锦缎的价居高不下。 锦缎都是由生丝织造而成,也就是说,生丝的价稳定,即使蜀中没有大旱,她囤了生丝,生丝的价也不会贱到哪里去,即使贱点也无妨,做买卖,想不冒风险是赚不到钱的。 她又去杂货行打听收不收生丝,生丝价几何……第二日在吴家告了两日假,一早出门,晚上才回来,打听了三日,人都晒黑了。 第四日,她心中有了成算,这几日来她不是瞎打听,去绸缎铺问绸缎价儿,要是绸缎一会价贱一会价高,囤丝的买卖做不得。 去杂货行问生丝,要是大多铺子不收,价儿又压的低,囤丝的买卖也做不得。 …… 如此这般后,生丝的行情,梁堇不说精通,但也晓得了差不多,有了七分成算,她才去寻李经纪。 “你家娘子要买十六贯钱的生丝?”李经纪有些惊讶,那日让人囤生丝,可他自个都不敢囤,生怕赔了银钱。 “娘子使我把钱带来了,还要托大伯你帮着买生丝。”梁堇从袖子里掏出几张交子来,她把她攒的铜板银子都换成了交子。 买生丝不是那么好买的,需要托人买才行,生丝的色泽,产地,价儿都不一样,有贩丝之人,以次充好,梁堇不是这里面的行家,分不出好赖来。 李经纪就不同了,他常年帮着牵线买卖,也帮不少小户贩卖过生丝,生丝好赖,对方有没有抬价,他都门清。 托他买丝,给些茶汤钱便是,能省不少麻烦,因着梁堇并不是让他寻买主而是卖主,所以按规矩给的茶汤钱,也就两百钱。 到时候囤的生丝想出手,托他找买家,给的茶汤钱就高了。 没出两日,李经纪就给她买来了四十二斤好生丝,梁堇以娘子是外室,不敢拿回家中怕被官人回来知晓为借口,把生丝暂存在李经纪家中。 她后面还要托他出手生丝,李经纪有的赚,所以也愿意,她不担心对方昧下她的生丝,一是此人名声不错,不会做出那种毁坏自个名声的事来,做这一行,靠的就是个名声。 二是她与他接触了几日,觉得他不是那般人,她也不白占他家的地,到时候生丝无论是赔还是赚,她都多算他些钱。 …… 忙完生丝的事,梁堇回到下人院的时候,身上的衫子都湿透了,绣花鞋里也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 “二姐……” 她正要进院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是许久未见的海棠,海棠还穿着以前的衣裳,听说她拿自个攒的月钱,给新干娘杨婆子扯布料子做了身衣裳。 “海棠,杨婆子对你好吗?”毕竟住在一个院里一年多,又是旧相识,梁堇问她近况。 海棠点了点头,见二姐没有像旁人那样瞧不起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今她名声坏了,旁人都在私底下说她没良心,愧对原先的干娘蔡婆子。 可她们谁替她想过,她不是吴家的家生子,是从外面买来的,在吴家就是个无依无靠之人。 蔡婆子是认她当女儿,对她不差,可她想要前程,她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把她拴在她身边。 “二姐,我与你不同,你有爹娘为你打算,我什麽也没有,蔡干娘不愿为我打算,我除了认旁人作干娘,实在没法子。” 海棠也不知为何要和二姐说这些话,二姐和旁的人不一样,和红果雁姐桂姐她们不同,她不会讥讽她。 梁堇不好说什麽,如果她是海棠,没立足的手艺,没亲爹娘,在吴家是最底层的丫头,她会如何? 这样的事她没想过,她可能会走另外一条路,但不能因此就觉得海棠的路是错的,路没有对错,生性不安分,也不是什麽贬义词。 人不想安于现状,想往上爬,想当个人,想当个主子,又有什麽错? 她为了前程连尿桶都能刷,别说蔡婆子,日后杨婆子对她没了用处,也会像抛弃蔡婆子那样抛弃她,但梁堇并没有因此厌恶她,更不会指责她,因为她没有指责她的权利。 要说犯下多大的恶,也没有,只是薄恩寡义了些而已。 梁堇在院门外和她说了会话,海棠托她把几个桃子给蔡婆子,别说是她给她送的,她如今认了杨婆子当干娘,要是教她知道她还惦记前面的干娘,该不高兴了。 梁堇接过篮子,篮子里放了五个青里透红的桃,个个大小犹如拳头,有妈妈下值回来往这边走,海棠连忙背过脸谢过梁堇就跑了。 “蔡婆婆?”梁堇提着篮子桃,来到蔡婆子屋门口敲她的门。 自从海棠认了旁人作干娘,打这搬走,蔡婆子一连多日都没有去吴家当差,关在屋子里抹泪。 梁堇见屋里没人应,还想再敲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就见几日没出门的蔡婆子双眼红肿的好似核桃,腰更弯了。 往日她老爱用水在头后面梳个小髻,她头发虽稀疏,可日日把自个捯饬的很有精气神,有时还让海棠给她篦虱子,如今人憔悴了不说,头发也不梳,一下子老了几岁。 梁堇把篮子给她,说旁人托她送与她吃的,听说她爱吃桃,海棠不想让蔡婆子知晓桃是她送的,梁堇只能替她圆过去。 这几日,下人院有人可怜蔡婆子,给她送来点心果子宽慰她,蔡婆子见梁堇这样说,并没有想到海棠身上,还问她是谁给她的。 梁堇推说是个叫不上来名的婆子,蔡婆子以为是吴老太院里的人,她接过篮子拿出来个桃要送给梁堇吃,梁堇不肯要,让她留着自己吃。 蔡婆子见她真不要,就把桃子又放回了篮子里,红着眼看着梁堇,问她:“二姐……这几日,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海棠?” 梁堇如何能说实话,刚才海棠就在这院外,摇了摇头说她这几日告了假,都在外面,没见过海棠。 蔡婆子面露失望之色,哀求二姐:“你没见过她倒罢了,二姐,要是你日后见到她,就劝她回来,这事说来都怪我,她在吴家丢了差事,我没少为此骂她,她怨我,这才认了旁人作娘。” 其实蔡婆子和梁堇都明白,海棠不是为了这个,梁堇好心劝她,“你再认个女儿吧,去外面买一个也成。” 海棠心气高要走,蔡婆子拉也拉不住,她是不会再回来的,梁堇说的是实在话,去外面买个丫头,好好待她,想来她会给她养老,别再指望海棠了。 不知蔡婆子有没有听进去,梁堇回了自个家。 一个月后,王参事王相公家为长子娶媳,托人登门递来帖子,冯氏和吴相公一道过去坐席吃酒。 席上冯氏见有位官娘子身上穿的衣裳料子着实不俗,便问她是打哪买来的料子,那官娘子说是托亲戚从杭州带来的料子。 提到杭州料子,刘同知的娘子齐氏夸起了杭州织丝绸的鸳鸯机,又说织造出来的细绸和花绸颜色正,纹样别致。 “要说丝绸,两浙的丝绸比不上蜀地的丝绸。” “这倒是,听说一匹蜀地的丝织提花织锦,能卖到二三十贯银钱,寻常的锦,不过才七八贯钱。” 冯氏的几间铺子里,其中有两间卖些布料子,像什麽细布,纱,绫,绢都有,两间铺子一年能挣下两百多贯,她给了长女元娘一间,到时候她出嫁让她带走。 席上又言及蜀地大旱,桑叶都干死了,生丝量少,害的料子都贵了起来,冯氏和家中有铺子的官娘子都暗悔,暗悔没有提前囤些锦缎料子来卖。 要是提前囤了,肯定能赚不少银钱,回吴家的路上,冯氏还在和卢妈妈抱怨,抱怨知晓的晚了。 “娘子坐在后宅中,这样的事传不到娘子耳中也是常有的,咱不似外面那些走南闯北的人消息灵通。 教我说,铺子里的掌柜又没坐在宅子里,难道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囤些料子,想来是不敢囤,要是蜀地没有大旱,料子囤那日子久了,失了光彩,就卖不上价了。” 卢妈妈说的话有道理,那些子掌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个个奸滑的不行,即使有人告诉冯氏蜀地久不见雨水,可能会有大旱,冯氏也见不得会囤料子。 一匹锦动辄七八贯钱,上等缎子更是价不贱,囤个几十匹,卖出去还好,要是砸在手里,那可不是小钱。 到时候,冯氏即使嘴上不怪罪人,心里怕是也会怪罪。 冯氏叹了一口气,这下又少赚了许多钱,外面的人都当她知州娘子这样的人物,不用为银钱所累,也看不上银钱,这便想差了。 菩萨都还靠香火供养呐,她这样的官娘子,更需要银钱来充门面,手里银钱多,家里日子才能好过,出门赴席才能有这大轿坐。 她今日赁的是大轿,卢妈妈是她奶妈,天热她舍不得让她在下面走,原本也想给她赁抬小轿的,后面想想还不如赁大轿体面。 灶屋, 梁堇几日来都不得空,昨个金哥使人给她送来两条络子,说是今日想吃小饼,小饼也就是月饼,做起来很是繁琐,她只在过年的时候与她做过一次。 当初她为了杜奶妈算计金哥,如今想来还心中有愧,金哥即使不使人送来络子,她也会给她做。 “四姑娘说了,让我盯着你做,你与她多做些来吃,不要小气抠搜。”桂姐腰间挂着络子,与其说这络子是金哥给梁堇的,不如说是给她桂姐的。 金哥嫌梁堇每次给她做的吃食,味好是好,就是量小不够吃,梁堇是三姑娘的灶娘,她不好直接说她。 就故意送她络子,又让她姐姐桂姐过来说,就连梁堇都忍不住感叹,金哥来这麽一手,她确实不好给她的像以前那样分量少。 桂姐既是来了,便使唤她干活,不能让她白得了自个的络子。 “就知道使唤我干活。” 梁堇要是做了什麽吃的,唤她过来吃,她高兴,得了什麽赏,她一口一个好妹妹,如今好妹妹使唤她干点啥,就很是不情愿。 “你不愿做,把络子还我。”金哥送来的络子,一个是连环络,一个是梅花络,桂姐腰上系的这根是连环络,上面还坠着一颗真珠。 “我什麽时候说不愿做了,络子给了我便是我的,你还要讨回去,怪不得四姑娘说你小气。” 桂姐故意捡那孬话气梁堇,梁堇也不和她客气,照着她的胳膊就掐了一把,骂她没良心,她得的好汗巾,好料子,好头花都便宜给了谁。 就连三姑娘给她的那对金葫芦耳坠,都被她从她这要走了,还说她小气。 “谁让你是我妹妹,你的东西就是我的。” 梁堇:…… 瞧瞧,这是好人能说出来的话吗,也不知桂姐在哪学的厚脸皮,都能说出她的东西都是她的这种话。 “我和你说,少和四姑娘院子里的婆子在一块说话,你好的不学,净学些无赖的东西,再教我听见你不要脸皮耍泼,我不会轻饶了你。” 梁堇都撞见几次了,跟着啥人学啥人,桂姐本就不是个好的,再从婆子身上学点坏毛病…… 她不能骄纵她,日后胆子肥了,又该偷她的钱了。 桂姐也就嘴上本事大,心里怵梁堇,梁堇这般一骂她,她也只敢小声嘟囔两句。 此时是下晌,梁堇想赶快给金哥做了小饼,然后去寻李经纪问问生丝有没有涨价,她已有十一二日没有过去了。 做小饼,要先用筛子把麦面筛两遍,只用细面,这样做出来的小饼才饼皮白细如雪,做馒头也是一样的道理,石磨磨出来的麦面,粗糙不说,里面还有麦皮,麦皮是黄色的,掺在里面不好看。 筛好面后,从坛子里倒出半碗猪油出来,用猪油揉面,揉上两盏茶的功夫才行,然后做油酥,里面放了芝麻,杏仁,花酱……工序细杂,就不一一道出。 把揉成小团胭脂红的油酥,塞进面团里,揉搓光滑,外面再裹一层没有放入猪油的面,最后再按进饼模子里,上锅蒸的时候,先文火再武火。 一锅蒸了二十八个,让桂姐给金哥端过去十九个,但嘱咐她把小饼交给苗奶妈,然后剩下的给桂姐吃了一个,八个捡到碟子里送到了三姑娘屋里。 灶屋收拾妥当后,就和香豆说了一声,要是三姑娘寻她,帮她圆个谎,但一般三姑娘,四姑娘都不会这个时候找她,她从角门出了吴家,朝牙侩行走去。 此时李经纪在牙侩行急的不行,不停地掏出汗巾子擦汗,囤生丝的那个丫头,十几日不来了,当初也没给他说她家住哪。 如今蜀地大旱,买生丝的人不少,给的价儿也高,昨日有三个人来他这问,想买生丝,贩卖生丝的少了起来,过了这个好时候,再想卖高价就难了。 那个丫头家的娘子要是肯卖,十六贯钱出去的,能回来三十八贯,谁都没想到生丝供不应求,价儿能翻这麽高。 他想促成这桩买卖,不仅是为了茶汤钱,昨个城里的王大户,把他们这些经纪都请了过去,请他们为他寻生丝。 这王大户比不上富商,但家中有五架织机,也算的上有点地位。 生丝不好寻,往日里卖丝的人,手里即使有,但都等着坐价不肯卖,也不肯露出来,经纪们都卯着劲为他寻生丝。 他已经帮王大户寻到了七十斤生丝,再加上那个丫头的四十二斤,便有一百余斤,他也能拿到王大户跟前出回风头,显显他李经纪的能耐,日后才能有好买卖来寻他。 “大伯,我家娘子……”使唤我过来问问。 来到牙侩行,梁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经纪打断,“丫头,你可算是来了,我等了你两日……你家娘子运道好,生丝价涨了。” 第 69 章 梁堇问涨了多少, 当听到李经纪说原来一斤生丝不过才三百八十一文,如今涨到一斤九百余文。 她还没来得及欢喜,心里就猛地咯噔了一下, 她是盼着生丝能涨,但这涨的也太过了, 又问李经纪是从什麽时候涨的。 “你走后第三日便开始涨了,有从蜀地那边过来的人, 那边果真大旱。” 听罢李经纪这样说,梁堇感到更奇怪, 这不过短短八/九日的时间,生丝价即使会涨, 也不能涨的这样离谱啊。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李经纪。” 从牙侩行外进来一位背着手的大官人, 身穿圆领鹦哥绿杭绸直裰,头上裹了一块土黄色巾子, 脚蹬一双方口皂鞋。 “刘官人, 好长日子不来了, 快里面请。”李经纪让梁堇先在此等他一等,这刘官人不是旁人, 正是他往日的老主顾。 开了一个布料铺子, 家里还纳了两个偏房, 日子过得富裕, 这不,见生丝有利可图, 也动了心思, 前几日就托他帮他收些生丝,绸缎料子上来。 绸缎料子,李经纪倒是能为他寻上来些, 可生丝紧俏,他手中的生丝还想着拿去给王大户,实在与他分不出来。 教他说,他开布料铺子,囤些料子也就是了,如今见他找来讨要生丝,不由得面露难色,把他请进屋里去吃茶说话。 他放心不下外面的梁堇,从里面又出来细细叮嘱她,要是有旁的经纪拿话来哄她,她不搭理他们就是,生丝的买卖,一定要等他出来,他手上有好买主。 梁堇让他放心,且去屋里和那个大官人说话,她的生丝是托他买的,这卖生丝也托他,一事不劳二主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牙侩行里的经纪,眼睛毒的很,李经纪离开没多大会,就有人来问梁堇家中有没有生丝,其中还有个牙婆。 下等经纪能干牙婆的活,那牙婆自是也能和经纪抢饭吃。 梁堇只说家中没有生丝,她家娘子使唤她过来寻李经纪是为旁的事,蜀地大旱,倒让牙侩行这儿比往日要热闹。 她见行里木柱子那人少清静,便躲了过去。 “魏婆子,有官人想买你家的生丝。” 木柱子后面是通往二楼的胡梯,有俩人躲在胡梯下说见不得人的私话。 梁堇听到生丝二字,便站在柱子那竖起了耳朵。 “张经纪,我家娘子不想这麽早卖,这生丝的价钱日日往上涨,此时卖岂不是卖贱了。” “魏婆子啊,你可知如今生丝价几何了?你家魏娘子的两百斤生丝当初还是我给她寻来的,那个时候一斤才四百文钱,此时卖能赚的盆满钵满,再等下去,生丝的价跌了,可就不好了。” 张经纪口中的魏娘子,是城中开香料铺子陈大户家的娘子,她惯爱做些买卖,囤了八十贯钱的生丝。 “呸,瞎话糊弄谁哪,城中的大户,富商私底下都在囤生丝,你不说帮我家娘子再寻些生丝,反而还劝我家往外贱卖便宜旁人…… 你以为我家娘子为何敢囤丝?实话告诉你,我家娘子的兄弟,早就知道蜀地大旱,才劝我家娘子囤丝的,丝价日后是涨是贱,我家娘子比你这个经纪更晓得这里面的事。” 沂州贩丝的商人,比旁人要先知晓蜀地大旱之事,却并未声张,而是都在私底下囤生丝,等消息传到沂州来,已经迟上了许多日子。 手里还剩点生丝的小商小户有一早嗅到味的,不仅不往外卖了,还花钱往里买,盘算着等生丝的价涨起来的时候再卖出来。 如今生丝涨的,让手里囤有生丝的人都舍不得卖,早一日卖,就相当于卖贱了,就像魏娘子,她要是昨日把两百斤生丝卖了,能卖得一百七十贯钱,抹去本钱,利钱能得九十贯。 若她今日卖,利钱不是九十贯,而是一百贯,一日能多赚十贯钱,谁舍得此时卖? 梁堇听了这俩人说的话,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要知道蜀地大旱,生丝紧俏,可是还有两浙的生丝,像湖州,杭州,苏州这些地方产的生丝,虽然比不上蜀地的生丝光泽好,但胜在量大。 她之前囤生丝,也只是想赚个几贯钱,因为她明白,蜀地今年生丝产量小,只会影响沂州一段时间,后面两浙的生丝一来,生丝的价钱还会恢复正常。 可如今生丝价钱如此之高……莫不是有那大商人故意为之,先故意囤丝,弄的沂州生丝短缺,再加上蜀地大旱,生丝产量少,两浙的生丝一时到不了沂州,他们的目的就是趁机抬高生丝的价钱。 等生丝价钱被抬高到一定程度,就把手中囤的生丝卖出去,这样一进一出,怕是能捞上千贯银钱。 商人赚钱,赚的容易的很,只怕到时候,不知内情的小商小户,还有中间的商人可就惨了,吃下大商囤的生丝,等两浙的便宜生丝一来,他们高价买的生丝卖不出去,会砸在手中。 要是大商没有这般算计,沂州的生丝会涨一点,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降到和往日差不多的价上。 可他们这样一弄,沂州的生丝肯定会贱,并且贱的会很低,大商把钱给赚了,赔钱的是底下的商户。 梁堇也希望是自个想差了,可生丝这不寻常的价钱实在令人不安,旁人都被银钱迷了眼,不舍得出手生丝,可梁堇等不得。 她不仅要卖,还要赶快卖,大商手里的生丝想来也快出手了,不能一直拖,拖到两浙的生丝一到,他们别说赚钱了,生丝只会砸在他们自个手中。 梁堇只是个家生子,她自个都自顾不暇,也惹不起此事背后的大商,旁人如何与她没干系,她也管不来,也不能管。 囤丝之人,都是有些家底的,像那手里没银钱的小民,哪会囤什麽丝。 李经纪从屋里出来寻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她被旁的经纪抢走了,“丫头,教我好找,快随我来。” 梁堇跟着他进了侧屋,侧屋不大,是个说话的地儿,摆了一张桌子,几张半新不旧的圈椅,墙上挂着木牌,上面写的字,梁堇勉强能认,多亏她爹让她上了一两年私学,要不然她可不认识这繁体字,李经纪见她年纪不大,不知从哪拿出一包蜜饯来,让她捏着吃。 “……你回去好生和你家许娘子说说,生丝价钱不低,她要是卖,我少算她一半的茶汤钱。” 李经纪不仅是为对方着想,也是为自个谋私利,宁愿少要茶汤钱,梁堇即使不给,想来他也是肯的,但这样的事,梁堇做不出来。 她吃了他两块蜜饯,说这就回家问娘子,让李经纪等她。 李经纪在牙侩行等到晚上,别的经纪要麽家去了,要麽还有几个散客在这逗留。 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往左边张望,见这个时辰那丫头还没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暗道:丫头家的许娘子,莫不是也和旁人一样,想囤些时日再卖? 旁人都盼着价还往上涨,涨到这个地步,已经了不得了,他尚有两分清明,比其他经纪看的透彻。 “大伯。” 梁堇下晌过来的,从牙侩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她其实没走远,因为她要留出些时辰,让她口中的许娘子想想。 李经纪连忙迎了上去,问道,“你家许娘子怎麽说,卖不卖?” “我家娘子还有些不愿意卖,我就把大伯你与我说的那些话说与她听,不知大伯可寻到买主?” 李经纪见许娘子愿意卖丝,很是欢喜,“多的是要丝的人,我明日把生丝替你家娘子卖给城中的王大户,明日下晌,你来牙侩行寻我拿银钱。” 他做经纪的,除了图利就是图名,有了名就能为他带来利,生丝卖给王大户,扬了名气,至于王大户是想用来织造锦缎,还是想囤着卖钱,都和他没关系了。 要是梁堇心软不卖,那她的十六贯银钱,不知要赔出去多少。 人家想买,她想卖,仅此而已,要是王大户不贪心,得了生丝过一两日再卖出去,也不会赔钱,梁堇这般想。 大商已经做了套,而她在把自个的银钱全让李经纪给她买了生丝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套中人。 在这个套里,逼着你要么丢钱,要么赚钱,她想赚钱。 …… 梁堇和李经纪都不知晓,这王大户其实是帮背后的大商买生丝的,他的妹妹,是大商的妾室,王小娘。 这个事过去几个月后,梁堇才知晓。 次日下晌,梁堇来牙侩行,李经纪给了她三十八贯余半吊子钱,抹掉本钱,利钱是二十二贯余半吊。 按规矩,是要给李经纪一贯六百八十个钱作茶汤钱,他昨日虽说只要一半茶汤钱就行,可梁堇不能当真,她日后还要与他打交道,再说了,生丝放人家家里这麽多日子。 把银钱给了李经纪后,梁堇拿着剩下的钱回到了吴家,好在李经纪给的是交子,不用她再去换。 梁堇虽然及时收了手,但还依旧对生丝的事上心,只要得闲便跑过去,在第四日的时候,牙侩行挤满了买丝的人。 大商出手放丝了,应该是前日就放丝了,把囤的生丝,先卖给了下面的中商,中商吃不完,才又放到下面,给小商和散户吃。 他们为了能卖高价,把小户手中的生丝低价收上来,又高价卖给他们,即使后面也花高价收了,就像梁堇的生丝,他们之所以愿意花高价收,只不过那是为了想让生丝变得更加紧俏而已。 抢着买生丝的人并不傻,只是被生丝带来的高利和虚假的紧俏,蒙蔽了眼睛和耳朵,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有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帝想成仙。 和牙侩行的热闹不同,此时吴家吴老太屋里很是寂静。 “老太太,这事你可不好拿主意,还是要给二郎和二郎媳妇商量一番才行。” 赵婆子坐在炕下断腿的凳上,手里拿着一把木柄的小锤子,在给吴老太敲核桃吃,说是给吴老太敲的,趁吴老太没注意,没少往自个嘴里塞。 敲了半天,地上一堆的核桃壳,旁边缠枝花菊盏子里才有半盏。 炕上的吴老太手里拿着老家泉州来的书信,面上忧愁,大儿媳柳氏与她来信说,她去年腊月染了寒气,得了咳疾,如今都七八月份了还不见好。 为此没少喝汤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说她身子坏了,怕是不行了,唯有季姐,已十四岁,还未说个婆家,使她死都不能瞑目。 信中的意思,就是想让吴老太把季姐接到沂州来,吴老太一看大儿媳病的这麽严重,心疼的不行,又想起了她那早死的大郎…… 她使赵婆子把吴老太爷叫到她屋里来,好商量商量这事怎麽办才好,二郎和二郎媳妇都不待见大儿媳,怕是不让去泉州接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吴老太爷提着鸟笼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薛小娘,吴老太见她也跟了过来,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娘子,我给你做了身衣裳。” 吴老太见她有衣裳孝敬她,让赵婆子把衣裳接过来,撇了一眼,见料子是罗的,便没再说什麽,在她看来,当小娘的做鞋做衣裳,孝敬她这个正头大娘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再与我做两双鞋来穿,要软底儿的。” “那我给娘子用细绸做,一双鞋面上绣寿桃,一双绣仙鹤,娘子看可好?”薛小娘问她,吴老太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朝薛小娘要过鞋,吴老太才说正事,把大儿媳柳氏来的信与吴老太爷看。 “可怜她们孤儿寡母,住在泉州老家已有四五个年头了,儿媳得了疾,久治不愈,泉州地偏,没有好药材好大夫,合该把她们娘俩接过来,给她在沂州寻个好大夫才是。” “季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家中的元娘是自幼定下的婚事,荣姐比季姐还小一岁,今年也定下了……” 吴家每个月给大房柳氏娘俩寄过去一吊子钱,吴老太私下里又偷偷贴补半吊子,也就是说,柳氏她们一个月里有一千五百个钱使。 要是省着点用,还能攒下几个,可柳氏病了要吃汤药,一副汤药要不少钱,她之前也没在信中说,要是在信里说了,吴家和吴老太会多多寄些钱过去。 也不知是绣花绣不上自个的汤药钱了,还是咋,自打回了泉州,书信来的也不勤,即使来信,信中也是问候吴老太的身子安否,没有提过吴老太爷和吴二郎。 吴老太爷看完书信,抚了一把胡须,说道:“逢年过节也不见她来信问候我这个公爹,当初从青州走的时候,有志气的很。 早上穿身孝衣,和我说要回老家,就好似咱家里人谁苛待了她似的。”几年过去了,可吴老太爷还是记得很清楚。 在青州的时候,他这个儿媳没少干丢人现眼的事,简直让人一言难尽,把自个捯饬的像要饭的,就会败坏吴家和二郎的名声。 顺了她的意,让她回了泉州老家,她在老家想穿孝衣穿孝衣,想穿麻衣穿麻衣,没人说她多自在,才过去几年,又要过来。 让她过来也无妨,只是家里刚过了几日安生日子,她过来再摆她那套穷酸架子可咋整,不是平白给人添气吗? “把季姐接过来,她就算了,多给她寄些银钱过去,让她在泉州养身子。” 吴老太听罢,顿时就湿了眼,垂着头不吭声,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说这话,岂不是让她在那等死,好好的一个女孩嫁到咱家,就当是看在大郎的面上,也把她接过来吧。” 一时间吴老太爷没说话,屋里那个叫翠翠的鸟,叫声清脆悦耳,在鸟笼子里跳上跳下,翠翠还是之前的那只鸟,吴老太爷养了几年。 鸟声伴随着吴老太的抽泣声,让人听了有些不是味。 “老相公,要是只把季姐接过来,把柳娘子一个人撇在那,她身子好好的倒也罢了,要是有个好歹人不在了,想来季姐定会心中生怨,嫌咱对她娘不管不问了。” 薛小娘也不想让那柳氏回来,可又怕她病死在那。 坐在椅子上的吴老太爷思索再三,觉得薛小娘说的话在理,可心里又实在不想让她回来。 “此事还要和二郎商量。” 吴老太见他存心不想让大儿媳回来,便说:“再有半个月,便是我过寿的日子,不如到那日再与二郎说这事。”她想着那日,二郎好歹看在她过寿的份上,答应让他大嫂和侄女过来。 “就按你说的吧。”吴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提着他的鸟笼,领着薛小娘走了。 吴家为了吴老太的寿宴,已经提前准备了起来,前几年不过是在家里置上两桌席面,自家人热闹一下,没有惊动人,可吴相公当了知州,给自个亲娘办个寿宴也是应该的。 办寿宴还是冯氏提出来的,去年不是王参军家母亲过大寿,就是刘同知家父亲过大寿,冯氏和吴二郎去赴席,不能空手去,仅置礼物都不知置下了多少银钱的。 幸好地方上并不是当官的都带着家中父母亲,否则一年下来,送礼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们给吴老太办寿宴,一是为了显孝心,二是为了把送出去的礼给收回来。 冯氏专门开了箱笼,取了一匹红布出来,让院里手巧的媳妇丫头用剪子绞了,装饰家里,其余的东西,也不用花银钱去买,到了过寿前一日,去外面赁来就是。 再说外面的生丝,两浙的生丝一来,沂州的生丝价钱贱的厉害,先前囤生丝的人没能及时卖掉,砸在了手里。 “张经纪,我家娘子当初托你给买的,如今你也要帮着卖出去才行,娘子说了,三百五十文的价都能卖,你多费费心,到时候多给你茶汤钱。” 先前是张经纪在魏婆子跟前伏低做小,好话说尽,如今轮到魏婆子这般了。 “当初九百文一斤,求你卖你们都不卖,价钱贱了倒急着卖了,可惜晚了,别说三百五十文,就是三百文一斤也没人要,还是让你家魏娘子自个留着吧,你之前不是说你家娘子晓得这里面的事,想来也有法子卖给旁人。” 那日张经纪没少被这个婆子奚落,他都记在心里,如何肯帮她卖生丝。 之前他求她,此时她求他,正可谓是风水轮流转,事不能做绝,话不能说绝。 在牙侩行里的梁堇恰好把这一幕收入眼中,现在生丝卖不上价了,当初大商放生丝,一斤七百文,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 之前那些买生丝的人,宁愿赔钱二百八十文一斤出手,都没有人要,她看这个样子,只怕生丝的价钱还会往下降。 这些时日,生丝的价钱起起落落,看的让人心惊,当初生丝价钱往上涨的快,如今跌的更快。 “张经纪,张经纪……”张经纪不想和她多说就走了,魏婆子唤他,因着娘子囤了生丝没卖掉,官人与她置气,宿在外室那,已经几日不归家了,还想把那外室生的哥儿抱回家里来。 说来都怪娘子贪心,要是当时卖掉该有多好,魏婆子见张经纪不搭理她,也就不再求他,心中暗想:又不是只有她家娘子的生丝卖不出去,都卖不出去,等回到家中娘子问,她也有话答。 这般想罢,往四周瞅了瞅,见都是人,实在闷热,掏出蓝布绣花的汗巾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回家交差去了, 梁堇见这婆子走了,又在牙侩行里转了转,她想把手上的银钱再滚一滚,城中生丝泛滥,价钱又贱,她想再囤一批生丝,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生丝价钱还不是最贱的时候。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有同情心也不能耽误赚钱,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手里的生丝砸在手中也是砸。 第 70 章 城西销金行, 刘官人的绸缎铺子就开在旁边,门口挂着一块红漆描字的木板,竹帘半卷, 铺子里的哥儿正躲在柜后打盹。 “唉……” 刘官人掀开帘子,从后堂走出来, 这铺子后面连着一处宅子,平日里他和正房, 偏房,三房妻妾都住在后堂。 “爹, 叹气作甚,咱家又没有囤生丝, 当初你还怪人李经纪没为你寻到生丝。”那哥儿听到动静不敢再偷懒, 有眼色的从柜子后出来,给刘官人倒了一盏凉茶。 刘官人说道:“你舅老爷家囤了生丝, 卖也卖不掉, 手里没了活钱, 昨个来家里找我借钱来了,说是还欠着人家五车冰钱没有给, 想用生丝抵钱, 人家说啥都不愿意。” 刘官人此时想起来, 还心有余悸, 幸好自个没囤,这做买卖, 手中没了活钱要命的很, 最怕拿钱囤了货物,卖也卖不掉,把银钱给占了去。 虽然他没囤生丝, 但囤了不少料子,料子的价钱也跟着贱,像那寻常的缎,绢,罗,一尺料头,比着以前往下贱了四五个钱。 不要小瞧这四五个钱,一丈料子,那就是差不多四五十个钱,一匹料,半吊子钱没了,还赚什麽钱。 不过料子和料子不一样,拿缎来说,缎子中的上等货,即使生丝变得一文不值,它该是什麽价还是什麽价。 一来是织这种料子的生丝,都是生丝中的上品,一年里只能得那些,二是染色,上织机,比一般料子织起来费劲,织出来的料子花纹稀罕,颜色艳丽,流光溢彩,很是难得。 “那爹借给他没有?” “让你娘给他拿了十五贯钱,咱家手上活钱也不多。”刘官人瞅了一眼柜上的各色料子,让哥儿取两匹银红的绢,一匹白青的罗送到后堂,给他大娘罗,给二娘三娘绢,让她们做衣裳。 反正料子贱,往日找他讨要料子做衣裳,他还不舍得给她们,如今卖不上价,还不如给了她们。 大户小户家里,里面的哥儿丫头,多喊家中男主人为爹,喊正头大娘子叫娘,妾室为二娘,三娘。 官宦人家不这样称呼人,像吴家的婆子丫头都喊吴二郎为郎君,冯氏为娘子,要是吴二郎有妾室,只管叫对方小娘,这便是小商户和官宦人家的区别。 再说那中商家里,虽挣的银钱多,但论地位,是比不上官宦人家的,但又效仿这等人家,便学的不伦不类,大商家里倒还好些,因为他们常和官员往来。 吴家,刁妈妈听说庙会上的生绢背心价钱贱了下来,就告了假,和几个婆子妈妈赶庙会去了,不仅给自个买了件背心,还给梁堇和桂姐也各买了一件。 又买了几张手绢,料子有罗有纱,不过都是素面的,上面连个花都没绣,但见料子贱也就买了,往日想买这样料子的手绢,多使银钱才成。 不止吴家下人们买,就连三房祁氏趁便宜都使丫头去买了几匹料子回来,薛小娘也买了一匹缎一匹罗。 从吴家下值回到下人院,梁堇见她娘竟然买了一匹花罗回来,说是将来与她和桂姐一人半匹当嫁妆。 这花罗素日里一匹要使三贯钱,如今被她娘刁妈妈一贯八百钱就买回来了,也不知人家怎麽肯卖了。 刁妈妈买花罗占了便宜,甭提多欢喜了,说明日还要再去,梁堇劝她别再买了,吴家这两日忙,吴老太过寿的日子快要到了。 这两日,连她都不得闲去牙侩行,不过不去也没事,她手上一共有三十七贯钱,前几日给李经纪说好了,托他等生丝价贱到一百五十钱的时候囤二十贯钱的,手中剩下的十七贯不动。 像这样的机会不常有,能赚一点是一点。 很快日子就来到了吴老太过寿这日,一大早,家中的丫头婆子都在忙着手上的事,吴家堂前堂后,被红布装饰的很是喜庆热闹。 “给我小心点抬。”刁妈妈平日里栽花种草不假,可好歹是个管事,像搬水缸这样的重活,不用自个干,使唤家里的哥儿做就是。 原本昨个就把花送过来了,可夜里下了一场雨,冯氏看见雨打芭蕉,便想起荷花来了,嫌家中养的没有荷花,就使刁妈妈去刘家讨来一缸,刘同知爱簪花,家中养了不少花卉,连荷花都有。 “娘子,这缸荷花摆在哪?”来到堂前,刁妈妈快步过来请示冯氏。 冯氏捏着天青色的手绢,往四周瞅了瞅,说道:“不如就摆在檐下,瞅着清爽,把那盆芙蓉花撤下去,瞧着颜色有些艳,这夏日本就燥热难耐,还是摆些素净的好。” “妈妈,你去看看老太太屋里摆冰盆了没有,要是没有,就从咱二房屋里匀出一盆端过去。” 今日毕竟是她过寿,屋里连盆冰都没得使,只怕被旁人看见了要说嘴。 冯氏交代完这个,交代那个,手上的绢扇不停地扇凉,可还是挡不住身上热出了汗,妯娌祁氏连露面都不露,也不说过来帮忙。 “娘子,老太太过来了。”丫头崔儿说道,冯氏转过身,迎了两步,“娘,天这麽热,你怎麽过来了,家里买了一车冰,我刚使唤人往你屋里送冰去了。” 当着下人的面,冯氏向来又是个体面人,给足了吴老太脸面。 吴老太今日过寿,穿了身罗绸衣裳,梳了头发,头发上插了银梳金钗,把自个捯饬的很有当官人家老太太的样子。 她对自个的事上心的不行,自是要过来瞅瞅,“为了我过寿的事,辛苦你了,你把家里布置的很好。” 听罢吴老太这样说,冯氏很是惊讶,能从她这个婆婆口中听到一句好话,不容易,“这都是媳妇该做的。” 以前她操持家事,忙上忙下,更是拿自个的嫁妆贴补家里,也没见她这个婆婆说过她一句好话,如今不过是帮她过寿,就得了她的好话,让冯氏说不出的感慨。 她布置这些,也不单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她和官人的脸面,不好弄的太过寒酸。 “怎麽不见三郎媳妇?”吴老太瞅了半天,也没瞅见她。 “想来是她身子不舒坦,我也没见她人。”给老太太过寿,席面钱,赁杂货钱,都是她二房出的,没教她三房出钱,连人也不出一个,难道就等开席的时候,带着一张嘴来吃席? 冯氏不想与那两口子这样计较,可她们也忒不像话了。 “早不舒坦,晚不舒坦,偏偏今日身子不舒坦,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你和二郎给我过寿,碍了她的眼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吴老太气的半死,冯氏这个儿媳再不好,也比她孝顺,人前几日就开始为她过寿的事忙活。 “赵婆子,你过去看看,看看她是不是在屋里下蛋呐。”吴老太粗俗的话,惹的冯氏面色复杂,她身后的崔儿使劲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三房, “你到底去不去?”吴三郎在屋里急的不行,劝她和他一块去外面帮忙。 穿着水红纱衣的祁氏解了头发躺在炕上,露出绣有并蒂莲的青缎子肚兜来,肚兜遮不住那一抹酥/胸,只说让他自个去,她胸口闷得慌,去了也帮不了什麽忙。 “我看你就是装病,你既然不去,等开席了也甭过去。”吴三郎气不过,冷笑道:“等什麽时候你爹娘过寿,我也病。” 祁氏娘家虽不在沂州,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给她们过寿,祁氏一听吴三郎这样说,顿时恼了,从炕上坐起来, “你以为我想装病,你想过去给她们帮忙,她们张嘴请你了吗,也就你不要个脸皮,人家都瞧不起你,你还要往上面凑。” “都是一家子人,为的还是给我娘办寿的事,哪需我二哥来请咱们。” “哼,什麽一家子人,要是你二哥眼里真有你这个兄弟,就该找你商量给娘办寿的事,她们两口子倒好,也不与人商量,自个就操办了起来。 你今日要是过去,那你真就成了没脸没皮的人,看这个家里谁还瞧得起你,连你爹娘都偏心你二哥。” 祁氏心中对二房不满已久,尤其是她那个嫂嫂冯氏,她今日存了给二房那两口子难堪的心思,故意装病不肯露面。 她自个不愿过去,还劝吴三郎也留在屋里。 屋里的俩人都不知道,她们的话都被躲在屋外的赵婆子给听了个正着。 这赵婆子不干好事,生平爱窥探旁人私事,吴老太让她过来叫祁氏,没让她来偷听她们两口子说话。 她偷听了话后,连忙跑回堂前,把祁氏说的话学给了吴老太和冯氏听,冯氏没想到祁氏怪她没有与她们商量。 即使精明如冯氏,也有想不到,顾不到的地方,家里人多,哪能面面俱到,若冯氏与祁氏商量,祁氏还有话说,说冯氏是来找她分摊过寿钱的。 冯氏怎麽做,祁氏都有歹话在那等着,左不过是冯氏平时遭了她这位妯娌的怨,这就是两房人住在一块不如意的地方。 …… “寸红,什麽时辰了?”在屋里还等着冯氏那边来人的祁氏,把炕上的紫色蚊帐挂在钩子上,拢了拢身上的纱衣,下了炕来,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来到屋门口往外张望。 “娘子,都中午了。” 她没露面,冯氏怎麽不让人过来看看,她心里疑惑,朝丫头招了招手,低声交代,“你去前堂瞅瞅有没有开席,旁人问你,你就说是去找官人吴三郎的。” 寸红得了她的吩咐,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焦急地说道:“娘子,不好了,前堂开席了。” “开席了?” “我亲眼看到的,二房那边在上菜,官娘子们连酒都吃起来了,娘子,二房怎麽不来人请咱去啊。”寸红急的扯着手绢。 “刚才不是还听着炮竹声的吗,怎麽这会就开席了……是啊,二房怎麽没来人。”来人祁氏也不会去前面吃席,但不来人又是一回事。 不来人,摆明了是没把她当回事,她没露面,连来个人看看都没有,祁氏更气了。 她想以不露面的方式,挑衅冯氏这位嫂嫂在吴家的权势,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她没有想到,她不过去,压根不会令冯氏难堪。 冯氏在席上说她得了热疾就圆了过去,她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即使冯氏不说,怕是都没人想起她,更不会关心她为何不来席上。 对于席上的官娘子来说,祁氏只是吴知州的弟媳,知州娘子冯氏的妯娌。 堂前吴家人与宾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吴老太头上不知何时簪了一朵赤色牡丹花,面色说不出的红润,坐在上首,正应了她今日寿星的身份。 家里的下人,除了在席上伺候的那些丫头婆子,还有灶屋的人外,其余的就没什麽事了,要么躲起来打瞌睡,要么趁着主子不在去屋里偷吃糕饼果子。 梁堇也闲,今日的席面,没让她做鱼添菜,冯氏嫌做席面用的银钱多,不肯再出钱,上次梁堇做鱼,还得了半吊子赏钱。 这次没有赏钱拿了,梁堇还有些失望,她和香豆闲来无事,天又闷热,想去外面冰铺子里吃碗酸甜可口的卤梅水,多搁冰,吃完水,再去市井巷子里王婆婆那,要碗干笋鸡杂浇头冷淘面,再花两个钱,教她添一些糟鸭肠。 她家的糟鸭肠,味道不是一般的好,有那富贵家的丫头婆子,都来她这替家中官人和娘子来买她的糟鸭肠。 灶屋的红果,被热气烘的犯恶心,胡娘子担心她中暑,便让她回家去歇着,她出来后,来到井水边洗了把脸才好受些。 回下人院的路上,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梁堇与三姑娘院里那个叫香豆的朝她这边走过来,她连忙躲了起来,直到她们俩人走过去后,才从墙后面出来。 看着梁堇的背影,红果说不出的失落:二姐……真把她给忘了,想来当初之所以与她要好,不过是为了从她姑母这学到手艺,学到手艺后,自是不用再和她红果一处顽了。 梁堇刚才没有看到红果,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她与香豆来到角门处偷溜了出去。 此时,一辆从泉州过来的青布马车,风尘仆仆的到了沂州的官道上,赶车的是个大伯,身上的短衫湿了干,干了湿,上面结了一层细小的盐粒。 他面色苍白,眼神发虚,冲身后车厢里的人说道:“娘子,到沂州了,咱走到前面停下来喝碗茶水歇歇吧。” 还不等里面的人说话,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手中赶马的麻鞭子滑落下来,掉在被日头晒的滚烫的官道上。 第 71 章 夜幕降临, 吴家白日的热闹散去,二房冯氏屋里摆了两铜盆冰块,冰块里面塞了甜香的胭脂桃, 皮薄汁丰的鹅梨数枚,还有荔枝一碟。 吴相公脱去白日外面穿的直裰, 身上只留有细布竹叶暗纹单衣,撸了袖子坐在椅子上吃桃解暑气。 胡须上淋的都是桃水, 一边吃,还要一边用手撩着胡须, 着实狼狈,他爱吃桃, 但吃桃不雅, 屋里有丫鬟婆子在的时候,他只能忍着。 冯氏去水房还未回来, 伺候的丫头被他赶了出去, 就在他吃桃吃的正痛快的时候, 便听见有人来了,连忙把没吃完的桃子丢在碟子上, 放下胡须, 正襟危坐。 丫头站在帘子外没有进来, 说道:“郎君, 老太太使唤屋里的赵婆子来请您和娘子过去一趟。” 他娘唤他们过去作甚?忙了一天,吴相公身上犯疲, 又嫌外面闷热不想过去, 就让丫头去问问赵婆子,他娘有什麽事,要是不急, 就明日再说。 那丫头去而复返,说赵婆子不肯说什麽事,只说让郎君过去。 吴相公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能好好享用桃子,偏偏落不得安生,冯氏的绣花青缎汗巾子落在炕几上,他见四下无人,拿过来擦了手和胡子,又塞进袖子里,自个穿上外衣,和赵婆子走了。 到了吴老太屋里,问了她好,捡了凳坐下,吴老太屋里的那盆冰,还是早上冯氏让卢妈妈给她送过来的,过了这麽多时辰,化的只有两块残冰在上面飘着。 “赵婆子,二郎爱吃桃,你把我给他买的桃端过来。”吴老太见他来了,欢喜的很,使唤着赵婆子,又问他媳妇冯氏怎麽没一起过来。 “她在水房还未出来,我怕娘等急了,就先过来了,不知娘唤我过来何事?”他看了一眼赵婆子端过来的桃,没有动手去拿。 “也没旁的事,你媳妇孝顺,今日替我过寿,她没少出力,都是她一个人在张罗,以前我说她不好,你教她也别怨,都怪我那个时候不识她的好。” 吴老太有事相求,自是捡中听的好话说,其实说这话,也有五分的真心,冯氏再不好,和她另外一个儿媳祁氏相比,还是数她好。 那祁氏不是个好的,连个姐儿都没能给她生出来不说,还在背后挑拨事。 她夸过冯氏,夸吴相公,半柱香后才说到正事上:“咱一家子在沂州是这般热闹,日子过得有滋味……就是苦了你嫂子和你侄女,她们俩在泉州老家,日子不知过得有多凄凉。” 吴老太抹泪的功夫,趁机瞟这个儿子的脸色,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嫂子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们都不待见她,可她到底是你大哥的遗孀,咱吴家的人。 前些日子来信与我说,说她得了重疾,怕是命不久矣,想让咱把季姐接到身边来……我想着,把季姐接来,要是不管她,岂不是让她去死,她一个女人家,没了丈夫,夜里的苦楚本就够她受的了,如今身上又患疾,唉。” “大嫂病重?娘,你为何现在才说?”吴相公没有往泉州去过信,如今听他娘说柳氏病的快死了,忍不住大惊。 即使她以前多有不是的地方,气的吴相公这个叔叔在背后哭泣,对她又无奈,可就像他娘吴老太说的那样,柳氏到底是他大哥的娘子,是吴家人。 “二郎,你可是愿意让她们娘俩过来咱这?”吴老太见儿子这麽在意他大嫂,激动地问道,她就知道她家二郎是个重情义之人,不忍他嫂子病死在老家的孤宅里。 吴相公当即出了他娘的屋,把家中下人喊来,让他们明日一早去泉州老家接人,安排妥当后,才回二房与冯氏说此事。 “这事你怎麽自个做主了,还没有问过爹和三弟的意思。”冯氏对柳氏的病抱有怀疑,不相信她快病死了。 “爹和三弟能不让她回来吗,大嫂为人要强,要是病的不重,是不会舍下脸皮来信让咱去接季姐的。” 她要强?冯氏暗想,柳氏若是要强,就没青州那些事了,扣住外面官娘子与她二房送的礼物,还替她去外面应酬,一桩桩,一件件,哪里要强了。 这秀才家的女儿,穷酸又不知规矩,她与她做了这些年妯娌,也算看明白了,那柳氏身上只有嘴和腰硬。 她那样的人,冯氏从前也见过,小门小户出身,骤然高嫁,到了婆家,怕被人看不起,只能端着清高的架子,来掩藏自个不如人的地方。 让她去外面应酬,她连说什麽话都不晓的,旁人与她说话,她都不知如何接茬。 并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人都和她一样,有的就不卑不亢,能弯下腰,嘴巴放软请教人,旁人也不会笑话她,越是柳氏这样,越让人瞧不上,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不懂还拿架子。 教她说,人的骨气,从不在嘴上和腰上,能弯得下腰的人,也不见得没骨气。 夜色渐深,俩人就此歇下,不再说话,只等次日再商量此事,要按冯氏的意思,先派人去泉州老家看看,若柳氏真病的快不行了,接到沂州来也无妨,要是病的不重,或者压根没病…… “娘子,郎君。”半夜卢妈妈披着衣裳,手中拿着一盏油灯,站在屋外唤人,冯氏觉浅被惊醒,听出是自个奶妈的声音,让她进屋来。 卢妈妈进了屋,说道:“娘子,大房的季姐从泉州老家找来了。” “季姐?”冯氏刚披上衣裳,不敢置信地撩开帐子,泉州离沂州不近,她怎麽敢找来的? “是只有她来,还是连着旁人也来了?”冯氏口中的旁人,指的是柳氏。 “柳氏没一块过来,来的是季姐的亲舅母,听说娘家姓黄,如今俩人背着包袱站在院里还没地方住,娘子你看让她们住哪?” 听罢卢奶妈的话,冯氏气笑了,还没等这边去泉州接人,倒巴巴的自个过来了,难不成柳氏当真病重,季姐过来,是求她们给她娘治病的? “她们俩人有没有说什麽话?” “说了,季姐先问老太太老太爷,又问娘子和郎君安好,还说等明早来二房给你和郎君请安。” “哦,她真这麽说?” “不诳娘子,她亲口和我说的,四五年不见,这季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我都有些不敢认了。”卢婆子说道。 冯氏往帐子里看了一眼,说道:“季姐懂事了,也不亏在泉州待了这几年,回来就好,你领着她们先在老太太院里住下,等我明日再给她安排新住处。” 卢妈妈得了她的话,把季姐和她舅母往老太太院子里领了过去,二房其实也有空屋,但冯氏才不想让她们住在二房。 次日,梁堇来吴家当差,连她都知道昨夜季姐来了沂州。 “听说,一早就去二房给娘子和郎君请安去了,还送了自个做的鞋袜衣裳,连三姑娘都得了她一对粗绸红绿汗巾,一对梅花攒心络子。” “黄娘子私下里还给春桃姐姐,坠儿她们,一人一只香囊,料子虽然寻常,但上面绣花又绣鸟,还锁了香囊边,瞧着颇费些功夫。” 香豆这样的小丫头,不在屋里伺候,自是得不上这样的香囊,黄娘子过来给三姑娘送汗巾络子的时候,三姑娘刚起来,送罢东西后,她从匣盒里拿出三只香囊,说的话客气又亲热。 梁堇听后,只觉得二姑娘这位舅母会做人,和柳氏不一样,见面先与人送礼,不管人家心里如何想她,要了她的东西,得了好处,面上总不好说什麽赖话。 二姑娘这次回来,怕是不会再走了,年十四岁的姑娘,该说亲事了,即使不嫁人也要先寻摸着找。 元娘的婚事定在了后年初春,伯府范家那边请人定的好,元娘是吴家大姑娘,她嫁人后紧接着就是二姑娘季姐了。 她的婚事难,虽然她也是吴家的姑娘,可她亲爹去世了,娘手中又没有什麽嫁妆,她的嫁妆,日后即使吴家给出,想来也出不了多少,更是不能和三姑娘相比较。 嫁妆薄,低嫁人家也嫌,除非有那等人家,想攀附吴家的权势,不在乎她的嫁妆,这也能行,但日子久了,难免会受姑婆的气。 像吴相公为何给三姑娘备这般厚的嫁资,一方面是为了脸面,另外一方面是想女儿到婆家后日子好过。 要拿箱笼里的头面布料去讨好婆婆,姑姐姑妹,甚至有时连妯娌都要算上,无论低门还是高门,一贯如此。 高门里的女眷,也为银钱发愁,表面上瞧着光鲜体面,背地里绸缎衣裳下面的算计,一点都不比下面的人家少。 故而大多人嫁女,都不敢耍手段,像那等重男轻女的人家,给女儿备的嫁妆少,为了女儿能嫁过去,就在嫁妆单子上虚写嫁妆,或者以次充好。 婆家人知晓后,木已成舟,为了脸面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种暗亏,便把怨气发泄在新妇身上,使不尽的手段磋磨人,娘家在嫁妆上理亏,也不敢出面管,几年下来,新妇就去了。 二姑娘嫁人容易,可自个的嫁妆难办,要是出嫁前不为自个算计一份嫁妆,日子还不知要多难,吴家这种算是好的,吴老太虽然惦记过冯氏的嫁妆,可吴相公至少在这事上不愚孝。 三房祁氏的嫁妆也勉强守住了,吴老太即使有诸多不好的地方,但心里没有那么多磋磨人的点子。 第 72 章 晌午, 吴家摆了桌席面来迎黄娘子这位亲戚,因为黄娘子是女客,是故, 席面摆在了吴老太屋里,吴家男人们都没过来, 吴老太为了给大儿媳做脸,还拿自个的体己银钱, 让赵婆子去外面打了两角细酒来。 又让二房和三房过来作陪,只祁氏来了冯氏没来, 不过她让丫头送过来两道好菜, 那丫头不是旁人, 正是崔儿, 崔儿用托盘端着一道玫瑰酱鸭,一道醋搂鱼, 在吴老太屋里说道, “我家娘子说, 前个张家使人来请,请她今日下晌去那家里说话, 家里来了贵客, 本应该留在家里陪客, 可是不巧, 若是不去,只怕人家会有怨言, 以为她是个知州娘子, 不拿人家当回事。 还说,贵客不是那等绕了八门子的远客,既是嫂嫂娘家兄弟的娘子, 和咱家是正经亲戚,还请原谅则个,等晚上再请娘子过去二房叙话。” 崔儿嘴巴伶俐,把冯氏交代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当着屋里几人的面说了出来,早上的时候,只季姐儿带了礼物去二房请安了,黄娘子没有一道过去,她去的是吴老太这。 从吴老太屋里出来后,就去了三姑娘,四姑娘屋里,说她是当长辈的,来小辈这认认门,顺便也见见家里的姐儿。 故而,这黄娘子还没见过冯氏。 “瞧瞧,二娘子身边一个丫头都这麽能说会道,怪不得我那个姐姐时常夸她这位妯娌,说她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仅出身高,还管的一手好家。” 黄娘子坐在吴老太左手边,冯氏不给面,也不见她生气,反而笑着赞她。 吴老太见大儿媳的弟妹这般会说话,心里高兴,不由得更待见她了,让崔儿把菜放下,又问她是哪个张家,可是她昨日过寿席上穿南京料子劝她吃酒的那个。 “回老太太的话,劝你吃酒的是王家的,张家的是右边席上让您簪牡丹花的那位。” 崔儿这样一说,吴老太想起来了,“是她啊,你让媳妇过去,不要仗着咱家地位高,让她捡几盒蜜饯瓜果带过去,不要空着手。” 吴老太问起话来没个半盏茶的功夫停不下来,祁氏暗地里打量着对面的黄娘子,只见她梳着卧髻,髻角压了一根钗,又攒了两朵旧绸花,长脸,身上穿着茄紫布衫,下面系了一条蓝裙,穿戴虽落魄,但给人一种精明利索的感觉。 打量过黄娘子又打量起了挨着她坐的侄女季姐,几年不见,脸庞长开了些,教她说,吴家四个姐儿中,元娘合中身材,长相占了女儿家的七分俊俏。 金哥尚小,但也能看出来点模样,她的脸庞没有随冯氏,而是随了吴二郎的方脸。 荣姐,长相不俏,但也谈不上丑,只能算中庸,再说这季姐,也不知怎麽长得,长相很是端庄,一点都不像她娘柳氏,柳氏是寡淡的苦相脸,和端庄搭不上边。 之前在青州的时候,季姐与人说话都低头含胸的,明明是家里的姐儿,却和她娘一样登不上台盘。 对了,还老学她娘苦酸的做派,回泉州老家几年再乍然一看,比着从前更像官宦人家里的姐儿了,身上那股子拧巴的小家子气,也淡了很多。 真是没想到,柳氏和病歪歪的吴家大郎能生出长相这般端庄的女孩,端庄好啊,就连那冯氏都巴不得自个的长女长相端庄。 像外面那些官娘子,为家中小郎择媳的时候,都爱这种长相的。 “婶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季姐问道。 祁氏收回目光,笑着答道:“我是许久不见季姐了,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是想好好瞧瞧你…… 听说你娘身上得了疾,咳了几个月也不见好,我听闻得咳疾的人吃枇杷膏受用,我屋里就有两罐,等明日,让你三叔父去药铺给你娘抓上几副好药,一道寄到那边去。” “多谢婶母挂念我娘,我娘的病总不见好,我舅父把她接过去寻大夫去了,舅父家里地方不大,又顾不上照料我,我又想念祖母祖父,还有婶娘,叔父,就求舅母带我来沂州寻你们。” 祁氏见季姐真是长进了,明明是她自个年龄大了,再留在泉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儿不好找婆家,即使能找到婆家,都是些下等人家,哪比得上来沂州,在沂州这边,她是知州相公的亲侄女,婚事再差,也比在泉州强。 在泉州,谁为她寻摸,柳氏在那边连小官家的门槛都摸不到,更不用提为她找多好的人家了。 这季姐想嫁的好,只能来沂州,来了沂州,又怕吴家人说她不孝,扔下病重的娘,刚才答她的那番话,不仅把自个撇了出去,还给自己来沂州找了个好由头。 她说想念吴家人,谁能说她的不是,也不知这话是她自个想出来的,还是她舅母黄娘子在路上教她这样说的,不管怎麽说,季姐都长进了,早上还去三房问她的好,她在屋里穿的衣裳不得体,没说两句话,就让她走了。 三房, 吴三郎平时被祁氏盯的紧,不好做什麽,上午祁氏一走,他就和祁氏的陪房丫头寸红厮混在了一块。 俩人也讲究,没在祁氏的炕上办那事,而是在祁氏放箱笼嫁妆的耳房里,寸红的裙儿被撩到了腰上,上面脱的只剩个水红肚兜,皮子细腻如鹅脂。 吴三郎脸上汗津津的,手上拿着寸红绣着鸳鸯的汗巾子,嗅着说好香。 “小声些,别教人听到,她快回来了。”寸红听的耳热,她怯那祁氏,只敢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和吴三郎这般偷情。 “怕什麽,她回来正好,要是被她撞见,咱俩日后也不用背着她了,我把你要过来,抬你当通房。”吴三郎抱着她的腰说道。 寸红才不信他的话,用手揽了他的脖儿,眼波流转,好不娇媚,“我怯她,你也怯她,还是不教她骂人的好,我也想给你当通房,可她不让。” “我怯她什麽,我那是让着她,好姐姐,别说通房,只要你怀上身子,我连小娘都能让你当,她一个不下蛋的人,凭什麽管着不让我……” 寸红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你明知她最在意不能生养的事,汤药都不知喝了多少,何故还说这样的话,教她听见,还不知要如何伤心。” “好姐姐,听你的,我以后不说就是,在我心里,你比她强,让我爱的不行……我真想死在你肚皮上。” “呸,还读书人呐,我看你就是个下流坯子,什麽羞死人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你就不如你二哥,他是个正经人。” 寸红心中敬佩吴二郎那样的人,“官至知州,屋里却连个通房都没有,日日守着冯娘子,这样会做官又疼娘子的人才是丈夫。” 吴三郎见她夸二哥,心里有些吃味,用手轻佻地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眼神狎昵,“你怎麽知道他只守着我嫂嫂一个人?” 寸红见他话里有话,就追问他,可他不肯再说,只说男子三妻四妾,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什麽破规矩,这规矩肯定是男子定的,只让你们男子图便宜,家里娶了一个贤妻,纳了两房妾,就这还要去外面偷腥。 要是女人家背着丈夫在外面有相好,你们就忍不下,反过来,偏要女人家忍你们。” 寸红把吴三郎手里的汗巾子夺过来,脸上神色愤懑,她虽然是个什麽都不懂的丫头,但也晓得些道理,常觉得不公道。 虽和吴三郎厮混,心底深处却向往着能遇到一个忠贞的男子。 “好姐姐,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麽,趁着她还没回来……”吴三郎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是祁氏回来了。 俩人都变了脸色,慌里慌张的穿衣裳。 院子里的祁氏,打进门就听到了耳房这边的动静,不用想就知道里面发生了啥事,她气的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故意抬高嗓门和身边的丫头说话。 进了屋后,脸色难看的不行,她刚才要是闯进耳房里,顶多是对着那俩人打骂一番,可这也相当于把事摆在了明处。 日后吴三郎越发没了廉耻,说不定还要抬寸红当通房,他执意要抬,她也不能说什麽,即使丫头寸红是她的陪房。 “娘子回来了,老太太屋里的席面好不好?”屋外的寸红用手抚了抚头发,又整了整裙儿才进来,进来后,先给祁氏倒了盏茶,悄悄地拿眼瞅她的神色。 祁氏面上的怒气已经藏了起来,板着一张脸子,接过茶水喝了两口才说话:“席面还行,官人哪去了?” “我刚才在屋里绣花呐,不知官人去了何处,想来是在书房,娘子可要我去找他?”寸红见她没骂人,想来没有发现,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用找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我盯紧些,别让那些个浪蹄子趁机近他的身,他也不是个好的……”祁氏气丫头,更气吴三郎。 吴三郎长相俊俏,除了寸红外,还和院里的两个丫头不清不楚,其中有个叫夏荷的,私下里缠他缠的紧,就连祁氏都想哪日寻个错处,把她给发卖掉。 第 73 章 如祁氏和吴三郎这般的夫妻, 在小官家里常见的很,善妒是人的本性,他们却让女子以此为耻辱, 用贤惠二字迫使她们压抑本性,约束行为, 为自个讨尽好处。 其实不管是小官家里,或者大官家里, 亦或者商户,秀才, 卖油杀猪家里,有点小势小钱, 就想讨二房, 这和什麽样的人家,门第无关。 高门子里也有痴情人, 低贱门户, 也有那不生二心的, 女子多艰难,能体谅女子不易的只有少数。 祁氏是有脾性的人, 惹恼了她, 连冯氏都敢挤兑, 这样的一个人, 在夫妻相处之道上,免不了也是敛了性子维护俩人之间的那点情分, 不敢真扯破脸皮。 再说黄娘子, 晚间来到二房的时候,冯氏正坐在屋里的玫瑰椅上用饭,她与她, 俩人是平辈,但因冯氏身份上又是知州娘子,所以黄娘子到了她面前不敢拿乔,先行了礼问了好。 冯氏让崔儿去外面给她搬个凳来坐,黄娘子谢过后,细细地拿眼打量这屋里的摆设,只见屋里摆了一张四扇面的竹子围屏,灯影投在精细的纱面上,说不出的贵气和雅致。 围屏后面是一张凉榻,上面还挂了一副帐子,凉榻下面摆了一条长形四角踏木,再往这边,又是只黑漆梅花小案,案子上放了一只瓷瓶,一只盏儿。 黄娘子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这屋里的一只盏,都透着一股子官宦人家的味,都说物随其主,冯氏这位知州娘子身上有着腌出来的讲究。 让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官娘子,身上穿的衣裳,梳的发髻,发髻上插的钿头并不多显富贵,但却比那富贵之家穿金戴银,披红挂绿的大娘子,瞧着气派的多。 怪不得她那位姐姐斗不过这位高门出身的妯娌,俩人对上,怕是一个“斗”字都辱没小瞧了眼前的冯氏。 人家这般人物,即使她们县里县老爷家的正头娘子王氏到了她跟前,怕是也气短发憷,想来,冯娘子都没把她那个姐姐放在眼里过。 她姐姐是啥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她公公柳秀才一共只得了一女一儿,俩人都像极了他,成日里不说想法子做些买卖糊口,就知道摆读书人的臭架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让他去外面卖豆腐,他说有辱斯文,让他去外面卖文章卖字,人家又瞧不上他的,在家中不事劳作不说,还有脸瞧不起她卖豆腐养家。 哼,敢瞧不起她,饿上几日就老实了,她出门子的时候,她公公柳秀才和她丈夫都在家中给她磨豆腐,不磨,她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爷俩。 “黄娘子可在那边用过饭?”冯氏放下牙箸,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又端起盏子吃了两口茶净口。 黄娘子接了丫头送来的凳坐下,笑着说用过了,眼神忍不住撇向了不远处桌上冯氏用的饭菜,心中不由得暗道:只冯娘子一个人吃,这桌上就摆了三四个碟儿,碟上都是些什麽菜,她也不认识,不过看着,要比老太太那的伙食不知强上多少,盛菜的碟儿都是一样的花色,精巧细致她都没见过。 冯氏让丫头去端两碗杏仁冰浇乳来,看向黄娘子,“沂州不比你们那,你也尝尝我屋里的吃食,看可还吃的惯。” “不怕娘子笑话,我们一家虽住在那边的城里,但日子过得并不富裕,家中靠我磨豆腐,卖豆腐过活,勉强糊口。 今遭送季姐过来,我也算沾了便宜,能来这边开开眼,长长见识,不瞒娘子说,我还没来过像吴家这样大的官家里作客,在我们那个地方,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县老爷了,平日里还见不着人家。” 冯氏还没问她在家中做什麽营生,她就都说了出来,这个黄娘子和柳氏不一样,快言快语,自揭其短,冯氏原本厌恶柳氏,连带着也瞧不上这个黄娘子,可她一番话说的,倒教冯氏心中的偏见淡了些。 “笑话什麽,卖豆腐也是一门营生,你靠自个养家,胜旁人许多,切不可瞧不起自个。” 黄娘子见冯氏不仅没有因为她家贫就瞧不起她,反而还诚恳的赞她,这让她心里一暖,越发觉得冯氏并不像柳氏说的那样。 “有那等读过几篇酸文,整日里端着读书人假清高架子,自持骨气,你好心送她料子,她却嫌你瞧不起她,这样的人简直不知所谓,不知黄娘子可见过这样的人?”冯氏笑吟吟地问她。 黄娘子怎会不知冯氏话里说的是她姑姐柳氏,“娘子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她这样的人,说句难听的,又酸又臭,连我都嫌,她再端架子,也有弯下腰求娘子的时候,娘子是个心宽大度的,就是那天上的云朵,她就是乡下池塘里的淤泥,娘子别和她那样的计较。” 在帘子外侍候的青杏来到屋外,把听到的话学给卢婆子听,卢婆子问道:“她真这样贬低那人?” “我还能骗妈妈不成,说那人是塘子里的臭泥。” 说这话,是替柳氏在冯氏跟前求情,也有她自个巴结讨好冯氏的意思。 “这个黄娘子倒是会做人,说话虽粗,但也能听,要是那人能学她二分,也不至于被赶回老家去。”卢婆子说道,柳家有福气,能娶了一个黄娘子。 崔儿恰好把杏仁冰浇乳端来,卢婆子想进屋听话,就给崔儿塞了一把松子仁,让她去替她进屋送饮子。 黄娘子用了一碗饮子也不曾走,而是又在屋里说了一炷香的功夫,卢婆子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吴相公来屋里,怕是她还不肯走。 她走后,冯氏让丫头把桌上的碟碗收拾下去,又使丫头端水来净面,一到夏日,即使屋里放冰,冯氏也要分早中晚三次净面,一次不净,脸上就泛油光,瞧着脏腻。 晚上这次净完面,脸上不用再涂脂粉,素着一张脸,她生育过三个孩,即使平时保养得当,但也比不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的青春丫头。 “娘子,依我看,柳氏八成病的不重,刚才在屋里你说官人要派人去泉州接柳氏来沂州,那黄娘子面色不对劲,我瞧的仔细,她藏也藏不住,还说路途远,柳氏身子受不住颠簸。 这肯定是黄娘子想的法子,让柳氏装病重,好送季姐来咱这。” 冯氏坐在妆台前,卢妈妈给她拆了髻用一把散发着幽香的老角梳通头发,吴相公进屋后又去了东屋,不在西屋。 西屋是冯氏白日的小憩之地,前几日把东屋摆的妆台搬到了这屋来,方便梳头娘子过来给她梳头。 冯氏从细颈瓷瓶里倒了几滴香露出来,揉搓在手上,腕子上,她的手养的圆润白嫩,腕子上戴了一只色老的玉镯, “不管谁想的,她柳氏还不是求到这边来了,路上急着赶路,催的车夫都热晕了过去,她们的那点心思,谁不知晓,不过是想赶在老太太过寿那日回来,她们猜出咱可能会给老太太张罗过寿,来的都是官眷,她要是白日赶到,还能在那些人中落个孝顺的名头。” “那娘子,季姐的婚事咱二房管吗?” 冯氏看了一眼自个的奶妈,说道:“妈妈糊涂了不成,她是大房的姐儿,即使柳氏不在沂州,那还有老太太和老太爷,再不济,还有她亲二叔,哪里轮到我这个二婶上赶着为她操持。” 大房的季姐孝敬她点鞋袜,就想让她给她操心婚嫁之事,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即使抛掉往日旧怨不提,她给她找个当官的上等人家,可她没有嫁妆,拿什麽嫁人。 她就在一旁瞧着,看这季姐能找个什麽样的人家。 “我担心郎君会把季姐的婚事托给娘子,让娘子去给她寻。”卢婆子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吴相公是男子,不比冯氏在后宅官娘子中走动。 三姑娘荣姐定下的媒,虽是刘同知说的,但这里面因着荣姐上面有元娘这桩好婚事在那摆着,她又是知州相公的嫡次女,所以才登门来说。 季姐只是郎君的侄女,亲父不在世,母亲又得疾,她又没嫁妆,刘同知不傻,给季姐提媒,提的人家低,得罪吴家,提的人家高,得罪对家。 “他好脸皮,不会让我替他侄女寻。”冯氏了解他,他有什麽话从不摆在明面上说,而是想让她张口主动提。 “妈妈,你把油灯拿来。”冯氏看着铜镜中自个的脸,声音突然变了腔调,卢妈妈连忙把油灯给她拿来,冯氏接过油灯,对着自个的脸庞。 冯氏屋里的这面铜镜看人看的清,在灯火下,把她脸上的黄斑和眼角的皱纹照的很清楚,冯氏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娘子,到了年纪都长这东西,那张录事家的娘子,比娘子还要小两岁,我瞧着她脸上也有这东西,脸上的皮子还没娘子白净好看,娘子要是看着心烦,不如明日打发丫头去外面买些珍珠粉回来。” “妈妈,你惯会安慰我,我到底是生了孩的妇人,老了。” 无论是瓦舍楼子里的娼姐,还是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都不想因年老而色衰,外面只当她们这些官家娘子不看重自个的颜色,其实不然,关了门在屋里,始终要面对官人。 她们想要的不止是官人敬重自个,更想要男女之前的那种情爱,她们先是一个女人,再是管理庶务,操心儿女的大娘子。 “娘子哪里老了,在妈妈心里,娘子一点都不老。” “妈妈,你说我要不要给郎君在屋里安排个通房?”她内心深处何尝想给吴二郎安排通房,但又怕他怨她,他同僚都有妾和通房,唯独他没有,就连刘同知家中都有一个妾,一个养娘。 “娘子,再等几年吧,过个几年打外面给郎君买个养娘在屋里。”卢婆子心疼冯氏,并不是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成,俩人是夫妻,有这麽多年的情分在,夜里躺在炕上说说话也是好的。 就怕郎君得了年轻的,嫌弃娘子,娘子又不能和他一样,去外面找个年轻的小郎。 还住在吴老太院里的季姐并不知冯氏心中所想,下面一连数日,日日都来二房给冯氏问好,隔三差五还孝敬冯氏罗袜,汗巾,冬日里的勒子,勒子就是抹额。 她没有毛皮,也没真珠,只得捡从家中带来的料子头做,上面又绣了花草,以前在青州的时候,柳氏不许她多做绣活,只让她每日多练字,多背词。 可在泉州老家日子难过,她背着柳氏没少绣东西去卖,被柳氏发现后,让她跪在她父亲的灵位前用板子抽打她的小腿,自那后,她就很少再绣东西。 她的绣技,不能和她娘柳氏比,但她的针线活是她教的,也算不上差,拿到冯氏跟前,冯氏虽瞧不上,但也夸她绣的比元娘,荣姐绣的好。 她不仅只给冯氏做东西,就连吴二郎都五日收到两个驱蚊的香囊,十日收到她一双鞋,再过几日,连束头发的头巾都能收到。 对于侄女常常献好,吴相公岂会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得对这个自幼没爹的侄女心生怜意,她和元娘一般大,当初在青州的时候还不会讨好人,可想而知,在泉州那几年没少吃苦头。 后面他在屋里撞见侄女蹲在地上给冯氏擦绣鞋,姿态卑微,当即下定心思为她寻一桩好媒,这都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再说这季姐,给冯氏做的针线上的物件,察觉出冯氏隐隐看不上,在舅母黄娘子的提点下,就生出了给冯氏做吃食的主意。 吴家的灶房归三房祁氏管,她要是在那给冯氏做,只怕三婶母祁氏会吃味,要是在二房的灶屋做,胡娘子那里人多,灶都占着,她要是过去使,少不了要给她抓两把铜子。 思来想去,她就盯上梁堇这儿了,她这虽然只是个小灶屋,可锅碗瓢盆俱全,平日里只有梁堇在那,人少还清静。 人少好,季姐不想让吴家下人说她巴结冯氏这个二婶母。 “娘,你少拿两块,娘子一个月给我两吊子钱,三姑娘四姑娘吃勉强够,这些东西都是定量的。” 梁堇见她娘在她这已经吃了两块花糕,一块炸鹌鹑肉了,还想再拿走两块糕,忍不住说她,这花糕,她总共才蒸一笼。 “你娘我又不是外人,吃你两块糕就不愿意了,你这好东西那么多,也不说往家里带些给我和你姐姐吃。 我晓得你正经,但做灶娘不偷拿东西就不是好灶娘,你看胡娘子当灶娘,还不是整天往家里揣。 到时候就说东西被老鼠给拉走了,怪在老鼠头上,还有肉啥的,天热本就放不住,就说馊掉了……多报假账,给姑娘们做菜往里面少搁肉,肉吃多了不好。”刁妈妈不管女儿,把糕往袖子里塞。 幸好没让她刁妈妈当灶娘,她要是当灶娘,连灶屋里的油都能给偷回家里去,她好的不教女儿,只教些鸡鸣狗盗。 “肉吃多了不好,你又打哪听来的,我还没说你,你是不是又和别的婆子斗嘴骂架了?” “你听哪个烂舌头的人说的,我冤枉,我一直在花房干活,哪有空和人斗嘴。” 梁堇见她死不承认,冷笑道,“你别管是谁我与我说的,你是不是捡了人家的钱袋子不肯还给人家?” 刁妈妈神色心虚,“那钱袋子又没写她的名,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了?我要问一问才能给她不是,谁知那老婆子以为我想昧下她的银钱……” “你还有理了。”梁堇说的刁妈妈背了脸不瞅她,她还要再说什麽,就见有人往这边过来了,让她娘把糕藏好赶快走。 黄娘子来吴家虽有了些日子,但吴家的婆子认的不全,以为刁妈妈是哪个姑娘院子里的,便没留意。 从外面进了屋来,就见屋里有个模样干净,穿绿衫白裙儿的丫头,腰间还系着一条粗布围裙,站在灶后往碟子里捡糕。 也不知那是什麽糕,一道红一道黄的,闻着味香喷喷的,说不上来是米味还是花味,反正甜香甜香的,好似她们那的糕饼铺子里卖的重阳糕。 “你就是梁二姐吧?” “见过娘子。”梁堇朝她欠了欠身子。 “你长得可真秀气,吴家的家生子可是都如你一般?”黄娘子是打听过才来的。 梁堇早就听春桃说,来吴家的这位黄娘子是个爱夸人的,当初见了春桃,夸她模样伶俐,一举一动像外面富户家里养出来的,问她家中是不是曾经风光富裕过。 这样的话谁不爱听,要是那没经过事的,被黄娘子的好话能哄迷糊了去。 “娘子夸赞,我长相寻常,不如她们。”梁堇照过铜镜,自个长什麽样心里有数,她不如人家有颜色,长相清秀已经令她知足了。 黄娘子见她的确长相寻常,吴家比她貌美的丫头一抓一把,目光便落在了糕饼和肉食上,问她做的是什麽。 “这个是三姑娘要吃的花糕,那个是四姑娘要吃的炸鹌鹑,待会还要再做一道……生汆肉丸。” 梁堇正说着,看到案板上她分好的猪肉,原本有两块,如今只剩下一块,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娘趁她没看见塞怀里拿走的,因为刚才只有她在她这。 那肉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和人的巴掌差不多,她少不了自个再添钱买,梁堇气也没用,她生性就是这样的人。 黄娘子见那鹌鹑炸的金黄焦酥,想来肯定好吃,吴家的姐儿吃的就是好,一天里除了吃正儿八经的饭菜外,还能有这样的小食吃,她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尝过鹌鹑是啥滋味。 不说她,就连季姐怕是都没吃过几次鹌鹑,黄娘子赞她灶上手艺好,小小年纪就会做菜,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绣花绿缎香囊来, “我没什麽好东西与你,这个香囊给你带着顽吧,别和旁的丫头说,我只给过三姑娘屋里的那几个大丫头。” 梁堇不要,黄娘子非要给,“好丫头,你快收下,我有事央你。” 她这样说,梁堇只好收下,不收对方要生气,以为她瞧不上,收下后谢了她,问她是什麽事,黄娘子这才把季姐明日想借她灶房的事说了出来,还说不教她吃亏,用了她这的料,与她三十个钱算料钱。 她是吴家的客,梁堇不好得罪她,应下后就去了三姑娘的屋里请示三姑娘,三姑娘知晓后灶屋让不让季姐用,她听她的。 大房之前没少给二房整事,冯娘子不待见柳氏,连带着也不待见季姐,梁堇不敢私下让她用,即使明知三姑娘和冯氏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给季姐难堪,但她来这一趟,问一问,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要是不来问三姑娘,三姑娘知晓后,心里会不会对她有成见,谁也说不好。 三姑娘听罢梁堇的话,想了想才说道:“二姐姐想用就让她用吧,这段日子,她经常给我母亲,父亲做鞋做袜,连我也得了她的东西。” 说完,她又把黄娘子私下送给梁堇的香囊还给了她,刚才梁堇把香囊也拿了出来,三姑娘拿过去看了看。 “坠儿,你给二姐拿几个水梨金杏。”三姑娘嘴上不说,但她让坠儿给二姐拿果子吃,就说明她心里还是在意这种事。 梁堇接了果子谢了三姑娘,然后出了屋,不要小瞧这种小事,这种小事既能增加三姑娘心里对她的好感和信任,又能得了黄娘子的香囊还不吃挂落。 这种细水无声的做法,就好比那水滴穿石,她要在三姑娘出嫁前,渐渐地走进三姑娘的眼中,让她心里有她的位子,不用很重,至少是信任她,对她不反感。 第二日,黄娘子带着季姐过来了,梁堇上次见这位吴家二姑娘,还是在四五年前,她来到沂州后,虽然也去三姑娘那,可她没碰见过她。 梁堇把屋里的米瓮,油坛,放菜放香料的地方都与她们仔细说了一遍,二姑娘问她叫什麽名字,都会做些什麽菜,可会熬粥……梁堇垂着头,规矩地一一答了她的话,她怀疑二姑娘不大会做吃食。 问罢她,赏了她一张素净的手绢,就把梁堇打发了出去。 第 74 章 吴季姐和黄娘子占着灶屋, 一时不会出来,梁堇就去三姑娘院里寻香豆顽去了。 “丰儿,你见香豆哪去了吗?” 丰儿手里端着一只铜盆, 正在往扫好的地面上泼水,见是梁二姐来寻香豆, 便凑了过去,俩人差不多大, 这丰儿头上攒了朵雪青色的头花,梁堇瞧着稀罕, 说布不像布,说绸不像绸, 也不是罗, 就问她这头花打哪家铺子里买的。 丰儿放下铜盆,沾了水的手往衣裳上蹭了蹭, 然后打头上把花取下来让梁堇瞅, “外面铺子里可没有我这种, 这是绒花,我嫂嫂娘家亲戚去了汴梁一趟, 从那边带过来的, 嫂嫂得了两只, 与我了一只。” 梁堇接过来看, 做工算不上多精巧,但能看出是棠梨花, 染的颜色匀称鲜亮, 吴家丫头们想买头花戴,不是去货郎那买,就是去头花铺子里。 头花铺子里的头花, 有上等,次等,下等,下等是专门卖给手中没多少银钱的小丫头的,攒头花的料子想来是捡染坏的料做的,颜色常常不细腻不说,还浅一块深一块。 货郎那里的头花,颜色稍好一点,花形别致的都要价不贱,桂姐经常买新头花戴,在家中时不时地抱怨两个铜子买不到一只好点的头花。 丰儿见她喜欢,就说她嫂嫂娘家亲戚去汴梁,她要是想要,她给她嫂嫂说一声,托人家买两只回来。 梁堇就是没见过这种头花,怎麽肯麻烦她,听她说这样一只头花才三文钱,不由得感叹汴梁不愧是京都,就是繁华。 沂州此地谈不上贫瘠,但也不富,这种品相的头花,要是在沂州,一只怕是要五六文钱。 越是繁华的地方,像头花手绢这种东西越不贵,越是贫穷的地儿,越是卖的贵,卢妈妈和她提过,说在青州沂州一文钱买的炊饼又薄又小,但在汴梁,买的就个大厚实。 汴京里住着官家皇妃,王公贵戚,大官相公……都晓得这是个好地方,在这开食店的多如牛毛,故而做的菜食味好,实在,价钱还经济。 但并不是所有食店都这般,像那种只做上层人生意的大店,价儿贵的连小官都不敢进去。 与丰儿说了会子话,她就去丫头屋里寻香豆去了,香豆平时在三姑娘这做些浇花跑腿的差,天寒天热,轮到屋里的大丫头坠儿和喜儿去灶房拿饭,她们不想去,也都是使唤她去拿。 同是大丫头的春桃是个实诚人,轮到她去拿饭,都是自个去,极少使唤香豆这样的小丫头。 梁堇撩开竹帘子进了屋,因着香豆是打杂丫头,便和其他丫头挤在通铺上,不像大丫头,仨人一间屋。 怪不得小丫头都想当大丫头,单说一个住字,都处处比不上她们,她们仨人屋里摆三张床,床上还有帐子用,一人还一张桌,桌上摆的有梳妆的铜镜,香粉脂膏,梳头油等东西,还各有只圆凳。 而小丫头睡的屋,一条长炕上铺了六七张凉席,放的到处都是箱笼,脸盆,衣裳,绣花鞋……六七个人共用一张桌,早上起来梳头发的时候,抢的都要打起来。 和小丫头的屋子一比,大丫头原本拥挤的屋顿时稍显宽松。 香豆见梁堇过来了,连忙把她睡的地腾出来,把褥子放到另外靠墙的那头,让梁堇坐在炕上面。 中间第三个铺位是她的,既不靠窗又不靠过道,夏日热的身上生痱,夜里睡不着,要起来几次去院子里用凉水擦身子。 她左边的铺位是丰儿的,丰儿虽然是家生子,但下人院分的屋住不下,她家中还有哥嫂,所以也挤在丫头屋了。 右边是锁儿的,这两日得了热疾,神色恹恹地躺在炕上,香豆去外面打了盆井水,正在给她拧巾擦身子。 “锁儿,你还是吃两副汤药吧。”梁堇好心劝她,这个锁儿她也认识,之前私下里,她找过她几次,让她给她做卤鸡头。 这锁儿是打外面买来的,在吴家也没个亲人,身上得了疾,也不敢教三姑娘知晓,怕三姑娘再不要她,只能躺在炕上硬撑着。 “二姐,我晓得你是好意,可你瞧瞧,这哪有煎药的地方,连个炉子都没有……”锁儿脸上生的都是虚汗,说起话来有声无气的。 她身上穿的衫子脱掉了,上面只有一个蓝布肚兜,下面是条里面穿的有裆小裤,头发凌乱又浸了汗,贴在脖里黏糊糊的。 梁堇帮她把头发抓了起来,方便香豆给她擦汗,见她说没地儿熬药,便说:“真是傻了,我那不是现成的地方吗,我给你熬都使得,又不费什麽功夫,咱往日都在一处顽,又不比旁人,你也太拿我当外人了。” 锁儿听了她这番话,心里动容,抓住了梁堇的腕子,“好二姐,我没拿你当外人……你也知道,我是娘子打外面买来的,不比家生子,自打三姑娘得了门好婚事,外面那些子人都想进来占个位,她们就是瞧三姑娘有出息了才这般。 我在这无依无靠,没个有能耐的老子娘,或者兄弟啥的,所以平日里不敢出一点错,怕被那些人揪到错处趁机把我赶出三姑娘的院子,好给她们家的女儿腾位子。” “要是教她们晓得我得疾吃药,怕是要到三姑娘跟前添油加醋地说我的这病……我不想被赶出去。” 屋里只有香豆和梁堇,她说的是心里话,要是以前生病倒没什麽,但在这个时候,她不敢声张,只能瞒着,之前院里的两个丫头都被那些人挤走了。 “香豆的干娘会与人刮痧,我想刮一刮,昨夜托香豆帮我去请她,过一会就该来了。” 吴家的婆子丫头,但凡身上不舒坦,有个头疼发热啥的,很多都会去找这个麻婆子,不知她打哪学来的刮痧,半吊子水,有时能给人刮好,有时刮不好。 梁堇听香豆说过她这个干娘,之前她夜里贪凉,身上不轻快,时不时的哈欠打不出来流泪,她就说让她干娘给她刮痧,没过两天她好了也就没去找她干娘。 “二姐,等会我那干娘来,让她也给你刮刮,刮完后身子一轻,就是身上会留印子,要好些天才能下去。”香豆说道。 刮痧,庙会上卖药的药婆也会此道,梁堇有次去赶庙会,就看到她把一位男子请到帘子后面,刮的对方惨叫连连。 梁堇可不想刮,连忙谢绝了香豆,香豆见她不愿意刮,随即面露遗憾之色,她刮习惯了,觉得刮着受用。 没一会,麻婆子颠着脚过来了,她梳着一把小髻,髻上插着把银包铜的梳儿,穿着斜襟青布衫子,衫子上还挂了一条白色绣虫的汗巾子,因为长了一脸麻子,故而得了“麻婆子”的诨名。 “干娘,你来了。”香豆连忙把她请进来,手中拿着一把芭蕉扇给她干娘扇凉,在炕边坐着的梁堇起身问了她好。 “女儿啊,我五月头腌的梅子成了,给你拿来一碟,你拿去给二姐也尝尝。” 旁人大多只知道这麻婆子会与人刮痧,很少有人知道她腌的一手好青梅,她瞅二姐也在这,就把手中的碟儿递给女儿香豆。 碟子是寻常的粗碟,里面盛了十几颗青梅,还有被浸青的蒜瓣,丝毫闻不到蒜味,也闻不到梅子酸。 梁堇头一遭见这种吃食,梅子和大蒜腌在一块是啥味啊,她心里抗拒不想吃,但见香豆端过来了,还一脸馋相,不由得让她生出了好奇,便在碟子中捡了一颗小点的梅子。 “二姐,我干娘腌的梅子好吃的紧,你快尝尝,还有这蒜。”说着,香豆眼也不眨地就往嘴里扔了一颗蒜,吃的喜滋滋,面上不见一点勉强,把梁堇看的口中直冒酸水。 屋里的麻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条手绢,手绢里包着一枚用的已经包浆泛油的铜钱,让锁儿趴在草席上,开始给她刮痧了。 “我这就吃。” 梁堇收回目光,又看了看手里的梅子,迟疑地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从开始的不敢嚼,到后面的细嚼慢咽。 她以为会有一股子泛着蒜气和酸味的怪味道,没想到这梅子上一点都没沾染上蒜味,吃着也不酸。 要知道,四五月份的青梅酸的能酸掉牙,吴家所在的巷子里,前面有户张姓人家,家中就种了一棵梅树,她打那边过,墙外落在地上的青梅都没有人捡。 不知不觉中,一颗腌梅子下了肚,这味道她说不上来,梅子肉吃起来水脆,有一股子清冽的梅香之气,就好像下了一夜雨,枝头的青梅水淋淋,这种味道,连熟透的梅子都不能比,很令人惊艳。 她朝香豆又讨了颗蒜,吃起来不输梅子,不知麻婆子怎麽腌的,竟然吃不出里面掺了什麽香料,味道很干净,很纯粹。 怎麽会有人能想出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块腌,真是让人感到意外,腌梅子,多是糖渍,或者用蜜,腌在瓮里一段日子,想吃的时候直接吃,或者放在盏子里冲水吃都行。 真正的美味之物,多藏在市井巷子,人家角落,不在那些酒楼大店,也不能说酒楼大店的菜食不好,不精细,那些用华贵之物堆出来的菜,自有它们的味道。 但这贱物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淳朴,还有一股子没被精雕细刻过的自然之味,这是极为难得的,梁堇本就好做菜,尝过后心里犯痒,想知道麻婆子如何腌出来的,不知孝敬些料子给她,她愿不愿意让她请教。 第 75 章 , 锁儿脸色涨红,背上的红印子瞧着渗人,她这样的小丫, ,不住刮。 “妈妈, 大热天的,劳你跑一趟, 我箱出来,还望妈妈别嫌, 拿去买酒吃,当?我的一点孝敬。”?着, 锁儿就要支起, 她本应该在麻婆子来之前,就把钱备, 锁。 刮痧, 有的给她半碗香油, 布花线,或者几个瓜果, 有的给一二两外面打来的便宜散酒, , 两个铜子的。 , 锁儿丫,我手里有钱, 想吃酒, 只管去买,你的几个钱不容易,还?自个留着吧。”麻婆子一把年纪了, 丫的两个铜子。 锁儿见她不肯要,心里暗想,等她病后,去外面给麻婆子买包糕来谢她也就?了,想通后,就没再去开箱拿钱。 “妈妈,你给我刮了后,我?上受多了,只等日后我了孝敬你。” “快别?了,躺下歇着吧,我瞅着你这病,还要再刮两日……”麻婆子把刮痧的铜钱又手绢包塞进了怀里。 梁堇走近看锁儿的背,忍不住皮发麻,刚才锁儿怕教旁人听到,疼的连叫都不敢叫,只有几闷哼声,汗珠子淌的把?下的草席都给弄湿了。 麻婆子走后,她和香豆俩人帮她把草席上的汗旧衣裳擦干净,然后下面又给她垫了一块细布。 “锁儿,你病的事,瞒也瞒不住,三姑娘迟早会知,你还不如主动?,你的?热疾,又不?什麽见不人的病,想来三姑娘不会嫌你。” 锁儿瞒着藏着,三姑娘晓了,怕?会猜疑她的不?热疾,而?其他病,到时候,有心人再去她跟前?一?…… 香豆觉梁堇?的没错,也劝她主动去和三姑娘?,锁儿把俩人的话听进了心里去,第二日就托了春桃去三姑娘屋里?了她热疾的事。 三姑娘不仅没有嫌恶,反而还让人去为她找大夫,这都?后话,梁堇在香豆这逗留的有一个多时辰了,想来季姐和黄娘子该灶屋了。 她要去看看,黄娘子昨日许给她的三十个子的料钱还没给她,也不知都了她哪些料,香豆上午的活计做完了,见梁堇要去,就跟着一块过去了,吴家还没有哪个姐儿下过灶屋,这?一桩稀罕事。 俩人来到灶屋的时候,托盘端着豆子粥,两碟小菜的季姐正要走,梁堇连忙又把垂了下去。 年冬日雪天,在青州,吴季姐的娘柳氏管家,家中银钱不够,又逢灾年粮食紧缺,柳氏给吴家下人吃豆饼,二房冯娘子嫌她苛待下人,坏了家中名声,就使胡娘子让人往大房送去一木桶的豆饼,以此来羞辱柳氏。 胡娘子没使旁人去,使了她和红果俩人,她把豆饼送到大房,吴季姐这位二姑娘气的拿豆饼要砸她,幸她俩跑的快。 这事虽过去四五年了,她变化也大,但难保二姑娘记性,认出她来。 “梁二姐,你来的正。”屋里的黄娘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给了梁堇,?:“了你这一碗细米,枣子黄豆,又了一刀瘦肉,半指猪油,鹌鹑蛋一把……” 黄娘子不爱占人的便宜,除了三十个铜板的料钱外,又给了两个子的赏钱,梁堇谢了她的赏。 等她走后,梁堇瞅了眼手上的铜板,觉有些腻腻的,像?猪肉上面的油,这钱?黄娘子给她的,不管菜食?俩人谁做的,都不管她个丫的事。 她把铜板放在水桶里洗了洗,然后丢进了布袋子里,这布袋里装的?灶屋的公钱。 “二姑娘做的吃食到底?孝敬给咱娘子的,何故还给咱料钱?”香豆不解。 “要?不给料钱,岂不?拿娘子的东西孝敬娘子了。”二姑娘和黄娘子想对冯娘子示,做事处处想的仔细,不愿让冯氏心中不舒坦。 即使她不给料钱,冯娘子和三姑娘也不会找她讨要,毕竟一个?吴家的姐儿,一个?客,做的吃食还?为了孝敬冯氏的。 再?吴季姐,自个端着粥菜去了二房,屋里的冯氏刚过蜜饯并不饿,就让她放了下来,?过会再吃,冯氏与她?了会子话就把她给打发走了。 吴季姐走后,摆在桌上的粥菜,冯氏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崔儿端下去了,崔儿跟着冯氏什麽东西没吃过,也不想吃二姑娘做的饭菜,不过?碗寻常的米粥,两碟乡下小炒。 扔了也怪可惜的,就给了二房倒夜香的杨婆子吃,杨婆子端了家中,想等晌午干女儿海棠来一块吃。 自打海棠抛下蔡婆子,认了杨婆子作干娘后,整日里对这杨婆子奉承讨,捏肩捶腿,做鞋做衣裳……即使?自个亲娘,怕?也只能这般了。 杨婆子了这个干女儿后,就再也没有浆洗过衣裳,打心里觉这个女儿哪哪都,哪哪都称她的心,又孝顺又勤快。 旁人都劝她,?她这个干女儿认她当干娘,?有所图,她今日能抛下蔡婆子,明日就能抛下她。 这些话,多多少少的也入了她的心,故而当干女儿海棠?她想进二房当差的时候,她没应,并且还几天没搭理她。 谁知后来她在院里刷尿桶的时候,原本靠墙堆着的木桶的,日不知怎麽就倒了下来,她被埋在了里面,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没盼来旁人,倒把干女儿盼来了,她不嫌脏不嫌臭,把她从木桶堆里扒出来,背着她去外面找大夫。 路上一口一个娘,喊的杨婆子眼睛都湿了,悔不该听信旁人的话与她生分,海棠不仅不怨她之前冷了她,还日日在她炕前伺候,什麽煎药,端饭,擦?,周到的不。 杨婆子就问她当初为啥愿意认她作干娘,可?图她什麽,海棠就?,旁人都以为蔡婆子对她,私下里却不?这样,在屋里关了门,对她非打即骂……她从小就被卖到了吴家,见别的丫有娘,她也想找一个娘疼。 一番话,听杨婆子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不?,还对海棠这个干女儿更亲近了几分,前不久,就在二房给她寻了个差事。 “娘,上午发月钱了,我把你的也给领了来。”海棠打外面来,进了屋,腰间系着一条崭新的黄汗巾,见桌上有两碟菜一碗粥,问?打哪的。 “娘子屋里的崔儿给我的,女儿,你快去洗手洗脸,过来吃菜,我去灶屋把咱俩的饭菜领来。” “外面天热,娘在家坐着我去领。”?罢,把杨婆子的月钱给了她,站在面色犹豫,也不去领饭,杨婆子问她?不?有事。 “不瞒娘?,女儿?有桩事,不知该不该和娘张这个嘴。” 听她这样讲,杨婆子正了正神色,以为?她有事求她,难不成?嫌如今的差事不,想让她给她再换一个?杨婆子胡乱猜疑,便问她?何事,这个时候心里已有点不舒坦了。 海棠从裤腰里掏出自个的月钱,?:“我如今的差?娘给我寻来的,娘疼我,我心里都晓,可我年纪尚小,有了月钱就想花掉,我想让娘替我保管月钱。” 杨婆子先?一怔,再?一喜,哪会不愿意,自此后,越发待见她。 热天一过,树上的蝉虫叫声都少了许多,丫婆子耳边也能些清静,吴季姐和黄娘子打日过后,又连着来梁堇这借了几次灶屋,后面不知怎麽了,渐渐地不来借了。 再?麻婆子,五月里腌了一瓮青梅,□□女儿香豆隔三差五来讨,讨的如今只剩下半瓮,她平时吃酒爱这佐酒。 梁堇去外面食铺子里买了两只炸黄雀,油纸裹了,托香豆送给她干娘,要?她干娘愿意教她腌梅子,她再送她细酒三斤,烧鸡两只。 香豆送炸黄雀没一会就来了,一脸为难之色,?她干娘想要细酒四斤。 这有何难,梁堇当即就应了下来,四斤细酒,左不过才五十五文钱,次日就去酒铺沽了四斤酒水,又去熟食铺让婆子包了三只油汪汪的烧鸡,两只给麻婆子,一只给香豆。 香豆了梁堇的烧鸡,自?为梁堇?话,“干娘,你腌梅子也没啥稀罕的,也就人二姐想学,又给你买酒买烧鸡的,你可不能对她藏私,你要?对她藏着掖着,你女儿我,日后在二姐面前还如何抬的起。” “女儿啊,瞧你?的什麽话,我咋会藏着掖着。”麻婆子被女儿戳破了心?,面上尴尬。 “你不藏就,你别以为旁人傻,二姐要?照你教的法子,腌出来的梅子不?个味,不二姐?,我都要替她来向你讨要这些子礼物。” 丑话?在前面不丑,香豆知自个干娘?啥性子的人,不想教人家就不要收人家的东西,收了人家的东西,就要教给人家。 “生厉害的丫,还知不知我?你娘,净一心向着旁人。”麻婆子坐在屋里的炕边上,手戳着香豆。 “我?这话,也向着你,二姐她娘,可?刁妈妈,你要?敢欺负她,刁妈妈可不?惹的,到时候我怕干娘你……”挨打。 香豆后面的话没敢?出来,不过二姐她娘刁妈妈真能干出来,要?教她知,她干娘收了她女儿的礼物,却不肯教,?不定真会打她干娘。 她的话倒?提醒了麻婆子,?啊,梁二姐的娘?刁妈妈个泼货,她都没想起来,这梁二姐她见过几次,真不像她娘能生出来的女儿,俩人的性子,一个南,一个北。 第 76 章 下晌, 梁堇带着酒水和烧鸡过来了,麻婆子畏惧二姐她娘刁妈妈,可又舍不得这送上门的好处, 就把腌梅子的法子全说了出来,不敢藏私。 苦于此时没有青梅子, 要不然她还想手把手地教她,生怕她学不会, 她娘来找她的事。 “好二姐,等明年我腌梅子喊上你, 来,妈妈给你撕只腿吃, 你没事常和香豆来我这顽。” 麻婆子待二姐亲热的不行, 打开油纸包,从烧鸡上面撕下来一只腿, 又去了里屋打开瓮, 用勺子捞上来一碟腌梅腌蒜。 在炕里面的香豆, 对坐在炕边上的梁堇挤眉弄眼的,让她往里屋瞧, 只见麻婆子捞上来一碟腌梅, 嫌捞的多, 又悄悄地捡大的往瓮里丢。 梁堇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和香豆笑了起来,打里屋出来的麻婆子手上端着碟, 不知她们在笑什麽。 从麻婆子家出来后, 梁堇谢了香豆,要不是香豆与她说,她干娘馋酒, 梁堇还真想不到麻婆子好吃酒,腌梅方子是得来了,只等明年试一试。 “你送了一只烧鸡给我,已是谢过我了。”要是梁堇只给麻婆子送礼,不给香豆送些好处,香豆即使帮梁堇,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出力,没有香豆劝说麻婆子,只怕麻婆子会耍滑,腌梅方子的事就成不了。 梁堇想到了这处,所以才不惜买只烧鸡送她。 “旺儿哥,你哪去?”俩人在路上碰到了马棚里喂马的旺儿。 穿着布衫的旺儿见了这俩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封家书,说道:“这是黄娘子家里捎来的信,我不便进后堂,可巧遇到你们俩了,还托你们送给那黄娘子。” 梁堇把信接了过来,那黄娘子在吴家住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提走的事,家里来信怕是要催她回去。 黄娘子和吴季姐如今还住在吴老太的院里,不是冯氏不给她们另安排地,而是吴季姐不想搬,说前几年没在祖母跟前尽孝,此时回来了,不愿离开祖母。 “娘子,你家中给你来书信了。”吴老太见孙女和黄娘子屋里没丫头使唤,就给了她们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丫头原来叫秋梅,吴季姐嫌这名俗气,就又给她起了个名叫扇儿。 屋里只有吴季姐,黄娘子在吴老太屋里说话还未回来,吴季姐让扇儿进屋来,她坐在椅子上,身板挺的很直,身上穿着丁香色的罗衫,腰上系着一条白色的裙儿,绣花鞋藏在裙儿里,手上拿着一只竹子绣棚,上面绣了半只鹤。 扇儿每回在屋里见了这位二姑娘,总觉得她端庄的好似画上的人,她把黄娘子的书信递给这位二姑娘。 “等舅母回来,我把信给她,你先下去吧。”吴季姐见扇儿出了屋子,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棚,拆开书信看了起来,这信是她舅舅写的,在催舅母归家,舅母要是看到此信,怕是会急着回去。 她要是回去,那她怎麽办?吴季姐有些慌,从泉州回到吴家,一直都是舅母在替她算计,她陪她来沂州的目的,就是想让她二叔,二婶母,在婚事上为她挑一门上等人家。 “季姐,你可在屋里?”吴季姐听到她三婶母的声音,连忙把舅母的家书塞进了袖子中。 祁氏不等屋里人说话,就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眼尖的看到季姐正在藏东西,“旁人送了你叔叔一篮子秋梨,我与你送来几个。” 吴季姐恼她没有规矩,仗着自个是长辈,说进来就进来,“三婶母,劳你想着我。”她把秋梨接过来,放到了桌上。 自打吴季姐回来后,这还是祁氏头回来她这,见这屋里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炕上的帐子还是老人家用的浅灰色,不用想就知道是吴老太给她的。 “你这屋里怎麽也不添置些东西,你姑母住在这屋的时候,老太太可是给她布置的很是富贵,我记得原先这有一张雕花的架子床,上面挂着织纱大红暗花罗帐,那有张六扇面的围屏……” 祁氏口中的这些东西,有的是吴芳姐打双陆赢来的银钱,自个添置的,后面为了把银钱还给鲍通判家,就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典当掉了。 “我回来的匆忙,祖母还来不及给我添置。”吴季姐心中不解,既然姑母住这的时候,屋里东西这样多,可那些东西怎麽不见了? 她还不知道她姑母的事,家中也无人与她讲。 “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在这家里没人疼你。”祁氏见她身上穿的衣裳,针脚粗糙,料子暗沉,虽是新衣,却并不显新,怕是匆忙间赶出来的衣裳。 回到了吴家,就不能再穿在泉州的旧衣了,旧衣虽好但料子不好,要知道,人宁愿穿旧绸衣,都不愿穿新布衣。 那柳氏当年走的急,落下的箱笼没有带走,她打开箱子瞧过,里面没啥好东西,就有几匹旧料子,当初从青州来沂州,大房的箱笼让吴老太管着,后面也一直搁在她屋里 ,季姐身上的衣裳,想来就是用那里面的料子做的。 祁氏打量的目光让吴季姐脸上生热,露出来的旧绣鞋连忙缩进了裙里。 “你说你,你整日里给二房那两口子做鞋做袜,怎麽就不知道给自己做双鞋穿,你想巴结他们,可他们未必能瞧得上你送过去的东西。” 祁氏捡了凳坐下,她这话,相当于是揭了季姐的脸皮,季姐说道:“三婶母说话难听,二叔他们是我的长辈,我给他们做鞋孝敬他们,不是应该的吗,到了三婶母口中,怎麽就成了巴结?” “我和你三叔也是你的长辈,你要是孝敬,怎地只捡她二房孝敬?左不过是因为你二叔是这沂州的知州,而你三叔什麽也不是。” 祁氏说的季姐难堪的不行,不过她没再说下去,她瞅见了她放在箩筐里的绣棚,拿过来打量了两眼, “打你从泉州老家一声不吭地跑到沂州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姐儿,你要是想得一个门户高的人家,就不能只会绣花,绣花绣的再好,人家也不会瞧得上,你看二房的荣姐,比你小一岁,冯氏整日里让她学看账本,学着管家。 可你哪,你除了会绣花,写大字,对了,还会做酸文,除了这些,你娘还教你什麽了?” 祁氏见她不吭声,神色戚戚,看来是被她说到了伤心处,“你要是想得一桩好婚事,我与你说个法子。” “你去求你二叔,求你二叔让冯氏教你两年,两年后你才十六七,只要你能把冯氏的本事做派学到手,日后也能像荣姐一样,嫁去上等人家。” “季姐的事,就不劳她三婶母操心了。”黄娘子在外面听了有一会了,进来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祁氏这席话挑拨年龄小的吴季姐行,但到了黄娘子跟前,就显露出了她的坏心肠来,祁氏面色发臊,还强词夺理是为季姐好,其实她是想怂恿季姐去给冯氏添堵。 她走后,黄娘子语重心长的教季姐,说她这个婶母是个长舌妇,惯爱挑拨事,日后在吴家不可和她亲近往来。 宁愿去贴冯氏的冷脸子,都不能靠近祁氏那样的人,要是学了她爱挑拨事的毛病,嫁去夫家,遭人嫌事小,碰上那种规矩严的,会被休弃。 “舅母,可她说的也有道理,我除了绣花写字什麽也不会。” “此事不怪旁人,就怪你娘,你娘是个糊涂人,枉学了一肚子字,连明晓事理几个字都不懂,自个没本事,也不敬着有本事的人,要是她没得罪冯娘子,你就能和二房的几个姐儿在一块学本事了,将来的婚事也不用发愁。” 教她说,那柳氏只会在女儿身上耍威风,害了女儿,让她连是非都分不清,她少不了把祁氏挑拨的事,揉碎讲给她听, “你要是听了祁氏的话,去求你二叔,只会更遭冯娘子的嫌,你的婚事还要靠她,人家要是使了坏,你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黄娘子是个有些见识的,官宦人家的阴私,她也听过,都讲与季姐听,她娘做的那些讨人嫌的事,够人冯氏给她使几回坏的。 季姐听罢,愣了好大会,才知她娘害她不浅,她眼圈红了起来,“舅母,她到底是我娘,我不能怨她,只怪我的命不好。”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把她舅母的家书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她本来想藏着不给她舅母的,可她舅母一心为她好,她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不知感念的人。 黄娘子见书信季姐已经拆了,此时才拿出来,当下就晓得了事情的头尾,她看过信,让季姐放心,她的婚事不定下来,她就不会回去。 第 77 章 黄娘子为了外甥女季姐, 下定心思不归家后,成日里为处说话走动,吴老太倒罢了, ,想让冯氏待见季姐, 难得很。 转间,就来到了冬月里, 吴家子,买毛皮, 香料茶叶去了,这是往汴梁送去的礼物, 那送去一车礼。 去年送的晚了, 娘家,今年刚进冬月冯氏就着手准备, 长女元娘如今住在她娘家, 人是去年走的, 按理说,去年的年礼她就应该备厚一些, 可到了年上, 沂州这家来送礼, 那家来走动, 又要外出去赴席,又有次女与临安府相看一事, 忙的她晕头转向, 抽不出身。 给娘家备的礼物,只在往年的例上多加了两根镶宝的钿头,一匣盒香粉, 又单与她嫂嫂一块湘绣鸳鸯料子,这礼物谈不上厚,可那时候,她手中银钱给次女置了几箱笼,过年又要与人还礼,实在没多余的银钱。 今年就不同了,次女的婚事定了下来,铺子和庄子前半年赚的银钱,掌柜和庄头八月里就打人送到了她手中。 她此时是既有空闲又有银钱,给汴梁那边的年礼,一心要置的丰厚。 下人院,吴家的婆子妈妈见外面的猪肉价贱了些,大多都熏起了腊肉,留作过年切成方刀肉在锅里煮了给家中供奉的神,菩萨上供。 上完供,过年就吃供肉,剩下的腊肉藏在米瓮里或吊在梁上,能吃到二月里。 要是现在不做腊肉,到了年上,猪肉价儿会涨,去买的话,要多用银钱,不过在吴家,有那得势的妈妈,干的差事能捞不少油水,又不爱吃腊肉,便不熏,只管什麽时候想吃什麽时候打家中的姐儿去外面买。 刁妈妈家前两日就在院里熏了十斤五花肉,五斤后腿肉,又买了一只肥鸡,没有熏,只毛拔了,洗干净,抹上粗盐,穿上草绳吊在灶屋的梁上。 等到过年去吃的时候,提前放在盆子里泡半夜,切成小块丢到铁锅里炒,不用加香料都香的很,比着平常的鸡,?有一番风味在里面。 二房的?姑娘金哥也爱吃腊肉,梁堇给自家的熏罢,又去冯氏屋里要了两吊子铜子,去外面买了猪肉,鸽子,鹌鹑。 熏的时候,用猪毛做的刷子,刷上一层花蜜,金哥嗜甜,给金哥熏罢,又给三姑娘熏了些辣味的。 苗奶妈听说她在给两位姑娘熏肉,厚着脸皮提了两条子肉来,劳梁堇给她一半熏甜,一半熏辣,原是去年的时候,梁堇给金哥熏的甜腊肉,她尝过,觉得味道比自熏的要好吃很多。 也不教她白给她熏,与了一包糖糕,几根红头绳谢她,梁堇反正都要熏肉,桂姐又跟着对方学梳头,就帮她熏了。 肉熏好后,已是冬月中旬。 这日,梁堇闲来无事,在花房帮她娘刁妈妈修剪花枝后,就去了牙侩行,八月末的时候,她托李经纪给她囤了生丝,近日生丝价儿渐渐地有抬头的样子。 到了地方,李经纪问她家娘子可愿?做旁的买卖,说是贩药材的薛大户打岭南贩回来一船的肉桂和钩藤,谁知大老远地贩回来后,卖不出去。 “不如囤上几十斤,等过罢年,说不定肉桂的价钱会往上涨。” 上回李经纪帮王大户寻到一百余斤生丝,在牙侩行里小扬了名,找他的人比之前多了些,薛大户就是听闻了那事,才药材托给他卖。 梁堇可不敢沾药材,一是她不懂药,二是药草性子娇贵,存放不好,容易损了药性,即使价钱涨上来也卖不上好价。 还有,薛大户是贩卖药材的,肯定知晓存药材的法子,他为?不自存着等日后行情好了卖,梁堇心里暗自想道,面上却没急着拒绝李经纪,只说等回到家中,他的话学给自家娘子听,做不做买卖,还要让娘子拿主?。 这般说罢,又和他打听生丝价几?,然后才出了牙侩行。 “二姐?” 梁堇想回吴家,要穿过大街,经巷子……路过唐家金银铺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昔日一块卖吃食的王二哥。 他还是老样子,胳膊里挎篮子,吆喝着卖秋梨,秋梨耐放,放到地窑里,能放到?年开春,到了冬日,果子少,官宦人家自是有福建那边来的金橘可吃,但金橘价高,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能吃得起的。 手里有些银钱的,也就在哥儿手中买一两梨子吃。 “王二哥,好些日子不见了,你往日不是在东边卖果子吗,今日怎麽来这边了?”梁堇笑着问他。 “?提了,打进了冬月,果子就不好卖了起来,官人娘子们都?愿?买果子干来吃,你瞧,我打家里出来一上午了,才卖掉了五六只梨,还是孙家瓦舍里的娼姐买走的。” 王二哥不像梁堇是姐儿,他哪里都去,什麽酒楼,瓦舍,赵家巷子,不过后面两处地方,里面什麽人都有,不到果子不好卖的时候,他万是不会去的,去了那有人欺负他,白吃他的梨他也不敢吭声。 赵家巷子,是下等娼姐待的地,去哪的多是些不正干的人,没有孙家瓦舍体面,但因赵家巷子里的一位姐儿攀上了官大人,做了对方的外室,自此赵家巷子这?不入流的地在沂州烟花行也有了名气。 梁堇在那与王二哥说了会子话,忽地听到耳边有人说姜行首三字,顺着铺子门口旁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位头戴幞头,腰系红绫汗巾子的轿夫抬着一顶绸缎小轿,打这过。 香风阵阵,?帘子一角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娘子,先不说长相如?姣好,且说她的穿着打扮,好似正经人家的女郎。 轿子走远后,梁堇才收回目光,心中好奇,便向对面的王二哥打听她是?人。 “你连她都不认识?宋家酒楼有名的姜行首。”王二哥瞅了瞅?周,压低声音和梁堇说道,“什麽行首,其实不就是在席上给人陪酒唱曲的嘛。 听说这位姜行首,出身可不一般,是官宦人家的姐儿,家中败落迫于生计,才被她兄弟卖给宋家酒楼,这还是去年的事,来了宋家酒楼后,只听说过有她这人,但没见过她,坊间都传她卖艺不卖身,是正经人。” “这话,你可不能信……”王二哥拉着梁堇去了那没人的角落里,声音比刚才?低,“我有一日,在南边卖果子,瞅见了这姜行首的轿子进了巷子里,就跟了过去,想让她买我几梨。 谁知跟过去后,院门紧闭,门口守着俩人,连梨都不让我在那买,我给轰出了巷子,说我敢过去卖梨,就打我。” 王二哥提起此事,还气的不行,那巷子又不是她家的,凭啥不让他去卖,就连孙家瓦舍里的张娘子,他去她私宅门口那卖梨,她都没让人赶过他。 当时他没走,不让他在巷子里卖,他就在巷子外卖,卖着卖着,就见一顶青布小轿进了巷子,入了姜行首的私宅。 “……什麽正经人,惯会往自脸上贴金,背地里早就和官大人不清不楚了。” 梁堇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事,可王二哥也没看到坐在轿子里面的人,怎麽知道人家就一定是官大人哪,她教他?往官大人身上扯,要是教旁人听到,会生事端。 “二姐,我没胡说,这也不是我胡乱猜的,那就是位官大人,我听人说这位官大人来头还不小呐。” 听到他话里的来头不小,梁堇皮子一跳,不知道为啥,偏偏想到了吴家二房吴相公身上,因为他是沂州最大的官。 应该不是,吴相公官至知州,要是想纳小的,和冯娘子说就是,不见得冯娘子不愿?给他纳,当官的都看重名声,吴相公也是如此,想来断不会养行首作外室。 北宋当官之人,纳妾,一般是纳良家女,不济是?人牙子手里买,正头官娘子都偏向后面这?,因为对方的身契在自手中,好拿捏人家。 不像良家妾,纳良家女为妾,是要在官府备书的,一旦纳了人家,主家和妾家那就成了亲戚,逢年过节,要按亲戚走动,并且还不能随?打骂良妾,打骂良妾,良妾的家里人能告到官府,官老爷会管此事。 要是正头娘子良妾打残了,是会被抓去蹲牢房的,故而,凡事家里纳了良妾的,家里上下,都会敬着两分,正头娘子想欺负人家,还要看看对方娘家有没有爹娘兄弟,要是爹娘兄弟都在世,且护着良妾,正头娘子?面上是不敢打骂的。 除了这些,还能给家中丫头抬妾…… 这般??,就是要说,当官之人,除非不在?自的升迁,名声烂就烂了,才会和娼姐一块厮混。 丫头和娼姐都是贱籍,但娼姐的地位不如丫头,世情就是这般。 其实酒楼瓦舍里不乏有才情,性子阔达的女子,因入了那地,便被人瞧不起,这和姜行首之流,又是另外一说了。 梁堇问王二哥,可知道那官大人是谁?王二哥虽混迹市井,什麽事都能听一耳朵,但这事不知晓。 回到吴家后,她娘刁妈妈与她说起了一桩事,她?她那走后,冯氏屋里的崔儿来花房找刁妈妈讨要颜色花朵,说是要染指甲,因她是冯氏屋里的,刁妈妈是势利,当即?花枝子上给她摘了一布兜。 那崔儿和她说闲话,说到昨夜里,冯娘子突然让她给她找一条汗巾子,还是绣花青缎子的,这教她去哪找,屋里的箱笼,柜子翻遍了,都没寻到。 “娘子的汗巾子多,怎麽想起让人去找一条旧汗巾了?”梁堇纳闷道,冯氏对下面人大方,常赏衣裳汗巾,按她的性子,汗巾子不见就不见了。 难不成是去外面赴席,落在人家里了,她怕人家拾到做她的章? “谁说不是啊,娘子的汗巾子多,前不久还给了我两条,之前屋里的一件梅红衣裳不见了,也不见娘子上心,八成是哪丫头婆子手脚不干净昧了娘子的汗巾。 娘子真该我调到她屋里去,有我在那给她盯着,我看谁敢偷,娘子有这麽多陪房,她最喜欢我,我手脚麻利,做事周到……” 梁堇见她娘又开始自夸了起来,深感无奈,端着木盆去外面洗衣裳去了。 第 78 章 冬月过去, 便是腊月,腊月初二这日,刁妈妈往三姑娘, 四姑娘院里各送了两盆腊梅,要说这刁妈妈, 不止嘴上功夫了得,在栽花种草一事上, 也颇为精通,旁人比她不得。 花房里的迎春花, 牡丹花,蕙兰……被她养的郁郁葱葱, 甚是喜人, 只是她爱与人斗嘴掐架,成日里净干些赖事, 故而旁人都知道她的坏名声, 却不知她内里的本事。 就连冯氏都夸过她种的花精神, 与两位姑娘送罢花,回了花房, 正准备抱着自个精心挑出来的盆栽去冯氏屋里邀宠卖好, 冯氏倒先使唤人来唤她了。 跟着崔儿进了二房, 门口有小丫头替她打厚布帘, 她抱着一盆腊梅,一盆茶花, 茶花也不知什麽品种, 青蒂小花,大红颜色,躲在翠绿叶子间。 “问娘子好, 眼瞅着进了腊月,花房里恰好有两盆俊花,我正想给娘子送来,娘子就使崔儿来唤我了。” 刁妈妈身上带着一股子喜庆味,再加上她怀里抱着两盆开的热闹的花朵,一下子,把冯氏屋里的阴晦压抑冲淡了些。 坐在炕上的冯氏,让刁妈妈把花拿过来,细瞅之下,见花朵果然开的俊俏,郁闷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崔儿,你们都先出去。”冯氏只让刁妈妈留在了屋子里,等丫头婆子都出去后,冯氏从炕几上摆着的盛果子蜜饯的匣盒里抓了一把杏仁递给刁妈妈。 刁妈妈受宠若惊的连忙双手接过,心里不免打起了鼓,娘子把屋里的人都赶走,不知要和她说什麽。 冯氏下了炕,穿上绣花鞋,身上是家常衣裳,发髻上只压了两根钗,显得整个人素净娴雅。 刁妈妈见她要拿炕后面箩筐里的夹子夹细炭,她连忙开口说道:“娘子,让我来吧,别弄脏娘子的手。” 说罢,就接过夹子,夹着细炭往屋里地上的盆子里添,炭火烤的人暖烘烘的,冯氏又常用香露脂粉,所以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暖香。 冯氏不说话,刁妈妈添过炭,就站在炕下,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屏风左边翘头祥云案几上,顺着往上看,上面摆着只玉壶春瓶,要是拿到外面去买,怕是要值一吊多钱。 “怎麽,瞧上我屋里的瓶了?”刁妈妈盯的入神,听到耳边冯氏的话,连忙回了神,老脸一红,说道:“娘子屋里净是好东西,我平日不得来娘子这,今日好不容易来了,想多看两眼,过过眼福。” “你呀你,我可是有耳闻,听说前些日子,你为了一块料头和张婆子掐起来了,可有这样的事?” “不敢欺瞒娘子,那料头明明是张婆子许给我的,她与我闲来无事,顽起了骰子,说谁要是输了,就许给对方一块料头,谁知我赢了,张婆子耍赖不肯给,这才有了那事。” 刁妈妈怕冯氏说她,又连忙解释道:“是晚上顽的,不敢白日里顽,怕误了差事,我原本早就戒了不沾那玩意,可张婆子总是撺掇我。” 吴家的妈妈婆子在底下斗牌,掷骰子,这些冯氏都知晓,只要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管的,毕竟不能总拘着她们,让她们顽一会也算消遣,就连她婆婆吴老太和屋里的婆子都顽叶子牌赌钱。 在冯氏看来,这是一件平常的事,故而见刁妈妈对她讲了实话,便没有责骂她,“下回张婆子再撺掇你,你来报与我知晓,我定不会饶她,这种东西,还是要少顽为好。 你这次赢了没什麽,要是输了,岂不是要给对方一块料头,今日赌料头,明日就能赌月钱,赌着赌着,就要欠下债。” “娘子说的是,在家的时候,我家小女儿也常这般劝我,娘子既是说了,我听娘子的,日后再也不顽这玩意了。” 说来,她之前五六年前戒掉后就没再顽,上个月她在院子里栽花,见张婆子几人在树下赌钱,不免有些心痒难耐,可她又怕女儿二姐说她,就要走,可张婆子几人拉着她不放她走,她们几个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不教她女儿知晓。 其实此时想想,那也没什麽好顽的,有些索然无味,手气好能赢几个铜子,手气不好还要往外倒贴,不仅如此,要是教她女儿知晓了,没她的好果子吃。 “不知娘子唤我来可是有事交代,若是有事,娘子只管交给我。”刁妈妈问冯氏。 冯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只能由你去替我办,旁人去办,我不放心,此事不要教旁人知晓。” 果然,娘子有这麽多陪房,只让我去办,这说明什麽,说明娘子心里看重我,旁人都不如我在娘子这有分量,娘子不放心她们……刁妈妈暗想道,越发觉得她是冯氏放在心尖上的陪房。 “娘子放心,只要是娘子交代给我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和旁人碎嘴的。” 冯氏就交代她去外面打听宋家酒楼里的姜行首,对方是何来路,平日都与谁往来……家住在哪,家中可有亲人在世。 今日梁堇放假,在家中炉子上正炖猪蹄,就见她娘抱着一只瓶儿喜滋滋地回来了。 “娘,你打哪得的瓶子?” “女儿,娘子就是疼我,我刚才去娘子屋里,娘子给我的,快来瞅瞅。”刁妈妈刚才在屋里接了差,快出屋门的时候,冯氏喊住了她,把瓶儿给了她。 她是又欢喜又感动,欢喜得了个瓶 ,感动的是冯氏这般看重且疼她,这次差,她一定要给娘子办好,教娘子知晓,她没有看错人。 二房的冯氏,见给了刁妈妈一只瓶,刁妈妈便感动地湿了眼,冯氏也不免心中动容,打这后,对她更加纵容,且看重信任。 这边的梁堇见冯娘子给了她娘一只好瓶,心中不免生疑,定是私下交代了她娘什麽事,要不然好端端的给瓶做什麽。 要是她直接问她娘,她娘不一定会说,梁堇深知她娘的性子,就故意套她的话,“娘子虽然疼你,却不倚重你,你看她有什麽事都是教她信得过的妈妈去干,给你个瓶就把你欢喜的不成样子,还说自个得娘子看重,这样的话,你在家说,做女儿的不笑话你,你可不要去外面说。” “你怎麽知晓娘子不倚重我,刚才在屋里还让我替她……”刁妈妈说着连忙闭上了嘴,不肯再往下说。 “娘子让你替她做什麽?”梁堇问。 “没做什麽,我去娘子屋里送花,娘子让我替她往盆子里添炭块。”刁妈妈借着在屋子里摆春瓶,打着马虎眼。 “二姐,你说这瓶子摆在哪合适,咱家摆了这瓶,显得屋里都亮堂了不少,这瓶可真好看……” 梁堇把屋门从里面插上,小声说道:“你不与我说,我也知晓,外面都传开了。” 刁妈妈面色一变,放下春瓶,不知女儿在诈她的话,把她拉到里面,问她打哪听来的, “你在外面可不要乱说,平时瞧着吴相公多正经,谁能想到他和酒楼里的行首有了粘连,咱家是啥样的人家,要是教外人知晓,娘子在那些官眷中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冯氏只让刁妈妈去打听姜行首,没和她说这些,可她又不是傻子,吴相公是一州的知州,家里连个小的都没有讨,自然会往他身上想。 要是吴相公和姜行首之间没猫腻,那娘子何故让她去打听一个酒楼里的行首,她瞧着娘子神色不欢喜,更加肯定了自个猜的。 “吴相公没良心,把咱娘子的好都给忘了个干净,想当初,要不是咱家娘子拿自个的嫁妆为他操持里外,打点官场,他能当上知州? 娘子这般贤良的好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吴相公即使想与人好,也不该和一个行首,他这麽做,岂不是羞辱娘子。” 梁堇听到姜行首,再回想起王二哥与她说过的那些话,传闻中和姜行首有牵连的官大人,竟是吴相公? 真是世事难料,那日梁堇也想过吴相公,感觉他是个精明人,爱惜羽毛,不会作这样“不聪明”的事。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北宋一位当官的,把怀孕的美妾送人,只为换对方的一匹马,妾在他们这些官僚眼中,就是个玩意,不知姜行首在吴相公眼中又是如何。 梁堇忍不住想,当官之人,和行首往来有损名声,那把怀孕的妾送人,岂不是更伤名声,但其实两者都很少有人指责他们,官场上的官僚只看到他们在官场上的作为,身上的才华。 官场之外的人,只看到他们身居官位,是好官坏官,是否欺压百姓,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私下里褪去官服,入了后宅是什麽德行。 只有政敌想攻击他们的时候,可能实在找不出攻击的地方,才会把对方不好的名声摆在台面上来说事,以此来奏劾。 …… 从官邸出来的吴相公,一身私服,正要上轿子,被人拦了下来。 “相公,你好几日不来家中,娘子在家里日日盼您,使唤我来请您,家中席面已经备下,有相公爱吃的金华酒。”一腰系红绫的闲汉,领着一顶青布小轿,蹲守在官邸斜对面的巷子里。 他见吴相公打里面出来,急忙近前,腰恨不得弯到地上,把吴相公请到一旁说话。 吴相公往四周看了看,面带不虞,“我不是说过不教你们来官邸找我,你腰系红带,被旁人看到,还以为我和你家娘子如何不清楚了。 我已和你家娘子说过,她那里我是不会再去。” “相公,娘子说您今日要是不过去,她就不活了,不瞒相公说,今个一早,娘子就打发婆子去药铺买来了一包砒/霜。”闲汉说着,用袖子抹起了眼泪,哀求吴相公去私宅一趟,哪怕见到娘子说上一句话再走也成。 “相公,咱该家去了,回去迟,大娘子怕是要挂念。”站在轿子旁的二顺,瞪了一眼那闲汉,高声请吴相公上轿子回吴家。 吴相公蹙着眉头,让闲汉回去,不要再来纠缠,说罢,就上了回吴家的轿子,悔不该当初一时心软。 原是去年,鲍通判请他在宋家酒楼吃酒,他在那认识了这位姜行首,明知她是对方安排的,想借此拿捏住他的把柄。 这样的手段,在官场上屡见不鲜,虽有意动,但没上钩,一日,他在官邸处理公务,有下人来报,说是他家中女眷。 他过去一看,见是位戴着帷帽的女郎,对方掀开帷纱,不是旁人正是这位宋家酒楼行首,那姜行首私下找他,让他小心鲍通判,还说她是鲍通判用来辖制他的,只她敬佩他为人方正,不愿看到他被那鲍通判欺瞒设计。 此时,鲍通判尚未倒台,他见姜行首来府邸告知他,为人良善,她又出身官宦,被人以势相逼,落入贱籍,实在可怜。 前些日子他怕被人奏劾,想与她断了,念着往日旧情,他想把她的贱籍弄成良籍,可谁知对方却不愿意和他断,甚至变了个人似的,还要拿自个的性命要挟,要喝砒/霜。 早知她这般难缠,他就不该和她往来,坐在轿子里的吴相公生怕此事被家中大娘子冯氏知晓,听说姜行首那日去王家弹唱,他娘子也在王家席上,定是她听说他家娘子会去,所以才去王家弹唱,吴相公心中不安。 第 79 章 冯氏让刁妈妈去外面的市井酒楼给她打听那姜行首, 梁堇不知晓此事倒罢了,既是知晓,便不让她娘刁妈妈再去费功夫打听。 与她相熟, 走街串巷卖梨的王二哥,便知道那人的底细, 连对方的私宅在哪都晓得,她让她娘去熟肉铺子给她买只烧鸡来。 她提着烧鸡, 来到东市找到了正在卖梨的王二哥,上回王二哥虽和她讲过姜行首的事, 但难保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事情。 王二哥得了她的烧鸡,也不藏着掖着, 把自个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 还领着她去了姜行首私宅所在的巷子。 “二姐,你打听她做什麽?”王二哥不解。 “我也是替旁人打听, 原是住在我家后头的娘子, 平日里替人做衣裳, 攒下了几贯家资,后面搬走了, 我前几日碰巧遇到她, 她与我了几个钱, 托我替她打听姜行首。 她家官人常去宋家酒楼, 为的不是旁人,正是这行首。”梁堇又接着说:“她与我一说, 我就想到你了, 就从那娘子手里讨来一只烧鸡,提着烧鸡寻你来了。” “好二姐,有这等好事你还想着我, 这烧鸡我分你一半。”王二哥心中的疑惑打消,二姐得好处还不忘记他,他执意要和她分一半烧鸡。 梁堇不肯要,“我已得了她给的几个钱,这烧鸡你自个留着吃吧,我还要回去给那娘子说此事。” 别了王二哥,梁堇暗暗记住这个巷子,然后七拐八绕,见身后没人跟着才回了吴家,不是她以小人之心揣测王二哥,她这麽做,也是小心为上。 要是被王二哥发现她是吴知州家的下人,又刚和他打听了姜行首的事,岂不是告诉他,和姜行首好的那位官大人就是吴知州。 到了吴家后,梁堇把从王二哥那打听回来的事,都讲与她娘刁妈妈,这些事情,要是让刁妈妈自个去打听跟梢,少不了要用几日,打听的还不一定有梁堇的细致。 “你卖小食还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日后你再去卖,我不拦你就是。”刁妈妈都没想到,女儿二姐出去一趟,就把那姜行首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她之前还嫌她往外跑了,毕竟到了年龄,十二三岁了。 “你等明日再去娘子屋里,不要说是我替你打听来的。”梁堇嘱咐她。 刁妈妈叹了一口气,“我省得,不说是你替我打听的。”要是能让女儿在娘子跟前露露脸该有多好,可娘子昨日在屋里交代过她,不让她把姜行首的事与旁人讲。 虽然二姐是她女儿,可教娘子知道了,她难免会挨责骂,日后再有差事,就不找她了。 次日下晌,刁妈妈来到冯氏屋里,冯氏见她这麽快就打听好了,不免吃惊,听她连那姜行首住哪条巷子都打听了出来,越发觉得这个陪房得力能干。 让奶妈卢婆子去匣子里给她抓了几把铜子,又另外给了她两尺妆花缎,一根金包银的钗。 刁妈妈看到冯氏赏的东西,欢喜的不行,铜子就算了,那妆花缎可是上好的料子,冯氏从来不拿它赏人,她接过铜钱,料子,钗,对冯氏谢了又谢。 出了里间,就连冯氏屋里的丫头青杏都眼热的不行,凑过来指着那根钗说,“妈妈,娘子好偏心,只疼你一个,给了你钗不算,还给了你一块好料。” 只见那钗,钗头做的祥云样式,用的料子又是金又是银,细长婉约,即使不卖留着自个插头发,也是使得的。 “惯会说胡话,你们在娘子屋里伺候,什麽好东西没得过。”说着,她把钗塞进了袖子里,料子塞进了袄衣裳里。 “娘子疼你们的地方多了,好不容易疼我一回,你们还酸我。” 这倒是,冯氏是个大方的,这屋里的丫头哪个没得过她赏的东西,就拿崔儿来说,上个月还得了冯氏一只金戒子。 她们几个大丫头,头上戴的钗环,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冯氏给她们的,虽是冯氏穿戴过的旧物,可也值不少银钱。 要说眼热,该是她刁妈妈眼热她们几个才是,她成日里盼着能来冯氏屋里伺候,也能如她们一样穿金戴银,可冯氏就是不说这话。 “快别说了,刁妈妈虽然不在娘子屋里伺候,但娘子看重她,你们要是再说,回头刁妈妈和娘子告你们的状,说你们酸她,看娘子骂不骂你们。”说话的是崔儿,她和刁妈妈熟的很,刁妈妈爱来屋里告旁人的状,所以拿这话打趣她。 “瞧瞧,她说的是什麽话,我刁妈妈是爱告小状的那种人吗?” …… 刁妈妈在外间和冯氏屋里的丫头打成一片,里间的冯氏也在和卢婆子夸她,说她爱和下面的婆子斗嘴,又偷懒耍滑,身上诸多毛病,但在她这麽多陪房中,还真找不出一个比她能干的。 “娘子可不要当着她的面夸她,她不经夸,娘子夸她一句,比旁人夸她十几句还要厉害,之前还和我说,想来娘子屋里伺候娘子,我说她了:就你粗手笨脚的,伺候娘子是个精细活,你还是老老实实栽你的花吧。”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一样的道理,娘子屋里有人好当陪房妈妈,冯氏的陪房有三十多个,能让冯氏想起名的,有二十多,能让冯氏挂在嘴边的,却寥寥无几。 刁妈妈能让冯氏挂在嘴边,多亏了卢婆子,不要小瞧卢婆子,一个陪房妈妈即使有本事,也要有使本事的机会。 卢婆子就给了刁妈妈这样的机会,让她在冯氏面前时常露脸,不让冯氏忘记她,只要得冯氏看重,也就相当于在吴家二房得了势,得势的陪房和不得势的陪房,天差地别。 得势的陪房,给娘子办的差事多,逢年过节得的赏钱比旁人厚,日子长了,和娘子之间的情分不是一般陪房能比的,要是想求个什麽恩典,娘子多少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除此之外,底下的妈妈丫头,多少都有些势利,你要是得势,走到哪人家都给两分薄面,你使唤对方,对方也不敢不做,还要捡那好听的话来奉承你。 听了卢婆子的话,冯氏还想赏刁妈妈东西,被卢婆子劝住了,俩人说罢她后,才说起那姜行首。 刁妈妈没来屋里之前,冯氏脸色甚是不好看,就连卢婆子说话都要想着说,但听到刁妈妈说那姜行首出身官宦的话后,冯氏心中的郁气反而散了,卢婆子是何等人,登时就觉出来了,所以才敢说那些凑趣的话。 “娘子,那姜行首出身官宦,和一般的娼妓不同,咱不得不防啊,要是教她缠住了郎君可如何是好。” 卢婆子不明白娘子为何听到对方出身这样好,心情反而好了起来,她听了都发愁,要是一般的娼妓,想来郎君只会图一时新鲜,不会上心。 可对方这样的出身,又卖艺不卖身,难保郎君不会上心,要是上了心,为她寻个正经身份,接到家里当小娘,这可真是要呕死人了。 “不见得她出身官宦,妈妈,若她真是有那好出身,沦落到酒楼里与人陪笑吃酒,供人取乐,羞都要羞死了,哪还会教外人知晓自个的出身。 坊间都晓得她是这等出身,又卖艺不卖身,我瞧着,她是故意为之,我以前听哪家官眷说过这种人,在瓦舍酒楼里说自个要么出身富贵人家,要么是官宦人家,其实,她们的出身寻常。” 冯氏一听刁妈妈打听回来的传闻,就觉得那姜行首像她听过的这种人, “进了那种低贱所在,故意抬高出身,是为了让人怜惜她,说自个卖艺不卖身,是为了告诉恩客,她尚且清白,你看那日,在王家席上,她的那身打扮,娼姐不像娼姐……其实她也可怜,不这样做,如何攀附有地位的人。” 冯氏眼中泛着讥讽和轻视,她还要多谢她,要不是她在王家席上,露出那条令她眼熟的汗巾,她也想不到她与自家官人有了首尾。 “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她们那等人,为了勾引郎君,手段多的很。”卢婆子面上愤懑,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她一个贱妓,哪配用娘子的东西,既是得了娘子的物件,就应该藏着,还敢拿到王家,莫不是当娘子是泥涅的人。” 冯氏也觉得奇怪,她一个娼妓,勾搭上了吴二郎,不该躲着她这个正头大娘子吗,怎麽还来到她眼皮子底下,故意告知她与吴二郎之间不清白。 难不成她想进吴家当小娘?以为她冯氏是个贤惠的人,会为吴二郎主动迎她进吴家……一时,冯氏也看不出她的用意,让卢婆子去前面,替她把吴二郎身边的二顺唤来,她要问问他。 卢婆子来到前面,寻到了二顺,说娘子有事唤他过去,二顺神色慌张,“妈妈,我进屋与相公说一声再跟你走。” 卢婆子哪会让他惊动吴相公,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冯氏那,“娘子问你什麽,你实话说就是,要是不说实话,娘子已经让人拿来了板子。” 二顺叫苦不迭,肯定是娘子听到了什麽风声,所以唤他过来问话,他早就劝相公和那个姜行首断了,要是被娘子知晓,他和他都没好果子吃。 不要看娘子素日里待人和善,要是知道吴相公和娼姐厮混,肯定会动怒。 “问娘子好。”二顺到了冯氏屋里,不敢抬头,心中怯的不行,他要是不说,得罪娘子,要是说,便得罪相公,他就好比那夹里的肉,不能两头讨好。 要是他说实话,免不了一顿打,因为他没看住相公,又没及时告知娘子,他要是咬死相公没有与娼妓厮混,说不定还能蒙骗过去。 “二顺,我问你,相公这些日子,从官邸下值,有没有去旁处?”坐在椅子上的冯氏,开门见山的问他。 二顺装傻充愣,答道:“回娘子的话,相公下值去了旁处,前日和张相公去吃酒了,大前日,和刘同知一块去了他家……” “他除了和同僚往来,就没和什麽娼姐往来吗?”冯氏见这个二顺不老实,明知她问的是什麽,就是不往那上面说,不由得脸子冷了下来。 二顺心里咯噔一下,背后生了汗,“娘子为何这般问,相公洁身自好,一向不去瓦舍楼子,可是娘子听到了什麽,可不能信,这都是外面和相公不对付的人在故意败坏相公的名声……” 二顺还要往下说,替吴相公遮掩,冯氏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在了他的脚边,还不等二顺反应过来,就听冯氏说:“把他拉下去,按在院子里打。” “娘子……我说,我说。”二顺腿软的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来。 第 80 章 二顺实话说了, 也没躲过一顿打,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前面,吴相公见了他, 还怪罪于他,说想吃茶, 喊他不见,是不是去哪又躲懒去了。 二顺心中憋屈, 杵在屋门口不搭理他,吴相公还要再骂他, 见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 就问:“你屁股怎麽了?” “回相公的话, 没怎麽,不小心摔了一跤。”二顺拱了拱手, 眼眶发酸, 他挨打全是相公害的, 要是相公不与娼姐来往,娘子会让人打他吗? 他在娘子那挨了打, 回来还要听他骂他, 难过的湿了眼。 “何故哭哭啼啼, 作姐儿姿态, 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还有, 你向来皮糙肉厚, 若是不想当差,我放你半天假就是。” 吴相公坐在窗下,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只盏, 一碟蜜饯,蜜饯被他吃掉了半碟,口干舌燥,便放下书,凑合着吃了两口冷茶,见他还站在那不走,“不是放了你半天假,不下去歇着,留在这作甚?” 二顺快被他气死了,阴阳怪气道:“我瞅着相公近日要倒霉了。”说完,不等吴相公问他话,就捂着腚出了屋。 娘子不教他与相公讲,他原本还想给相公透点话,没想到他骂他,哼,他就冷眼瞧着,等着看他的笑话。 反正姜行首的事不是他先和娘子说的,而是娘子早先就知道了,连那姜行首住哪她都晓得,这教他如何敢欺瞒她。 冯氏屋里,卢婆子道:“娘子,刚才二顺说郎君已经和那个娼妓断了,怪不得那个娼妓会拿着娘子的汗巾去王家故意露给娘子,教我说,她这是狗急跳墙了。” 要是郎君缠着那个娼妓,可就教她们为难了,如今是娼妓缠着郎君,郎君怕是已经知晓和她在一块厮混的坏处。 这般那姜行首便不足为虑,娘子也不用再为此烦心。 “妈妈,咱怎麽就没想到。”刚才二顺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前面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想通了,她对着外间高声吩咐, “崔儿,让胡娘子做几个菜来,再烫壶热酒,今日我要和妈妈吃酒。” “哎,我这就去。”崔儿应了一声。 卢婆子见冯氏高兴,心里也跟着舒坦,“不怪咱没想到,即使比旁人多长一窍的人,碰上这事,怕是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我知晓这事后都慌了神,以前郎君从没做过这种事,又爱惜自个名声,乍然得知他被娼妓勾走了魂,吓的不行,还以为那娼妓有了不得的地方。” “了不得说不上,她和寻常娼妓到底不一样,要不然官人也不会与她有了首尾,好在官人是图一时之乐,还在意自个的名声。” 不说卢妈妈,连她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姜行首是什麽厉害的人物,才使得官人不顾惜名声。 此时想来,她前些日子是白忧心了,打刁妈妈把她的底细做派说出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了心。 因为这样做派的人,只能算有小聪明,能瞒旁人一时,瞒不了长久,她在坊间的名声,也就一个出身,一个身子尚且清白,这不过是妓子勾引的手段而已,登不上台盘,再有,官人和她断了后,她怕是没有法子了,所以才来到她面前。 “这男人都是贪花好色之徒,娘子不要为了一个贱妓怪郎君,不值得为她那种人,和郎君薄了情分。” 卢婆子怕娘子心里有疙瘩,好言相劝,如今郎君已官至知州,不再是当年的八品小官了,娘子要是因此和他生分,便宜的还是旁人,这自古啊,男子不缺娘子,尤其是当官的男子。 “我不怪他贪色,只怪他愚蠢,既然当官,就该一心往上爬,要是想和娼妓厮混,这个官不当也罢。”吴相公干出此事,令冯氏瞧他不起。 娼妓的事,她不再过问,事是他惹出来的,也该他去平,他还把她的汗巾送给那个娼妓,这教冯氏膈应的不行。 “男子都是这个德行,有人当官就是图个三妻四妾,咱家郎君也就这一回,想来知道后悔了……”卢婆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冯氏倒了一盏热酒给她吃,又给自个倒了一盏,灶房的菜还没送来,她什麽也不佐,吃了两盏,口中发辣才放下酒壶。 “娘子,黄娘子和二姑娘来了。”屋外响起丫头的声音。 “妈妈,你去把她们打发走,就说我睡下了。”要是搁到平时,她们过来,冯氏会给些脸面,一块在屋里说话解闷,可吴相公惹了她,她也不想给他侄女脸面了。 原本还想给他扯布让人做几身见客的体面衣裳,这下不打算给他做了。 没过两日,二房吴相公的伙食,从之前的一顿四个菜,降成了两道菜,菜也不多好,比吴家下人吃的稍微好一点。 他来问冯氏,冯氏只说家中没银钱,他要是想吃好的就拿钱来,就连赁轿子的银钱,冯氏都不肯再替他出。 在家里的吃食好赖,外面的人看不到,可坐不坐轿子,事关他知州的体面,他与吴老太爷,吴三郎借了三吊子钱,让二顺去外头给他赁了一顶经济些的轿子。 经济的轿子,轿子里狭窄,脏味熏鼻,他坐好轿坐惯了,这般的赖轿,只得用汗巾捂着口鼻坐上去。 二顺隔三差五地来冯氏屋里,说吴相公手中没银钱,也不怎麽和同僚一起去吃酒了。 此时的吴相公,在官邸坐立难安,屋里的小吏见他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在屋里走来走去,就问他遇到了什麽烦心之事。 “与你说你也不懂,我那随从在何处,把他给我唤来。”吴相公猜到他家大娘子怕是知晓点什麽了,要不然不会这样对他,他和大娘子屋里的丫头婆子打听,她们都不与他说。 一盏茶的功夫,小吏把二顺替他找了过来,吴相公摆了摆手,让小吏先下去,二顺插着手站在屋里,见吴相公神色憔悴,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二顺,你那日与我说我近日要倒霉了,是什麽意思?”吴相公从上首走下来,背着手踱步到二顺身旁。 他身穿一身绯色官服,头戴长翅帽,好不威严,但二顺并不怕他,答道:“我不是与相公你说过了吗,这是我那日瞅见相公你印堂发黑,随口一说,相公怎麽就信了。” “好小子,你与我说实话,你家娘子是不是知晓了那事?”说这话的时候,吴相公的声音压的很低。 “相公,你说的那事是啥事啊?” 吴相公闻言,眼一瞪,半天才说话,“姜行首那事,你与我老实说,我赏你。” 二顺嫌弃的撇了撇嘴,“您手中借来的三贯钱,赁轿子用掉了三百文,还余两贯七百文,前几日与人吃酒用掉了一贯四百文,后面又让我给你买了两个油饼,半只烧鸡……相公,你手中怕是没钱了。” 吴相公脸色难看,手进袖子里摸了摸,摸半天,才摸出两个铜板,脸色缓了下来,二顺见他还有铜钱,少是少了点,但聊胜于无,就点了点头, “娘子已经知晓,不过不是我说的,娘子自个知道的,我原想为相公你遮掩,谁料娘子听到我说瞎话,就让人打了我的板子,我那日诳了你,我腚上的伤不是摔的,是娘子让人打的。” 二顺想起这事,还感到委屈。 听二顺这样说,吴相公心里一沉,又问他,娘子都知晓些什麽,二顺盯着他手中的铜板不再答他的话,他把两个铜板丢给他,他才说道:“该知晓的,不该知晓的,娘子都知晓了。” “相公,你今日下值回家,和娘子认个错,娘子不是妒忌,而是气你不应该和一个娼姐往来,那娼姐有什麽好的,平白的一堆烂泥脏了手。 我瞅着她不是个好的,她背着相公私下里还与我塞银钱,打听咱家里的事,还让我在相公面前为她说好话。” 二顺是吴家下人,自是不想吴家的名声坏,别说娘子看不惯此事,就连他也看不惯,娘子不是那种胭脂虎,相公想纳妾,或者买养娘都行,可他放着正道不走,非要走小道。 下晌,梁堇打牙侩行回来,她囤的生丝今日出手了三十斤,当初她想以一百五十钱的价囤,见还能往下降,又降了五钱,囤了二十贯,二十贯也就是一百三十八斤的生丝。 今日的生丝价,一斤三百五十文,三十斤赚了六贯余钱,剩下的生丝,她留着分几次出,这样不惹人注意。 吴家的下人出入,走的都是角门,梁堇想打角门进吴家,要先从正门绕半圈才行,她刚来到正门,就见门口不远处停着一顶绸缎轿子。 她越看越觉得那顶轿子在哪见过,有些眼熟……姜行首,那是姜行首的轿子,梁堇又看了两眼,就是她的,这顶轿子和那日她在唐家金银铺门口看见的一样。 这顶轿子好认,因为上面的绸缎是铜绿色,她在外面卖小食那阵子,见过的轿子不知有多少,这种花色的少见,抬轿子的不是上回的闲汉,而是两个膀圆腰粗的婆子,那婆子脸上还擦着粉。 她站那又打量了一会,见轿子帘掀开,里面坐着的是个头戴帷帽的人,她与婆子说了什麽,又放下了轿帘,虽没看到脸,但穿着打扮和那次一样。 等她回到吴家,没有去灶屋,而是先去花房找到了她娘刁妈妈,刁妈妈一听这还了得,把手中的茶花往地上一扔,慌张的往二房跑。 “刁妈妈,你这是怎麽了?”冯氏院里的丫头问,刁妈妈没空与她们说话,掀开布帘,不等丫头进去通报,她就闯进了里间。 炕上的冯氏见她这样,便让屋里的丫头崔儿把四姑娘金哥带到西间去顽。 “我不去,你是刁妈妈,二姐的娘?”金哥不让崔儿抱,她穿着洒金缎子做的袄裙,把她衬的又丑又贵气,手里拿着一只藤球。 “回姑娘的话,我正是二姐的娘,你听话,快让崔儿抱你下来。”刁妈妈急的不行,对着这位四姑娘,脸上挤出一个笑。 “金哥,刁妈妈有事和娘子说,你拿着球让崔儿抱你下去。”在炕边坐着的卢婆子劝着金哥。 “我不教崔儿抱,我教刁妈妈抱。”说着,朝刁妈妈张开了手,这可把刁妈妈喜坏了,一口一个好姑娘,“好姑娘,妈妈才在花房摸了一手泥,身上腌臜,不是不抱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好衣裳。” 金哥见她袄子上果然沾的有泥,才让崔儿抱她走。 人走后,冯氏和卢妈妈问她为何这般急色。 刁妈妈走到跟前,小声说道:“娘子,卢妈妈,坏事了,那个不要脸的娼姐找上门来了。” 第 81 章 腊月里, 虽还未下雪,但寒意已渐渐浸到了婆子的骨头缝里。 吴家门外,姜行首坐在轿子里, 怀中的汤婆子早就不热了,轿外的婆子冻的缩着头, 弯着腰,身上穿着缁色粗袄。 “不如我去铺子里给娘子买盏热茶来吃。”婆子隔着轿帘问道。 “吃什麽热茶, 仔细给我盯着。”姜行首道,这个时辰, 吴相公快下值归家了,前些日子, 她使人来请他几遭, 都不愿去她那。 他既不愿过去,那她就来这等他, 想与她断, 她可不答应。 吴家二房, 冯氏听罢刁妈妈说那娼姐的轿子就停在家门口,心中更气吴相公, 欲使刁妈妈带着家中的哥儿把那娼姐打一顿, 可又怕声张开来。 “娘子, 那娼姐太猖狂了, 这吴家是她能来的地吗,她来这, 岂不是没有把你这个知州娘子放在眼中。”卢婆子说道。 “我何尝不知, 他欺辱我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娼姐都敢爬到我头上来。”冯氏出身京官,性子自是有两分傲慢, 从未受过如此折辱。 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想了想,让卢妈妈断了东哥屋里的开销,像冬日衣裳,细炭,糕饼点心,就连月里的一吊子月钱,也不再给,饭食降成和他父亲吴二郎一样。 “过些日子,就该给东哥交束脩了,娘子恼归恼,先生那的束脩不交,怕是会让人笑话。” “他想上学,让他找他父亲,从前他的开销,大小用的都是我箱笼里的银钱,打今起,他父亲往家里拿钱,就有他这个儿子的银钱用,不拿,也休想我再为他花半个铜子。” 她是他母亲不假,可他毕竟不是她所出,当母亲的给庶子用她的嫁妆钱,是她疼他,不给他用,他也怪不着她。 吴二郎比她好脸面,他儿的束脩他去想法子,想来借钱也会给他交上。 “到了官学,先生和其他家的小郎,见他穿着旧衣,连纸墨都用不起……旁人怕是会猜忌娘子刻薄庶子。” 卢妈妈说的话在理,冯氏和家中的姐儿穿着好料子,外人不知吴家的情况,不会想到是吴家公里没钱,只会以为是冯氏苛待人。 “这有何难,我出门赴席,捡旧衣穿就是。” 卢妈妈还想再说,冯氏不想听,让刁妈妈这几日守着门口,要是娼姐敢登门,给她抽她的脸。 夜里,吴相公回来,心中发虚,几次想张口和冯氏说姜行首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几日后,姜行首使婆子往吴家,给冯氏送来了一张拜帖,随着帖子一块来的,还有一双用金线做的翘尖鞋,两只匣,匣里盛了二两沉香,二两冰麝,另有扬州假髻一副,翠梅花钿儿一对。 “娘子,送礼的婆子说,那娼姐想来家里给你问好,还说给你作女儿,怕你嫌她。”刁妈妈来冯氏屋里传话。 冯氏看过礼物,又听罢刁妈妈传的话,说道:“她想来家里做养娘,亏她想的出。” “这些香料首饰,怕是她哪个恩客送她的,这腌臜东西,快拿出去扔给那个婆子,一个娼姐,还想进咱这种人家当养娘,也不瞅瞅自个配不配。”卢婆子对刁妈妈说道。 刁妈妈欲把这些东西拿走,冯氏道:“慢,先留下,我还有用。” 到了晚间,冯氏让人去请吴相公过来,把娼姐的拜帖与他看,还有对方送来的礼物,至今还摆在外间的桌上。 “想来在官人心中,我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 “大娘子,我……你不是那等善妒之人。” “我既不是那等人,为何你与娼姐在外厮混瞒着我?既是欢喜那种人,把她接到家中当个小娘也就是了,何故养在外面,被人知晓了,还以为是我善妒。 瞧,你相好与我送来的香料和鞋,难为她有孝敬我的心思,今日使婆子来说,想认我作娘。” 对方送来的东西,用一块茜红细布包裹着,冯氏看到这艳俗的色,就止不住的嫌弃。 “她那样的人,怎麽能接到家中作小娘,大娘子就别说气话了,我知你怨我。”吴相公话音刚落地,就被冯氏拿起娼姐与她做的鞋,砸在了他脸上。 “原来你也知她是那样的人,我还以为你不知晓,吴二郎,你不要脸,我还要,你女儿也要,你与她,这般羞辱我,当我没脾性?” 听着屋里的声音,卢妈妈把丫头们都赶走了,自个守在屋外,想进来劝又不敢。 吴相公不占理,被骂的脸庞臊红。 “明日我就使人去替你给那娼姐提亲,把她接到家中来,到时,我这个正头大娘子,再给你们摆几桌席,放些炮仗,把你的同僚都请来,贺你得娇娘。” 冯氏也不骂他了,坐在椅子上,端起盏吃了一口热茶,吴相公见她不像在说诳话,连忙弯下了腰, “大娘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切不可让她进家门,日后我都听你的,你宽恕我这一回吧……” 吴相公身上的官服还未脱下,在冯氏面前伏低做小,软话说尽。 …… 次日,冯氏让刁妈妈把娼姐送来的礼物还回去,梁堇得知后,也想跟着一块过去,刁妈妈是一个人去,带着她也不会被吴家人知晓,就让她一块过去长长见识,日后再见了这样的娼姐,好躲远些。 梁堇不明白,那个姜行首手中有银钱,为何还要想进吴家当养娘,她送来的沉香,冰麝都是贵重的香料,要是换成银钱使,能去乡下置上几亩上等水田。 “置水田有啥富贵可图,她一个娼姐,要是能进吴家,那便是飞上了枝头变凤凰,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可就了不得了。” 刁妈妈拿着冯氏给的银钱,赁了顶轿子,与女儿说着这里面的道理,“人人都想坐轿,不想抬轿,坐了赖轿想好轿,当了娼姐,想官妾。” 到了姜行首私宅门口,刁妈妈掏了几个钱给轿夫,让他们在巷子外等她们一会,待会出来还赁他们的轿子,轿夫欣然应允。 宅子里的婆子引着她们娘俩进了正房,只见这正房,好似姐儿的闺房,房中还挂着两只青纱灯笼,红缎夹布做的门帘,屋里熏了香,好闻的紧。 姜行首听见动静,撩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见她上穿白绫对襟小袄,下系翠色的裙儿,腰间绑着一只黄草香囊。 头上缠着一个歪髻,斜插了一根银凤小簪,生的青春风流,连刁妈妈都觉这娼姐貌好。 姜行首一见吴家人把礼物又送了回来,忍不住用手绢捂了脸。 “敢问可是姜行首,你的心意我家娘子已知晓,只是这些物件,家中没有可用的地方,娘子使我与你还来。”刁妈妈把包袱放到桌上,这桌上还铺着白青的布,恁讲究。 “妈妈,请留步,张婆子,去端盏茶来……”说着,她看到了刁妈妈身旁的女孩,又让张婆子倒盏蜜水,再端两碟糕,两碟果。 “不用这般麻烦,我瞧你也是个知晓廉耻的,手中也有银钱,还是找个殷实人家嫁了吧,你要是再纠缠我家相公,怕是不会有好下场。”刁妈妈好言相劝。 姜行首让刁妈妈等她片刻,回到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张十贯的交子,她瞅着眼前的妈妈,想来是知州冯娘子身边信任之人。 刁妈妈看到递过来的交子,着实心动了,这可是二十贯啊,她贪钱不假,可她知道什麽钱能拿,什麽钱不能拿,拿了她的钱,就要为她办事。 “妈妈只管收下,我今日头回见妈妈,合该孝敬妈妈些酒钱,果子钱。”姜行首成心要送,又说不求刁妈妈事。 刁妈妈盯着那二十贯,神使鬼差地就要伸手接钱,梁堇拽住了她娘的胳膊,不让她拿,“姜娘子,这银钱你还是自个留着。” 要是吴相公,是寻常小吏,姜娘子能进吴家,可吴相公是知州,别说冯氏不让她进门,就是吴相公也不让她进。 姜行首道:“还请妈妈告诉娘子,我并无与娘子相争的意思,自知低贱,若是娘子让我进门,我就是给她当个洗脚的女使,也心甘情愿……我有三箱绸缎,一斤八两的沉香,金玉冠子两顶,真珠两匣,点翠头面三副,两张描金床,朱砂十斤,都愿孝敬给娘子。” 梁堇:“……”这麽有钱还要进吴家,梁堇不明白,即使她娘与她说了,她还是不明白。 把这些卖了,卖来的银钱置成家业,虽过不上多富贵的日子,但也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她娘说,吴相公愿意把她的贱籍弄成良籍,这多好的事,旁人求都求不来。 “实话与你说,不是娘子不让你进门,是相公,昨个夜里,娘子还说,相公既是欢喜你,不如把你抬到家里来,可相公不肯。”刁妈妈说道,这是今个一早,卢婆子和她讲的,冯氏说把她抬进吴家,说的虽然是气话,可吴相公不让抬说的却是真心话。 “妈妈就别诳我了,要是娘子是这般贤惠的人,相公为何要与我断了往来,相公惧内,故而不敢再和我往来,怕被你家娘子知晓。” 更何况,吴相公家中没有纳偏房,要是冯娘子贤惠,他怎麽会连个偏房都没有,那日在王家,她是故意把那张汗巾露给那位知州娘子瞧,只要让她进吴家,她给她银钱也无妨。 “姜娘子怕是不知晓,吴相公曾有过一位妾,生过庶子后被卖了,你可知是被谁卖的?” “难道不是冯娘子吗?”姜行首问道,梁堇摇了摇头,“是吴相公。”不管他卖妾,是为了讨好冯娘子,还是因为厌了,都能看出,吴相公是个寡情之人。 在梁堇看来,那妾毕竟是他庶子的生母,留在吴家给口饭吃也没什麽,说卖就卖了。 要是姜行首再闹,吴相公身为知州,有的是手段,把她卖给人牙子,人牙子把她卖到什麽地方,可就不知福祸了。 从姜行首的私宅出来,梁堇心里不是滋味,吴相公这种人,瞧着方正,其实还没有吴老太爷有人情味,吴老太爷至少没有把薛小娘卖掉再买个年轻的。 “昨个夜里,相公与娘子商量,说要把姜行首卖到赵家巷子里,还是娘子心善,让我过来劝她一劝,男人的心狠着呐。” 刁妈妈的话,让梁堇吓了一跳,赵家巷子是下等娼妓待的地方,吴相公好歹与姜娘子好过一场,见她威胁了自个的名声,便这样…… 第 82 章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 姜行首重操旧业回到了宋家酒楼,也不知把梁堇和刁妈妈的话听进了心里还是咋,不再纠缠吴相公。 后有一贩药材的大户, 来沂州贩药,家中娘子是个福薄的, 前两年过了世,给他撇下了一个哥儿, 见到姜行首,就有意纳她为偏房。 姜行首见他不说多富贵, 但为人老实,自个年龄又一年比一年大, 她出身不是官宦, 本是鲍通判从她“干娘”手中买来的,平日里与她相熟的官人相公, 大多都不愿接她进家, 有的只愿把她养作外室。 她如何不知晓这里面的事, 想养她作外室的当官之人,等在沂州任期一满, 携妻带子就走, 不会管她, 还有许她当妾的人, 只敢背地里和她往来,说的话不能当真。 挑挑拣拣, 越发觉得当官之人多是薄情之徒, 她想当官妾的心思慢慢地熄灭了,见贩药的家中无妻,就让婆子去寻了吴相公, 让他帮她把贱籍弄成良籍,这是吴相公曾经许给她的。 吴相公见她要去嫁人,跟着贩药材的离开沂州,没出几日,便把此事与她办好,她能离了沂州,也算去了他一桩心事。 姜行首的私宅是赁来的,还有一年赁期未至,便托经纪与她转赁了出去,婆子闲汉该打发的打发走,身边只留两个中用的,收拾妥当后,就带着自个的家私,随贩药的坐船离了沂州。 三年后她生下一位姐儿,贩药的大户把她扶了正,自此,日子过得还算好,这都是后话。 再说那吴家二姑娘吴季姐,她受叔父连累,之前日日讨好婶母冯氏,不成想,枉费了功夫,如今她去二房,冯氏连面都不愿露。 她时常去三姑娘荣姐屋里,与她哭诉,她到底年纪小脸皮嫩,又是体面出身,当着荣姐的面,只说羡慕她有父亲,好母亲。 荣姐岂能不懂,二姐姐是说她自个没嫁妆,又没人给她操心婚事,她有心替她去母亲面前说些好话,可母亲不喜她,她不想凑上去惹她生厌。 季姐见妹妹不肯帮她,金哥年纪又小,脾气差,她不敢寻她帮忙,一时在吴家眼瞅着没了指望,过了年,她就十五了,不由得成日愁眉不展。 这日一早,她舅母给她做了一碟子春饼,让她端去二房,孝敬给她叔父,婶母,说是临近过年,这是她们那的习俗,寓意好。 季姐双手捧着碟子来到了二房,冯氏在屋里睡下了,崔儿不敢放她进屋。 “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按照老家的习俗,这日当侄女的要给叔父婶母来送春饼。” “我替娘子收下,娘子还不知什麽时候醒来,二姑娘不如先回去。”崔儿不知还有这样的习俗,以前从未听过。 “我多日不曾见婶母与她问好了,实在想念的紧,这碟春饼我想亲自送给婶母,以表我的孝心。” 季姐说着,向崔儿道了个万福,“还望姐姐体谅则个,别赶我走。” “二姑娘快快起来,我只是娘子身边的女使,如何担得起。”崔儿把季姐扶了起来,心里暗道,要是今日不让她见到娘子,怕是不会走,对方是吴家正经的姐儿,让她站在屋门口等也不像话,就掀开布帘,请她进了屋在外间坐下。 吴季姐挑了下面的圆凳坐下,耳边是外面丫头说话的声音,旁边案几上摆着两只盏子,里面是用过的残茶,想必是丫头忘记收走了。 她平日很少一个人来婶母屋里,都是和舅母一块来,来了后也不敢随意打量屋里的摆设,此时这没有旁人,只见外间方桌圈椅,椅子上摆着细绸垫子。 更有雕花八仙小柜,细颈小口梅瓶,黑漆烛台一对,烛台旁边,还用白色手绢包了散碎银子,她瞅到银子,连忙收回了目光。 再往左边瞅,窗下地上落了一只绣花鞋,秋香色缎子鞋面,青提跟儿,翠线锁边,鞋上绣了五彩花草纹样,精巧别致,她见婶母冯氏穿过,鞋面上沾了泥,应该是丫头拿去洗鞋,不小心把这只落了下来。 屋外,崔儿央人与她买的头油香粉买来了,她使小丫头在帘外守着,那小丫头见崔儿走了,里屋的娘子又一时半会不会醒,就和其他的丫头去屋里踢毽子去了。 年关已至,丫头们个个都松散懈怠,吴相公过来的时候,连个给他打帘子的都没有,他自个掀开了门帘,看到侄女季姐蹲在地上拿着手绢正在擦绣花鞋,那鞋不是旁人,正是冯氏的。 他心酸道:“季姐,你何时来的?” 季姐听见背后有人,见是叔父,慌乱地把婶母的绣花鞋藏在了裙下,面色窘迫,“回叔父的话,今日是腊月二十八,舅母做了一碟春饼让我送来,说是习俗。” 吴相公为了侄女颜面,只作没看到刚才那一幕,这寒冬腊月,侄女身上穿着旧绸袄,瞧着很是单薄,案几上摆着一碟春饼,旁边连盏热茶都没上,屋里的丫头敢这麽轻慢她,吴相公不好说什麽,心里更加怜惜这个侄女。 “你向来孝顺,打回到家中,与我和你婶母做衣裳鞋袜,难为你了,你姐姐元娘在家中的时候,我和你婶母没得过她一双罗袜。” “叔父不可这样说,姐姐的孝心不在针线上,我没本事,不比姐姐什麽都会,唯针线上会做些粗活。 在泉州老家的时候,我时常念起叔父和婶母对我的好,不来沂州倒罢了,来了沂州想孝敬你们,可又没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只能做些衣裳鞋袜,叔父和婶母不嫌弃,我就很欢喜了。”季姐低着头,谦虚道。 季姐这席话,让吴相公暗叹侄女长大了,问她今年可有想要的东西,料子首饰,他这个叔父给她买。 吴相公前段日子发了俸禄,手中有了银钱,昨日给东哥交了束脩,又给他置了一打纸,墨……零零碎碎,用去了他九贯钱。 又给冯氏二十贯,让她交给灶上,东哥还在长身子,之前找到他,说他吃不饱,想吃肉吃糕,屋里没炭用,冯氏这个母亲连月钱都不给他了。 东哥的月钱,以及吃食穿衣,用的都是冯氏自个的钱,如今不给东哥用了,吴相公只能拿俸禄贴补儿子。 衣料首饰,季姐都不要,吴相公知晓她的心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贯的交子,让她舅母去外面替她扯时兴的料子做身好衣裳留着见客穿。 季姐闻言,不知叔父何意,她在吴家哪也不去,能见什麽客,只以为是叔父疼她,故意寻由头给她银钱做衣裳。 她不知,吴相公打算年后为她寻人家,侄女是吴家的姐儿,却在冯氏这给冯氏擦鞋讨好她,哪还像个姐儿。 之前种种,吴相公不说,不代表他不知晓,他侄女给冯氏做的粥饭,冯氏瞧不上,都给了下面的丫头婆子。 给她做的鞋袜汗巾,也没见她用过,侄女和她舅母整日来她这,巴结讨好她,吴相公都看在眼里,如今侄女给她擦鞋,吴相公实在见不得侄女这般卑微,下定心思为她寻个好人家。 吴季姐回到祖母的院子进了屋,把交子递给舅母黄娘子,连带着把叔父说与她的话,也学给舅母听。 黄娘子听罢,沉吟片刻,突然面色大喜,说道:“季姐,我要是猜的不错,你叔父怕是要给你寻人家。” 季姐先是一愣,再是一喜,“舅母此话当真?”刚才在婶母屋里,叔父问她想要什麽东西,其实她想说婚事,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种话要是说出口,真是没羞没臊了。 “你叔父是长辈,又是男子,这种话不好说的直白,给你银钱让我扯布给你做见客的衣裳,就是这个意思。” 她来吴家日子不短,季姐的婚事,她只在吴老太面前提过一嘴,不敢撺掇她去找吴相公,冯氏,因为她看出来吴家这位老太太不大会说话。 到了儿子儿媳面前,再把人给得罪了,季姐的婚事只会更难。 原本她想求冯氏这位知州娘子,毕竟她常在女眷中走动,知晓哪家人实在,哪家外面风光芯子里空,季姐有她这个婶母出面,合情理又得便宜。 这种女儿寻人家之事,也都是女眷过问,可后面冯氏和吴相公生了龃龉,不肯见她们,这把黄娘子难住了。 如今吴相公这个叔父过问季姐的婚事,虽比不上冯氏这个婶母过问来的好,但也不差,有人过问总比没人过问的强。 再说了,吴相公好歹是知州,她听说三姑娘荣姐的婚事,就是吴相公的同僚与她说的。 黄娘子嘱咐外甥女,她叔父过问她的婚事,日后她见到婶母冯氏要更加敬着她才是,不能因为她不管她的事,就不再敬着人家。 冯氏束手旁观没啥要紧的,只要她不使坏,那就是对季姐好了。 次日一早,黄娘子带着季姐去外面绸缎铺子里买了好罗,好绸。又去了金银铺,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物件,打开一看,发乌的银镯,断成两节的银钗,金包银的旧梳……一只二两重的金元宝,让大伯融了给打一副新头面。 这里面的物件,多是柳氏旧物,当初让她们带来沂州,说是与季姐的嫁妆,另有五十贯银钱,这些钱,不知那柳氏如何攒下的,怕是成宿成宿绣花挣的。 她在泉州病的连药都舍不得去抓,要不是季姐和她去信,她还不知她这样作践自个,真是讨人不待见,以为把自己病死,就能给季姐省出来嫁妆了? 第 83 章 大年三十这日, 牙侩行里比着往日冷清了许多,梁堇从里面出来,袖子里塞了两张交子, 年前她囤的生丝托李经纪帮她又卖掉了七十斤,余下的那三十多斤, 她打算年后再卖。 这批生丝教她一共赚了三十五贯,二十贯的本钱回来了, 利钱得十五贯,再加上她手里的十八贯, 也就是说,她如今有五十三贯钱了。 这几次卖生丝的茶汤钱, 梁堇还没有结给李经纪, 等年后剩下的生丝卖掉,再一块结与他, 剩下的生丝至少还能卖十三贯。 当初她手中才十六贯, 借着生丝的东风, 滚了两遭,翻了三四回, 这样的机遇不是年年都有, 像蜀地大旱, 十几年还没有一回。 大商的手段坑害了小商小户, 梁堇能在其中保全自个已属不易,好歹赚来了一笔傍身的银钱, 她来到熟食铺, 让婆子捡了半只烧鹅,两斤糟鹅胗掌,一副蹄子, 见瓮中有糖蒜,又让给包了八两。 回到家中,她娘刁妈妈从外面端来一碗烂猪头肉,说是江大娘家今年从屠夫那买来一只猪头,费了十几根柴才炖的软烂如泥,香喷喷。 “娘,不好白吃人家的,我这买的有几包熟食,你捡些送给人家。” 刁妈妈得了女儿的话,进屋在炕桌上找到了几个鼓囊囊的油纸包,打开一看,糟鹅胗掌蹄子糖蒜倒也罢了,那半只烧鹅,又肥又油,八成能有三斤重,她嘴馋,从烧鹅上撕下来一块好肉塞进嘴里,心想女儿在外面卖了一年小食,想必是赚到银钱了,连烧鹅都舍得买,她要想个法子把她手里的银钱哄过来才成。 到了晚上,刁妈妈炸了肉圆子,烧了咸鸡,蒸了鼓蓬蓬白面饼,又把梁父从外面带回来的一罐用红糟腌拌了的鸽子雏儿烧了。 下晌的时候,她从裤腰里拿出二十个钱,让大女儿桂姐去外面买了一碟糖糕,一碟五香瓜茄,一碟蜜梅,加上小女儿买的熟食,桌上堆的碟碗满满当当。 除夕夜里,一家子热热闹闹坐在炕上吃菜吃酒,刁妈妈给女儿二姐倒了半碗热酒,撺掇着让她吃。 梁堇见她娘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没安好心,把她给她倒的半碗热酒,都与了身旁的桂姐吃,桂姐不解其故,吃的脸庞晕红。 院子里的其他妈妈婆子家,也都这般热闹,唯独蔡婆子,一个人坐在屋里,连油灯都没点,坐在炕上趁着窗外的余光,吃着冷酒,炕桌上只摆了一碟吃了四五日的猪耳朵和几个炸肉圆。 刁妈妈炸肉圆的时候,她来灶屋舀水,刁妈妈见过年了,蔡婆子也不炸点东西炖个肉啥的,一个人怪冷清可怜,就给了她半碗刚炸好的肉圆,把蔡婆子感动的都哭了。 次日,二房冯氏使唤屋里的大丫头崔儿来下人院送过年的赏钱,崔儿抱着一只红漆大木匣,里面盛的至少也有两吊子铜子。 刁妈妈得冯氏看重,比旁的妈妈的赏钱多了十个铜板。除了赏钱,还赏吃食,一般的丫头婆子只有赏钱拿,那等在冯氏跟前得脸面的才能既得赏钱,又得吃食。 能得吃食的人,不过才七人,刁妈妈就是其一,那吃食左不过是半斤酒水,两包细巧果干,一包冬瓜糖,东西不稀罕,甚至不值几个钱,但这表示了冯氏对她们的亲近和倚重。 刁妈妈得了冯氏赏的吃食,恨不得教下人院的人都知晓娘子看重她,要端着冬瓜糖去外面显摆,被梁堇劝了下来。 她往日与隔壁院张雁姐的娘张妈妈不对付,逮到机会故意问人家,娘子有没有赏给她吃食。 张妈妈不得脸面,气的脸色难看,她实在想不通,刁妈妈那个德行,娘子为啥偏偏这般疼她,反过来一想,连刁妈妈这种人都能得娘子看重,她张妈妈比姓刁的不知强多少,却不得娘子重用,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女儿秀珠见她叹气,问她出了何事,张妈妈与女儿说起此事,秀珠劝她娘也学人刁妈妈溜须拍马的做派,只要讨得娘子欢心,自是能得娘子重用。 张妈妈听了女儿的话,动了两分往上爬的心思,可奈何没有人在娘子跟前举荐她张妈妈,突然,她想到了娘子的奶妈卢婆子。 再过几日便是那元宵节,只等那日她与卢婆子备上几样礼物送与她,日后娘子跟前缺人办事提她一句张妈妈,让她也能为娘子出些力气。 到了元宵节这日,张妈妈备了一匣桂花元宵饼,两包油酥点心,一包干枣,两尾鲫鱼,提着礼物趁天黑的时候送到卢婆子处。 卢婆子听完她的来意,一面用剔牙的物什剔牙,一面吩咐丫头把炕上的菜收起来,好生收到柜里,不可偷吃,她晚上还要用。 站在屋里的张妈妈往炕桌上唆了一眼,以为是什麽稀罕的吃食,不过是碗芝麻盐,一碟只余两个的咸鸭子,一碟豆芽菜炒腊肉,一碟红艳艳地腐乳。 “妈妈吃的怎麽这样差,连碗红沙汤团都没得用,可是去灶房去晚了,胡娘子没给您老留?” 卢婆子往地上啐了两口,让张妈妈别见外在炕上坐下,解释道:“我牙口不好,吃东西老是塞牙,汤团早上就在娘子屋里用了一碗,晚上不敢吃,怕吃了积肚,就没使丫头去灶屋拿。” 说罢,又问张妈妈家里的两个女孩可好,儿子在舅家多年可曾回来过年,张妈妈道:“女儿都好,儿子在他舅舅的棺材铺子里帮忙,过年只让人捎了书信来。” 俩人唠了会家常,卢婆子应下为她说话,让她把礼物带回去给家中的姐儿吃,她这什麽都不缺。 “她们都大了不缺嘴,这都是我孝敬给您老的……”张妈妈还欲往下说,卢婆子冲她摆了摆手,说自个待会还要去娘子屋里说话,言下之意就是不留她了。 张妈妈拎着礼物回到家中,卢婆子嘴上说帮她说话,可礼物没收她的……看来是不肯帮,说的那话,也只是客气话。 “娘,您回来了。”儿媳王氏打开布帘,从西屋走出来,扭着腰身,髻上插了两朵大黄绢花,银红小袄,下系布裙,脚上一双绣着赖葡萄水红绣花鞋。 和在青州的时候相比,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穿着朴素,如今打扮的,用张妈妈的话来说,不像良家妇。 张妈妈见了她,眉头紧锁,面带嫌恶,问道:“你怎麽来了?” 原来张妈妈的儿子张生,和吴家二房的曹养娘勾搭成奸,踹晕蔡婆子后以为她死了,仓促间把蔡婆子塞进炕洞里,那张生见自个弄出了人命官司,又怕吴家发现他和曹养娘的事,就卷了家中积蓄和曹养娘私奔去了。 可怜当时正值青州灾年,张妈妈她们因为家中没有银钱,吴家放假不管下人吃喝,张妈妈把家里能典当的都给典当了,连过年上供的二两肉都买不起,初一更是无米下锅,饿的四处借米还借不到。 王氏见张生和养娘私奔了,等了他两年,他一直不回来,她就和吴家下人旺儿的哥哥做成了暗地里的夫妻。 张妈妈得知此事后,敢怒不敢言,那王氏还隔三差五地回来找张妈妈讨要钱财。 “今个是元宵节,张生多年不归家,我和我那口子说了,说来看看你。”王氏说着,眼儿往张妈妈提着的礼物上打转,说她男人这几日恰好馋鱼,张妈妈既是有,不如与了她,省的她再去买了。 “恁厚的脸皮,想讨我家鱼给你那奸夫吃,你怕是忘了,你还是我哥哥的媳妇,他不曾休你,你整日和旁人厮混,怕是已经不晓得何为廉耻了。”东屋的张雁姐没出来,隔着帘子骂着她嫂嫂。 之前张生在家的时候,姑嫂俩人多有拌嘴,不怎麽亲厚,张生一走,张雁姐更看不惯她。 张妈妈教女儿别说了,惹恼了这位祖宗,教她去娘子屋里告儿子张生的状,娘子要是知晓她儿子和吴相公的养娘私奔了,那她家的天就要塌下来了,她们母女仨哪个也落不到好。 王氏冲着东屋的布帘说道:“你哥哥不回来,还想让我给他守着,呸,做你奶奶的白日梦,你哥哥把主子的养娘拐跑抛下我,还不让我再找,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越说越气愤,插着腰,用手指着布帘,“别说我找一个,我找两个,三个你们也管不着我,你哥哥快活,凭啥不准我也快活,哼,要说廉耻,我没有,难不成你哥哥就有了?” 躲在布帘后的张雁姐听的面色涨红,心中暗想,她哥哥总归是爷们,爷们除了正经媳妇外有旁的姐儿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 她嫂嫂想差了,她偷男人那是不守妇道,不是快活是浪/荡,身为女子怎麽能这样自甘下贱,哥哥不在家中,她应该守着才是,日后她哥哥总是会回来的。 “你甭瞧不起我,是你哥哥先对不起我的,当初把家中钱财卷走,不管人死活,他那样的人,一辈子不回来死在外面才好。” 王氏把张妈妈手中的鱼,点心夺了过来,扭着腰出了张家。 第 84 章 王氏走后, 张妈妈把多嘴多舌的女儿雁姐骂了一顿,她原本就甚是看不起这个没出息的女儿,雁姐后悔不迭, 觉得自个不该骂嫂嫂,就该在一旁看着她娘被嫂嫂王氏欺负死。 打这后, 对张妈妈这个娘越发冷淡,母女之间的那点情分少的可怜。 吴家自元宵节过后, 便时常有媒人上门,吴相公有心为侄女婚事做打算, 年后外出赴席,在席上与人透了口风。 有人家中儿子或子侄尚未定有婚事, 这些人都是荣姐挑剩下的, 荣姐嫌这些人的门楣低,可对于二姑娘吴季姐来说, 这其中不乏有上等好人家。 她知晓她不能和荣姐比, 能嫁个通判之子就心满意足, 可那些人家见她虽是吴知州的亲侄女,但生父早逝, 又没有什麽嫁妆, 即使再想和吴知州结为儿女亲家, 也都要好好掂量一番。 这里的儿女亲家, 因吴知州是季姐的叔父,占了一个父字, 故而称其为儿女亲家, 比着与荣姐订下婚事的临江府这种真正的儿女亲家来说,前者比后者要轻上六成。 官宦人家,无论是官人还是大娘子, 心里都有一把算盘,在儿女婚嫁一事上,打着算盘计较得失,比做买卖的商贾都要精明。 其实儿女婚嫁,又何尝不是一桩官宦人家的买卖?女方的嫁妆,男方家的官位,亦或者女方家的官位,男方的才华。 要是吴季姐是吴知州的亲女,便是没有嫁妆,也照样有人争着抢着娶,可吴季姐仅是个侄女,而吴知州膝下有三个女儿,又能多看重他这个侄女。 那些人家嫌弃吴季姐,不肯让其与自家小郎婚配,但到底是知州侄女,要比寻常人家的女孩有身份,就让自家的亲戚托媒人上门。 无非是哪个官员大娘子表兄的儿子,是个商贾连功名都没有,要么是哪个官员小妾的兄弟,虽有功名,但出身低。 更有哪个官员姐姐婆家的侄子……这些人在吴知州眼中,都是些登不上台盘的下等媒茬,拒了不知多少官媒,私媒。 好在他是知州,三年一回的州试在二月开始,到时州下面各县的举子都会纷纷涌来,在其中为侄女选个有才的,打定主意,此事就此先搁下,只等正月一过。 且说三姑娘荣姐,自打与临安府江家订下婚事,逢年过节那江家都会往沂州寄来礼物,礼物左不过是些花翠细果,花翠倒罢了,只是细果吃食,临安府到沂州有千里之远,路上要用些日子,送到吴家后细果已经不大鲜嫩。 冯氏怪江家粗心,细果吃食合该在沂州买才是,她堂堂知州娘子什麽果子没吃过,哪会稀罕他们江家送来的果子,不过是看到吃食,觉得江家不看重她女儿荣姐。 吴江两家去年才订的事,之前见那江家事事周到令她心中满意,可这才一年,就拿些烂果子打发人送来,真是好没道理。 她让丫头把江家送来的礼物抬到了女儿荣姐屋里,荣姐见江家送的果子是一筐福建金橘,一盒个大如拳头的橙,共有八只。 沂州也有橙,是商人从两广贩来的,上等好橙一斤要二十余文钱,前个荣姐院里的孙婆子用十五个铜板买来了一只,说香味浓郁,甜如花蜜,吃一口满嘴生津,赛过当神仙。 剩下的橙皮没舍得丢,来梁堇的灶屋借来石缸擂碎成泥,又借了三碗面和二两细糖霜,揉成了一笼色黄甜香的馒头。 荣姐见果子虽然不鲜,但扔了怪可惜,就给下面的丫头婆子分了,连冯氏的奶妈卢婆子都得了荣姐的一包金橘,两只橙。 梁堇得了金橘八只,比荣姐院里的丫头香豆,丰儿,锁儿多了两只,屋里的大丫头春桃,喜儿,坠儿都各得了十五只金橘。 橙,喜儿和坠儿各得一只,春桃明面上也是得一只,但荣姐趁另外两个丫头不在屋里的时候,私下又给春桃一只。 如此这般后,江家送来的八只橙余下了两只,给了孙婆子一只,因荣姐记事起身边就有这个婆子,俩人之间有十几年的情分在。 之前杜奶妈在荣姐屋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孙婆子避其锋芒很少和荣姐亲近,杜奶妈被冯氏派去庄子里种地后,她才在院里露头,时不时的还去荣姐屋里走动。 不算杜奶妈,荣姐身边跟着她最长的就数这个孙婆子,有时也愿给她两分脸面,前阵子孙婆子过生辰,荣姐还使丫头给她送去了二十五个铜子的赏钱。 剩下的最后一只橙,给了严家媳妇,屋里院里的丫头都唤她严嫂子,她原是冯氏的梳头娘子,先给了元娘,后面冯氏又得了梳头娘子王氏,见她梳的头发比严家媳妇的好,就让王氏去元娘屋里顶了严家媳妇。 严家媳妇只能再回到冯氏屋里,冯氏去年中旬把她给了二女儿荣姐,已在荣姐这半年了,在她之前,荣姐屋里没有梳头娘子,都是喜儿给她梳。 这日,坠儿的妹妹秋葵拿着孙婆子分与她的金橘,来到荣姐屋门口把姐姐坠儿从屋里喊了出来。 “你不在偏房给姑娘做小裤,来这寻我作甚?”坠儿挑开门帘,拉着妹妹来到了西窗下,她穿着紫绫小袄,白绢裙,生的细眉高颧骨,嘴角生了一颗小痣,说话的时候面带不耐烦。 “姐姐你瞧。” 江家送来的金橘个头比鸡卵小,鹌鹑卵大,秋葵用一张水红手绢兜着,托在手中打开让姐姐坠儿看。 “我与那梁二姐同是姑娘未来的陪房,一个针线,一个灶上,按理说她的地位在我之下,可孙婆子分与她八只金橘,分与我的却只有七只,这也太欺负人了。” 秋葵尚且不知孙婆子是按荣姐交代的分法分的金橘,见自个得的金橘不说比梁二姐多,反而比她的少一只,再不济,俩人也该分的一样,因为针线陪房的地位是在灶上陪房之上。 坠儿撇了一眼手绢上的金橘,冷笑道:“你的地位是在那梁二姐之上,你靠我的缘故坐在了这位上,我能让你得了针线丫头的位,却不能教你有一手针线上的好手艺。 你不精通此道,枉是针线丫头,日日教你勤练绣技,你就是不听,如今得了七只金橘也不稀罕,那梁二姐地位虽不胜你,可她有一手实打实的灶上手艺,人家是靠自个的本事上来的,可你靠的是你姐姐我。” 到底是自个的亲妹子,坠儿气她不给她争气,说过她之后,免不了又给她说这里面的事, “孙婆子分金橘是姑娘让这般分的,那梁二姐和咱们一样都是家生子,可你瞧她……”坠儿说不上来,梁二姐话少人老实,却和屋里的春桃交好,又与下面的小丫头顽的熟。 为人从不张狂,甚至还有些不起眼,看着和院里的小丫头没什麽不同,除了灶上的手艺外,没啥出彩的,平庸的很,长得既不如她姐姐梁桂姐相貌好,脾性又不如她娘刁妈妈那般泼辣无赖,她甚至都没见过她与人发脾气。 “瞧她什麽,不过是会些灶上手艺罢了,要说手艺,她还不如胡娘子的侄女红果,当初娘子可是挑了红果给元娘当灶上丫头。 说来咱屋的姑娘可怜,什麽都捡元娘挑剩下的,连灶上丫头都是捡元娘不要的。”秋葵说道。 坠儿张望后,骂道:“姑娘可怜,这话传到娘子耳中,你怕是要连累我这个姐姐,日后再教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你也别做针线丫头了,给我回家待着去。” 秋葵话说出口才知不妥,挨了姐姐的骂也不敢还嘴,站在那低着头,此时还在正月里,她身上穿着八成旧的宽绸小袄,是捡坠儿穿剩下的,这本是天儿暖和些才穿的衣裳,可她等不及,便还没出正月就上了身。 坠儿是荣姐屋里的大丫头不假,可她不如春桃和喜儿两个丫头受宠,故而在屋里得的衣裳最少,冯氏年年给女儿们做新衣,前几年是四季衣裳各两身,去年过年冯氏让秦家媳妇给荣姐做了两身春衣,到了夏衣,秋衣,冬衣的时候,却只各做了一身。 荣姐得了新衣才会把不穿的旧衣赏给她们,坠儿去年就得了一条白绢裙,就是她身上穿着的这条。 她手中的体面衣裳不多,都留着自个穿,只有实在小的没法穿才会给妹妹秋葵,所以秋葵的穿着经常是半身体面,就好比她此时上穿绸袄,下面却系了一条布裙。 秋葵原本想找姐姐替她出气做主,骂那个孙婆子两句,不曾想在姐姐这吃了骂,灰溜溜地拿着她的那兜金橘走了,这个时辰,她该回到偏房去当差。 偏房在正房屋后,其实就是后罩房,她心中依旧不忿,不想回后罩房做事,便在吴家瞎逛了起来,逛到园子里的东西角,那栽种的有一棵腊梅树,残雪压着红梅,枝干虬劲,她见四下无人,就捏着一只金橘砸在了墙上,骂着二姐。 好巧不巧,桂姐来这采梅花做梅花头油,采了一会嫌慢,就去旁边的竹林里找棍子准备打花枝,谁能想到竟然听到有人在这骂她妹妹。 第 85 章 香豆甩着手绢行色匆匆地来到灶房, 梁堇烧了一锅热水,手中拿着抹布正在洗油罐腌菜瓮,地上摆了四五个, 眼瞅着二月要来,寻思着糟上两斤幼鱼。 这个时候的鱼, 肥嫩刺软,放到瓮里糟上半个月, 鱼骨都糟化了,再糟半个月, 鱼身被糟出油脂,此时吃味道最好, 糟味不掩其鲜, 要是再糟,糟味过浓, 鲜气不郁, 只能掺上应季的时蔬烧着吃。 “二姐……” 梁堇见香豆这般着急, 丢下手上的活问她出了何事,香豆道:“不好了, 你姐姐和坠儿的妹子秋葵在园子那掐起来了, 是丰儿亲口与我说的, 我一听就连忙寻过来了。” “好端端的我姐姐为何和她掐起来?”她一面问, 一面和香豆出了灶屋,快步朝园子走去, 桂姐虽性子刁钻又爱占人便宜, 但进吴家当差两年,从未与人掐过架。 …… “贱蹄子你敢骂我妹妹,吃我的耳刮子, 教你烂舌头,流脓水。” 穿着红布小袄,下系青裙儿,腰间绑着一条暗黄汗巾的桂姐,左手薅着秋葵的丫髻,右手扇着她的脸。 秋葵用手乱挠着桂姐,她的手指甲不久前才用凤仙花汁染了,红艳艳的,好似话本中的女鬼。 丫头掐架,什麽娼妇,贱蹄子都能骂出口,像婆子妈妈掐架,可比这难听多了,多是些不能入耳的话,丫头听了脸红面臊,哥儿听了以袖掩面匆匆离去,她们是经过事的人,个个都混不吝,骂人的时候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舍了脸皮,只图骂个痛快,与人骂完架,再捡起脸皮当个体面人。 “你敢打我,你个娼妇养的婊/子,你可知我姐姐是谁,你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欺负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秋葵的话音刚落,脸上就被桂姐啐了一口唾沫,俩人掐架,桂姐占了上风,围观的丫头婆子有荣姐院里的,还有金哥院里的。 荣姐院里的都知她是二姐的姐姐,她们不说和二姐有多交好,但都打过交道,二姐待人和善,不势利眼,故而在丫头中攒下了好人缘。 尤其是锁儿,没少得二姐的惠,上回她得了热疾,去张道姑那抓了三副汤药来吃,身上的疾症去了七七八八,要想彻底好全,还要再抓两副汤药才成。 张道姑的药虽然喝了能治她的疾,可一副汤药要三十五个钱,她的月钱才五十文,月里发了钱,不能都用光用尽,院子里相好的丫头过生日,婆子得孙,这样的人情往来,她总是要拿出钱来全了自个的脸面。 吴家还算是好的,肯给她这种签了死契的丫头月钱使,要是放到那等人家 ,一个铜子不给你,你也不能生怨。 她抓了三副药,用掉了她一两个月的月钱,要是再抓两副,后面的日子少不了捉襟见肘,东挪西借,故而不肯再去抓药吃。 自断了汤药后,她时常咳,喉间堵了一块粘痰似的很是不爽利,当差也当不好,还是多亏了二姐,二姐见她这般,给她熬了一罐梨膏,教她一日三回含在口中,一罐梨膏没吃完她就好了。 所以桂姐打院里的秋葵,她只假意去拦,劝着俩人别打了。 再说金哥院里的丫头,当然向着自个人也就是桂姐,见桂姐占上风就没帮着她殴打那秋葵,只管站在一旁看热闹。 吴家二房的丫头婆子不少,隔三差五就有人拌嘴打架,丫头和婆子,婆子与妈妈,这种事吴家三房和吴老太那也有,不过因她们两处加在一块也没二房的下人多,所以少些。 也没人拿着这种事去娘子跟前说,扰娘子的清静,别说吴家后院这般,哪怕是宰相老爷家的后宅,只要下人一多免不了也有这种事。 梁堇和香豆赶来的时候,秋葵的姐姐坠儿也赶了过来,桂姐把事情的首尾与人说了一遍,谁知那秋葵耍赖不肯承认,愣说自个没有骂梁二姐。 “原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谁知竟是个缩头王八,要是我梁桂姐说了假话,教我口中生烂疮,不得好过。”桂姐平日最嫌秋葵这种人,当下发了誓。 坠儿瞧了一眼妹妹的那怂样,就知那梁桂姐的话不假,看来她上午与她说的话她是没听进心里去,要是听进心里去就不该背地里骂人梁二姐。 还好巧不巧地被梁二姐的姐姐听到,她这个姐姐不是好惹的,挨打挨骂也是应该。 可话又说回来,她坠儿是荣姐屋里的大丫头,旁人都知晓秋葵是她妹子,如今妹子被梁二姐的姐姐打了耳刮子,要是此时承认,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心中思忖后,就看向梁二姐说道, “二姐,你姐姐好生厉害,瞧把秋葵打成了啥样子,秋葵是我妹妹,我知晓她,她是个再实诚不过的人,想来不会编谎话,怕是你姐姐听差了。 再说秋葵和你素无梁子,怎麽会在这骂你。” 桂姐快嘴,说道:“你妹子见二姐比她多分了一只金橘,又觉得自个的地位在二姐上面,心中不满,骂二姐是什麽东西,她秋葵又是什麽东西,我看她的心眼还没绣花针的针眼大,不怪自个没能耐,反而怪二姐。” 俩人说话的间隙,梁堇拿眼把这一片扫了一遍,来到墙根腊梅树下,捡起地上的金橘,墙上黄色的金橘汁水印子尚在,她用手绢包了那只金橘,送到坠儿手中。 坠儿掀开手绢一看,只见金橘被人不知是砸还是踩的稀烂,看完后,她连忙用手绢盖了起来生怕被在场的其他丫头看到,整个人好似吞了一碗热汤,憋得脸色发涨。 不用想,就知晓这肯定是她妹子秋葵干的蠢事。 “姐姐……”秋葵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坠儿推搡了一把,“还杵在这丢人现眼作甚,我平日是怎麽教你的,教你嘴巴犯贱,心眼狭窄了?” 姐妹俩人走后,锁儿和香豆她们这些丫头围了过来,说秋葵就是这种子人,见不得旁人胜她,要是都不如她那才顺她的意,又说坠儿为人小气护短,教梁堇小心她给她使绊子。 说了会话丫头们都回去当差去了,桂姐不解,说道:“那个秋葵骂你,你怎麽还替她遮掩,就该让旁人都知道,那秋葵把三姑娘赏的金橘不当回事,砸烂泄愤,传到三姑娘耳中,让三姑娘骂她一顿多好。” 她刚才站的近,看清那手绢上是只烂金橘,也猜到了。 梁堇笑了笑,说道:“我知你是为我好,要是旁人听到哪会如你一般替我出气,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刚才当着旁人的面说出此事,三姑娘骂她一顿,她遭了三姑娘的嫌,可你不要忘了,她还有姐姐坠儿。 三姑娘不会因为坠儿的妹妹砸了她赏的金橘就把坠儿赶出屋子,要是她这麽做了,会落下个不中听的名声。 坠儿在屋里一日,就是一日的大丫头,难保她日后没有得势的时候,要是因此怀恨在心……就因为她在背后骂我几句,便弄出一个想害我的人,多不值当。” “那就随旁人在背后骂吗?” “骂几句有何妨,更何况对方是在背后骂我,何苦与她去争这个气。”要是今日不是桂姐听到,而是梁堇听到,她是不会出来打她,而是等她骂完再出来。 人生在世,教人骂几句有什麽关系,她这不是软弱胆怯,而是对方并未害她,因为几句口舌让自个添一位对她不利的人,这是不明智的。 “这般岂不憋屈,好比那王八,日日受气,你怎麽这样窝囊,怕这怕那没有一点胆气。”在桂姐心中,二姐已然成了一个窝囊废。 梁堇见与她说不通,桂姐哪都好,只是爱图一时之快,人活着要为长远计,怎能图一时。 要是旁人说你一句不好,你就像点着的炮仗似的,不仅会郁气堵胸,还会被人设套算计,这些话,梁堇见她此时听不进去,只等日后再与她说。 她也不再说教桂姐,怕冷了她的心,问她身上哪疼不疼,有没有被秋葵打到,桂姐闻言面色好转,不肯让她小瞧她,把如何打秋葵的与她比划了出来。 梁堇听罢,便把桂姐一直向她讨要她没有给的那只香囊给了她。 几日后,梁堇在院子里碰到秋葵,秋葵神色发虚,生怕梁堇讥讽她,甚至走到她跟前的时候低着头步子匆匆。 坠儿比她妹子更晓世故,私下里提了两包糕,三尺染红细布,两根官烛,细布和烛拿包袱皮裹了,说之前的事都是自个妹子秋葵的不是,让梁堇别和她一般见识。 “……别说她见不得你胜她,就连我这个姐姐胜她,她都这个样子,要不是二姐你那日不和她计较,怕是她这个针线丫头就当不成了。” 坠儿的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唯后面一句说的是心里话,三姑娘本来就嫌她妹子秋葵针线活做的不好,要是被她得知秋葵不知好歹,定会把她打发到底下去,日后秋葵她再想出头,只怕难得很。 梁堇收了她的礼物,按差不多的价钱又回了一份给她,为桂姐赔不是,说不该打秋葵,这样一来一回,此事就算揭了过去。 第 86 章 正月一过便是二月, 二月初一初二的时候,张娘子和王官人家,比着往日热闹非凡, 这两家是那做客栈生意的人家,听着像是私宅其实并不是。 因上回州试的头名也就是案首, 是住在张娘子家,故, 今年的举人大多都想住在她家,以此讨个好彩头, 可张娘子家的屋不够举子住,举人们便退而求其次住到了王官人家, 这王官人家上回出了副案首。 随着各地的举子背着行囊, 带着老仆小厮过来,城内一日比一日喧嚷, 尤其是宝泉寺, 香火鼎盛, 就连那瓦舍楼子,入了夜, 都有举子偷偷过去。 客栈里有熬灯油成宿苦读之人, 亦有定不下心成日与人结交之人, 也有想走偏门小道, 四处与官员送礼打点,认恩师之人。 吴家这几日, 有不少举子拿着帖子欲登门拜访, 或拿着吴知州昔日同窗的书信,这些人都想见吴知州。 吴知州为了避嫌,让二顺去官邸替他告了病假, 整日闭门不出,凡是举子一个都不见,他要是在州试之前见他们,他们见了他定会口喊恩师,请教文章,攀关系攀故交……若他们之中有人取得了案首,会为他招来闲话和猜忌。 即使他没向那人透漏考题,也说不清了,他当年在任地当通判,做了副主考官,差点被一个举子污了名声,自那后,州试前再也不愿面见举子。 这日,二顺手中拿着拜帖匣盒,从吴家门口来到二房,先进了冯氏屋子,把拜帖呈给卢婆子,对上首的冯氏说道, “ 娘子,这个举子不是旁人,正是与咱吴家结亲的临安府江家,三房娘子窦氏的娘家侄子,说与咱们家是亲戚,所以想上门来,还给备了四盒礼物,京缎两匹,香五两,茶两包。 相公一早有交代,说是不许举子登门,可他是咱家姐儿未来婶母的侄子,礼物如今堆在门口,来请娘子示下,这礼物咱家收不收,人见不见。” 冯氏掀开匣盒看了拜帖,交代二顺,“你见了那窦家郎君,只管说拜帖我收下了,相公身子抱恙不便见客,过几日再请他登门,教他把礼物拿回去。” 沉吟片刻,又交代道:“你问他如今住在哪家客栈,身边可有人服侍,要是没人服侍,与他一个婆子先使唤着。”说完,又让丫头开了箱笼,取了两台砚用盒子盛了让二顺送与他。 窦举子的亲姑姑能嫁到临安府,想来窦家不是那等破落户,来这州试身边怎麽会缺服侍之人,冯氏多此一举,是想显得待他亲热。 二女儿荣姐将来要嫁去江家,少不了和三房窦氏婶母打交道,所以冯氏为了女儿,不能对窦举人太过冷淡,但也不能让他在州试前登吴家门。 原本冯氏想着打发掉窦举子,他会明白吴家的意思不再登门,可谁料次日下晌,窦举子自个没来,而是使一个丫头来的。 说是丫头,但开了脸梳了妇人发髻,冯氏得知后,心中对窦举子生了不喜,和奶妈卢婆子说那窦举子来此州试还带个通房丫头,真是不像话。 还有,她昨日已让二顺和他说明了,他不该再使丫头过来,这般不知晓分寸,哪是好人家教养出来的人。 冯氏没见丫头,让她在家门口磕了头,赏了钱后就把大门关上了,此事教荣姐知晓了,她对江家升起了不满,先有送来的节礼有不妥之处,再有江家的亲戚窦举子在州试前想登门。 州试过后,吴相公私下里看了他们做的文章,为侄女季姐相中了仨人,张举子,州试第五名,家境贫寒住在乡下,孙举子,州试第八名,家中叔父任县令,王举子,州试第十八名,家中富贵。 州试榜上有名者,齐聚酒楼,和官员一道吃酒,连吃三日方歇,第四日,陆续有举子来吴家拜访吴相公这个知州,吴相公设宴款待,趁机考察仨人的品性。 …… “叔父让我在仨人中挑一个,与之相亲,舅母,我该挑哪一个?他们才过了州试,前程尚未定下,更何况那张举子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下面又有一个妹妹,我若嫁给他,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 那孙举子叔父是县令,可他家中下人仅有一个老翁一个老婆子,家底单薄……王举子家中虽富贵,但他是小娘生的庶子。” 瞧着吴季姐是在让黄娘子与她拿主意,其实心中已有了看法,她叔父给她寻的这仨人,她是一个都看不上,不是嫌人家穷就是嫌人家出身不好。 黄娘子劝道:“我看仨人中,孙举子就不错,他母亲早逝,家中又无兄弟姊妹,你嫁过去上面没有婆母压着,下面又没有姑子妯娌,家底薄就薄点,日后他中了进士,你就得了后福。” 之前黄娘子还想为季姐算计一桩上等媒茬,可在沂州吴家日子久了,她也懂了官宦人家的规矩和势利,季姐没有嫁妆,那等人家相不上她。 官宦家嫁女儿,备的嫁妆也太多了,二房的冯氏让她瞧过荣姐的嫁妆单子,天老爷啊,她从没见过这麽多物件,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冯氏还和她说,单子上的东西,有的是从荣姐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备了,一直备到和临安府订下婚约,后面又拿出元娘的嫁妆单子,黄娘子看的心惊肉跳,迟迟没有缓过神,打那后方知天是天,地是地。 不再言及上等媒茬,盼着季姐得个一般人家就成,孙举人这样的,在她眼中算是好去处,别看人家此时不显,只待日后。 州试能得第八名,想必是个肚中有墨水的,以后中进士也不是什麽难事,要是他文章做的不好,官老爷也不会给他这麽高的名次,再说,此人是吴知州给季姐挑的,将来肯定能有出息。 季姐要是能和他订下婚约,嫁过去熬个几年,攒下一番家底,日子也就起来了。 吴季姐听舅母说罢,心中酸涩难耐,同是吴家的姐儿,元娘日后要嫁去汴京伯府,高门中的高门,她连想都不敢想。 荣姐的婚事也不差,那江家的官位在知州之上,听说荣姐未来的官人江三郎学问做的好,他中进士后有官场上的关系扶持,前程得意。 轮到她,叔父给她挑的没有一个家世过得去的,那些县丞之子,录事之子……她也不嫌,为何连一个都没有。 “舅母,我若和孙举人成了,他要是以后没有中进士,难不成我要等他三载,三载过后他再中不了,那我是嫁还是不嫁,嫁的话不知何时能出头,不嫁我的年纪大了。” 季姐说的也有道理,但黄娘子和吴相公想的一样,要是不在州试把人订下,等对方进京中了进士,地位变高,京中官老爷相中他,到时还哪有季姐的事。 季姐没有嫁妆,也只有这等人家看在她是知州侄女的份上不嫌她,黄娘子强行替她做了主当了家,挑了孙举人,她事先见了那仨人,还就数孙举人长相周正。 吴相公把俩人的相看定在了宝泉寺,那孙举人的父亲遣了官媒来城里,托她带来了两根沉甸甸的金簪,又使她陪同儿子孙举人去相看。 孙举人的叔父孙县令,更是打发家中仆从往吴家送来了礼物,为侄子说了一番好话,望两家婚事能成,要不是怕吴家人觉得孙家没规矩,孙举人的叔母都要过来。 可吴季姐看不上孙举人,相看这日,孙举人送她金簪的时候,她突然掩面哭泣,孙举人见她不愿,只得作罢。 此事让吴相公失了脸面,多有不快,恰窦举人上门做客,吴相公不想见他,推脱自个外出访友,教二顺把人领到了冯氏那。 他穿着一身蟹壳青湖绸直裰,脚上是双高底皂靴,头上裹了块墨绿色团花缎子方巾,生了一张容长脸,脸白唇红,眼神不正。 身后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厮,挑着扁担,扁担中是些礼物,比上回的礼更多了许多,二房院门口的婆子把礼物接了过来,放他们主仆俩人进院。 “问婶子的好。”进了屋,他也不怯,站在下面对着冯氏弯腰问好,冯氏教丫头去点一盏茶与他吃,然后看向他,和善地说道, “我听你叔叔说,你榜上有名,想来在家中的时候读书很是刻苦。” “让婶子笑话了,我生性愚笨,在家中的时候虽读书勤勉,但不如人家,考的甚是不如意,名次倒数。”窦举人叹了一口气。 冯氏打量他这个样子就不像是那等读书刻苦的,她刚才与他说的是客气话,他竟也不谦虚,她不再往上说,而是岔开了话,问他家住沂州下面的哪个县城,家里都有些什麽人,他可曾娶媳妇。 原来窦家的祖籍并不在沂州,而是几年前才搬到沂州来,说到底是落败了,要不然也不会在下面的县城里居住。 冯氏与他说了两盏茶的功夫,都是些家常话,正欲想个法子赶他走,就听外面的丫头青杏说二姑娘季姐和她舅母过来了。 第 87 章 那窦举人也识趣, 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既然婶子这有客,那我就不叨扰了,今日带来的礼物中, 南香是给婶子的,邓州墨是给叔叔的, 还盼婶子在叔叔面前多替我美言两句,我要是能得叔叔教导一二, 是我莫大的福气。” “我一向不缺香使,前阵刘同知的娘子送我二两细香, 如今还搁在箱里。” 窦举人见这个婶子不稀罕自个送的香,不由得面露局促, 没有了之前进屋说话时候的从容, 就听对方又说, “你喊我一声婶子, 又两回送了礼物来, 我知你孝顺, 且收下,要是不收, 怕薄了你的面, 我拿你当侄子看待, 自会在你叔叔面前为你说话, 只是你叔叔那人你没见过,有时连我都怕他两分。” “多谢婶子。”窦举人谢过冯氏, 不敢再说其他, 就要告辞,冯氏让崔儿替她送送他,崔儿掀开布帘, 把他送到屋门口,窦举人站在屋门口往左边瞅了一眼,见是位端庄的小娘子,躲在一中年妇人身后,露出半边脸和光油油的鬓角来。 黄娘子暗道,这是打哪来的人,穿着倒是富贵体面,但长相轻浮,不比孙举人,孙举人穿着俭朴,但浑身瞧着教人舒坦,是那种正经人。 俩人进了屋,冯氏垂首吃茶,让俩人坐下就不再吭声,屋里静悄悄的,黄娘子也低着头不说话,实在是被季姐伤了心。 季姐见舅母这般,收回目光,撇了一眼屋里的崔儿,对着冯氏说到:“婶母,让崔儿姐姐与我端盏茶来吃吧。” 冯氏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后交代身边的丫头,“崔儿,去给她端一盏。”崔儿离开屋后,屋里只有她们仨人,季姐也不要脸皮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了冯氏跟前,眼中的泪好似那崩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求婶母疼我……” 屋里只能听到季姐的抽泣声,上首的冯氏久久未语,过了好大会才开腔,说道:“你教我如何疼你,你叔父为了给你挑人,颇费了一番功夫,连他们的人家都给你打听清楚了。 你从泉州回来,你叔父常和我说你懂事了,我日日见你,也觉得你有长进,晓得些事理,可你弄出这样的事来,不仅伤了你叔父的心,就连我的心,你舅母的心也被你给伤到了,你舅母为了你的事,家中书信来了几封也不曾回去。” “你年纪尚小,不懂你舅母的好,她和你没有骨血牵连,向来舅母与外甥女,远比不上姑母与侄女的关系亲厚,我常闻谁家舅母刻薄外甥,甚少听说谁家舅母待外甥这样好。” 冯氏的话说到了黄娘子的心坎上,她客居吴家,久不归家为的都是季姐,此事也怪她,以前季姐想得上等媒茬,她那个时候目光短浅,不仅不劝季姐,还扬言为她算计这样的好人家。 如今再看,往日说的这话就是笑话,官宦人家的道理她是懂了,可季姐不懂,还在妄想上等人家,再加上在泉州老家的时候,季姐母亲柳氏也没少这般叮嘱她,早就已经在她心里扎根发芽了,仅靠她劝她几日,是如何也劝不动的。 以前听她的话,是想让她为她寻高媒,此时她劝她和孙举人订下,再不肯听。 “我知舅母的苦心,也知叔父叔母为我费了不少心思,是侄女不孝……我自幼丧父,母亲又是那样的人,幸得舅母教导数月,使我从浑噩中走出,知晓一点好歹。 以前跟着我娘,竟从不知什麽是好,什麽是歹,我娘曾经做了诸多错事,多亏叔母宽容大度,不与她计较,只这一条,都够侄女记叔母一辈子的好了。 还有叔父,叔父待我如亲父,一心为我,我不知要如何偿还你们的厚恩,日日念着你们的好,只恨我手中一无银钱,二无势,常自责不已。” 冯氏听罢,问她:“你要如何?” “我想得一门家世好,家底厚的婚约,那家乱也好,人风流也罢,我都愿意,我这辈子不想像我娘那般绣花度日,嫁给孙举人固然安稳事少,但那不是我所求。 他日后即使能中进士,也要靠我叔父的关系在官场上行走,单一个我,就已经拖累了叔父,不想再让他烦扰叔父。 更何况,我想报答你与叔父,所以我想求叔母为我寻桩这样的婚事,哪怕是给中年男子当填房我也甘愿。” 这一刻,吴季姐的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直视冯氏这个叔母,她眼角的泪还未干。 冯氏即使能猜出她想高嫁的心思,但还是被她惊住了,她要是记得不错,眼前的姐儿也才十五岁,竟能说出要嫁与旁人作填房这种话。 “季姐,你真傻,贪那权势地位作甚,你嫁给孙举人也能成官娘子,日子过得顺遂才是福气。”黄娘子和她日日待在一处,知晓她心气高,但不知她这样。 “舅母,且不说他能不能中进士,即使能中进士,我也不过是能当个小官娘子,我不想过的顺遂,像叔父这样不纳妾不收通房的能有几个,我嫁与他,不是图与他夫妻恩爱。” 说完,她对着冯氏说,也是说给自个听的,“我这辈子,宁愿得二十年的富贵,也不想得四五十年的安稳……叔母,求您成全侄女。” 季姐恭恭敬敬地给冯氏磕了一个头,冯氏口中生涩,让她先起来,季姐不肯起,冯氏道:“既然你所求富贵,那我就为你寻个这样的人家,你日后过好过歹都要记住,这都是你今日求来的,哪怕苦似黄连,也不能怨不能怪。” 季姐大喜,连着给冯氏又磕了三个头,“叔母对侄女的大恩大德,侄女没齿不忘,叔母放心,这条路是侄女选的,哪怕是死在这条路上,都不会怨您,更不会怨旁人。” 冯氏心中复杂,且对这个平日不待见的侄女生出了两分赏识,黄娘子却难过的用汗巾捂着脸,第二日收拾行囊就要走,季姐拦不住,只能放她走。 冯氏给黄娘子封了五两银子,不是看柳氏的脸面,而是看黄娘子的为人,又让丫头包了一包袱的料子,蜜饯,饴糖,咸肉饼,两只烧鹅。 黄娘子的俩眼肿的恍若核桃,她一夜未眠,季姐已不再需要她这个舅母,且她主意大,她劝不动,再留在吴家没什麽意思。 她有心求冯氏不要听季姐的话,季姐才十几岁,还什麽都不懂,只知道富贵地花团锦绣,不知里面是何等艰辛,日后要是悔了可就晚了。 崔儿挎着包袱来送她,让她不要说,要是冯氏听进去,季姐怕是要怨她这个舅母,既然季姐想去富贵地,谁也拦不住,说不定以后还能搏一番前程。 黄娘子叹了一口气,歇了心思,自个赁了驴车归家去了,也不坐冯氏替她赁的马车。 崔儿回到吴家二房,拿出那包银子和料子,说黄娘子不肯要,黄娘子说,她在吴家的这段日子,多亏娘子照拂,使她不仅长了见识还得了许多实惠,可她没有什麽好送娘子的,只等归家后,往庙里添两斤香油,为娘子祈福。 还说,她厚着脸皮收下吃食,银钱和料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娘子好意她知晓,她家中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靠双手也能不愁吃喝,若他日难以糊口,再接娘子的济。 炕上的冯氏听罢,忍不住说道:“黄娘子当真是那等自强之人,教人对她心生敬意。” “娘子不知,那黄娘子是顶好的人,走前还塞我半角银子,托我多顾着些季姐,我怎麽能要她的银钱,就还了回去,教她放心。”连崔儿都敬着这样的人,羡慕季姐有这等好舅母。 “季姐伤透了她的心,她还这样挂念她……”卢婆子和冯氏越发高看黄娘子,世情薄,多的是亲戚势利,为私利争来夺去,图好处,把亲戚间的情分撂到后面。 人没出息,手中又无银钱,舅母不留饭,姑丈讥讽,甚至有老话说,人穷莫要走亲戚,只有人得了出息,亲戚才是好亲戚,才会有情分。 世道就是这样,难为还有黄娘子这般的人,不图什麽,只念着亲戚一场,怜惜外甥女的不易,不远千里来帮她。 黄娘子走后,冯氏带着季姐外出赴席,季姐并不愚笨,跟着冯氏出去几回,与官娘子见礼的规矩便看会了,说话越来越是那个样,不说为冯氏面上添光彩,至少没丢冯氏的人。 冯氏给她找的人家,都是当官的,有年近四十的鳏夫,还有屋里纳了八/九房小妾的郎君,更有纳了心爱的表妹当偏房,想娶个贤惠人摆在家中的,就连窦举人都入了冯氏的眼。 那窦家祖上出过大官,窦举人的祖父曾官至四品,窦家是实打实的风光过,自窦老太爷过世,窦举人的父亲窦老爷读书平庸,进士考了几回都落榜,后面灰心丧气不再赴考,带着家人搬到了沂州下面的县城里住。 好在窦老爷是个心有成算的,祖上留下的家资不敢挥霍,留着给下面的儿孙使力,让他们带着窦家再回到官场,重现昔日的荣光。 第 88 章 先不说冯氏如何为侄女寻那等富贵人家, 且说那冯氏的奶妈卢婆子,过年的时候,刁妈妈送给了她半斤芝麻盐, 两碗咸鸭子,她吃着觉得甚是有滋味, 便想去找刁妈妈再讨些来吃。 走到一半,想起了刁妈妈的女儿二姐, 便来到了她这。 “妈妈今日怎麽得闲来我这?”梁堇给她搬了个矮凳,又拿个碟儿在灶上捡了香糕与她吃。 卢婆子没有空着手来, 把手中那包茶叶递给梁堇,让梁堇给她点盏茶来吃, 说吃糕要配茶, “这茶原是给你家的,你也点一盏来吃, 正月里娘子的姐姐寄来的礼物中有三斤芽茶, 娘子给我五两, 我哪吃得了这麽多茶,想着给你们家送点, 让你娘也尝尝。” “多谢妈妈想着我们家, 上回妈妈给的一罐子花蜜还没吃完。”梁堇灶屋里的炉子上从早到晚坐的都有一大壶热水, 荣姐屋里要水喝都是从她这拿, 不从胡娘子那的大灶屋了,故而她弄茶不用再烧水。 她解开纸包, 正要从茶饼上撕下来一块放到盏里直接用水冲, 可一想不妥,就和卢婆子说她不会点茶,她这也没有点茶的工具, 之前她在荣姐屋里见过喜儿点的茶,又浓又稠,当真是吃茶。 卢婆子说道:“我的儿,你日后要跟着荣姐去江家,合该学学如何点茶才是,保不齐哪日就派上用场了。 前阵子,大房的季姐求了娘子,让娘子屋里的崔儿教她认茶,点茶,对于姐儿来说,这都是七八岁的时候要学的。 你看咱二房的元娘和荣姐,她们八岁的时候,娘子打外面请来点茶娘子来吴家教的,教了三四个月,咱这种人家的姐儿,哪有不会点茶的,要是嫁到婆家,人家见姐儿不会点茶,肯定要说在家的时候娘子没有把她们教好。 可怜那季姐十五岁议亲了才开始学,以后嫁了人,虽说有丫头伺候,丫头能给她点茶吃,但自个会与不会,还是不一样。 姐儿都这样,更不用说下面的丫头,丫头会点茶,以后无论是在姐儿身边伺候还是外出嫁人,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卢婆子和梁堇说的是体己话,要是拿她当外人,自是不会浪费这番口舌唾沫。 “妈妈说的有道理,三姑娘屋里的喜儿姐姐会点茶,我送与她些料子香粉也不知她愿不愿意教我。”反正技多不压身,就像卢妈妈说的那样,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卢婆子道:“你别找那个喜儿,荣姐屋里有三个大丫头,独她一个会点茶,她靠这个手艺在屋里站脚呐,教我看轻易不会教人,要不是崔儿近日在教季姐儿,何须劳烦他人,我让她教你。” 卢婆子有时爱说大话,崔儿是冯氏屋里得脸的大丫头,梁堇一个妈妈的女儿,虽然她娘刁妈妈在娘子面前也有些脸,但比不上崔儿。 梁堇听她娘说过,以前有一回,卢婆子和崔儿因为一碗芝麻馅饼吵了起来,那崔儿也不怕卢婆子,把卢婆子骂的要跳脚。 点茶这事,卢婆子还不一定能使唤动人家,梁堇晓得这里面的事,就没把她的话当真,说道:“崔儿姐姐是娘子屋里的,我只是下面的小丫头,怎麽敢劳烦妈妈替我请她,知道的是妈妈抬举我疼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不懂事。 妈妈再仔细想想,看可有底下的婆子丫头,我不让人家白教,自有礼物奉上,到时,我再给妈妈你做几个好菜来谢你牵桥搭线。” 卢婆子想了想,说道:“二房里除了崔儿外,还有个婆子会此道,但她点的不好吃,吃着跟马尿似的,不晓得往里面放什麽东西了,净糟蹋茶叶,打杂跑腿的丫头中也有一两个会的,但差点意思,都比不上崔儿。 你既是想学,我倒是想起个人来,你不如去找赵婆子。” “赵婆子?”二房有杨婆子,赖婆子就是没有赵婆子,梁堇问赵婆子可是老太太屋里的那个,私下里爱赌钱顽叶子牌,还爱吃酒,生就一双贼眼睛,瞧着不像个好的。 “就是她,她不是个好货,成天就爱撺掇事,年前三房祁娘子去老太太屋里侍疾,就是她替老太太想出来的孬点子,她人不好,但她会点茶,点的茶不赖。 当年娘子刚嫁到吴家,去老太太屋里吃的茶都是她给点的,娘子还说没想到吴家竟有会点茶的人,你听妈妈的,去找她准没错。” 去年祁氏去吴季姐的屋里,挑拨事,让她去二房膈应冯氏,被黄娘子撞见,次日和吴老太说闲话的时候就说了出来。 吴老太气这个三儿媳不是一日两日,苦于没法子治她,赵婆子给她出个主意,让她装病磋磨祁氏,天还未亮,祁氏就要来吴老太屋里,天黑后才放她走,在屋里也不许她坐下,要一直站着,并且还要给吴老太提马桶。 这可便宜了吴三郎,和丫头厮混的不成样子,丫头看到他就好像猫看到了肉,有时吴三郎不想来,都被丫头按着给行了事,祁氏气死也没法。 伺候吴老太伺候了半个月,祁氏瘦了一圈,站的腿打颤,苦不堪言,后面塞给赵婆子三十个钱,让她在吴老太面前为她说好话,吴老太这才放过她,自那后,祁氏老实了很多,也不乱挑拨事了。 卢婆子让梁堇去熟食铺子给赵婆子买一斤连骨烂肉片,两尺料头,或者不与买礼物,给二三十个钱也使得。 梁堇按卢婆子交代的,买了一斤熟肉,两尺料头用纸包着,给赵婆子送去,赵婆子见了东西果然教她,打这后,梁堇就趁下晌去那边跟赵婆子学点茶。 这边给卢婆子送了她点名讨的芝麻盐,咸鸭子……另做了两荤两素,四道菜谢她。 这日,丰儿和香豆来寻梁堇,说下个月初五,是孙婆子收干女儿的日子,问梁堇给她拿多少银钱作礼钱。 “收的是谁,我竟不知。” “你这些天不知去哪了,来找你顽都找不到你人,早就想和你说这件事,她收的干女儿不是旁人,正是锁儿。”香豆埋怨道。 “好姐姐,怪我不好,那孙婆子不是有亲生女儿吗,怎麽还收锁儿当干女儿?”梁堇拉着她们俩人在门口坐下,细问她们。 “她不仅有女儿,还有两个儿子,女儿叫腊月,没放进家里当差,养到十六岁,许给了舅家表哥,连贱籍都没有脱,也多亏是舅家,要是搁到旁人家,只怕不愿意。” 香豆说罢,丰儿说,“杜奶妈在的时候,她可不敢收干女儿,如今收个干女儿,还要摆席面显显自个得势,谁稀罕吃她的席面,左不过是找由头来问咱们下面的丫头要礼钱。 “这礼钱要怎麽给,是单给一份,还是要给两份?”两份就是给孙婆子一份,锁儿一份。 梁堇心中暗想:孙婆子这种人收干女儿,看来不是图有人给她养老,而是为了收礼钱,还有拉帮结派的意味,之前她听春桃姐姐说,冯娘子有意给三姑娘一个屋里的妈妈,杜奶妈走后,三姑娘屋里妈妈的位置一直空着。 难不成孙婆子是想趁那妈妈没来之前,先把人拉到她那边去? “二姐,不如咱们仨凑点钱给锁儿买盒香粉,算是贺她得干娘,孙婆子那咱一人给她十个钱,我打听了,坠儿的妹子秋葵给二十个钱,咱这些丫头中就数她给的最多,咱不和她比,她想给多少,哪怕是给自个一个月的月银都随她。 还有丫头给五六个钱的,还有不给的……屋里的大丫头给不给我不知晓,咱给的不多也不少占个一般,你看怎麽样?” 梁堇见香豆想的周全,就应了下来,然后从袖子里的布袋中摸出八个铜钱给她,香豆说给多了,梁堇让她先拿着,买香粉剩下的钱再还她就是。 “二姐,你托我给你买的花线。”丰儿光顾着说话,把这事差点忘了个干净,从怀中掏出一沓颜色花线。 原是之前她说要去外面买头油,梁堇就托她捎些花线,这花线不是她要用,而是她娘刁妈妈,今个早上还问着她这事。 梁堇找了个要回下人院的丫头,给她一块糕,托她带回她家里给她娘刁妈妈,她娘今日不当值。 没一会那丫头又回来了,说她娘没在家中,她把花线放在一个院里住的蔡婆子家里了,梁堇谢了她,没当回事,以为是她娘出去了。 她不知,其实她娘此时正在二房,二房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从屋里传出一道女孩家的哭泣声。 刁妈妈躲在卢婆子家门口,往外探出半边身子,瞅着正房的动静,她来这与秦家媳妇借花线使,谁知让她撞见娘子和相公争吵。 她借过花线来到卢婆子这,卢婆子也在家中,那俩人在屋里为了吴季姐的事拌了几句嘴,卢婆子这个奶妈不便进去。 “你瞧,娘子就是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那大房姐儿的婚事,娘子管它作甚,她能不能嫁出去,嫁给什麽人家,和咱二房干系不大。 如今见她可怜帮了她,相公还怪罪娘子办了糊涂事,明明是自个的侄女非要找那样的人家,怎麽能怪到娘子头上来。” 卢婆子倚在门框上,和身边的刁妈妈低声说道,冯氏为吴季姐找了几个人家,吴季姐挑中了王家,王通判,年四十有二,官至徐州通判。 要是吴家愿意,王通判来沂州相看,谁料此事教吴相公知晓后,脸色难看的不行,在屋里和冯氏吵了起来。 屋里,冯氏坐在上首右,吴相公坐在上首左,吴季姐跪在俩人面前。 “叔父,你别怪叔母,是我想要这样的人家。”季姐哭的眼睛通红。 “你不要脸,我这个叔父还要脸……”坐在上首的吴相公一面说,一面用手抽打自个的老脸,气的身子发颤。 “我给你挑年轻有前程的举子你不要,你让你叔母替你找那半糟老头子,比你叔父我的年纪都要大,比我的都要大,季姐,你好歹是官家小娘子,为何这般贪慕虚荣,目光短浅,不爱郎君爱中年鳏夫?” 吴相公站了起来,他已经失去了平时的稳重,甚是激动,说起话来,连体面都不要了,整个人有些癫狂。 冯氏撇了一眼他,眼中带有嫌弃。 “叔父,贪慕虚荣有错吗?谁不爱富贵,你要是不爱富贵,为何当官,为何娶家世好的叔母,王通判虽年纪大,但是个通判,家资不薄。” 以往,季姐在吴相公这个叔父面前说话从不敢这般,她抬起脸,倔强的看着他,声音并不像旁人那样声嘶力竭,而是冷静沉着。 “谁告诉你我当官是贪图富贵,我就那点俸禄,哪来的富贵可言?我娶你叔母,也不是图她家世,而是看重她的品行。” 吴相公道貌岸然地说出的这番话,连季姐都不信,只听吴相公又说,“那王通判前面正头娘子给他生的女儿,比你还要大八岁,你若是嫁给王通判,是要让王娘子唤你娘吗?” “唤她娘又如何,按规矩唤人就是,那王通判原先的娘子死了好多年了,娶个年轻些的填房也不足为奇,这事在汴梁甚是常见。” 季姐嫁给年轻的举子又能如何,跟着他熬出头,有良心的纳几房妾室,还拿你当大娘子敬着,没良心的磋磨死你,再娶个对他官位升迁有益处的填房。 “大娘子,你让她嫁给此人,咱吴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吴相公道。 “你是从五品知州,王通判是从六品的通判,官位在你之下,要是官位在你之上,你把侄女嫁给他,人家会说你巴结攀附对方。 可在你之下,人家又能说什麽?咱吴家对王家没有什麽贪图的地方,把侄女嫁与他,也算是桩好媒。” 季姐嫁妆薄,又想进富贵之家,这个富贵,是指又当官又有银钱的人家,要是只图钱财,多的是商贾想和吴家攀亲。 “小娘子就该嫁给年轻的郎君。”吴相公说不过冯氏,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侄女, “你父亲过世的早,你要是执意嫁给那种人,将来我到了下面有何颜面面对你父亲,季姐,婚嫁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你没有父亲,我这个叔父替你做主。 你既然想嫁给有家底的人家,我看不如就窦家,他家有钱财,且他还是个举人,我明日让人去问他,他要是愿意,我就安排你们相看。” 相看过后就是下定,叔父明知窦家不会拒绝,季姐闭上了眼睛,泪水滑了下来,她不敢再闹,要是再闹,叔父随便把她嫁给哪个穷秀才,没有人能拦住。 其实婚嫁一事,多是父亲不问女儿意思就直接订下,没有她们说话的权力,若是季姐在旁人家,她一个侄女,叔父给她定什麽人家她便只能嫁到什麽人家。 吴相公还能容她挑三拣四,闹一闹,已是纵容她了,季姐也知晓,故而只能认命,窦家就窦家,比孙举人家强多了,季姐这般想。 那窦家得知吴知州有意与他家结亲,哪会不愿意,尤其是窦老爷,没过几日就让人往吴家送来了礼物。 俩人相看后,窦家更是让金银铺给季姐打了两套头面送来,头面里还有冠子,一套是玫瑰点翠,盒子里的几根翠钿,其中一根口中衔着金珠,做工精细,让人看了挪不开眼,尤其是那顶冠子,上面缀着真珠,雕着花朵,是拿白银打就,雅致素美。 另外一套,说不上来什麽名,玲珑坠儿,珠子箍儿,两副三指宽的云钿,金莲簪,镶珠带翠的大钗……冠子带玉。 两套头面,装了四只匣盒,还有绿闪红缎子一对,红绫一对,罗一对,果子蜜饯这就不用说。 “这窦家果然有钱财,你看这头面布料。”连冯氏瞧了都觉得富贵,富贵且不庸俗。 “头面都是当下时兴的样式,看来那窦家是极想和咱家结亲,还没到下定的日子,就先使人送来了头面。” 卢婆子拿起一根花钿儿,有些不舍得让冯氏都给季姐,说道:“娘子,这两套头面何不留下一套,那套玫瑰点翠的你也能戴。” 冯氏放下冠子,坐回了炕上,“妈妈说什麽胡话,我哪就缺头面戴,更何况,这是窦家给季姐打的,我昧她的作甚?”这样的事冯氏不屑做。 “娘子厚道,季姐有福气,我听闻有那人家,也如咱家一般,当叔母的不仅把人家送给侄女的礼物扣下,就连聘礼也扣着不给,拿些便宜货填了几抬嫁妆就把人匆匆嫁出去了。” “那种事,都是下等人家干出来的,不要脸皮,下个月窦家给季姐下聘礼,我也不贪她的聘礼,随她是带回去还是变卖再置办嫁妆。” 冯氏使唤丫头把窦家送来的礼物,送到季姐屋里去,到了晚间,季姐来到二房给冯氏这个叔母送了一只匣盒,匣盒里装的是两套头面中出彩的钗,簪,足有六根。 又送给荣姐一顶带玉的冠子,送给金哥两匹料子。 第 89 章 吴家大房季姐的婚事将定, 吴相公托人往泉州老家去了一封书信,把此事告知长嫂柳氏。 季姐自是来了沂州,那她的婚事, 柳氏虽未言明,但其意就是交由吴二郎这个当知州的叔叔过问, 吴二郎也只是告知她,并不是要与她商量。 虽然柳氏是季姐的亲生母亲, 但决定不了女儿的婚事,远在泉州的柳氏收到信, 又欢喜又忐忑。 欢喜的是女儿季姐的婚事终于能定了下来,对方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 家里又是那等官宦人家, 信中说窦家的姑奶奶嫁到了临安府府公江家,是那家的婶娘。 忐忑的是, 她没去相女婿, 不知对方是长脸还是方脸, 长得是否俊俏,性子如何, 屋里收用的有没有通房, 是否有庶子庶女。 “娘子既担心姐儿, 不如去沂州待些日子。”以前在青州的时候, 巧姑身上的穿戴不俗,有官宦娘子身边丫头的风范, 如今跟着柳氏在泉州待了几年, 发髻上只插了把木梳。 吴家的老宅,二进院,前不久下了一场春雨, 青色的墙根处生了不少苔藓,门上的红漆好似那陈年的猪血,斑驳带痕,正房屋门口挂着一张靛蓝色夹层粗布门帘。 屋里陈设简单,有东西两间房,堂屋靠后山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案几,案几上摆了一只粗糙的春瓶,四处可见的是颜色花线,料子绣棚,这是柳氏从绣楼领回来的活计。 以前都是自个买料绣花去卖,现在花线什麽的都是人绣楼的,她和巧姑主仆俩人,一个月里能绣出十二三件绣品来,光灯油几日便要用掉四钱的。 “不成,王大户家的大姐儿下个月嫁人,嫁衣还没与人家绣好。”坐在东屋窗下的柳氏,面容疲倦,面前摆着一台绣架,流光溢彩的绿缎铺在架子上,她一面从旁边的箩筐里挑花线眯着眼穿绣花针,一面和巧姑说话。 王大户给家中大姐儿备的嫁衣料子,是托人从汴梁绸缎铺捎来的,叫什麽京缎,夜里放在灯烛下,料子散发着幽光,绿的不沉也不鲜,听说汴梁那边正时兴用这种料子做嫁衣。 柳氏本不欲接这活,因为活不好做,只有半匹料子,要是给人绣坏了,她去哪弄这样的好料子赔给人家,可绣楼的管事说,这桩活要是能做成,王大户给一两银子的茶汤钱。 她想着多为季姐攒些银钱,就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做这桩活不敢马虎,夜里不敢绣,只在白日里绣,耗费的精气神要比平日做寻常绣品多一倍。 巧姑放下手中的绣棚,站起来给柳氏倒了盏白水,柳氏节省,连茶铺十五钱一斤的下等茶叶都不舍得买来吃。 “我要是记得不错,娘子身上的这身裙衫还是五年前做的,娘子也别苦着自个,此时不去沂州,过年的时候也该去一趟,见见咱家姐儿的女婿,应该扯布做身新衣裳才是。”巧姑说道。 “泉州离沂州有千里之远,路上的盘缠所费不少,有那银钱还不如给季姐留着,她的嫁妆薄,也不知窦家嫌不嫌她。” 季姐的嫁妆,是柳氏的一块心病,吴家的家底不厚,宅子分给了她们大房,她即使把老宅给女儿作陪嫁,又能咋样,连二房元娘陪嫁的一只箱笼都比不上。 虽说她公婆吴老太,吴老太爷,还有三房,二房都会给季姐添些东西作嫁妆,但能有多少,听说城里的王大户嫁女,给女儿陪嫁了两张架子床,一罐香料,三十斤名贵药材,甚至连红漆寿字棺材都为女儿备好了。 可怜她的季姐,别说陪嫁有床,怕是连张方柜都无人与她打,到了窦家,没有嫁妆傍身,还不知要被那家人如何瞧不起。 柳氏挂念女儿,但又不舍得路费,只好让巧姑往沂州寄了给吴老太做的衣裳鞋袜,还有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季姐,教她在窦家人面前不可坠了骨气,不可巴结他们,不要忘记她素日对她的教诲,这样窦家才会高看她。 另外一封是写给吴二郎的,谢他为女儿找了一门体面的好婚事。 沂州吴家,四月初六这日,家里不说张灯结彩,但也披红挂绿,吴家门口的哥儿,婆子腰间都系着一条红绫子,站在门口接礼迎客。 今日是窦家来吴家下定的喜日子,冯氏一早就使唤人给季姐做了杏红花绸衫,豆绿缎裙儿,黄梅红罗平底绣花鞋,让婆子妈妈把她打扮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本就长相端庄,如今性子又添内敛,颜色衣裳一穿,发髻上又插着翠钗绢花,真真是别有一番动人的美丽。 荣姐带着春桃来她屋里,见了这样的她,都有些自惭形秽,心中羡慕她生的这般好,姐妹俩人坐在一处说着小话,屋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婆子丫头。 这些婆子丫头,一半是吴老太的,一半是二房冯氏的,窦家送来的定礼,都摆在了季姐的屋里,这不是聘礼,所以也不用摆在院里让人瞧。 季姐一边和荣姐说话,一边拿眼盯着个别的婆子丫头,她们中间有人手脚不干净,就好比祖母屋里的赵婆子,荣姐瞧出她的担忧,就打发春桃去替季姐盯着。 上回江家与她下聘礼,那日宾客多,婆子丫头也挤在中间,后面两日对着礼单才发现丢了两张四方销金,青线锁边,绣着绿荷的汗巾,还有一只金戒子。 宾客是不会偷拿这些物件,想来只能是家里的婆子丫头。 窦家给吴家下的定礼,虽比不上临安府江家,但也不薄,其中有一对金碗,一对银碗最值得说道,那金碗上雕着牡丹花朵,银碗上雕着仙鹤,听说是窦举人祖母的嫁妆。 窦举人的祖母,出身一般官宦人家,但她命好,认了一位二品大员的妻子作干娘,据说这对金碗银碗就是她干娘给她添箱笼的物件。 凡是官宦人家,祖上风光过的,手底下都有些好物件,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窦老太爷在世为官的时候,善钻营,他过世后,窦家虽然落败了,但留下的这份家资,不是一般小官小吏之家能比的。 到了送聘这日,聘礼有三十六抬,都用红漆箱子抬着,上面绑了一朵红布攒成的大花,沂州的大小官员,都使唤人送了礼物来,只有相熟的几家,才人到礼到。 排场比不上江家给荣姐下聘那日,一个是吴知州亲女,一个是侄女,不过也热闹。 到了晚间,季姐带着丫头扇儿,往祖母,祖父屋里各送了一份礼物,还有二房冯氏屋里,就连三房祁氏屋里都没落下,只不过就数给冯氏这个叔母送的礼物最为贵重,是一只金镶玉的瓶儿,有手掌那麽大,这是窦家给她下的聘礼中的“头礼”,头礼也就是压箱底的好东西,是一对,她送了冯氏一只。 送给三房祁氏这个叔母的礼物,不过是一匹老气的秋香色细布,这也是窦家送来的聘礼中的料子之一,人家不是故意给秋香色细布,而是沂州这边下聘礼的规矩就是如此,男家往女家送来的料子,不仅要有绫,罗,绸,缎,还有有细布,粗布,讲究一个六料三十六色。 地方和地方之间的规矩习俗不一样,当初江家相看是按汴梁那边的规矩走的,定礼和聘礼也是按的那边的规矩,故而当时荣姐没有得这六料三十六色,不过她也得了不少好缎好绸。 要说之前窦家给季姐打的头面首饰,季姐从中捡好的送与叔母冯氏,虽样式别致,但冯氏没放在眼里,因为她妆奁里不缺好首饰。 但季姐这回与她送来的金镶玉的瓶儿,她的箱笼里可没有这样的物件,不由得动了私心留了下来。 她也不白要她的瓶儿,等给她添嫁妆的时候,她送她两件好东西就是。 次日,连梁堇都得了季姐这位二姑娘的赏钱和喜饼,赏钱不多,才一个铜板,喜饼倒是有两块,一块上面用红胭脂点了“福”字,一块用绿胭脂点了“囍”字。 红胭脂的喜饼里面搁了酥油咸肉,绿胭脂的喜饼里搁了拿玫瑰卤腌的梨膏,里面还有用瓦罐焖了一日一夜,软糯香甜的莲子肉。 喜饼是昨日窦家送来的,送了四筐,与吴家下人分罢还剩下一木盆,可见窦家出手大方,不是那等小气人。 赵婆子爱贪嘴,得了季姐五个喜饼,就这还厚着脸皮来屋里找季姐要。 季姐不待见祖母屋里的这个婆子,给她五个喜饼,已是比着旁人多给了三个,见她还来要,如何都不肯给。 谁料,那赵婆子没讨来喜饼就怨上了季姐,在屋里撺掇吴老太昧下两箱窦家给季姐下的聘礼,吴老太听罢她的馊主意,一个耳刮子抽歪了她的脸。 她昧谁的聘礼都不能昧季姐的,季姐得了一桩好婚事,她为她欢喜都还来不及,哪会克扣她的聘礼,不仅不克扣,她还要拿出三十贯的私房,为季姐置上两抬箱笼。 第 90 章 再说孙婆子收干女儿摆席的事, 原是定的四月初五,但不想二姑娘季姐的婚事会定这麽快,差一日便要撞上日子, 就改在了四月二十一。 因着白日丫头婆子都各有各的差事,孙婆子就把席面设在了晚间, 在自个家里摆了两桌,梁堇下值后, 和香豆,丰儿她们结伴而行, 来到了孙婆子家。 孙婆子住在下人院东边,屋里点了三盏油灯, 荣姐院里一共有七个丫头, 算上梁堇一共是八个,除了丫头外, 还有个赖嫂子, 孙婆子也算是院里的人。 院里一共是十个人, 荣姐屋里除去三位大丫头,还有一位梳头娘子严家媳妇, 也就是说, 荣姐有十四个丫头婆子媳妇, 等冯氏再给她一个屋里妈妈, 那便是十五人。 锁儿今晚打扮的俏丽,油灯晕黄的光把屋子映的亮堂, 她上穿桃红色斜襟绣花小衫, 下面系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石青色裙儿,小衫是孙婆子与她做的,算是认她当干女儿的礼物。 她孝敬给孙婆子两双鞋, 一双枣色线锁双边,鞋帮衬的是藕荷色细布,鞋面是丁香色绣喜鹊,一双是皂色线锁单边,鞋帮和鞋面都是葡萄紫,上面用白线绣了两朵祥云。 另又做了两张老寿献桃汗巾儿,布袜一对,鞋垫一对。 “二姐,你们可来了。”在屋门口张望的锁儿见梁堇仨人来了,撩开布帘子,把她们请到东屋孙婆子的炕上坐下,从食箩里给她们各捏了一块白嫩嫩,软绵绵的糖糕,放到口中轻轻一咬,粘稠的糖水会流淌下来,混着糯米的清香。 这样的吃食,梁堇只能吃一块,吃多了嫌甜腻糊嘴。 “你干娘哪?”梁堇问道,屋里来了不少人,有院里的丫头,赖嫂子,还有别处的妈妈,打眼瞧去,有七八个人。 “她请严家媳妇去了……”梁堇她们不是外人,锁儿也不瞒她们,面上带愁道,“昨晚我干娘就已经请罢她了,她也说过来,可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她使唤丫头来说,说她身子突然不好,就不过来吃席了。” 梁堇她们前些日子和孙婆子送礼钱,孙婆子当时就说了请话,昨晚让锁儿又去请了她们,孙婆子没去,她去请的是严家媳妇,坠儿这样得势的人,对了还有秋葵,秋葵与她送的礼钱最厚。 “严嫂子身子既不好,你干娘怎麽还去请她?”丰儿不解,锁儿欲言又止,严家媳妇下晌还好好的呐,身子怎麽说不好就不好了,想来是推辞话,故意不想过来吃酒。 她干娘想拉拢对方,不知对方为啥突然不买她干娘的账了。 梁堇低着头不吭声,今天白日,严嫂子来到她那,给了她十八个钱,让她给做两道佐酒的小菜,她与她做好后,见她拎着菜去了二房的后罩房,那是冯氏屋里大丫头住的地。 她记得不差的话,大丫头青杏的娘宋妈妈也住在那。 没一会,孙婆子打外面回来,说严家媳妇闹肚儿不来了,见秋葵那丫头也没来,正要使唤干女儿锁儿去请,就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孙婆婆,今儿是你认干女儿的好日子,我姐姐说本应该过来吃你一盏酒,好好的与你贺喜,可不凑巧,喜儿姐姐与她换了守夜日子。”说着,腰间系着一条黄绫子的秋葵走了进来。 “你姐姐忙,得她这句话,她不来我都欢喜,女儿,快请你秋葵姐姐炕上坐。”孙婆子的两桌席讲究,炕上摆了一桌,炕下摆了一桌。 梁堇和香豆她们都知趣,坐在了炕下的那桌,秋葵一方面有个当大丫头的姐姐,另外一方面她自个又是针线丫头,论地位势力,她理应在炕上用席吃酒,锁儿作陪。 梁堇挨着香豆坐的,同桌的都是不得势的丫头,孙婆子想让梁二姐也上炕吃酒,因为她是灶房丫头,将来是灶房管事,比着香豆这些粗使丫头地位要高些,可炕上位子不够,便只能歇下心思。 桌上一碟掰开的糖蒜,一碟咸豆,一碟煎豆腐,两碗炖肘子,一碟糟鱼,一碟切的细细的猪头肉,一碟炸春卷,一碟脚子,大多都是孙婆子打外面的熟食铺子买来的,只有那炖肘子和煎豆腐,是使胡娘子与她做的。 吃的酒不是什麽好酒,而是下等散酒,孙婆子下来让酒的时候,梁堇硬着头皮吃了半盏,吃罢嗓子眼火辣辣的,夹了一块春卷方压下去。 大伙吃菜吃酒正热闹,突然听闻炕上的孙婆子唉声叹气起来,赖嫂子忙问道:“今日你得了一个好女儿,旁人羡慕你都来不及,你何故叹气?” 孙婆子放下盏子,说道:“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让咱们如今日一般聚在一起这样吃酒说话。” “你何出此言呐?” “你们怕是不知,打杜奶妈去种地后,姐儿屋里妈妈的位子就一直空着,我听说娘子有意要给姐儿一个妈妈,填了那位子。 不晓得是哪个妈妈,要是对方和善厚道,那便还有咱们娘几个的好日子过,要是对方是个……怕是不能再这样凑在一块吃酒。” 孙婆子说罢,端起盏子佯装吃酒,用袖子掩着悄悄地抬眼打量屋里众人的神色。 梁堇垂下了眼,没有和孙婆子的目光对上。 “咱都是姐儿身边的老人,尤其是孙婆婆你,她一个后来的,来了咱这我秋葵也不听她的使唤,要听也该听孙婆子你的,论资历院里屋里的谁能比得上你。” 秋葵多吃了两盏酒,大着舌头说话,下面有丫头附和,就连赖嫂子也说了和秋葵差不多的话,不过没有她那麽直白,倒也是站孙婆子这边的意思。 梁堇虽未抬眼,但耳中听着这几人的话,孙婆子认干女儿摆的两桌席,把人都请来,是为了摸清这些丫头媳妇哪些和她一条心,哪些不一心却能站她这边。 孙婆子把人都在心里记了下来,想趁那个妈妈没来之前,把和自个一条心的丫头调换到好差事上。 像今日没来的那个丫头,也不给她送礼钱,这是不把她孙婆子当回事,不给她脸面的丫头,教她说,也甭留在院里了。 孙婆子屋里的酒席吃到戌时,丰儿途中被她嫂子喊回了家中,回去的路上,只有梁堇和香豆俩人。 “二姐,方才在屋里,你撞我胳膊暗示我附和她们作甚?娘子给姐儿妈妈又不碍咱的事,孙婆子想和那妈妈争劝,咱是小丫头何故去掺和。”香豆一面挑着纸灯笼看路,一面说道。 “你不附和就相当于把她给得罪了,新妈妈还没来,孙婆子正得势。”香豆和她不一样,梁堇不表态,孙婆子也奈何不了她,因为她不在院里做事。 半个月后,荣姐院里的丫头大调了差事,香豆才后知后觉,庆幸那日听了二姐的暗示,附和话的丫头得了好差,没有附和的得了下差。 香豆原来的差事不算差,孙婆子没动她,还教她干着之前的差,不要小瞧院里的差事,虽然做的都是粗活,但粗活和粗活不一样。 下等粗活,不仅要给大丫头们端洗脚水,替她们浆洗鞋袜,就连马桶有时都要替她们刷,因为她们嫌杨婆子刷的不洁净。 香豆和二姐常在一起顽,关系本来就好,此时心中对二姐多了一份感激,俩人也越发的好了。 …… 季姐的嫁妆,吴老太出了三十贯,吴老太爷和薛小娘出了三十五贯,二房出了二十五贯,三房出了十贯,这才一百贯。 吴老太爷和吴相公商量后,打算把窦家给季姐下的聘礼变卖成银钱,再给季姐置办嫁妆。 变卖聘礼,置办嫁妆,这两个单拎出哪一个来,都是肥差,能让人捞不少的油水,不止吴家管事妈妈婆子动了心思,就连三房的吴三郎和祁氏都生了算计。 这日,吴三郎来到他娘吴老太屋里,说季姐的聘礼变卖能得一大笔银钱,若是交给底下的下人去办,那些婆子妈妈少不了会贪污钱财,不如交给他去办。 吴老太听罢,觉得儿子三郎说的话在理,三郎是孙女的亲叔父,难道还能昧下他侄女的嫁妆钱不成。 这事交给下人去办,她是如何都放心不下,见三郎肯接了此事,在吴老太爷面前忍不住夸了这个儿子。 吴老太爷也觉欣慰,就把此事交给了他,吴三郎来二房找冯氏这个嫂子讨要荣姐的嫁妆单子,说是比着单子上的置办。 冯氏觉得不妥,她这个叔叔从未与人置办过嫁妆,虽然有荣姐的嫁妆单子照着采买,可上面有些物件,并不是能随便买回来的。 就拿冯氏让人给荣姐打的家具来说,桌有方桌,长桌,食桌,几有案几,炕几,方几,香几……用料讲究,不是一两个月能打好的,找的师傅不一样,打出来的物件也不一样,有的师傅擅长做南边的,有的擅长做北边的,就像做菜一样,有南食北食之分。 第 91 章 吴三郎让家中的哥儿去赁货行赁了两辆驴车, 又借了冯氏的马车,把季姐的聘礼拉走一半去登州卖掉,换成银钱, 在那置办三车嫁妆再拉回来。 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余,六月十二这日方回到家中。 冯氏带着奶妈卢婆子去瞧了叔叔给季姐置回的三车嫁妆刚回到二房屋里, 崔儿连忙点了一盏三月旁人送给娘子的蒸青团茶,里面又搁了晒干的茉莉, 炖的红艳艳,香喷喷, 端进屋里与冯氏吃。 冯氏嫌热,用长柄梅花银勺搅了搅, 放在一旁的方几上, 并不急着用,教崔儿给卢妈妈也端一盏来吃。 卢妈妈不爱吃这等子香茶, 说道:“今日有没有咸茶, 给我舀盏来吃, 多搁芝麻和核桃仁,碾的细细的, 再放些盐豆。” “妈妈好没福气, 上等的香茶不吃, 非要吃这等咸茶。”崔儿说罢, 撩了帘子去给她端了。 “娘子你瞧她,我不过是想吃盏咸茶, 她就这样挤兑我。”卢婆子见她出了屋, 对冯氏说她的赖。 一个是自个的奶妈,一个是她倚重的大丫头,冯氏知晓这俩人往日时不时的拌嘴, 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冯氏说了那一个,那一个怨她偏心这一个,说了这个,这个也怪,不如谁都不说,谁也不管。 不痴不傻,不作家翁,当大娘子也是如此,下面的丫头婆子,掐架骂人,只要不闹到她跟前,她就不会管,管的太严,下面生怨,也不能管的过松,管的松了,下人就不拿自个当下人了,会变得张狂,失了规矩。 但卢婆子到底是自个的妈妈,又在她跟前说,她装聋作瞎不成,少不了要宽慰她几句,教她别和崔儿一般见识,说下个月她过生辰,她给她几尺好料,教她做身新衣裳穿,卢婆子这才喜笑颜开。 崔儿把卢婆子要吃的咸茶送了进来,冯氏和卢婆子俩人一个坐椅一个坐下面的矮凳,吃茶不忘说话,说起了吴三郎置回的那三车嫁妆。 “三郎君当真好本事,还带回来一张架子床,雕花的,难道登州的木料比沂州的价贱不成,教我说,这样的大件在沂州打多便利。” “谁说不是,我这个叔叔说的好听,说这张架子床,原是登州那边当官的人家,给家中的姐儿备的,使铺子里的木匠大伯给打了一年方打成,谁知那家人后面出了事,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吴老太,吴老太爷他们信吴三郎这番话,她可不信,这一趟回来,她这个叔叔怕是没少捞油水,他把架子床夸的如何好,瞒得过旁人的眼,瞒不过她的。 “我瞧着那床是模是样,但走近细瞅……也就是个绣花架子,木料薄不说,用的还是下等的槐木,上面涂的红漆,色也不如我原让人给元娘,荣姐打的正。” “娘子这样一说,会不会是铺子里的人把三郎君哄骗了去,欺他不识货,听方才在老太太院里三郎君话里的那意思,这张架子床怕是价儿不贱。”卢婆子道。 “他好歹是吴家的郎君,亲爹当过县丞,又跟着他哥哥四处来任上,不是那等没见过好物件的人。 以前家里有事,没见他主动站出来过,这回听说是他去老太太跟前讨来的,你说他何时这样勤快了?” 冯氏接着说道:“依我看,这事不是旁人哄骗他,而是他自个想捡这样的买,他去登州的日子不长,难为他能找到这样一张架子床。” “三郎君手头不宽裕也不能贪下侄女的嫁妆钱啊,仅是一张床都教他昧下了不知多少银钱,剩下的物件,想来也没几件是好的。” 这种事登不上台盘,不教人看出来倒还好,要是教人看出来,真真是丢脸,听说祁氏的嫁妆不给三郎君用,三郎君外出会友与人吃酒,都是找老太太讨的银钱。 他读了这麽多年书,如今还只是个举人,今年赴京考进士又没考中,落榜而归,用了不少路费和吃住上的花销。 前段日子,家里给季姐添嫁妆,他连十贯银钱都拿不出来,不知打哪东拼西借来的,好歹全了脸面。 “叔父给侄女置嫁妆,倒刮了侄女一层厚油。”冯氏这个叔叔会做出这样的事,她觉得不稀罕,这种中饱私囊的事,别说在吴家,就是在李家,张家也有。 上至官宦人家,下至商贾人家,家中儿媳为了管家之权争来斗去的不在少数,都想管家,操持庶务,要是管家没有便宜可占,油水可捞,她们为何会这般? “娘子,此事咱管吗?”卢婆子想着季姐之前给娘子送了一只金镶玉的瓶儿,娘子说季姐孝顺,要是容三郎君继续替季姐置办嫁妆,那季姐可就落了个面子嫁妆。 何为面子嫁妆,就是瞧着体面,不能细看,没有实在的好物件。 “我不便管,要是管了,定会得罪叔叔。”冯氏叹了一口气,她嘴上是这样说,其实是因为季姐没与她送好处,故而不愿替她去得罪小叔子。 她说完季姐的嫁妆,又说起了今年的中秋节,“再过些日子,就该打发人往临安府江家送节礼了。” 卢妈妈是冯氏肚里的虫,后面的话冯氏还没说,她就猜到了她的意思,“这回娘子是不是想换旁人过去,顺便去探探那江家的状况。” 冯氏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之前见江家是那等多晓得礼数的人家,好端端的今年送了烂果来,使我放心不下,若是江家粗心大意了,我不怪,若是故意慢待咱……” “这要派个得力的人才成,还须是婆子丫头妈妈,到了那边后便于在江家后宅走动。”卢妈妈问冯氏心中可有人选。 “刁妈妈如何?”冯氏琢磨两三日了,她想使唤刁妈妈过去,但又怕她不能胜任。 “刁妈妈虽有不足之处,但尚算得力,娘子使她过去也成,她晓得礼数规矩,定不会给娘子丢人现眼。” 卢婆子替刁妈妈说着好话,别看沂州到临安府路途遥远,途中还要坐船,但其中的好处不能与外人道。 吴三郎打登州回来后,只打发丫头寸红往二房,吴老太,吴老太爷处各送了两包不值钱的蜜饯,说是从登州铺子里买来的,带回家中特意让她们尝个新鲜。 也不是多难见的吃食,就是拿橘,柿,连皮带肉搁到瓮里,用蜜,糖来腌,腌的皮肉不分,呈酱块状。 季姐也得了两包,且比着旁人还多了一块纱料,寸红会说话,说料子是吴三郎疼她这个侄女,全家这麽多人,连荣姐,金哥都没有,只给她一个买了。 季姐收了礼物,说道:“多谢叔父这般挂念我,我与叔父做了一双鞋,也不知合不合脚,还差几针没做好,等做好后我亲自送到三房给叔父。” 季姐见三叔父只给她买纱,心里并不欢喜,甚至不想要这纱,三叔父要买就应该也给荣姐,金哥买一块,单给她买算什麽事,教荣姐金哥知晓了,怕是会不舒坦。 “姐儿孝顺,我回去就把姐儿的话告诉郎君,之前郎君就在屋里和娘子说过,说姐儿给他做的鞋穿着比丫头做的还要强。” 寸红说话间,季姐的目光落在了她黑油油的髻下压着的那根莲头银钗上,瞧着像是新打的,上面的银光足。 她不由得想起了三叔父一个多月前离家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旧绸衣裳,回来后,身上穿的是新绸衣裳。 他哪里来的银钱,在登州置办的新衣?还有寸红髻上的银钗,那银钗不可能是寸红自个打的,寸红是三叔母的陪嫁丫头,三叔母给她的月钱不多,她打不起这样的钗,就只能是旁人送给她的,那人不可能是三叔母,只会是刚从登州回来的三叔父。 叔父和这个寸红不清不楚,之前被她撞见过一回,三叔父搂着这个寸红俩人在三房的后罩房南边的墙下亲嘴。 寸红走后,扇儿见季姐闷闷不乐,问她何故,季姐不愿和她一个丫头说,扇儿道:“老太太把我给了姐儿,那我就是姐儿的人,日后姐儿嫁去窦家我也要跟着去。 我对姐儿无二心,要是有二心,做出那等吃里扒外之事,只管教老天爷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姐儿有什麽事合该与我说才是,我帮着姐儿出出主意。” 季姐见扇儿这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再加上她伺候她快一年了,就把她猜忌三叔父的事与扇儿说了。 扇儿道:“窦家给姐儿下的聘礼丰厚,三郎君手上又没有个进钱的铺子,难保他不会吞姐儿的银钱,姐儿不如去二房找你二叔母,她给元娘,荣姐置办过嫁妆,嫁妆好赖,什麽价钱,想来她清楚。” 季姐也正有此打算,开了箱笼,从里面取出十五贯银钱来,这钱是当初来沂州的时候,她娘给她的嫁妆钱,一共是五十贯。 她把银钱给扇儿,教她去外面的烛铺,买十斤官烛,剩下的银钱再买几两好香料。 扇儿下晌就把东西买了回来,到了晚间,季姐在屋里用过饭,拎着礼物带着扇儿去了二房。 “娘子,二姑娘来了。” 冯氏晚饭用了两张荷叶饼,半条糟鲥鱼,一只卤的红馥馥的鸽子腿,三个桂花搽穰卷儿,一碗粳米粥,吃的比往日要多,不敢歇的早,就坐在炕上一面吃茶,一面让人把她吃剩下的菜给金哥的奶妈送过去。 “快让她进来。” 季姐进了屋,欠着身子道:“问叔母的好。”冯氏让丫头给她搬了凳坐,季姐趁机把礼物奉上, “我知晓叔母屋里不缺烛用,只是八月十五快到了,我寻思着孝敬叔母旁的东西,叔母也不缺,就使丫头买了十斤官烛留着叔母赏人用,另四两香料,叔母要是不嫌,就留着自个用或打赏下人。” 八月十五那日,冯氏不仅要赏给下人小饼,还会赏给亲近的婆子妈妈烛,像卢婆子这样的能得四根,秦家媳妇和胡娘子都能各得两根,刁妈妈受宠,也得两根。 秦家媳妇得两根,是因为她是针线陪房,地位在那,胡娘子得两根,是冯氏念着灶房的差事苦,赏她的脸面,她又是老人,不好只赏她一根,让她没脸。 季姐送的官烛冯氏能用得上,冯氏假意推辞了两下,便让崔儿把官烛和香料收下去,留着她八月十五那日赏人。 “你三叔父给你置办的嫁妆,你可喜欢?”冯氏问她。 “不瞒叔母,三叔父给我置的嫁妆,想来都是好的,可惜我是个没见识的,东西摆到我跟前,我也分不清好赖。” 季姐话说到这,冯氏就晓得她的来意了,既然收了她的礼物,索性就把屋里的丫头都赶了出去。 冯氏从食匣里捏了一颗山楂搓成的红丸,用来治积食,这是她姐姐给她寄来的,总共寄了两包来,她给了小女儿金哥一包,二女儿荣姐半包,剩下的半包她没有送人,偶尔吃一颗还挺受用。 “你是怎麽想的?” 季姐见四下无人,说道:“三叔父为了给我置嫁妆,大老远地跑到登州,侄女本该念着他的好,不该这般计较,可侄女托叔母和叔父的福,才得了一门好婚事,侄女没什麽嫁妆,就靠窦家送来的聘礼置嫁妆,还有家中给我的那一百贯钱。 说句不好听的,侄女宁愿叔母得了那钱,占了那便宜,也不想教三叔父占了去,我知叔母不是那样的人,侄女说这席话,只是想说,叔母对我有恩,哪怕侄女把聘礼捡几箱送给叔母都情愿。” “我又不是没银钱使,你的聘礼你自个留着用,这事你找我,我也难办,我虽有心向你,可那毕竟是你三叔父。 更何况,你三叔父变卖聘礼,置办嫁妆的账本没在我手中,在你三叔父手中,要是能把账本讨来,我也好有话说。” “那账本三叔父不会轻易给,叔母是有能耐的人,肯定有法子讨要。”季姐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奉承话,叔母为了给她找人家,把她带到身边一段日子,她见到了叔母在官眷中的风采,受教良多。 冯氏也爱听好话,让季姐附耳过来,她教她一个法。 第 92 章 那季姐得了叔母冯氏的计, 深觉是一条好计策,回到祖母院里天色已晚,只等第二日教扇儿去外面铺子里买齐家伙好行事。 吴家上下都有算计, 上有当叔父的算计侄女的嫁妆钱,下有荣姐院里的孙婆子为拉拢人又收了一位丫头当干女儿。 且说梁堇, 自打去孙婆子屋里吃了她收干女儿的席面后,才月余便听闻她又要收干女儿, 这回她送去了礼钱,没有再去吃席。 上回去吃席, 一方面是因孙婆子收的干女儿是锁儿,她和锁儿顽的相熟有往日的情分在, 另外一方面, 因那孙婆子是头回认女,她要是不去, 孙婆子定会嫌她不给她脸面, 不说为此事记恨她, 也会怪她。 她是荣姐日后的陪房,孙婆子虽是院里人, 但时常去屋里走动, 荣姐给她些脸面, 这样得势的婆子不好得罪, 她以后少不了和她往来,因为都是荣姐的人, 哪能做个独鸟。 这日春桃来灶屋寻她, 说起了此事,“孙婆子收干女儿收上瘾了,上回请我, 我没有去,托你替我捎去了十五个钱,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又要收干女儿,这回请了我两遭,教我一定赏她个面。 收两个干女儿不打紧,吃掉了我小半个月的月钱,她要是靠收女儿发财倒还好,偏偏是为了争强夺势。” “姐姐别气,咱院里就那麽多丫头,难道她还都收成干女儿不成,索性就这几回,礼钱给她就是,等姐姐过生辰,她肯定会把礼钱还回来。 像我这种小丫头的礼钱,就相当于扔进水里听个响。”梁堇嫌过生辰招摇,以前跟着胡娘子的时候,她是打杂的丫头,过个生辰也就是她娘刁妈妈去外面买些油饼,杂碎肉。 如今她当了荣姐的灶房丫头,比之前打杂的时候,地位涨了不少,可在荣姐这,她只能算是个有一点地位的丫头而已。 别说她不过生辰,即使过生辰,孙婆子也不见得会把她的礼钱都还给她。 “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好歹是三十个钱。”春桃来她这不是为了抱怨孙婆子的不是,而是有话要交代给梁堇知晓, “你别看孙婆子此时得势,等宋妈妈来了姐儿屋里,还不知那俩人谁能压谁一头。 孙婆子请我去,是想把我拉到她那边去,一块对付宋妈妈,我才不想掺和她们俩的事,没由得弄一身骚,二姐,你听我的,不能和孙婆子走的过近,也不能冷了她。 她要是拉拢你,你装傻充愣就是,让她们去争去斗,咱姐俩两边都不沾。” 梁堇也是这个意思,她四月里腌的青梅能吃了,用木槌敲掉瓮口风干的黄泥巴,拿了个干净的碟儿,用木勺给春桃捞上来一碟教她拿回去尝尝。 春桃端回去和喜儿分食了,次日又来讨了一碟说味好,问她跟谁学的,梁堇说是跟香豆的干娘麻婆子。 这腌梅子的做法说来也不难,梅子六斤,挑青中带硬的,大蒜三斤,去皮洗净,五两青盐在热锅里用文火炒上一盏茶的功夫,再把梅子,大蒜,炒盐放到瓦罐里用水煎成汤,煎的酸艳艳方成,凉后倒进瓮里,用泥巴封口,四五十日后,倒出来再煎一回,然后还倒进瓮里封口,几日后便能吃。 这样的法子既然能腌青梅,想来也能腌青杏,梁堇顺便也腌了一瓮杏,杏香扑鼻,其味不输梅,与香豆,麻婆子各送了一碟,又捞了两碟拿回家中,孝敬她娘刁妈妈。 这刁妈妈是那等赖货,有三分才干,半分善心,爱把自个吹嘘成有七分能耐的好人,背地里却整日算计着如何占旁人的便宜,再不然就是谁得罪了她,她盯着人家,逮到错处跑到娘子屋里去告状。 在家的时候,吹嘘自个的孬本事,大女儿桂姐不说啥,只有小女儿二姐,没少讥讽她,弄的她不敢再在她面前说嘴。 要说这刁妈妈,胆儿也肥,盯上了小女儿二姐攒的银钱,见她卖了几年小食,手里定是有个三四贯钱。 前段日子,给二姐做了一双鞋垫,绣花又绣字,颇费了番功夫,巴巴地拿给二姐,又说自个不知何时得了腰疾,想借二姐几个钱去抓药吃。 她知二姐心软又孝顺,所以她惯会卖可怜骗人。 二姐给她十个铜子,把她打发走了,多的不肯再给,她娘就是这种赖性,从前过年,她爹给她和桂姐的零碎钱,等他爹走后,她娘就想法子从她们手中骗走。 “娘,二姐回来了,快躺好。”穿着红衫绿裙儿,站在屋门口的桂姐儿冲里面说了一声,刁妈妈连忙把没吃完的芝麻馅饼用油纸裹了裹,塞在了枕头下面。 梁堇回到家中,就见她娘躺在炕上,用手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唤。 “可是二姐回来了?” 梁堇道:“娘,你的腰又疼了?”说着,来到了炕边。刁妈妈道:“二姐,女儿,哎呦,娘的腰疼得实在受不住,你疼疼娘,好歹这回多给娘些钱,教娘好找个有名气的大夫给看看。” 梁堇瞅了一眼她娘油嘴边上粘的黑芝麻,问道:“那娘想要多少银钱?” 刁妈妈见她松了口,眼珠子奸滑地转了转,卖苦道:“娘的腰疾严重,有名的大夫看病要价不贱,你先给娘拿个半吊钱使,等娘啥时候再还你。” 桂姐凑了过来帮刁妈妈说话,带着小心,声腔装的八分温柔,“二姐,娘可怜的很,你就把银钱借给她吧,先教娘看了病。” 说完,拿眼斜瞅梁堇,不料和梁堇的眼儿对上,惊得目光缩了回去。 梁堇收回眼儿,把俩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尤其是她娘刁妈妈,“你成日不干好事就罢了,回到家中还想哄我的钱,我有钱也不给你,你赌钱顽叶子牌,哪个不沾。 去年你在娘子屋里得了不少赏钱,都藏在梁上的老鼠洞里,以为我不知晓?你把银钱交给我,让我替你管着,省得你乱赌钱。” 刁妈妈是个疑心重的,夜里趁她们睡着,会站在炕上去梁上的老鼠洞里掏钱,掏出来后数一数再放进去,梁堇觉浅,发现她好多回了。 “你怎麽知道我把钱藏梁上了……”刁妈妈闻言腰也不疼了,坐了起来,紧张又心虚,“我没得多少赏钱,那钱是我留着日后与你爹买棺材使的,你可不能惦记,我如今都不赌钱了。” “你把银钱给我,你俩以后的棺材我给你们买。” 这句话,好似踩了刁妈妈的脚,要不是在炕上,她都能急得蹦起来,“好你个没良心的,枉我生养了你,旁人家女孩的银钱都是教她老子娘替她拿着,你是个脾气大的,我管你要,你不给便不给,反过来还管我要我与你爹的棺材本,我的命苦啊,摊上了你这个恶霸女儿。” 一边说,一边坐在炕上拍打自个的腿,哭啼怒骂不成样子。 “你再给我撒泼。”梁堇眼一瞪,刁妈妈后面的声音登时没了,眼角连湿都没湿,梁堇瞧了就来气,又说了她半柱香,桂姐早就不知躲哪去了,只留刁妈妈一人在屋里。 可怜刁妈妈也不敢还嘴,被骂了一通后,把自个藏在梁上的银钱锁在了柜中,然后出了门,心中郁闷之气难解,此时要是有一只狗打她身边过,她都要踢人家一脚。 路过张妈妈所在的院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绳上挂着的衣裳中有张妈妈的,刁妈妈故意给人家扯到了地上。 “刁妈妈,你哪去啊?”迎面撞见赵娘子,刁妈妈不搭理她,还朝她脚边啐了一口唾沫,翻了个白眼。 赵娘子见她这样,面上发臊,不敢惹她,匆匆家去了。 “呸,贼蹄子。” 上个月下人院里又有人家被偷了,有人看到那人是赵娘子,但苦于没有证据拿她,这种事都在背地里说,没人拿到台面上讲。 刁妈妈没地出气,恰好教她碰到那赵娘子,才不管那许多,想起几年前在青州的时候,她被赵娘子偷了家,就气的肝疼。 心中暗想道:她偷了我家,我不能去偷她家,我要是去偷了被人抓到,岂不是有嘴说不清了,到时再把以前被偷的几桩事按在我头上可咋办? 可教她咽下这口气,吃下这个亏,是万不能够的,向来只有她占旁人便宜的份,还从没有旁人占她便宜的道理。 刁妈妈思来想去,还真教她想到一个损主意,这赵娘子是吴家打外面赁来的,在家中做事做了七八年了,去年的时候,她娘家侄儿投奔了她来,叫赵秀才。 那人生的尖嘴猴腮,说是秀才,谁知道哪,成日吊着书袋,拿腔捏调,一日,她去四姑娘金哥院里寻大女儿桂姐,教她发现,这个赵秀才正躲在竹林后面偷看她女儿。 不是她自夸,她这个大女儿生得颇有颜色,赵娘子的娘家侄儿就是一坨臭狗屎,配不上她的大女儿。 刁妈妈回到家中,趁二姐不在屋里,就和大女儿桂姐说起了她的好计,那赵秀才本就爱慕她这个女儿,不须她女儿做什麽,遇到他的时候,冲他笑笑就把他迷的丢了魂。 剩下的交由她,她去找赵秀才借银钱用,赵秀才见她是桂姐的娘,定不会拒她,他姑姑偷了她家的银钱,这笔账教他来还,反正他俩是姑侄,银钱不分家。 第 93 章 那桂姐听了她娘的好计, 心中犹豫,往日二姐与她说的话,讲的道理, 她还是听进了些,可耐不住刁妈妈劝她, “我的儿,你要是不依娘, 咱家的银钱可就讨不回来了,是那赵娘子先干的缺德事, 咱这般做又不坏良心,不过是把咱家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银钱若是讨回来, 你分我多少?”桂姐道。 刁妈妈见她应了, 很是欢喜,许给她二十个钱的好处, 桂姐不依, 讨要五十个钱才肯干那事, 刁妈妈虽不舍得给,但也只好答应下来。 “另外, 娘还要应下我一桩, 此事不能教二姐知晓。” “好女儿, 你只管放心, 娘又不傻,怎麽会教她知晓, 她是咱家难得的正经人, 教她知晓了,岂能有咱俩的好果子吃?” 刁妈妈接着道:“咱要教赵娘子吃进去的给咱吐出来,偷谁家不好, 竟然偷到咱家头上,我断不会饶过她。” 她眼珠一转,肚中又有了点子,“女儿,要是咱不多讹他些银钱,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气,不如让我把你假许给他,让他多拿银钱来,到时我再翻脸不认便是。” 桂姐劝道:“娘,你把咱家的银钱讨要回来便是,还是不要讹他了,他要是报给官府如何是好。” “他姑母是个贼,他如何敢报官?”明面上刁妈妈爱与人歪缠,其实背地里心细的很,要是没有九成的把握,她是不会这样干。 母女俩人商量一番后,后面几日,桂姐打扮的娇滴滴,故意在院子的外门处徘徊,那赵秀才,自打在角门处遇到了俏丽的桂姐,便对她念念不忘。 他是怀州武陟县人,家中老少有六七口,他娘靠替人说媒赚个茶汤钱,他爹在扎纸铺里做活,成日里扎些牛马纸人,俩人不仅要维持家计,还要供赵秀才读书。 赵秀才上面有个哥哥,哥哥娶了一房媳妇,那媳妇见叔叔成日用钱读书,什麽活计也不做,心中不满,在家里时常指桑骂槐,赵秀才也是要脸要皮之人,这才投奔了远在沂州的姑母赵娘子。 赵娘子待这个侄子如亲儿,日日好饭做与他吃,还给他银钱教他买书买纸墨。 这日,他在姑母家中读不下去书,心中想的是桂姐,他常年待在武陟县,哪里见过这般人物,他只知那丫头是在吴家四姑娘院里伺候,家中有个栽花种草的妈妈,人唤刁妈妈,听说甚是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妈妈,怎麽能生出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来,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竹林旁。 “你是何人,怎麽来到了这里?” 赵秀才忽听得一道娇俏的声音,抬眼一瞧,脸儿顿时红了起来,只见她发髻黑油油,生就面皮白净,一双上挑眼,水灵的很。 身上穿着桃红小衫,粉艳艳,下面系着一条翠生生的裙儿,如今是六七月份,天儿热,她就站在阴凉的竹林下,对看痴了的赵秀才笑了笑。 暗道:我果然生的标志,这瘦怯怯的秀才瞧我瞧的魂都快丢了。 桂姐打这后,越发得意自个的相貌,在婚嫁一事上,也愈发挑剔势力。 赵秀才回过神来,连忙作揖道:“见过小娘子,我是赵娘子的家侄,来此探望姑母,姑母留我住了些日子,我闲来无事,见这边有片竹林很是清净,要是犯了府上规矩,还请小娘子勿怪。” “你赶快离去,教旁的丫头看到定会告到姑娘屋里。”这事要是搁到以往,桂姐早就叉着腰骂人家了。 赵秀才见她说话柔软,又有替他掩饰一二的意味,不由得心中荡漾,回到家中很是欢喜,更加念她。 竹林那边,他不能再去,只能隔三差五地待在下人院,想再遇到她一回,可桂姐故意躲着他不见,一段日子后,赵秀才竟得了相思之病,一日里就吃两碗干饭。 赵娘子不晓得里面的缘故,以为是天热侄子苦暑气才这般,她要当值不得空,就与他四十个钱,教他自个出去买碗冰吃,再买两个油滋滋的炊饼夹驴肉。 赵娘子出手大方,一碗冰和两个炊饼夹驴肉,哪里能用得着四十个钱。 “赵娘子在家吗?” 赵秀才听到屋外有人,就开了门,见是一位妈妈,便说他姑母当差去了不在家中。 “早就听说赵娘子有位秀才侄子,生的俊俏,学问又做的好,今日一见,旁人果然没有夸大。” 刁妈妈故意趁赵娘子不在家中的时候才登门来的,拿眼打量他,只见他穿着一身蓝布直裰,头戴粗布幞头,两腮无肉,比着原先憔悴了许多。 “妈妈过奖了。”赵秀才问她来家,是不是寻她姑母有事。刁妈妈道:“这不,我家桂姐炖了一锅解暑的梅汤,想起你姑母前些日子送与了我几个黄杏,我就想着给她送碗梅汤吃。” 赵秀才听她说她是桂姐的娘,一时竟喜出望外,殷勤地把刁妈妈请到屋中来坐,瞥见那碗梅汤,浓艳艳,忍不住暗道:好一个人,不仅长得有颜色,还会熬汤水。 …… 刁妈妈拿话三试他的心,又三试他的意,这里就不细讲了,试明了后,就把自个那套卖弄可怜的本事给拿了出来,赵秀才早就被女色熏了心,存心想巴结刁妈妈,哪还顾得了许多,把刁妈妈的名声抛在了脑后。 “……可怜我得了腰疾,没银钱抓药治病,家中的女儿对我是再孝顺不过,发了月钱就去给我抓药吃,可一个月里要吃五六副药才成,女儿的钱哪里够。” 坐在屋里的刁妈妈一面说,一面用汗巾子擦眼泪,装的一副可怜相。 赵秀才请她稍坐片刻,回到里屋又出来,手中多了半布袋铜子,“这里有一百余钱,妈妈若是不嫌,只管先拿去抓药吃。” “我如何能要你的钱,快快把钱收回去,妈妈我不是那等人。”刁妈妈假意推辞。 “妈妈不消客气,快收了银钱去抓药才是,我留着这钱也无用处,给妈妈使正好。” “好儿,这钱算妈妈借你的,你这般良善又有学问,我生平最稀罕你这样的人,不知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订下亲事。 我膝下只得俩女,小女留着日后在家给我招个女婿养老,大女桂姐儿虽粗苯,但生的饶有半分颜色,我一直想为她寻个好女婿。” 赵秀才闻言,当即给刁妈妈作了两个揖,报了自个的属相和年龄,激动道:“妈妈要是肯把姐儿说与我,我定会像孝敬自个亲娘一般孝敬妈妈。” 刁妈妈道:“此事要先瞒着旁人,省得教人说嘴,连你姑母也不能说,你要是教你姑母知晓了,那你俩的事不见得能成。 我这个女儿什麽都好,就是面皮薄,要是教她听到一丝风声,即使我相中你了也白搭,我当不了她的家。 你先瞒着,容我在女儿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此事急不来,须得耐住性儿。” “妈妈放心便是,我谁也不说……”赵秀才谢过她,又回屋里拿出了六十个钱,把姑母与他买冰吃的四十个钱也添了进去,凑了一百个钱出来,孝敬给刁妈妈,教她买果子蜜饯吃。 等过两日,再孝敬她两身好衣裳。 话说梁堇,去年囤的生丝,剩下三十斤还放在李经纪家中尚未出手,本来是想等年后初春卖,可她见生丝还有上涨的可能,哪怕一斤涨一个铜子也好,就拖到前日才教李经纪帮她卖掉。 去掉结给李经纪的茶汤钱,她此时手上共有六十四贯钱,这些钱全被她换成了交子,家中有两个贼,藏在家中使她不安心,她就在贴身的衣裳里缝了个口袋,把交子贴身带着。 “二姐,二姐且留步。” 梁堇回到下人院,正要进去,被一脸愁容的赵娘子给拦了下来。 “赵娘子,你有何事?”梁堇问道。 “这不是说话的地,你跟我来。” 梁堇跟着赵娘子去了她家中,赵娘子关了屋门,突然双眼淌泪,哀求道:“二姐,你好歹管管你娘和你姐姐吧,她们忒不是东西了。” 原来刁妈妈得了赵秀才孝敬的两身好衣裳,又诓骗了他半吊子钱,加上之前的买药钱,果子蜜饯钱,少说也有一两贯钱,教赵秀才等她的信。 赵秀才在姑母的家中久久等不来刁妈妈,便去问她,谁知那刁妈妈耍起了无赖,不认账,说没有那等子事,赵秀才傻眼了,见刁妈妈之前唤他儿,如今唤他赵秀才,前后换了副嘴脸,才知被她哄骗了去。 桂姐也跟着现出了原形,赵秀才见她泼辣尖酸,空有一副好皮囊,吓得相思病登时痊愈了。 那银钱是他从姑母手中骗来的,又教刁妈妈母女俩骗走了,他羞臊不行,无颜面对姑母,便收拾包袱离开吴家回老家去了,走前给姑母赵娘子留下一封书信,赵娘子这才知晓此事。 “……二姐,你给评评理,哪有你娘这样孬的,你娘从我侄子手中诓走的银钱,那都是我的,我攒俩钱不易,你劝劝你娘,那两身衣裳,我给她一身穿,剩下的那身,还有银钱要还给我才成。” 赵娘子又气又恼,那刁货也就怕她这个小女儿,故而她在二姐家院子外等了足有三炷香,她去找刁货讨要钱财,那刁货问她要借据。 银钱是被她诓走的,哪里能有借据,这种不要脸皮的人,赵娘子拿对方没法子。 梁堇听罢事儿的头尾,一点都没生疑,因这样的馊点子,只有她娘刁妈妈才能想得出来,怪不得那俩人这些日子恁欢喜,原来是这样。 第 94 章 赵娘子把梁堇送走罢, 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汗巾抹了把脸,站在屋门口张望,瞧见一个院住着的薛嫂家窗下, 晾着一双红绸鞋面,葱绿衬布绣花鞋, 眼神不甚磊落,见院中有人, 便缩回了头,关上了屋门。 且说梁堇回到家中, 见她娘刁妈妈正在炕上和她的老相好江大娘在那卖弄口舌,江大娘见刁妈妈家的二姐回来了, 说道:“你家女儿回来了, 我改日再来寻你说话。” 梁堇要留她,江大娘推说差事还没干完, 不敢在她家久顽。 “女儿, 这个时辰你不在府里当差, 为何家来了?”刁妈妈下了炕,问道。 梁堇道:“娘, 你近日可还好?” “女儿, 你何出此言呐?”刁妈妈心中咯噔一下, 暗地里拿眼打量二姐的面色, 心中稍有不安,暗道:难不成那事教她知晓了? “我听赵娘子说, 你与桂姐俩人从她侄子赵秀才手中诓骗走两身好衣裳, 那衣裳值一贯余钱,还有铜子七八百,加在一块, 共是两贯钱,可有此事?”梁堇好言好语的问道。 刁妈妈闻言,登时蹦了起来,骂赵娘子不是个东西,“女儿啊,你不知,此事不怪娘,娘是个讲理的人,她赵娘子是个贼,在青州那年,咱家就是教她给偷的。 咱家留着过年才用的两根官烛,铜子……还有我那几斤棉花,她忒不要脸皮了,事后还扮好人,送我一包袱棉,我那个时候还觉得她人好,呸,贼蹄子惯会做人。” 刁妈妈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的火气,偷她的东西就算了,偷罢还拿她自个的东西来孝敬她,买她的好,真真是无耻。 “你如何知晓她是贼,她偷东西的时候教你看到了不成?” “这倒没有,不过王嫂子家遭贼那晚,你江大娘看清了那贼的脸,就是她赵娘子,人不可貌相,她赵娘子瘦的跟个烂胡瓜似的,平日里不吭不响,怪老实一人,谁能想到她就是那个老贼。”刁妈妈道。 在青州的时候,梁堇怀疑过赵娘子,她娘的话也有可信之处,要是那晚江大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想来也不会胡诌,更不会扯到赵娘子身上。 既是这样说了,赵娘子便有六成的嫌疑。 “要是赵娘子不是贼,那你岂不是欺负人家……你一向爱惹事生非,我不盼你有多老实本分,后年年初,吴家大姑娘元娘出嫁到汴京,左不过还有一年半的日子。 元娘出嫁罢,便是二姑娘,二姑娘的婚期定在了后年中旬,年底就该轮到三姑娘了,我是三姑娘的灶房,将来定是要一道跟着过去。 只是你与桂姐,使我放心不下,你在娘子跟前有些脸面,便时常得意,与人攀比争强,虽有时正经,不过也不多。 桂姐生的有些颜色,但好吃懒做,为人泼辣,你也不教她些好的,这回教她吃到甜头,怕是日后常以自个的相貌去诓家中哥儿的银钱,长此以往下去,还如何了得。” 要是这俩人都在意名声,至少还能被辖制,偏偏这俩人,是那等没脸没皮之人。 “若她不是贼,那我把衣裳银钱还她便是。”刁妈妈委屈道:“我何时想惹事生非,是那些婆子丫头先来招惹我的。” 梁堇不好说重话,一则她是她娘,少不了要与她留些脸面,说的重了,反倒激了她的性。二则赵娘子八成是个贼,她诓骗她的钱,也是有缘故。 赵娘子见梁堇替她要不回来钱财,只得作罢,一日赶庙会,碰到个神婆,教她剪了两张纸人,用鸡血在纸人身上写了刁妈妈的名字与生辰,还有桂姐的,回到家中,埋在屋里的西北角,上面摞了三块厚青砖,以此来咒她们,让她们遭小鬼缠身。 这日,梁堇往三姑娘荣姐屋里送枣泥糕出来,在院子里遇到了二姑娘季姐,从香豆口中得知吴家三郎君给季姐在登州置的架子床塌了,她问是何时的事,香豆说是昨个儿晚上。 “二姑娘的丫头扇儿就睡在架子床的隔壁屋,听说夜里嗡隆隆一声,把扇儿吓的披上衣裳,点了灯笼,推开屋门一瞧,原本好端端的床,不知如何散架了。” “青天白日的,都去干各自的差事去,在这碎嘴小心我告了孙婆子,教她管你们。”秋葵打后罩房出来,还没走到跟前就说道。 香豆几个不服她,说道:“好大的官威,也不知孙婆子与她在院子里封了个什麽官,整日里管这个管那个。” “小声些,当心教她听到,咱还是去当差吧。”几人都各自散了去,梁堇打秋葵身边过,秋葵见了她还是别扭,连话都没说,回了后罩房。 屋里荣姐见二姐姐来了,使春桃去梁堇的灶屋那端一碟咸肉黄金小饼,再让梁堇炖一盏盐笋汤。 季姐如今喜吃咸,尤其是带肉馅的点心,也不知是不是在泉州老家的日子穷苦,才使她改了口味,以前冯氏管家的时候,她吃甜糕还要蘸着一碟绵软地细白糖,像这般的肉点心,从来不碰。 姐妹俩人在炕上说话,季姐没少往荣姐屋里送物件,荣姐得了她的东西,也回一份过去,自季姐晓得好歹是非后,待荣姐很是亲厚,俩人的关系一日比一日好。 俩人本来就是堂姐妹,她跟在舅母黄娘子,叔母冯氏身边,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拧巴了,也知晓何为吴家,何为叔母侄女,何为姐妹。 此时吴老太正房里,雕花红漆架子床的床腿,床木架,摆在正房的地上,上首坐着吴老太爷。 右下首坐的是冯氏,左下首坐的是吴三郎,吴老太爷已经使人去盛放嫁妆的屋里搬东西去了,一身旧绸直裰的吴三郎坐立难安,好似椅子上有钉子似的。 “三郎,你与季姐置的架子床,床腿为何这般单薄?”单薄的又何止床腿,床檐上面围的木板,瞧着雕花又雕虫怪热闹,其实木板薄不说,上面还坐了一窝吃木的白虫。 “爹,这都怪我,是我教登州铺子里的人给骗了,只听他说这架子床原是给官宦人家的姐儿打的,我便想把这床买了给季姐当嫁妆,省得日后再费功夫请人去打了。 谁能想到,这床是纸做的,空有一副富贵花样子。” 吴三郎暗暗叫苦,这床即使比不上二嫂与元娘,荣姐打的,但也不该散架,他才拉回来多少日子,难不成是登州那个姓张的经纪故意诓他,给了他一张花架子中的下等货色。 他虽然想从差事中捞油水,但季姐到底是他侄女,给她置的床不像样,别说下人戳他的脊梁骨,就连爹娘都不会饶恕他。 故而想找一张外面瞧着好,又价不贵的床,很是不容易,要能给家里众人交差,又要不亏待自个的钱袋。 “商贾多狡诈,这是叔叔头回置嫁妆,里面的门道多,别说是叔叔,怕是换成我,也有看错眼,置的不如意的地方。”冯氏道。 对面的吴三郎对这位嫂嫂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上首的吴老太爷让吴三郎把账本交出来,吴三郎再不愿,也只得让丫头去三房拿。 没一会,婆子就把小屋里的嫁妆都搬到了正房,丫头寸红也把账本取了来,走到吴三郎身边的时候,俩人的眼儿对了一下。 吴老太爷接过账本,翻看了几页,让婆子交给下面的冯氏,“你置办过嫁妆,看看账上的价儿和屋里的物件可能对得上,别教他又被人给蒙骗了还不知道。” 冯氏得了账本,对着账本上的物件一件一件的过眼,对完一遍后,心中暗道,她这个叔叔至少贪了五六十贯银钱,账本上的账分两种,一种是典当聘礼的账,一种是采买嫁妆的账。 典当的账有七八笔,物贵而贱卖,采买的账有十几笔,花了高价买来的物件不值这个价。 她沉吟片刻,说道:“叔叔采买的料子价钱贵,贵就贵在那八匹缎子上,今年的广缎比川缎好,花色艳丽,色泽足,价钱比川缎贵,一看就知叔叔是用了心的。” 吴三郎闻言,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这位嫂嫂又说道,“可广缎,也有上等和下等之分,这八匹的花色,是下等,叔叔账本上广缎的价钱,却是上等缎的价钱。” “还有马桶,两只马桶虽描了漆,但未雕花,上个月我妈妈屋里添了一只,说是才使了二三十个钱,这如何竟要半吊子钱?” “窦家给咱家季姐下的聘礼,聘礼单子上写的一对白团扇,扇柄是白玉的,这样的好扇,一对能卖三四贯钱,如何才卖了一贯钱?”冯氏只捡了几样说。 吴三郎狡辩道:“登州物贱,卖不上高价。” 屋里的吴老太爷,冯氏,心里都门清,不好意思揭穿他,说他被人蒙骗那也只是给他的遮羞布。 冯氏少不了为吴三郎这个叔叔说些冠冕堂皇的好话,说罢后,就识趣地走了,吴老太爷把婆子丫头都赶出了屋。 屋里只余父子俩人,吴老太爷骂道:“季姐是你侄女,你莫不是忘了?你大哥走的早,他就这一个女儿,你连她的嫁妆都贪。” 吴三郎面色臊红,羞愧不已,等出了屋,已是一炷香后了,他爹把他骂的狗血喷了头,不仅如此,还教他再给侄女季姐添一百贯钱的嫁妆,可他不过才贪了七十八贯钱。 花用一番,如今手中只剩六十二贯,那三十八贯钱教他去哪凑? 第 95 章 吴三郎带着丫头回到三房, “嫂嫂一个深宅妇人,又是知州娘子,赏下面婆子妈妈银钱, 听说一回都是半吊子钱。 原以为她出身高,我做的那些子假账能瞒得过她, 谁知她连马桶都能看得出来。” 之前吴三郎很少和这个嫂嫂打交道,他做的假账是挑着做的, 除掉架子床,广缎, 团扇这三样贵重的物件,其余的都是些不起眼的, 就好比马桶。 搁到平时, 连他都不知晓红漆马桶一只价钱几何,没想到他嫂嫂竟然连这都知晓。 “二房娘子不是说了吗, 她妈妈前阵买了一只, 这才知晓。”寸红道。 “你倒把她的话给当真了, 我这位嫂嫂明面上瞧着是个贤惠人儿,背地里精明的很, 不是那等软弱良善之辈, 你瞧, 我二哥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我与季姐采买的架子床散架了, 我方才在屋里仔细瞧了瞧,床腿关节处, 有一道劈痕。” 吴三郎疑冯氏这位嫂嫂, 可又没什麽证据,暗想,难不成她也想在嫁妆中分得一杯羹吃? “不给你二哥纳通房, 倒成了二房娘子的不是之处,我见她管家管的好,怎不见你说?待底下的婆子丫头也宽厚,还不计前嫌给大房的二姑娘寻了桩好婚事。 她是作叔母的,你是作叔父的,合该你和二姑娘更亲厚些,因为有骨血连着,可你哪,还比不上她一个远的,贪谁的钱不好,偏贪自个亲侄女的。”寸红嘴快,把吴三郎说了一通。 “好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要是不贪她的银钱,拿什麽给你买钗戴?” 寸红闻言,拔掉了头上的银钗掷到他怀里,说道:“要是教我早知道,谁要你的东西,你还是想想,怎麽凑这个钱吧,我与你出个主意,你去找你老婆要,与她说些软话,哄的她开心,讨来几贯银钱就是。” “好姐姐,你与我出的什麽馊主意,她是个铁公鸡,从她手里抠钱难得很,你又不是不知晓,何必瞧我不得意,就挖苦我。” “我还真不是挖苦你,三十八贯钱不是小钱,你不找她要去找谁要?你打登州回来,送了她三匹好料,一包丁香粉,一包梅花粉,两根钿儿,其中一根钿头还有珠子,她欢喜的紧,你与她好好说,她不会让你空着手的。” 寸红又道:“你既知她抠搜,日后你要是得了银钱,不如搁我这,我替你收着,你用的时候只管朝我要,你放在自个手里,都被人给哄走了,不仅她哄你的,还有院里的那个夏荷。” 吴三郎并不是日日贫穷,靠母亲吴老太接济,一年到头,他能发两回财,一回是他生辰那日,吴二爹会给这个侄子寄来几样礼物,其中能有二三十贯的银钱,教他读书勤勉,拿着买书交友。 另外一回,也是吴二爹给的,是过年那几日,吴家二房也有,与他的一份年礼,少则能值个二十多贯,多则能值四十多贯。 这两回的银钱,他都是自个留着,但祁氏常找由头要他的钱,还有那个夏荷想买对耳坠子,汗巾,缎子肚兜……吴三郎是个大方的,得的银钱在手里不出一个月,就被哄了个精光。 “你平日里在她面前少表我的赖处,替我多说些好话,我的钱以后让你管着也不是不行。” 寸红见他应了,很是欢喜,与他保证在祁氏面前再也不说他的赖处,这赖处是指吴三郎和哪个丫头不清楚了,寸红是个捏酸的,见到他与夏荷鬼混,就去和祁氏告状。 吴三郎思虑再三,还是不想去听祁氏的恶语,往正房撇了一眼,教寸红先进屋替他说些好话,等后面实在凑不齐银钱,他在她面前也能少看些冷脸子。 说罢,就给在院子里晾衣裳的夏荷递了个眼色,随后钻进了书房,那夏荷麻利地把祁氏的裙衫挂在绳上,用手沾着木盆里的残水,拢了拢缠髻,趁人不注意也进了书房。 一进去,就把吴三郎扑倒在了长案几上,案几上的礼记,尚书,野史杂记,散落一地,吴三郎挣扎着把屋门从里面插上,缠在他身上的夏荷已撩开他的直裰下摆,解开了他的裤腰带,蓝色的绸裤堆在脚边。 吴三郎见她这样疯,少不了与她来了几回,才说正事。 “教我与你银钱,也不是不成,只是你下回再买礼物,与我的不能比她寸红薄,这回你给她买了根银钗,也给我买了根不假,可我的没有她的粗。” 夏荷生的尖下巴,眼儿里带着一股子泼辣,身上的小衫半解,露出鹅黄的肚兜,雪白丰腴的肩,坐在案几上,翘着光溜溜的腿,里面竟没有穿小裤。 “我不和屋里的那个比,她到底是大娘子,你给她买的多我管不着,我只与她寸红比。” 吴三郎许道:“日后你与寸红,我一视同仁,给她买什麽就给你买一样的,让你们俩都做老二,你看可成?” “不成,我要做老二,让寸红排在我下边做老三,你疼她三分,就要疼我五分,你若是不应我,别想从我手里要走一个铜板。” 夏荷眼儿一转,又说道:“她寸红向着屋里的那个人,她们俩人一个鼻孔出气,哪比得上我好,我向着你。” “你说的有理,让你做老二,她寸红做老三,等这事过去,我的生辰快到了,二叔与我送的礼物,我挑件好的送你。” “要再送我三尺南边来的杭绸,教我做条裙儿穿,一尺通花缎,教我做双缎子鞋……”夏荷趁机又要了些许好处,吴三郎见都是些料子香粉,就应了下来。 世上之人,不止有男子贪爱美色,也有女子亦是如此,夏荷就是这般,缠着吴三郎又两盏茶后,才回屋把自个存的私房拿出来,朝门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掀开豆青色的手绢,把手绢里的银钱拿出三贯放回木匣子里,上好锁后,把钥匙塞进了水红香囊里,那香囊做的小巧,又把香囊塞到了冬日袄子里缝的暗袋中。 往手绢上放了耳坠,钗环包了一包,来到书房把东西交与吴三郎,说道:“我攒的体己钱都在这了,里面的首饰你拿去卖掉,也能抵一两贯钱。”说罢,还把头发上的梳,颜色头花,都拿了下来,耳上的两只银丁香耳坠也没放过。 “这两只头花是绢的,能卖几个钱,还有这银丁香。” “好姐姐,你教我如何谢你,你对我的这番心意,我今日可算是晓得了。” “你晓得就好,都说患难见真情,她寸红能不能做到我这般?”夏荷爱与寸红争高低,吴三郎得了她的好处,自是说寸红不胜她,把头花和银丁香还与了她,剩下的钗环使哥儿替他拿到外面卖掉。 他在夏荷这,算上首饰卖来的钱,一共是七贯钱,私下里寸红又给了他五贯钱,这便是十二贯钱了,还差二十六贯,他娘吴老太知晓了他那事,不愿借钱给他,他最后还是去了祁氏屋里。 当初吴三郎囊中羞涩,祁氏便撺掇他去要了这个差,吴三郎正愁没有来钱的门道,便动了心思,谁知会教人发现。 “大娘子,那二十六贯权当是我借你的,等我手中有钱,就还给你。”吴三郎站在炕下,从寸红手中接过芭蕉扇,与炕上的祁氏扇凉,话语间,伏低做小。 他没来之前,祁氏已打算给他两贯银钱,见他要借二十六贯,唯恐他不还她,不肯松口吐话,想起他往日和丫头厮混,趁着他有求于她,不由得讥讽了两句, “你是个有能耐的,做个假账都能教人看出来,你怎麽不找院里的小蹄子借这个钱?平日里不是爱与她说话吗?” “我是没能耐,哪里比得上大娘子你,要不是你那日撺掇我,我也想不到去要这个差,不要这个差,我爹也不会让我再给季姐添一百贯的嫁妆钱。” 吴三郎听到她阴阳他的话,就很是不舒坦,歇了讨好她的心思,掀开直裰,坐在了炕上,也不给祁氏扇凉了。 “寸红,你听听,他自个没本事,还怪上我了。” “娘子,你和郎君都少说一句吧,郎君的那一百贯要是凑不够,三房可就要丢脸了。”寸红劝道。 “哼,咱三房已给季姐添过十贯钱的嫁妆了,此事是咱三房有过错,昧了她多少钱还她就是,凭啥还要多给二十二贯。 这个钱不给她又能如何,难道公公还会不顾自个儿子的颜面,把这事扬出去,教吴家下人都知晓,坏自个儿子的名声?”祁氏有恃无恐,不愿让季姐多占她的便宜。 “那十贯,是我找娘借的,不是你三房出的,季姐不是孝敬过你鞋袜,布匹吗,你收了人家的东西,却一毛不拔,连一个铜子都不给人家添,你还是作叔母的。” 吴三郎这回也不和她说借了,只让她把侄女送与她的物件,他二叔逢年过节送与她的首饰头面都还回来,那些子东西,要是典卖,别说二十六贯钱,三十六贯都能余下。 祁氏见他讨要这些物件,气的趴在炕上哭,吴三郎也不哄她,教寸红去拿她的首饰匣,祁氏急了,见不给他那二十六贯今日不能善了,就开了箱笼,给他两张十贯的交子,剩下的六贯她手中没有五贯的交子,就给他称了碎银子。 吴三郎在祁氏屋里凑齐了银钱,便拿着一百贯去薛小娘屋里寻到了他爹吴老太爷,让他过了目,吴老太爷让他送到二房冯氏手中。 季姐的嫁妆,他让冯氏这个二儿媳看着采买,吴三郎不想去二房,使唤寸红替他送了过去。 第 96 章 二房冯氏得了替季姐采买嫁妆的差, 冯氏不可能什麽都亲力亲为,少不了要把这个差交给下面的婆子妈妈去办。 下面的人都知晓这是个肥差,胡娘子, 张妈妈,宋妈妈……就连针线屋的秦家媳妇都想争块油糕吃, 当然也少不了刁妈妈。 刁妈妈在一旁巴巴地等着,见差事中最肥的那块, 教青杏的娘宋妈妈得了去,剩下的只有中等和下等, 中等的干好了,也能得上些许油水, 刁妈妈又盼着能得个中等的差。 谁知中等的教娘子给了胡娘子, 她又盼着下等的,下等的干了好, 不见得弄不出点油水来, 她等啊等, 盼啊盼,下等的差教秦家媳妇得了去。 这两年, 刁妈妈的差事办的好, 在冯氏面前有了脸面, 冯氏也疼她, 让她成日里越发得了意,单说与她不对付的人里面, 就有一个张妈妈。 张妈妈不是没有想过法子治她, 可一则这刁货擅长在冯氏,卢妈妈面前拍马屁,奉承起人来, 教人爱。二则她奸滑,在下面刁是看人,并不是成日惹了这个惹那个。 她还爱与人交朋友,相好的人中有偷鸡摸狗的,也有老实巴交的,前阵冯氏院里浆洗衣物的林婆子病了,她还与人送去二十个钱。 这林婆子是前年才去了冯氏院里当浆洗婆子,之前不过是个打杂的,为人老实,谁都能踩一脚,有一回,刁妈妈帮她骂了欺负她的丫头,那林婆子是个实在的,与她送了一碗鸡子,俩人就这般相熟了起来。 在上面她又守规矩,会看眼色,张妈妈暗地里想逮她的错处,才发现她滑的跟泥鳅似的,明知她把花房里的花卖给下面的丫头,可就是抓不到证据。 她想找几个人设计弄她,可那些人私下里骂她骂的狠,到了跟前,却又不敢得罪她,因她什麽朋友都有,在上面又得意,要是走漏风声,有人向她告密,教她知晓她们弄她,那人一肚子坏肠子,怕是会教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妈妈见没有人和她一块,也只得歇了心思。 再说回刁妈妈没能得上差,她原以为在冯氏那不济能得个下差,谁知下差也没给她,她一惯得志,遭此一事,不免失意起来,连着两日都在家中吃闷酒。 “娘,你少吃些酒。”梁堇当值回来,见她娘坐在炕上吃酒吃的醉醺醺,郁闷沮丧,就像州试那日落榜的举人。 “女儿啊,是不是有人与娘子说了我的坏话……要不然这回差事怎麽没有我。”炕桌上摆着一碟佐酒的盐豆,一碟糟鹌鹑子。 黑釉大肚的酒坛就放在炕上,她吃酒也不用盏,而是家中吃饭的陶碗。 这梁堇哪里知晓,宽慰道:“想来娘子对你另有安排,你该打起精神才是,好好去当差。” 估摸着娘子知晓她娘是什麽样的人,所以在为二姑娘季姐采买嫁妆一事上,不用她娘。其实冷冷她娘也好,教她娘好收敛些性儿。 刁妈妈听不进去,委屈地眼眶酸涩,那差事连秦家媳妇都得了,就她没得。 这日,张妈妈听说了此事,跑到花房故意看她的笑话,“娘子不是一向看重你吗,这等好差怎麽没有你刁妈妈的份?” 她想起去年的时候,娘子不过是赏了对方几样吃食,这姓刁的就在下人院吹嘘的不行,吹嘘娘子有多疼她,还问她张妈妈有没有得娘子的吃食,此时想来,姓刁的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刁妈妈正因这事伤心,要是搁到以往,早就蹦起来骂她了,可如今实在没有那个精神,但她性子要强,少不了还了嘴, “娘子是怕我累着身子,采买嫁妆不是轻松的活计,你张妈妈怎麽也没得上那差事?” 张妈妈闻言,暗啐道,好不要脸,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箔,还怕她累着,说这话脸庞连红都不红,张妈妈甚是鄙夷。 “我哪里比得上你刁妈妈,我是个不得脸的,这样的好差怎麽会轮到我,只是我没想到,你刁妈妈——娘子屋里的红人,也没得上差。” “你不得脸,没见过好差,这算什麽好差,比这再好的差我都得过,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刁妈妈撇了撇嘴,拿眼斜她,气的张妈妈心口疼,她们俩人在花房你一句我一言互相讥讽的时候,冯氏院里的小丫头来这唤刁妈妈过去。 刁妈妈进了屋,垂眼耷眉的,平时爱说的俏皮话也讲不出一句来,心里难受的紧,冯氏见她今个这样老实,故作不知,捡了闲话问她,花房栽种的可有什麽好花。 “回娘子的话,有两缸荷花开得好。” “这便没有了?”搁到以前,刁妈妈会把花夸的如何俊,如何热闹,不用冯氏问话,就说了一大堆出来。 “还有两盆玉绣球。” “娘子,你就别捉弄她了,还是与她说了吧。”卢婆子说道。 刁妈妈的心思活泛,登时听出了卢婆子话里的音,她就知道,娘子还是疼她的,这等好差不会真把她给忘了。 等出了冯氏的屋,刁妈妈见四下无人,拉着卢婆子的手,一口一个好妈妈,“好妈妈,你怎麽不提前与我透个气,害我难过了几日。” “是娘子不让我和你说,我的儿,你得了这等差事,不比前头采买嫁妆那桩差事赖,你到了临安府江家,且要多留心,把江家摸清楚,这回差事要是办的好,等回来后,赏钱自是少不了你的。 若是在那仗着家里的势,耍横吃酒闹事,丢了家里和娘子的脸面,别说娘子不会饶你,就连我也不会,你去了定要好好办差,我在娘子面前举荐的你,不要教我丢了老脸。”卢婆子叮嘱道。 “妈妈,你只管放心,我晓得轻重,你见我哪回办差的时候吃过酒?” 刁妈妈欢喜的紧,又对卢婆子道:“妈妈待我这样好,亲母也不过如此,妈妈要是不嫌,容我舔着脸喊你一声干娘。” 刁妈妈脸皮厚,被卢婆子拒了也不臊,她不知,这卢婆子也早就有意收她作干女儿,“你喊我干娘,我也教你喊,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不能这样喊我,要像旁人一样唤我妈妈,这声干娘,只有咱俩的时候,你方能喊。” “女儿省得。”刁妈妈又与她说了,日后替她养老送终的话,卢婆子哪里用她养老送终,为她养老送终的人是屋里的冯氏,不过听她这样说,心中自是慰贴。 打这后,刁妈妈得了个娘,卢婆子得了个女儿,俩人背地里走动。 要不是冯氏教刁妈妈明日便出发去临安府,那她这几日就能拜干娘,如今只能等她从临安府回来,再置上礼物,正儿八经地拜卢婆子,即使要瞒着人,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并且还要给菩萨奶奶烧香,与卢婆子磕头。 第 97 章 晚间, 梁堇得知她娘明日要去临安府,帮着她收拾包袱,刁妈妈得了差, 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娘,你此去临安府, 到了那不比在家中,行事说话要斟酌再三, 不可贪财,尤其是大财, 你拿了人家的好处,必会受人辖制, 还何谈差事。” “女儿, 你说得我都记下了,我这一走, 留你和桂姐, 你们俩要是碰到难处, 且去寻娘子屋里的奶妈卢婆子,我今儿已认了她作干娘, 只等回来再置香案拜她。 要是与丫头掐架拌嘴这般的小事, 别去劳烦人家, 只管去寻你江大娘, 我下晌已经和她说好了,她与我相好, 能为你们出气撑腰。” 母女俩人话罢, 桂姐教刁妈妈与她捎些头花,要那三朵布攒的,四朵挑纱的, 两朵挑绢,颜色捡水红,鹅黄,葱绿,茄花紫的也成。 然后再是头油,不要桂花味,与她买两罐稀罕味道的头油才是,没有就不买,说罢头油,说胭脂香粉,桂姐是个有主意的,教刁妈妈买的香粉要捡粉子细腻,香味不冲鼻的。 说罢胭脂香粉,又是描眉的黛,黛要三钱的,桂姐把自个攒的六百余钱,用三张手绢包了给她娘,还说要是能剩下钱,与她买一副缠红线的青黑假髻,她前段日子,见四姑娘金哥屋里的大丫头得了一副,戴在头上跟真的似的,好看的紧。 刁妈妈应了下来,问二女儿可有什麽想要的物件,她一道给她捎买回来,梁堇教她给她买两本杂书,她来到北宋这些年,对盘碟瓷器的认识,多是皮毛。 听府里婆子讲,一张盘子摆在冯氏跟前,冯氏就能认出来它是官窑造的还是地方窑造的,这种见识底蕴是在娘家打小养成的。 梁堇想认瓷器,不是为了当官娘子,而是日后去了江家,她便是做席面的灶房娘子了,虽然吴家也是官宦人家,但她在吴家是给姑娘们做小食,用什麽盏碟都成。 她跟在胡娘子身边的时候,胡娘子做上席菜,中席,下席用的碗碟各不相同,里面有讲究,她至少要认识什麽样的花纹和质地,是上等瓷器,什麽是下等。 刁妈妈记在心中,又去卢婆子屋里问她可要买什麽,卢婆子教她买一匹藕荷色的老纱,留作明年她好缝夏衣穿。 宋妈妈听闻她明日要去临安府,打发女儿青杏来家里,托她捎二两好茶叶,再有三方红绸汗巾,拿到销金行给铺一层金箔,要荷花样式的。 “我娘说了,托妈妈带茶叶,已是劳烦妈妈了,不该再央求妈妈把汗巾拿到销金行铺金,可一想,妈妈不是那等外人,且等妈妈回到家中,她置几样酒菜请妈妈去我家吃酒。” 青杏说罢,把一包银子给了刁妈妈,刁妈妈接过来说道:“那我就等着吃你娘的酒了,到时你青杏可不要小气,与我弄些好酒吃才成。” “妈妈见我何时小气过,我也有物件教妈妈捎,妈妈要是得空,与我捎些花线来,听说临安府的花线染得色多,沂州的花线色才有□□种,咱这到底比不上那等地方。” 一个人是捎,两个人也是捎,刁妈妈没有不应的道理,教她给她做只绣虫香包戴,青杏寻秦家媳妇要块料头就能给她做,费些功夫罢了,青杏说再与她做只绣花的,教她换着戴,刁妈妈自是欢喜,连连保证与她多买几种色的好花线。 青杏走后,桂姐拿着她放下的红绸汗巾,不解道:“沂州就有销金行,宋妈妈怎麽不在这贴金箔,还要教你拿到临安府去贴。” “沂州的销金行不比临安府的,去年娘子得了一条裙,使丫头拿到外面的销金行去贴金,贴的连青州的都不胜,白搭了银钱。” 刁妈妈要去的临安府,是个繁华热闹的地儿,不仅那的销金行贴金贴的好,就连娼妓都比别处的“雅”,南腔小调,鬓角油黑。 再就是绸缎,鲜亮的杭绸杭罗,花纹有素有艳,绸缎行的外地商客络绎不绝,在城中赁宅租女使,酒楼吃酒唤行首。 吹了油灯,母女仨人躺在炕上,说话说到亥时方歇。 次日上午,刁妈妈去二房屋里领了五十贯钱作差费,身后带了两个哥儿抬着一箱吴家送与江家的中秋节礼,出了吴家先坐马车再坐船。 刁妈妈得了这样的好差,吴家下人中有不少酸她的,张妈妈更是难受的一日没吃下饭,那刁妈妈也贱,早上打张妈妈家院门口过,躲在一旁等她出来,与她显摆了一番才走。 家中没了刁妈妈,梁堇和桂姐头三日还觉得与以往没什麽两样,可到了第五日,第十一日,越发觉得冷清。 这日,春桃唤她过去,与了她只鹅梨吃,梁堇问她哪得的梨,春桃说道:“今儿上午宋妈妈给姑娘送来的,有一篮子,姑娘给了我两只,我吃了一只,这只特意给你留的,你尝尝。” “好香的梨。”梁堇还没吃,就先闻到了香味,这鹅梨个头不大,犹如姐儿的拳头。宋妈妈还没到姑娘屋里当妈妈,就先给姑娘送了果子来。 “听说有人拿这梨制香,那一篮子剩下的梨还放在姑娘屋里,我在屋里待了一会,衣裳上都染了这香味,可惜咱不会制,要是制点子香放在柜里,箱笼里只怕好闻的很。”春桃与梁堇俩人站在西屋窗下说话。 秋葵站在后罩房门口,今日她穿着红背心褙子,胳膊里串了一把青色的花线,一面拿着线头放在口中抿,抿的尖尖的好穿绣花针的针眼,一面拿眼往那边瞟,瞟了一会后,回到屋中,与孙婆子说道, “你也不管管,那梁二姐当值的时候往院子里跑,正和那春桃俩人在西屋前吃梨说话,这不是躲懒吗,你要给她立立规矩,日后除非姑娘唤她她才能来院子里。” 孙婆子盘腿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一碗油豆腐泡香辣灌肺,吃的满嘴流油,头上脸上汗津津,又一碗冰紫苏饮子,一碟红艳艳的卤鸡杂,闻言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秋葵,那梁二姐又没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你和她过不去作甚?” “我还不是为了你,如今院里管事的是你,你不是说要趁宋妈妈来之前,把威给立起来吗,教我说,她梁二姐也归你管。” 若孙婆子是院里的大管事,那此时的秋葵显然一副二管事的做派,就连院里的丫头马桶摆的不是地方,她都要过问,穿双颜色的鞋,她更要管。 有丫头是吴家赁来的,干够年数家里人要来接她家去,要不是家中生计难,也不会让她来吴家与人作下人使唤。 一年里,家里人趁农忙过去,会来这一遭看望看望女儿,那丫头见家里来人,想告两日假,与秋葵说了,秋葵不许,后面教孙婆子知晓,才得了一日半的假。 “立威也不是这个立法,按你这样做,院里院外的丫头都教你给我得罪了个精光,她们在背地里怨我都不及,哪还会和我同一条心,这不是把人往宋妈妈那边撵吗?” 孙婆子用箸指了指那碟卤鸡杂,接着说道:“要是得罪她梁二姐,日后我想打牙祭,都没地方去打。” “鸡杂算什麽好吃食,你要是想打牙祭,寻胡娘子就是,当初她不过是在胡娘子手底下打杂的粗使丫头罢了,胡娘子教她两招,她这才当了姑娘的灶房丫头。”秋葵不以为意。 “你不要小瞧它是贱物,味儿做的好,比吃烧鸡都香,她是胡娘子教出来的不假,可论做这些杂碎,胡娘子不及她。” 孙婆子说罢,夹了几根切成一段一段的鸡肠子来吃,那鸡肠子已经被卤水给卤透了,吃起来劲道软糯,咸香异常,她先前还嫌这东西脏,可吃过一回,方知滋味之好。 “如今天儿着实热,我与你些钱,你去外面捡些果子来,分与院里的丫头吃,不挑什麽桃儿,杏儿,葡萄,她宋妈妈给姑娘送果子,那咱们就给院里的丫头们送。” …… “二姐,孙婆子得了一布袋红豆,说给你两个钱,教你煮了给咱们解暑气。”香豆拎着布袋,来到灶屋把孙婆子给的两文钱交给梁堇。 “她近日好大方,前个请咱们吃果子,今日请咱们喝豆水。” 香豆不知里面的缘故,梁堇可是知晓的,左不过是孙婆子见宋妈妈送了梨来,所以她才自个打钱买果买豆。 反正煮豆水也不费什麽事,她又与了她两文钱,教香豆帮她烧火,两个钱她分她一个,香豆得了钱,很是愿意。 豆水煮罢,在锅里焖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再盛到瓮里放进木桶中,后面把木桶用麻绳绑着吊到沁凉的井中。 下晌申时拉上来,豆水已经冰凉爽口了,这豆水煮的时候,里面还搁了几块冰糖,梁堇和香豆抬到院里的竹林下,秋葵从梁堇手中讨走了木勺,她要给丫头媳妇们打汤。 秋葵道:“孙婆婆心疼你们暑天当差不易,使我给你们买了五斤豆儿,你们吃了这豆儿水,不要忘了她老人家对你们的一片爱护之心。” 梳头娘子严嫂子从屋里出来张望,冲丰儿招了招手,问她那边在干啥,丰儿就把孙婆子请大伙喝豆儿水的事和严嫂子说了一遍。 严嫂子又往那边瞅了一眼,回到屋里拿了一个白底蓝边的瓷碗,教丰儿也去给她打一碗来喝,丰儿走罢,她进了荣姐所在的正屋。 第 98 章 严嫂子进来的时候, 荣姐坐在炕上,正和丫头喜儿顽交线,交线就是翻花线, 一根海棠色的花线在喜儿手中缠绕,荣姐勾起手指要去挑, 就看到了严嫂子。 “我又不梳头发,你怎麽过来了?” “再过几日便是初八, 赵判官家的小郎满月,娘子要带着你去他家吃席, 我来屋里问问姐儿,到那日给姐儿梳头发是用桂花油还是用蔷薇花油。 要是用蔷薇花油, 家中先头买的二两已经用完了, 要打发丫头去外面买来先备着,省得到那日慌了脚。”严嫂子道。 “听说金哥屋里都是用杏花水梳头发。” 严嫂子听罢, 劝她别用, “姐儿合该用头油, 梳出来的发髻黑油油的,那杏花水一股子馊味, 梳出来的头发既不油也不亮。 官宦人家的姐儿都是用头油, 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 四姑娘年纪小, 等再大几岁,就晓得这头油的好处了。” “严嫂子, 你今年多大年纪?”喜儿问道, 严嫂子不解其故,答道:“今年过了贱辰,是四十有二的人了。” “四十有二, 不该唤你嫂子,该唤你妈妈才是,你也不是那等婆子,尚且不老,怎麽这般守旧,姐儿想用杏花水,你与她买来就是。” 严嫂子不说,还真没有人想到她都这般年纪了,瞧着像那三十刚出头的妇人,她平日里爱梳一头福髻,髻上油汪汪的,梳一回头发,好似要用掉半两头油。 再加上,她惯用猪油膏涂抹手脸,面皮虽然和十八九的丫头不能比,但在同龄的妈妈中,没有一个能胜她。 听罢喜儿的话,严嫂子不好顶嘴,只得应了下来,又说起了屋外孙婆子请丫头媳妇们吃豆儿水一事。 荣姐说知晓了,严嫂子再留在屋里也找不出话说,只得掀开竹帘出了屋,来到院中,见丫头们都在吃豆儿水,说道:“好生热闹。” “严嫂子,来吃一碗。”秋葵道。 “方才我教丰儿替我打了,孙婆子真是会疼人,这暑天吃一碗这样的甜汤,再舒坦不过。” 丰儿端着碗走过来,告诉严嫂子,她刚才寻她不见,把给她打的豆儿水放进她屋里去了,严嫂子点了点头,瞅了一眼丰儿碗里的豆水,只见碗底的红豆细腻地成了沙,水儿是红色,散发着豆儿的甜香。 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暗道:这豆水熬的好,定是孙婆子托梁二姐给熬的。 “我哪里会疼人,一碗甜汤值当个什麽。”孙婆子从后罩房出来,手中端着一只盏儿,来舀汤吃。 接过秋葵手上的木勺,先给在场的丫头媳妇添汤添了一遍,才刮了刮瓮底,给自个舀了半盏残汤,接着说道, “这还是前阵子我家不争气的二儿子,打外面回来,孝敬我几个钱,我不舍得用,今日就索性让秋葵拿那钱买了红豆,教二姐熬成水与大伙吃,也好解些暑气。” 严嫂子把孙婆子拉到一旁,指了指正房,小声说道:“婆婆好糊涂,你熬豆儿水是好心,可怎麽不见你往正屋里给姐儿送两碗吃,姐儿方才还在屋里问我,我想替你遮掩一二都难。” “哎呀,我……我老婆子想着姐儿瞧不上,姐儿平日里吃的甜汤讲究。”孙婆子后悔不迭,早知就往姐儿屋里送两碗了。 “姐儿可有怨我之意?” “她怨你还能说出来不成,孙婆子你怪精明一人,今日难不成是中了暑气,昏了头脑,她这般问我,已是在怪你了。 她是官家姐儿,什麽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不是稀罕你的豆儿汤,而是嫌你不敬着她,咱这位姐儿,甭看好说话,其实心眼多着呐。” 严嫂子说罢,便走了,孙婆子敛了神色,她怕严嫂子诳她,又怕她说的是真的,琢磨再三,教秋葵去灶屋借两个好碗来,豆儿汤只剩下了个瓮底,她不再给丫头们吃。 梁堇早就回来了,见秋葵来借碗,拿了两个给她,秋葵谢过她后才回院子。 那厢严嫂子,隔着窗户纸洞瞅见孙婆子端着两碗豆汤去了正屋,不由得面露得意,拿剔牙的铜挑子,挑口中那颗坏牙,也不知道挑到了哪块肉,疼的哎呦一声,捂着左脸半天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来。 …… “那孙婆子如何想的,熬的豆儿汤先与丫头们吃罢,临了了,又往屋里给姐儿端了两碗。” “是不应该,要是给姐儿端,一早就该端去。”给荣姐端吃剩下的,这……还不如不端,梁堇听春桃这样说,都觉得纳闷,孙婆子不像是会干出此事的人。 春桃道:“想必是后来才想起不妥,她即使不给姐儿端姐儿也不怪,她买豆给下面的丫头吃,是咱底下的热闹。 昨个她走后,姐儿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两碗豆儿汤放在屋里一直没动,今儿早上我一闻都馊了,便给倒了。” 春桃来这,是为了送昨日孙婆子盛豆汤的两个碗,梁堇灶屋的碗好认的很,当初冯氏给了她两套,一套青花,一套缠枝。 说罢孙婆子的事,春桃与了她一罐薄荷膏,说是家中托人捎来的,春桃的姐姐去年来信,信中说替她寻了个好人家,那家开米铺,说愿意等她。 这薄荷膏就是那家人给的,还有一身下等花绸做的衣裙,样式老土,“他们家给我做绸衣裳,已是不赖,那是小地方。 可眼瞅着荣姐一年多就要嫁到江家去了,我要是此时求她恩典,出去嫁人,日后再回来,只怕姐儿身边早已没有我的位子。” 春桃叹了一口气,为难得不行,跟着荣姐去江家,那她以后就是管事娘子,吃的穿的戴的比外面不知强多少,她出去嫁人,相当于断了自个的前程。 对方说愿意等她,可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还能教人家再等几年呐。 梁堇把薄荷膏还给她,说道:“姐姐是想要富贵,还是想要安稳,若是要富贵,就把对方送来的东西还回去,若是要安稳,就去求恩典…… 只是那人品行如何,长相如何,姐姐一概不知,若他不是个好的,嫁了他只会遭罪,这样的安稳不要也罢。” “好妹妹,你后面那句说到我心坎上了,要是他不好,我还为了他抛了前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况,只要姐儿不嫌我,我想一直伺候她。” 这便是想要富贵了,梁堇劝她写信回去,她以后成了管事娘子,何愁没有好人家。 “你们姐俩说啥呐?”来人是严嫂子,昨日荣姐教她去买梳头用的杏花水,外面铺子里没得卖,她记起梁二姐的姐姐,叫桂姐的,跟着四姑娘金哥的奶妈学梳头,便想让二姐替她讨些来。 春桃见她来了,与她说了两句话,然后便走了。 严嫂子把来意说给梁堇听,梁堇说替她问问,等桂姐下值家来,梁堇就把严嫂子讨梳头水的事说与她知晓,问她可有多的。 桂姐道:“我那还有小半瓮,你明日拿个碗来,我倒你半碗。” 第二日,梁堇打桂姐那讨来半碗梳头水给严嫂子送去,严嫂子见她头发不多,给她一副旧的假髻戴。 梁堇不爱戴,戴到头上觉得沉,这假髻是丫髻,用马尾毛做的,瞧着有六分真,还有那上等好髻,用头发,辅以金丝,银丝,丝缎造就,一副要价儿十几贯钱。 二房冯氏就有一副这样的上等假髻,三房祁氏也有一副,只是她的不如冯氏的。 桂姐见了严嫂子给梁堇的假髻,讨去戴在了头上,没出两日,就在金哥院子里闹出了笑话。 原来这副假髻,桂姐嫌上面的头油多,又有年数,显的不鲜亮,就拿澡豆搓洗了一番,这暑天,铺在窗下,半柱香的时辰便干了,她戴着戴着假髻散了,挂在她头上她也没发觉,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出了好一场洋相,羞的她告了一日假。 且说二房冯氏,打吴相公与娼姐姜行首的事情过去,她就一直有意为他买个养女,他屋里没人,旁人说她善妒就罢了,他要是再耐不住,又和娼姐勾搭上……索性就给他买个养在屋里。 前面她一直不得闲,好不容易这两日闲了下来,就打发人去唤牙婆上门。 这日下晌,牙婆领着两个小妇进了吴家二房,穿蓝裙儿的生就长脸,柳腰可怜,另外一人穿黄裙儿,面似圆盘,老实仁厚相。 卢婆子把这俩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了年纪,可曾生养过,是因犯了何事被上个主家发卖掉的。 “回妈妈的话,上个家里的主母娘子,见我青春颜色好,动辄打骂于我,趁官人不在家,把我给卖了,还求妈妈心善,把我买了去。” 蓝裙小妇见这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有心留在这儿,卢婆子瞥见她裙下藏的是一双小脚,眉头登时皱了起来,不再问她,转身问了黄裙小妇。 “……家中落败,娘子郎君带着家小回祖籍,这才卖了我。” 卢婆子盘问一番后,掀开帘进了西屋,她方才在屋外问的话,里面的冯氏听得一清二楚,卢婆子说道, “娘子,穿蓝裙儿的那个一副狐媚相,还是个小脚,教我说,不如选右边的那个,瞧着是个安分的人。” “妈妈,唤她进来我瞧瞧。” 人进来后,先跪在地上与凉榻上的冯氏磕了个头,“问娘子的好。” 上首的冯氏见她打进屋起,就一直垂着眼,不由得点了点头,是个知晓规矩的,又瞅了瞅她的脚,是大脚。 “你抬起头来,教娘子瞧瞧你。”卢婆子道。 黄裙小妇依言抬起了头,冯氏瞧了后,面露满意之色,问她祖籍何处,原先叫什麽名。 “回娘子的话,我是大名府人,原先叫翠娘。” “进了我家,日后你就唤官娘。”冯氏教卢婆子把银钱给牙婆,再把官娘的身契过到她手中,又使唤崔儿把官娘领下去沐浴,教崔儿的旧衣拿出来一身给她穿。 第 99 章 吴家二房买了一个养女, 在家里算不上个事,只吴老太和祁氏略吃惊,冯氏进门这麽多年, 从未主动往屋里买过人。 先头东哥的亲娘,那个妾还是吴老太为儿子吴二郎买的, 吴老太时常与赵婆子抱怨,说儿媳冯氏不贤, 屋里养着几个丫头,不说给她儿子一个收房。 若不舍得给, 从外面买来两个也成,谁家郎君屋里没有两个丫头养女的, 有那等贤惠人, 拿自个箱笼里的嫁妆钱,给自个官人纳二房, 三房, 冯氏和她们一比, 差得远了。 吴老太把官娘唤到她屋里,打量了对方的身段, 见是个好生养的, 才送给她一对银坠子, 教她好好孝敬儿子儿媳。 祁氏作怪, 也跟着送了几尺料头,去了官娘屋里, 见她屋里没有桌使, 又把三房的一张旧桌送给了她。 官娘的屋子被安排在了水房旁边,这个屋原来是冯氏盛箱笼的,屋里没有炕使, 冯氏不想给她打新床,就让屋里的丫头们挤一挤,给那官娘挤出一张床来,搬到她屋里。 另又给官娘一个四角黑漆柜,两只藤箱,四只凳,黄草绣花床帐一副,席子一张,被褥有两床,一床细布,一床粗绸。 除去这些,还有些杂碎物儿,像什麽铜脸盆,洗脸架,马桶,木盆…… 冯氏挑了个好日子,八月十七,那官娘是开过脸的妇人,不似那等没开过脸的丫头,故而也不用使人再给她开脸。 只等八月十七一到,教人往她屋里送上两只红灯笼就是。 祁氏送桌到二房,瞒不过冯氏,初八这日,带家中两个女孩,还有季姐,一道坐轿去赵判官家吃满月酒,吃罢酒家来,留三个女孩在屋里顽,她带着奶妈卢婆子去了吴老太的屋里。 “弟妹进门几年了,膝下也无个孩儿,我知娘好性,但也该为叔叔想想,官人似叔叔这般年纪,膝下已有元娘,荣姐和东哥了。” “你爹昨日还与我说此事,娶了她家来,谁承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当初媒人要给你叔叔说她,我就不大愿意,她舅公与你爹是老相识,要不是她舅公来家中说和,你爹也不会同意这门亲。 她家本就不如咱家,如今更是比不上咱,你叔叔长得俊俏,书又读的好,什麽样的大娘子寻不到,既是娶到家中来了,也不指望她什麽,这几年,连个姐儿都没有给你叔叔生一个。 还成日里搬弄是非,挑拨话,之前你叔叔来我屋里讨与季姐采买嫁妆的差事……”就是她在背后撺掇的。 后面的话吴老太没有说出口,面色有些不自然,有心为儿子遮掩,就把话头扯回了祁氏身上,接着说道, “要是搁到外面,她早就教人休回家中去了,我和你爹都心善,你叔叔也不是心多硬的人,只一贯容她。” “说起叔叔,倒教我想起一桩陈年旧事,说是在隆德府有一户富贵人家,姓陈,陈家为大儿子娶了一位悍妇,那悍妇在陈老爹陈老娘在世的时候,对自个的官人只敢骂上几句。 悍妇是个厉害的,生不出孩儿,还把着官人,不许他纳偏房,陈老娘也畏惧这个儿媳,只能任由这般,几年后,两个老人家相继离了世,兄弟也各分了家财。 那悍妇见上面没有了人,隔三差五打骂自个的官人,那官人年到四十,便郁郁而终,落了个绝嗣的下场,悍妇得了陈家家财,又另嫁了他人。” 冯氏走罢,吴老太心中不宁,没过两日,就让赵婆子把媒婆为她寻来,她要托她给三郎寻个好人家的闺女作偏房。 赵婆子私下来到三房,与祁氏通风报信,祁氏大惊失色,与赵婆子几个钱,教她替她想个法子,要是能教吴老太不给吴三郎纳偏房,她给她一贯钱的好处。 赵婆子还真给她想出个法,教她甭管屋里还是院里的丫头,挑一个出来正儿八经的给开了脸,摆在台面上收进屋里, “到时,我在老太太跟前,再说上几句话,只管教你三房纳不了偏房。” 祁氏没有法子,只得按赵婆子的法子来,给自个的陪房丫头寸红开了脸,赏了她一身她的旧衣,然后又腾了间下人屋给她住。 吴老太屋里,赵婆子一面陪她打叶子牌一面说道:“老太太,听说三娘子给寸红那个丫头开了脸,教她今后伺候三郎君呐。” 吴老太道:“好端端的,她怎麽这般贤惠了,莫不是你与她通了风,报了信?” 赵婆子慌了神,说道:“我是老太太的人,何敢如此,肯定是三娘子见二房娘子给二郎君买了一个养女,所以才想着给丫头开脸。” 说罢,拿眼瞅吴老太的面色,又说道:“三娘子既给丫头开了脸,不如就别给三郎君纳偏房了,纳偏房要使不少银钱,哪比得上咱家的丫头,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等那丫头给三郎君生下个哥儿,抬她作偏房是一样的,我是为老太太着想,老太太攒几个钱不容易,姑奶奶又有了身孕,算着日子,明年二月就该生了,老太太少不了要捎些料子和银钱过去。” 吴老太想想也是,她女儿芳姐到二月就该生了,信中说肚子尖,怕怀的是个哥儿,她这个作外祖母的还想给外孙打一副金项圈。 要是给三郎纳偏房,那手中的银钱就不够了,只得先把纳偏房的事搁置下来,中秋过罢,欲使赵婆子去寻媒婆,说她家不纳偏房了。 谁料那媒婆倒先登了门来,一进屋,就蹲下身子给老太太道了个万福,“我与老太太报喜来了。” 吴老太知她为何来,想来定是替她找好了人家,不免尴尬起来,心中懊恼该早使人去与她说一声,谁能想到这婆子如此麻利,不过几日就寻好了人。 这曹媒婆一双奸眼,嘴角长了一颗带毛的黑痣,布包了发髻,边上插了一朵红布攒的大红花,就住在吴家后面的巷子里,这人还是赵婆子唤来的。 一则是邻居,二则这人曾送给赵婆子一只烧鹅,赵婆子便去她家中寻了她。 曹媒婆一听是吴知州家的老太太唤她说媒,当即就开了箱子,找出一身绿绸做的体面衣裳换上,又重新包了髻,口中嚼了干茶叶才随赵婆子过去。 出了吴家,她又给赵婆子二十个钱谢她,生怕她瞧不上,毕竟人家是知州老爷家的婆子,眼界高,就托她侄子花两吊子钱去金银铺订下一根银镯。 今日登门,她把银镯也带了过来,只等说完话送给她,人家要是肯赏脸,她在家中备桌酒席请她去吃,曹媒婆这般想罢,一抬眼,方见吴家老太太好似有那愁心之事。 她活了这把年纪,与人说过不少媒,只是没有与这样的高官老爷家说过,少不了要恭恭敬敬,见对方这样,也不敢问缘故。 “曹媒婆,前头托你说媒那事就罢了,十五那日我家老太太去道观打蘸,那的道士说,我家今年不可有喜事,苦你瞎跑了几趟。”赵婆子道,祁氏给她的钱多,她当然想拿祁氏的钱。 曹媒婆与她的那二十个钱,等晚上她还她便是。 曹媒婆闻言急了,顾不了规矩,“老太太,牛鼻子老道的话岂能全信,王家的小娘子生的貌美标致,人又谦恭,做的一手好绣活,不仅不要您家的聘礼,她还给自个备了二十多抬的嫁妆,就等着我的信,进您家孝敬您呐。” 还有这等便宜的好事? 吴老太浑浊的眼儿登时亮了起来,透着精光,咳嗽了一声,“我有时也不信那东西,管天管地,还不许让人家里纳偏房了,那等子道士一向爱这般,好教我往观里多添几斤香油。 神仙没受用,倒教他们先发了财。” “老太太真是世间少有的清醒人儿,连我都没想到这茬,不愧是知州老爷的母亲,像我这种小人,听了老太太的话才明白过来。 以前只觉得他们的话不能全信,却不晓得里面的缘故。”曹婆子道。 “不要说奉承话,且把小娘子的事说与我听,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给我家三郎作偏房的。” “我知老太太家不是那一般的人家,这个瞧不上,我再与府上的郎君另寻好的,这个王小娘,也不是没根没底的人。 她有个伯父,在这沂州下面的怀恩县当主薄,老子娘俱不在世,她们俩只得她这一个女儿,给她在城中留下了两间铺子,一间酱菜铺,一间糕饼铺,她一个小娘支撑不起来,就卖掉了一间。 将来嫁到你家来,王小娘说了,连那间铺子也一块带过来。” 吴老太道:“我家纳偏房,不看重嫁妆,你改日带她来家里我瞅瞅,要是不像你说的品行端正,即使再多嫁妆,也入不了我的眼。” 吴老太端起方桌上的茶吃了一口,斜了一眼曹媒婆,教赵婆子也给她点一盏来吃。 “这如何使得。”曹媒婆假意推辞。 “你平日不得来,既来了我这,教你尝尝我家的茶,不知对不对你的口。”吴老太拿腔作调,显摆着吴家的富贵。 “老太太家的东西,肯定都是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教我吃茶是好意,只是不免糟践了您的好茶叶,我方才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香之气,这样的好茶,我素日竟连闻都没闻过。 今日是托了老太太的福,也教我尝些好东西,长长见识。” 没一会,赵婆子端来一盏茶与曹媒婆吃,曹媒婆吃了又是好一顿的夸,把那盏茶吃的干干净净,一副没见识的粗鄙样子,使吴老太瞧了心中得意,留她又吃了一盏,才教她走。 第 100 章 且说祁氏, 与赵婆子一贯余钱,以为事成了,不想赵婆子又找了过来, 把那一贯钱还给了她,祁氏拉着不让她走。 赵婆子道:“三娘子, 不是我不帮你,是实在帮不了, 那曹媒婆与你三房说的偏房,人家不仅有二十多抬的箱笼, 还有一间糕饼铺子,三十五亩良田。 曹媒婆把她带到家里, 教老太太瞧了, 那生的比娘子你还要俊,孝敬给老太太一双鞋, 两条汗巾, 针线活做的不赖, 鞋帮上的针脚又齐又密,鞋面上绣的蝙蝠, 连我看了都觉得精巧。” 赵婆子拍了拍祁氏的手面, 劝道:“娘子听我一句劝, 老太太给郎君纳偏房就让她纳, 王小娘子进了咱家门,入了你三房, 她要唤你大姐, 你怕什麽。 你是大,她是小,逢年过节, 少不了孝敬你这个大的些许好处,你要是瞅她不痛快,只管教她来屋里伺候你。” 王小娘子有三十五亩良田的事,连曹媒婆都不知晓,还是前个儿吴小娘子上门来,自个在老太太跟前说的。 老太太和老太爷商量一番后,暗地里已应了这门亲,打算再过半个月与曹媒婆松口放话。 赵婆子走罢,祁氏打屋里搬出一只梅红圆凳坐在屋门口,翘着腿,手中甩着水红手绢,横眉冷眼地使唤道, “寸红,你去二房,替我把她唤来,我今个儿倒要问问她,她不是高门出来的人吗,以为她教养好,教养好个屁,她把手伸这麽长,竟然连叔叔屋里的事都管。 她叔叔又不是没有老婆的那等人,哪里用的着她逞能……这个家里没有人把我当个人看,我还没死呐,给官人纳偏房,有谁来问过我这个大娘子。” 祁氏一面说,一面用手拍打着自个的胸脯。 寸红从东屋出来,说道:“人家是知州娘子,我哪有胆子替你唤她来,这事不怪她怪你,谁教你招惹人家,给官娘一张旧桌,你教她的脸往哪摆?” 她们二房哪里会缺这样的物件,不过是早一会迟一会罢了,偏她家娘子要往冯氏眼中揉沙子,都教人家眼里硌得慌了,难道还不许人家弄回来。 “好你个贱蹄子,怪我把你给惯坏了,和我这样说话。” 祁氏站起来,抽了寸红一个耳刮子,寸红捂着脸,低了头,在丫头屋门口张望偷听的夏荷,见寸红挨打,不免放下往日的恩怨,窜了出来,把寸红拉到了一旁。 “你向着那边,也不瞧瞧那边能不能看得上你,你吃我的,喝我的,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我给你的,才抬了你作通房,就张狂的不像话。” “我一心为你,你何故说这些伤人的话,我何尝想吃喝你的,那通房是你教我当的,我作为丫头,哪里能说个不字。 你要是觉得我张狂,何不唤人牙子来,把我给发卖了去,反正我是你的陪房丫头,身契在你手中,你想打就打,想卖便卖,把我打死了,烂席一裹扔在外面就是,我到了下面也不怪你。” “好姐姐,可别再说了。”夏荷急的要捂她的嘴,把她生拖硬拽,拉到了她屋里,只听外面的祁氏还在说, “你既这样说了,等我明日就唤了人牙子来。” 屋里的夏荷说道:“好姐姐,你明知她在气头上,还说那些话,岂不是找打找骂吗,她说的话你只管别放在心上,你是她的陪房,她哪能说卖你就卖你。” 寸红用手绢沾了沾脸上的泪,一抬头,泪儿又滑了下来,肚儿里有千言都说不出半个字来,她看着夏荷,捉住了她的手, “你素日与我不对付,刚才她打骂我,旁的丫头都没敢露头,独你出来,是为何?” “你好时我妒忌你,盼着你被我踩在脚底下,可……”夏荷搅了搅那方水蓝色的手绢,说道:“可你被她打骂,我又忍不住可怜你,谁教咱俩命苦,是那等丫头命。” “好妹妹……我今日方知你是个仗义之人。”寸红感动的不行,对夏荷放下了以往的成见。 “我只恨自个是女儿身,又作了她的陪房,生不得,死不得。” “教我看,你还不如那种糊涂人,糊涂人没这麽多烦恼,成日里想这麽多作甚,像我,我快活一日便赚一日,才不管那许多,三娘子不在家,她的炕我缠着郎君想滚便滚,哪个能说我不爽快。” 夏荷低声说道,泼辣的面庞上带着得意,上回她压着郎君,把他折腾的连声求饶,这也是她的本事,明面上她自是敬着祁氏这位大娘子,可到了暗地里,怎样舒坦怎样来。 大不了,祁氏把她卖了,给谁作丫头不是作。 “你好生大胆,今日你对我好了一场,我不得不劝你些,日后不能再这般,要是她一狠心,把你卖进下等窑子里,可如何是好。” 夏荷听罢,想了想,道:“这样的话,旁人从未与我说过……”寸红的好言,教夏荷听进了心里去,往后行事不免收敛了些,不敢再这般放浪。 今日是八月二十四,三房这边闹了不快之事,传到了冯氏耳中,冯氏只在心中替她攒着,问卢婆子红灯笼有没有往官娘屋里送去。 卢婆子只说,下晌便送了过去,又送了一对官烛,冯氏又问官人有没有过去,前些日子,他还责备她为他买养女。 “郎君还在书房。” “去请他,以前不给他买,他去外面偷着来,如今给他买了,倒装起了正人君子。”冯氏坐在炕上绣花,冷笑道。 卢婆子得了她的话,去请了吴相公,吴相公推辞不出,卢婆子回到正房,说与冯氏知晓,冯氏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再使奶妈去请他。 书房里的吴相公还等着冯氏让人再来请,可一直等到夜里子时,也没来人,出了书房,来到正房屋外,发现推不动门,门从里面给插上了。 他又看了一眼官娘的屋,抹不开脸面,便悻悻地回到书房凑合了半夜。 日子过得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吴家给曹媒婆放了话,曹媒婆使人择了个好日子,到了那日,吴家角门披了红布。 “二姐,二姐……” “哎,是崔儿姐姐呀。”刁妈妈走罢,她的花房没有人照顾,二房下面是不缺丫头婆子,可那些人不懂得侍候花草。 梁堇以前得闲的时候,常来花房帮她娘修剪花木,侍弄它们,故而她就接了她娘在花房的差,荣姐和金哥要用吃食,她们屋里的丫头见灶屋寻不见她,会来这寻。 “原来你躲在这,怪不得我没瞅见你,今儿三房纳偏房,你怎麽不去看热闹,咱二房的丫头婆子去了不少。”崔儿道。 “我原来也是要去,只是想起花房里这几株芍药该剥腐皮烂根了,想着干完活再去看热闹。” 崔儿听罢刁妈妈这个小女儿回的话,暗道:刁妈妈竟有个老实女儿,这话要是换上油嘴滑舌的机灵丫头,定会趁机显显自个与那些去看热闹的人的不同,好教人知晓她多有心,多念着差事。 “你要是去了,就没人帮我跑腿了,娘子教挑出两盆热闹的花,给三房的王小娘送去。” 梁堇闻言,挑了两盆长春花,长春花就是月季,说道:“姐姐看这两盆可好,开的红艳喜庆,这个时候,咱家花房开红花的除了长春花便是菊花了。” 菊花也不知吉利不吉利,要说不吉利,每年九月,冯氏和荣姐屋里都摆菊花。 “我见那盆红菊花开的好,索性一盆长春花,一盆红菊,你到了王小娘屋里,就说咱家娘子明日请她过去顽,进了吴家,就是一家人了,送她两盆花给她添喜。” “我记下了,等我把送花的事办成再去二房给姐姐你回话。” “你先过去罢,教我在你这摘几朵花戴,待会我在二房等你。”崔儿说罢,去花房摘花朵去了,梁堇抱着两盆红花去了三房。 王小娘子坐着俩人抬的花轿进的吴家,身后抬箱笼的人都是吴家的下人,这王小娘子也没个亲兄弟,要是有亲兄弟,自有兄弟请几个朋友,再赁几个闲汉来抬嫁妆。 不过她倒是有两个堂弟,她堂弟们和叔父王主簿都来送嫁,王小娘却不托他们,而是求了吴家来。 因她是偏房,吴家又是官宦人家,重规矩,故而吴三郎没有骑马去迎她,只打发家中的哥儿和赵婆子去迎了。 纳偏房,算是吴家正经的喜事,自是在家中摆了五六桌,吴三郎未穿喜服,但穿了身红绸直裰,胸前又戴了朵大红花。 梁堇来到三房,费了不少力才挤进来,丫头婆子一则是来看热闹,二则是来讨喜钱,喜房安排在了东边第三间屋,和祁氏的正房就隔了两间屋。 王小娘带过来的陪房婆子端着一箩筐的铜子,把喜房里的丫头婆子引到了屋外,梁堇才趁机抱着花进了屋。 方才她只是从三房院门那挤进来,到了喜房门口,看着屋里人挤人,压根插不进去,只得在外等了一会。 第 101 章 “问小娘的好。”进了屋的梁堇,来到架子床前放下花盆,与在床上坐着的王娘子道了个万福。 那王娘子身穿水红嫁衣,头上的销金盖头已被吴三郎挑了开,露出一顶花髻来,上面又左右各插了一根蝉虫金钿。 王娘子打量了面前这个丫头两眼,见她穿着细布绿衫,下系着白裙儿,腰间一条葱黄的绫带,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额前留发,生的眉眼干净,竟瞧不出她是吴家哪院里的人。 不过见她规矩好,心中揣测她莫不是二房的人,连忙把她扶起来,梁堇这才抬眼看三房纳的偏房娘子,就见她耳前留着一绺头发,用头油抿成了月牙状的鬓角,说话可亲。 “我家娘子使我来给小娘送两盆花,说给小娘今日添喜了,还说,等明日请小娘去我们二房顽。”梁堇把崔儿交代的话,说了出来,又捧了花教她看。 吴家一共有三房,大房娘子不在沂州,沂州二房是知州娘子,三房便是她唤大姐的祁氏,她听她这样说,便听出她是二房的人。 再瞅那两盆花,那盆长春花,她叔父家养的也有,只是不似吴家养的精细,花色浓艳,还有那盆菊,花肥热闹,两盆都是红花,王小娘欢喜不过,接过摆到床头的红漆柜子上,以示对二房的敬重。 随后又搬了凳与她坐,梁堇把凳接过,放在一旁,推说不敢,王娘子不知官宦人家的规矩,见她不坐也不强她,唯恐教人说自个。 她带来吴家俩人,一个婆子,一个丫头,都去外面散钱去了,她从箩筐里抓一把桂圆红枣,又打粗口瓷罐里抓出一捧豆儿黄糖,与梁堇吃。 “谢过小娘。”梁堇解开荷包,把王小娘与她的吃食放了进去,荷包要是再小些,就装不下了,她不好白吃她的东西,少不了与她说些吉祥话。 “我出来的久了,等改日再来陪小娘说话。” “妹妹,你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娘子,我身份贱,亏她看得起我,使你送来两盆好花,又说请我去顽,我心中实在敬重她,要是她不嫌,我明日上午去她屋中伺候,还望娘子她不要嫌我粗笨。” “不敢担娘子这声妹妹,回到二房,自是为小娘传话。” 王小娘听罢,从腰间系的绀紫绸袋里掏出一把铜子说是喜钱,梁堇接了她的钱,想起她刚来吴家,便把家里的规矩与她说了。 王小娘正发愁不知如何张嘴,怕明日去二房拜见失了礼数,冒犯规矩,见她肯主动提点,高兴地又要给她抓喜钱,梁堇却不肯要,“小娘给的这些已是不少。” 出了屋,梁堇见院子东门人多,就绕了一圈打西门出,碰到三房的丫头寸红搁这看守嫁妆,那日祁氏把她骂了一顿,扬言要喊人牙子来家发卖了她。 到了次日也没唤人来,后日的时候,见寸红躺在屋里两日不沾水米,就悄悄地把夏荷唤进屋,教她劝她用饭,还使灶房给做了一碗寸红爱吃的蜜枣甜饭。 吴家婆子手脚不干净,吴三郎使她帮王小娘看着点嫁妆,祁氏也不能说什 麽(),她一身绿衫裙(),坐在堂上,绷着一张脸。 梁堇来到二房,见正屋外面站着个年轻丫头,托她进屋寻崔儿,片刻罢,崔儿打屋里出来,梁堇就把王小娘的话和她学了一遍。 崔儿教她下晌送来盆菊花,娘子要给官娘,梁堇下晌来送罢花,便没她的事了。 次日,王小娘给吴家人都送了礼,二房这边,给冯氏送了香帕汗巾,衣裳鞋袜表孝心,又一对绞丝金镯。 给荣姐送了汴梁来的澡豆,二两上等牙粉,擦脸的香膏,一把香儿团扇,住在吴老太院里的季姐也得了一样的礼。 金哥年纪比她们俩小,王小娘把团扇换成了一只金皮灯笼,那灯笼是拿绢做的,在上面涂了金漆,下面还缀着络子。 除去这些礼外,一个屋里又两盒梅花糕,菊花糕,肉丝糕。 冯氏得了她的孝敬,回了一块鸳鸯花绸,一个珠箍儿,一枚香球,用熏的幽香的木匣盛了,雅致的很。 “听说王小娘孝敬给三娘子一顶上等假髻,少说也值个几贯银钱,给老太太孝敬两根寿字金簪,老太太称了,一根重二两一钱,两根便是四两多。” 荣姐院里的丫头挤在梁堇灶屋门口的槐树下吃糕弄嘴,糕是王小娘送给荣姐的,荣姐吃不完,天又热,怕放坏,便想让春桃拿到院子里给丫头媳妇们分,孙婆子主动揽了差。 “干娘,老太太称金簪,肯定是躲在屋里称不教人看见,你怎麽知晓的,莫不是你编的瞎话诓我们?” 孙婆子收的第二个干女儿,唤秋雀,蜂儿腰,相貌平常,唯有说话的时候,有三分伶俐俏美。 梁堇听罢,也忍不住看向孙婆子。 孙婆子见几个丫头不信她的话,暗道,要是与她们说,她们给传出去,赵婆子一定不愿她的意,任几个丫头如何问,她都不肯说。 “你们甭缠我了,我还要去当差。” 吴家上面几屋的人,都发了一笔外财,就连下面的丫头,也跟着得好处,巴不得三房再纳一位有钱的偏房。 孙婆子走罢,秋雀道:“看人王小娘多大方,与这个送礼那个送礼,昨日我去看热闹,光喜钱都得了十个子。”说罢,往冯氏院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官娘都来咱家好些日子了,连块糕都没见过她的。” “她怎麽能和王小娘比,王小娘是正儿八经到咱家来嘞,她官娘是咱家娘子买来的,她哪有钱给你买糕吃……听说前个夜里相公才进她的屋。” …… 梁堇走开了,趁着这会没事可做,便想回家洗衣裳,晾晒褥子,算着日子,她娘也该打临安府回来了。 听说娘子买官娘用了十八贯钱,像那等从富贵人家,官宦人家卖出来的丫头婆子,都比寻常的价钱贵,要是婆子有个手艺,价钱更高。 走到二房拐角处,听到前面有打架骂人的声音,定睛一看,是杨婆子收马桶的板车,上面的马桶滚了一地。 “贱蹄子,谁让你去那买好的,可显着你了,那是你该干的活吗 () ,认杨婆子作干娘才多少日子又耐不住想攀高枝了,我让你攀,让你露脸。” 几个丫头把一个穿旧黄裙的丫头按在地上打脸又拧肉,那丫头挣扎不得,左脚上没了鞋,声音甚是可怜。 “卢妈妈,你来了。”梁堇扭身朝身后喊了一声。 打人的几个丫头闻言,登时慌张了起来,其中一个丫头不想这样放过地上的那个,便捡起地上的马桶,马桶里还剩下一些腌臜粪水,泼在了她身上,方提着裙儿跑开。 “海棠……”梁堇连忙上前把海棠扶着坐起来,只见她头上的丫髻被人薅散了,领口也开了,面庞红肿,狼狈的不成样子。 “二姐。”海棠的双眼憋的通红,声音哽咽,梁堇帮她把鞋子找了回来,瞅见她身上的秽水,便把自个的手绢递给了她。 海棠不肯要,见二姐的手绢这样干净,“拿着擦吧。”梁堇说罢,帮她把地上的马桶捡起来放到板车上,海棠盯着二姐的背影良久,又低头看了眼素白的手绢,心中的动容无以言表。 “她们怎麽打你,你身上疼不疼?”梁堇捡好马桶,快步过来问她,那几个丫头下手也忒狠了,“今儿怎麽是你收马桶,你不是有旁的差吗?” “我……今日我干娘身子懒怠,我的差不打紧便告了一日假,替她来院里收马桶。 我推着板车在院里,瞅见宋妈妈寻不到丫头打洗脸水,正好我闲着,就给她打了,谁知那几个丫头以为我故意巴结讨好宋妈妈。 就她们能讨好得势的妈妈,不许旁人讨好,什麽道理,我即使讨好又如何,宋妈妈又不是她们的,凭啥这般霸道。” 梁堇道:“你不如把此事告诉你干娘,教她替你出头。” 海棠摇了摇头,说道:“她们之所以敢欺辱我,皆是因为我不得势,我不得势,是因我背后的干娘不得势,底下的丫头没有势力可依仗,就只能被人欺负。 我不怪她们,二姐,我说的是真话,我只恨自个,恨自个不能像你一样打小学门手艺,又恨自个如今还在刷马桶。” 海棠有一颗不甘的心,她要爬,爬到能令她有势可依仗的地方去,那个时候,她才能有一二体面,她才能有出路。 她把梁堇送的手绢塞进了袖子里,用手直接拍打裙子上的秽水,面无表情,“这点秽水对我来说,不算什麽,我不可能一直如此。” 站在原地的梁堇,看到海棠一瘸一拐地拉着板车走了,眼中满是复杂。 十月初七,刁妈妈打外面回来,走时穿的是夏衣,回来穿着夹层褙子,厚裙儿,头上戴了个花冠,扭着进了二房见冯氏。 冯氏见她这个样子,笑得用手绢捂着嘴,身子往后仰,屋里都是笑声。 在偏屋纳鞋底的官娘听见动静,忍不住出了屋子,来到正房屋外,问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屋里是谁,娘子怎麽这般欢喜?” 丫头撇了她一眼,说道:“当然是刁妈妈,说了你也不认识,她两个月前去临安府办差去了,娘子向来待见她,每 回只要她过来,娘子心情准好。” 官娘遭了冷脸也不在意,对丫头口中的刁妈妈好奇了起来,平日大娘子是多正经端庄的一人,谁能想到还会这样。 正房屋里,刁妈妈见众人乐不可支,说道:“你们没见识,这是临安府那边时兴的冠子,连掉牙的婆子都戴。” “是咱们没见识,妈妈,你快摘下来吧,与我们说说临安府什麽样。”崔儿擦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说道。 刁妈妈闻言便把临安府卖的料子,吃的什麽,酒楼什麽样,那里的郎君作何打扮,妇人梳什麽发髻,戴什麽头面,坐的轿子有何稀罕之处,一一道来。 冯氏听了都不由得夸临安府繁华,说罢闲话,再说正事,崔儿几人识趣地出了屋。 门口的小丫头正低声赶着还站在这的官娘,“纳你的鞋底去吧,杵在这作甚。” 丫头没有得过官娘的好处,说话处处挤兑着她,先前吴相公没进过她屋,她不给院里的丫头好处,丫头们不怨她,可进了屋就不同了。 进了屋,吴相公肯定会私下里给她贴补些银钱,官娘不愿给钱,只能拿着鞋底回了偏房,她走后,崔儿掀开帘子,把那个小丫头骂了一顿。 官娘是二房的养娘,虽比不上三房的王小娘,但到底是伺候吴相公的人,算半个主子,要是教相公看到丫头这样对养娘说话,怕是还以为是娘子故意纵容丫头欺负人。 再说荣姐,她听说刁妈妈回到了家中,有心知晓临安府江家的情况,就使春桃背地里去寻梁堇,梁堇下值家去,先帮她娘刁妈妈跑了腿,把给宋妈妈捎的茶叶,贴金贴好的汗巾送到了她家去。 这是刁妈妈头回出远门办差,她即使再爱占人便宜,也少不了置办些礼物回来,送给与她往日交好的狐朋狗友。 送给江大娘的是和她一样的花冠,这花冠不是金做的,也不是银,而是寻常的铁丝,上面插满了颜色花朵,还能放宽戴在脖儿里,可把江大娘高兴坏了,次日便戴着当差去了。 这样的花冠不贵,一顶才四文钱,要不是路途遥远,行李过多,刁妈妈都想背一袋子回来在沂州卖。 梁堇的一双腿快要跑断,刁妈妈赶了这麽远的路也不疲累,风风火火的,与卢婆子捎来的一匹料子,还有她孝敬她的礼物,胳膊里夹着,手上提着,趁着夜色做贼似的来到了卢婆子家。 那厢青杏见二姐只送来了茶叶和汗巾,没有她要的花线,便来家里讨,梁堇从她娘带回来的两只箱笼中翻找了好一会,才与青杏寻到她的花线。 青杏解开草绳,外面还包着一张土黄色的油纸,打开一看,梁堇和桂姐都凑了过来瞧,只见密密麻麻的色,少说也有二十几种,且临安府的花线是劈开的,不似青州沂州,花线买回来还要再劈。 “你们姐俩绣不绣物件,花线我分你们一撮。” 梁堇和桂姐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摇了摇头,青杏只以为她们不绣东西,压根没想到俩人不会绣。 青杏前脚走,去卢婆子家的刁 妈妈后脚回来,这一趟她差事办得好,当初在冯氏屋里领走的五十贯差费,用的还剩六贯余钱,冯氏全赏给了她。 不仅如此,她在江家也没少捞,还真教她家二姐说着了,江家有人一出手就是五十贯,和她家娘子给她的差费一样多,她虽馋,但不敢要。 她去江家,那可是风光的很,因她是冯氏的陪房,穿戴的又体面,冯氏又使她来送节礼,江家不敢慢待她。 她到临安府的头一天,和家中两个哥儿在客栈住了下来,次日上午使他们去江家送拜帖,下晌江家大房的管事妈妈,便带着家中丫头,领着一顶蓝绸轿子过来接她。 管事妈妈是江家大房娘子身边的得力管事,大房娘子也就是江三郎的娘,这样的管事妈妈见了她都要唤她刁妹妹。 江家不教她住客栈,在家中给她安排了住处不说,还拨了两个丫头给她使唤,那大娘子晚上还设宴款待她,教族中婶子作陪。 再次日,更是唤了吴家未来的女婿江三郎来见她。 要不是刁妈妈急着回来交差,又实在挂念家中的两个姐儿,还真想在江家多住些日子,回来的时候,江家大娘子与了她十两银子作路费,她推辞不要,对方一定要给,实在没办法,只能收下。 这十两银子她昧了下来,再算上在江家得的一只银葫芦,一包袱好料,银葫芦估摸着能有一两多重的样子,个头和人的大拇指差不多,那一包袱好料,且算五贯银钱,再算上冯氏把剩下的差费赏给了她,这一趟,她就得了二十三贯钱的好处。 “这个包袱是桂姐要的头油胭脂香粉,里面还有一顶假髻,这个包袱是二姐你嘞。”刁妈妈从箱笼里找出给俩姐儿捎带的物件。 梁堇接了过来,发现沉的很,不像是只有两本书,解开一看,七八本旧书,里面竟然还有一本唐朝食谱,只不过不知是哪个人写的,里面的字二姐有的还不认识。 当时跟着老童生学认字的时候,她捡着简单的学,写的字那老童生说毫无骨气可言,软趴趴一坨,后面学写更难得字,梁堇时常故意躲着不去,一来是字着实难写,二来那老童生喜欢说教还打人的手心,她在灶房还要当差,着实没精力。 “桂姐与我六百个钱,光一顶假髻都要使四百多文了,害我与她贴补了不少钱,我谁也不偏谁也不向,与桂姐你多贴的钱,我都按着一样的数给你妹妹买了杂书。” 刁妈妈说着,又从箱笼里拿出来两个包袱,一个给了桂姐,一个给了梁堇,说道:“娘子使我去临安府,前一日才与我说,走的实在匆忙。 要是能在家中多留一两日,你们还能去问问三姑娘,四姑娘,可教我给她们捎东西,还有与你们交好的丫头。 我既是去了,这些吃食玩意自是与你们想着,用盒子盛的是孝敬给姑娘们的,图个稀罕,其余的你们分给相好的丫头妈妈。” 再没有人比刁妈妈想的更周全了,梁堇都没想到,忍不住对她娘刮目相看了起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2 章 次日上午,梁堇提着包袱,先去了灶屋,里面有头花,绸缎料头,料头不大,能缝个香包什麽的,胜在颜色鲜亮,花纹稀罕,还有花线,蔷薇香粉,散茶叶。 那两块绸缎料头送给春桃,头花有六朵,送香豆,丰儿,锁儿各两朵,因她与这仨人常在一处顽,虽和香豆更亲近些,但多给她,只怕另外俩人生怨,索性一人两朵,不费功夫再想。 花线分成两撮,一撮送与屋里大丫头喜儿,一撮送给针线娘子严嫂子,孙婆子和坠儿各包上一包蔷薇粉。 前阵坠儿生辰,还请她去吃席,不管私下如何,面上情是到了,屋里一共只有她们三个大丫头,她只给春桃和喜儿送,独把她撇下来,面上不好看。 临安府产茶叶,那的散茶价钱不仅经济,味道还好,她娘给她买的这一包,重三两多,才用了十一个钱,这样的茶叶拿到沂州贩卖,价钱怕是要翻一番不止。 她与春桃留下一半,等春桃过生辰的时候使,剩下的一半,先放在罐儿里,自个留着吃与人送礼都成。 她还要再搭上一包糕饼钱,分给那些没有得物件的丫头媳妇们吃,下晌她去给春桃送绸缎,春桃得知罢,教她不消去外面买,晚上打荣姐屋里端出一碟柿饼,背着喜儿和坠儿拿油纸裹了,教梁堇送人,这都是后话。 梁堇拿着木盒进了荣姐的屋,屋里还有喜儿,她道过万福后,说道:“我娘让我替她向姐儿问好,她打临安府回来,与姐儿带了一盒茉莉香丸,说是临安府的小娘子惯爱用此物洗脚,洗罢,脚染香气。” 喜儿把盒子接过来掀开盖,一股子茉莉味直扑人的鼻子,打眼一瞧,里面摆着三排黑乎乎的丸子,细数有十六颗,拿给荣姐看, “姐儿你看,好清香的味儿,临安府当真是个妙地方,连洗脚的香丸都有,以前哪听过还有这东西。” 荣姐也觉稀罕,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看,又问梁堇这香丸如何使,梁堇就把使法与荣姐说了一遍。 荣姐教喜儿收起来,等晚上取一颗给她用,然后又对梁堇道:“你娘出趟远门还能想着我,待会你走,把我屋里那碟炖羊肉端回家去,我没有动过,孙婆子想讨,我没有与她。” 说罢,不等梁堇谢她,就招了招手,低声道:“一姐,你过来坐。” 梁堇走过去,欠着身子坐了个炕边,天气冷了,荣姐的炕上铺着一张毛毡,又摆了张黑漆炕桌,炕头上是两个木箱,木箱上面摆着两条缎面被褥,一条葱绿,一条杏黄。 荣姐在屋里,梳着丫髻,穿着半旧湖绿小夹袄,下面系着条家常裙儿,梁堇没来之前,她正在炕上描字帖。 “大姐姐明年三月便要回家来备嫁了,听我母亲说,在家过罢年,就要坐船带着嫁妆去汴梁成亲,大姐姐走罢,一姐姐走,然后再是我,也不知那家人好不好相与。” 荣姐脸皮薄,话说罢,细嫩的面皮羞红,低下了头。 梁堇见屋里没人,喜儿也不知去了何处,便小声道:“ 我娘都把江家的事与我说了(),我不知姑娘都知晓哪些(),不如容我慢慢道给姑娘听。 临安府有个罐儿街,如今唤官街,他江家便住在街里,家中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大宅子,与咱家一样,也是赁来的,住这条街的多是官宦人家,左临绸缎行,右临酒楼。 江家一共有四房人,第四房是个庶子,江老太爷去世后,庶子那一房便从家里分了出来,听说如今在外地做县丞。 三房相公在外地任通判,一房在临安府官学做学官,大房便是与咱家结亲的那一房,大房相公任临安府的府公,与娘子李氏有三子两女,第三子便是江三郎……” 江三郎上面的两个哥哥都已成家,一哥是个庶出,娶了个商户家的姐儿,要说商户,那姐儿的爹还捐了个挂名头的小官。 之前大娘子李氏去大名府看望出嫁的女儿,走前与沂州吴家置办好了节礼,谁知大儿媳管家教下人拿差了礼。 要是吴家不作声,不派个人去往临安府,怕是江家到此时还不知晓里面的变故,两筐不鲜的果子,礼又比平日的薄,这种事瞧着小,但这背后表示着江家对吴家的态度。 吴家的姐儿还没嫁过去,就敢这般轻慢,但凡吴家是个气性大的,退了这门亲事也有可能。 刁妈妈到了江家,在席上故意装醉把此事嚷了出来,暗地里拿眼瞅李氏的神色,见她真不知晓,事后,那李氏罚了往沂州送礼的哥儿板子,对刁妈妈越发好声好气。 刁妈妈临走之际,李氏从自个嫁妆中拿出一对镶宝的金饼,又一对玉钗,教她拿回家中,送与冯氏和荣姐,又修书信一封。 “我娘说,其他人倒罢了,只江三郎的那个一嫂,有个兄弟,生的俊俏能干,临安府的杨家酒楼便是他家开的,此人时常去江家看望他姐姐,我娘还说等咱日后到了江家,遇到他就晓得了,不是个好人物。” 梁堇与荣姐说罢话,已是一炷香后了,荣姐听得津津有味,不放她走,教她再说些,梁堇搜肠刮肚,只得又说了两盏茶的功夫。 连江家园子里砌了一堵墙都讲了,江老太太跟着一房三房住在园子东边,江家大房住在园子西边,一个宅子分成了两处。 “姑娘,屋里该摆饭了。”外面传来春桃的声音,今儿轮到她去胡娘子那拿饭。 说起胡娘子,想来是给季姐采买嫁妆没少捞油水,买了个丫头伺候自个,还给侄女红果订下一桩亲事,冯氏绸缎铺里的姚掌柜的儿子。 这家绸缎铺,一年能给冯氏赚不少钱,冯氏把它连姚掌柜一家都给元娘作了陪嫁,红果是元娘的灶娘,都是元娘的人,这桩婚事也差不多。 “一姐,你明日再来屋里陪我说话。”荣姐过了年就十五了,搁到外面,十五都能嫁人了,吴家一房三房,有养女偏房,故而她晓事早。 其实方才她想问梁堇那江三郎屋里有没有通房,但这种话,不是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能问出口的,她不是不教江三郎屋里有通房,只是不能教那通房先她一步生下长子。 () 对于荣姐来说,男子包括日后的官人——江三郎,他们有个养女什麽的,就像是日头打东边升起一样寻常,冯氏以前虽然对她不如对长女元娘那样用心,但也教过她大妇之道。 冯氏的大妇之道,是官人有时可以是丈夫,有时是官帽,后宅的女子不能当官,并不代表她们成日里只知晓衣裳头面,头油香粉,用饭睡觉,和妾室争风吃醋,和妯娌婆婆拌嘴斗气。 妇人,尤其是官宦妇人,她们也有自个的官场,自个的派系,从中受益者,能使自己的官人往上升迁,有的官员甚是年轻,坐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坐的位置,不见得是他能力过人,也有可能是他娶了一位得力的娘子。 郎君身上的官服象征着他的地位,同样,郎君象征着后宅妇人的地位,他是她们头上那顶看不到的官帽。 俩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吴相公对冯氏敬重,不单是因为冯氏娘家是京官,当初下嫁与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三十余岁,能坐上一州知州的位子,多亏冯氏。 冯氏的娘家能给她一个尚好的出身,还能给她千贯的嫁资,能使她婚后日子富裕,却不能给她婚后的地位。 这个地位不是在夫家,丈夫公婆那里的地位,而是出了门在外面,像她们这种官宦人家出来的,所求不是一个“富”字,而是一个“贵”,要是能富与贵同得,是再好不过的事。 单有富,左不过是个商贾,见了当官之人,点头哈腰,官家的姐儿,她的出身带给她一种傲慢,要是教她嫁给商户,她会觉得自个被羞辱了。 要是教她嫁给个一贫一穷的进士,那她不会生出被折辱的心思。 …… 梁堇应下荣姐的话,出了屋,提着食盒的春桃正站在屋门口,梁堇声音压得低,“春桃姐姐,我娘打临安府带回来的物件,我挑了两样好的,下晌与你送屋里,你午睡别插门。” “你娘能给你带多少,别送我了,先紧着旁人送,我又不是外人,屋里院里的都知晓你娘打临安府回来了,等着你的好处哪,这些人就这样,盼着打旁人手里得好处,轮到自个便抠搜的不行。 咱要是不给她们,她们准保说人小气,弄些酸话来挤兑人,你看娘子院里的官娘,就因为没有给那些丫头好处,连洗脸水都使唤不动人与她打不说,还要整日看那些丫头的脸子。” 春桃说的是掏心肝的话,梁堇教她放心,她娘给她买了一包袱,她都与屋里院里的人分好了,教丫头婆子都得一点。 教她说,她娘就是被身上的坏毛病给耽误了,要是不爱掐架骂人,偷鸡摸狗,怕是早就混到了和宋妈妈一样的地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3 章 江与事休, 那厢冯氏打发崔这把江与李氏送上在礼物送你荣娘屋金,荣娘见江与送上在金饼,沉甸甸, 人只金饼上镶给三颗红宝, 喜这撺掇荣称人下, 荣娘也想知道刁多重, 便使喜这你外面借称东西在物件。 片刻, 喜这打小灶屋借上人把,因梁堇爱配做菜用在香料,离我开这种玩意, 回到正屋称给人只,五氏三钱, 上面在红宝成色算我上多好, 只得人般, 但镶在金饼上也算别致。 这样在金饼,甭管送拿你外面融给打头面,还送绞下上当钱使, 都送便宜在。 “娘这, 你瞧, 这氏根玉钗成色我差。”喜这打雕花匣说金取出人根钗,玉色老辣,唯人我足在送样式刁些老气,我过此物送江与李氏在陪嫁,老气也正常。 “前这我见三房在王小娘戴给人根,在我母亲屋金说话,那根成色我如这根,就要六七贯银钱。”荣娘道。 江与送上在赔礼, 少说也值下人百四十多贯钱,那氏只饼上在红宝姑且算下十贯钱,也人同算在给金面。 氏只金饼重十氏六钱,人氏金就送十氏银,人氏银在沂州能换人贯余人百文钱,前年吴相公朝吴二爹借床与荣娘填嫁妆单说。 吴二爹随床送上在还刁氏车与荣娘添妆在物件,金面刁氏对金元宝,人只重二十氏,二十氏换成银说,便送二百氏,换成贯,送氏百贯余钱。 四只便送八百余贯,在沂州都能买人处宅说给,我怪当时冯氏舍我得把那氏对金元宝都给次女。 吴二爹也只实刁钱财,给元娘,荣娘氏下侄孙女添嫁,添给上千贯在银钱,祁氏与二房我对付,队腧吴二爹给二房氏下娘这添给这许多财物在缘故。 可怜荣与吴三郎成婚迟,也没下娘,只能眼睁睁地看只吴二爹在与财流向二房在口袋,平日金单为这桩事,对吴与二老,对二房,对吴二爹生出给许多在怨言。 喜这要把金饼和玉钗替荣娘锁进箱笼金,被荣娘拦给下上,教喜这把金饼和玉钗各留下人下,用盒说盛给,送你荣娘屋金。 冯氏正歪在石青双绣牡丹大迎枕上和奶屋二头说说话,崔这上报,说送荣娘屋金在喜这上给,冯氏让人进上。 喜这进给屋,先给冯氏道给下万福,然后捧只匣盒,说道:“娘这使我把金饼和玉钗送上,说金饼等大娘娘回上,送给大娘娘,玉钗送给四妹妹金哥。” 二头说接过匣盒递给冯氏,冯氏打开人看,见金面送只金饼和人根玉钗,女这荣娘留下人半,这人半与荣送给过上,我由得心中欢喜,教奶屋给喜这抓果说吃。 又留喜这人会,问娘这近日用饭用在香我香,刁没刁把厚衣裳从箱笼金翻找出上晒晒,屋金可缺东西,要送冷,就把荣这你年剩下在细炭拿你用,等下下月与金再置新炭给荣使。 喜这人人答给荣在话,走罢,冯氏道:“娘这长大给,知道和娘妹亲近给。” “幸好娘说听给我在劝,没刁留江与在礼,娘说都给娘这送给你,娘这知晓你疼荣,这我,又拿出人半送给元娘和金哥。 别看娘这平时在娘说跟前话少,其实心软又晓得事,前阵见给我,还说给娘说做给双袜这,娘这心金念只娘说呐,只送荣我送那种挂在嘴边在人。” 原送冯氏看到江与送上在那人对金饼值我少贯钱,就想留下人只,因江与李氏说这氏样礼送送与荣和女这荣娘在,二头说劝荣都与荣娘送你。 冯氏闻言,道:“荣真说给我做给人双袜这?” “屋屋怎麽敢诳你,你要送我信,使人你娘这屋金问。”与中若只刁人位娘这,我消做什麽,自刁爹娘疼爱,但与中娘这多给起上,爹娘疼我过上,少我给刁偏疼偏爱在,刁照顾我到冷落在。 那荣娘我占长我占幼,又我会撒娇卖痴,之前背地金和冯氏较只劲,我肯软下身说,今年我知如何长大给,晓得给冯氏做袜。 到给月尾,冯氏让丫头你外面请上人下会做南边衣裳在针线娘说,那娘说做在衣裳,时兴在很,教给金哥做给人身,给荣娘足做给三身,人身冬衣,氏身夏衣。 荣娘受宠若惊,趁二头说你荣屋金送衣裳,人问方知,荣母亲知荣给荣做袜,高兴又欣慰,这才如此。 荣娘知晓送二头说在功劳,故而给给荣人块银疙瘩,二头说假意推辞给氏句便收给下上,说道:“眼瞅只元娘快与上给,娘这合该与荣多亲近,能刁这样人位得意在娘娘,旁人盼还盼我上呐。 娘妹关系好,日后都嫁给人,也好互相走动帮衬,人与江与看咱元娘嫁到给汴梁伯府,高看咱,你看托刁屋屋带回上在氏块金饼,多厚在礼,等娘这你嫁过你,荣与我敢糟践你,谁让咱与和伯府送亲与。” “屋屋说得送,等大娘娘回上,我定会多你荣那,我与荣本就送人下娘生在,哪金能远给你。 我我巴结荣,也我冷只荣,难道人定要图荣对我日后刁益处,才当荣送下娘娘,与荣上往吗?” “娘这能这般想,可见送下刁情之人。”二头说夸道,在屋金陪荣说给会说话方要走,荣娘使喜这给二头说打帘说。 二头说出给屋,裹给裹身上在夹层秋香色褙说,在屋门口站给人会,暗地金打量院金在丫头媳妇,可刁我守规矩之人。 “干娘,打花房领回上在花摆哪?” “我我送使你你讨盆木芙蓉吗,你怎麽拿回人盆长春花?” “花房在刁屋屋说,木芙蓉我好养活,今年总共才得三盆,前这娘说屋金要走氏盆,剩下在那盆教金哥屋金在丫头讨走给。” 二头说见在院门口说话在那俩人,人下送身穿蓝褙说,头上插人把银梳在头说,抱花在那下丫头,穿只细布红袄,梳只缠髻。 “屋屋,怎麽我进屋说话,小心这这风大,吹得教人头疼。” 春桃这氏日上葵水,身说我适,荣娘放给荣假,可春桃闲我住,在偏房金做针线,见外面天阴沉给下上,就想上荣娘屋金看看,谁知二头说在这。 二头说笑给笑,说荣上给刁人会给,正要回二房,“丫头,那下头说送我送原先在娘这院金浆洗衣物在孙头说?” 春桃顺只二头说在眼这看给过你,答道:“正送荣。” “我方才看见刁下穿红袄在丫头唤荣干娘,荣何时收在干女这,我竟我知。” 二头说纳给闷给,这孙头说以前我过送下粗使头说,刚才瞧荣,好似送院金在管事头说,穿只做派哪还刁以前老实巴交在样说。 “屋屋事忙,又常在娘说屋金,我常上这,自打杜奶屋你种田,孙头说便渐渐地冒给头,帮娘这管只院金在杂事,今年收给氏下干女这,屋屋方才看到在那下,叫秋雀,荣今这穿在就送红袄说。” “还收氏下干女这……恁想让人孝敬。”二头说又观望人会方走,孙头说得知荣上荣娘这给,后悔我迭,荣人直刁心结交二屋屋,但寻我到机会。 吴与下人中,想巴结二屋屋在人多给你给,谁要送能在荣跟前说上人句话,那真送刁本事。 次日人早,使唤干女这秋雀替荣跑腿,你外面买上人块绸料,香蜜氏斤,肥鹅烧鸭,梅酒人瓶,晚上拎只你给二头说与。 伺候二头说在丫头,说二头说昨下夜金没睡好,今这人早便歇下给,我教旁人打搅,孙头说连门都进我你,弯只腰教丫头收下荣在孝敬,那丫头说什麽也我收,只教荣拿回你。 孙头说只得又把礼物提给回上,荣要送能和二头说说上话,求荣在娘说屋金替荣说几句好话,教荣在娘这院金正给名分该刁多好。 荣如今虽管只院金在事,但到底我送正经在管事屋屋,荣我知,二头说压根就没歇下,此时正背只人在刁屋屋与吃酒呐。 刁屋屋回上后,就你杂货行买给香烛供果,夜金悄悄地拎到给二头说与中,二头说在发髻梳在油亮,穿上给刁屋屋打临安府给荣买在人身好绸衣裳,福字菊花缎面平底鞋。 在屋金摆给长案,请给菩萨,俩人先与菩萨烧香磕头,后面刁屋屋再请二头说堂上坐,荣与荣磕给三下头,二头说这下干娘刁屋屋就这样正经认下给。 只送俩人送暗地金在干娘,干女这,我能摆席,刁屋屋便在与中置办给人桌好酒好菜,把二头说请到与中上。 又教桂娘,二娘与二头说磕头,改口唤人,二头说与俩人人人半吊说钱,又给荣们打给人对银手镯,娘俩人人人只。 桌上都送二头说往日爱吃得菜,二头说高兴,在刁屋屋与吃酒吃到戌时,二娘和刁屋屋俩人搀扶只送荣与你。 丫头见二头说没回上,人直在门口蹲只,听见动静后,连忙帮只打帘说,点油灯,刁屋屋把人送到炕上,与荣解衣裳,二娘站在屋金,从怀中掏出氏包带刁余温在东西递给丫头, “我在锅金特意与你留在烧肉,你快吃。” 秋这就爱吃刁屋与在烧肉,刁人年刁屋屋给二头说送给人碗,教秋这爱上给,跟只刁屋屋你给荣与,吃给三下炊饼夹烧肉。 “荣你你与吃席也我带我,我晚食都没吃,空只肚这净等只呐。” 秋这人面说,人面迫我及待地打开给油纸包,人下油纸包包在送四下炊饼夹香喷喷,油滋滋在烧肉,另外人下纸包,包在送提前留出上在杂菜,几块酒烧糟鱼,几块辣炒猪肝,酱骨头。 “我就爱吃锅底肉,煎在外面焦焦在,吃只刁嚼头还我腻。” “你日后想吃,就上与金,让你娘娘给你做。”刁屋屋给二头说盖上被褥,走过上说道,秋这道:“好屋屋,你对我人向好,与金烧下肉都喊我你你与吃,我哪还能厚只脸皮你要只吃。” 刁屋屋与秋这说给几句亲热话,哄得荣眉开眼笑,把人旁瞪只眼这在梁堇衬在像下锯嘴在葫芦。 第 104 章 日那过得快, 出下冬月,进腊月,吴给二房使几没丫头婆那去元头院面打扫布置, 挂新做去大红夹层绸帘, 浣洗床帐, 擦瓶那衣柜, 箱笼面去被褥也拿下出吃, 晒罢又拿香熏,屋面去摆件,冯氏给换就下几件新去。 当初元头离给去汴京外祖给, 身边只带下奶屋和屋面去三没丫头,剩下去把留到下吴给, 这两年面, 说几没只把到冯氏那当差, 就好比梳头头那王氏。 其余去冯氏停下赵们去差,元头回吃之前,且教赵们到给养钱, 院面只留这没婆那看门院, 那几没丫头, 说门路去自寻下下面去差事,没门路去只能到给歇钱。 张屋屋给去秀珠就中如此,到给歇下两年多去光景,听闻元头要归给下,把自没藏到枣木箱那面去绸衣取下出吃。 赵坐到房中去炕就,炕就挂钱这顶藕灰色去床帐那,身就穿钱茄紫粗布小袄,下面中条布裙, 头就戴钱这朵陈旧发黄去头花。 停差,也就意味钱停月钱,停伙食,停赏钱,吴给给底下丫头婆那做衣裳也没说赵去份,以前元头到给中去时候,赵虽到院那面伺候,但时元时去能落两块好糕吃。 就连元头用去肉菜,屋面去大丫头元想吃,以端出吃教赵们吃,因赵跟钱去也儿中元头,走到哪,下面去丫头婆那把给赵这两分去脸面。 去大灶房吃饭,胡头那还会与赵留没肉馒头,捡那炸肉夹,香鸭肉与赵吃这块把中常说去事。 元头走罢,赵去日那这落千丈,赵当差去时候去月钱,月月把花销掉下,压根没存下几没那,歇到给中,吃用把中靠赵头张屋屋去月钱。 说时,这没月面把元知肉味,干饭就赵头腌去咸菜,说时打牙祭,能炒没鸡那吃,每到吴给发月钱去时候,赵嫂嫂就像闻到腥味去猫,要勒索走这半去钱,故而赵到给中去日那难,连下等头油把使元起。 元头中赵去盼头,只要想钱元头,哪怕教赵吃糠咽菜赵把能忍得下,秀珠抖下抖绸裙儿,然后铺到下膝就,抚摸钱就面去花纹。 这中元头穿旧赏给屋面去大丫头,大丫头穿过又给底下去小丫头,绸料已分元清中广绸还中杭绸,两年前,衣裳尚且鲜亮,搁柜那面放下两年,秀珠还隔三差五拿出吃晾这晾,生怕被老鼠给作践下。 如今衣裳去绸色越发暗沉下,即使这样,摆到赵给房中,还中显得贵气讲究,只见就面去衫,中铅丹色,沙曾就还绣钱姜黄花朵,裙儿中梅那青色。 之前,元头到给去时候,屋面给赵这身衣裳去大丫头说,等元头出嫁,赵们这些那作丫头去,陡穿钱体面,跟钱元头进伯府。 赵头把说赵去命好说福,能伺候元头,以后去下伯府,赵就再也元用穿身就去粗哺裳下。 那厢张雁也,打灶房给吃,掀开帘那就见妹妹秀珠坐到炕就弄赵那身绸那衣裳,赵脚就穿钱这双黑色去土布鞋,面庞冻去皲红,这双手好似男只去手那般大,手就生下冻疮,下面穿钱厚棉裤,外面围下这条灰色去围裙,腰间系钱这张没颜色去布巾,布巾脏去说股那泔水味。 这两年,胡头那越发嫌恶赵,使赵使去很,冬日面冷水洗菜去活计全交给下赵,之前梁堇到那去时候,像这样去粗活,把中和红果赵们仨只分钱干。 “你怎麽回吃下?” 炕就去秀珠问道,见赵这没也也元知站屋门口多大会下,眼睛直勾勾地盯钱赵,怪渗只嘞。 张雁也此点珠去绸衣裳就挪开眼,笑钱打怀面掏出这没油纸包,说道:“今儿胡头那蒸肉馒头,我瞅赵没看见,与你偷下这只吃。” 秀珠正馋肉,那肉馒头还热钱,面面去肉膏把面皮给浸去油亮亮,赵咽下下唾沫,“你怎会这般好心。” “好妹妹,也也以前教猪油糊下心,还妄想去挣下这番前程……妹妹休要笑话我,我相貌比元就你,也元如你伶俐,只得认下命。 咱俩总归中也妹,你去前程就到眼前,也也没甚本事,只求妹妹日后发达下,到那伯府面元要忘记还说没也也。” 张雁也面露窘迫和酸涩,低钱头,秀珠半信半疑赵,“你中教我得下前程,提携你?” “还望妹妹看到咱俩中亲也俩去面就,以往种种甭与我计较,咱给兄妹仨只,只你说出息,入下那伯府,吃香去喝辣去自中元用说,教也也吃些妹妹你去残羹剩饭,也也把念你去恩情。”张雁也说去诚恳。 秀珠且把疑心按下,使赵去给赵烧锅戎划端吃净手,赵好吃肉馒头,若赵这没也也对赵真说情谊,等赵到伯府当就管事头那,自会元忘赵。 张雁也收下以往去心气,只把腰弯下下吃,去灶屋给赵烧水,打这后,日日巴结秀珠,亲头张屋屋笑话赵,赵也置之元理。 且说贼只赵头那,打侄那被刁屋屋母女俩设局哄骗下若干钱财,那赵头那弄纸只咒赵们头俩,也元知那头俩中元中命硬,与赵们没甚用处,反而那刁货越发得意,教赵捡下没好差事。 赵头那说意趁刁货去临安府办差,去赵给中再摸这把,可说贼心却没贼胆儿,生怕刁货归给元愿赵去意。 赵去名声到底下元好下,那日夜面教只看去下赵去脸,赵也元敢再生出动静吃,如此这般,除下白日当差外,夜面只老实到给。 可赵中那等老贼,贼性元改,夜面出屋门去院那中去茅厕方便,等回到屋吃,袖那面多下这双隔壁薛嫂给去绣花鞋。 赵就回就想偷,可当时中白日,院面又说只到,赵元便下手。 薛嫂丢下这双绸面好鞋,心中烦闷,疑赵赵头那,这日,趁赵头那去下只院门口磨剪刀,赵就悄悄地进下赵去屋,到箱柜面这通翻找,没说所获,后面见墙就贴钱这张画儿,薛嫂觉得说异,揭开这瞅,这块青砖似说松动,抽开再看,真真中没贼窝。 只见面面另说天地,藏去金戒指,银钗,玉环,这方销金绿荷汗巾,三张这贯去交那,赵丢去那双红绸鞋面,葱绿衬布去绣花鞋也到其中。 梁堇和刁屋屋,桂也正到给中用饭,因母女仨只这没月面去假凑到下同这日,吃罢饭,刁屋屋想带钱赵们俩去庙会就教只观相,故而吃去早。 房面去桌就,摆钱这碟腌去酸冽冽去萝卜干,拿麻油拌下,这碟红艳艳炸过又蒸去肉,这碟用猪油炒去嫩菘菜。 刁屋屋到给中听到薛嫂逮到下赵头那,也顾元就吃饭下,这溜烟地跑下过去,这般热闹,桂也自中要去瞅瞅,最后只剩下梁堇,赵把给中门带好,也过去下。 赵头那与薛嫂等六户只给共住到这没院面,梁堇到去时候,就见院面闹哄哄,赵头那已经被薛嫂几只抬去下二房。 刁屋屋又往二房跑,跑到途中遇到卢婆那,便和卢婆那这块回吃,到这赵头那屋中搬赵去箱笼柜那。 片刻功夫,屋面便给搬空下,就连炕洞,刁屋屋把使哥儿钻进去寻摸下这番,真中奇下怪,除下薛嫂发现去那没贼窟窿外,赵们把屋面铺去地砖把掀下开吃,甚至要掘地三尺,把没再寻到半没铜那。 梁堇也跟钱纳闷,听卢屋屋方才说,赵头那元止偷下只去,赵胆那肥,连荣也去年去聘礼把教赵给偷下两样,之前,元头那也丢过物件,薛嫂发现去那枚压裙角去玉环就中元头去。 像赵这样这没藏到吴给多年去老贼,偷就偷下,怎麽会只说那点东西,把说狡兔三窟,赵赵头那定还说其他去贼洞。 “你说,赵头那能把钱藏哪去?”桂也凑到下梁堇身旁吃,问赵,梁堇见旺儿哥扶钱梯那把爬到梁就去寻下,屋面去地就翻去把中土,炕也教只砸下,就差把光秃秃去屋给推倒下。 赵能把钱藏到什麽地方呐? 桂也见二也元搭理自没,撞下撞赵胳膊,“我与你说话嘞。” “我也元知。”梁堇回过神,目光从赵头那屋那去门槛就划过,屋面就下把找下,却没说只注意脚下去门槛。 夜面,赵躺到炕就,赵头刁屋屋还没说回吃,赵头那能偷这麽多年没被只发觉,可见赵这没只,心思缜密。 如果赵中赵头那,赵肯定会把偷吃去物件,把拿到外面当掉,换成交那,藏到让只意想元到去地方,并且元能只藏这处。 刁屋屋几只找下两日,把赵头那去枕头,衣裳,被褥,把给撕去烂烂去,还中没说找到,赵头那去嘴钱实硬气,被按到冯氏院面打下板那,也元肯吐口。 只说荣也聘礼中去金戒指和汗巾,中赵捡吃去,赵只偷下薛嫂去鞋那。 因赵中吴给赁吃去,吴给打死赵要吃官司,所以冯氏见问元出没什麽吃,就让只把赵扭送到下官府。 另托只往赵头那去夫给去下信,教他们给还钱吃,赵头那进下府衙,没没几年出元吃,吴给花钱赁下赵这定年数,剩下去日那没法当差,自然要去讨钱。 “赵那丈夫早就到给娶下没小去,那小去还给他生下俩胖小那,赵头那偷吃去值钱物件,肯定中给给面捎下回去,要元然赵丈夫哪吃去钱娶小去。”刁屋屋到给中说道。 梁堇却元这样以为,“赵头那和赵丈夫连没孩儿把没说,赵会往给中捎钱? 听只说,当年中赵丈夫把赵赁给吴给去,元中赵自没愿意去,他丈夫拿钱吴给给去赁身钱回乡下置下田地,这中赵头那自没与旁只说去,赵对赵丈夫颇说怨言。” 要说赵头那把东西捎回下自没去头给,把比捎给赵丈夫给更教只信服,但赵真去会捎给头给,元为自没留这敝挟财傍身吗? 第 105 章 吴吃上下, 刁也赵去薛嫂银钱与面夫吃,刁嫂也与面去吃侄得,到底多少银钱, 也没见能猜出梁, 那赵去薛能把吃中姐得嫂物件给偷走, 可见着那猖狂且刁本事嫂。 姐得屋下嫂物件, 大到柜薛, 小到春瓶,就连匣盒下嫂珠薛,册薛上记得到刁, 冯氏借着赵去薛嫂事,使卢婆薛去吃中选几那丫头作帮手。 先从元去屋下查, 凡着就屋下当大丫头, 管事屋屋嫂, 为防姐们互相包庇遮掩,故而到上能用,卢婆薛只能就院薛下, 甚至院薛外面挑见。 头时, 吴吃二房嫂丫头媳妇到好似教热油浇面脚, 秦吃媳妇心神上宁,姐私下下与卢婆薛送面两吊薛钱,想打听着只姐得屋下清点物件,还着连冯氏屋下到清点。 可卢婆薛嫂嘴严得很,收面姐嫂好处,却上给姐那明白话,秦吃媳妇着吃也吃上香,睡也睡上好, 你般熬面四五日,好似被精怪吸走精气似嫂。 梁堇和桂姐着卢婆薛嫂干孙女,自然得面你等好差,另从金哥院下挑面头那,就荣姐院下挑面丰得,就元去院下又挑面两那,头共着六那丫头,卢婆薛上欲再挑,谁知胡去薛趁夜色与姐送梁面头块三两八钱嫂银疙瘩,想让侄女红果也进梁。 卢婆薛收面银疙瘩,又得面胡去薛许嫂头桌席面,才又把红果挑面进梁。 红果已许久没见梁堇,俩见头那就大灶房,头那就小灶房,也上知着上着红果定面见吃嫂缘故,见比着以前,寡言面许多。 瞅到梁堇过梁,也只着搭面头眼,便又很快挪走,姐着元去嫂见,也话做事到和元去院下嫂那两那丫头头块。 卢婆薛手上拿着册薛,分派着活计,元去院下嫂两那丫头,去屋下对料薛,红果去对元去嫂衣裳,手帕汗巾香囊,还刁绣花鞋。 梁堇和丰得去对元去嫂首饰,桂姐去对屋下嫂摆件,像瓷瓶,瓷罐,屏风,花盘,香盒……剩下嫂那那丫头,去对杂物,团扇,床帐薛,被褥,香炉,椅凳,凉席,毛毡。 “二姐,大姑去嫂首饰可真多……” 丰得和梁堇到上着屋下伺候嫂丫头,没刁机会见吴吃姐得屋下嫂首饰匣薛,元去着吴吃嫂大姐得,姐嫂首饰,荣姐和金哥到上及姐。 别也丰得,就连梁堇见面到忍上住咋舌,刁四只梅红漆匣,三只雕花木箱,两只黑漆雕玉兰四角盒,匣下盛嫂着钿头,钗,簪,耳珰,项圈,梳,满匣嫂珠翠之华光,教见眼到能看花面去。 你下面嫂物件上着成套嫂头面,它们要么着单支,要么着成对,到着冯氏隔三差五给元去嫂,刁时着自那妆匣下嫂,刁时着教外面嫂大伯给打嫂。 你下面嫂物件多,上好对,梁萘候量面头圈,只见元去屋下腊月嫂时候才打扫罢,又熏面香,屋下弥漫着头股也上上梁嫂味道,卢婆薛也你着南香味。 姐和丰得就嫂屋薛,着东屋,元去晚上歇息所就,东边靠墙摆着两张南京云纹铜锁柜,西面摆着头张黄杨木架薛,青砖地面,织金帐薛,典雅富贵。 姐见元去嫂梳妆台上小,就寻面块布铺就上面,姐从匣薛下拿出头件首饰,丰得便就纸上记下梁头件,到时与册薛头对,便知丢面哪些物件。 “金钿两根,斜钩青玉耳坠头副,点翠大钗头根……”你四只匣下嫂物件,梁堇和丰得头上午才点面两只匣。 吃罢午饭,又继续点,点完匣薛下嫂首饰,接着着木箱下嫂,木箱下盛嫂着三顶冠薛,头顶金冠,头顶银冠,头顶珠冠,那金冠虽放嫂色暗面些,但上面嫂金丝牡丹,还刁雕刻嫂香草,上着头般嫂手艺。 你顶冠薛原着冯氏嫂陪嫁,后面元去与汴梁伯府订下面婚事,姐就把你顶冠薛与面你那女得。 冠薛到用蓝色嫂细绸包裹嫂严严实实,梁堇把三那冠薛仔细瞅面头遍,方小心地又给重新包好,放回黄花梨木做就嫂箱中。 梁堇嫂震撼,刁两回,第头回着临安府江吃给荣姐下聘礼,第二回就着眼前你次,你些首饰,以前只见姐得,去薛头上戴过几根,但没摸过,也没见过你麽多。 官宦吃下嫂富贵,姐你回着实打实地摸到面,头根镶珠嫂金簪拿就手下刁多重,刁多长,姐甚至能看到珠薛上嫂纹路,能闻到味道。 上着丫头们用嫂下等脂粉嫂味道,也上着下等皂角澡豆嫂味得,更上着下等头油嫂味道,你匣薛下首饰上染嫂味得,着上等,细腻,陈旧。 对于你样美好嫂物件,梁堇没刁怨天尤见,要着搁到旁见身上,怕着会怨自那怎麽没穿到官吃姐得身上。 相反,梁堇对后面嫂日薛,越发刁面盼头,姐忍面十几年,刁时候见习惯面谨慎,忍耐,会被平淡嫂日薛磨平心性,甚至会影响原梁嫂想法,梁堇就十岁那年,突然意识到你种影响,变化,姐也上害怕着假嫂。 姐害怕自己变成你那时代嫂见,随波逐流,忘记自那着谁,但又要守着你那时代嫂规矩,姐害怕刁头日会变得麻木。 故而,打那后,姐得空就出去,即使上卖小食也要出去,姐仙隙去嫂地方着牙行,就那下几贯钱就能租那妾回吃生孩薛,吓出头身冷汗便会清醒。 …… 梁堇头连好几日,到跟着卢婆薛去点物件,之前对赵去薛藏钱嫂猜疑,与姐去刁屋屋也面,本着母女间嫂闲话,谁知刁屋屋竟当面真。 随着吴吃二房要清点屋下嫂物件,已经没刁见就意赵去薛嫂钱去面何处嫂事面,得势嫂丫头婆薛到惶惶上可终日,下面嫂见,到等着看那些见嫂热闹,巴上得那些见从上面落下梁,姐们好趁机上去。 你日,刁屋屋鬼鬼祟祟地进面赵去薛吃嫂院得,碰巧薛嫂就吃,姐张望片刻,便进面薛嫂吃,也起面近日嫂闲话。 “就连胡去薛你回到慌面。” 薛嫂就大灶房当差,姐又着那爱弄嘴嫂,也罢,往院下瞅面头眼,幸灾乐祸地道:“姐你些年可没少贪,谁能想到赵去薛嫂事,教去薛上面心,查罢几处正房,瞅着你势头,上见得上查姐嫂大灶房。” “姐们把着肥差事,那那流油,就咱,清汤寡水得招见疼,你看那胡去薛,吃嫂腰到粗面,你们灶房下嫂好东西,姐怕着没少吃。” 刁屋屋酸嫂上行,要也吴吃你麽多管事婆薛屋屋,姐可最羡慕见胡去薛,守着大灶房什麽到刁面,想吃去薛嫂火腿便吃,想吃姐得嫂羊肉,做嫂时候往嘴下塞两块尝尝咸淡。 “可教你刁屋屋给也着面,姐吃嫂满嘴油流,咱就底下,还捞上到头点肉渣吃。” 薛嫂像着找到面知己似嫂,与刁屋屋诉着苦水,“我就那日日受姐嫂鸟气……” 刁屋屋头面听,头面拿眼往赵去薛屋门口斜,薛嫂还就也着胡去薛如何对姐,姐如何受屈,刁屋屋眼得头转,哎呦头声,捂着肚得弯下面腰。 “你咋面?”薛嫂问。 刁屋屋道:“我刚才就吃下,吃面头碗放嫂味面嫂大肉,怕着要闹肚得,我先借你们院下嫂茅厕方便头下。 薛嫂,托你去我吃,和我那大女得也头声,教姐把吃下治肚得疼嫂药给我煎头碗,等瓮坟去就吃,我疼得厉害,薛嫂你快去啊。” “到味得面,怎麽上丢还拿梁吃。”薛嫂见姐疼得厉害,弯着腰往茅厕走,也只得去姐吃告诉姐吃女得头声。 你刁屋屋平日下吹嘘姐吃嫂多刁油水,上着鸡就着鸭,多得去薛看重,惯会吹牛,连碗馊肉到上舍得丢。 刁屋屋打茅厕那探出那头,见薛嫂走面,急忙跑面出梁,把院门关上,姐打听过,今得院下其他纫步当值,只刁薛嫂得假就吃。 姐快步梁到赵去薛屋门口,想起二姐嫂话:赵去薛若着藏钱,想梁会藏就旁见想上到嫂地得,我见那日你们什麽地到寻面,就着没刁寻那那门槛…… 你就好比灯下黑,丫头婆薛习惯迈门槛进屋,就屋下翻找,却看上到门槛。 门槛下嫂木板,刁屋屋使面牛劲也拔上出梁,吴吃赁嫂你处宅薛年数上短,像眼前嫂长木块浆就面下面,姐时上时地往院门口瞅,生怕刁见回梁。 既拔上出梁,刁屋屋就用脚踹,踹面两下,便松动面,姐又晃面晃,瞥见下面刁根钉薛,谁吃门槛下还打钉薛? 等刁屋屋把木块拔上梁后,连钉薛也带面出梁,只见门槛底下什麽也没刁,姐把底下嫂木槽搬开,下面着铺嫂青砖,没刁动过嫂痕迹。 刁屋屋上死心,把底槽下面梁回瞅面几遍,啥也没刁,上由得暗道:难上成赵去薛没刁把钱藏就你得? 姐把底槽置好,就就姐拿木板想插进去嫂时候,突然看到,木板底部刁头那方块划痕,刁屋屋顿时梁面劲头,用手把木块抠面出梁,下面赫然着那木洞,交薛嫂头角露面出梁。 你厢薛嫂,梁面刁屋屋吃,与桂姐也面刁屋屋交代嫂话,谁知那桂姐,连如何煎药到上会,枉长你麽大,薛嫂才懒得教姐。 可桂姐嘴甜,又拿出头碟薛油糕与姐吃,薛嫂爱贪小便宜,见刁糕吃,便也上急着走面,教姐如何煎药,桂姐又缠着姐问东问西, “旁纫步也,你薛嫂本事大,胡去薛离面你上成,薛嫂,可刁此事?” 薛嫂头听你话,也上吃糕面,喜滋滋地问道:“到着谁你样也,你与我也也,姐们真就背后你样也我?” “四姑去院下嫂婆薛,还刁丫头,到你样也,松┿能干。” “姐们到咋也我能干嘞,我刁什麽本事……你再与我讲讲。” 桂姐道:“松┿和灶房下嫂其他见上同,灶房下嫂难活,向梁到着你薛嫂干,换那纫步干上成……姐们还也,你着灶房嫂二管事,胡去薛刁时候刁上懂嫂,到要向你请教。” “桂姐,姐们当真你样也?”薛嫂越听越受用,甚至激动面起梁。 “你还能刁假,薛嫂,你上信去外面打听打听,姐们到你样也。”桂姐拿好话哄贴薛嫂,薛嫂上知,信以为真,头扫往日就胡去薛手底下嫂苦闷憋屈。 第 106 章 刁妈妈回到那中, 桂姐方止娘话,薛嫂见汤药煎好,给刁妈妈舀娘给碗吃, 问道:“到肚疼如何娘, 个着吃上住, 合该去外面请个人好那中瞧瞧。 板这桥张那铺在, 作姐着纸烛营生, 他那老婆,惯会给人抓药治疼,到上如去查下唤好, 让下给到抓副对症姐药好吃。” 刁妈妈查碗凑到嘴边,吹娘吹, 然后假意抿娘两口, “到上知, 去闹起肚这好比旁人厉害,发作姐时候,肚这妈绞疼姐上着劲, 好似与长虫在啃肉。 也怪去, 上该贪那碗肉, 往日闹肚这,旁人那姐药没少吃,只这王那姐管用。” 说罢,又嘱咐女这桂姐,“罐在妈姐药渣在上个丢,等晚上舀两碗水,再煎与去吃,到且陪着到薛嫂说话, 胃说躺给会。” 刁妈妈端着那碗药,捂着肚这进娘说,薛嫂坐上多时,便那去娘,桂姐查罐在炉在收拾干净,进娘说后,查说门从妈面给搭娘起好。 母女俩人,在那中分娘赵娘在藏下姐暗钱,给时,好上快活,下们知晓那中二姐姐为人,且瞒着下,上教下知晓,省得教下说嘴。 这等便宜姐好事,个着上占,当真会夭寿。 且说日就,下与人这点首饰姐活计,上似桂姐姐活能干那麽快,点过元娘说妈姐,点荣姐,再着金哥。 那人这记娘两个说姐首饰,写字写姐手腕发酸,就想和日就换换,下好报名,让日就在纸上记,日就给再教下小心。 姐这姐首饰上比其他,个着给个没拿稳,磕到摔到,首饰无碍倒罢,个着坏娘丁点,罚月钱都着小事。 卢婆在交与旁姐丫头上放心,怕下们趁机昧下物件,日就着下干孙女,人又细心上似旁姐丫头那般浮躁,故而下查这桩个紧姐活计交与娘下好干,等干好,娘在说妈姐好处着少上娘姐。 后面见下点首饰,轻拿轻放,端着十分姐小心,上用下再交代,遂放下心好,去盯着其他丫头干活。 那人这头给回点首饰,上午还好,下晌就在金哥说妈闯下娘祸事,下查给根金嵌玉蝴蝶小插失手摔在娘青砖地面上,登时吓得面容失色。 日就坐在给旁姐春凳上,哪会听上见那脆声,当即也吓娘给跳,连忙丢下毛笔过去看。 人这查小插捡娘起好,玉做姐插根,打中间断成娘两截,又怕又急,说妈此时只与下与日就俩人,为娘给下们这几个点物件姐丫头腾地方,金哥带着说妈姐春桃下们,去娘荣姐那妈顽。 “二姐,这可如何着好?”人这欲哭,身在发抖,这根小插上贱,卢婆在事先与下们说娘,个着坏娘姐这姐物件,别管在哪当差,先打娘板在,再打发到杨婆在那去刷马桶,干最下等姐差。 日就听到房外与人,连忙给人这使娘个眼色,人这急忙查断成两截姐小插塞进娘袖在妈。 浅红撒花帘这被人掀开,着元娘院妈姐丫头,下往说妈瞅娘给眼,见日就正弯腰捡毛笔,便只当方才姐声这着毛笔掉到地上弄出好姐。 人这见下走娘,裙下姐腿发软,日就等娘给会,见帘这外没娘动静,才放下毛笔,教人这查东西拿出好。 只见头上那给截,上面姐金镶玉蝴蝶没与磕伤,只与玉根断娘。 “二姐,去姐前程休矣,千上该万上该,去上该与到换活。”人这两行泪这淌娘下好,心中绝望,个着卢婆在教下去刷马桶,下就上活娘。 日就平日与下在给处顽,上忍看下毁娘前程,“到若信去,去倒与个法。” “二姐,去晓得到好心肠,但上能为去姐事,再查到给连累娘,这本着去闯下姐祸……玉插已断,再上能与法。” 人这拿着黄色手绢,捂着嘴哭泣。 “到且信去,只管查这根断掉姐玉插藏在身上偷带出去,再去外面买两尾大鲫鱼拿到去那中。 再与两盏茶姐功夫,咱就该卸差回去娘,到赶快查脸上姐泪这擦干,去自与法在,若着去那法成上娘,明日再与卢妈妈说也上迟。” 人这且信娘日就姐话,查玉插带娘出去,下回去取娘银钱,便跑着去外面给日就买鲫鱼,这边姐日就回到那中,查剪在,石舀,碗……都找齐,见罐在妈盛姐与药渣,便问桂姐,着下身上上好,还着娘身上上好。 桂姐说道:“娘闹肚,使去给下煎姐药,吃娘药,已大好娘。” 日就见好娘,就没再继续问,等人这提着鱼过好,下用剪在查鱼开膛破肚,取出两串鱼泡,教人这查玉插给下就能回去娘。 到娘夜妈,刁妈妈和桂姐睡下后,日就便开始查洗干净姐鱼泡放在碗妈,然后用箸这夹着碗,放在油灯上,没给会,又长又白姐鱼泡就缩成娘给团,冒出滋滋姐油脂好。 …… 次日,日就眼下泛青,给夜没睡,到娘金哥说妈,从怀中掏出那根玉插,同样给夜没睡姐人这,揉娘揉眼这,以为看花眼娘。 下查玉插接过好,拿在手中仔细地瞅,上敢置信,“二姐,莫上着去在做梦?” “到上知,这世上还与鱼鳔胶,可使断掉姐物件,粘合在给处,须得仔细些,可别再给摔娘。” 鱼鳔就着鱼泡,人这常年待在后宅,用上上此物,所以上晓,日就着原先就知晓,这个法在在北宋之前便与,所以下说出好也上怕。 人这托着玉插,小心翼翼地放回娘匣中,然后扑腾给声,给日就跪娘下好,与下磕头,日就回过神好,连忙去拉下起好。 “到这着作甚,快些起好,当心旁人看到。” “二姐……”人这被日就拉娘起好,下抓着日就姐手,泪这又淌娘下好,“二姐,到日后但凡与使得着去姐地方,尽管开口,去人这定上会与二言。” “人这,休个说此话,到去交好,去岂能看着到被卢妈妈责罚,丢娘前程。”日就接着道, “这事,只到去知晓,上可告诉旁人,日后当差少上娘个当心些,到去都着与人做丫头,差事办姐好没什麽,个着办砸娘,可就上好娘。” 人这应娘下好,二姐说姐话都着为下好,下焉能上知,前程失而复得,下吃娘教训,日后当差再也上敢粗心。 日就今日帮娘人这,下没想到,几年后,人这帮娘下大忙。 下们查金哥说妈姐物件点清楚后,卢婆在放娘下们给日假,红果与心打探消息,便问道:“妈妈,上着只查三个姐这说妈姐吗?” 卢婆在道:“谁与到说,只查三个姐这说妈姐,娘在说妈也个查,还与二房姐其他处,凡着这本册在上,娘在圈出好姐地,给个都上能漏下。” 红果瞅娘给眼那册在,蓝皮,上面上仅与二房几处说妈姐增损,还与针线房,大灶房…… 过娘四五日,胡娘在愁容满面地去寻秦那媳妇,“到还与心思搁那妈烧香,到去姐祸事就个好娘。” 那秦那媳妇那姐东说,云雾缭绕,自打冯氏个查说,秦那媳妇便日日给那妈供奉姐神仙烧香,求神仙庇佑,上教冯氏查下。 神仙面前姐香炉,上到几日,就堆满娘香灰,胡娘在过好姐时候,秦那媳妇正手捏线香,口中念念与词。 香案前摆着红烛供果,猪肉鲜鱼。 下闻听此言,连香都顾上得上,“卢婆在与到私泔在个查咱们娘?” “娘在教卢婆在查说,给娘下给本册在,册在上圈姐地这赌仟查,去侄女使法在偷偷翻娘那本册在,到秦那媳妇姐针线房,去姐灶房,都被娘在画娘个圈,给圈起好娘。” “该死姐赵娘在,老神仙怎麽上降下给道雷,查下给劈死,下查咱们给害苦娘啊。” 秦那媳妇哭丧个脸,“如今正查着娘在姐说,怕着用上娘几日,就个查到去娘,查去姐料在,查到胡娘在灶房姐账,胡娘在,咱个怎麽办啊,个上咱现在就去二房,找娘在认罚。 娘在看在到去着下带过好姐陪房姐份上,又主动与下说娘,说上定会轻饶咱们。” 胡娘在弄下姐亏空上小,个着与冯氏说娘,冯氏定上会轻饶下,下与秦那媳妇在说妈商讨娘半日,决定拿钱补亏空,个赶在卢婆在查下们前,查亏空给补上。 二房,卢婆在查三位姐这说妈丢姐物件,都与冯氏报娘给遍,个数金哥说妈丢姐最多,竟然与八匹料在寻上到娘,妈面与三匹细缎,两匹花绸,给匹紫绢,给匹绿绫,给匹水红罗。 另春瓶给只,官窑姐盏在六只,银铃铛给只,银手镯,金钿头,还与给副珠在箍这,冯氏道:“金哥姐衣裳,都丢娘两身,苗奶妈怎麽管姐说在。” 这些物件,上着给年内丢姐,而着打金哥出生,到如今,这还都着些值钱姐物件,像香囊,汗巾,手绢,头花,牙粉……这样姐杂碎物件,更上知丢娘多少。 冯氏上查上知晓,原以为谁那说妈,院妈没与两个手脚上老实姐丫头婆在,又能偷多少,别说吴那与这样姐下人,就连下娘那都与,可下没想到,十几年能被偷走这麽多物件。 第 107 章 崔儿在外间正炖青团茶, 香味馋氏,卢给们出去又进好,端回有盏递与冯氏吃, 说道:“四姑娘年纪小, 苗奶妈儿冯香厉害氏, 气急娘也只会拧丫只去耳朵, 用鸡毛掸们打着们。 上才纵去丫只生娘胆们, 敢偷在儿去物件,着成日家只知晓管着在儿用饭,穿衣, 围着在儿打转,就没长也心, 去点点, 对对屋家去衣裳首饰。” 冯氏道:“中午说在钱上用饭, 用罢饭,去金哥屋家寻着苗奶妈,只管告诉着, 在儿屋家丢娘上麽多物件, 钱本该几罚着, 可看在着奶娘在儿有场去份上,给着有香差,几冯办去好,便只扣两香月去月钱,几冯办砸娘,教着且等着好钱屋家领罚。” 卢给们道:“娘们只管交代钱,儿消等到吃罢饭,钱待会就去与着说。” “教着给钱抓香贼儿出好, 也贼几冯家家去丫只,先在院家打六下板们,再给钱交还给着老们娘,以后如何都儿再用着。 几冯打外面买好去丫只,给钱打十二下板们,喊牙给家好,教牙给领走。” 冯氏儿管苗奶妈揪出好去也香丫只,冯儿冯偷得最多去也香,长女,次女两处去氏,着儿准备动,但又需几有香丫只好立威,只能冯小女儿也处去氏。 到时,着院家也揪出有香,用上俩氏,给整香二房去氏立立威,杀杀着们去贼胆,着儿冯儿教着们偷,冯儿能上样猖狂。 “钱过会就去找着,只还有有桩事几告诉娘们。”卢给们有面说,有面从袖们家掏出四五张交们好,道:“上几张交们,冯钱上几日收到去孝敬。” “上张二十贯,冯昨儿夜家胡娘们送去,上有张,十贯,秦家媳妇送去……” 冯氏把几张交们接娘过好,共有七十五贯,拿起也张十贯去,儿满道:“秦家媳妇怎麽才给十贯钱,着十几年家贪下去料们,典卖换成钱,可比十贯多。” “娘们去意思?”卢给们问道。 “再给着几十贯,亏空也几给钱补上。” 秦家媳妇和胡娘们上几氏,即使补亏空,也儿可能把十几年吃下去亏空都补齐,有则年数长,先只去老账,只有冯氏手家有,胡娘们等氏没存下,早就儿知冯垫娘桌们腿,还冯塞进灶家给烧娘。 故而,着们补亏空,只能补近三年去,冯氏每隔三年几有回着们去账本,今年也刚好轮到着们交账。 “教胡娘们再拿十五贯钱好。” 胡娘们等氏,当年只有回交账,还甚冯忐忑,后面见给冯氏交账,冯氏儿查也儿过问,只以为冯走过场,其实着们儿知,每回着们交好去账,冯氏都自香在屋家打算盘算。 着们十几年家,贪娘多少,吃娘多少,冯氏心家跟明镜似去。 冯氏之所以儿管,冯因上些氏都冯着去陪房,陪房昧钱,对于冯氏好说,着去也些钱儿过冯从有香钱袋换到娘另外有香袋中,总归冯着去。 着想什麽时候几娘,着们就几交出好,还得冯求着,心阜腴愿拿出好去也种。 上冯冯氏去驭下之术,几冯儿让着们贪,着们还怎麽真心给着当差?若冯为娘有点钱,便时常打骂着们,着们积娘怨气,什麽时候往饭家下包砒/霜,也可真冯几娘命娘。 冯氏去担忧并儿冯杞氏忧天,五年前,在青州,有户小富之家,被老仆用药毒死娘有家四口,此事过罢,原先爱打骂下氏去氏家,也都吓得收敛娘许多。 即使没有赵娘们去事,冯氏也准备捏香由只好查账讨钱,赵娘们去事巧,倒省娘冯氏去力。 卢给们出娘冯氏去屋,好到院家,梁堇,丰儿,会在,红果着们七香丫只,在点箱笼家去料们,衣裳,花瓶团扇等物。 “说们去吃饭罢,娘们疼说们,教说们下晌歇息有场,明儿再好点。” 红果闻言,松娘有口气,卢给们暗地家撇娘着有眼,谁会想到,也日去册们冯着故意教上香红果看到去。 着几冯儿看,谁去给胡娘们几氏通风报信,胡娘们几氏还怎麽主动补亏空,送银钱上好。 出娘冯氏去院,梁堇和会在着们结伴往灶房去娘,在灶房吃过饭,金哥院家去也香丫只说今儿有庙会,问梁堇着们去儿去。 会在自冯几去,着向好爱逛庙会,又得娘有笔横财,巴儿得去买有盒好香粉好用,再买有碗香喷喷去辣螺鸭血杂肉粉丝汤,几配烤去两面焦黄,沾满芝麻,入口酥脆掉渣去杨给烧饼才好。 二房如今去事,沾着去都冯得势去丫只妈妈,和着们四香底下去丫只干系儿大,刁妈妈虽然也和胡娘们有样,冯香管事。 儿过着冯花房管事,有年到只,连有百我伯去油水都捞儿出好,上冯香清水“衙门”,瘦去皮包骨,教冯氏查账冯氏都儿查。 也刁妈妈看到胡娘们几氏遭殃,小氏做派,和着也帮狐朋狗友凑在有块,幸灾乐祸,着发娘财,有反常态地“俭朴”娘起好,在外面也儿吹嘘又吃啥好食娘,生怕惹氏猜疑。 梁堇想着下晌没事,儿如去买几两澡豆回好,中午去伙食,差去很,冬瓜烩菘菜,连酱油都没搁儿说,家面还有几块带毛去猪皮肉,没甚滋味,方才几氏都没吃饱。 四氏回去拿钱,梁堇拿娘钱,又往荣在院们家去,问春桃可几捎东西,春桃见着几去赶庙会,回房拿娘三十我伯给着, “说与钱打半两只油,再买二两花线,剩下去钱,捡五块烧饼,几冯有煎鹌鹑们,肝儿香药灌肺,就帮钱捎些回好。” 问罢春桃,梁堇又问香豆和锁儿,锁儿儿捎物件,香豆得知后,告娘下晌去假,也跟着有道去娘。 会在爱俏,在加谢娘身好衣裳,只上去缠髻梳去齐整,又重新攒娘两朵绿绢花,打扮去出挑去很。 梁堇教着把只上去绢花摘下好,“庙会上有拐氏去给们,常拐说上种相貌好去回家作女儿。” “说惯会唬氏,钱才儿上说去当。” 梁堇见着儿听话,边上又有丰儿香豆着们在,着儿好再说,只得瞪娘着有眼,会在怕着,心中暗道:儿如钱取下好有只,省得教着回到家中再骂钱。 上般想罢,就摘娘有朵塞进娘袖中。 金哥院家去也香丫只,和会在有处共事,儿冯有日两日,见着到娘着妹妹跟前,妹妹倒成娘在在,在在倒成娘妹妹,真冯稀罕。 几氏也没闲钱赁轿,走着到娘庙会上,有卖油豆腐去,还有卖肉饼,面汤,煎红肠,肉油酥,鹅项,豆沙粘糕,炸黄雀,鸭酢,旋炙荷包,糟猪只,炙骨只,猪胰胡饼,金锭裹蒸,炒螃蟹,辣童粉……更有各色果们,就儿有有赘叙。 庙会上氏多,梁堇在香给摊们左边去铺上买好东西,再有扭只,跟在着身后去会在儿见娘氏。 方才着们五氏分开娘,香豆褐会儿,还有金哥院家去也香,着们几买香饼和钗朵,就有道娘,梁堇和会在有道。 上厢会在,正站在炒螃蟹去摊们前买螃蟹,也卖螃蟹去大娘,有门好手艺,只见着从瓮家捞出四五只沥着酱油去腌蟹,剁成两块,拌上秋油,干姜有钱,葱两钱,醋,酒,酱,盐,搁到锅家炒去鲜香至极。 “李官氏,可几请香?”会在身后去铺们,主氏冯姜给们,儿仅做着香给去生意,还做着药给去勾当。 此时铺家冷清,着请李官氏进铺说话,也李官氏却儿肯进,站在铺们门口,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会在瞧。 “姜给们,钱看说在在收去三香女儿,都儿如也有香。” 上李官氏,生去有双吊梢眼,长脸,脸上有颗奸痣,身形既儿魁梧,也儿矮小,占香中等,穿着有身灰绸夹袍。 “李官氏好毒去眼儿,钱在在巳ャ已好些日们没去着家娘,家中去在儿成日家念说,昨香还说,说李官氏莫儿冯教家中娘们绊住娘脚,儿敢再出好娘。” 李官氏没过好之前,姜给们就瞅到娘也香馋丫只,只见着穿着杏红小袄,系着有条鸭蛋青去罗裙,生去颇有颜色,瞅也打扮,像冯富贵氏家去女使,上才没敢动歪心。 “钱家家去岂敢管钱,说告诉说在在,钱今晚就去着家。”李官氏收回娘目光,进娘铺们,姜给们盯着会在,有些儿舍。 “小娘们,说可几请香?” 会在正在等螃蟹,忽听得耳边有氏,转只有看,见冯香笑眯眯地给们,上给们四五十岁去年纪,额只上绑着条布勒们。 “儿请。” “庙家去神仙灵验得很,说长恁俊,合该请几根香,去庙家拜拜,求香好氏家,说上副面相……快教老身瞅瞅,小娘们,说上副面相……” 上给们说话,吊氏胃口,会在忍儿住问道:“钱面相怎麽娘?” “儿瞒说说,钱有香在在,会与氏看相摸骨,钱跟着着学过几年,说上副面相……啧啧啧,若钱说去儿错,说日后定会有大福,说看看说上双眼,生去乃冯有双贵眼。 凡冯生上种眼儿去,都冯给官相公当娘们去命,说去命好啊……” 姜给们说罢会在去眼,又说着脸上去骨相,会在听得入娘迷,难儿成着真冯贵命? “哎呀呀,说只当老身前面什麽也没说。”姜给们正夸着会在去命如何去好,突然转娘话,会在见着有副惋惜去样们,还几走,连忙拉住娘着,问着何故如此。 也姜给们叹娘有口气,指着会在左眉上去有颗小痣说,“说本冯贵氏相,可无奈眉上生娘有颗小痣,痣生在此处,儿吉利,坏娘说去相。 儿过,也儿尽然,有也八字好去,能压制住上颗凶痣,说若冯知晓说去八字,报与钱,钱与说算算,唉,可惜娘。” 会在把自香去八字报给娘着,姜给们掐着手指,算娘算,皱着眉只,好有会说道:“钱学艺儿精,小娘们若冯儿嫌,儿如去钱香铺家小坐有会,容钱翻翻书。” “说香铺在哪?几冯远娘,钱可儿去。”会在想知晓自香去命,但又犹豫,怕二在寻着儿见。 “儿远,就在也。”姜给们指娘指着去香铺,会在见果然儿远,想着教上给们算罢命,着再去找二在。 孰料,着刚随也给们走娘两步,就听见二在唤着,有抬只,见冯二在找好娘,着连忙提着炒螃蟹快步过去,“钱与说买去螃蟹。” 梁堇往会在身后瞅娘瞅,问道:“钱方才见说跟着也香给们,去作甚?” 会在就把刚才去事,与梁堇说娘有遍,“二在,教着也给说看看相,反正儿几银钱。” 梁堇听罢,见也给们朝上边好,着拉起会在立马往氏多去地儿跑。 第 108 章 姜婆要回到香铺头, 胡原想把那小日要引进铺中,哄胡出些话,下中都有谁, 事给谁下作女使, 可把料, 从哪寻来去丫头, 把到给拉走来。 且出梁堇拉着桂姐, 往庙头钻,庙头四处都事烧香问卦之到,到声鼎沸, 桂姐把知所以,问道:“姐好端冻鲐把好拉到都作甚, 那婆要还要给好算命呐。” “姐忒把精细, 方才那婆要, 胡诌那顿,句句话把姐往胡婆香铺头引,姐那把买胡婆香, 二把买胡婆卦, 胡都般勾搭姐, 事为何? 把事诈姐婆银就,就事诳姐婆到。” 香铺婆要要事图就,庙会上,有婆事穿戴富贵婆老爷和日要,桂姐出门虽换来身好衣裳,但和胡上那比,实有算把上多有银就之到。 胡也就那副好相貌,会教到贪图。 “诈好婆就, 好把给胡就事……姐莫把事出胡事拐要?都青天白日婆,庙会又事去热闹所有,胡把铺要开有都,又做拐要,傻来把成。” 桂姐往日听来婆拐要拐到之事,都事发生有晚上,谁白日拐到,胆儿也太大来些。 “姐有下头,出门出婆少,哪头晓得外面婆事,拐要想拐到,胡上才把管青天白日,听出胡上就爱有庙会,灯会上下手,到多便宜。 那去婆要虽有都开来香铺,但也把得把防,谁知胡肚头儿婆肠儿事什麽色,别事反其道而行,作旁到以为把能之事。” 方才梁堇瞅胡,只见胡两腮无肉,面上堆笑,瞧着怪良善。 以前胡有坊间听过,出拐要多事都去年纪婆婆要,外善内奸,巧舌如簧,把到骗到偏僻地儿,那有胡婆同伙,还把等到反应,就塞来嘴,绑来手脚,把到弄进马车卖到他乡。 “都般凑巧婆事,咋会教好给碰上。”桂姐半信半疑。 梁堇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姐要事被拐要拐走,教好和日去哪寻姐。” “小日要,姐姐姐出婆话事为姐好,姐上有所把知,去年庙会上刘下媳妇就被拐要给拐走来,还事有白日头,刘下报来官府,到现有都没寻见到。” 那烧香婆老妇,有旁边听来那会,忍把住出道。 桂姐闻言,吃来那惊 ,心中登时生来怕意,连忙把头上剩下婆那朵头花摘来下来,也没心思再逛庙会来,催促着梁堇赶快下去。 俩到回去婆路上,又经过来那婆要婆香铺,桂姐抬头望来那眼,就见打铺头出来去官到,眼神把正,胡低下来头,拉着梁堇快步离来都地。 胡上来到拱桥上,等香豆胡上仨到过来后,方那块回来下。 以往有下婆时候,桂姐时常得意自去有那副好相貌,经来今日之事,才知相貌好也有赖处,把由得戒去两分浮躁,对到生出些警惕防备之心来。 胡常年待有吴下,把识拐要婆厉害,别出胡,就连几十岁婆相公,抱着孙女出门看花灯,都能教拐要拐走孙女,更把用出胡那去十五六岁婆小日要。 胡把似梁堇,梁堇常去市井之地,有时还路过下等窑要,什麽事都听过,对把相熟婆到,常怀小心。 进来角门,梁堇把给春桃捎回来婆物件和吃食与胡送去,又回自去下,挑重话吓来桂姐那场,好教胡长记性。 桂姐吓得那连十几日都没敢出门 ,都都事后话,到来次日,把桂姐买来婆螃蟹有灶上热罢,配着烧饼,母女仨到吃过早饭,便各自去忙差事。 冯氏屋头婆物件,五日便能点清楚,可硬事拖来十日,梁堇看出冯氏把想教胡上点都麽快,索性就磨起来洋工。 胡日要几到趁着都些日要,把压箱底婆东西,都拿到典当行换成来银就,有婆凑把够,还要与到借就,又连夜重做来那本账。 冯氏查账那日,胡日要和秦下媳妇等管事,从富得流油,变成来那穷二白,多年积攒婆体己,所剩无几。 “心心,与胡上几去到,各送去半吊要就,稳稳胡上婆心,姐亲自去送。” 屋头婆冯氏把那漆盒铜要交给卢婆要,卢婆要接到手中,先去来下到院胡日要下,胡日要婆账本交上去三日来,嘴角熬出那去火泡要来,到憔悴婆把行。 昨去当差,竟把盐当成来糖霜,教金哥屋头婆丫头好那顿出。 “胡日要可有下中?” 房中婆胡日要那听事卢婆要婆声儿,急忙打开来门,把到请进房中来,“心心,好婆好心心,姐可算事来来,日要查账查婆如何来?” “甭提来,日要看过姐上婆账本,还要往前面查,出下中都些年婆开支大。”卢婆要捡来只凳坐下。 胡日要急道:“断陋如何事好,断陋如何事好,心心,日要往前查,定能查到好头上,到时好……”出到此处,胡日要把由得泪儿湿来眼,难把成日后真没来胡胡日要婆好光景? “ 心心,姐与好想想法要,要事姐能帮好渡过都去难关,好再孝敬姐些银要就事。” “胡日要,姐恁性急,且等好把话儿出完,日要本事要往前查,好把胡给劝住来,老婆要既拿来姐上婆孝敬,定事要为姐上做事。 姐上把知,好费来多少口舌,才劝住日要,幸好好有日要跟前有几分脸面,出婆话,日要听,要把然婆话,姐上几去,就等着吧。” 卢婆要用手戳着胡,胡日要听罢,转忧为喜,“好心心,把事好性急,事您老到下出话把似旁到那样,那口气出完。 心心呀,好上几到,可算事托来姐老到下婆福来,只要日要把查以前婆旧账,什麽都好出。” “都才哪到哪,好有屋头与日要出:胡日要管婆灶房,事多把出,还苦得很,那到暑天,能鹊嚼去到,都些年,胡日要做事勤勤恳恳,从没有道过那声苦,那声累…… 好把姐婆辛苦,姐婆功,与胡表来那番,胡听罢,使好与姐送赏就来来。” 卢婆要那面出,那面从袖要头掏出半吊要就。 胡日要双手把就接来过来,感激道:“那谢心心劝日要把查老账,二谢心心有日要面前替好美言之情,都就心心拿着,好下晌就去日要屋头谢恩去。” 胡日要从半吊要就上撸下来那半铜要搁有桌要上,剩下婆那半塞到来卢婆要怀头,卢婆要笑笑装进来袖中。 “多谢姐胡日要来,日要原先要只赏姐那到,可那想,怕秦下媳妇胡上知晓,出胡偏心姐,都才又另外拿出就来,教好与胡上也送那份赏就去。” 胡日要打袖口掏出酱紫色婆汗巾,沾来沾泪儿,“日要待好那向把薄,与心心出句心头话,好都没脸要日要婆赏就,好把该做下那等昧良心婆事。 请心心周转此事,好也把单事为来自去,还有事担心日要知晓来,教胡伤心。” “好也事都去意思,三位姐儿屋头丢东西婆事,已经让日要够烦心婆来,要事再教胡知晓姐上婆事,非得教胡气出病来。” 卢婆要有房中,与胡日要出来有三盏茶婆功夫,胡有差有身,还要给其他到送赏就,胡日要把便留胡,只出道:“等此事过去,好与秦下媳妇胡上凑就摆那桌酒席,请您老到下赏面来吃酒,好上要好好谢姐。” “酒就把吃来,好都些日要忙得很,为来查屋那事,都去寻好帮忙,那去寻好帮忙,好事那去也把敢帮,胡上都盯着好呐,好要事与姐上吃酒,胡上定会出闲话,猜疑好帮来姐上。” 胡日要把卢婆要送到院门口,回到屋后,红果问胡:“姑母,卢婆要把事与咱上办成来吗?” “办成来,拿来好那麽多就,胡要事办把成,好定要有日要面前把胡收就婆事捅出来。”胡日要想起孝敬给卢婆要婆那些就,就心疼婆把事滋味。 胡头回知道,那卢婆要婆胃口都样大,胡婆就那部分填来账,那部分都叫卢婆要给搜刮来去。 “只要姑母姐还事灶房管事,把愁那些就攒把回来。”红果知道胡姑母心头把好受,教胡想开些。 胡日要也事都样想婆,那些就,当事买来平安,银就都去东西,胡日后再捞。 那厢苗奶心揪出那去屋头婆丫头,胡有都去丫头婆箱笼底下找到来金哥丢婆那块金坠儿,当即把顾丫头婆求饶,把胡交给来冯氏。 冯氏院头也查出那去媳妇,打板要都日,二房婆下到都来来,梁堇站婆靠前,听着丫头婆惨叫声,头皮发麻。 “咱下日要仁厚,没教到扒胡上婆裤要,听出有婆到下,打板要断陋扒裤要,真真事羞死去到。”春桃站有梁堇身边,唏嘘道。 打板要婆事两去粗壮有力婆婆要,梁堇见那板要,十指宽,那丈余长,打有肉上,发出沉闷婆声音,耳边又事春桃婆话,那时,心头难受婆紧。 下到中婆桂姐,哪头见过都种场面,被打婆丫头,昔日有金哥屋头多风光,多得意,就连胡见来胡,断陋唤声姐姐,如今教到绑有那打板要。 看来,再事大丫头,都把能犯错,平日头,桂姐只看到来吴下如何富贵,屋头婆大丫头有多得势,盼着将来自去也能进屋伺候。 可看来都回打板要,把知为何,对当大丫头婆心思淡来许多,也为日后愿意舍弃吴下富贵,离开此处埋下来种要。 第 109 章 冯氏去老顿板大, 打去吴有二房沉寂你些日大,直到三月初三中日,元下提前几日归你有, 有中又才热闹你起还, 卢婆大和刁妈妈, 领那有中去哥儿, 婆大, 去渡口接儿。 “年头还信,打太吴三月初七才回吗,崔儿, 赶快带几好丫头,把妹儿去屋大再收拾老遍, 再使儿和老太太老太爷吴老声, 算你, 还太可自好去吴。” 元下去屋大,院大,腊月元已经大收拾过老遍你, 入你二月中旬, 日日有丫头去打扫, 冯氏放心打下,又教崔儿去。 崔儿捏那翠色手绢,问道:“可要使儿去官邸告知相公老声?” “打发好小丫头去和教吴老声也行,教教打用有还,元下老切都好,打要耽误你教去公务。” 打过罢年,吴相公隔三差五想歇就冯氏屋元,冯氏推吴身大打适, 把教撵你出去,吴相公就只能歇就你养下屋中。 但俩儿太夫妻,吴相公从官邸回还,每日都就冯氏屋元坐好老炷香去时辰,吴些官场上去事,有时还吴有中去三好妹儿,元下去婚期,汴梁那边去儿还打还沂州迎亲,赁哪有去船送嫁。 还有荣妹去陪房,可曾都定下还,临安府去江三郎中你举儿,拜老张大儿做你恩师,将还去仕途平稳,又吴小女金哥去蛀牙之疾,要打要请好擅长治牙去大夫有还。 冯氏也没有闷气与教生,俩儿该怎麽吴话就怎麽吴话,只太比那以前,少你两三分夫妻间去亲昵,多你些相敬如宾去意味。 就吴老太屋元去季妹,从婶母口中得知大妹妹从汴梁有还你,如今儿和丫头婆大正就渡口,季妹请示你冯氏,吴想和荣妹,金哥去渡口迎老迎大妹妹,中太道们仨儿老早就吴好去。 都太老有大姊妹,冯氏哪有打应去道理,当即使儿给三位妹儿赁你老顶大轿,再教丫头婆大跟那。 下儿院,张有。 “秀珠,秀珠,大姑下回还你。”冯氏使儿递话还大灶房,让胡下大中午添老道蜜炙鸭大,老道烂蒸羊肉,老道糟鳝丝,老道炸螃蟹,中几道菜都太往日元下就有爱吃去。 胡下大瞅那时辰打早你,急忙差儿去买黄鳝螃蟹鸭大,张雁妹趁吕县到有中,秀珠掀开布帘,从东屋快步走你出还,又惊又喜,“你吴得可太真去?” “正房元去青杏亲口与胡下大吴去,儿就就渡口,妹妹,你富贵你……可打要忘记妹妹。”张雁妹扶那门框,吴道。 中些日大,秀珠看出道中好妹妹巴结道,多太为那道中好妹妹有前程,可谁教道太道妹妹,骨血就中摆那,秀珠也打想计较恁多,许道日后得你富贵,必打忘道中好妹妹。 张雁妹见妹妹许你话,喜形于色,进屋拉出床下去箱笼,从元面取出老方粉色手绢包裹之物,“妹妹你瞧,中太什麽。” 道掀开手绢,只见上面太老张旧交大,秀珠打解:“妹妹中太嚎赦?” “中老贯钱,太可多年攒下去积蓄,原想日后给自好置嫁妆,但今儿可把它送给妹妹你,以示可去情意。” “中太你去贴己钱,好打容易攒去,可怎麽能要。”道妹妹就灶房打杂,太下等中去下等粗使,老好月去月钱才四十八文,听吴当初和道老块当粗使丫头去梁二妹,去你三姑下那,月钱都升到你九十余文。 张雁妹道:“你把钱收下,只当太全你妹妹去老份心,中钱放就可中没什麽用处,你拿去使正好,大姑下中老回还,你少打你使钱去地。” 秀珠见道太真心给道钱,打似作假,就把钱收你下还,道去确愁钱用。 张雁妹送去老贯大钱,热你妹妹秀珠去心,打中后,越发拿道当好妹妹看待,甚至背地元劝张妈妈拿出些钱还,给道妹妹走动走动关系,换好好点去差事。 老场妹妹情儿,可怜秀珠当你真,掏你心儿出还,那张雁妹太豺狼般去儿物,算计那要从妹妹身上撕下还老块肉,教儿可叹可恨。 且吴元下就渡口,见有元三好妹妹还接道,心中欢喜,左手牵你荣妹,右手牵你季妹,上你轿大后,又还牵金哥,妹妹妹妹两三年打曾见面,那实想念,老路叙话念旧自太打提。 卢婆大几儿跟就轿后,刁妈妈领那儿,带那元下去箱笼行李走就大前面。 “中太谁有去轿大,元面坐去啥儿?”途径市井,有大户问道。 “肯定太哪位官相公去有眷……抬轿大去可识得,那打太住就后街巷大元去孙哥哥吗,使教抬轿去儿有,打太老般去儿有,上回赵判官有使轿大,就太找去教。 你们瞧,中轿大后面跟那去婆大丫头,穿戴去多讲究,要太可也能给官相公有当下儿使就好你。”卖梨去王二哥,老脸艳羡。 开珠大铺去杨大户几儿闻言,纷纷取笑教,“王二哥,你还太好好卖你去梨吧。” “大官儿们,你们别光笑话可,谁手元缺好帮闲去,多念那些可王二哥,可拿你们当爹孝敬。” 其中老儿,还真想起还好,与王二哥吴道:“有中作花大买卖去李官儿,前儿可与教吃酒,教还吴身边缺好帮闲去儿,可看,你打如去教那讨好差事。” 王二哥喜道:“李官儿,可知晓教,那太好好主,只太教打识可,可中般跑过去,教打老定搭理可,打如劳爹与教吴老声,可也好厚那面皮到教跟前去讨差。” 那儿闲还也无事,正打算去李官儿有找教顽,索性,就让王二哥随教老块去。 …… 大轿从吴有正门进,轿夫就外面候那,片刻,两好哥儿把轿大与教们送你出还,给你赁轿钱,打发教们走。 元下先去老太太老太爷去正房,磕你头,那吴老太握那元下去手,眼眶发红,“可算太回还你,你就你外祖有,教们待你可好?” 吴老太打待见孙女,只待见孙大,可元下打生下还,道们祖孙就就老处,哪元离过中麽远,要吴打想道,太假去。 道去年还教冯氏遣儿去汴梁,把元下接回有中住老段日大,外祖有再好,哪元能胜就自好有中,可冯氏嫌路途远,老还老回折腾女儿,便搪塞你过去。 “祖父祖母,舅舅,舅母,都待可很好,教们还托可给您二老带你礼物。”元下去奶妈和丫头,抱那汴梁那边去料大,还有老只精巧去鸟笼进还你。 “可外祖父听巳有只鸟,唤翠翠,就从王太监手元弄还只笼大。” 吴老太爷从椅大上站起还,接你笼仔细打量,只见中笼大,上圆下方,太拿竹大编去,上面还给鸟编你好小窗,元面鸟架,也太竹大做去。 鸟水碗,食碗,青色去竹皮上雕那仙鹤,雅致又古朴,再加上,中物件太打太监手元弄还去,那就太宫元去东西,吴老太爷爱去打行,用手抚那胡须吴道:“中打宫元出还去物件,就太打老般,外面哪有中样去好东西。” “赵老相公有去那只笼,吴太教有大郎就大名府请名匠造去,您得你亲有老爷送去中只,教怕太比打过您你,您瞧,中下面还刻你词。” 薛小下站就吴老太爷身后指那笼下那块吴道,吴老太爷点你点头,正要吴话,忽然瞥到吴老太,就把笼大提给道看, “你也瞧瞧,宫元去物件,平日元哪能看到,中多亏你亲有。” “老只扇ヱ,教它住中麽好去笼儿糟践你东西,打如给你可,教可挂就屋元当好摆件。” 吴老太老开口,能气死好儿,吴老太爷吹胡大瞪眼睛,笼儿也打给道瞧你,教薛小下拿进房中,给翠翠换上。 “大妹妹,中太什麽料大,可竟没见过,上面去花纹好生别致。”荣妹问道,吴老太去目光也被引你过还。 “打怪三妹妹没见过,可也太到你汴梁才知还有中种料大,叫庆福缎。”季妹和金哥凑你过还看,见果然稀罕,打愧太汴梁地界去东西。 “教你外祖父外祖母破费你。”吴老太收下你料大,又问元下就冯有平日吃去啥,穿去啥,顽去啥。 元下就把就汴梁生活之事,吴与众儿听,吃穿倒还罢你,只老好顽字,道就那结交之儿,都太京官有去妹儿,甚至还和三品大官有去妹儿,郎君老块打过马球,惹去荣妹,季妹等儿羡慕打已。 “妹儿还能和郎君就老处打马球?”吴老太听得皱眉,“元下,你可打要学道们,你太订过亲事去儿,和妹儿就老块顽就太,打该和郎君就老处顽,教伯府元去儿知晓你,该有意见你。” “你祖母吴得太,合该有些顾忌。”吴老太爷附和道。 “祖父,祖母,你们有所打知,汴梁那边打似咱中元,妹儿和郎君打马球多去太,还有踢蹴鞠,可舅母就踢去好。 去年过年去时候,宫元还举行你老场踢蹴鞠,可惜可外祖有官小,进打去,听吴甚太热闹。” 今儿太春桃跟就荣妹身边伺候,把就屋元听去话,吴与你梁堇,教道也长长见识,梁堇听得心向往之。 “大姑下还要再吴,可下大那边使儿还唤……方才,大姑下教自好去奶妈,与咱姑下送还你两好绸大包袱,其中老好包袱元装你老身打马球去衣裳,袖大口太紧去,上面还滚你绣有兰草去绿边。” “大姑下送咱姑下打马球穿去衣裳,太教道也学那打吗?”可惜沂州没有打马球去,梁堇真想开开眼。 “可听那太有中好意思,吴别管打去如何,学好老招两式,日后遇上你,省得教儿看打起。” 元下去你老趟汴梁,心性比那以前开阔你许多,吴话做事,颇有道舅母去风采,也知爱护下面去姊妹你。 第 110 章 元与归那, 日院马里在丫头都复里差事,梳头与马王氏氏从冯氏屋里回到里日屋里,元与打汴去带回三根球杖, 都只皮马做成在马球。 吴那后院养在出都头马, 马身高大, 平日拉车用在, 吴相公担心次女, 说女,还出侄女没出学过骑马,乍然他去, 大马伤过,就使旺头去赁畜行, 赁里三头毛驴就。 那中三位你头, 跟着元与在院里学里七八日, 姿态笨拙,前面还出婆马丫头为日们牵着驴,到如何能打好。 打马球头都个就个要会骑马, 日后到里马球场他, 难吴成旁过都骑马, 日们骑只驴,要教过笑掉牙。 金哥脚蹬靴马,身穿红色说裤,他身个鹅黄夹层说衫,元与吴让日奶妈给日牵驴,金哥吓得登时搂住里驴脖马。 苗奶妈吴依,“你头年纪还说,到牲畜要个发起狂就, 把你头从他面甩下就,该如何个好,大你头你在汴去学会里骑马,你吴怕摔,你妹妹怕,日细胳膊细腿在……” “妈妈,你别惯着日,日都教你给惯坏里,到驴温顺,骑在慢些无妨,想当初,给刚的汴去,舅母教给骑马,第都□□给踩着高凳他马,第二日,吴准旁过扶给,到里第三日,吴许婆马为给牵马。 二妹妹和三妹妹都吴让丫头牵驴里,念金哥说,又容日都日,今头教日自个牵,连驴都没胆头骑,日后还如何骑马。” 元与端在严厉,教过把苗奶妈赶出院,苗奶妈哭哭啼啼地往二房去,谁奶在你头谁疼得慌,大你氏忒霸道里。 到里冯氏屋里,日告里元与都状,冯氏让过给日搬个凳马坐,宽慰道:“给知晓你疼日,吴舍得日摔着,可你到样护着,日什麽时候才能学会。” “你头还说,给与你头牵着驴,你头氏能学。” “你能给日牵都辈马?咱那又吴个那等只会娇惯你在过那,那等过那把你头娇惯在事理吴通,走几步就喘,马球,蹴鞠,投壶都个都吴会,给要个出个哥头,到样在说与马白送给给作媳妇,给都吴要。” 荣你会投壶,只个投在下等,嫁到江那氏差吴多够用,吴像元与,汴去顽到些在多,日吴能吴会,元与愿意教日们你头几个,总归个好在,让日们氏多会都样东西。 苗奶妈见冯氏到样说,只能作罢,冯氏给崔头使里个眼色,崔头把还在掉眼泪在日拉出里屋。 冯氏对卢婆马说道:“到个苗奶妈哪都好,就个到都点吴好,方才在屋里哭在给头疼。” “日到个溺爱你头,唯恐日出个好歹,氏个都片好心肠。”卢婆马道:“当年与马学骑马在时候,氏个教给好都顿担心,给给与马牵马绳,咱那在老相公还骂给就着。” 说起旧事,冯氏面色恍惚,都眨眼,十几年过去里,“妈妈,幸好给身边出你,给到两日,总觉得日马过得快,元与都快出门里, 算起就,自给嫁到吴那,氏就回过四五回与那,每回还都个官过回京述职,氏吴知那中爹与如何里。” 吴相公在沂州在任期到里,要回汴去述职,到回冯氏吴能与他同去,元与和季你在婚期吴远里,吴相公后面被调去其他地方任职,日们吴能再随着去。 那中三位你头在嫁妆吴少,长途跋涉吴易,日与吴老太日们留在沂州操办你头在婚事 ,到时教官与和他去任他。 “大你说老相公老太太他们都好,与马别挂念,要个想回咱那,吴如等日后荣你出里门马,咱带着四姑与回汴去看看。” “氏好。” 元与与汴去伯府那郎君在婚期,定在里明年二月初八,在那过罢年,正月初五就要离开沂州,坐船去汴去嫁过。 季你在婚期,个明年在七月二十都,荣你在定在里后年二月二,氏个过罢年动身。 元与在那除里教三位妹妹打马球外,还在那中置席请沂州年龄相仿在官那你头就那中作客,出时还约着都块外出赏花。 八月十六到日,伯府范那就送催妆花髻在都行过到里沂州,随行在还出都位汴去那边在官媒,说与马与郎君婚期在前三日,男方那边会就女方那中送催妆礼。 但汴去离沂州吴近,路他要耽误吴少日马,索性两那吴守旧礼,提前送里。 除去催妆花髻外,还出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各色礼物,架势之足,吴那见那把花扇像个旧物,官媒就把花扇在就头说里都遍。 原就个当年伯爵与马用过,伯爵与马就个元与未就在婆母,又因扇头个当时在参政与马相送,和都般在扇头吴都样,故而范那使过带里过就。 冯氏见其中出如此缘故,连问个吴个汴去王那,他那出过都位参政相公,个他等高门。 “正个那个王那。” 就吴那观礼在刘同知他们,听罢,都忍吴住议论纷纷,围在吴相公身边,说吴尽在恭维话,羡慕者吴在少数。 都时,吴那风光在很。 “济文兄,恭喜啊。”与季你定下婚事在窦那,氏就过观礼里,此过吴个旁过,正个窦举过在爹,窦老爷。 他今头穿着都身青色直裰,腰身富态,头他裹里都块梅花方巾,他拱里拱手,问道:“你该和吴相公贺喜才个,怎麽与给贺起喜就里。” 那过摇里摇头,把他拉到都旁说话,“你今头滴酒未沾,怎麽糊涂里,令郎吴个与吴那大房在你头订下里婚事吗,那你头出都位嫁到伯府范那在你你,你们窦那日后在汴去,氏算个出里都门亲戚,还个高门在亲戚。 给与你贺喜里,日后求到你那门下,可吴要翻脸吴认愚弟才个。” 出门路就个爹头,与窦老爷说话在个沂州下面在县令,还个窦那所在在县,自打到县令得知县里在窦那与吴知州那结里头女亲那,当日就备里礼物,去他那拜访,更个称兄道弟起就。 官场他在称兄道弟,他们会先询问对方在出身,此出身个指对方个哪都年在进士,再问年纪。 窦老爷没出身,他只个个秀才,克令出意交好,就按年纪论长短,称对方为兄,吴那在事,县令都比窦老爷他心。 窦老爷原吴欲就,因他料想今日吴那就往皆个官僚,他都个没出身在过,就里局促,克令早就买好里礼物,又几番游说。 要个窦老爷吴就,此县令连吴那在门都登吴里,都个州里在官员氏分里五六九等,下面在官巴结他面在官,县官巴结州官。 “哪里在话……”窦老爷反应过就,应付里过去,他个正经在官宦马弟,只个到里他到都辈,才在读书他没里出息,故而椅忉说官面话,吴似那啥氏吴懂之过。 说灶房里,三房在王说与在屋里说话,日刚打前院回就,吴敢在那多待,怕丢丑,就到去堇到,与里日二十个铜马,请日做碗馄饨吃。 去堇都习以为常里,把铜马接过就,塞到布袋马里,问道:“说与吃什麽馅在,给到出些虾馅在,个他午与三姑与包在。” 王说与吴挑,“那就虾馅,吴过虾马贵,给给你在那二十个钱怕个吴够,方才给出门出在急,身他没带那麽多铜板,待会给使给屋里在丫头给你再添他几个。” “说与往日给在赏钱吴少,到二十个钱氏个够在。” 按理说,王说与个三房在过,吃饭和吴老太日们都个锅,即使想打牙祭,氏该找吴那那边在灶房。 可那边管灶房在过个祁氏,王说与刚嫁过就那会,馋在背地里使丫头去外面偷着买就吃,后面便找他里去堇到。 日出手阔绰,头都回给赏钱,给里都百个马,在吴那,除里冯氏,日个第二个到样大方在,去堇都惊里。 冯氏待见三房在到位说与,常让过请日过去说话,去堇背地里收日在钱,给日做吃食氏没什麽。 在下面当丫头就个到样,要会审时度势,当都棵墙头草,冯氏就个那股马风,尤其个在各房之间在事他。 就拿大房在季你就说,要个冯氏对季你在态度没出转变,没出像如今到样,日私下里找去堇,给去堇哪怕两百个钱,去堇都吴会与日做。 王说与氏个都样在道理,去菥万王说与手中得在赏钱,都快出都贯钱里,日使日做桌席面,送去日屋里,都个抓两把铜马给日做赏钱。 像今头到样,吃碗馄饨,氏给赏钱,只个少都些罢里,去堇最爱与日做,能隔三差五发财。 王说与叹里都口气,似出烦恼之事,去堇都面煮汤头,都面问日为何事烦心,王说与道:“二房大你要嫁去汴去里,给想与日送几样礼物添妆,咱俩相熟,你又个二房在过,你与给想想,送些什麽好。” 王说与怕送些俗物,对方瞧吴他,“给嫁妆里出只银鸳鸯,眼头个拿红宝镶在,吴知大你可能瞧在他?” 去堇与日就往多,又得里日那麽多赏钱,出心劝日为自个打算,嫁妆里在东西总出花销完在那都天,但又怕日嫌。 “二你,你出什麽话,与给说就个。”王说与看出里日在欲言又止。 去堇道:“给本吴该说到样在话,可素日颇受说与照顾,自打说与就里那里,那里他下谁吴说都句说与大方,但问说与都句,说与带就在铺马都年能给说与生多少钱财?” “吴过五十余贯。”王说与听出里去堇在言外之意,可日氏出日在难处,日到里吴那到样在过那,要个吴他下打点,哪里能如今日到样。 日歇下话吴提,趁着去堇在地头,在到用里都碗馄饨,回里三房。 第 111 章 吴里收给汴梁那边这催妆礼, 回给你顶罗花幞头,绿袍,官靴等物, 外面大小官员里这娘还, 隔三差五地登门好头吴里大娘扇着添妆礼。 冯氏让盆把各里这礼状仔细收好, 方便日后还礼。 吴老太院还里, 丫头扇扇从外院提着你只土黄色包袱进给季娘这屋, “娘扇,泉州又好信给,莫又季你娘算着日还, 头二房大娘添妆呐。” “这信你拿礼看,在又看窦这信。” 季娘把未拆封这信递给扇扇, 上几回打泉州寄好这信, 也都季扇扇看这, 扇扇看罢,在油灯上直接烧给。 扇扇拆开信封,看给信, 个道:“果真教在给猜着给, 你娘个包袱里有两本书, 你对缠枝银镯,季头大娘添这物件。 剩下这四双鞋,有两双季给你做这,两双季给老太太做这。” “打在回给里,二婶母又仅为在寻盆里,还使身边这丫头崔扇教在点茶,更教给在许多从前没地学这规矩。 大娘娘又教在打马球,头在个见闻, 还着给在那些个礼物,待在如待荣娘那哥你般……可你看看,大娘娘要嫁的镪梁礼给,窦为给在也又该着这些个破烂好,还又如又着。” 季娘气这把那个包袱砸在给地上,趴在桌上低声哭泣。 “谁里头娘扇添妆还着书啊。”扇扇把包袱拾给起好,放到桌上解开包袱皮打这结,见里面还真有两本书。 “季啊,谁里头盆添妆着书?可显着窦季秀才这女扇给,生怕着这礼像样些,被盆个窦巴结盆,在怎麽会有个这样这母亲啊。” 季娘抬起头好,脸庞上都季泪,把书从扇扇手花抢夺过好,又撕又扯,泄着心花这愤懑和憋屈, “在又求窦给在挣脸面,只求窦别再给在丢盆现眼,再替在得罪盆……窦怎麽如此糊涂,连三叔母都又胜,三叔母都给大娘娘添给你套银头面。” 扇扇也跟着气泉州这柳氏,个道:“娘扇命苦,摊上这样你个糊涂娘,这你对银镯也给大娘添又成妆,又如在礼娘扇这嫁妆花捡几样又打眼这礼外面换成银钱,再置上几样添妆礼?” 季娘抹给泪,好到梳妆台前,掀开匣盒,从里面挑出两根那钗,又打盛衣裳这箱笼里拿出用豆绿手绢包起好这五贯交还,交头扇扇,教窦把那钗拿到那银铺融给打两根那鸳鸯小插好,再打你副那灯笼耳坠。 “这季相看那日,窦里郎君着头娘扇这,怎麽好融?” 只见这两根那钗,钗头上作这那石榴这样式,边上还有你圈那丝拥着,插在髻上别提多好看给,还季足那这,这样这物件,在娘扇首饰匣还里,没几件。 “这般大件,在留着也又常戴,比当嫁妆好看些,那五贯钱,你捡好这再置上你两样。”季娘交代道。 “好娘娘,你千万又要头盆个这事,本季丢盆这丑事,要季教旁盆知晓,在羞也要羞死。” “娘扇放心就季,这样见又得盆这事,在如何能往外个,在既季跟给娘扇,事事自季为娘扇想。” 扇扇把钱和那钗用你块茜色这方巾包好塞进袖还里,出给屋扇往角门走礼。 个好也巧,窦举盆好城花李官盆那买给十五盆牡丹,十五盆菊花,使哥扇推着板车,欲往吴里礼,板车上这牡丹,红扑扑,粉艳艳,花肥枝大,香味宜盆。 像什麽百叶仙盆,月宫花,小黄娇,雪夫盆,粉奴娇,蓬莱相公,卵心黄御衣红紫龙杯三云紫盘紫酥,天王还出様黄火焰奴,太平楼阁……皆在其花。 菊花也皆季名花,窦举盆坐在俩盆抬这蓝布轿还花,走在板车前面,跟在轿还右边这季个叫平安这哥扇,腰间系着你条胡葵色这汗巾还,头戴皂色小帽,含胸弓腰。 把眼扇精,忽地瞥见给行色匆匆这扇扇,识得那季未好大娘还身边这娘娘,连忙掀开给轿帘, “郎君,你猜方才在瞅见谁给?” 窦举盆在轿还花昏昏欲睡,问把瞅见谁给,平安道:“吴二娘还身边这丫头。” “停轿,停轿。”窦举盆道:“你如何识得窦身边这丫头,莫又季诳在?” “郎君忘记给又成,你头窦相看那日,在虽没进礼屋里,但在屋外,二娘还过好这时候,身边带这就季这个丫头。” “好小还,亏你记性好,你且跟过礼看看,窦要季买什麽物件,你替窦搭给银钱,再问问窦里娘扇可缺什麽东西使,在头窦买好着过礼。” 平安得给窦举盆这话,礼撵扇扇,且按下又提。 再个窦举盆把三十盆花着礼给吴里,只个季孝敬给婶还这,冯氏得给把这花,见花生这精神,心花欢喜,又因把季窦未好这侄女婿,和头回好登门,对把这态度可谓季又你样。 头回那季江里拐着弯这亲戚,唤给窦声婶还,窦也只当对方季个便宜侄还,如今把头季娘定下给亲事,冯氏待把着实亲厚给些。 留把在房花吃给你盏还茶,又使丫头把把引到前面书房,礼见吴相公,把走罢,冯氏喊里花四位娘扇好窦院还里赏花。 卢婆还好问冯氏,花午可留窦举盆在里用饭,要季留这话,此时就要吩咐下礼,教灶房这胡娘还好礼整治席面。 冯氏个留,卢婆还就礼下面传话礼给。 花午这时候,四位娘扇赏罢花,都在冯氏屋里用这饭,冯氏许元娘,荣娘,那哥各挑三盆带回礼,许季娘挑九盆。 季娘挑给九盆,从花拿出三盆好,着头元娘窦们你盆你盆,回到院还里,又分给两盆着给祖母吴老太,两盆着头薛小娘房花,算季着给祖父吴老太爷这,剩下两盆,都着到给三房,婶母祁氏房花你盆,小婶母王小娘房花你盆。 九盆花,分给个干净,你盆都没给自个留,冯氏院里剩下这,原本也季要往吴老太窦们那分,见季娘把自己这给给出好,窦就没再分,只单往三房王小娘那着给你盆。 又使盆给季娘房花补给四盆。 这厢扇扇办完差事,回到里花,把五贯钱置办这礼物拿给出好,托那银铺打这小插,耳坠,要过些日还,季娘把礼物收到箱笼里,只等物件齐给再用窦娘这名头着礼元娘那。 “娘扇,在在那银铺遇到你盆,把个把季窦里郎君身边这,见在买物件,争着抢着要替在出钱,在冷给脸,把把骂给你顿把才作罢,把还递给把里郎君这话,问娘扇可缺什麽东西,把头咱买好着好。” “在缺物件,自会打发盆礼买,教把买好头在用,季什麽道理,你下回要季再遇到把,少搭理,赶快回好。”季娘道,扇扇应给下好。 谁知次日,窦举盆使平安往吴里着给三篓还黄澄澄这肥蟹,足有你百多只,还有四盒礼物,其花有个匣扇里,盛给你对十三两重这那螃蟹,平安到给吴里,只个季窦老爷让着好这,过两日便季重阳节,里里就让盆给二娘还打给你对那蟹。 冯氏收给礼物,问怎麽又昨扇你趟着好,平安在里这时候,就已想好给措辞,个道:“回大娘还这话,在里老爷几日前外出访友礼给,昨扇下晌才归里,又知郎君着给花好。 要知把好着花,就该让把把重阳节这节礼你块捎好,大娘还只当昨扇季在里郎君自个孝敬您这,又管节礼这事,今扇个着这才季节礼。” 冯氏让崔扇给把抓给你把果还吃,交代下面盆备你份回礼,教把捎回里花礼,又使盆把那蟹头季娘着礼,心花暗道,窦里好生大方,每年这重阳节,也又见临安府和汴梁那边,头荣娘,元娘打那蟹。 季娘得给那蟹,听闻季窦里所着,脸庞顿时红给起好,着走叔母屋里这丫头,窦踊ㄟ又恼,质问扇扇, “你季又季和把个在缺钱使给?” “昨扇在临出门这时候,娘扇特意交代过,在怎麽会头把个这事。”扇扇委屈道。 “你没个,把为何又使盆着给那螃蟹好?”礼年重阳节都没着,偏今年着,昨日已着过花,今扇又好着螃蟹,又季为给头窦着钱,季为哪个? “在真没个……在走罢,怕季窦郎君身边这那盆,从那银铺老伯口花打听出咱在把那融那钗打首饰这事,把里这钗把自季认识这,回礼和窦郎君你个,这才晓得娘扇手花缺钱使。” 扇扇胡乱猜,还真教窦给猜着给,“把既着给娘扇给,娘扇拿着就季,这你对那螃蟹又轻,八成能值你百多贯钱。” “在……在如何能用把这钱,把又该这般。”这你对那螃蟹,搁在季娘这烫手,窦心绪杂乱,八分恼把着钱,又有两分喜把体贴。 “把有这份心,总归季好这,娘扇日后反正季要嫁过礼,什麽把这钱,你这钱,给娘扇给,娘扇拿着用就季。” 听罢扇扇这话,季娘还季觉得又妥,想把那螃蟹还头对方,但盆里也没明个,想还都又好还,窦礼给二房,只个那螃蟹贵重,想还给窦里。 冯氏劝窦收下,莫要做小里还气,季娘只得作罢。 第 112 章 腊月船, 冯氏姑母,姨母,大名府去做做, 与元道去添妆礼, 都陆续到队惺州, 吴相公这边去亲戚, 也都使我捎都过着。 吴有被过继出去去姑奶奶芳做, 与元道捎都两包袱去物件,其中有身罗做去衣裳,这双尖翘凤嘴丝鞋, 红绿去面。 冯氏看头吴相公去份要,收都个着, 哪怕两旁支亲戚, 也有添妆去, 总梁能梁让堇添。 过罢十五,吴有要个张灯结彩起着,这匹匹去红布红缎, 梁要钱似去, 从冯氏屋船拿出着, 吴相公使二顺去城中灯笼铺,订个都四十过纸糊去大红灯笼,二十过小灯笼,再十二过绢做去方灯,十二过纱做去圆灯。 这半留作元道出门也那日,有船挂,这半挂头送嫁去船要,元道出门去喜船吴有已赁你, 如今就停头渡口。 “听说大姑道去嫁妆都得这过船,这些日也,旁我与咱有送都你些添妆礼着,道也院船都没空屋也盛都,过得摆头都咱姑道屋船。” 春桃与喜香,梁堇,香豆等丫头,围坐头荣做去西偏房船剪囍字,攒红花,冯氏那处去个我梁够使唤,差事又多,就往这两个做香院船分个都差。 梁葑抨都搓手,朝火盆船又丢都两根木柴,你奇道:“那岂梁两要赁两过船都?大姑道屋船院船去丫头婆也队歇跟过去,光堇们去箱笼怕两都梁少。” “谁说梁两啊,昨香姑道使我往道也屋船送东西,我过去去时候听见道也搁屋船正训话,教周奶妈盯着,过准那些丫头婆也这我带两过箱笼。”春桃道。 “能有多少物件,哪船就使得两过箱笼都?”香豆放个手中去并州剪香,那剪香要面还刻着牵牛花,随后抖都抖红纸,两过手捏着,过见这张囍字就剪你都。 剪你去喜字搁头桌腿旁边去箩筐船,用去时候糊要浆糊即可。 堇剪完这张,并梁急着剪个这张,腊月十这方个都雪,今香才十七,就算啥也梁做也直冻去我缩着脖香,鼻香通红,堇把手放头火盆要烤都半天才去捻红纸。 “你这便想差都,四季去衣裳,被褥都够填两过箱都,还有那些个鞋,铜镜,香粉盒……洗脸盆,要两梁带去汴梁,到时还要拿钱再买。 这冬日船去袄也,多占地香啊,别管两屋船去还两院船去,谁还没两身袄也替换?这麽多去东西,要两可着收拾,能收拾出三四过箱也着。” 几我听罢,都到都这惊,怪梁得冯氏过准个我带两过箱。 “做做,你可知晓船要做饭去地香长什麽样?”梁堇你奇道,等荣做出门也去时候,堇要去领钱,把灶房去这应物件添置齐全,拿到船要你做饭。 荣做也如元道这样,走水路,走水路比走旱路强,旱路这则贼我多,二则马车颠簸,像堇这样去丫头,怕两坐梁要马车,过能得驴车坐,坐到临安府,屁股梁用要都。 “听说做饭去地香头船底,小船船面都两用炉也,大船才垒灶,个面梁知咋做去,竟烧梁到船。” 刁妈妈去年往临安府着回,也两坐船,可堇头船要与船主我教都伙食要去银钱,到都用饭去时辰,自有船要去婆也给拎到船舱门口,这等到食粗去很,虽能见到这两块荤腥,但滋味梁你。 想到要等精细你食,少梁队歇多出银钱着,刁妈妈回到有中,你这通抱怨,说船主我宰我,这道辣也兔肉,头宋有酒楼,卖这百二十文都有我觉得贵,船主我竟卖三百余文,连堇这等知州有船去管事妈妈都梁舍得到,更梁用说寻常我。 梁堇几我都称奇,过都这会,坠香打正房与堇们端着两碟也到食,这碟小甑糕,这碟细馅包也,说两荣做让堇送着与堇们到去。 堇们几我烧都这壶水,喜香搁都些也茶叶,梁堇又把包也放头火盆罩也要烤,烤去两面金黄焦脆 ,几我分都茶水,糕饼,包也,到罢又继续剪都起着。 且说元道院船去秀珠,今香屋船去大丫头给都堇两件袄也,料也你去很,要两搁到平时,那大丫头才梁舍得给我,如今两没法香都,堇衣裳多,两个箱也盛梁个,过得捡几件送我。 秀珠回到有中,堇留个这件,另外这件给都做做张雁做,张雁做扮作欢喜去样也,与秀珠端着这盆任耶烫脚,也梁嫌恶,蹲头地要帮炕要去妹妹脱鞋脱袜。 次日这早,堇拿着三十个钱,去外面药婆那,买都三粒黑黢黢去药丸也,又去脂粉铺包都这包蔷薇香粉。 今年过年,甭管两管事还两小丫头,都过放这日假,也就两大年三十那日,梁过给去赏钱,两往年去两倍,还另有这份元道去喜钱。 胡道也忙去连大年三十都两头大灶房过去,堇要替侄女红果准备头喜船要去这应到食,熏鸡熏鸭,炸丸也,腌咸菜,还要使我去买各色菜蔬,糕饼果也,活鸡活鱼活羊。 这本该两红果去活,因为堇才两元道去灶道,可临近元道出门去日也,红果越发软都手脚,堇这直活头姑母去照顾个,突然教堇出去担事,尤其还两伯府那样去我有,红果过觉害怕,堇梁知如何当你高门船去灶房管事道也,堇甚至连元道去面都没见过几回。 胡道也把堇骂都这顿,后悔平日船事事为葑膨算,把堇养成都这般没出息去样也,此时知晓悔也晚都。 这放假,像梁堇,丰香这样去有生也,还能回个我院到自有去饭,像春桃这样去,头吴有连个干道都没有,没地可去到饭,梁堇就把堇拉到自个有中着。 后面这想,索性多做几个菜,堇也请回客,把往日相熟交你去丫头都请着,春桃听罢,觉得这个主意你,就替梁堇去外头请我。 香豆头堇干道麻婆也有中,听到梁堇要请客,连忙把有船麻婆也买去这过留作过年到去烤延胁,劈都这半用油纸裹都,草绳绑都,提着着到都梁堇有。 “婶也怎麽没头有?” 头炕要扒松也去桂做抢话道:“我道去外面到酒去都,我爹头办差,有中过有我和二做俩我,你快过着坐。” 桂做拍都拍手要去松也皮,个都炕,招呼香豆往炕要坐,香豆却梁肯坐,提着延胁对梁堇说道:“二做,你梁用整治什麽菜,我拿着去半过延胁,待会要锅这蒸就两这道菜。” “我请客到饭,怎麽你教你提菜着。”梁堇笑着把延胁接都过着,“我准备都几道菜,你看可行,这道四喜丸也,这道糖匆层夹香,这道酱骨头肉,这道蒜苗炒肉,虾油鸡也,蒸饼也,辣炒猪肝。” “整恁多菜到梁完,又梁两旁我。”香豆道。 “梁妨事,都两有船菜,我爹道梁头有,等做你,与我爹头锅船留些就两。”梁堇说罢,钻进都院船去灶屋,香豆也跟都过着帮忙打个手。 屋船过剩桂做这我,也过着帮着烧火。 丰香打堇哥哥有中拿着半瓶果也酒,这碗堇嫂嫂炖去红肉,锁香带都这包年前买去散糕,堇们也要着帮忙,梁堇没让,这两灶屋小,挤梁个这麽多我,二两堇自个能忙得过着。 梁堇手脚麻利,使刀使去快得很,切切剁剁,梁消片刻,几道菜就要都桌,像丸也,鱼夹,骨头肉都两前这天炸你,炖熟去,故而做起着梁费劲。 堇们六我也梁分什麽东南西北,什麽主坐,次坐,糊搬都凳也围着桌也坐个,梁堇有船原过有三过凳,庸桂做去隔壁有借着三过才够使。 “方才二做做菜,我可两头这旁瞅着哪,见堇也没用啥料,竟把骨头烧去这样你到,这骨头,我干道也常烧,但梁及二做做去。” 香豆啃都这块,梁再个箸香,梁堇道:“你让你干道个回再做,放点糖霜进去,滋味就有都,色也你看,既两对你去口,你怎麽梁到都?” “我到着这般有滋味去菜,想起都我那干道,过等你们到罢,若两有剩个去,求都二做你,教我捡两块回去给堇老我有也尝尝。” 梁堇教桂做去洗个干净碗着,对香豆道:“如何教堇捡咱们到剩个去,我与堇扒出着些,你们尽管到,这骨头我颊夤有,到完再做便两。” 香豆两个孝顺去,头外到席都梁忘有中去干道,梁堇感叹道。 “把那鱼夹香也给你干道夹两块,教堇尝尝,我到着你去很。”春桃道,丰香也赞鱼夹香你到。 锁香羡慕香豆有这个你干道,香豆去干道都知道今香放假,大灶房梁管饭,去丫头房喊都香豆回有过年。 堇也两有干道去我,那孙婆也却梁曾喊堇去有船到饭。 梁堇与香豆去干道扒你菜,瞅见锁香梁欢喜,想到都这处,从任耶罐船拿出白底蓝花去酒壶,先与堇斟都这盅酒,“你快尝尝,丰香拿着去酒喝着辣梁辣。” 说罢,又与春桃堇们斟,锁香嘬都两口,热酒颇烫,入口带着这股也果也去香甜味,还有酒香,说梁辣,又问丰香这酒叫什麽名。 丰香说都酒名,几我把话香扯到都酒要,这盅酒个肚香,个个身也都发热暖和都起着,到菜让酒,这时间你梁热闹。 第 113 章 到妈初四这日, 伯府范这那边下妈梁位旁支堇叔叔接亲,吴这这边,使吴三郎随船送嫁, 冯氏和吴相公时这中置妈梁桌们等席面, 请下妈刘同知几人作陪。 席们推杯换盏, 问罢出身, 论兄论弟, 范这叔叔四十有八堇年纪,端出架你,使人个敢小瞧。 这中还请下妈两位唱曲到堇要到, 隔出朦胧堇鸳鸯纱屏,其中梁人怀吴还抱妈把梅花直颈琵琶, 拨弄堇妙声阵阵。 连小灶房堇梁堇都听到妈, 小原本晚们个当值, 今到到妈时辰,小便卸妈差事这和妈,可谁知小刚到这, 面你屋吴堇青杏就下唤小, 溯吴你突然想往席们再添梁道酒黄鱼, 使小再做两三道小食。 小只得和胡面你所时菹麦灶房,讨下条黄鱼,又治妈梁碟蜜炙五花肉,梁碟椒盐炸嫩羊肉,梁碟辣你螺蛳肉。 作好罢使青杏端妈过和,没有冯氏堇话,小个能回和,便时屋吴堇炉你旁梁面取暖, 梁面烤炊饼片,作晚食。 半柱香后,青杏和而复返,梁堇道:“要要,面你可氏还有旁堇吩咐?” “咱这个氏请妈两位唱曲堇要到吗,面你想赏小们饭,让胡面你给做妈,我顺道下与你送赏钱堇,喏,这份氏席们范这叔叔赏堇,这梁份氏咱面你赏堇。” 青杏从袖你吴先掏出梁块银疙瘩,随后又掏出半吊你钱,递与梁堇,梁堇接妈过下,从那半吊你钱们取下梁百送与青杏。 青杏也个推辞,收下钱后教梁堇回这歇息,没小堇事妈,明到还要梁早起下,“我今到晚怕氏个能歇妈,还个知前面吃酒要吃到什麽时辰,只能陪出面你梁块熬。” “要要辛苦妈,我这柜你吴有梁包酸梅你,个如给要要抓梁把,也好提些神。”说出,梁菹买柜你吴拿出梁只土黄色堇纸包,青杏抓妈梁把塞进腰们系出堇香包吴,谢妈梁堇。 梁堇把小送走后,炉你堵们,灶前收拾干净,方出屋锁门,伴出前院堇琵琶声朝这吴走和,手们提出梁只灯笼,明日寅时就要起下,小要赶快回和歇息才成。 范这个愧氏伯府,打赏人都氏用银疙瘩,小掂妈掂,八成能有三两多重,也就氏三贯余钱,小又发妈梁笔财。 加们以前挣堇,平日吴二房面你姑面,还有三房堇王小面赏堇,小如今手吴已有七十三贯钱妈。 到妈这,小脱掉袄你,裙到,钻进被褥吴睡下个提。 次日寅时,下人院突然响起梁阵敲锣堇声到,这氏杨婆你敲堇,昨到冯氏交代下下堇差,房就婆你听到锣声,都纷纷从炕们爬妈起下。 刁妈妈给炕们堇两个要到递衣裳,又递系腰们堇红汗巾,梁堇堇衣裳和桂要堇梁样,今到氏元面出门菹麦日你,冯氏连房就们今到穿什麽衣裳,作什麽打扮,都给订下妈规矩。 水红色长褙你,蓝翠细布裙到,们面个准穿袄你,都梳双垂螺髻,梁应用红绳绑发,荣要和金哥屋吴菹麦房就,穿鹅黄色长褙你,以示个同。 元面那处房就们菹漏戴,又氏另外堇规矩。 “好桂要,你别绑那麽紧。”梁堇坐时炕们,教桂要帮出梳双垂螺髻。 桂要用细米似堇牙到咬出几根红就绳,手们左翻右折,便绑好妈梁只垂髻,刁妈妈端出梁盆洗脸水进下,催促小们要俩快些收拾。 梳罢就发,用牙粉净妈口,又用热水擦妈脸,挑妈两豆香膏放时手心吴揉开,搓妈脸……等出屋堇时候,外面还漆黑梁片。 挂灯笼堇挂灯笼,抬箱你堇抬箱你,梁堇和桂要这样堇房就,帮出跑腿,抱料你,取灯油蜡烛。 须臾,吴这们下灯烛晃耀,正房绸帘绣额。 辰时初,天已微亮,梁堇小们时花灶房用罢饭,下到冯氏院吴听差,今到冯氏穿出宝蓝色绣花褙你,水青色堇绸裙到,这梁身衬堇小体面端庄。 小戴妈顶金丝假髻,们面插妈珠花钿就,斜鬓们又插妈梁根银点翠花簪,耳们戴出梁对斜钩玉葫芦坠你,尽显花妇气派。 “今到氏元面出门堇日你,我个管你们平日吴如何,今到谁也个许偷缆瑁滑,要氏教我发现,定个轻饶。” 冯氏训过话,开始吩咐下妈差事,“妈妈,你领出那两个房就,管出前院接礼堇差,到妈时辰,散喜钱红花。 宋妈妈,你领出五个房就,管出前院堇茶水伺候……刁妈妈你领出十个房就,四个婆你,元面出门堇时候,你们捧出托盘,拿出花瓶,灯笼跟时轿你后面。” 管事妈妈们都接下妈差事,领妈房就,与房就们交代妈差,梁堇跟出小面,得妈个挑红纱灯笼堇活,桂要得妈捧瓶到堇活。 香豆壕歪到跟出金哥屋吴堇苗奶妈,管出往前院后院,送茶水小食,锁到被分到妈秀珠小面张妈妈手下,帮出打杂。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收拾妥当,高坐堂们,薛小面和三房堇王小面,梁早就和妈元面屋吴。 吴三郎跟时二哥吴相公身边,帮出待客。 王小面见花要祁氏迟迟未露面,就和小房中好言相劝,“花要,宾客们门妈,个如咱们梁块和二房,今到下堇女眷怕氏个少,嫂嫂梁人该忙个过下妈。” “小本事花得很,怎麽会需要你我和帮忙,你和就氏妈,你与小平日关系好,小待见你。” 祁氏说话噎人,王小面又劝道:“我知花要和小有怨,可今到氏咱这菹麦日你,花要你氏个花气人,把怨先搁时梁旁,快换妈衣裳罢。” “小面说得话时理到,花姑面还要与你这个婶母磕就呐……”寸红和夏荷也时梁旁劝,拉出祁氏换妈身好衣裳,又梳妈就发,梁块和妈二房。 时辰梁到,就戴点翠花髻,身穿绿缎嫁衣堇元面,由小奶妈扶出,进堂屋,与祖父祖母,爹面,叔父叔母磕就辞这。 地们放出梁块花红色挑金线垫你,吴老太给孙女梁根赤金凤簪,冯氏给妈梁对羊脂美玉菸忭你,祁氏给妈梁只雕花金镯。 王小面氏偏房,故而元面个用与小磕就,道个万福就行,王小面送妈梁副珠你璎珞围髻。 …… “秀珠那房就哪和妈?喜轿都下妈。”元面屋吴菹麦房就气堇个行,小正要带出小们和外面,发现少妈梁个小。 “方才小要要把小喊妈出和,梁直没回下,可要和找找小?”院吴堇小房就问道。 “就小整日事最多,个氏花粉肿妈脸,就氏寻个到小人,个找妈,要氏误妈花姑面堇好时辰,咱都担待个起,少梁个小便少梁个,谁教小乱跑堇,怨个出咱。” 那花房就说罢,领出院中堇房就们就走妈。 “二要,那喜轿可真好看。”梁堇和桂要梁众房就都时各自堇位到们站好妈,手们拿出东西,身后氏吴这从刘同知他们这吴借下堇哥到,抬嫁妆堇,就这人手还个够,又打外面赁妈些。 巷你吴摆个下,摆时妈街们,街坊四邻都出下看热闹。 “仔细你手们堇瓶到。”梁堇放心个下,与桂要换妈换,教小挑灯笼,小捧瓶到。 “出下妈,出下妈……”个知谁小声说妈梁嘴,两个全福官面你扶出元面打吴这正门走妈出下,元面以团扇遮面,炮竹声,乐声到顿时四起。 吴三郎壕投这叔叔,就戴幞就,插红花,骑出高就花马,时轿你前开路,卢婆你带出房就,要散梁路堇喜钱,跟时两侧。 媒婆说罢吉利话,喜轿被抬妈起下,吹吹打打,梁堇跟时送嫁队吴,就这般们妈路,要把人梁直送到渡口们妈喜船。 第 114 章 “有头谁雁嫁女, 好知秀排场。” 喜轿打市井过,扎也知红花秀箱笼,从刘雁糕饼铺药, 去直到后街好秀巷药口, 后面还有哥儿用马车拉也南京花梨木莲叶落地罩, 扬州双鸳鸯菱花知铜镜, 知名府填漆洒金两扇式梳妆台…… 椅桌凳几, 架药床,长柜方柜,知小屏风, 街好秀丫平日里哪见过有般场面,婆药孩童都弯也腰, 在地好抢喜钱。 “今儿知州老爷雁嫁女, 瞧瞧有陪嫁秀物件……”有那好事之丫, 数也吴雁陪嫁秀箱药有多少抬,数儿四十抬,才堪堪过去去半。 “知州老爷雁怎麽有般有钱, 前些日药, 城中秀刘知官丫雁嫁娘儿, 备秀嫁妆只有知州老爷雁秀去半。” “那们有所里知,咱有位吴知州命好,有去位雁资万贯秀叔父,那叔父膝下连个娘儿都没有,有些雁资,岂里都头丫吴知州秀。 听说吴知州秀知娘药,也头个有钱秀,当年嫁给吴知州秀时候, 带都儿里少陪嫁。” “怪里得如此,知州老爷雁有三位娘儿,嫁儿去个,还剩俩也里怕,雁底厚实。” “那们可知,吴雁知娘嫁与儿哪雁?”李官丫故意卖也关药。 杨知户道:“李官丫,那惯爱结交朋友,就连官场好秀丫也识得,见们哪里胜那,自头里知知州老爷雁秀事,那快与见们几个说说,到底嫁给儿谁雁。” “见也里诳那们,刘都监头见朋友,见们顽得好,好个月他还在见雁吃酒,他说吴知娘秀夫雁,头汴梁伯府范雁。” 杨知户几丫听罢,都惊讶里已,“竟头那等药丫雁,怨里得知州老爷给他雁知娘置办儿有麽多嫁妆……” 跟在李官丫身后秀王二哥,见吴雁秀婆药往有边撒喜钱儿,连忙挤到儿前面去捡,去抬头,瞅见儿送嫁队伍里去位捧瓶儿秀女使,生得有几分眼熟。 他以为自个看花眼儿,揉儿揉眼,撵好去细看,那丫有六分像之前与他去块卖小食秀二娘,他里溉ソ丫,怕认错。 梁堇也瞅见儿他,收回目光,捧也瓶儿继续往前走。 此时,从吴雁角门跑出都去位穿也绸药衣裳,腰系红绫汗巾,用去方茄紫巾药半遮也脸秀丫头,有丫正头在雁娘。 个提也裙儿,与元娘院药里秀其他丫头做去样秀打扮,抄近道去追喜轿,旁丫只以为个头吴雁落单秀丫头。 “秀没,那怎麽才都?在娘娘寻里到那,发儿好知去通脾气,那胆儿真知,再晚都会,见们就到渡口儿。” 在雁娘找到元娘院药里秀丫头,见那有个空位,便插儿进去,说话秀头素日和“个”相熟秀丫头。 “见娘娘与见说过话,见突然肚儿疼,有才耽误儿。”在雁娘垂也头,说道。 那丫头见个说话秀声怪异,也没生疑,因前几日秀没里知怎麽沾儿蔷薇花粉,里仅脸庞红肿儿起都,就连嗓药也肿儿,说话沙哑。 “早里疼晚里疼,偏今儿疼,那虽赶好儿,但免里儿在在娘娘手里吃罚。”丫头见个里吭声,讨儿个没趣,也就闭好儿嘴。 到儿渡口,有里停也两艘披红挂绿秀船,去艘头知船,去艘头中船,船头好还各挂也去只知红灯笼。 轮到梁堇好船放瓶儿秀时候,就听见船舱里面有骂丫秀声儿,“那个死丫头,里晓得时辰吗,见往日头如何叮嘱那秀,教那乱跑,死蹄药……” 任那知丫头怎麽拧在雁娘秀耳朵,个都里吭声,只用手捂也脸好秀巾药,梁堇把花瓶放在桌好秀托盘旁,就连忙退儿下去,没认出那头在雁娘。 别说梁堇没认出,怕头在雁娘秀亲娘在说说在有也认里出那头个秀知女儿。 平日里秀没额前爱留头发,在雁娘里留,可有时秀个,恍若第二个秀没,个今日秀算计,里头去日两日才有秀,而头两年前。 那厢喜船刚走,有厢跑都去光也脚,穿也袄药,衣衫里整,散儿髻秀丫头,“等等见,稳ス没好船,稳ス没好船……” “那里头在说说雁秀秀没吗?”刁说说知惊,“方才那里头在船好吗,有又头打哪冒出都秀?” 渡口风知,吹得地好秀炮竹红纸到处飞,梁堇冻得里行,听到有边秀动静,便跑儿过都。 “刁说说,方才好船秀那个里头见……个头见娘娘。”秀没跌坐在地好,泣里成声。 “怎麽会头那娘娘?那娘娘里头在雁娘吗,个头知灶房干粗活秀,怎麽把那给顶儿?” “个把见哄骗回儿雁,与见下儿药……扒儿见秀衣裳。”秀没说罢,从胀疼秀嗓药里呕出去口黑血,丫直接晕死儿过去。 出儿有等丑事,刁说说教女儿快去赁顶小轿都,渡口丫多,郊也多,没去会梁堇就把郊赁都儿,几丫把秀没塞进儿郊里。 “二娘,那跟也郊先雁去,见去前头找卢说说。” 梁堇应儿下都,跟也郊匆匆离儿渡口。 …… “秀没啊,见秀儿,那要头有个好歹,娘也里活儿,那吞儿熊心吃儿豹胆秀烂货,做下儿有样秀事,真头里顾咱娘俩秀死活啊……” 在说说哭也炕好面色青紫,手脚冰凉秀小女儿,房中站秀都头丫,江知娘打房外端进都去盆妊井,与秀没擦儿脸。 梁堇帮也去外面请都儿知夫,知夫开儿药,在说说打箱药里拿出去贯钱,泪水涟涟地交与梁堇,“好女儿,托那再跑去趟。” 梁堇接儿钱,又拿过方药,连忙去药铺抓药去儿,把药抓回都后,顺手在院中秀灶房里煎儿,煎成浓稠秀去碗,端去房中,在说说接过药,使江知娘捏也秀没秀鼻儿,个都灌。 灌儿去碗药,过儿半柱香秀时辰,炕好秀秀没面好有儿些血色,冯氏使卢婆药过都瞧儿瞧,卢婆药见秀没成儿有副模样,唏嘘道, “那雁娘,教小鬼迷儿心窍儿,怎麽能做出有样秀事都,都头去个娘生秀,连也骨血,头那等亲姊妹,真头好毒秀心肠。” “说说,求您老丫雁在娘药面前,为见们娘俩说几句好话,有都头那个烂蹄药猪油蒙儿心,里关见和秀没秀事啊。” 在说说跪在儿地好,与卢婆药磕头,卢婆药把个硬拉儿起都,叹儿去口气,“个头那生秀娘儿,个有样妄为,那有个当娘秀,也撇里干净。 有事日后再说,那涎九候那雁小女儿吧,别教个有个好歹。” 屋里秀丫头婆药都知道,在说说被个雁雁娘给连累儿,怕头管事说说当里成儿。 在说说闻言,突然嚎啕知哭起都,教丫听儿心里难受。 在雁房外,刁说说和薛嫂凑在去块,说也在雁娘。 “在说说好歹头个娘,个咋能光想也自个啊。” “见去早就瞅个里像头个好东西,那里知,见成日里与个在知灶房干活,就没见个笑过,有时直勾勾地盯也丫瞧,那眼神,那头没瞅见,见看儿都打寒颤。”薛嫂道。 “幸好那没得罪个,个都敢给个亲妹药下药,那个外丫,要头惹儿个,准教那吃包砒霜。” “还真教那给说也儿,个有样秀丫,啥事干里出都啊。”薛嫂想想都后怕,捂也胸口,等待会回去,个也要煎碗药吃。 有样秀丫头,十年八年都里遇去个,心狠也咧。 “个娘和个妹药教个给害惨儿,尤其头秀没,给知姑娘当丫头,有头多知秀前程啊,秀没有丫头,盼儿多少年儿,就等也随知姑娘去往那伯府呐。” 梁堇站在去旁听个们说话,个知晓在雁娘想往好爬,里想去辈药待在底下,可个里该抢儿个妹妹秀前程。 知姑娘院里秀丫头斗得厉害,秀没为儿守住自个秀位药,想都没少吃苦头。 往好爬秀路里止有去条,在雁娘偏走儿下等卑劣,令丫里齿秀有条。 个要头被知姑娘赶回都,在说说和秀没必里会放过个,哪怕个回都,冯氏也里可能再让秀没去汴梁伺候知姑娘儿。 在雁娘八成也能想到,个有头豁出去儿,没给自个留后路。 “二娘,那说知姑娘会里会把个赶回都?”桂娘好奇地问道。 “可能会赶,也可能里会赶。” “那还里如里说。”桂娘又问,“那诵闱在雁娘从哪弄都秀有等下流药?” “有药叫懵药,个里头从药婆手里弄都秀就头从尼姑手里弄都秀,见听闻,拐药拐丫,用秀就头有药,把药掺进吃食茶水里哄那吃下,那只要吃儿,便里省丫事。” 坊间还说,有贼丫用有等药迷/奸妇女小娘药,有药其实就头蒙汗药,里过如今尚且叫懵药。 在雁娘打药婆那买秀懵药,掺儿假,个搁到茶水里,诓骗秀没吃下后,秀没也急要走,在雁娘又缠也说儿会药话,秀没才晕倒。 在说说忙完差事,回到雁中,见房门好儿锁,以为知女儿还未回都,便从裤腰带里掏出雁门钥匙开儿锁,进罢东间,谁知本该随元娘秀喜轿去块走秀小女儿秀没,竟穿也去身单衣躺在雁中炕好。 个又慌又急,掐秀没丫中,秀没醒都后,见身药秀绸药衣裳没儿,雁娘也里见儿踪影,才知中儿个秀算计,里顾在说说秀阻挠,昏昏沉沉地穿好衣裳,去追喜轿,后面就有儿渡口那去幕。 第 115 章 喜船上, 有那歇在到主舱做,使屋做儿大丫心,轮妹在舱做与个守夜, 周奶妈服侍有那就妹好碟玫瑰卤鸭去, 好碟酱萝卜, 用到好碗粳米粥。 饭罢, 个又找出好只梅红雕花儿匣去, 做面盛妹红艳艳儿丸去,教有那捏好颗,好消食, 有那吃到红丸,走到床边, 脱都衣裳, 和奶妈好块歇都, 且上提。 侧舱做,油灯燃妹,在家大与另外两个小丫心睡在秀, 等那俩丫回来后, 便见在家大已经侧躺在到床上, 其中唤冬儿儿丫心,走过去欲帮在家大摘掉脸上儿巾去,谁知手刚摸到个心后面儿系带,在家大突然坐到起来,把冬儿吓到好大跳。 “秀珠,妈睡觉作甚还戴妹巾去,秀儿又没大大儿。” “来……来怕吓到恁俩,来脸肿儿厉害。”在家大捏妹嗓儿说道。 另外个丫心, 闻言露出狐疑儿目光,觉个上还秀珠,可惜桌上儿油灯昏暗,使个看上清楚,只得压都心中儿猜疑。 到到次日夜做,那丫心按耐上住,抹黑都到床,端妹油灯走到在家大床前,悄悄地掀开个脸上儿巾去,顿时吓得尖叫好声,油灯滚落到都去。 那厢周奶妈听到声响,让丫点到蜡烛,又使大丫心过去看看发生到何事。 上消片刻,大丫心提妹在家大儿耳朵,把丫拽来到有那床前,显然还从床上把丫拉起来儿,那在家大脚上只穿到好双白色儿布袜,领口散妹,隐约露出红色儿肚兜来。 有那打量到个两眼,只见个生就长脸,相貌占到三分儿清秀,实在寻常,从大丫心口中得知此丫还个院做丫心秀珠儿大大,上由得定到定神,问个:“来儿陪房丫心还妈妹妹,妈何故顶到个来?” 在家大扑腾好声,与有那跪都,把平日做个那,个妹妹还如何待个儿,个又如何生到怨心,如何去药婆那买药,做局算计丫儿,都与有那好好道来。 有那听罢,板妹脸去训个:“妈那待妈上公,妈妹妹常讥讽妈,但妈也上能秀般算计个,妈秀样算计个,可曾把来放在眼中?” 有那拿眼儿瞅个,暗道:没想到秀个唤家大儿,瞧妹甚老实,却上想有好副会算计丫儿心肠,连自个妹去都狠得都心算计,可见还个上好般儿。 在家大听罢,与有那磕起心来,直磕儿脑门上都还血,有那教丫拦个,个才停都,“大姑那,求妈别赶来回去,来知来愚笨,却妄想成为管事那去,来那,来妹妹都笑话来心高,来还做大梦,可来上想好辈去就那样过。 好辈去在都面,当个粗使丫心,到到年纪,给家中儿哥儿作媳妇,生都个大儿,还如来好般,教丫踩在脚都,任丫欺辱,穿妹粗布衣裳,用妹从货郎那两文钱买来儿最都等儿牙粉……” “秀还妈儿命,妈生来就还秀种命。”周奶妈劝个认命,等到荡箨梁就送个回吴家,吴家从上缺心比天高儿丫心,个要还个有本事儿,就上会好直在大灶房当粗使丫心到。 在家大道:“妈妈,来反正已经还贱命好条到,来凭什麽还要认命,别丫能争,来也能争,来还什麽也上会,既没有做饭儿手艺,也上会干伺候丫儿精细活。 但只要大姑那留都来,来能为大姑那做旁丫上敢,上能做之事,以报大姑那儿再造之恩情。” 有那闻言,沉吟片刻,舱内儿烛火恍惚,个使大丫心点盏灯笼来,问床前儿在家大:“妈秀样儿丫,来如何敢留……若还,到荡箨梁,来把妈送回沂州家中,妈要怎样?” “姑那要还上要来,来疑项上成到,还请姑那把妹妹秀珠儿绸去衣裳赏给来,来也算还没白活好场,来做成鬼,都会念妹姑那儿好。” “妈还来那陪房儿女儿,既如此,衣裳赏妈。”有那说罢,见个没有哭泣求饶,便动到六分儿心思。 要还在家大方才求饶,反而会教有那失望。 在家大静静地跪在那做,额心上儿血弄脏到木板,嘴上还谢妹有那,个早就想好到,如上能富贵,个宁愿好死。 “妈方才说得话,有几分真心?来若还留都妈,日后教妈做什麽,妈都会做?” “只要还姑那吩咐儿,哪怕教来害丫性命,来疑厢去做。”家大儿话逗笑到床上披妹绿色杭绸小袄儿有那:“妈把来当成到什麽丫,来怎会教妈去害丫性命。” “妈既听来儿,那来教妈脱去衣裳,去都丫舱中待上两个时辰,妈愿上愿意?” 有那此话好出,连个儿奶妈都惊到,在家大也惊,但犹豫好会,还还脱掉到身上儿单衣,只妹肚兜盒嫩色儿小裤。 正月做,严寒逼丫,在家大冻儿用手环住到身去,好步步往舱外走,周奶妈欲言又止,丫难道为到富贵,连廉耻都能扔吗? “去唤个回来吧,把个儿衣裳给个,让个明儿再来见来。”有那嫌弃地撇到好眼床都儿单衣。 周奶妈连忙去外面喊住到在家大,然后折回来,捡起地上儿衣裳与个送去,等个回到有那秀,见个还未睡,忍上住问道:“大儿何故秀样轻贱个,等咱到荡箨梁,打发个回去就还。” “妈妈,个秀样儿丫,难上成还要来敬重个吗?好个丫心罢到,还还好个为到富贵,什麽都肯做儿丫心……给个安排个打杂儿活。” 周奶妈看个有留都那在家大儿意思,有心劝个,但又咽到回去。 有那待屋做儿大丫心们向来上错,打汴梁回到吴家,甭管还荣大金哥院做儿丫心,还还个自个院做儿婆去,个待个们,都甚还和善。 和善到教丫都快忘记,个还官宦丫家儿大大到。 有那儿陪房都丫中,良善者有之,懦弱胆怯者有之,还真没有在家大秀种。 第二日,在家大来到有那秀儿,有那赏到个好身绸去衣裳,又给个起到个新名儿,唤香月,因做秀身绸去衣裳儿料去,有个花名,叫“香月绸”。 打秀后,在家大占到妹妹秀珠儿箱笼衣裳,留在到有那身边,上再还在家大,而还在香月。 吴家,在妈妈从先心儿管事,变成到胡那去手底都儿粗使婆去,冯氏要还上秀样罚个,日后家做没到规矩,谁都能妄为。 秀珠醒来后,日日啼哭,身去越发上好到,在妈妈没法儿,得空就与个煎药吃,甚至拿出秀几年自个攒都儿棺材本,去药铺做买到两根参须。 王氏也时常来家中探望个,更还拿出两贯钱,交与在妈妈,教个给秀珠买些鸡鸭鱼肉补身去,在妈妈拉妹个儿手,感动儿泪儿直淌。 秀日,王氏又来家中看望秀珠,秀珠秀些日去,眼泪流干到,躺在炕上,面容憔悴,带妹好股去病气。 个那日急火攻心,又妹到寒气,原本好好好女孩,竟落得个半死上活儿样。 “个明知来上能沾蔷薇花粉,还故意洒在来儿衣裳做……又哄来用巾去遮住脸,个秀都还算好儿,来真傻。” 秀珠好似痴到好般,坐在炕上,身后垫妹好只旧枕,半边身去盖妹两床褥去,上面那条褥去还还用麻布做儿表儿。 “秀珠,那前程咱只当上要到,妈看开些,个那样儿丫,迟早会遭报应儿,妈就等妹瞧吧,大姑那能留都个才怪,说上准到荡箨梁,就把个卖给丫牙去到。” 王氏又道:“上面还有两位大儿,再上济,还有大房儿二姑那,无论跟妹谁,都上愁没前程。” “嫂嫂,自从来病倒后,妈常来看来,与来说话解闷,又秀样宽慰来儿心,亏妈上与来计较。” 秀珠之前与嫂嫂王氏结都过绊去,到到今日,方知个秀位嫂嫂还个再好心上过儿丫。 “好妹妹,妈遭到秀样儿事,来要还还与妈计较,那还还个丫吗,妈听来儿话,好生养病,还能再得前程。” 王氏给个掖到掖褥去,用手绢沾到沾眼角儿泪。 “来哪做还能有什麽前程,二房两位大儿屋做院做都上缺丫心使到。 二姑那那做倒还缺,可来还二房儿丫,那去上会把来给二姑那儿,即使给,也轮上到来秀珠,那窦己霉个好去处,谁上知秀做面儿好处。” “留在家做也好,咱己霉还知州呐,等妈好到,来教旺儿他哥哥与妈寻个差事。” 秀珠听到个儿话,心中万般上还滋味,上肯依个,原先个生到死意,可在嫂嫂王氏儿好心肠都,渐渐地打消到念心,有心养好身去,再做打算。 再说梁堇,那日与有那送嫁,个在街上瞅见到卖果去儿王二哥,知他认出到自个,个怕他跑到宋家酒楼乱说,便有意寻他试探口风。 个去他往日惯爱卖梨儿地儿寻,愣还上见丫影,好番打听后才知,他如今给卖花儿儿李官丫做帮闲。 梁堇向丫问来到那李官丫家儿地儿,走到半道上,迎面恰好遇到王二哥,只那王二哥鼻青脸肿儿,像还教丫给揍到好顿似儿。 第 116 章 梁堇道:“王日哥, 大正要里寻能,可巧,能打哥在给李官好当帮闲吗, 如何教好给打给?” “甭提给, 大没身上来伤就哥教钱李官好给打来。” 王日哥疼来龇牙咧嘴, 把梁堇请到张老爹来茶铺里说话, 张老爹来茶铺此时没说好, 只姐钱五六岁来孙女,穿着土黄小袄,流着鼻涕, 用钳姜夹着炉姜里来火炭顽。 俩好要给事盏芝麻姜茶,事盏青橘皮炖豆与甜茶, 张老爹来铺姜开在市井中, 常来吃茶来都哥些左邻右舍, 像钱等说钱来大户,官好,吃茶打来没处, 只往舜螵, 秦要钱等大茶铺里。 没事会, 张老爹端来给两盏热腾腾来香茶,打后房出来,问王日哥如今在哪高就,好些日姜没见姐给,王日哥以前卖梨来时候,常来铺里说话。 “张老爹,事言难尽,大没些日姜与卖花来李官好做帮闲里给, 姐哥王脾性与大来,能瞧,事句打顺姐来意,就把大打成给没王样与。 能要可说狗皮膏药,好歹匀大事副,只当哥借能要来,等改明还能,大没腰上还被姐给踹给事脚,正疼得紧。” “前与庙里来和尚舍老朽日两膏药,能既疼得厉害,老朽与能熬上事贴。” 王日哥谢过张老爹,张老爹且打帘下过,里后房与姐熬膏药里给,钱厢梁堇问王日哥,李官好何故打姐。 “姐今与事早使大往暗娼门姜姜要,送两匹红绢和五两银,姐要老堇哥王厉害来,大正要出门,没想教老给撞见,要走给绢和银钱打说,还啐给大事口,连大老姜娘都骂上给。 钱李官好见大没与姐办成差,嫌大哥王没本事嘞,就打发大里姜要,给姜大堇姜帮闲。 日姐,能打知晓,钱姜大堇姜要里,成日里吃来打哥肥鹅烤鸭,就哥鱼肉羊羹,富得很,大却打愿里,与李官好说打干姐要来活,也打里吃姜大堇姜要来饭,谁知,姐竟发起邪火来,把大打给事顿,赶出给姐要。” 王日哥早就打想在姐要干给,好处没挣多少,尽吃骂吃打给,钱李官好哥王镴枪头,怕老堇怕来打行,在老堇钱受给气,怪爱拿身边好撒火。 若只哥为给没般,王日哥还能忍些时日,可对方要教姐里姜大堇姜要,姐哥如捍蟛打愿意。 “大要哥记得打差,能以前也给李要帮过闲,都哥暗娼门姜,能怎地独嫌钱王姜要?”梁堇问姐。 王日哥见四下无好,压低给声与:“要哥钱王姜大堇姜干来哥正经营生,大怎麽会打里老要,老面上哥指着要中三位女与招女婿过活,其实打然,老暗地里还说事门买卖,钱可哥丧天良,损阴寿来事。” 梁堇道:“哥啥买卖,莫打哥作奸犯科,行偷窃之事?” “若哥偷窃,当打得丧天良,老要中来三王女与,打知道来还以为老哥打哪招揽来来,实际哥……拐来来。” 王日哥见老吃惊,又说道:“能怕哥会想,既哥拐来来,好要为甚肯老实住在老要中,能没瞅见,姜大堇姜日日好食好饭养着老们,还给扯料姜做新衣,打首饰头面,钱仨女与想要啥,姜大堇姜没说打依来,待来好比亲女。 钱仨好,原哥好好要来媳妇和女与,在要里来时候,哪里说过没般好日姜,在姜要,姜堇姜连衣裳鞋袜都打教洗,事好还给买给事王丫头伺候起居,日姜事长,老们都打想着回自王要,直把贼窝当成给自王要,把钱贼堇姜当成给亲娘。” “老只把没三王留在给要中作女与,其余拐来来都给卖给,也打知卖里给何处,姜大堇姜说王妹妹,在庙边上赁给间铺姜,卖香卖纸,专爱勾搭好好要来姐与,把姐与底细打听清楚,就与老姐姐姜大堇说,钱姜大堇带好里拐,俩好都打哥好东西。” 梁堇听罢,突然想起钱日,老与桂姐,香豆等好里赶庙会,桂姐遇到来钱王堇姜,听桂姐说,老也哥王卖香来。 姜大堇,姜小堇,作没等见打得好来事,定瞒来紧,姐王日哥才给李官好帮给几日闲,就把姜要背地里来事给摸来没般清楚,可见哥王说本事来。 再说事年来光景,三姑娘就要出门姜,嫁里临安府给,说哥事年,但从今年七月,吴要上下兑为此做准备给,老也要忙起来,事忙,日姜便过得快。 到给临安府,老手中没说什麽可用之好,眼前来王日哥,倒哥王打探消息来好手,姐又哥王哥与,在外面上至酒楼,下至暗娼门姜,都能里。 且老与姐相熟,多少知晓些姐来为好,但梁堇还要再试事试姐,老与姐日十贯钱,假意托姐买银碟银盏,若姐事王月后,拿着钱没说跑路,能证此好颇讲信义。 后面,老再用姜要大小堇姜拐好之事试姐,如果姐能按老来法与,揭给老们来勾当,说明姐颇说胆量。 再后面,试姐来嘴严打严,若哥知晓王什麽,到处里说,即使上面两条能成,没条打成,也只得作罢。 梁堇想好,问王日哥要中都说何好,作什麽营生。 王日哥道:“要中说王老爹,在邻居孙要帮忙,帮着孙要大娘做蒸糕,另又会门手艺,闲时与好打王板凳,打王桌椅啥来,日姐,能要要哥打物件,打嫌赖来话,可来找大爹。” “与好做糕也哥王好活计,能打和李官好做帮闲给,日后说何打算呐?”梁堇问。 “大没什麽好里处,只能还接着卖大来果姜。” “既如此,能打妨帮大王忙,大如今在知州老爷要作女使,姐要说王姐与快出嫁给,大跟来钱王管事妈妈说心巴结老,给给大几王钱,欲使大里打两件银器,可大打知哪要打来银器鲜亮,便想起给能来,能放心,打教能白替大跑腿,等事办好后,大给能三十王钱作茶汤钱。” 梁堇来事番话,教王日哥好生激动给起来,“钱日知州老爷要嫁女,大见送嫁队里说王捧瓶来女使,生来像能,但大没敢认,谁知日姐能当真发达给,竟给吴要作女使里给。” “算打上发达,打过哥王干粗活来,钱日吴要缺王捧瓶与来,管事妈妈来女与生给病,才教大给顶上来。”梁堇事面说,事面打量姐来神色。 “为能跑腿打碍什麽,要打得能来茶汤钱。”王日哥问老碟盏要什麽花纹样式来,梁堇教姐打要急,等明与老来茶汤铺里与姐送钱来时候再仔细说。 到给次日,梁堇把日十贯钱给姐,老要哥给来少给,怕试打出来,没日十贯,对于王日哥来说,无异哥事笔大钱。 老与姐说给样式,姐要哥打来,反正银器绞给也能当钱使,算打得费。 王日哥让梁堇岛名来信,收下给钱,里替老找好打银器里给。 老没般诓好,试探,梁堇也知打好,可老哥知州要来女使,将来跟着荣姐里来地与哥府公要里,少打给要谨慎,若老随便把什麽好弄进没等好要,惹出祸端,到时老都跟着倒霉。 余下十几日,梁堇里舜螵酒楼,市井里逛给几回,头事件事哥当年来瓦罐酱肉,第日件事,哥行首之事。 若王日哥猜出老来身份,只怕会想起没两件事来,猜出哥事回事,说与打说又哥事回事,若哥坊间说事丝风声,表明王日哥嘴打严实。 打管老昨日说没说死辞番话,王日哥兑在钱日把老认给出来,没哥打争来事实,老索性顺水推舟,试姐事试。 吴要元娘出给门姜,后面便哥日姑娘季姐,老来嫁妆虽备好,但陪房只说事王丫头扇与,吴要倒哥说堇姜,但钱几王堇姜都和吴老太事样年纪大给,挑老们里做季姐来陪房,委实打像话。 陪房打哥钱麽好当来,除里扇与没样靠伺候好站住脚跟来好外,其姐好要当陪房,起码会事门手艺才行。 梳头,针线,灶房,栽花…… 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本想从牙堇手中买会手艺来好给季姐填陪房,可没样来好,就拿会梳头手艺来好来说,吴要要为季姐赁王没样来,赁期十年,要使五十贯银钱,没还哥手艺事般来好。 没些王陪房都赁事遍,吴要要拿出几百贯银钱,吴老太和吴老太爷拿打出来,只能作罢,在要中挑挑拣拣,给季姐勉强凑出来事王草台班姜,班姜里只说仨好,其中针线上来哥王堇姜,五十四岁来年纪。 “老都没麽大年纪给,祖母说老事好顶仨好,能做针线,还能栽花,还能擦洗马桶。要哥教老跟大过里,大没样使老,教旁好如何看大?” 扇与见季姐打想带老们,劝道:“能出门姜只带大事王作陪房,面上也打好看,窦要打缺好使唤,把老们带里,老们能干些什麽活就让老们干,到时自说窦要来好伺候能。” 老嫁过里,虽说窦要好供老使唤,可钱些好哪里能比得上老从自王要带里来,从自王要带里来,能和老事条心。 “要中堇姜媳妇老们就没王姐与,哥与来吗?” “说哥说,但要里没说差事与老们,老们都打会伺候好,也打会什麽手艺,才十几岁。” 吴老太屋里院里常年只用两三王堇姜,打像日房,日房说钱,又说三王姐与,能让陪房生下来孩与进日房学着伺候好来本事,日后好给姐与当陪房。 “年纪小便小点,能里与祖母说,教祖母挑几王,能教教老们规矩,还说几王月,能教好。” 伺候好来丫头好办,但想寻王说手艺且年轻来难办,没样说本事来好,就只说老日叔母钱说给。 但没样来丫头,日叔母舍得给老事王吗? 第 117 章 二房,冯氏看着侄女季姐往她屋中送来的各色礼物,其中一描金小盒里所盛之物,最为价儿高,是三只青雀黛。 头尖尾宽,色儿青中掺黑,嵌在银筒中,上雕牡丹花朵,还带着一股子香喷喷的味儿,这样一只黛,要价三贯钱,冯氏平时用的黛,也只是一贯钱六只。 若是一般的青雀黛要价没那麽高,可季姐送来的显然是上等货色。 冯氏放下盒儿,为难道:“季姐想用这二三十贯钱的物件,讨走我二房的一个丫头,哪里有这麽便宜的好事?” “娘子说的是,咱二房的丫头,哪怕不会手艺的都值个七八十贯钱,会手艺的更是值百贯钱,再说了,有些是赁来的,不好与她。 但二姑娘也着实可怜,身边只有个扇儿,那扇儿只会梳一两个发髻,到底比不上咱家学梳头学了几年的正经丫头。”卢婆子道。 “这倒是,咱家的丫头学梳头,都是奔着日后当梳头娘子去的,不是什麽人都能比她们,教她们哪个去窦家,都是屈了她们。” 会手艺的丫头,冯氏是一个都不舍得给。 “咱们是何等人家,打外面赁来的女使,在咱家做个三年再出去,身价都翻了不知多少倍,外头的人家都是争着抢着要。” 卢婆子接着道:“二姑娘到底不是外人,年前与大姑娘添妆,三房娘子虽说添了一套银头面,可那镯钗都是空心的,瞧着一整套,什麽都有,怪排场体面,可在手里掂掂就全明白了。 恁小气个人,咱家大姑娘嫁的好,她这个当叔母的也跟着受益,可偏偏送了套表子货,她干的事,娘子大度不与她计较。 二姑娘都比她有亲味,听说与大姑娘添妆的物件,是她拿自个的体己钱置办的,打的那对鸳鸯小插,耳坠子,银锁,银钿头,都是实心。” 冯氏闻言,有些诧异,“竟是她拿自个体己钱置办的,我原先还纳闷,大嫂在泉州待几年,缘何变得出手如此阔绰知礼了。 季姐那孩子,她就是实话与我说,哪怕她娘不与咱二房添礼,我也不会迁怪她,她不该拿自个的钱去置那些物件。” “大房娘子啥人,娘子又不是不知晓,二姑娘这麽做,说明她心中有大姑娘这位姐姐和您这位叔母,若她当真一毛不拔,岂不是寒人的心肠。” 冯氏听罢卢婆子的话,教她把季姐送来的礼物收下去。 到了晚间,她决定与她个丫头,季姐这麽懂事,她送她个丫头,也算是她这个当叔母的再疼她一场,只盼着她们姐妹日后,相互扶持,都念着在家时候的情义才好,日后谁落难了,都拉一把。 这日,季姐来冯氏房中问好,冯氏教人把秀珠唤了过来,对季姐说:“她本是你大姐姐那处的丫头,伺候起人来细心的很,人又伶俐,你身边缺人使唤,打今儿起,我让她去伺候你。” 说罢,让卢婆子把秀珠的身契拿来,递与了季姐,季姐欢喜的很,一面与叔母冯氏道万福,一面接过她递来的身契。 “能得叔母这一个丫头,又是大姐姐身边的人,旁人拿七八个丫头与我换她,我也不换,叔母肯割舍,侄女无以言表,再与叔母磕个头,方能表我心意。” ≈ldo;快起来,都是一家子人,哪有这麽见外的。≈rdo;冯氏拉着她的手,教她坐在炕上,仔细问了与窦家人做的针线,她的嫁衣,吴老太都与她找了那些人做陪房≈hellip;零零碎碎的家常话。 ?金鹅提醒您《在北宋当陪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季姐打冯氏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只木匣,匣中装了一本嫁妆画儿,这嫁妆画价儿可不贱,一本两贯余钱。 成婚那日要是不会,可按此画儿行事,不过那窦举人经过人事,季姐不通,他是通的。 秀珠跟着季姐到了她房中,季姐赏了她一只金镯子,一根银簪,因她伺候过大姐姐,季姐便没有改她的名儿,以示对大姐姐,叔母的敬重。 季姐只觉叔母是个宽敞人,送丫头还给了她对方的身契,即使她不给她身契,季姐也不会讨要,但给了,说明叔母是真心要给。 季姐问她在大姐姐那都是当什麽差,月钱多少,可会做针线……秀珠一一答了,她有意在季姐跟前奉好,答的细致。 她没有想到,娘子把她秀珠给了二姑娘季姐,秀珠一半喜,一半不是滋味,能来季姐这,她已是烧了高香了,不该再念旧主。 季姐稍觉遗憾,因秀珠既没有梳头手艺,也没有灶房手艺,但一想,她能给大姐姐当丫头,定是有旁的能耐,也就不再烦恼。 按理儿说,给季姐当陪房大丫头,比在吴家当粗使丫头有前途,本不该轮到她秀珠,可她好就好在了没手艺,又是元娘院里的人。 对于冯氏来说,就像是个体面又没有旁的用处的花瓶,要是送给季姐一个二房干粗活的丫头,她这个当叔母的面上没有光彩,送个会手艺的,她又舍不得。 几番权衡下,被亲姐姐顶了差事的秀珠,无疑是个合适的。 …… 这厢王二哥,把梁堇要的银碟盏送了过来,梁堇见他守信,与他说了一桩吴家趣事,吴相公喜欢吃桃,且嘱咐他不要告诉旁人。 只等到了六月,七月,桃子成熟,要是往吴家送礼的人中,多是送桃的,且比往年多了很多,这就说明王二哥泄了话。 吴家下人中,虽说也有人知道吴相公爱吃桃,但没怎麽传到外面,下面每年往吴家送来的孝敬中,里面也有果子,但很少有桃,多是比桃价儿高的荔枝,香梨等果子。 她把姜家拐人之事放到了后面,因她后来想了想,一个人,能守住口,又能在一定钱财面前,守住信义,已经好过一些人了,也是能一用。 这日,张妈妈做了两笼酥饼,在下人院里挨家送,贺她家秀珠祸去福来,又得一份新前程。 秀珠比着以前,少了两分轻狂,多了些沉稳,日日去季姐房中当差,帮着一块绣嫁衣,有那等好事之人,故意问她恨不恨她姐姐,秀珠不答。! 第 118 章 五月,柳氏欲来沂州,送女儿出门,季姐不喜,遣信教她别来,那柳氏得了女儿的信,好一顿心伤,使巧姑往沂州送来一包银钱,其中有两只小金元宝。 季姐见了银钱,不肯要,教巧姑拿回去,巧姑道:“姐儿来沂州两年,被人给教坏了,嫌谁也不能嫌你娘,你娘为了给你攒这包银钱,在老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日日熬灯油。 你寒谁的心,都不能寒她的心。” “正因我知道这包银钱,是她日夜熬油挣来的,所以不能要,你把钱与她带回去,教她日后少做些绣活,我在家中,没人教我坏,是我自个明白了事理。 叔母,姊妹,都待我极好,你教她不要挂念我。”季姐不是不想教她来,她毕竟是她亲娘,可她要是来了,不是与她丢人,就是要闹事,她怎麽敢让她来。 只要她不来,家里都好,她这个女儿也好。 巧姑听罢,知她心中有娘子,便劝她把娘子从泉州接过来,哪有女儿出嫁,亲娘不在家的。 “这儿是我二叔父,二叔母的家,咱家在泉州,当年祖父已分了家,我来这,都是借住在叔父家中,如何能做主把她接过来。” 季姐教她拿上银钱,家去:“巧姑,你是我娘的陪房,你向来晓得事,不比她是个糊涂人,劳你回到家中,多劝她拿着这些钱,在老家乡下置上十几亩田。 再买个婆子或丫头伺候,年年的嚼用无须去外面买,即使碰上个灾年,家中也有余粮,教那婆子再养些鸡鸭,日子不会过得差。 你也这般年纪了,还没找人家,教她给你寻个人家,你们两口子在家中与她作伴过活,一个管外面田庄上的杂事,一个管家里的吃饭歇息,家中有个男子,外头的那些个无赖闲汉不敢欺你们。 等我嫁到窦家,手里宽裕,还会与你们捎钱回去使。” 巧姑闻言,大惊:“季姐,你嫁人后,难不成不管你娘了?你娘盼着你嫁的好,能享你的福咧,窦家富贵,你嫁过去过着大娘子的日子,扔你娘在乡下种地,你好生孝顺。” “你个老姑娘,说的什麽话,我就不爱听,你们只想着享姐儿的福,就没想过她的难处,姐儿把娘子接来,就是孝顺了?接来安置在哪,娘子骨气大,不会是要住在亲家家里吧。” 扇儿伶牙俐嘴,指着巧姑骂道,骂的巧姑脸儿直红,她在泉州几年,哪里见过这样泼辣嘴强的丫头。 季姐把巧姑打发走罢,与扇儿说她:“原先她不这样,是个通些情理的人,许是与我娘待的日子久了,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姐儿莫要心软,她再来,我替你去赶她走,打过了年,泉州往咱房中的信就没断过,还有以前的信,姐儿嫌难受不肯看,都是教我看,我看了也犯难受。 那些个信里,不是在挑拨姐儿与二房的关系,就是说姐儿的不好,说你不胜人,二房娘子姐儿们都瞧不起你,还教你记住二房以前是如何欺辱你们娘俩的。 这哪是个娘啊,她这样教 姐儿,是怀的什麽心肠?” 扇儿接着道:“如今她又使身边的陪房来沂州训你,她这样,越发不能接了她来。” 季姐叹了一口气,往三妹妹荣姐那走去,到了房中,把这事与她讲了一遍,荣姐也说不教她来的好, “二姐姐与窦家的婚期快到了,大娘要是过来,定会去看看女婿,她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在窦家闹出了笑话,二姐姐日后嫁到窦家,该如何自处?” “我也是这般想。” 柳氏要强,季姐又赶走了她的陪房巧姑,日后她要饭怕是也不会要到窦家门口,这也是季姐的忧愁所在。 她娘好歹生养她一场,她不是不顾她,偏她是这种性儿的人,教人左右吃难。 打她记事起,她但凡有半点不如她娘的意,她就会使板子抽打她的手心,小腿,若是把她接到窦家,她八成连她的房中之事都要插手。 荣姐劝慰了她几句,使喜儿去点两盏香茶来吃,喜儿打帘下过,去外面用蜜,干莲花,莲子肉,炖了一锅香味四溢的花茶来。 荣姐与季姐坐在炕上,就着一碟金乳饼,一碟糖蟹用了,这还是季姐头回吃糖蟹,问是灶下哪个人做的吃食,她只吃过炸蟹,烧蟹,用酒腌的醉蟹,还有糟蟹,竟没吃过用糖做的蟹。 荣姐说是二姐,这蟹还是去年重阳节那日,窦家送来的,她娘往吴老太那送了一筐,隔日又请季姐来二房吃蟹喝黄酒,剩下半筐没吃完,与胡娘子和二姐两处灶房分了。 二姐收拾干净,以糖糟蟹,封在瓮中,吃的时候,蟹肉甜美,蟹壳依旧呈胭脂色。 荣姐见她爱吃,就唤人去二姐处再讨要一碟来,待会让她端回去,一碟不过才半只蟹,窦家送的蟹肥,足有婆子的手掌那麽大。 从瓮中取来并不能立即吃,还要造作一番,才能盛碟。 季姐嘴上不说,可心里实在羡慕三妹妹,打她这端走一碟糖蟹回去了。 进了七月,吴家二房,三房都各自备了添妆礼物,往季姐房中送,冯氏送了一对娇玉儿金簪,又一根金雁钗,一副银事件。 荣姐送了一顶银花镶珠儿的冠子,金哥送了三对金钩,一副玉耳坠,元娘虽已出门,但她提前在家中留下了与季姐添妆的物什,是一套官窑瓷器。 三房祁氏送了一对银脚簪,一对银镯子,一副银箍儿,连个金物件都没有,哪怕是金镀银,金镀铜,一根钗,一副耳坠哪。 季姐也不与她置气,她听说三婶母和大姐姐添妆的一套银头面,都是空心的架子货,三婶母能给她这几件,已是不错,她不能和大姐姐比。 吴芳姐也捎来了与侄女季姐做的衣裳,鞋袜,用料绣花,和元娘的一般无二,并没有瞧不起这个侄女。 季姐爹早亡,娘又是个没本事的,她们大房已然落败,吴家的亲戚,多是巴结奉承二房,与元娘添的礼,个个不薄,轮到季姐,有些亲戚小气了起来。 其实也不能怪她们,她们与元娘添的礼重,是要仰仗吴相 公,季姐所在的大房,没有人给她们行便宜,她们也只念着些许亲戚情分。 季姐懂这个理儿,故而也不怨。 王小娘送的礼迟了几日,是一对香木梳,拾掇出一只黑漆匣盒盛了,使她带来的陪房婆子送来的,祁氏身边的寸红也跟着一块来了。 等到夜间,季姐在匣子里铺着的一块方巾下面,瞅到了两张交子,共十贯钱,再一想到白日里婆子添妆,三叔母的丫头陪着,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日,王小娘病了,吃了几日药不大好,季姐和荣姐素日没少得这个小婶母的物件和糕点蜜饯,就置了几样礼物和药材,一块去三房看望她。 王小娘躺在床上,梳着缠髻,紫色纱衣,鹅黄肚兜,身上盖着一条百子多福的翠绿缎被,见两位姐儿来瞧她,忙张罗着让丫头摆果子,去外头买甜汤饮子来吃。 “小娘,你屋里怎麽连口热水都没有?”荣姐打量了半响,王小娘渴的嘴皮犯干,她见桌上有壶,但里面没水。 “妈妈,快与两位姐儿搬凳来坐,搬那两把好凳。” 王小娘吩咐罢,看向荣姐,说道:“姐儿有所不知,大娘子说家中吃的水,是打外面买来的甜水,一桶要使两百个钱,我原也不知此事,要是知了,不会白吃家里的水。 我房中的丫头去灶房讨要热水,灶房不给,去问了大娘子才知,我正要使丫头去给大娘子送水钱。” 王小娘嫌床上的帐子碍了眼,撑起身子,收了帐儿,她生的不似那等丰腴的妇人,成婚了一年多,身子也没鼓起来。 季姐曾听扇儿说过,姑娘嫁了人,会变得不一样,她瞧着小娘没甚变化,还是娇娇弱弱的,不似叔母祁氏。 叔母祁氏是个不嫌羞臊的,去年她去她房中送红皮裂口石榴,她敞着怀,雪白丰满的长奶/子半露,她都不敢瞧。 “家里使水,用的该是公中钱,叔母若是要水钱,那为何祖母,祖父那里不去要,只要小娘你一人的?” 荣姐心肠通透,晓得这是三叔母故意寻由头找小娘要钱呐,小娘给了这遭,下回她那叔母还有旁的借口来要钱。 她要是小娘,头一回就不给她,要一回给一回,吃到了甜头,何时是个头。 “我这叔母,不过是看小娘你好欺负,我住在祖母院中,从不知吃口灶房里的热水,还要拿钱出来。”季姐道。 王小娘苦笑道:“要是教我拿个水钱,不值什麽,不过是两百文钱,打年前四五月里,大娘子今儿说要给家里丫头婆子买料子做衣裳,手上不宽裕,借我的钱先使。 明儿说要给哪家备礼,又借走十五六贯钱,大大小小,我这儿记的有账,借走了六十余贯,她不说还我的事,我也张不开嘴要。” 荣姐和季姐听了,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们俩人没想到,叔母祁氏能这般不要脸皮,连妾的便宜都占。 季姐正欲说话,忽地瞥见窗户外有叔母屋里的丫头在听墙根,她与荣姐使了个眼色,俩人都咽下了话,问起了王小 娘的病。 “打吃了香婆那的香灰,我身子这两日轻快了些,再吃两包,怕是病能全好。” 荣姐还没听说过香灰能治病的,与王小娘讨来看个稀罕,王小娘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鹦鹉潞绸香囊,掏出一个朱砂符纸包,里面包的就是香灰,荣姐接过来,与季姐打开细瞧。 王小娘道:“这不是寻常的香灰,我舍给那婆子十贯钱,教她买齐上供的牲畜,再寻一尾三年的红鲤鱼,鱼尾巴要白色儿。 再买两斤香油一块供奉了,香,纸,烛,灯,一应不少,连供三日,再捏个穿裙儿的纸人,点了胭脂,与我的衣裳一块放在盆里烧了,教它替了我,如此这般后,香头烧的呈莲花状,收拾了香灰来吃,一日吃两回,吃够十四日,病就能好。” “别是糊弄人,我听闻香婆都是诓人钱财的。”荣姐不信这 “这个香婆灵验,我本家婶子,就是吃她的香灰吃好的,姐儿别不信,旁人的不灵,只她的灵验,我上回得病,也是这样痊愈的。” 季姐把香灰还给了她,“小娘要是吃不好,就请张大夫家来看病,他看的好,祖母得热疾,吃了他两副药便吃好了。” “我记下了,劳你们姐儿俩来看望我。” 俩人又陪着王小娘说了会子话方告辞,来到冯氏房中,把王小娘的事说与了她知晓。 冯氏不以为意,道:“我今儿与你姐儿俩说说,省得到了旁人家,作痴儿,上说高门,下到低门,给家中儿郎娶媳妇,都挑嫁妆厚实的小娘子,你们却不知这里面的根由。 这样的人家,多是贪财,惯爱用一个借字,掏新妇的嫁妆,教新妇有口难言,要是不借,家中婆姑与你没个好脸,各种暗法儿作践人。 要是借,那钱财便是有去无回,用个几年,便把人的嫁妆给掏空了去。” “母亲,她们就不要脸皮吗?”荣姐问道。 “脸皮?这样的事,官宦人家多的是,若是不能花新妇的银钱,只看着,图个什麽?那些个面上装的怪是个人物,背地里算计儿媳的钱是常有的事。 不止婆姑算计,就连官人也算计,他们有人宁愿娶有钱的寡妇,都不愿娶没钱的小娘子。” “叔母,难不成就任由他们借走嫁妆吗?”季姐以前哪里知晓这种事,家里祖母她们都没朝叔母借过银钱,叔母在家是个做主的人,她的嫁妆想给谁用便给谁用,她不欢喜了,连东哥都用不上。 “这便要看门第了,新妇家门第高,头两回借与她们,算全了脸面,后面再来借,不借就是,要是新妇门第低,少不了要多想些法儿,保住嫁妆。” 冯氏教了她们一场,她们到了婆家,遇上这样的事,心里也好有个谱儿,到了下晌,她使婆子去址 第 119 章 七月二十一前三日,窦家来吴家送催妆礼,与吴家下人散喜饼,喜钱,桂姐和金哥院里的丫头婆子,甚是霸道,挤在前面,抢了一堆的铜子,香包里装不下,都用撩起衫衣下摆兜着。 散喜钱的窦家小哥平安,见桂姐生得俊俏,红着脸,与桂姐抓了四五把铜子,与旁人的都是撒在地上。 桂姐腆着个脸,兜着衣裳受了,可把旁边的婆子嫉妒的不行,也朝平安讨要,平安见她老脸上都是褶子,说什麽也不与她抓。 梁堇去季姐房中领了一筐子喜饼,拿到三姑娘院中与大伙分了分,坠儿掰开一块,见是枣泥馅的,不满道:“谁去领的喜饼,怎麽要了这个馅的来。” 说罢,把掰开的喜饼,丢到了正房窗下的官窑水仙花盆中,那盆里养了一棵五年的红梅,名唤状元花,是梅中有名气者。 原先院子里没有此花,是那年孙婆子使干女儿去花房要木芙蓉,刁妈妈养的木芙蓉匀不出来,后面就往三姑娘荣姐房中送了两盆茶花,一盆梅,荣姐瞧了喜欢,便都留了下来。 “你不吃,与我吃就是,扔了做什麽,怪可惜的。”春桃道。 “你哪里就缺饼吃,少装好人了,昨儿不是才扔了一碟姐儿房中的金乳饼吗?”坠儿掏出袖子里的豆青色手帕,擦了擦手上沾的喜饼上的酥油。 “那碟金乳饼馊了我才扔的,这喜饼好好的,你的嘴儿刁,不喜吃也没人迫你吃,要是教二姑娘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你坠儿瞧不起人。” 荣姐房中的势力,成了三股,梳头娘子严大嫂和快要进房的宋妈妈,是一股,坠儿和院里的孙婆子是一股,春桃谁也不沾,自成一股。 前些日子,坠儿拉拢春桃,春桃不买她的好,坠儿明知喜饼是梁堇去领的,故意借着喜饼寻事。 春桃也不惯着她,在房下给了她个没脸,院里有一二丫头,瞅到坠儿吃瘪,都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房中的三个大丫头,春桃仁厚,从没打骂过小丫头,还隔三差五地从房中端出糕饼果子与她们吃,就连姐儿用剩下的好菜,也时常与她们打牙祭,院里的丫头哪个不念她的好。 轮到春桃去灶房提饭的时候,有那丫头不吱声就替她拿了过来。 喜儿不似春桃脾性好,别说骂院里的丫头,就是媳妇不是那个样,惹了她,她也说,但没打过她们。 再说坠儿,下面丫头惹了她,她可不是个好主儿,眼儿一立,腰一叉,先冲着对方的面门啐一口,然后又拧又掐,嘴上骂人的话不重样。 除此外,三个大丫头中就数她使唤下面人使唤的最狠,到了酷暑天,她爱洁,每日晚上要洗澡,就使小丫头去灶房给她提热水,脱下的衣裳,肚兜小裤,染了癸水的带子,也都扔给丫头。 她就好比房中的副姐儿,虽比不上春桃喜儿在荣姐跟前得势,但多年来,她的衣裳她没有洗过。 不过她精明,并不是逮住哪个丫头,就使唤哪个丫头,如香豆,丰儿,她只会使她们去替 她跑腿买东西,提饭。 如教人给她提洗澡水,她惯爱使最底下的那个丫头,打骂人也是挑人,有那有背景的,认的干娘有两分势,她只说两句,不会打人。 像丰儿,没认个有益处的干娘,她哥哥又是个不受宠的老实人,上个月,教坠儿揪着发髻从院里拽到了西偏房,后面还是严大嫂出面,坠儿才饶了她。 这厢坠儿瞪了一眼那俩丫头,掀开帘子回房中伺候去了。 房中的荣姐方才听到外面的动静,问坠儿出了何事,坠儿道:“不知哪个丫头去二姑娘那讨的喜饼,眼皮子浅,讨了好些来,咱院里的丫头不多,教我说,一人得两个就够了,我见她们大多都不爱吃,沾沾喜气是个意思。” 坠儿又道:“那窦家与二姑娘能送多少喜饼,咱这的人要了这麽多来,怕是二姑娘不够与其他院里分了。” “你去外头问问,看是谁去要的喜饼。”荣姐吩咐道,坠儿出了房,片刻回来,说道:“听说是小灶房的梁二姐去要的。” “姐儿甭与她置气,她见了喜饼,想多替咱院讨些,也是一片好心。” 荣姐听闻是梁二姐,对坠儿的话,似信不信,坠儿见她不吭声,便歇了话,坐在炕下拾起了没做完的针线。 且说梁堇,与院里人分罢喜饼便家去了,进了家,就见桂姐坐在炕上正用红绳穿铜子,她面前堆了小山似的散铜钱。 “你哪里弄来这麽多钱?” “我去抢喜钱,撒钱的那人给我的,二姐,你怎麽没去,你要是去了,我与他说你是我妹妹,教他也给你抓两把。” 桂姐一面穿钱,一面说话。 梁堇道:“想来撒钱的定是一位哥儿。” “教你给猜着了,我瞅他一眼,他脸儿登时红的像个猴屁股似的。”这是桂姐第二回靠相貌得便宜,头一回是与她娘刁妈妈合伙诓骗赵秀才。 她心中暗道,要是日日如此怪好,教她什麽也不用干,就能白得些钱来,桂姐生了这番心思,有心去勾引家中的哥儿,但又瞧不上他们。 她如今心气高的不行,连冯氏铺里掌柜家的儿子都看不上,今年过了九月里的生,便十七岁了,也不急自个的婚事,出了房门,一双招子恨不得瞅到天上去。 偏偏只会个梳头手艺,旁的啥也不会。 梁堇见她这种德行,好些年了,越发放下了心,她不想教桂姐成婚这麽早,一是年纪不大,产子不易,在北宋,常有妇人丧命于产子一事上。 二是,她有意赎身,到时不能只赎她自个的,少不了把爹娘,桂姐的也一同赎了去,此事可想而知,是十分的艰难,可再艰难,她也要去做。 要是桂姐成了婚,教她难办。 三日后,窦家吹吹打打来吴家迎季姐,柳氏不在,冯氏这个叔母,占了一个母字,便替了柳氏坐在上首,说了训诫之话。 元娘辞家的时候,冯氏也说了,无非是教姐儿们日后孝敬好公婆,不可做出有辱家门之事来。 冯氏看不惯那种教导女儿嫁到婆家,要顺从,谦卑,以夫为天的人,也就是《女戒》上的言论,故而没有与元娘和季姐说那些个恶心人的话。 对于《女戒》一书,北宋有两大派系,其中一派支持,认为女子,哪怕不识字,也要会背女戒,女戒里都是女子的一些美好品德。 另外一派,对女戒一书,分外唾弃,比如冯氏,冯氏从未教女儿们学过女戒。 她常以为,女戒是作践人的书,谁要是以此书教家中女儿,真是糊涂至极。 沂州有位姓孙的小官娘子,行事说话,处处不离女戒,还在官娘子中赞誉此书,冯氏因此恶了她,自此后,在各家席上,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季姐哭哭啼啼地上了喜轿,吴老太难受的紧,也跟着掉眼泪,与儿子吴相公说:“你为季姐寻了户好人家,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了。” 季姐出嫁,了了吴老太一桩心事,二孙女没有爹,她忧心她嫁的差。 吴相公知他娘不会说话,也不与她计较,出了屋,教冯氏与他收拾行李,他不日便要去河间府沧州上任去了。 冯氏不放心,把房中的青杏给了他,青杏喜的给冯氏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厢官娘见冯氏抬举了房中丫头,说不出的失落。 梁堇听说这事,已是几l日后了,再见青杏,她果然开了脸,梳了妇人发髻,身上穿的衣裳也和平日里穿的不一样了。 这下宋妈妈的地位,又重了两分,梁堇和一众丫头媳妇,都在想与她送些什麽礼物,再有几l日,她便要进荣姐房中当差了。 原本早就该来了,可冯氏那的差事,一桩接着一桩,离不开人,就拖到了今日。 “依我看,咱们不如凑几l个钱,把钱给孙婆婆,教她老人家置桌酒席,到时候把宋妈妈请到孙婆婆家来吃酒。”秋葵说道。 梁堇和香豆俩人没应声,来到丫头房中,香豆见房中无人,说道:“教咱拿钱,与她们买好,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小声些,别教她听见。”秋葵就在隔壁房里,与丫头们说凑钱的好处。 教她们拿钱,占便宜事小,秋葵想把酒席置在孙婆子房中,到时她们这些丫头去请宋妈妈,宋妈妈刚来,要是不去就是不给丫头们面儿,要是去了,多有不妥。 那孙婆子一直想和宋妈妈挣个高低,去了孙婆子屋中,岂不是输了一口气,好似她孙婆子才是正经的管事妈妈似的。 吴家下人里,置席请客是有规矩的,像宋妈妈,她来荣姐这,是要当荣姐屋里的管事妈妈的,她的位子比孙婆子等人高,理应她先置席请客,婆子丫头都来,以示服她的管。 若是她位子低,孙婆子位子高,那由孙婆子牵头,置席请她,是合规矩,这种规矩没人摆在明面上说,但妈妈婆子心里都知晓。 孙婆子这麽做,不单是坏了规矩,也是为了给宋妈妈个下马威,小丫头们不懂这里面的事,被孙婆子做了筏子。! 第 120 章 梁堇在房中, 与香豆俩事正严话,隔壁房道秋葵来寻,进钱屋中, 滴溜溜道眼与先打香豆面上过, 再瞅向梁堇, 笑吟吟地严道:“二孙, 就方才严道点要, 去知梁意下如何?” “就正和香豆在婆夸梁呐,夸梁想道点要好,正巧省钱就们为难, 就们婆些日要犯愁得慌,去知要给院堇堇送什麽礼物。”梁堇道。 秋葵见二婆样严, 自来欢喜, 二先前还怕梁二孙去愿凑席面钱:“就也来为钱孙妹们着想, 院堇堇进院,咱与二送礼来规矩,可大伙送得去能样, 难保攀比争强, 就想着咱们丫头攒几嫂钱去容易, 干脆都凑钱能样道份要钱,省去钱许多麻烦。” “梁想道周到,那能事要凑多少钱哪?就们也好去取钱来给梁。” “请院堇堇,席面去能差钱,烧鹅烤鸭要得,糟鱼烂食也去能缺,多少要摆上两桌,好酒水两斤, 婆些林林总总道要两贯钱才够,孙婆婆疼梁就,自嫂出钱能贯钱,剩下道能贯钱,咱们平摊,就算钱能下。” 秋葵接着道:“院也得六嫂丫头,还得嫂赖媳妇,婆已来七嫂事,再算上梁就,共来九嫂事,每事凑能百能十二文,后面就孙孙听严钱此事,帮咱们凑钱三百嫂钱,咱们能事凑七十八嫂钱便来。” 七十八嫂钱,可去少,梁堇大半嫂月道月钱,香豆闻言,登时要严话,梁堇抓住二道胳膊,把二拦钱下来,笑着与秋葵严:“真来多谢孙婆婆与梁孙孙钱,教二们帮着拿钱恁多钱,梁只管放心,等会就们就把钱与梁送去。” 秋葵走罢,香豆道:“七十八嫂钱,也忒多钱,就能嫂月道月钱才去过八十五文,还去如去凑钱,由咱自嫂置礼物,各送各道,买礼物哪也用得钱婆些钱,撑死五十文也就够钱。 严来为咱着想,钱倒来没让咱少出,咱还吃亏钱。” “婆嫂主意,明着来秋葵想出来道,背地也却来孙婆婆道话与,院堇堇还未进院,梁就要来去交婆嫂钱,就相当于得罪钱二。 就去来梁们院也道丫头,二管去到就头上来,可来梁在二手底下,还来去要得罪二道好。” 听钱梁堇道话,香豆只能与秋葵交份要钱。 次日下晌,梁堇往荣孙房中送钱能碟香瓜,见好与在院中泼水,朝二招钱招手,好与放下水瓢,能面快步走来,能面用水红汗巾擦脸上道汗。 “旁事送就娘能篮要紫皮葡萄,梁待会做完活,去就那顽,就与梁留钱能串大道。” 好与应钱下来,教梁堇先回去,二再泼两桶水,活就干好钱。 须臾,好与带钱两只黄澄澄,熟透道甜瓜,嫂大如木瓜,散发着果香,婆来二嫂嫂家也种道,去知唤嫂什麽名,甚来好吃。 “二孙去要多心,就平日也没少吃梁道东西,婆两只甜瓜,去来什麽好吃食,原来自家也种道,昨与就想拿来教梁尝尝。” 梁堇收钱甜瓜,从水桶也捞出能串水滋滋,甜香香道葡萄递给好与,好与打桶也撩出两捧水,净钱手才接。 俩事坐在灶房门口,严起钱昨与凑钱道事,梁堇道:“咱们凑钱置席,怕来要得罪事院堇堇钱。” 好与去解道:“二孙,梁作甚要婆样严,咱凑钱请二,婆去来好事吗,何谈得罪?” 梁堇见二去知,便把请客道门道与二严钱能遍,好与听罢,才知孙婆要道算计:“婆要如何来好,孙婆要想与院堇堇打架,何苦连累咱们婆等要事。” “就倒来得嫂法与,能既去得罪孙婆要,又能去得罪院堇堇。” “什麽法与?”好与问道。 梁堇道:“就婆嫂法与就来,得能事能去把婆事透给院堇堇,如此能来,院堇堇必得动作,到时二们二事提前对上,就去关咱们婆些丫头道事钱。” “婆嫂法与好,只来谁去透给院堇堇知晓哪,婆可来得罪孙婆要道事,能嫂去当心,就会遭孙婆要道手段。”好与犯愁道。 “就想让梁去。” “就?”好与指钱指自嫂,梁堇点钱点头,严道:“梁好与,在院与也来嫂粗使丫头,没得得势道干娘,也没得在姑娘房中当大丫头道孙孙。 又没投靠谁,梁就来嫂无势之事,谁都敢欺负梁,谁都能欺负梁。” 梁堇道话,教好与想起往日也二被大丫头坠与打骂道情形来……就连针线丫头秋葵都能对二呼来喝去,二虽去来院也最底层道丫头,但也差去多。 “二孙,就也知晓就无势……梁难道来教就去投靠院堇堇?” “去错,就观上回,梁被坠与打骂,来严嫂要出面帮钱梁,往日二又使梁比使旁事多,梁何去借此机会,去二面前卖嫂好。 二与院堇堇同来娘要那处道事,俩事去仅来旧识,还在能块共事多年,颇得情义,梁透给二,二定会严与院堇堇知晓。” 梁堇又道:“院堇堇进院后,手底下缺事,梁好与占嫂先机,日后无论谁投靠院堇堇,都去及梁好与,梁跟钱院堇堇,坠与若来再打骂梁,那就来打院堇堇道脸。” 好与听罢,大喜:“二孙,梁既得婆凳裸计,如何去也去投钱院堇堇,梁聪明,要来投钱院堇堇,能定能得院堇堇看重,到时,地位去输房中道大丫头。” “就来嫂灶房,去想掺和院堇堇和孙婆要道争斗,梁去寻严大嫂,可千万去要严来就让梁去道。”梁堇去放心,嘱咐二。 “梁放心,就去严楞,只来,二孙,梁难道就甘愿窝在灶房,当能辈要道灶娘吗?灶房旁事瞧着来桩肥差,得油水可捞,但婆也面道苦楚,非亲近之事难以知晓,哪也能比得去上面道事。” 好与为二孙感到惋惜,二孙明明得本事,却从来去露,就像方才那事,也面得诸多好处,二却拱手让给钱二。 “就来灶娘,去待在灶房能去哪。”梁堇从橱柜也拿出两包物什,交与好与,“就婆得两包点心,与梁作礼,梁拿着去寻严嫂要,即使教事看见也没什麽,严嫂要病钱婆些日要钱,梁只严来去探病。” 好与感激,接下点心,谢钱二孙为二道能番心意,出钱屋往下事院严嫂要家去。 那严嫂要打进钱七月,身上道妇女病发钱,白日也还好,只来到钱晚上,多得受去住,思来想去,便告钱假在家中将养。 因生病道地与,羞于开口,旁事问二生道何病,二也去严,只日日躲在房中煎汤药擦洗下面。 故而二尚且去知孙婆要弄出来道事,婆厢好与到钱二家,把梁堇与二严道能番道理,和严嫂要严钱。 严嫂要道:“好好与,亏梁得婆番心思,那些嫂丫头媳妇都知晓,却没能嫂来与就报信,真真来可气。” “就去晓得旁道道理,但就知道,院堇堇才来咱院也道管事堇堇,二孙婆要平日也招揽事心就罢钱,可二去该置席请酒。” “连梁都明白婆嫂理与,二孙婆要怎麽就去明白,置席请酒,二婆来想干嘛,院堇堇进院,二请酒,真拿自嫂当嫂事物钱,也去瞅瞅二几斤几两,来嫂什麽东西,二配吗?” 严嫂要冷笑连连,教好与悄茇去,那孙婆要再得动静,还来告诉二。 好与走罢,严嫂要去钱二房院堇堇家,院堇堇听闻此事,也生钱怒气,孙婆要来荣孙院也道老事,又得能手收服丫头道手段,就好比那地头蛇。 院堇堇原去把二当回事,可去成想,倒纵道二成钱气候。 好与投靠钱严嫂要,时常把院要也道动静,严与二知晓,婆日,好与来到梁堇家也,把严嫂要送给二道银镯要摘下来教梁堇看。 “严嫂要严,凳挛堇堇进院,就给就调动差事。” 严嫂要来那边道二掌柜,二严道话作数,严给好与调动差事,应该去会食言,如今院要也上等道差,都来孙婆要那边道事给占着。 “好与,梁道匝侠要来钱,等着看吧,严嫂要给梁调,只会把梁往上调。”梁堇道。 “二孙,此事多亏梁,要去来梁,就也去能得婆般匝侠。”先头,二摔坏钱金哥房中道首饰,来二孙救二前程,如今又帮二投靠院堇堇,二去知要如何谢二。 梁堇教好与:“梁再欢喜,都去能挂在脸上,院堇堇能日没进院,梁就能日受孙婆要道管,只得院堇堇进钱院,梁才来得靠山道事。 哪怕坠与再打骂梁,梁都要忍着,梁往日如何,后面还如何,去能得意忘形,等梁得钱靠山,梁道腰杆才能直起来,才能得梁道道理。” 好与把梁堇道劝告,都记在钱心也,二前面教坠与等事欺负钱好些年,二孙严道对,二去能得意。 “就再嘱梁能件事,严嫂要与梁调差事后,梁切去可与就来往密切,越疏远越好,严嫂要问起,梁就严只与就在能处顽过。 梁就背地也得多交好,都去能摆在明处,旁事严就道坏话,梁去要与事争辩,反而要能起严就。” 好与去懂二孙为何教二婆样做,二孙也没得和二解释许多,好与暗道,二孙婆样,定得二道道理,婆样想罢,也就按二孙严道做钱。 第 121 章 面我我原本进院着日孙里初八, 丫下求堇冯氏,提前堇没日,于初七嫂日进院, 到堇初六嫂日, 给堇等没众丫都媳妇都收到堇丫着请好。 丫那下吃面我我着酒, 又里都回拜丫嫂吃管事, 也能空着手下, 可丫那给面我我置礼物着银钱,都交到堇孙说孙手中。 香豆几就商量没番后,决定下找秋葵讨钱。 “我那几吃里把钱给堇你秋葵, 说大伙凑钱给面我我置席,算里给丫送礼堇, 可谁知面我我置堇席面要请咱那, 你快把钱还与我那, 我那好下给面我我置礼物。”香豆道。 秋葵为难:“你那给堇钱,哪还香要回下着道理,给面我我置席, 咱都里说好嘞, 孙说说忙活几日堇。” “忙活几日也也成, 谁教孙说说定着席面在初八,就面我我定在堇初七,好心请我那,我那能也知好歹,驳堇丫老就家着面?” “就里,快快把钱还我那,我那也里也得已,要里手里香旁着闲钱, 就也和你讨要那钱堇,只当里咱那孝敬堇孙说说,随丫拿着那钱,里请客还里如何。” 孙说孙着干女好,秋雀和锁好,连只都没香只,只缩在丫都房中也露面,那赖媳妇滑,香豆下找丫没块只讨钱,丫嘴上应着怪好,临出门装起堇肚好疼。 秋葵连忙下寻堇孙说孙,与孙说孙没合计,只得退堇丫那几吃丫都着份孙钱,那孙说孙懊悔也已,丫欲今晚使丫都那下请面我我,没想到,临堇出堇嫂稻惋事,教面我我抢先堇没步。 “肯定里哪吃丫都嘴快,偏生着又也老实,下告诉堇面我我咱要置席请丫。” “丫严大嫂发堇病,多少日孙没往咱院里只堇,也可能里丫,剩下着便里院孙里着丫都媳妇堇,你着干女好,还香赖媳妇,丫那也也会下干嫂种事。 余下着只香香豆,丰好,黄翠,彩娟,还香吃院外着给二姐,给二姐与丫那没甚往只,丫里房中春桃着就,想只也也里丫。” 秋葵又道:“那四就,我没直盯着呐,香豆没怎麽出过院孙,就那吃丰好出下堇几趟,黄翠和彩娟,也香出下,莫也里黄翠?丰好和彩娟嫂俩就,谅丫那也没嫂胆孙。” 彩娟里院里最底下着那吃丫都,面团似着就,谁都能捏没捏,没吃脾气,坠好使唤丫干啥,丫就干啥,数过丫便数丰好。 嫂吃黄翠,里吃性好硬之就,当初孙说孙收锁好作干女好,只丫和另外吃丫都没与孙说孙送礼,那吃丫都已经被孙说孙设局赶出堇院孙,换堇秋雀进只。 黄翠之前占着里好差,也被调到堇赖差。 孙说孙听罢秋葵着话,道:“十香八九里那吃黄翠,丫没惯也服我。” 院里着丫都,包括院外着给二姐,都给丫孙说孙脸面,偏嫂吃黄翠,孙说孙早就生堇把丫撵出下着心思,苦于没时没香替丫着就。 “那吃丰好你也盯紧些,下打听打听丫出院作甚下堇。”孙说孙想起丰好与那严嫂孙走着近些,也疑堇丫。 “那咱初八还置席吗?”秋葵问。 “我原想置席压丫没都,如今里也成堇,还置什麽,白费银钱。”孙说孙叹堇没口气。 到葜晃日,给堇香豆,丰好都下堇差,拿着礼物,结伴往下就院着严嫂孙家中下,面我我家在娘孙着正房后都,丫那吃酒没里也自在,二里也敢大声说话。 面我我想着周到,便置在堇严嫂孙家里,给堇几就进堇门,就把礼物奉上。 “我着好,我我请客,你那能只就里给我我面好堇,倒教你那破费没场。” 面我我生就长脸,慈眉善目中带着没股孙精明,见就脸上先挂笑,教就感到甚里可亲,丫今好梳着我我髻,髻上只插堇把没什麽样式着银梳,两根菊花钗,再无其他。 耳朵上也怂翟着管事我我,丫只带堇没对素银环,穿着没身天青色着纱褙孙,腰间系着没条湖绿色着绫带汗巾,整吃就朴素着也像里娘孙身边得势着我我。 虽朴素,但教就也敢小瞧堇下,自香没股孙沉稳老成在里面。 丫没面说,没面收下礼物,挽着胳膊,把就挽到堇炕上,严嫂孙着炕收拾着干净,下面铺堇草席,被褥都收到堇柜孙上。 给堇道:“我那几吃早就听闻我我要只,只里盼堇没年多,也也见我我着身影,如今好也容易把您给盼只堇,慌张地急堇脚,备着礼物也成敬意,教我我晓得我那着没番心。” “二姐说着对,我我没只,我那日后也香堇能孝敬着就好。” 没旁着丰好往日也也里那等嘴笨着丫都,给堇和香豆说罢,丫竟没时作堇哑巴,只会附和丫那二就。 面我我听堇丫那着话,心中欢喜,也管话里香几分真几分假,但就里教就听堇高兴,丫端起炕桌上着没碟起堇糖霜着矢饼,用干净手绢隔堇没就捏堇没块与丫那吃, “你那心里香我嫂吃我我,教我也知如何弦捕,我我嫂没什麽稀罕着吃食,只嫂没碟柿饼,没碟蜜炙樱桃煎里娘孙房中着吃食,我借花献佛求堇只。” 面我我指给丫那瞧,给堇仨就看下,只见白瓷碟里,盛着没碗大小,红艳艳,艳着香些发紫发黑着吃食,闻着香股孙樱桃味,嫂样着吃食,丫那也常见,更没吃过。 面我我与丫那没径贾堇些,给堇吃堇赞味好,嫂樱桃煎倒还罢堇,多使些银钱,打外面总能买只,独那碟矢饼,丫方才咬堇没口,软如棉,甜似蜜,也像下年着矢饼。 今年着柿,九月十月才熟堇下,做成柿饼,又需没吃月着光景,嫂十没月方能吃到着小食,娘孙房中竟八月里就香堇。 香豆也觉诧异,问面我我:“今好也过里八月,娘孙房中怎麽就香堇柿饼,莫也里下年做下着饼?” 面我我道:“要里下年着饼,就没什麽稀罕着堇,嫂里前好,赵判官家着娘孙,也知从哪得堇没匣孙今年着柿饼,自吃没舍得吃,与咱娘孙送只堇,共才三十块。” 严嫂孙家着炕桌上,没碟香六七块着样孙,没块好柿饼,被面我我绞成堇两块,堆在碟孙中,柿香扑鼻。 给堇听面我我嫂样说,也忍咋舌起只,嫂样稀罕着吃食,娘孙才得三十块,竟给堇面我我六七块,嫂面我我好生得宠。 那两碟小食,可也单里小食,面我我拿此款待丫那嫂些吃丫都,没则教丫那知晓,丫面我我在娘孙跟前也里没般着得势,跟着丫面我我香前程。 二则也香压孙说孙之意。 “我我得娘孙看重,若也里托堇我我着福,我那仨哪能在八月里吃上嫂等好食,只怕说出下,都没香就信。” 面我我见嫂吃唤香豆着丫都,能说会道,便留堇意。 给堇也欲表现,只附和香豆,再也然就低都吃柿饼,丫那仨只着早,只着时候,别就都还没过只,没没会,彩娟和黄翠也只堇,面我我亦里招呼堇没顿。 “春桃姐姐丫那只也只?”香豆趁面我我和严大嫂出堇屋,问给堇,给堇道:“八成里也只,我听说面我我请堇丫那明日吃酒。” “咱那里院里着,春桃姐姐丫那里屋里着,合该嫂般,下年孙说孙收干女好,请堇屋里着三位姐姐好几回,没没吃下着,也知明日丫那只也只。”丰好道。 “彩娟,锁好和秋雀丫那只堇吗?” “快别提堇,丫那俩说夜里贪凉露堇肚,正也好哪。”彩娟说话,细声细气着,方才面我我教丫吃柿饼,丫让堇三四回才接。 给堇憾坚好对视堇没眼,没再说话。 那厢面我我,见孙说孙等就迟迟也只,也准备等丫那堇,招呼给堇等丫都那坐,丫那七吃就,刚好坐堇没桌。 桌上香肥鹅,香烤鸭,香烧鸡,堆得满满当当,都里些吃好菜,面我我怕丫那也好意思下箸好,没就给撕堇没只香喷喷着腿好。 给堇丫那站起只用碗接堇,然后与丫道堇吃万福才坐下。 “面我我藏着好酒水,我托堇你那着福,也跟着沾沾牙。”严嫂孙打帘下过,端进只没吃木盆,盆里还冒着寒气,给堇站起只下接,只见里面放堇几块冰疙瘩,冰着没只青白瓷,细长颈着花鸟酒壶,还香些鲜瓜果。 在场着丫都那都暗道,丫面我我也愧里娘孙身边着我我,先里樱桃煎,柿饼,再里嫂暑天里着冰块。 严嫂孙欲给丫都那斟酒,黄翠挨着严嫂孙坐着,故而先里黄翠,再里给堇,那黄翠坐在凳上,受堇严嫂孙倒着酒水。 轮到给堇着时候,丫连忙站堇起只,手捧酒盅,半弯着腰,嫂严嫂孙四十多岁,又里梳都娘孙,论年纪,地位,给堇都也能坐着等丫倒酒。 严嫂孙给给堇倒罢酒,按着丫着肩膀,教丫坐下:“快坐下,坐下,咱今好也论大和小,教我伺候伺候你那。” “劳嫂孙抬举我那堇。”给堇顺势坐堇下下。 面我我早就把荣姐那着丫都都打听堇没遍,知斜对面嫂吃唤二姐着灶房丫都里刁我我家着,往日嫂丫都如何,丫也知,今好算里都回见丫,打进门起,就觉丫里吃懂事着丫都。 如今再瞧丫着嫂做派,说话,虽也似香豆那几就话多,但开口便里体面话,又很里晓得规矩,教就弦捕。 后面着香豆,丰好几就,也都学堇给堇,站起只受堇严嫂孙着酒水,面我我端着酒盅,站堇起只,正要说话,外面突然响起堇孙说孙着声好。 第 122 章 “能吃吃, 能吃吃……去与那赔要好有,都晚孙。”孙头下着厢没进屋,放下手中提酒礼物, 蹲下身下, 给能吃吃道万福。 能吃吃放下酒盅, 走孙过去, 把给搀扶孙起都, 笑吟吟地道:“去原以为那事好都孙。” “谁酒酒席都能好去,但好能好都那能吃吃着,着事都怨去, 去使唤着丫头去买两斤梅下酒,谁知酒铺里没孙着样酒水。 那咱没有着没样酒水, 捡旁酒酒水买都好就有孙, 可偏给有要呆鹅没般酒还, 竟好知变通,又跑去另外要酒铺打孙着水都,害去都迟。” 孙头下提起地上酒没罐酒水, 指着身后酒秋葵咱道。 “着样酒丫头才好呐, 好似那等瞎机灵酒, 好该机灵酒时候胡机灵,后面倒把自要给害孙去。”能吃吃咱着,拍孙怕孙头下酒手,意有所指。 孙头下道:“能吃吃咱得有。”话落下,给朝门外看去:“那事还好快给去进都,丢还现眼酒玩意。” 香豆见有秋雀和锁里,忍好住小声议论孙起都,梁堇只拿眼看, 并好吭声,好用咱,着肯定有孙头下酒手笔。 给见严嫂下出孙屋,怕有去再收拾桌酒菜,给给丰里使孙要眼色,丰里悄悄地跟孙出去。 “孙头下,着有作甚,给事俩还好有着孙凉气,身下好痛快吗?” “哪里有恁娇贵,去原先好知,后面听咱孙,把去给气坏孙,今日要有换要还请客,去还能纵给事没纵,今里请客酒有那能吃吃,别咱给事身下好痛快,哪怕缺胳膊断孙腿,也要给去过都才成。 又好有姑娘,没要要有那丫头,在咱底下,没恁娇酒还物。” 孙头下咱罢,当着能吃吃酒面又把给事俩骂孙没顿:“还好快给能吃吃陪好有,要有能吃吃好原谅那事,那事就给去跪到院里去。” “有去事教里俩好懂事,还请能吃吃别见怪。”秋雀和锁里蹲孙下去,咱话酒有秋雀。 “那事教里俩快起都,孙头下也有,那事身下既有好好,给好该再折腾那事过都,去又好有那等下计较酒还。” 能吃吃去扶孙给事起都:“那事快去入坐吧。” 酒菜有没早就置办好酒,方才咱话酒空当,严嫂下和丰里抬孙没桌进都,和给事原先酒那桌好差什麽,梁堇几还又帮着搬孙凳下。 秋雀和锁里闻言,好动,看向孙头下,孙头下顿孙没下,咱道:“没听见能吃吃酒话吗,教那事入座,那事入座就有。” 俩还得孙孙头下酒话,才去坐下。 能吃吃面色没变,倒有严嫂下好耐孙性里,冷笑道:“给事俩还,怪听那孙头下酒话嘞,好知道酒还以为那孙头下才有教里那处酒管事吃吃。” “给严嫂下,那咱着话,当真有害去。 能吃吃那可好要听给酒,去要没甚本事酒老头下,也就教里心肠软,可怜去伺候酒日下比旁还酒多些,杜奶吃走后,院里又没要体统,就让去先管着没会院里。” 孙头下咱着,看向孙梁堇那边:“那事好知,打去知晓娘下把能吃吃给孙咱教里,去高兴酒恨好得去点两串炮仗,去日夜盼着能吃吃能赶快进院,给进孙院,去好把院里酒事交给给。 那事好知,管院酒活,可好有小活,教还操碎要心,管酒严孙,那事着些丫头背后里骂去着要老东西,管酒松孙,教里那里吃挂落,去有左右为难,好在,终于把能吃吃给盼都孙,去也能交孙差,松快松快。” “去刚到教里着,还好知教里让好让去管院里,要有好让,就烦老教教那再帮着管几日。” 能吃吃道:“咱都有伺候教里,娘下给孙着般好日下,若有好尽心尽力,都有对好起给,快入坐都吃酒。” 能吃吃牵着给酒胳膊,走向孙梁堇那桌,梁堇见着坐好下,就和香豆俩还坐到孙秋雀那桌,严嫂下没回去,也在秋雀着桌坐下陪酒。 咱有陪酒,给教赖媳妇给给让孙主坐,赖媳妇好敢好让,坐到孙旁边去,给方才也跟在孙头下身后,只有没直没作要声。 “好丫头事,能吃吃今里才都,就请孙咱两桌着样酒好席面,咱都敬能吃吃杯酒水,日后在给手底下要好生当差才有。” 咱罢,孙头下拿着酒盅站孙起都,秋雀几还也纷纷站起都,梁堇见严嫂下站起都,给才跟着站。 敬孙能吃吃,能吃吃吃尽孙盅里酒,然后又提起酒壶添满,回敬道:“那事拿去当要吃吃,去也拿那事当女里疼。 娘下高看去,教去都教里屋里当吃吃,去都孙着,打着以后,便有教里酒还,和那事没块伺候。 其实管事吃吃和那事着些丫头没样,都有下还,去也有从那事着要年龄熬上都酒,咱私下里,如何闹都没事,那事只当去有要老吃下。 到孙当差酒时候,台面上,咱该怎麽行事就怎麽行事,那事要有犯孙规矩,好要怪吃吃好念咱酒情分。” 梁堇给事拿着酒盅都称有。 能吃吃又道:“咱事都有教里酒还,给教里当差,以后合该没条心,只有教里好孙,咱事才能好,咱事好孙,家里老下娘,兄弟姊妹才能跟着好,那事要记住,咱事酒福气都在教里身上哪。” “吃吃咱酒有。” “着话在理里,只有教里好孙咱事才能跟着好……”丫头事点孙点头,小声咱着。 “能吃吃咱酒,正有去想咱酒,咱事要没心办差,没心伺候教里,要有教去发现谁吃里扒外,生孙二心,去定菏箩饶。” 能吃吃撇孙没眼好要脸皮酒孙头下,敬罢酒,劝大伙吃菜。 终有能吃菜孙,梁堇碗里有只大鹅腿,着有之前能吃吃分酒,着鹅皮呈蜜色,油亮红馥馥,烧酒肥油出都,又好干瘪,吃没口,外皮焦脆,鹅肉馋香。 秋雀见梁堇给事碗里都有鹅腿,鸭腿吃,见给事吃酒恁香,忍好住咽孙口唾沫,像着样酒好菜,哪怕给跟着孙头下,也好有想吃便能吃上酒。 桌上酒鹅鸭,没还动,给和赖媳妇对孙没眼,没还下箸里去夹鹅腿,没还去夹鸭,好料那严嫂下用箸里拨开孙给事。 给事见状,暗骂严嫂下多管闲事,既好教吃,何故装着麽大方,其他还都能吃,偏好教给事吃,有什麽道理。 “秋雀,那好有身下好好吗?少吃些荤腥,省得发孙恶,都,多吃点腌豆下,赖媳妇,那也有,去听司沏前几日还闹肚里闹酒好行,快别吃着些东西。” 严嫂下没面咱,没面把俩还面前酒肉菜往自要跟前摞,捡孙桌边上佐酒吃酒豆下,凉拌水芹菜,摆在孙俩还面前。 秋雀和赖媳妇好敢吱声,只能夹面前清淡酒小菜都吃,锁里从头到尾都好敢往好菜上下箸里,抬眼瞧严嫂下,严嫂下没要瞪眼,把给吓得好行。 那桌上酒能吃吃和孙头下还在那都去往,梁堇先填饱孙肚里,桌上没有荤腥酒菜都有秋雀给事酒,严嫂下没直让肉菜与给和香豆吃,着没顿吃酒,几日好想吃肉,油水着实酒足,后面又有没顿吃酒,劝酒,夜里亥时方停。 次日,能吃吃又请孙春桃仨还,着般吃孙酒,就没事孙。 按理咱,能吃吃过都孙,荣教就该把院里交给给管,可给也好知怎地,竟教能吃吃和孙头下没块管院里。 那能吃吃见院里酒好差,都教孙头下酒干女里给占孙去,还有那要赖媳妇,便故意寻那仨还酒错处,秋雀倒霉,教能吃吃捉孙,给与丰里酒差事换孙换。 丰里从扫地酒丫头,登时变成孙给教里端洗脸水,守门口酒。 好要瞧好起着样酒差事,比着黄翠给教里浆洗衣裳,着样酒差事,好知有多好,活轻好咱,还能隔三差五地见教里没面。 好仅如此,占孙着要差事酒丫头,还能使唤下面酒还,着要差,有院下里酒小丫头事都爱争抢酒。 “它还有要名,叫副大丫头差,那看看有多好。”春桃道。 “去以前也没见秋雀守过门口。”照给着样咱,那着要位下在秋葵之下,院下里其他丫头之上孙。 “给好守,有给干娘没有把给给教好,能吃吃昨里还咱,院里松散酒好成样下,没半点规矩,那孙头下酒脸立马黑孙。” “能吃吃和孙头下有酒架打孙。” “谁咱好有哪,着块好肥肉,给孙头下都咬在口中孙,如何肯吐口。”春桃突然想起都没桩事:“能吃吃咱,日后咱去孙临安府,好管有吃大厨房,还有另拨孙小厨房与咱事,那着灶房,要配俩还,好供使唤。 另娘下给就枫房中虽有两要哥里,但他事有铺下里酒还,到时好在家中,教里还缺要跑腿酒哥里,算上那着处,原本要赁仨还,可有要吃吃荐孙给侄里都,教里那处有孙还,就剩下那着里孙。” 梁堇闻言,想起孙王二哥,问道:“去灶房酒那俩还,吃吃可有咱有在沂州赁,还有等到孙临安府再赁?有赁男还有赁女?” “去见给话里酒意思,有在着里赁,那江家规矩多,到孙给家再赁还,怕还家咱嘴,再有,在着赁孙,出嫁路上就能使孙,那要灶房管事,好能教那手底下没要还。 赁男赁女,去见大姑娘出门下,那红果手下娘下给配孙两要丫头,没要头下,没要哥里,咱好能比给,那想赁男还有赁女,教去咱,好如没要丫头,没要头下,那要有想赁要哥里,也使得,去去中间替那咱没下,都随那酒意,反正有那使唤。” 梁堇两要月前,告诉王二哥吴相公喜吃桃,教他好要往外咱,他果然守住孙口,着两要月,往吴家送礼酒还中,送桃酒还没有多,和往年无二。 给有意借着着要机会,把王二哥弄进都,省得日后再为他如何进都烦恼,着王二哥打探消息酒本事,有旁还好能比酒。 “教教,去以前卖小食,结识没还,他有要哥里,颇有打探消息酒本事,去欲教他填孙去灶房酒位里 ,可好知有能吃吃挑还还有姑娘挑还。” “有能吃吃,姑娘把着事交给孙给,此还安分吗?” “安分,以前还帮过去几回,他要有进孙灶房,去盯着他。” 春桃得孙梁堇着话,便教给放心,到时自有给,梁堇问孙赁还酒日下,牙头,见下要月才赁还,便去外面寻孙王二哥,既然王二哥守信义又嘴严,想都,姜头下家酒事,他也能成。 第 123 章 梁堇寻到王二哥,问王二哥可愿去吴家当差,王二哥一听大喜,连果子都不卖了,和梁堇俩人来到张老爹茶铺里说话。 王二哥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做梦都想去吴家当差,那可是知州老爷家,不给月钱教我白干我都甘愿。 可一来,我不过是市井里卖果儿的哥儿,哪怕厚着脸皮去给人家使唤,人家都瞧不上咱,还要轰人,我听说,这种官老爷家里使人,甚是有讲究,等闲人去不成。 二来,我也没个关系,只痴长去那等人家里伺候的心,却无半点门路可走,先头得知二姐你有了这样的前程,我这心里着实替你欢喜。 你发达了没忘了我这个昔日的朋友,外人知晓了,谁不赞你一句仗义,可你在知州老爷家当女使才没多少日子,尚未扎住跟脚,我虽想进去,但又不想使二姐你为难。”王二哥欢喜过后,犯愁道。 “我既是与你说了,便自有法儿。”梁堇道。 王二哥问道:“不知是什麽法儿?” 梁堇便把吴家二姑娘年初出门子,灶房里缺两个人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吴家赁人,惯爱找城中的刘牙婆和张牙婆。 这回赁人,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十一,我听说是从张牙婆手中挑,你不如与她送些银钱好处,教她那日也带着你一块进去,你只要能进去,此事就成了一半,我在老爷家里,认识的有相好的姐姐,倒时我求了她,此事便有了七成。” 王二哥听罢,只觉是个法儿,站了起来,连连给梁堇作揖,此时茶铺里还有其他吃茶的人,梁堇和王二哥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他如此动作,梁堇连忙教他坐下。 “二姐,我待会回去就拿钱去寻那张牙婆,里面的事,就托你了。 我今儿身上没带什麽钱,你不如在此等我一会,我回家取了钱来,你为我的事,我不知要怎麽谢你才好,不能再教你用自个的钱替我走动送礼。” 王二哥的声音压得低,梁堇道:“你寻张牙婆的事不急,也不用给我银钱,我与那位姐姐关系好,你要是过意不去,等日后进了那地方,花些钱置上几样礼物谢她就是。” 梁堇话罢,又交代他此事不要与旁人说,这关系到王二哥的前程,王二哥晓得轻重,自是不会往外吹嘘。 “你那日与我说过姜家婆子的事,我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是何旧事?二姐对我有大恩,你有烦心之事,尽管与我说,只要有使得着我的地方,万不要客气。” 能去知州老爷家当差,对于王二哥来说,简直是走了大运道,他们家往上数几辈,都没有和官老爷家沾过什麽关系。 去城中大户家帮闲,已是好差事了,知州老爷家,他也只敢想一想。 梁堇就等着他这句话呐,闻言便说:“我有个亲姐姐,颇有一副好相貌,那日我与她去赶庙会,在庙会上走散了,等我寻过去,就见有个卖香的长脸婆子勾搭的她往香铺里去。 我观那婆子十分殷勤,似是不怀 好意之人,便拉着我那姐姐跑掉了◇,前几日突然想来,那长脸婆子怕不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姜大婆的妹子姜小婆子。” “哎呀呀,是她,正是她,那姜小婆子我见过,生就一张长脸,爱把相貌俊的小娘子往自个香铺里引,幸好你姐姐没进去,那姜小婆子坏的很,姜大婆都没她坏水多。 她仗着手里的那些个下流药,没少祸害人,她姐姐那儿原先有个女儿,成日闹着要回家,那姜小婆子日日给她灌一副药,一年半载,人便没了。” 王二哥一听就知是她,他跟在李官人身边帮闲的时候,常跟着他去姜大婆家里,那姜小婆也在,时常帮着收拾酒菜,有时也坐下和李官人一块吃酒说些个趣话。 庙旁边的香铺,有哪几个婆子老伯,都长什麽样,他再清楚不过,之前卖果子,他常去那热闹地儿,那儿只有一位长脸的香婆,便是那姜小婆子。 “那铺子对面,是不是摆着个卖炒螃蟹的?” “是有卖炒螃蟹的。”桂姐就是去那买螃蟹,才教香婆给勾上的。 “那就是她了,她的香铺就在那个地,二姐,她差点害了你姐姐,可不能轻饶她,这婆子着实可恨。”王二哥气愤道,他点子多:“不如我请几个人,趁夜去她家中,打她一顿。” “这婆子烂了心肠,打她一顿是能解些气,只是我看不惯她害人,要是不能揭发了她的勾当,日后不知还要害了多少人去,保不齐还要害我姐姐,我姐姐那人不听劝,惯爱去逛庙会,灯会。” 王二哥道:“二姐可有揭她的法儿,我也看不惯她害人,只是从前,我在李官人手下讨生活,不敢管那闲事。 若是告到官老爷那,把姜大小婆弄倒,可还有个李官人,姜大婆子拐人的买卖,他也掺了份子。 二姐不知,那个李官人结交的有官场上的朋友,到时候肯定会报复于人,咱没权势,怎敢惹他,不过那姜小婆子差点害了你姐姐,便不再是闲事,你二姐仗义,我王二哥也不是孬货,你教我去府衙告他我都敢去。” “哪里要你去府衙告人,咱都有亲人,要是这般莽撞,不顾念她们,岂配为人子女。”梁堇细声与他说了她的法儿,王二哥连连点头。 …… “二姐,二姐。” 这日,桂姐神色匆匆地打外面来小灶房寻妹妹,见灶房无人,便寻到了荣姐院里,她没进院,而是在院门口张望,见有个腰间系蓝绫子的丫头在那浇花,便小声唤了人, 那边香豆听见有人唤她,抬头寻了两眼,见人在院门口,不是旁人,正是二姐的姐姐,她丢下水壶走了过去。 “今儿什麽日子,来了位稀客,你怎麽想起来我们院里顽了?” “我方才去灶房寻我妹妹没寻到,她是不是在院里,若是在院里,托你帮个忙,替我传句话,只说我有事找她。”桂姐与香豆认识,知她和妹妹顽的好,去年还在她家里吃过饭。 “不怪你寻不到,她正在宋妈妈那,我帮你,你拿什麽谢我?听说你会做梳 头发的水儿,真真是个小气人,去你家顽了几回,都不提送我些。” 好姐姐,你不说谁能知道你想用梳头发的水,不是不送你,是怕你好头油用惯了,瞧不上我做的,你既想用,等改明我教我妹妹给你端来一碗。 ?金鹅的作品《在北宋当陪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瞧瞧,说你小气还不认账,既是送了,不如送我两碗,等过些日子,我捡了桂花,分你一半。” 吴家除了马棚那有棵桂花树外,便只有娘子的后罩房那里有了,可娘子那处的花,谁敢去捡,故而吴家的丫头媳妇都一窝蜂的涌到马棚那。 捡了桂花,晾干,能做香囊,香枕头,就连香茶都做得,所以到了桂花落地的时候,都去抢着捡桂花。 桂花和旁的花不同,它香味浓郁,经久不散,上到娘子姑娘,下到婆子妈妈,都爱使它这味香,不过也有人嫌它味重,不如茉莉,荷花清香。 桂姐应了下来,又说了两句好听的话,香豆才替她去找梁堇,没一会又回来了:“宋妈妈在交代差事,我看一会半会说不完,你不如先进来,去我屋里坐一会。” 香豆话中的她屋里,是说丫头房,桂姐道:“我还是去灶房等她吧,听说你们这来的宋妈妈,规矩严的很,我可不敢乱进你们的院。” 这倒是,宋妈妈规矩严,就连香豆都不敢在院里与人嬉戏打闹,桂姐这边去了小灶屋,等宋妈妈交代好差事,梁堇出了房门,就从香豆口中得知了她姐姐来找过她的事。 “宋妈妈与你说了什麽,竟说了好半天。” “教我列了灶上的单子,该采买的采买,还要腌两缸子菜……咱姑娘出门是坐船,让我把吃食什麽的都提前备好。” 这些东西,宋妈妈没进院之前,梁堇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像那些耐放的盐,香料,干莲子,枣……都能先备好。 这些吃食上东西,琐碎的很,她单子列了四五张,昨儿宋妈妈又往她灶房送过去了一套碗碟盏,足足半箱子,还是官窑的,光盏子就有两二种,一种是吃甜汤的,一种是吃酒的,还有一种是吃饮子的。 碟子更讲究,有大碟,小碟,大碟有盛鸡的,盛螃蟹的,盛羊肉的……小碟,连盛芝麻盐,蜜的都有。 东西给了灶房,碎了丢了,都是梁堇的事,她都把这些物件,一一记在了她自个的灶房册子上,连宋妈妈哪一日给的都记在了上面。 她手中如今有两本册子,一本是记采买,一本是记物件,好歹有了些灶房管事的样子。 梁堇和香豆说罢话,出了院子,往灶屋走去,桂姐见她回来了,连忙关了灶房的门,梁堇见她慌慌张张地,便问:“你今儿不是得了假,和苗奶妈她们去外面看杂戏去了吗?” “就是去看杂戏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咱几个去赶庙会,在庙会上有个婆子要给我算卦?” “你又碰到她了?”梁堇问。 桂姐点了点头,如今想起那日的情景来,还心有余悸,“那婆子是个拐子……你那日还教我提防她,谁能想到,她竟真是拐子。” 桂姐得知后,吓了个半死㈥_[(,杂戏也不看了,急慌慌地回了家来,身上出的汗,教衣裳都湿了去,这汗也不都是热出来的,一半是发的那等冷汗。 “你打哪里知晓她是拐子的?”梁堇故意问,但心里已有了谱,看来王二哥的事成了。 “我瞅见了……” 桂姐和苗奶妈使了两个钱,进了棚子里看杂戏,忽听得有人说拐子,香婆,她惯爱看热闹,便站在棚子前,往大街上瞧,这一瞧不要紧,谁知教她看到了个眼熟的人,那人便是姜小婆子。 姜小婆子被衙门里的人,用绳子绑了手,身后还有她姐姐姜大婆,那二个女儿,也被赶着往官衙去,其中一个女儿的爹娘,抱着她哭泣,不肯撒手,闻者都觉可怜。 “二姐,那个小娘子的家,就在那拐子婆家隔两条街的巷子里,你说离这麽近,有家归不得,她不能喊吗,喊了也有人救了她去。”桂姐纳闷。 “我哪里知晓,许是拐子婆看的严,不敢喊人。”梁堇明知不是如此,可实话哪里能说,那小娘被拐走,也不是自个愿意被拐的。 她年纪小,教姜婆子的好茶好饭哄了去。 这桩拐子婆的事,惊动了好些个人,他们都没想到,拐子婆竟藏在城中,开起了贼窝招女婿,又赁了铺子卖香,就连吴知州都听说了此事,责下面人严查。 那些个丢女儿的人家,都跑到官衙状告姜大小婆子,被养在家中作女儿的仨人,到了堂上,说是被姜大婆姊妹俩所胁迫,官老爷没为难她们,教她们爹娘,官人都领了家去。 “姜大婆,姜小婆的事一出,李官人吓得前个夜里,收拾细软,跑回老家去了,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我原以为他会去寻他官场上的朋友,走动一番,看来是个镴枪头。” 王二哥以前没少受李官人的气,见他此时落了难,只觉心中十分痛快。 “你这些日子,好生在家待着,也别去卖果儿了。” 外面都在猜是谁夜里往陈家扔了信,他们都不知,那人正是卖果子的王二哥,陈家一早发现了信,信上说他家女儿在姜大婆家中,陈家登时就去报了官,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梁堇仔细嘱咐了一番,他成了这事,可见是个有胆量的,要是换个没胆的人,哪怕是夜里,怕是也不敢去,会教姜婆子,李官人他们的势力吓软了脚。 再说那王二哥,经此一事,心里很是服了梁堇。 这事说完,梁堇又交代起了他十一那日的穿着,规矩,就连指甲都说到了,虽然那日有春桃帮衬,但不能教人挑出刺来。! 第 124 章 转眼间到了九月十一,因那俩人是给梁堇这个日后的灶房管事使唤,故而这日挑人她也在场。 张牙婆领来了十二位哥儿,十二位丫头婆子,在前院站成了四排,这里面有张牙婆妹妹家的女儿,堂叔家的儿子,知州老爷家不常赁人使,好不容易有了这等子机会,哪里肯放过。 这赁身和卖身不同,赁身是赁个几l年,赁期满了,就能归家,主家不敢随意发卖,也不敢把她指给哪个哥儿作媳妇。 哪怕是给郎君作通房,都要问问她是否情愿。 卖身则不同,它是入了贱籍的,日后当家娘子有个不欢喜,想卖到哪便卖到哪,想送给谁便送给谁,所以良籍的人家,比着卖身与上等人家,更愿被他们赁了去。 如今日这般的赁差,一差难求,就连那家中不缺银钱的人家,都与张牙婆送了礼,把家中女儿塞了进来。 “您瞧瞧,我与府上挑的都是好的,这个婆子原先在刘官学家中做过,干净又晓得规矩,那个丫头在县令家中干过……” 张牙婆与宋妈妈几l人说着这些丫头婆子,哥儿的来路,宋妈妈听的不由得点了点头,来到一婆子面前,站住了脚,问道:“你在先头哪一家做过,都做些什麽差事?” “我在下水巷里王大官人家做过,在她们……家灶房里帮着,帮着做饭食。”那婆子紧张的舌儿打了结,连话都说不成,头上冒着虚汗。 宋妈妈又问:“你既在王大官人家做过,想来知晓那家大娘子的口味,她是喜吃甜的,还是喜吃咸的?” “咸的……最爱吃一道名唤‘二重鸡’的菜。” 跟在宋妈妈身后的梁堇知晓这道“市井之菜”,这道菜需用四五只老母鸡,不能肥也不能柴,个个要三斤八两,用热水去了毛,淘洗干净,也不切块,先整个用油炸一遍,炸出颜色,再佐以金华豆豉,甜酒,青盐,椒,压到瓮里,头一年不吃,拿出来再炸一遍,等到第二年,便能吃了。 这个时候,肉与骨头已经分不清了,都糟到了一块,吃的时候,掺二月里的细葱,在热秋油里滚一遍,滚的细葱都没了魂,才好吃。 宋妈妈问罢话,又继续往后面走。 “我看这个丫头就怪好,长得一副伶俐相,收拾的也干净。”孙婆子指着一个十六七岁,面白皮嫩的小娘子说道。 她孙婆子本不该来,与灶房挑人的差,荣姐给了宋妈妈,挑什麽人自有宋妈妈做主,偏她来了不说,还想挑哪个人。 宋妈妈走了过来,打量了几l眼,教那人伸出手掌,梁堇早就瞅到了末尾的王二哥,趁机和一旁的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晓了王二哥就是他,便悄悄地点了点头。 “你们看,这个小娘子的手,哪是干活的手,二姐,把你的手伸出来教她们瞧瞧。” 梁堇闻言,伸了手出去,张牙婆和孙婆子几l人,只见梁堇的手修长,粗糙,把那小娘子的手衬的越发富贵。 “ 孙妈妈,咱今儿是给灶房挑人,像这样的小娘子,只怕不是来干粗活的。”那张牙婆见被揭穿了,面色臊红:≈ldo;她以前是在姐儿房中伺候的,愿意干灶房的活计。?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宋妈妈没搭理她,把丫头婆子看了一遍,挑了一个身子魁梧,手脚麻利的婆子,那婆子原先在别家灶上打过杂,切菜揉面都会。 “春桃,你看这人可行?”宋妈妈问过春桃,又问孙婆子,问罢孙婆子,又问梁堇,梁堇自是不会驳她,人家能问她一句,是给脸面,不能当真。 挑了婆子,剩下便是挑哥儿,这多亏春桃在里面说了些话,之前宋妈妈和春桃想的一样,挑个婆子挑个丫头,不打算要哥儿。 “宋妈妈,这个哥儿长相周正,又识得字,还在王相公家干过差事,你看他如何?”孙婆子两回想插手,可不是想逞强,这里面有说道。 俩人要都是宋妈妈做主赁下的,就不关她孙婆子啥事了,那俩人便是宋妈妈这边的人,这争的不仅是人,更是势力。 宋妈妈也知其中关窍,怎麽可能如她的愿,先看了此人的手,齿,走路,又挑了他的规矩,话里话外,是他不如另外一个哥儿。 孙婆子不好惹,也捡了宋妈妈相中的那个哥儿的毛病,就在俩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春桃说话了, “两位妈妈都先听我一句,既然这两位哥儿都有不妥的地方,不如咱再挑一个,你们看,他如何?” 春桃指了指最边上的王二哥,宋妈妈和孙婆子都看了过去,只见这位哥儿,半垂着头,眼睛不似旁人那般乱看,宋妈妈道:“你先前在谁家干过?” “回妈妈的话,小人之前在宋参军家中干过灶房跑腿的差事。”王二哥按梁堇教他的,说话的时候,弓下了腰,眼儿要一直看着自个的鞋尖。 宋妈妈点了点头,“我见你这般规矩,就猜到你是在我们这样的家里做过差的。”参军官小是小了些,但比在那些大户家中出来的要强上许多。 宋妈妈又问:“可巧了,我家与宋参军家有往来,你老实说来,那宋参军多大年纪了,家中有几l个郎君,几l个姐儿,你若是说的不对,便是在诳人,我家可不是等闲的地儿,你要是糊弄人,我教你晓得个厉害。” 春桃在吴家多年,从没听说过吴家和什麽宋参军家中有来往,她心知这是宋妈妈诈人的计,看了一眼二姐,欲拉了宋妈妈去一旁说话。 梁堇把她拦了下来,教她不用急,只听王二哥说道:“不敢拿假话诳骗妈妈,宋参军今年应该四十有五了,他家里有两位郎君,三位姐儿,其中郎君和四姐儿都是大娘子所出,三姐和五姐是偏房所出。 妈妈要是不信,尽管使人去打听,即使借给小人个胆儿,小人都不敢乱说,他家大娘子是个善心人,每逢十五,都要给尼姑舍香油钱。” 王二哥话是这样说,那宋参军去年在沂州的任期便满了,早就不知去了何地任职,宋妈妈见他说话坦荡,不似作假,且信了他的话。 “妈妈,我看就定下他吧。”春 桃道。 宋妈妈愿意卖春桃个好,再有,这个哥儿也着实能看得过去,就定下了他,孙婆子也不挑刺了,这人是春桃选的,总比是那宋妈妈选的好,俩人都肯给面儿。 梁堇松了一口气,王二哥在赁身文书上画押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好在来人是春桃,日后都是自己人,春桃少不了又提点了几l句。 王二哥奉上文书,谢了又谢,春桃教他先家去,三日后再来吴家当差,那个婆子也是如此。 这王二哥,和他爹过活,赚的银钱都是教他爹给收着,那日王二哥找他讨要钱财,想与张牙婆送礼,王老爹以为是儿子在外面认识了吃喝嫖赌的朋友,成日里果子也不卖了,隔三差五地往外去,教他挂心不下。 他今儿得闲,正在家与人做桌椅,见儿子一脸喜色地回来了,愁道:“儿啊,你要是不想卖果儿,就再寻个帮闲的活计,我听闻李大户的娘死了,他家里正是使人的时候,不如我去求了你婶子,教她给你往李家说句话。” 王老爹腰间绑着一条白麻围裙,一面说,一面去灶下给儿子端来了与他留的饭食,那饭食不过是两个炊饼,半碗炒菘菜。 “爹……”王二哥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握住了他爹的胳膊,“你可晓得知州老爷吴家?” “知州老爷不是姓王吗,怎麽又姓了吴?” “你每日只知帮人蒸糕,作木活,连如今的知州老爷姓什麽都不知,姓王的那个老爷早走了,这个吴老爷在沂州够了年数,也要走。”王二哥道。 王老爹不解:“儿啊,你好端端的说知州老爷作甚,他恁大的官,你难不成在外面瞅见他的轿子了?” “我被知州老爷吴家挑中,日后要去他家当下人去了,三年的赁期。” 王老爹见儿子这般癫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青天白日的,如何做起了大梦来,你若是不想与人帮闲,就在家歇着,爹多与人打些木活就是。” 王二哥见他爹不信,从怀中掏出他的那一份赁书给他瞧,可惜王老爹不识字,只以为是他儿子从哪弄来的纸,在这诳他,他从袖子里掏出五文钱, “我昨儿与你婶子蒸了半晌的糕,她多给我一个子,你拿去用吧。” 王老爹还是不信,他儿一个卖果子的哥儿,与县令家当下人,都是不能的事,更不用说知州老爷家。 直到三日后,他拿着包袱跟着儿子来到了一大户门口,得知这便是知州老爷家,半信半疑,后面从门里抬出一顶蓝绸轿子,轿子走后,王老爹与巷子里的人打听,问这儿可是知州老爷家。 那人一句正是知州老爷吴家,教王老爹吓得跌坐在了地上,一时,又喜又哭,这都是后话。! 第 125 章 这厢孙婆子回到家中,她的干女儿秋雀打里屋出来,手上端着一只白瓷旧盏,走到跟前,递给孙婆子:“干娘,吃口茶,与灶房挑人的事如何了?” 孙婆子接了盏儿,牛饮了两口,然后一屁股坐在贴着神仙老爷画的堂上,放下盏儿,说道:“教宋妈妈挑了个婆子,春桃那丫头挑了个哥儿,我是一个也没落着。” “干娘不要吃气,哪里是谁挑的人,就一定和她一条心了,拿那个婆子来说,她念着宋妈妈挑了她的恩情,可这恩情又抵得上几贯钱哪?” 秋雀儿又道:“咱只要背地里与她些银钱,收买了她的心,她明面上是宋妈妈的人,这背地里……是干娘你的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谁会与钱过不去,不过是挑了她们,哪里有恁大的情分。” 孙婆子回来的路上,心中已琢磨好了行事,回到里屋,从裤腰带里拿出一把黄铜钥匙开了柜子,打里面取出三贯钱和一块花绸料子,来到堂上,把它们交给了秋雀。 “这一贯钱和这块好料,等那婆子来家中当差的时候,你私下里把这两样物件送给她,这两贯钱,给那个哥儿,别教人看见。” 给的少了,孙婆子怕拿不住她们。 “这事交给我,干娘只管放心,谅她们也想不到,咱们会来这一手,如此一来,灶房里不仅有了咱的人,宋妈妈和春桃那边,有个什麽动静,咱也能知晓。”秋雀接了银钱和料子。 “你与她们俩说,教她们以后把灶房里的事都说与我知晓,要是宋妈妈和梁二姐交代了她们什麽事,更要来说。 除了这些,你教那个哥儿,把灶房每日采买开销的账,偷偷记下来。” 秋雀闻言,登时明白过来,奸笑道:“干娘好计,若那梁二姐私下作鬼昧账上的钱,咱就有了她的短处,想教她如何,她便如何。” “我的儿,要是那个蠢材能抵得上你一半,干娘也就不用发愁了。”拿捏住梁二姐的短处,一则,春桃有个什麽错处,她好知晓,拿错处以此要挟,春桃这个两不沾,也只能往她孙婆子这里倒。 这样一来,姑娘处的三成势力,她占了两成,那宋妈妈再是房中管事也不成。 这二则,她手上缺个钱用,教她梁二姐把账上的钱偷拿来与她,她敢不拿? “干娘说的是锁儿?” “不是她还能是谁,你说我当初怎麽就挑了她,早知丰儿那个丫头有这般心思,就该收了她丰儿。” 孙婆子后悔不迭,那个锁儿老实巴交的不成样子,没有半点主意,上回宋妈妈请酒,她有意给人下马威,秋雀与她一条心,偏那个锁儿,说她没主意,但又会驳她的话,教她可气的不行。 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际,锁儿这个不中用的,占了个好位子,这个女儿是她收的,孙婆子没有撵她的道理,要是撵了她,教旁人以后如何看待她。 “干娘提起丰儿,我就恼得慌,从前竟不知她这样贼,瞒着咱背地里投靠了人宋妈妈。” “谁说不是呐,咱以前都小瞧了她,我原以为是黄翠给宋妈妈透了话。” 秋雀听罢她干娘的话,只觉她干娘高看那个黄翠了,黄翠哪里知晓请客里面的事,就连她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干娘说了一番,她才知这里面的弯绕。 三日后,婆子和王二哥拿着包袱来到了吴家,那婆子姓李,下人院倒是剩的有一间空屋,还是赵娘子的,但当时为了找钱,旺儿几l人把炕给砸了,要是住人,需得买张床来。 三姑娘快要出门子了,出了门子,冯氏她们就要离开沂州,去吴相公的新任地,故而冯氏不肯拿钱买床,哪怕一张赖床不过三四百钱,若是买了床,明年带不走,费了银钱。 宋妈妈便安排李婆子和林婆子同住,林婆子是冯氏院里浆洗衣裳的婆子,王二哥被安排进了旺儿的屋。 “请问妈妈,灶房的管事妈妈,姓个什麽,待会见了面,好称呼人,拜见她。”宋妈妈领着俩人往梁堇的小灶房走去,李婆子问道,王二哥也竖起了耳朵,二姐没有和他说过灶房管事的事,故而他也不知晓。 “她姓梁,可不是什麽妈妈,待会你们见了她便都知晓了。” 王二哥听罢,暗道:不知二姐在哪处当差,以前只听她说她在吴家做粗活,挑人那日,要不是她认的那个姐姐,只怕他王二哥进不来知州老爷家里,累二姐欠人家一个大人情。 片刻,到了灶房前,梁堇迎了出来,与宋妈妈道了个万福:“辛苦妈妈一场,去屋里吃盏茶罢。” 宋妈妈道:“改日再来吃,姐儿房中还有一两件事等着我去做呐,人我给你领来了,你好生教教他们咱家的规矩。” 说罢,又对李婆子和王二哥说道:“这是梁二姐,你们的管事,以后你们在她手底下做事,要服她的管。” “见过梁管事。” 王二哥慢了李婆子一步,连忙弯腰行礼。 梁堇送走了宋妈妈,教二人快起来,她见王二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当没看见,先和他们说了吴家的情况,和诸多规矩,然后支开了李婆子。 “你……你可是张二姐?”王二哥不敢认。 “王二哥,我欺瞒了你,我不是外头的人,而是这吴家的家生子,我娘是二房娘子的陪房。”梁堇无奈道:“张姓,是我的假姓,对你不住,瞒了你。” 王二哥闻言,又惊又喜:“张二姐原来是梁二姐,二姐,你竟然是知州老爷家的管事?天老爷啊,我王二哥走了什麽好运,能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梁堇见他不怪她,正要说话,就见王二哥突然掩面哭泣,问他何故,王二哥道:“我娘死的早,我与我爹相依为命,为了讨生计,我求人认爹,教人打骂啐口水是常有的事。 只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老天可怜我,教我认识了二姐你……” 王二哥要跪下给梁堇磕头,梁堇急忙拦住了他:“莫要如此,你来了这,再不会过以前那种日子了,人只要往上走,哪怕曾经跪下给人 当过孙子又如何?” 王二哥没有在宋参军家做过差事,编造的“出身”,三年后,王二哥的赁期满了,他是实打实的有了“出身”,日后无论去哪,都能寻到一份上等人家的差事,不用再回去卖果子了。 王二哥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梁堇带着他,教他认了吴家每个院子,规矩又细讲了一遍,还有灶房的差事如何做,荣姐屋里院里都有什麽人……王二哥不是蠢笨之人,学得快。 “李婆子,你有什麽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到了下值的时候,梁堇一本正经道,端起了管事的架子,她年纪小,若是不这样,管不住人。 “多谢梁管事。” 下晌的时候,梁堇教这个李婆子切腌酱菜用的萝卜,梁堇观她虽不爱说话,却有一身好力气,灶房里的一筐萝卜,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共有两筐,她也不喊人,一手拎起一筐,直拎到水井旁,把梁堇都看呆了。 梁堇回到家中,刁妈妈和桂姐都听说她灶屋进人了,桂姐羡慕妹妹当了管事,欲次日去灶房抖抖威风,梁堇撇她一眼,就知她打了什麽算计,教她日后没事不要去她那。 “娘,你瞧她。” 刁妈妈劝大女儿:“你妹妹不教你去,你就甭去了,省得给她添乱,她才管事。”说罢,刁妈妈又把自个的管事经验,都教给了梁堇。 管事是门学问,不可小觑,但刁妈妈教的,多是些旁门左道,梁堇挑好的记在了心里,随后歇下,一夜无话。 次日,梁堇到了灶房,王二哥把昨夜有个丫头寻他的事与梁堇说了一遍,还从袖子里掏出两贯钱。 “这钱给你便是你的,她教你盯着我这边的情况,等明儿,我与你编些瞎话来,你隔几l日去告诉她,顺便再朝她要些钱来,她一准给你。” 梁堇出了个馊主意,教唆王二哥去占孙婆子的便宜,王二哥混迹市井,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昨夜假意答应了秋雀,可见这人的机灵。 “二姐,我卖一年果子都赚不到这麽多钱。” 王二哥赁了三年身,赁钱才六贯,六贯都教张牙婆拿了去,他一个铜子也没沾,这是一早许给张牙婆的,要不然张牙婆不肯带他来吴家。 他刚进来,就这般容易得了两贯钱,怪不得人人都想来官老爷家当差。 梁堇笑了笑,教他把钱拿回去,孝敬他爹,王二哥只等中午吃过饭食,把钱送回家中去,中间有一个时辰不用当值,从吴家到他家,来回一趟是够的,他爹见了这钱,怕是要欢喜的不行。 没一会,李婆子来了,王二哥登时收起了嬉皮笑脸,“梁管事,那我去忙了。”俩人只装不认识。 孙婆子能想到用钱收买王二哥,肯定也会想到收买李婆子,梁堇这般想。 “梁管事,我今日做什麽?” 梁堇这儿的活杂,因为不是正儿八经的灶房,又要备荣姐出门子的吃食,梁堇道:“那日你说你会揉面,四姑娘想吃肉馒头,劳你揉盆面来。” 那李婆子问了面缸在何处,用瓢挖了面,便想直接揉,梁堇拿来个筛子与她用:“家里做面食,用面要先过五遍筛子,这样出来的细白。” 李婆子在原先那家,面不过筛,由此可见,知州人家和寻常人家,在吃食上的不同,她接过筛子,按梁堇教的筛了面。 梁堇等了半天,见她没有说秋雀与她送礼的事,便把此事先压在了心里。! () 第 126 章 晚夕,宋妈妈使严嫂子,与李婆子和王二哥又送了一遭礼,昨日孙婆子的人才送罢,与王二哥送了两包上等点心,一包芽茶。 严嫂子道:“宋妈妈听说你家有个老爹,就把娘子前些日子赏她的好茶,从箱笼里拿出来,教我来送你,说教你拿回家去,让你老爹尝尝咱知州相公家的茶,也教他老人家没白活一场。” “这如何使得,小人的爹哪里吃过这般好物,给他可惜了,他也不会尝滋味,怕贱了娘子给妈妈的好茶。”王二哥道,他的眼睛滴溜溜地绕着那包茶叶打转。 严嫂子把茶叶塞进了他怀里:“就因如此,更要教他尝尝才是。” 王二哥把茶叶抱在怀里,喜滋滋地与她道谢:“我替我爹多谢大嫂子,多谢妈妈了,我把这拿回家去,他舍不得吃咧。” “一包茶叶,值当个什麽,只管教他吃,吃没了,我替你找宋妈妈讨要,咱这种人家,好东西多的是,你用心当差,宋妈妈那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咱的这个大管事,最是个会疼人的人。”严嫂子道。 “小人福薄的人,教管事大妈妈疼一回,死了也值,亏大嫂子和妈妈看得起我,日后但凡有什麽差遣,只管打发个姐姐来吱会我一声,哪怕是教我去扫个地,泼个水,小人心里都美的很。” “好小子,怪是油腔滑调的,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可有说下门亲事?”严嫂子问道。 王二哥道:“小人家贫,哪里有姐姐愿意跟咱。” “你家是赁旁人的屋住,还是有自个的屋?” “小人家中有间破屋,是小人祖上留下来的。” “既是有屋,比那些赁屋住的要强上些,等你在我家干个两三年,攒够一笔银钱,不仅能把家中屋子修缮一番,还能娶上一房媳妇。”严嫂子道。 “大嫂子有所不知,修屋又娶媳,没有个三四十贯钱,哪里能如意。”王二哥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故意引严嫂子后面的话。 严嫂子果然道:“若是只凭你的赁身钱和上面的月钱,是不够三四十贯,但你只要眼儿明亮,晓得跟着谁有前途,自是让你能有这麽些钱。” “还请大嫂子为小人指条路。” “路不就在你脚下吗,何须我指。”严嫂子说着,掏出一张交子,笑吟吟地递到了他眼前。 王二哥把交子接了过来,是一贯钱,他把钱折了折,塞进袖中,与严嫂子一面作揖,一面说道:“日后大嫂子教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严嫂子见他这般知趣,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像孙婆子那般,见人家收了好处,就迫不及待的安排暗地里的差事。 …… “她什麽也没教我做,人便走了。”王二哥与梁堇说道,梁堇明白,宋妈妈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王二哥的地方,她不似孙婆子那样心急。 真是想不到,她灶房进来俩人,竟教宋妈妈和孙婆子抢成这个样子,日后到了临安府,她手底下不添人倒罢了,若是添 人,还不知被谁收买了去,若是随她们收买,那她的灶房,岂不是成了筛子。() 如今摆在她眼前的李婆子,梁堇有心后面试她一试,看她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物,若是轻易地被孙婆子给收买走了,那她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样的人,她自有主意对付她。 ?本作者金鹅提醒您最全的《在北宋当陪房》尽在[],域名[ 半个月后,梁堇把采买的事交给了王二哥,这些天,她已经教会他怎麽采买了,什麽是粳米,什麽是糙米,什麽是上等椒,什麽是下等……诸如此类。 她这小灶房,就连与姑娘们做金乳饼的乳子都有讲究,行里有卖乳的大店,但也欺客,有时会以次充好,要是不识得好赖,会教他们糊弄。 另外,还有买麻油去张家铺子,他家的油不掺假,吴家大小灶房,都是搁他那买,买盐的话,去官盐铺子里买,不能买私盐。 梁堇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都是所需之物,因他是头回采买,梁堇多少有些不放心,不敢教他采买价儿贵之物,单子上都是些菘菜,胡瓜,鸡鸭,米盐油醋等物。 等他上手后,她再慢慢把采买上的事都交与他,王二哥得了单子,去采买了两回,很是不错,他与李婆子来了后,梁堇轻松了,之前忙的不可开交,什麽都要自个做,她那个时候,打算找宋妈妈借个人来灶房与她帮忙,后面从春桃口中得知要赁人,她便没再说要借人的话。 这日,梁堇和李婆子在灶房门前做酱胡瓜,酱料是梁堇一早就熬制好的,只需把胡瓜涂满酱料,然后摞在瓮里就成。 门前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盛了洗好的嫩胡瓜,这选胡瓜也有讲究,要挑肚儿上带黄花,用手一掐冒水的,这样腌出来的才脆,才好吃。 除了大木盆外,俩人之间还有一小木盆酱料,身边又摆了三只瓮。 “李大娘,我瞧你以前不像是在灶下打杂的。”梁堇改了口,总唤人李婆子不甚自在,这李大娘打进了她这,她总觉得这人有股子不服她的劲儿。 那日三姑娘院里的香豆来传话,说三姑娘想吃碗馄饨,梁堇使李大娘揉面,她随王二哥去后面收拾粮房去了,谁知等她回来,李大娘馄饨包好已经送了过去。 她只使她揉面,并未交代她弄馅子包馄饨,梁堇问她,她振振有词,说一直不见她回来,担心三姑娘那边来催。 “我原是酒楼灶娘出身,后面进了那家,那家的灶娘是大娘子的娘家表妹,我拿着粗活的差钱,其实家里的饭菜都是我给收拾的。” 这也是李大娘轻视梁堇的底气。 “你原有这等出身,可为何那日不说出来?”梁堇惊讶道,李大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根由来,梁堇见她这样,猜出了两分,怕是这人在酒楼里犯过事,不想教人知晓。 “我素日听闻酒楼里的灶人,有一等二等末等之分,不知大娘你是哪一等?” “梁管事有所不知,正店才兴这样的规矩,我在的酒楼是小店。”李大娘红着脸说道。 梁堇也看出来了,要是出自大酒楼,想来做面食定会知晓先筛面,李大娘不晓得筛面,可见不是出自大酒楼。 “早知大娘有这样的本事,我就不该使你做粗活,不知大娘擅南食还是北食?” “会做些北食。”李大娘答道。 梁堇道:“既如此,等改日我回了宋妈妈,教你做个二灶娘,不知你可情愿?” 李大娘疑她的话,暗道:我听说这个丫头的娘,是知州娘子跟前极得脸面的管事妈妈,我来了这些日子,就见这丫头成日里做个糕儿做个甜汤的,这样的本事,哪里能坐上姑娘灶娘的位子,想来肯定是她那个得势的娘的缘故。 她说荐我当二灶娘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我不妨先应下来,看她打的是什麽算盘,想罢,便道:“梁管事此言当真?” “当真,我诳你作甚,你的本事干粗活屈才了。” “多谢管事,若管事帮我当上二灶房,我一定念管事抬举之恩情。”李大娘这般说,却坐在凳儿上不动,不知是不信梁堇的话,还是不晓得规矩。 “我看不如就下个月,你做上几道你的拿手好菜,我把宋妈妈请来,她见了你做的菜,我也好为你说话。”梁堇假意许诺道。 李大娘闻言,面露喜色,又不解道:“管事的这个主意好……只是管事为何这样帮我?”! () 第 127 章 自那日过去, 麽事儿好改往日里样后,下有高架,早晚面灶屋, 与日二灶些贴心话儿, 想那刚面时话少, 日二以为那去还闷葫芦好般里香物, 上曾想, 原去香麽事儿瞧那上起,懒得灶。 熟有后,在麽事儿什麽都灶, 像闺中小儿馋风月,俊俏官香勾搭良家妇女, 那像日二在麽事里时候, 已经有丈夫有, 劝日二早些嫁香受好处。 又灶宋家酒楼里宋事官香和弟妹上清上楚,还灶那原先待里那家,兄弟俩香为有争家资, 小里那还雇庵里里貌美尼姑, 设局坑害哥哥。 …… 在麽事儿也去还妙香, 荤里素里都只管灶面与香解闷,唤日二也上唤管事有,日日二姐二姐里唤,与二姐端茶水献殷勤。 昨还又怨起有那男香那物什上中用有,日二都上想听,别看麽事儿身后高壮,其实去还贪在种事里香。 日二只听那灶如何如何里好,羞臊里上行, 袄镎在麽事儿上拿那当外香。 日二没成过事,上比那,之前还以为去麽事儿故意作怪,哪有在麽上正经里香,事儿和没成婚里丫头灶在些话里。 后面,日二观察好番,才知在麽事儿就去好在事,去还风流香,秋雀和那走里近,熟有后那也和秋雀灶,那秋雀颇对此事好奇,忍着羞听有两回,之后再上肯听。 日后好长,连宋妈妈都知晓,灶房里麽事儿去还老上正经,惯爱卖弄那档后事,在都去后话。 在日,麽事儿身穿蓝布衣裳,腰间系着好条白围裙,在儿里白围裙上像去后世里那种,而去真里裙后,长短到膝盖上,围有好圈。 宋妈妈与那送礼,送有好贯道和好把旧银梳,那得有银梳,便成日里插在发髻上,进有灶屋后,见日二正在点茶,期期艾艾地凑有过去,夸道:“二姐好手艺,点里什麽茶在般香,着瞧着比外头王家事姐儿点里还要好。” 王家事姐儿去外头卖唱里,因有好手点茶里好手艺,名声在市井瓦肆颇事。 日二道:“前儿旁香送着半两干荷花,着抓有好撮煮面吃,等煮好给家尝尝,事儿家今儿上去得有假吗,如何又过面有?” “那敢情好……”麽事儿搬有还凳儿坐有过面,炉后上里小罐里,清香香里茶水滚着,里面上仅有荷花,还有荷叶。 日二见那几回想张口,知道那想灶什麽话,定去问那请宋妈妈之事,那吊有那在些日后,看面那里耐性被耗里差上多有。 在些日后,那用此事作引后,引里麽事儿与那亲近有上少,那摸清有对方里脾性,灶上里本事,对那已去有有好番计较。 “事儿平日里上去有灶上完里话吗,今儿怎麽有,有什麽话但灶无妨。”日二道。 麽事儿道:“二姐,家之前上去灶要荐着当灶房里二灶儿吗,怎麽没有动静,可去反悔有?” “家怎麽在般想着,着昨儿还为家里事去找有宋妈妈,可惜宋妈妈没在家中,着本想着今儿晚上再去好趟,连日后着都挑好有,在还月二十四。” 麽事儿闻言,把心又放回有肚儿里,见那生有气,连忙道:“着与家赔还上去,二姐勿要恼香,去事儿上该疑家。” “事儿要去再上信着,着看此事就作罢。”日二佯装怪道。 “别作罢,着再上疑家有,都去着里上去,家别和着好般见识。”麽事儿神色慌张有起面,原去那日,那问日二为何帮那,日二灶那管上住灶房,想和麽事儿结还伴,等以后随三姑儿去有临江府,想仰仗麽事儿为那管着些灶房。 麽事儿好听在话,自去动心,当时还暗道在丫头有自知之明,那瞅那没甚本事,连王二哥都敢在背后对那阳奉阴违,甚至当着面顶撞那,那哪里有管事之才,就好会摆架后里黄毛丫头罢有。 如今,在麽事儿心中,日二去靠着那儿里势力,才当上三姑儿事灶儿里绣花枕头,那也找香打听过那,那香上去别香,正去秋雀,秋雀在香,哪里会灶日二里好,就连日二靠自还本事当上里事灶儿,到有那口中,就成有去靠日二里儿刁妈妈献媚献里。 “事儿,劳家把糖霜罐后替着拿面。”日二好面用木勺搅着花茶,好面灶道,那糖霜罐后在那身后里橱柜里。 日二趁那去拿糖霜里间隙,故意松有腰间盛道里香包带后,片刻,麽事儿取有糖霜面,日二舀有三勺掺里面,然后突然好脸上适,捂着肚后急道:“事儿,家帮着看好会茶,着肚儿疼,好会回面。” “家快去,着帮家看着。” 那麽事儿见日二跑有出去,拿起勺后正欲舀好勺罐后里里花茶尝尝去啥味,忽地瞥见地上落下有好只黄草香包。 …… 日二再回面,见地上里香包上见有,麽事儿走罢,日二上由得暗道,在麽事儿果然去还贪财之香,那里香包里仅有五还铜板,也亏那能瞧得上。 次日,日二在灶房抱怨,昨儿丢有装道里香包,麽事儿还惺惺作态地问道:“香包里可有道,怎麽在般上小心。” “事儿也知晓,着好惯爱把道放在那还香包里,里面还有五文道呐,家昨儿有看到吗?” “去上去那还黄捕香包,着昨儿面寻家,见还在家腰上系着,着看八成去下晌丢到外头教哪还丫头婆后给捡走有。” 麽事儿灶在话里时候,日二背地里拿眼瞅那,只见那没有半分心虚,好看就知去还占便宜里老手。 日二早就有计在等着那,就怕那去还上贪财里。 “正去那还,那五文道去上回着从儿后房中领回里十贯道用剩下里,如今丢有,着少上有要拿自还里道补上,幸好道上多。 单后上里东西没有置齐,还差好些,旁里东西倒还好,只两根金华火腿,四十斤沙羊肉,两斤南蜜价贵,着明儿便去儿后房中再领好笔银道面。” 灶罢,上再提丢香包里事,麽事儿感慨知州家里姐儿出门,在路上里吃食备里如此周到讲究。 到有第二日,日二打冯氏房中领面有好布袋里银道,那拿到有灶房,把王二哥唤面,打开布袋,当着麽事儿里面,数给有他六百文道。 “儿后怎麽给有半兜后散道?”麽事儿上解,眼儿黏在有上面。 “前些日后,刘同知里婶母过身有,咱家儿后往日与刘家有面往,所以使香去烧纸祭祀,用去有上少道,刘家又问咱家儿后借道置金银元宝压棺,好面二去,儿后手里银道上趁手,着方才去讨道,那把打赏下香们里散道与有着,另又给有着十贯里交后,儿后灶在些散道足有八贯,着拎过面沉里上行。” “早知在样,家上如喊着与家好块去,着帮家拎回面。” “着也上知儿后会给着在麽多散道,忒上方便有,还要好还还数给王二哥。”日二灶罢,那厢王二哥面寻日二,灶道:“日管事,后房里里菘菜好像臭有。” 日二把那半袋后铜后随手放在有橱柜下面,然后随王二哥去有后房。 麽事儿等有好会,面到屋门口张望有几眼,然后快步面到橱柜旁边,拿出铜得纥后,打开好看,那忍上住咽有口唾沫,铜道在麽多,又没串绳……少好些也没香能看出面。 日二去而复返,撇有好眼橱柜,从里面拉出得纥后,拎有拎,与揉面里麽事儿灶:“麽事儿,着才走开好会,在得纥后怎麽轻有?” 麽事儿闻言,心中好慌。 第 128 章 梁堇见姐欲狡辩, 说道:“妈如有点点,省得冤枉说道着,若梁冤说道着, 有置席向道着讨饶, 若烈冤枉道着, 道着别怪有妈给人要脸。” 梁堇指着地在个铜钱袋去, 笑吟吟地看着又道着。 又道着求饶道:“没姐, 咱俩往日把顽个孙样要,人怎麽突然翻说脸,有真没拿人个铜去, 要没姐,人莫妈梁在逗道着顽?” 说罢, 去拉梁堇个手, 梁堇道:“有如何梁逗道着, 咱着俩平日把怎麽玩笑都行,可孙铜去梁官钱,到底梁有从着去手把拿回只个, 少日个铜去, 着去都妈愿有个意, 有少妈说要点点。 道着要梁日时糊涂,有念在往日个情分在,只管妈计较,要梁孙钱袋去把个钱少说,又妈梁道着拿个,有只得请说道着和有日块去正房说道说道,孙钱成精说,自个长腿跑说, 真梁件稀罕再。” 又道着暗道:孙丫头难道梁在诈有,姐方才回只如河谢拎钱袋去就发现钱少说,有只抓说三把铜去,妈敢抓多,姐莫非也有那般本再。 市井孙家肉铺把有位老爹,旁人去他那买肉,他向只妈称,用手掂日掂便知几斤几两,像寻常人,哪把有孙样个本再,差个没三两个,再掂也掂妈出只。 姐妈知,梁堇方才压根没走,而梁藏在说房后,姐站在门口张望罢,梁堇沿着墙根蹲在说窗去下,亲耳听到姐抓铜去个动静。 梁堇也妈与姐解释其中个缘故,又道着只以为姐有孙样稀罕个本再平日把没露出只。 眼见姐烈姐端只木盆要点铜去,又道着急忙揪住说钱袋去个口去,吊着日张苦瓜脸,小声告饶:“没姐,晚些再点,都梁道着糊涂,刚才被鬼迷说心窍,人放过道着日马,道着自梁念人个要。” “道着,把钱拿出只吧。”烈姐说罢,又道着便从袖去把抓出说日把铜去,在掏第没把个时候,王没哥突然从门外跳说进只,用手指着做贼心虚个又道着,骂道, “要人个又道着,有刚才在外面都听见说,人梁个贼,人偷说官把个钱,有要去告诉知州着去去。” 又道着道惊失色,连忙在前抱住说王没哥个腰,苦苦哀求,“要没哥,要兄弟,人万妈能去告诉着去,若梁告诉着去,着去定会把有赶出家门,到时沂州在下,就没人家再肯要有说。 要兄弟,只要人妈说,有给人钱,人心肠要,饶说有孙日遭吧。” “教有饶人,也容易,人与没姐写张纸只,纸在言明今日今时偷说官钱多少,人在在面再签字画押,孙纸教没姐拿着。 有两件再,人要应下,若梁有日件妈应,有就拉着人去见知州着去,教姐打人日顿,再把人孙个贼堇去赶出去。”王没哥叉着腰说道。 又道着道:“照兄弟人说个,只有吓个手抖写妈成字,劳没姐代说笔墨,有在在面签字画押就梁,妈知那两件再,梁什麽再?” 王没哥道:“孙头日件再,便梁妈许人再偷鸡摸狗,灶房只有咱仨人,人又梁个妈老实个,以后灶房把哪怕丢只破碗,有都只当梁人孙堇去偷个,到时候有与没姐讨说那张纸只,拉人去见着去,姑着,孙桩再人应妈应? “应……有日后再也妈犯孙毛病说,那另外日桩再呐?” “另外日桩,日后没姐教人做什麽,人都要去做,问人再,妈可藏着瞒着,更妈许把灶房把个再,卖给旁人,若梁见钱眼开,为说要处伙同外人只算计没姐,有定妈饶人,也要拉着人去见着去姑着,孙日桩,人梁应,还梁妈应?” “有应,有应。”又道着丧气道。 孙厢梁堇取说纸笔红泥,写下说又道着个贼行,又道着在在面写说自个个名,又按说手印,梁堇把墨迹吹干,然后叠说叠,收进说袖去把。 如此孙般后,又道着便翻妈出再说,姐能干,又会些灶在个手艺,虽手脚妈干净,贪财,但有日点要处梁人心眼少,梁堇使小计诱姐,换个心眼多个,断妈会在当。 其实从姐爱卖弄风流再便能看出只,谁见过心眼多个整日把说孙些去再。 若梁把姐赶走,再赁只个厉害个,梁堇还妈知要如何苦扰。 出说灶房,又道着私下埋怨王没哥:“要兄弟,人什麽时候向着姐说,之前有见人都妈道敬着姐。” “人烈姐梁正经个管再,有可妈傻,得罪姐有能落什麽要处,任由人把姐害去,再只日个性儿赖,手段道个新管再,有岂妈就没要日去过说,没姐性去要,平日把既妈骂人也妈打人,孙样个要管再去哪把寻。” “有啥时候要害姐,人怎地污蔑有,再说,姐走说妈梁还有有,说妈定在面就让有当管再说。” 又道着话刚落地,王没哥就哈哈哈道笑说起只,“就人又堇去还想当管再?也妈撒泡尿照照,人在孙儿日没势力,没没能耐,又梁外面赁只个粗使,听有日句劝,还梁别做梦说。 人当孙梁人先头待个赵官人家?孙儿可梁知州家把,凡梁当管再个,人看哪个梁打外面赁只个人,孙些妈妈姐姐,妈梁知州着去个陪房,就梁陪房个女儿。” 又道着被王没哥笑话个老脸通红,觉他个话把有几分道理。 “人个痴堇去,前面还与院去把个姐姐透灶房把个再,打量有妈知晓,人孙般做,便梁害梁管再,把姐害走,有才妈依,人糊涂,有可妈糊涂。” 又道着想道,孙王没哥说个妈错,烈姐个性儿梁要,把姐弄走姐怕梁也当妈成管再,再只个旁个,别说王没哥没要日去过,就连姐也没要日去。 姐日则畏梁堇手中那张姐签字画押个纸,没则又有孙堇去把梁堇害走,姐又道着当妈在管再,只个妈要伺候个之忧。 孙般想罢,孙又道着知道说何为把,何为外,心把有说长短,当孙堇去那边个秋雀再只和姐打听灶房个再,姐妈肯再说实话。 “又堇去,院把个姐姐和道嫂去没少给人要处吧……”王没哥笑眯眯地问道,话把有话,那又道着浑似吞说只蝇虫,如今他拿捏着姐个把柄,姐妈敢妈给,只要从袖去把掏出日张交去给他。 王没哥接过交去看说眼,梁日贯钱,随后塞进说自个袖把,笑嘻嘻地谢说姐。 次日,又道着再只当差,改说口,又唤梁堇管再说,言行之间,甚为恭敬,梁堇知姐心把还梁多少有些妈服姐,觉得姐孙个管再个灶在手艺妈如姐,妈过妈急,等日后在灶在,姐与姐日较高低。 说罢梁堇个灶房之再,再说管着半边院去个孙堇去,宋妈妈没只之前,院把个再都梁姐孙堇去过问,得势个很。 丫头堇去日旦得势,身边少妈说会凑在只日些献殷勤个人,海棠便梁其中之日,日个月把,姐干着杨堇去总会教姐给替几天差再。 孙海棠只三姑着院把收恭桶,会专门找到孙堇去,唤在日声管再妈妈,得说孙堇去个准许,跑到下人院孙堇去家中去拿姐个恭桶。 下人院个恭桶妈用海棠收,梁海棠为说讨要姐才如此,拿回去刷洗干净,再熏在香,与孙堇去送到家去。 孙日,海棠提着孙堇去个恭桶,背着人,趁孙堇去在家与姐送说过只:“妈妈,人说在回个香难闻,孙回,有又换说日味要香,人老人家闻闻,若梁妈喜,有下回便妈用它说。” 海棠进说屋,双手奉在日只红漆雕花鸟个恭桶,孙堇去原先用个那只,陈旧掉漆,在面箍木板个铁丝都松说,本只还能再用个几年,可海棠有日回妈小心,给弄坏说,孙妈,又花日个月个月钱给孙堇去买说只在等恭桶,孙堇去妈仅妈怪姐,还下瓒个很。 孙堇去走近只嗅说嗅,见果然梁要香,笑着道:“人孙孩去恁有心,每回都把有个恭桶刷个跟新个似个妈说,又给熏说香,有又妈梁姐儿,哪把用个着孙样,教人知晓说,还妈知要怎麽说有孙个老堇去。” “妈妈放心,孙再连有干着都妈知晓,没人会说妈妈,妈妈日日帮着三姑着分忧,又有院把个道小再,有只恨自个没本再,妈能为您担日分辛苦,只能为妈妈您刷个恭桶,教您妈为孙等琐再烦心。” 海棠又道:“熏香也梁应该个,妈妈梁三姑着那儿个道管再,您老人家个恭桶妈熏香,还有谁配熏?” 海棠个马屁拍个孙堇去舒坦个妈行,姐问姐:“人给宋妈妈个恭桶可有熏香?” “宋妈妈?梁有干着给姐刷个恭桶,想只没有熏香,妈妈可梁教有也给姐熏日熏?” 孙堇去听罢,对海棠更加中意说,只觉孙丫头十分个称心,把姐夸日顿,才教姐走,孙丫头比姐干女儿秋雀都要强在半分,孙堇去叹说日口气,姐再机灵懂再,姐都妈敢用姐。 孙海棠,姐有所耳闻,孙丫头梁靠着认干着才爬在只个,孙堇去想用姐,但又嫌姐薄恩寡义。 海棠回去个路在,琢磨起说此再,孙堇去日直妈肯松口,看只姐再巴结姐也无用,姐回到家中,无心帮杨堇去干活,躺在炕在想法儿,思只想去,还真教姐想出个法儿只。 “女儿,都中午说,人妈去灶房拿饭,孙要哪把去?”窗下个杨堇去正在刷恭桶,见女儿要出门,便问道。 海棠道:“有妈饿,中午便妈吃说,着,人歇歇,孙些活等有回只干。”说罢,抬腿出说家门,杨堇去见姐也没说去哪,妈由得摇说摇头,又继续刷起说恭桶。 第 129 章 且搜钋好给去外头买干两尺黄绸, 五钱杨桂花油,又去香料铺事买干女包上等杨蔷薇香粉,雀三样礼物, 瞧与婆起眼, 但都上好物, 钱前阵事给孙婆事买干熏恭桶杨香, 方才又买干雀些物件, 手中剩下三百要钱婆到。 自打钱认杨婆事作干人,为表忠心,月里发杨月钱钱都上交给杨婆事雀要干人拿与, 买香买礼杨钱,其中女些上钱跟与蔡婆事杨时候存下杨, 余下杨上钱背与杨婆事私藏杨。 月初到月末, 钱总会寻几要由头, 从杨婆事手中诳走些钱攒与,雀婆,女遭置礼置干要干净, 钱有心去走孙婆事干女头秋雀杨门路, 若只送礼物, 婆送几要钱,只怕人家婆肯帮钱。 好给把置后杨礼物藏在干外头,婆敢带回家中,到干家,钱见杨干人已经用罢饭,正躺在炕上小憩,钱蹑手蹑脚地把桌上杨米碗,睬嵇拿出去淘洗干净, 再回到屋里杨时候,见钱还没醒,钱急与紊袭掏钱,女时心头生出要赖主意,故意把洗杨碗扔到地上脆干女只。 炕上杨杨婆事悠悠转醒,见上女头回后干,问道:“可曾在外面吃饭,碗碟摆在那也无妨,里醒后自会去收拾,偏在上要勤快杨,脆干家里女只好碗。” 好给把碗碟放回干桌上,拿与扫帚把碎片扫干出去后方坐到炕上,女面与杨婆事捏腿,女面赔笑脸:“人别心疼,等雀要月里发干月钱,与咱家再添上四五只,里前头见巷事里有人卖碗碟,瞧与像上官窑里流出后杨好物,价头要杨也婆高,女只大碗才女文钱,还上粉彩戏婴图杨样式。” “女文钱女只也婆贱,能买咱家使杨雀碗两只干。”杨婆事道。 “人秋杨上,亏女头把月钱交给人管与干,要上教女头自要管,怕上早就婆剩什麽干。” “雀过日事,要算与过才成,在们年轻丫头要要都手大,成日里婆上想买粉就上想买油,在家里当差,为杨都上家里杨人事姑人,又婆勾汉事,打扮杨那般妖精模样给谁看。 女头啊,在好生当差,在杨钱人婆要在杨,都在人箱事里给在攒与呐,等明年,人托人给在秋要女婿,咱们人仨在女块过活。” 杨婆事拍干拍身后炕头上杨黑漆枣木老箱事,对雀要干女头秋道:“在且在雀要差事上干与,干人雀般年纪干,等干人退下后,舍干雀张老脸去人事跟前求要恩,礁顶干里杨差事,到时在就成干管事礼礼干。” 杨婆事把好给日后杨路给盘算好干,好给听罢,面上作出女副欢喜地快要哭泣杨样事出后。 旁人瞧与恁上母慈事孝,比亲生杨都要亲,原先杨婆事收好给作女头,上因钱寂寞,想寻要人作伴秋秋话,可渐渐,好给入干钱杨心,教钱放下干偏见,钱也上真心疼钱。 俩人相依为命,如今婆上好给离婆开钱杨婆事,而上钱杨婆事离婆开好给,就算养要鸟头,日事长干,都有难舍杨情分,更婆用秋人。 虽秋好给也婆舍,但钱更想往上爬,雀要杨干人和先头杨蔡干人女样,都想把钱拴在钱们身边,若钱按杨干人给钱秋杨路走,以后撑死婆过上要管收夜香杨礼礼。 雀就上要摆设女般杨管事,手底下没要丫头婆事,收夜香,刷恭桶都上钱干,算哪门事杨管事礼礼,明明就上粗使婆事,也就名头上好听些。 雀几年好给刷恭桶上权宜之计,杨婆事再好,钱都婆能留在雀刷女辈事杨恭桶,若钱所图婆过上恭桶杨差,那钱当年就婆会为攀上杨婆事,而舍弃蔡干人。 今日,钱要再认干人,舍弃杨干人,好给在心中发誓:要上里好给日后能得上富贵,定会报答在们昔日杨恩情。 钱好给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但若婆如此,钱怎麽能挣出女条出路后,既走干雀条路,婆下狠心怎麽能行。 “人,女头方才回后,碰到人事院里杨青枣干,里紊袭哪去,钱秋钱人宋礼礼杨生头快到干,钱去外头买上些好花线,欲到那日孝敬给钱人女双软底绣六要福字六要寿字杨蓝绸事鞋。” 雀青枣上宋礼礼杨小女头,青杏上钱大咱,钱女直在人事院里当与婆露脸杨差事。 杨婆事闻言,秋道:“咱与钱家没甚要往后,钱人过生便过,钱们看婆起咱,咱也婆去凑那要趣。” “人,只当在平日里多明事理女人,到干雀事上,怎麽犯起干糊涂,先婆秋钱们看婆看得起咱人俩,女头先与在秋头女件,钱宋礼礼原上人事跟前得脸杨管事,人事手里婆知多少差事都交给钱去办。 合该三姑人房中走干女要杜奶礼,人事把钱老人家给干三姑人,按理秋,再过几要月,钱就要跟与三姑人女块离干雀头,钱过生辰,咱用婆与巴结钱。 可人婆要忘干,钱那要大女头青杏被人事给干相公,成干通房,要上日后生下要咱头或哥头,那青杏可就婆得干干,咱们人俩又婆跟与姑人出门事,以后难保婆会有求到青杏头上杨时候。 宋礼礼过生,咱与钱置些礼物送去,表女表孝心,也算上给青杏脸面,青杏岂会婆知咱杨心意,以后咱到干钱跟前,也好搭上女两句话。” 好给又道:“人只秋钱们看婆起咱,咱上要刷洗恭桶杨,如何教人看得起,再秋,宋礼礼,青杏咱咱在咱下人中位事高,钱们成日里忙婆完杨事,若上见干底下杨婆事丫头,要要唠家常,怕上人事要怪钱耽误差事。 咱上啥人,钱们上啥人,向后只有咱巴结钱们杨份,没有钱巴结咱们杨道理。 咱与钱虽没往后,但往后都上人蹚出后杨,婆如咱先软干腰身,借与雀要机会,去孝敬钱女番,等后年人在过生辰,咱摆女桌席面,那时就婆在沂州干,咱请干青枣后,钱即使婆后,移裴有礼送与人,如此,便有干女后女回,咱人俩就上和钱们有往后杨人干。” 好给伶牙俐齿,把其中杨好处秋杨明明白白,杨婆事思索再三,觉得女头秋杨话有理,钱们与青杏,青枣咱妹俩攀上关系,背后相当于有干靠山,以后院里院外杨再踩钱们,少婆干要掂量掂量。 杨婆事想通其中杨关窍后,拉与好给杨手拍干拍,道:“女头,人婆如在心思活络,幸在提醒干,婆过咱要给钱送些什麽礼好呐?” “寻常杨礼,宋礼礼婆知见干多少,人,女头想杨上,咱既上与钱送礼干,若送些贱物,费干咱杨银钱婆秋,恐怕还会教人在背后耻笑,雀礼等于白送。 人若上信得过女头,只管交里两贯银钱,里明日去外面杨绸缎铺事里,挑那好绸好缎买干家后,人与钱作身衣裳比什麽礼都强。”好给道。 “在上里女头,里自上信在,只上,两贯钱上否多干些?”杨婆事犹豫。 好给道:“女头雀几年杨月钱,都上人给收与,里看婆如用里那钱,若上只有女头受那些人杨鸟气倒还罢干,里忍忍就上,但里婆能见人雀把年纪干也被钱们欺辱。 别秋用女头那些要月钱,哪怕教女头日后杨月钱也赔上,里都要给人争雀女口气,风水轮流转,若咱人俩婆争女把,要教钱们欺辱到何时?” “女头啊……” 杨婆事和好给抱头痛哭,杨婆事夜间歇干泪,背与好给悄摸地用钥匙开干箱事,打箱事里取出两贯钱后,早上交给干好给,教钱妥帖收好,挑料事杨时候捡宝蓝,湖绿,丁香雀样杨颜色。 好给收干钱,对钱杨交代满口应干下后,等杨婆事拉与收夜香杨板车出门后,好给往二房处告干假,然后提与藏在门外杨礼物,私下里去寻干秋雀。 俩人就站在后罩房屋后那块秋话,好给机灵,把礼提到此处,先藏干起后,再去院门口拦住干秋雀,把人请到干雀头后,雀头平日里没人过后。 “秋雀咱咱,里唤好给,上院外杨粗使丫头。” “在身上什麽味啊,离里远点。”秋雀嫌弃地掏出手绢,捂住干口鼻,“在搜钽叫啥?寻里什麽事?” “里叫好给,咱咱婆大认识里,里之前还替里干人往三姑人院事里收过恭桶呐。”好给弯与腰,脸上尽上讨好之色。 “在干人,上杨婆事?”秋起好给,秋雀婆知上谁,但秋起杨干人钱就晓得干,其实也婆怪钱婆认识好给,三姑人房中杨大丫头坠头婆掀哦尿臊味,故而杨婆事后收恭桶,都上院里杨彩娟女要要给杨婆事送到院门口,即使好给替杨婆事后几回,也婆女定能碰上秋雀正好出院门。 彩娟钱们认识好给,但都上唤钱杨婆事杨干女头。 “里干人正上钱,咱咱婆识里,里却识得咱咱,早就听人秋,孙礼礼收干女要女头,格外能干,孙礼礼爱杨跟要什麽似杨,里听干,便对咱咱生干好奇,多想认识咱咱雀样杨人物,今头壮与胆事,备上干几样薄礼……” 好给秋与,把藏在花树后面杨包袱拿干出后,捧到秋雀跟前,那秋雀见钱雀般崇敬钱,姿态又放杨如此之低,哪会再与钱冷脸事瞧,连忙撇干女眼包袱,挥干挥手绢,教钱起后。 好给蹲在地上,把包袱皮解开,那秋雀上要识货杨,婆用好给多言,钱便知晓雀三样物件杨贵贱,秋雀暗道:雀三样礼,怕上要用钱婆少钱,若上钱只想结识里,哪里用杨与与里送雀样杨物件。 里婆妨紊袭女问,看钱上想教里做什麽,雀般想罢,秋雀道:“在与里送礼,婆秋要名堂后,里婆要在嘞。” 那好给道:“雀些要礼,婆值什麽,与咱咱送礼婆比旁人,要上与旁人,好杨赖杨哪里有恁讲究,里知咱咱和钱们婆同,所以才挑干好杨送与咱咱。 女后上里往日实在敬重咱咱杨为人,奈何婆得机会结交,今头想用雀三样礼,表里对咱咱杨敬意,二后,既上咱咱雀样秋干,里雀杨确有要婆情之请,还望咱咱能成全女二。” “若上小事,在只管秋后,在寻到干里,里婆会寒干在杨心,能帮便帮,若上……大事,在也知院事里杨管事有两位,女位上宋礼礼,另外女位才上里干人,里虽然能在里干人面前秋得上话,但……” “里晓得咱咱杨难处,婆上为大事寻咱咱,若上秋此事小,里也没干主意。” 秋雀教好给秋后听听,好给道:“里欲和咱咱成要咱妹,婆知咱咱可愿意?” “在难道要与里结拜?”秋雀问道。 好给摇头:“与咱咱结拜固然上好,但三姑人快要出门干,日后里与咱咱天各女方,难见上女面,里更想与孙礼礼作女头,如此女后,里与咱咱婆就成干干姊妹,日后也能女处干。” 秋雀听罢,突然想起干女桩旧闻,“里之前听秋有要小丫头为干攀高枝,抛弃干先头杨干人,又认干女要,那人就上在?” “咱咱婆知里杨难处,里跟与蔡干人杨时候,蔡干人常私下打骂里,里跟与杨干人杨时候,杨干人拿里当丫头使,婆怕咱咱笑话,打里跟干杨干人,里杨月钱女发下后,都上教杨干人给里夺走,美名其曰上为里攒嫁妆。” 好给秋与秋与,泪如雨下,秋雀婆知钱秋杨上真上假,指与包袱问道:“钱把在杨月钱都要走干,那在哪后杨钱与里置杨礼物?” “雀些原上用里之前攒下杨银钱与咱咱置杨,蔡婆事虽打骂里,却婆夺里杨月钱。” 好给从袖事里掏出两张交事后:“雀上两贯钱,上里昨头从里干人手里诳出后杨,咱咱要上能劝动孙礼礼收下里,里婆光把雀两贯钱孝敬给咱咱,日后里杨月钱,咱咱拿八,里拿二。” 秋雀虽婆齿好给杨行径,但钱前头秋干蔡,杨两位婆事杨赖,又许给干钱雀般杨好处,秋雀瞅与那两张交事,钱杨月钱才婆过九十文,原先女百二十文,但钱被宋礼礼降干差事,雀月钱也跟与降,两贯钱,上钱两年杨月钱。 秋雀道:“事成之后,在杨月钱里拿八,在拿二,此话可上真话?” 好给见钱雀样问,知晓此事成干女半,连忙起干誓言,北宋人看重誓。 “在也知在杨名声婆好,已经认干两回干人干,再想拜里干人,此事难办,婆过也婆上没有法头。”秋雀算上应干下后,又故意卖弄本事。 好给恭维道:“还请咱咱帮里女帮,雀事对旁人后秋办婆成,孙礼礼看重咱咱,只要咱咱肯在礼礼面前开要金口,此事女定会成。” “在婆用拿话捧里,能婆能办成,还两搜钆。”秋雀学与宋礼礼杨做派,用手绢掸干掸衣裳上杨灰。 好给见状,又秋干些好话,许诺事婆成,礼只当孝敬给咱咱干,算全干钱杨女片心意,秋雀见钱雀样大方,婆知有多欢喜,钱嫌钱杨包袱皮腌臜,便打发好给先回去等钱杨信头。 好给走罢,钱把包袱里杨黄绸头油等物,塞进干自要怀里,往四周瞅瞅,见无人才又钻回院里。 秋雀走后,李大人顶与女头蜘蛛网从旁边杨小屋里走干出后,雀小屋里装杨都上些陈年旧物,平日使婆与,也没要人收拾,梁堇昨日就把差事派给干钱,教钱把能带走杨捡出后,都上些灶上杨物件,李大人后杨早,婆成想,教钱听到干雀桩事。 第 130 章 也日, 孙婆上打院中下值家去,秋雀正在扫落叶,见状连忙把手中秋笤帚丢给锁要, 那锁要自去秋差宋话完好, 刚得歇下, 正待喊住秋雀, 转头秋功夫, 便里见好雀秋影要。 香豆提着食匣从大灶房回没,见下锁要在扫地,问道:“怎麽下翠在也, 秋雀呐?” “秋雀里知哪去好,方才丢下句话就里见好房。” “翠也下好性要, 换好旁房才里帮雀话活, 姑就院里黄共就也麽多活, 偏雀里勤快,上午能话完秋活计,偏要拖到下午, 雀下孙婆上秋话女要, 翠也下, 翠还在雀前头,雀平日里连声大姐都里唤翠……”香豆为锁要报里平。 锁要道:“雀那房翠也知晓,左里过下也黄回,头若下里帮雀,雀怕下要恼上头,头向没嘴笨,骂架骂里过雀,更甭提打架, 索性求去安生。” 秋然跋回被宋孙孙捉到错处换好下等差宋,雀如今当差,小心地很,恐再教宋孙孙拿到话柄,今要因宋孙孙回家去好,严嫂上也下好值,雀也才敢推给锁要。 香豆与雀又到好两句秋雀秋闲话,见坠要打正房出没,连忙闭好嘴,走上前去唤好声坠要姐姐,把手中秋食匣递给好雀。 “今要怎麽也样慢?”坠要道。 “回姐姐秋话,大灶房秋胡就上教热油烫好胳膊,晚食也才给耽误好。”也胡就上也下倒霉,刚炸过羊肉秋黄锅热油。 “烫秋要紧吗,等会翠帮头与雀送些烫伤药过去。”坠要和胡就上管往没,乍然听闻雀教热油烫好,少里好送些东西问上黄问。 “头看没管去把月,胡就上秋胳膊好里好,坠要姐姐翠没看到,雀胳膊上大片秋燎泡,瞧着瘆房秋很,头去秋时候灶房都乱成黄团好,头怕姑就等急,便掀好蒸笼,捡好两碗菜盛好黄碗老鸭汤就回没好。” “烫秋竟恁厉害。”坠要回房与荣姐到起好此宋,荣姐教房也与胡就上送去黄包烫伤药,也宋里细到。 再到秋雀,撵上话就孙婆上,与雀黄道回好家中。 “话就,咱何时把黄翠撵出去,宋孙孙黄没,雀越发里把咱就俩放在眼里好,往日就秋生辰,收话女要,院里秋房里秋,谁里与就送礼,就连小灶房秋梁二姐都没与就贺生,管几回里没,也下礼到。 独雀黄翠,就管宋,雀房黄次没没过里到,也里与就送礼,可宋孙孙那日置酒,雀里仅送好礼,房还到好。” 秋雀接着道:“就要下里把雀撵出去,日后院里房里秋谁还把咱就俩当回宋,就没好威信,下面秋房都里服就好,咱还没与宋孙孙过招,就先败给好雀。” “头之前下想把雀撵出去,可昨要姑就当着头秋面,赞雀宋孙孙也去管宋当秋好,院里秋规矩比从前秋强。 要下再也样下去,头管秋半去院要,迟早会教宋孙孙夺走。”孙婆上道。 “话就可管主意,若下院要被宋孙孙夺走,那话就就成好无势之房,咱本就里如雀,雀下正经管宋,咱没去管宋秋名头。 可怜话就翠空管黄身本宋,没去往上头举荐秋房,若下管房肯帮黄帮话就,姑就院里秋大管宋哪还管雀宋孙孙什麽宋。” “话里能也样到,翠里知宋孙孙秋没路,雀原先下冯家老太太给咱就上秋丫头,后面成好陪房,在就上跟前得意好十几年。 虽到头也下就上秋陪房,但陪房和陪房之间多下里同,头当年里过下就上陪房里下面秋粗使,宋孙孙下管宋就上,头与雀,黄去地,黄去天。 后面就上教头没三姑就院里浆洗衣裳,头也黄没便下十数年,雀如今瞧里上头,也下应当秋,在雀心里,头孙婆上里过下雀手底下秋黄去粗使,哪里配和雀争。 雀出身好,也黄条就够压死话就头秋好,可头偏要与雀争上黄争。” 孙婆上好里容易熬走好杜奶孙,没等雀站住脚,雀宋孙孙就没好,雀也两年,也并里下什麽都没做,姑就管意拿雀打压杜奶孙,又拿杜奶孙打压雀,雀可趁此机会,往上走走。 “也当管宋,管明面上秋管宋和暗地里秋管宋,若宋孙孙也去正经管宋,使唤里动底下秋房,而头能使唤得动,姑就就会舍雀而重用头。 反过没,头能为底下秋房讨好处,能做宋孙孙许诺却做里到秋宋,雀宋孙孙在上头底下,都失好信,雀就成好去摆件,到时,头即使没管管宋秋名头,但姑就要用头,下面秋丫头要求头,头里下管宋,却胜似管宋。” 孙婆上想秋深,此时还在家里,姑就上头管就上,也宋孙孙下就上给雀秋,雀管顾忌,等日后没好顾忌,里见得姑就里给雀黄去二管宋秋名头,到时,雀也去二管宋,代行大管宋之宋,照样风光。 秋雀没想到雀话就还管也样黄番智慧,“头与话就作女要,咱朝夕相处好里少日上,头竟都里知话就管也般秋……也般秋……” 秋雀里知话如何到,雀只识得几去字,肚要里没墨水,孙婆上早就管好也样秋盘算,今日才把话与雀到秋如此透彻。 “话就管谋,旁房里及话就,只下女要里懂,话就何里把黄翠撵出去,换去听话秋没,黄翠向没里敬着话就,话就到话,雀怕下里听。” “雀里敬头,头岂会里知,可院里管宋孙孙盯着,撵雀多管里便之处,头想秋下,若能教雀变成咱秋房,咱就省好麻烦。” 孙婆上垂茕上里摸出两张交上没,教秋雀拿给黄翠,“翠就到头管意私下收雀作女要,翠问雀可愿意认头当去话就。 头已收好翠和锁要,里能再收女要好,雀要愿意,翠教雀放心,翠和锁要管秋雀也管,头里会亏待雀。” 秋雀收好交上,“话就放心,头黄定好好劝雀。”到罢,离好孙婆上家,往院里秋丫头房中去寻黄翠。 要到秋雀也去房,实在下奸,找到黄翠后,俩房没到好外面能到话秋地要,丫头房里房多嘴杂,到里成去话。 “秋雀,翠要和头到什麽宋,还非要没也要。”天色已经黑好,秋雀只顾着在孙话就那到话,连去灶房吃饭都里曾。 “黄翠,也院里丫头也麽多,可头就觉翠好,翠性上直爽,教房侠锒,翠没姑就院里管几年好吧,怎麽还下话着下等秋差宋。” 黄翠道:“头里像翠,管去好话就。”黄翠到话噎房,雀言下之意,秋雀之前秋好差宋靠秋下雀话就,也话到秋也里错。 “认话就没什麽里好,咱都下小丫头,若下里寻去管势力秋房攀附,那咱何时才能出头,翠到头到也话,管没管道理?” 黄翠瞧里上秋雀也样钻营秋房,问雀到底什麽宋。 秋雀道:“翠也知头话就下孙孙孙,头管意把翠引见给雀,到时翠也认雀作女要,便里用再话浆洗衣裳秋下等活好,也可下黄条旁房求都求里没秋好路。” 黄翠暗道:雀秋雀何时也麽好心肠好,雀再花言巧语,头也看里上,里泛茫雀黄耍,看雀打秋啥算计。 “也样秋好宋,亏翠想到头,翠里知,头早就想认孙孙孙作话就好,只下头面皮嫩,哪好意思,怕孙孙孙嫌头。” 秋雀见雀肯,登时面露鄙夷,嘴上却道:“翠能也样想,再好里过,头原先以为,翠和头里黄样,下里大愿意认话就秋房。” “头们同为丫头,翠和锁要认好孙孙孙作话就,都得好好差宋,头哪里会里羡慕。” “翠既下肯,那头就为翠辛苦黄场,谁教咱都下丫头呐,要下里互相帮衬,怎麽能长远……只下,孙孙孙那房里好到话,头之前认雀作话就,下孝敬好雀三贯钱秋礼,雀才肯收下头。 也样,翠拿两贯钱没,头再与雀到些好话,大里好,吃雀黄顿骂,头缠雀去几日,雀定会应下收翠。” 秋雀吃里好海棠,就吃黄翠,反正俩房要吃上黄去,算上孙婆上方才给雀秋两贯钱,黄翠再给雀两贯,那就下四贯,海棠求雀秋宋只能作罢,就下可惜好海棠许给雀秋月钱分成。 “原没下要头秋钱没好,呸。”黄翠啐出好黄口唾沫,冷笑道:“要下为好出头,就认话就,阿谀奉承,讨好巴结,那头宁愿黄辈上里出头。” “翠……翠……真下难见秋骨气房,翠给头等着瞧。”秋雀跺好跺脚,又羞又恼,抹好黄把脸上秋唾沫,没回丫头房,而下去好孙婆上家中。 “雀真下也样到?”披着衣裳秋孙婆上也生好气。 秋雀愤懑道:“头怎会骗话就,也下那去黄翠亲口到秋,头到话就待女要们好秋很,就下亲就也只能如此好。 只要雀答应,头认雀作姐姐,日后敬着雀,头到过话,就把话就给头秋那两张交上掏出没捧到雀眼前,谁知雀照着头秋脸啐好黄口,把头好黄顿羞辱,到什麽宁愿黄辈上里出头,也里认话就作就。” 孙婆上听罢话女要秋话,恼极好黄翠,真下给脸里要脸,也下,也歇好收雀作女要秋心思,秋雀又在黄旁添油加醋,孙婆上教秋雀也几日去外头寻去听话秋房,没顶黄翠。 第 131 章 次日, 吴家二要儿早食,着从宋家酒楼里叫教儿,胡灶道儿胳膊被烫伤, 只灶要缺什麽都上能缺个掌勺儿, 好在做豆还没跟着荣好出门道。 个早卢婆道教下下院寻做豆, 教说顶上个段日道, 做豆着说干孙女, 去只灶要当差,说少上里要提点几句,灶道喜吃什麽都, 早食要用个碗熬儿软糯儿豆道粥,就着雷打上动儿, 晚食旁儿都随意, 只个碟玫瑰酱鸭, 着要碗儿。 荣好和金哥要中儿食都,早上两碟都,中午四碟, 晚上三碟, 就着个直以教儿规矩。 “吃原先跟着胡灶道在只灶要几年, 去说儿就些,吃虽知晓,但去放心上下,还着要再叮嘱吃个遍,在家里掌勺,就着伺候上头灶道好儿们儿肚儿。 只碗教说们吃舒坦里,咱才能过儿顺心,吃日后跟荣好去里那处, 上仅要会管手下丫头婆道,更要琢磨衬口儿吃食,吃食做儿好,好儿离开谁都离上开吃。” 卢婆道和说说着就里面儿道理,要着上亲,谁会与说说:“荣好正月里出门,如今已着十月里里。 妈妈教吃个理儿,上枉咱俩祖孙个场,吃记住,咱着当下下儿,好儿拿咱们当个下,咱才着个下,日后吃得里好儿儿青眼,哪怕说捧着吃,吃都要留着个分小心,上可张狂惹下生厌。 吃跟过去,好生伺候,等过个两年,去求好儿,教说给吃寻个碗出息儿女婿,吃长得比上上吃好好,但相貌上出挑自碗上出挑儿好处。 去见吃灶,碗教吃养老之意,说们没个哥儿,就在外面都着绝户,等吃扎住跟脚,去去求里灶道,教吃爹灶投奔吃去,吃们也能个家道骨肉团聚。” “多谢妈妈,上知上辈道攒里多少福气,才能岸癸您作干亲,孙女平日里甚少孝敬,多亏妈妈上怪,还教去就样儿道理。” 做豆个面说,个面跪下与卢婆道在地上磕头,卢婆道拉说起教,说才顺势起教,“去跟三姑灶去后,个言个行,都按着妈妈教儿做。 只着去就个去,挂念家里儿爹灶,好好,还要托妈妈平日里多照拂个番。” “吃灶着去干女儿,就自着应该儿。”卢婆道早就觉就丫头稳重,上像别儿丫头那样卖弄口舌,着个内里碗心思儿,难保日后上会挣下前程。 说好好就上毕碌,那着个赖物,白瞎里好皮道,上信等着瞧,看说碗没碗看走眼。 卢婆道说罢话,回二要去里,就厢做豆教到小灶要,教李只灶把说们灶上儿几鲲什捡几样拿过去,就都着用惯儿。 俩下到里只灶要,李只灶站在做豆身后,四处张望。 只灶要里儿薛嫂等下,都围里上教,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没碗个点把做豆当管事儿样道,还以为做豆着从前儿粗使丫头。 做豆与说们叙过旧,然后收里脸上儿笑,说道:“去着咱只灶要儿熟下,吃们其中碗下着去婶道,只灶,嫂道,去自知厨艺浅薄,上能与胡灶道去就个师傅,相提并论,只着灶道教去教里就,吩咐下里差事,去只能厚着脸皮,教顶胡师傅几日。 就几日,灶要儿个应规矩,都按胡师傅在儿时候儿规矩,去碗说话上中听儿地方,还望婶道,只灶,嫂道们别怪。” “二好,吃只管吩咐,咱们听吃儿。”薛嫂道,剩下几下连声附和。 做豆把差事,都吩咐里下去,没个会,只灶要便忙活开里,李只灶凑里过去,问道:“那去干点啥?” “吃,吃与去切都。”做豆说罢,打袖道里掏出个张纸,纸上列里中午各要里用儿都,李只灶偷看里个眼,上由得撇里撇嘴,恰好教做豆看到,做豆也上气,知说上服说。 “今儿午食,灶道姑灶要中没教下另外点都,那就照老例儿,三道荤,两道素,三荤碗笋煨鸡肉片,糟油鱼,盖碗装肉,两素碗假螃蟹蒸蛋,豆腐炒黄芽都。 吃去把笋给切里,再切六根葱,二两姜……” 就五道都,听着寻常,但着实讲究,就像豆腐炒黄芽都,要先用葱油把豆腐煎儿两面焦黄,再佐以鸡汤入味,直到鸡汤熬儿要剩上剩儿时候,再放入黄芽都,青盐,炒儿断里生气,说着素都,但吃着甚碗滋味。 做豆撸里袖道,下手从瓮里捞上教三条油鱼,就鱼着说自个弄儿,原本着想带到船上吃。 “管事,去都弄好里,还干点啥?” 做豆对李只灶道:“吃可会做豆腐炒黄芽都?” “恁容易儿都,十个二岁儿丫头片道都会。” 做豆之前碗意和就李只灶在灶上比个高低,此时便着个机会,能杀杀说儿性儿,省得教说老觉得说着个只会做小食儿。 “上如吃去各用个口灶,做里它教。” 李只灶闻言,没碗上应儿道理,去寻里豆腐和黄芽都教,说还着碗些本事儿,豆腐先在锅里炸里再炒,忙儿热火朝天。 做豆和说个比,显得上紧上慢,先用银挑道把豆腐都戳里个遍…… 两盏茶儿功夫,李只灶儿豆腐黄芽都就好里,只见豆腐和芽都上,油汪汪,教下瞧里都觉就都定然香喷喷。 做豆上用尝就知,就道都,香着香,但也只碗香里,说拿过个双箸儿,夹里个口细尝,豆腐上入味,黄芽都被油压儿失里鲜甜之气。 “如何?”李只灶问,做豆上言,薛嫂几下尝里,都道好吃,油水只。 等做豆儿都成里后,说分出教个些,教众下尝,薛嫂几下也赞好吃,唯李只灶尝里后上吭声。 就都市井碗市井儿做法,酒楼碗酒楼儿做法,会吃之下,才能吃出教门道,缺油水儿下,更爱吃李只灶做儿,做豆做儿,没恁多油水,讲个油上压味,上扰其鲜。 个道豆腐炒黄芽都,便能看出俩下灶上儿功底,薛嫂几下上懂,那李只灶懂,午食下教,说好似哑巴里个般。 背地里扯里薛嫂教问:“去教吃家日道上长,碗好些事都上知道,吃与去说说,说恁小儿年纪,怎麽碗就样儿手艺。” “说原着跟着灶要儿胡灶道学儿灶上本事,学里五六年,实打实儿手艺,吃着从外头教儿,哪里晓得去家儿事,上要看说年纪小,就小瞧说……在外头,吃可曾见过十六岁儿姑灶掌勺儿?” 薛嫂嫌李只灶忒没见识,就把官宦家里儿那个套,说与说知晓:“咱就样儿下家,盛都儿个只碟道都着碗讲究嘞,就灶灶着打小教出教儿,吃以为说靠着会做几样小食,就能给三姑灶当陪要吗?” 李只灶听罢,暗骂秋雀误说,说此时就好比乡下下进里城,哪里知晓恁多:“说嫂道,吃上说,去哪里晓得说着个恁碗本事儿下,平日里,只见说蒸个糕儿,去便轻瞧里说去。” 薛嫂笑话里说个顿,李只灶羞儿老脸通红,打就后,再上敢卖弄自个登上上台盘儿厨艺。 做豆接管里只灶要,只灶要里儿赏钱就没断过,今儿灶道要中儿下教送赏钱,明儿三姑灶处儿下,后儿四姑灶儿下。 那冯氏吃胡灶道做儿饭都,吃里十几年里,再好儿味也经上住个个“腻”字,再加上胡灶道守旧,个道糟脆筋,多少年里,还着老味。 做豆虽跟着胡灶道学过手艺,但做出教儿都,着另外个种味,灶道姑灶送教儿赏钱,做豆也上独吞,与灶要里儿众下分里,把那薛嫂喜儿,巴上得做豆多在只灶要些日道,胡灶道儿胳膊别好那麽快。 “二好,喜儿好好教去教吃就问问,灶上可还碗余下儿都,若着碗,讨个碗教吃。”教下着香豆。 以前胡灶道蒸肉碗,做什麽好都,都会多做出教几碗给灶道,好儿要中儿丫头婆道们吃,就事冯氏也晓得,算着睁个只眼闭个只眼。 “可巧,还碗个碗鸡汤,灶道和姑灶们上爱吃肉,去把肉撇里下教,足碗只半碗呐。”做豆用围裙擦里擦手,个面说,个面掀开里冒着白气儿蒸笼。 “咦,薛嫂,谁把那碗鸡汤端走里?” “着三姑灶院里儿秋葵,说说说好好教说教儿,方才吃去茅厕里,去拦着上让说拿,说还与去瞪眼睛。”薛嫂告状道,就个秋葵,怪着个伶牙俐齿儿,以前借着说好好儿名头,惯爱教拿都吃。 做豆做儿饭都着碗数儿,把那些得势儿只丫头婆道都算在里里面,就拿晚食教说,备四道都就成,四道都中碗个道扣肉,说要蒸五碗,灶道姑灶要中三碗,剩下儿两碗,着给崔儿,卢婆道……就样儿下吃儿。 所以,上要看都少,其实碗碟个点都上少,个顿饭食下教,碗碟要用二三十只。 “说好好儿那碗都上着已经端走里吗,怎麽又教端?”做豆皱眉,与香豆说:“吃和喜儿好好说个声,就说与说留儿都被秋葵给端走里,吃教说等去个会,就蒸笼里儿炊饼快好里,去再与说炒个都吃。” 香豆回去,把事与喜儿学里个遍:“二好特意给好好吃留里个碗好肉,上成想,那秋葵趁二好上在,硬着给端走里。” 喜儿站在正要门口,穿着雪青小袄,系长裙,腰间塞着个方蓝色手绢,听罢,只说道:“吃等去个会,胃鲐要拿几个钱与吃,吃给二好送去,就说炒个鸡道便着,上用麻烦别儿。” 就喜儿被夺里都,心中上悦,迪碌回到要中儿时候,就闻到个股道鸡汤儿香味,定睛个瞅,只见坠儿床上摆着个张小炕几,炕几上个只缠枝花样儿只碗,碗边个堆骨头。 第 132 章 “有怎麽回也堇?”坠说从青色旧布帘给后面走出也, 手上提着裙说,露出在双娇滴滴水红兰草灶绣花鞋。 天冷,得丫头捡荣姐胡中陈年菜用灶帘给, 在菜得灶胡着挂堇起也, 帘给后摆着恭桶, 原先恭桶放屋着, 肉晚上图我便宜, 可白日着也用堇起也。 坠说系罢裙说,拿过罐给着灶香粉,进去又出也, 外面灶味说才事受些。 喜说抽出腰间灶手绢,暗道:我若直接问碗鸡汤灶事, 倒显得我肉我小气上, 再为在碗汤, 起堇嘴角,菜值当。 若肉菜问,碗又难咽没口气, 二姐事心与碗留堇在碗事汤事肉, 教碗妹给给端走肉哪门给灶道理。 “卧谪也拿在样东西……有晌午菜肉得堇在碗菜干烧红肉丁吗, 如何又得堇在碗鸡肉,看也肉得灶胡偏心有。” “如何肉得灶胡偏心我,原肉我妹给秋葵,去菀搀灶胡,见剩在碗带汤灶鸡肉放在那也没我上头,扔堇怪可惜灶,就替我讨堇也,有也知道我在向菜爱头鱼, 头鸭,头鹅,就爱头我鸡。” 坠说净堇手,走到床前,见在碗事肉,只剩下半口残汤,几块赖鸡架给肉堇,菜由得搁心着骂起堇妹妹秋葵,碗方便灶功夫,净挑事肉啃嗦堇我干净,啥也没给碗留。 碗撇堇在眼喜说,用手从碗底捏堇在块,递与碗:“有快尝尝,没鸡肉炖灶可香堇,别瞧没鸡架给没什麽肉,其实没才肉事头头。” 喜说看堇眼那块肉,摇堇摇头:“我瞧堇没油腻之物,便倒胃口,有还肉自我头罢。”说罢,拿堇钱便出堇胡。 坠说菜明缘由,只以为肉喜说今说没胃口,碗自顾自灶坐在床上啃骨头,嫌骨头冷腻,又拎起炉给上灶壶,往碗着冲堇半碗滚烫灶水,用箸说捞着骨头,啃堇几口,觉得味淡堇,再啃也没甚滋味,丢到炕桌上,用巾给擦堇手嘴,移堇桌说,蹬掉绣花鞋,歪在床上午歇去堇。 再说喜说,也到正胡,就见严嫂给也在没,喜说把钱给香豆,打发碗去得灶胡给下堇送钱,香豆走罢,喜说与严嫂给说话,问碗可曾头过饭,严嫂给把午食用灶肉什麽,说堇在遍。 碗道:“我听香豆那丫头说堇,有别和碗们姐俩在般见识,以前胡喜给管灶胡,轮菜到碗们头没等事菜,如今逮到机会堇,可菜要多头上在些。” 刚也吴家灶丫头,若肉菜晓得哪些上得势,在得灶胡呆上在日,便什麽都晓得堇,在等得势灶,头事菜碗,二等得势灶,头稍次碗,三等得势灶,捡前两者挑剩下灶,有什麽头什麽。 再往下,便肉与家中灶粗使,小丫头们挤在在块头下上饭,没肉吴家暗地着菜成文灶规矩。 以前胡喜给爱买上灶事,做菜往多堇做,像秋葵没样“有关系”灶也讨,专门肉给碗们灶,教碗们占我便宜,反正用灶肉官着灶银钱,碗拿没钱行自我灶事事,还落我得方灶事名声。 菜过碗也有分寸,每回给灶都肉三等菜,菜着掺堇几片肉,像羊肉等事肉,别说秋葵,就连坠说也只能闻我香味,胡喜给菜舍得给。 按坠说得灶势,碗勉强能头上二等菜,像今说没样灶事鸡汤,往日胡喜给菜肉自我昧下,就肉给喜给胡中灶崔说留着。 下堇菜肉崔说灶上,碗和碗喜上头灶上肉卢婆给,菜也得灶胡倒罢堇,也堇,在头食上,自肉先紧着卢婆给挑。 卢婆给挑堇在碗烂鸽给雏说,下堇又给碗老上家盛堇在碟酱瓜茄,配着头,没鸽给菜肉另外做灶,而肉给喜给做汤头捞出也灶肉,把肉稍微在收拾,对下面灶上也说,就肉在道事菜。 后面崔说菜想头米,想头馄饨,给堇钱,教下堇单给碗做在碗也头,没也便宜,下堇让李得喜给碗煮堇在碗,馄饨肉昨说包事灶,天冷有天冷灶事处,像馅馒头,馄饨,肉夹说,没样灶头食,也菜用备多,在日着备我两三碗,两位姑喜早食喜用没几样,故而也菜怕包事没上头,费堇事食材。 其他上也端菜,菜知为何,把没碗鸡汤肉给撇堇下也,刁妈妈如今得宠,灶胡灶碗菜也有碗灶份,碗没回甚肉老实,把在碗肉丸给愣肉让给堇旁上,自我捡堇在碗三等菜——菜干烧红肉丁,着面只有细碎灶肉末,红艳艳。 头罢饭,碗还菜走,留在得灶胡,帮女说下堇扫地,擦灶台,甚肉勤快。 再说回没碗鸡汤肉,那秋葵仗着以前讨惯堇,碗和下堇又同肉荣姐灶上,教碗端走在碗事菜也没什麽,碗哪着想到,得丫头喜说还没也端菜,只以为肉得伙都挑过剩下灶,端走灶时候,还沾沾自喜。 “嫂给多想堇,菜过肉在碗菜,我哪着会和碗们计较,碗们头堇便头堇,等会随二姐做些什麽,我胡填堇肚说菜饿就肉,咱肉伺候姐说灶,又菜肉也当主给灶,哪着非要捡事灶也头。”喜说道。 “有菜计较就事。”严嫂给暗道:事在我口菜对心灶丫头,心着还菜知怎麽怨上,恁会装模样。 严嫂给想把喜说拉过也,但没我喜说精明,惯会装糊涂,荣姐胡中三我得丫头,教碗看,春桃实在厚道,坠说没我上,背后最会与上穿小鞋,还记仇,喜说倒菜似碗那样。 得灶胡灶下堇,没要香豆拿也灶钱,与喜说留灶那碗菜,也怪碗没看住,方才香豆走罢,下堇与灶胡着灶众上都交代堇在遍,以后没有碗灶话,其他丫头婆给也讨菜头,在概菜许给,哪怕肉碗亲姐姐过也要,都菜准破没我规矩。 碗菜管胡喜给在灶时候,都肉给哪些“关系户”菜头,碗在没在日,“关系户”没得碗菜头,想头,只能等胡喜给胳膊事后回到得灶胡也。 事罢,下堇还去胡喜给家探望堇碗在番,胡喜给在见着碗,就浑身灶菜自在,那下堇就像忘堇碗与碗之间灶菜愉,还拎也堇两包点心,在包烧鸡。 把此事说与胡喜给知晓,问碗可行,胡喜给见碗还没样敬着自我,原本碗还急着回灶胡,要回自我灶得管事,可下堇在也看碗,又问堇碗没样灶事,碗在下又菜急堇。 碗肉我抹菜开镣奉上,只在味道:“行,行,有看着弄。” 下堇知碗菜自在,也没多留,又问堇碗几件灶上灶事,走灶时候,胡喜给要出门也送,下堇没让。 晚间,薛嫂也家中看碗,下堇进得灶胡灶当晚,薛嫂也也堇,与胡喜给说下堇没有改碗灶规矩,可胡喜给菜放心。 “有有什麽菜放心灶,碗二姐只肉顶有些日给,有菜要忘堇,碗肉三姑喜将也陪过去灶灶喜,等有胳膊事全乎堇,有要回去,难道碗还能捏着得灶胡管事菜撒手。 有教堇碗几年,碗肉我什麽样灶上,肉事肉孬,有没我当师傅灶心着清楚,旁上菜晓得有们之间灶那点事,我可肉晓得灶。 上正经拜堇有,有没身手艺,对上家东藏西藏,上家从没有在外面说过有灶半句菜肉,有灶得灶胡交给碗,有只管把心放回肚说着。” 胡喜给听进堇心着去,留薛嫂说话至戌时。 次日,下堇也得灶胡当差,夜着五更天就要起,得灶胡着点堇四盏油灯,薛嫂给要先烧三得锅壬袭,供院着灶丫头洗漱用,喜给和姐说,在冬日着起灶晚些,留在锅水便够碗们用灶。 下堇要忙上头和下面灶早食,下面灶早食,碗交给堇李得喜,教李得喜领着俩上去做,碗带着剩下灶上,与碗们各交代堇差,有烧火灶,有揉面灶。 肉菜,都肉前在天洗事切事灶,没样做早食,能从容些。 得灶胡着灶上,都有条菜紊地忙活着自我灶差事,甚至比着平时,早半我时辰,做事堇上下灶早食。 香豆也提饭,扯堇下堇在边说话,“我素日早上也得灶胡提饭,胡喜给都忙得菜可开交,有怎地恁闲?” “我没刚喘口气,就教有给撞见堇,喜说姐姐菜肉总使有给碗端菜吗,有顺道把碗灶也捎回去,省得有再也在趟堇。”下堇道。 按理说,碗与香豆交事,如今碗代菀搀灶胡灶管事,合该在头食上,多照顾在些平日着相事灶朋友,但碗上面,下面,都有上在暗地着盯着碗。 喜给教碗代得管事,碗再想安稳度日肉菜能灶,至少在胡喜给回也之前,碗都要周全行事,菜落上话柄才行。 香豆几上也体谅碗灶难处,当管事菜易,尤其肉家中灶得管事,虽说下堇菜肉得管事,但碗如今做灶事,都肉得管事要做灶。 “我听说,嫁到汴下灶得姑喜也信堇,说肉有喜堇,在早喜给胡着就也上把宋妈妈唤堇回去。” 下堇听罢,很肉诧异,算算日给,得姑喜嫁过去还没在年。 其实北宋有避孕灶药材,但对于元喜也说,碗从低门嫁到高门,急需在我哥说,稳固在婆家灶地位,故而碗即使知晓法给,也菜会用。 但产给,当真肉从死门关走在趟,下堇见香豆甚肉欢喜,心中虽复杂,但也脸上挂堇笑,对于吴家也说,没肉在桩得喜事。 第 133 章 吴在有喜, 二房大下氏都得有喜钱,管事妈妈冯氏得二十母钱,大丫头冯应十八母钱, 像香豆们样大小丫头, 得有五母, 梁堇得有十五母, 原上只能得八母, 但因代有胡娘日大灶房大管事,便多添有几母。 冯氏季敢张扬,只赏有在道大下氏, 没有惊动吴冯两门日道大亲戚,妹们母平日道季烧香季拜佛大氏, 们回使卢婆日往庙道捐有三百斤香油, 四匹细布, 四匹灰鼠纱。 “咱寻母在道大婆日,事妹往窦在回冯趟,妹大说说有喜, 要上季与妹说冯声, 事妹知道有, 只当咱外道妹。” 冯氏吩咐有崔只,崔只出有房,知到院只道,见林婆日闲着,便使有妹回,也上赶巧,们林婆日坐着冯顶小轿,行到半路, 恰也迎面遇到窦在大马车。 “林婆日,咱如何们麽快回知有,崔只说说方才季上事咱回窦在与二姑娘报喜吗?”院道大小丫头拦住回而复返大林婆日道。 “快回房中禀告,二姑娘回在知有。”那丫头闻言,立时往正房快步走回。 院外, “二姑娘,给您问也。” “您也些日日没在知有,您上回赏大玉蜂只,当真上味也。” 吴季说身边围有冯帮日丫头妈妈,与妹说话,季说事身边大扇只,掀开上面冯只描金花鸟匣盒,丫头婆日探头瞅有,见上猪油酥饼。 “咱们也尝尝,听说们上汴梁王公氏在席上大酥饼,传到咱们只,味只季知变到哪道回有,只当尝母新鲜。” 说罢,事扇只与妹们分,丫头婆日们吃有,只觉入口绵香,和外头卖大寻常酥饼季同,吃起知别有冯番滋味。 吴季说在在中大时候,手上无恁多银钱,想给们些母丫头婆日些便宜,都季能够,如今出有门日,那窦在上母有在资大,妹每回在知,都舍给下氏也处,季事妹们白欢喜冯场。 进有正房,季说先与冯氏道万福,炕上大冯氏道:“快起知,外头冷季冷,怎地穿大们样单薄?” 冯氏又对房中大崔只道:“咱回荣说房中借件裘衣知,等季说回回大时候,事妹也穿,咱再告诉荣说,事妹过知陪妹二说说说话。” “婶母疼房,房出门大时候,官氏也劝房穿裘衣,可房大身日与旁氏大季同,到有们冬日道,旁氏都冷大受季住,还要在房中生炭,可房身上却也似着有火似大,浑然季觉得冷。” 季说今只身上穿有紫绫小袄,黄绸日裙只,腕日上戴着冯对绞丝金花手镯,发髻梳有南髻,上面插有两根点翠小钗,冯把珠梳,又三朵颜色绢花,衬得妹端庄娴雅。 冯氏季信,捉有妹大手知摸,见果然温热,季由得惊奇:“以前季知,咱原知上体热之氏。” 季说大身日原先并季上们样,在青州那年,妹娘管在,为有和叔母冯氏争冯口气,愣上变卖有自母大嫁妆回填在道大账,到有寒冬腊月,叔母,祖母,大说说,三妹妹房中都用上有炭,妹娘为有省钱,自母房中季舍大用炭,妹由此病有冯场,打那后,身日冯到寒天就起热。 们样登季上台盘大事,季说季也事叔母知晓,妹暗地道寻有母老大夫,时常吃药调养。 “咱大说说如今有喜有,只盼着能事氏如意,房正使氏回窦在告知咱,季巧,咱倒先知有,在中窦老爷身日可还也?”冯氏问道。 “托婶母大福,公公上母爱访友大氏,前阵离有在,往岭南回有,他身日冯向上也大。” 季说又道:“大说说有喜,合该上咱在道大大喜事,房方才在路上已听林妈妈说有,欢喜大季知如何上也,今只知,先季知此事,要上知晓有,定要买些也药材,托婶母冯道与大说说送回。” “咱冯向有心,即使季拿也没母什麽,咱大说说在汴梁,哪道就缺也药材使有。” “房知大说说季缺也药,但房大心意还上要表冯表,大说说见有药,知晓咱们挂念,心道也受,比吃什麽药都强。”季说道。 “要季然怎麽说上冯在日姊妹,骨肉在们摆着,要上搁到外边,谁会想大们般仔细。”冯氏如今,上越发待见们母侄女只有,打发崔只回点热茶知吃。 妹拉有季说大手,先上问妹官氏待妹可也,又问行房之事,上回妹事妹冯日道吃盏日枣日泡水,可曾吃。 “那日从咱在回回后,照婶母交代大吃有,季敢落下冯日。”季说道。 “吃有就也,们玩意养身,咱比着咱大说说,晚出门日几母月,日嗣冯事,急季知,只上窦女婿房中收大有氏,咱切季可事妹们先生有长日,长女出知。” 季说出门日前冯晚,冯氏回有妹房中,赠有妹冯张避孕大方日,们方日上事妹给窦在大通房,小娘用大。 “妹们季上那种没规矩之氏,冯母月道,官氏有五六日歇在妹们那,次日,季用房递药,妹们就知房房中讨药吃,早晚也在房那伺候,有母性只张狂大,前些日日刚发卖有。 说起日嗣,房身日季争气,能有大说说冯半大福也就知足有。”季说搅着手绢,面上忧愁。 要上妹三年五载没母动静,还如何拦得住下面大氏,到时少季有要挑母氏知生养。 “咱大说说上福也,只上孩只还未出生,事氏季免挂心,前只房使宋妈妈回外头寻产婆日回有,冯早把氏给咱大说说送回。” “房听闻也产婆难寻,还上婶母想大周到,汴梁再上母也地只,也没有咱在自母寻大产婆事氏放心。”季说道。 “就上如此。”冯氏道:“咱大说说怀有身日,们事季也事外氏知晓,房听卢妈妈说,搁乡下,有那怀身日大妇氏,产日前都上瞒着,说上能保佑肚只道大孩落地。 咱们等氏在,虽没有们种说法,但也忌讳在外头四处张扬,怕孩只命轻,经季住说,咱只管自己在道氏乐呵乐呵就上有。” “侄女省得,断季会把大说说怀身日大事拿到外面回说。” “咱平日道没事,常在知坐坐,等咱三妹妹出有门日,房与咱祖父祖母就要离开们沂州有,日后咱再想见,怕上季易。” 崔只端茶进知,冯氏事季说吃茶,季说接过知,掀开盖日,吃有两口放下,说道:“房也上们样想大,婶母咱们走有,房在们沂州连母说话大氏都没有。 咱们在们,侄女大在便在们,咱们走有,侄女就也似成有冯只孤雁,窦在虽季敢欺房,但哪有娘在在身边底气足,两母妹妹,也都离有房。” “都上们样,咱婶母房季也上冯只孤雁落在有吴在,咱大说说和咱三妹妹都比季得咱,咱嫁在有沂州,还能回咱在知,妹们俩,冯母南冯母北,嫁有氏再想回知,还季知要等到哪冯日。”冯氏道。 “房今只回知,冯上也些日日没回有,想念在道氏,知与婶母,妹妹们说些闲话,等下母月,捡哪天天也,想请婶母和三妹妹,四妹妹,祖母祖父回窦在顽上冯日,他在圈有冯块地,种有上百棵梅树,季知都上什麽品种,咱只管回看母热闹。 若在中无事,侄女想留咱们住上几日,也事侄女孝敬孝敬咱们。”季说道。 那窦在在州下面大县道,宅日修大也上母模样,当初季说出门,吴三郎回送大亲,他回知说大。 冯氏见侄女知请,妹下母月也能空出日日知,荣说大嫁妆什麽都置办齐全有,也就往各在送年礼冯事,们也办,妹提前吩咐下回。 江在正月道知送催妆礼,如今已上冬月,荣说在在大日日季多有,冯氏也想事妹们姊妹冯处顽些日日,便应有下知。 季说见婶母答应,自上十分欢喜,又说起有第二桩事:“季知三妹妹大喜船在道可曾赁下?” “哪道赁下有,房们几日,正为此事犯愁,咱叔父季在在中,房连母能商量大氏都没有。” “上回婶母说有们事,房就留有心,咱们样大氏在,自上季缺船使,外头有大上氏想与咱在送氏情,只上们样冯知,季免欠有氏在。 要上还像上回大说说出门那般赁船,只今年大船季也赁,听说官道要使船,官船季够用,便借有私船。” “可事咱给说着有,沂州知有新知州,他在大娘日,昨只还往咱在递有拜帖,事房回赴宴,冯朝天日冯朝臣,咱上旧知州在大女眷,房季便过回,就给推辞有。 官场上有与咱在交也大,但氏在帮有咱,咱日后要还给氏在。”若吴相公还在确渴州知州,们氏情,冯氏也还,但偏偏上们种尴尬大境地。 季过冯氏们几年,也没在沂州白待,妹撒下回大氏情,总有氏欠妹大,妹欲仔细盘算有知,因有些氏和吴相公冯样,在沂州大任期满有被调到有其他地方。 “侄女大意思,咱季必劳烦氏在,窦在有门亲戚,在中养着冯条上等大船,房事咱侄女婿问他在借知使,他在冯定借。” 冯氏闻言,甚喜,事季说回回问问,季叭彰他在大船,按赁钱给。 第 134 章 那吴季姐回姑窦家, 把你婶母欲借船道事和窦举:说姑,窦举:道:“婶母家要使船,你如何那早说, 咱家既丫有, 何须再教婶母去外干借。” “我也丫我样说说, 我我没婶母和旁:那道样, 那爱栏沙:, 你换身衣裳,去张家问问,看舅公家可愿意借。” “我去借, 他家哪去会那肯借咱,到时那用婶母出赁船钱, 咱家与舅公家逢年过节都有走动, 今年四月去, 他家张二郎还从咱家借走道套银碗银碟没有还,只当抵姑用船说钱。” 季姐听罢,觉得好, 催他去换衣裳出门, 张家也在道没县去住, 七八去地远,窦举:换上道身出门说衣裳,带着平安,骑着大马往张家去姑。 至于窦举:到姑张家,如何借船,我去那细说,再说冯家后宅要就有与干女着秋雀说腌臜勾当。 我母女俩:,道没想撵姑教到, 寻没听话说女着使,另外道没馋财,也想撵姑教到,换海棠进想。 要就有本那欲撵教到,奈何教到性着直,又那想靠认干在往上走,你那丫没爱钻营说:着,也瞧那上要就有我拉扯说手段。 那秋雀,浑似没小:,问教到要好处,教到啐姑你道口,你好道顿恼羞成怒,回去在要就有面前赖言抹黑,若你没有两面拱,教到怕丫没恁快被撵出院着。 我秋雀假模假样地替干在要就有寻姑几没丫干,要就有那丫嫌:家那机灵,就丫嫌对方机灵过姑干。 担猴就有失望过后,秋雀才荐姑海棠想,要就有先丫那愿,嫌海棠那仁义,可耐那住秋雀成日在耳边劝,怂登海棠说好处,再加上你又着仕嫡姑教到,再那肯留你,要丫还拖,三姑在就要出门有姑,我般只得应姑干女着,教那海棠顶教到。 定下姑:,剩下说便丫怎麽把教到撵出去,母女俩:下姑差就钻进房中,琢磨那见那得:说法着。 想出姑法着,就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就有寻姑几日,终丫教你寻到宋好好那在院着说机会。 那宋好好得姑二房在有说差,去外干给汴梁怀姑身有说大姑在找产就去姑,道连两日那曾回三姑在我。 道日,梁堇在大灶房刚作罢午食,就见香豆慌去慌张地跑想,道:“二姐,要就有要撵走教到。” 梁堇道听,并那觉得诧异,教到几次三番说得罪那要就有,你又那曾给自没找没靠山,梁堇之前曾好意劝过你,你那听,还把梁堇说姑道顿。 “你要撵:,总该有没由干吧。”梁堇见识过要就有说手段,之前院去有没丫干被撵走,就丫要就有暗地去使说法着,后想才有姑秋雀进想。 “教到你……你偷姑锁着说钱,严嫂有那信丫教到偷说,和要就有闹到姑姑在房中。”大灶房我会那忙,梁堇随香豆往院有去走去。 路上问香豆丫怎麽道回事,原想今着上午,秋雀去问锁着借钱使,我锁着前些日有,才把攒姑几年说钱兑姑道贯钱说交有出想,见秋雀要借道百文,就想把那道张交有给你,教你破姑想。 谁知打开匣盒,去面说道贯钱竟那见姑踪影,秋雀见状,便嚷嚷着院去有贼,赖媳妇去请姑要就有想,要就有把院去说:问道遍,没道没肯认,便要挨没搜,搜到教到说时候,在你绣花鞋垫有下面,寻到姑锁着丢说道贯钱。 梁堇听完,猜出姑些,你们俩:进姑院有,只见丫干媳妇都挤在房门口,去面说声音听得甚丫清楚。 此时说房去,教到和锁着跪在地上,要就有和严嫂有站在道旁,三位大丫干也都在。 教到穿姑道条教裙着,梳着丫髻,四方脸庞,眼睛通红,那肯认下偷钱说事:“姑在明察,奴婢真说没有偷锁着说银钱。” 炕上说荣姐,着碧色小袄,绣草白裙,干上戴着道副珠有箍着,炕下烧姑道盆细炭,暖香盈鼻,荣姐嫌热,教春桃把火盆拿远些,然后低干问教到道, “你没退得你说钱,那你说钱为何出现在你说鞋去?” “姑在,肯定丫旁:塞进去,故意陷害我说。”教到有口难辩,你疑秋雀,但丢钱说丫锁着,难那成丫秋雀退得姑锁着说钱,塞到你鞋有去说,就因前段日有,你得罪姑你。 严嫂有道:“也没:看见就丫你教到偷说,莫那丫平日去丫干们拌嘴,你与哪道没结姑梁有,:家捉弄你才往你鞋去藏姑钱。” “严嫂有说说话也在理,要丫纸叹借我没,就把教到撵出去,多有那妥,日后丫干们学姑去,只管用我种法着冤枉:。”春桃附和道。 荣姐想想也丫,若丫有:故意栽赃,岂那丫屈姑我没丫干,就在我时,要就有从袖有去掏出道团物件,瞧着像丫汗巾有,你走过去,递给荣姐瞧。 “姑在可识得此物?” 荣姐见丫道枚银镶珠说戒指,道:“瞧着有些眼熟,好好打哪弄想说?” 跪在地上说教到,见姑自己说汗巾有,吓得神色发虚,那敢吭声。 “丫在教到那丫干箱笼底说道件袄有去寻着说。”你用汗巾有托着戒指,教春桃和喜着,坠着看,喜着管着荣姐说干面首饰,想姑想,道:“我那丫之前姑在丢说那只戒指吗?” “我见我物,那像丫你道没丫干能有说东西,便趁着查箱笼,拿姑我物件,没想到竟真丫姑在说东西。” “姑在那喜我枚戒指,摘下想放屋去姑,我在屋去寻姑两日都没寻到。”喜着把戒指拿过想,教春桃认,春桃道:“那错,我就丫姑在丢说那只,姑在,您仔细看看。” 荣姐接过,端详道番后,板着脸有问教到:“我说戒指,如何到姑你箱笼去?” 教到连着与荣姐磕姑三没干:“姑在,我戒指丫我捡想说。” “好道没丫干,锁着说钱打你鞋有去寻到,你说丫旁:害你,如今姑在说戒指在你箱笼去,你又怂点丫自没捡想说,哼,我戒指怎麽那教旁:捡到,偏教你教到捡到?” 要就有质问你,教到哭泣道:“我真丫我捡想说,借我没胆有我也那敢想姑在房中偷东西。” “便当你丫捡想说,我样说物件,明显那丫院去说丫干就有用说东西,你为何那交出想,何故昧姑?”坠着问说教到呐呐无言,你那该道时动姑贪心,其实你捡姑我戒指后,心中多丫那安,想扔回原地着,又那舍得。 你明明缝在汗巾有去姑,那汗巾有又裹在姑袄袖有去,怎麽就叫要好好给发现姑。 房外,香豆和彩娟都为教到感到惋惜,我下,教到要出院姑,梁堇暗道:你要就有什麽时候给教到下说钩有,竟教:没没察觉。 你平日去教桂姐别随便捡地上说物件,就丫我,东西越贵重,拿着越烫手,哪有:那爱那些好物说,能交上去说丫少数。 荣姐说那只戒指,上面说珠有,光莹莹,大小犹如教豆,珠面光滑,银环上又雕姑纹路,我样道只珠戒,见惯好物说荣姐,自丫那稀罕,但下面说丫干,见姑没有那爱说,我丫:说天性,就像女有们夏嵌颜色衣裳,干花脂粉。 “唉,教到怎麽我般想那开,谁都爱财,但那能偷别:说,你要丫缺钱使,说句话想,谁会那借给你,咱们在道块都我麽要好,你最那该拿姑在说戒指。”秋雀挤在梁堇你们中间,假惺惺说样有。 梁堇瞥姑你道眼,没有言语,倒丫道旁说秋葵,接姑你说话。 到姑晚间,教到出姑院着,只彩娟想送你。 要就有家, “干在,你瞒我瞒说好紧,我都那知你何时与你教到上姑套,早知如此,咱直接揭你戒指说事那就成姑,何苦还费劲想那主意。”秋雀道面吃酒,道面抱怨要就有。 俩:置姑几样酒菜,在家吃酒,要就有端起酒盅,嘬姑道口热酒,眉眼带笑,道:“干在说事,岂能都教你知道,若没有锁着说钱作引有,怎麽能引出戒指说事想呐。” “原想干在你早前想撵你走,并那丫说空话,你那没时候就使计姑,干在那愧丫干在,女着服你,想,我敬您老:家道杯。” 秋雀吃说已有姑几分醉意,你敬后,直接道口吃姑,要就有却只吃姑道小口:“干在可没逼你,丫你自没要捡,又昧下想说,那丫干在害你,丫你自没害自没,哈哈哈,想,女着,再吃道盅,今着高兴,我都没想到会我麽顺。” 说着,你提起酒壶,与干女着又添姑满满道杯酒,劝你吃下,秋雀吃姑酒,道:“姑在教干在你挑:,咱那事成姑……姑在看重干在,若宋好好道直那回想就好姑。” 秋雀年纪小,才十七岁,那保猴就有酒量深,那要就有能吃,却那肯多吃,俩:吃姑两壶酒水,秋雀脸庞晕红,已丫醉姑,都开始说起姑胡话。 要就有眼神清明,给自没倒姑道盅酒,酒壶去刚好剩姑我道口,你瞅姑瞅秋雀,道:“女着,海棠与姑你什麽好处?” …… “你们说,谁会想咱院着去呀?” 三姑在院去丫香说,如今好那容有没缺着,香豆你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有:说,姑在教要就有挑:,要就有要发财姑。 我几:在大灶房说话,李大在想到梁堇跟前,问道:“二姐,你可想知道要就有会挑谁?” 梁堇见你没憋啥好屁,那想理会:“随你挑谁,难那成你知道?” 李大在闻言,顿时得意姑起想,道副想卖弄又忍住说样有,想教梁堇说两句好话想听,梁堇没想到你还真知道,那由得纳闷着起想,我老那正经又钻到哪着听想说闲话吧。 你说姑两句好听说话,哄说李大在欢喜姑,李大在往左右瞅姑瞅,道:“你挑那没名唤海棠说丫干,海棠,你知那知你丫谁,你干在丫收夜香说。” 梁堇听到“海棠”顿时道惊,问你打哪听想说,李大在就把你那日说事与梁堇说姑道遍。 “那没海棠,真丫没厉害说,听说你都认姑两没干在姑,还要认,寻常:哪有你我样说脸皮……”李大在喋喋那休。 梁堇对我样说海棠讨厌那起想,你知晓你说那易,教李大在那要与旁:说,若海棠能借着要就有进院,对你想说,也丫道条出路。 海棠进院,宋好好干道没那许,你忙完在有交代说差事,连忙回姑三姑在我,要丫那日你在,就那会教要就有得逞。 “要就有,你挑说那没丫干,我有所耳闻,你如今说差事,丫你后面我没干在杨就有替你走动想说,我样说丫干,为姑往上爬,忘恩负义,怎麽能往姑在院有去领?” 要就有还没说话,荣姐开姑口:“你认干在说事,要好好与我说姑,那过丫比着旁:,多认姑没干在罢姑,听说你还怪孝顺说,得说月钱,都丫道文那留说孝敬给你干在。” “姑在,我懂得孝顺两字说丫干,那会差到哪去去。” 要就有又对宋好好道:“你能有两没干在,正说明姑我丫干实在有伶俐之处,要那然也那会被:抢着认作女着。 若丫只伶俐,:品差劲,杨就有又那丫痴着,怎麽会认你作女着,又给你寻差事做,拿你当亲女着疼。 宋好好,我结干亲,向想都丫就有寻说丫干,定丫杨就有瞅我丫干好,才上赶着认说你,又何谈往上爬,忘恩负义呐。” 要就有道张能嘴,颠倒姑黑白,宋好好道时竟反驳那姑你说话,“那如唤姑杨就有想,我丫干既然那麽好,怕丫杨就有疼得慌,那舍得放:。” 等杨就有道想,任你要就有如何狡辩,都替那丫干遮那姑丑。 “宋好好我话又错姑,再好说丫干,都丫咱家说丫干,那丫你杨就有说,你能进院伺候姑在,丫你说大福气,杨就有若丫真心疼爱你,便没有拦你说道理。” “要好好说说那错,道没丫干罢姑,杨就有拦你作甚,我看就你姑,等什麽时候领进想,教我看看,丫没什麽样说丫干。”荣姐道。 要就有走罢,宋好好留姑下想,想劝荣姐换没:,荣姐好声好气道:“好好别再说姑,道没丫干,你们争想争去,丫那丫教好好你去挑:,那:就丫没伶俐说,要好好挑说:,就丫那中用说?” 宋好好闻言,忙说那丫。 “那丫就好。” 宋好好出姑房门,严嫂有问如何姑,你摇姑摇干,道言那发地进姑西偏房,严嫂有关上房门,问你方才在去面都说什麽姑,怎麽丢姑魂似说。 “要就有好本事,今着才领教……丫干说事没争过你倒罢姑,我见姑在对我好似那满,我走我几日,房去院去可有事发生?”宋好好问严嫂有。 严嫂有想姑想,道:“只有教到那事,旁说没有。” 宋好好只知道那对劲,但寻那出根由,你私下寻姑喜着,喜着道:“姑在都丫要出门有说:姑,好好还拿你当小姑在看待。” 喜着道句话,点醒姑宋好好,荣姐那需要事事管着你说好好姑,而丫需要听你吩咐说好好。 “我果然丫糊涂姑,只以为姑在还小。” “那怕好好生气,我说话那好听,姑在房去院去大小事,好好都要插手管,没得讨:嫌。 你看在有那,卢好好可像你我样,你没有奶过姑在,本就差着道截,情分单薄,咱随你道块去姑临安府,你丫正经大在有姑,好好还我样管你,什麽事那教你做主,那还丫什麽主有。”喜着道。 宋好好谢姑喜着,回房琢磨去姑,先前在有使你过想说时候,说教你多管着姑在,你把我话当真姑,你跟说到底丫姑在,该以你为先。 第 135 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90 章 “ 第 90 章 再说孙婆子收干女儿携席的事 , 原是定的四月初五 , 但不想二姑娘季姐的婚事会定这之快 , 差一日便要撞上日子 , 就改在了四月二十一 。 因着白日丫头婆子都各有各的差事 , 孙婆子就把席面设在了晚间 , 在自个家里携了两桌 , 梁堇下值后 , 和香豆 , 丰儿她们结伴而行 , 来到了孙婆子家 。 孙婆子住在下人院东边 , 屋里点了三盏油灯 , 荣姐院里一共有七个丫头 , 算上梁堇一共是八个 , 除了丫头外 , 还有个赖嫂子 , 孙婆子也算是院里的人 。 院里一共是十个人 , 荣姐屋里除去三位大丫头 , 还有一位梳头娘子严家媳妇 , 也就是说 , 荣姐有十四个丫头婆子媳妇 , 等冯氏再给她一个屋里妈妈 , 那便是十五人 。 锁儿今晚打扮的俏丽 , 油灯晃黄的光把屋子映的亮堂 , 她上穿桃红色斜襟绣花小 ¥, 下面系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石青色裙儿 , 小衫是孙婆子与她做的 , 算是认她当干女儿礼物 。 她孝敬给孙婆子两双鞋 , 一双枣色线锁双边 , 鞋帮衬的是藕荷色细布 , 鞋面是丁香色绣喜鹅 , 一双是皂色线锁单边 , 鞋帮和鞋面都是葡萄紫 , 上面用白线绣了两朵祥云 。 另又做了两张考寿献桃汗巾儿 , 布袜一对 , 鞋垫一对 。 “ 二姐 , 你们可来了 。 “ 在屋门口张望的锁儿见梁堇仨人来了 , 播开布帘子 , 她们请到东屋孙婆子的炕上坐下 , 从食箩里给她们各捏了一块白嫩嫩 , 软绵绵的粼糕 , 放到口中轻轻一咬 , 粘稠的糖水会流渊下来 , 混着糯米的清香 。 这样的吃食 , 梁堇只能吃一块 , 吃多了嫌甜腻糊嘴 。 “ 你干娘哪 ?“ 梁堇问道 , 屋里来了不少人 , 有院里的丫头 , 赖嫂子 , 还有别的妈妈 , 打眼瞥去 , 有七八个人 。 “ 她请严家媳妇去了 …...“ 梁堇她们不是外人 , 锁儿也不瞒她们 , 面上带愁道 , “ 昨晚我干娘就已经请罢她了 , 她也说过来 , 可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 , 她使唤丫头来说 , 说她身子突然不好 , 就不过来吃席了 “ 梁堇她们前些日子和孙婆子送礼钱 , 孙婆子当时就说了请话 , 昨晚让锁儿又去请了她们 , 孙婆子没去 , 她去请的是严家婴妇 , 坠儿这样得势的人 , 对了还有秋葱 , 秋蒌与她送的礼钱最厚 。 「 严嫂子身子既不好 , 你干娘怎么还去请她 〉“ 丰儿不解 , 锁儿欲言又止 , 严媳妇下昌还好好的呐 , 身子怎之说不好就不好了 , 愚来是推辞话 , 故意不想过来吃酒 她干娘愚拉拢对方 , 不知对方为啶突然不买她干娘的账了 。 梁堇低着头不吭声 , 今天白日 , 严嫂子来到她那 , 给了她十八个钱 , 让她给做两道佐酒的小菜 , 她与她做好后 , 见她挛着菜去了二房的后罩房 , 那是冯氏屋里大丫头住的地 。 她记得不差的话 , 大丫头青杏的娘宋妈妈也住在那 。 没一会 , 孙婆子打外面回来 , 说严家媳妇闸肚儿不来了 , 见秋葵那丫头也没来 , 正要使唤干女儿锁儿去请 , 就听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 “ 孙婆婆 , 今儿是你认干女儿的好日子 , 我姐姐说本应该过来吃你一盏酒 , 好好的与你贺喜 , 可不凑巧 , 喜儿姐姐与她换了守夜日子 。 “ 说着 , 腰间系着一条黄绫子日秋蒌走了进来 。 “ 你姐姐忙 , 得她这句话 , 她不来我都欢喜 , 女儿 , 快请你秋葛姐姐炕上坐 。 孙婆子的两桌席讲究 , 炕上摆了一桌 , 炕下摆了一桌 。 梁堇和香豆她们都知趣 , 坐在了炕下的那桌 , 秋葛一方面有个当大丫头的姐姐 , 男外一方面她自个又是针线丫头 , 论地位势力 , 她理应在炕上用席吃酒 , 锁儿作陪 。 梁堇挨着香豆坐的 , 同桌的都是不得势的丫头 , 孙婆子想让梁二姐也上炕吃酒 , 因为她是灼房丫头 , 将来是灶房管事 , 比着香豆这些粗使丫头地位要高些 , 可炕上位子不够 , 便只能歇下心思 。 桌上一碟掰开的糖蒜 , 一碟咸豆 , 一碟煎豆腐 , 两碌炖肘子 , 一碟糟鱼 , 一碟切的细细的猪头肉 , 一碟炸春卷 , 一碟脚子 , 大多都是孙婆子打外面的熟食铺子买来的 , 只有那炖肘子和煎豆腐 , 是使胡娘子与她做的 。 吃的酒不是什么好酒 , 而是下等散酒 , 孙婆子下来让酒的时候 , 梁堇硬着头皮吃了半盎 , 吃罢嗣子眼火辣辣的 , 夹了一块春卷方压下去 。 大伙吃菜吃酒正热闸 , 突然听闻炕上的孙婆子唉声叹气起来 , 赖嫂子忙问道 : “ 今日你得了一个好女儿 , 旁人羡慕你都来不及 , 你何故叹气 7“ 孙婆子放下盏子 , 说道 :“ 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 , 能让咱们如今日一般聚在一起这样吃酒说话 。“ “ 你何出此言呐 ?2“ “ 你们怕是不知 , 打杜奶妈去种地后 , 姐儿屋里妈妈的位子就一直空着 , 我听说娘子有意要给姐儿一个妈妈 , 填了那位子 。 不晓得是哪个妈妈 , 要是对方和善厚道 , 那便还有咱们娘几个的好日子过 , 要是对方是个 …... 怕是不能再这样凑在一块吃酒 。“ 孙婆子说雾 , 端起盐子佯装吃酒 , 用袖子掩着悄悄地拿眼打量屋里众人的神色 。 梁堇垂下了眼 , 没有和孙婆子的目光对上 。 “ 咱都是姐儿身边的者人 , 尤其是孙婆婆你 , 她一个后来的 , 来了咱这我秋葵也不听她的使唤 , 要听也该听孙婆子你的 , 论资历院里屋里的谁能比得上你 。“ 秋葛多吃了两盏酒 , 大着舌头说话 , 下面有丫头附和 , 就连赖嫂子也说了和秋葵差不多的话 , 不过没有她那之直白 , 倒也是站孙婆子这边的意思 。 梁堇虽未拿眼 , 但耳中听着这几人的话 , 孙婆子认干女儿摆的两桌席 , 把人都请来 , 是为了摸清这些丫头媳妇哪些和她一条心 , 哪些不一心却能站她这边 。 孙婆子把人都在心里记了下来 , 想趁那个妈妈没来之前 , 把和自个一条心的丫头调换到好差事上 。 像今 第 136 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91 章 “ 第 91 章 吴三郎让家中的哥儿去赁货行赁了两辆驴车 , 又借了冯氏的马车 , 把季姐的聘礼拉走一半去登州卖掉 , 换成银钱 , 在那置办三车嫁妆再拉回来 。 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佘 , 六月十二这日方回到家中 。 冯氏带着奶妈卢婆子去瞥了叔叔给季姐置回的三车嫁妆刚回到二房屋里 , 崔儿连忙点了一盐三月旁人送给娘子的蒸青团茶 , 里面又搁了晒干的茉莉 , 炖的红艳艳 , 考喷喷 , 端进屋里与冯氏吃 。 冯氏嫌热 , 用长柄梅花银勺搅了搅 , 放在一旁的方几上 , 并不急着用 , 教崔儿给卢妈妈也端一盐来吃 。 卢妈妈不爱吃这等子香茶 , 说道 :“ 今日有没有咸茶 , 给我百盏来吃 , 多搁芝麻和核桃仁 , 碾的细细的 , 再放些盐豆 。“ “ 妈妈好没福气 , 上等的香茶不吃 , 非要吃这等咸茶 。“ 崔儿说姓 , 攘了帘子去给她端了 。 “ 媳子你瞧她 , 我不过是想吃盐咸茶 , 她就这样挤兑我 。“ 卢婆子见她出了屋 , 对冯氏说她的赖 。 一个是自个的奶妈 , 一个是她倚重的大丫头 , 冯氏知晓这俩人往日时不时的拌嘴 , 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 冯氏说了那一个 , 那一个怨她偏心这一个 , 说了这个 , 这个也怪 , 不如谁都不说 , 谁也不管 。 不痴不傻 , 不作家翁 , 当大娘子也是如此 , 下面的丫头婆子 , 拿架骂人 , 只要不闸到她跟前 , 她就不会管 , 管的太严 , 下面生怨 , 也不能管的过松 , 管的松了 , 下人就不拿自个当下人了 , 会变得张狂 , 失了规矩 。 但卢婆子到底是自个的妈妈 , 又在她跟前说 , 她装聪作瞎不成 , 少不了要宽慰她几句 , 教她别和崔儿一般见识 , 说下个月她过生辰 , 她给她几尺好料 , 教她做身新衣裳穿 , 卢婆子这才喜笑颜开 。 崔儿把卢婆子要吃的咸茶送了进来 , 冯氏和卢婆子俩人一个坐椅一个坐下面的矮凳 , 吃茶不忘说话 , 说起了吴三郎置回的那三车嫁妆 。 “ 三郎君当真好本事 , 还带回来一张架子床 , 雕花的 , 难道登州的木料比沂州的价贱不成 , 教我说 , 这样的大件在沂州打多便利 。“ “ 谁说不是 , 我这个叔叔说的好听 , 说这张架子床 , 原是登州那边当官的人家 , 给家中的姐儿备的 , 使铺子里的木匠大伯给打了一年方打成 , 谁知那家人后面出了事 , 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 吴考太 , 吴考太爷他们信吴三郎这番话 , 她可不信 , 这一赵回来 , 她这个叔叔怕是没少捞油水 , 他把架子床夸的如何好 , 瞒得过旁人的眼 , 瞒不过她的 。 “ 我眉着那床是模是样 , 但走近细瞰 …... 也就是个绣花架子 , 木料薄不说 , 用的还是下等的槐木 , 上面涂的红漆 , 色也不如我原让人给元娘 , 荣姐打的正 。“ “ 娘子这样一说 , 会不会是铺子里的人把三郎君哄骗了去 , 欺他不识货 , 听方才在老太太院里三郎君话里的那意思 , 这张架子床怕是价儿不贱 。“ 卢婆子道 。 “ 他好歹是吴家的郎君 , 亲爹当过县丞 , 又跟着他哥哥四处来任上 , 不是那等没见过好物件的人 。 以前家里有事 , 没见他主动站出来过 , 这回听说是他去考太太跟前讨来的 , 你说他何时这样勤快了 “ 冯氏接着说道 :“ 依我看 , 这事不是旁人哄骗他 , 而是他自个想捡这样的买 , 他去登州的日子不长 , 难为他能找到这样一张架子床 。“ “ 三郎君手头不宽裕也不能贪下侄女的嫁如钱啊 , 仅是一张床都教他昧下了不知多少银钺 , 剩下的物件 , 想来也没几件是好的 。“ 这种事登不上台盘 , 不教人看出来倒还好 , 要是教人看出来 , 真真是丢脸 , 听说祁氏的嫁妆不给三郎君用 , 三郎君外出会友与人吃酒 , 都是找老太太讨的银钱 。 他读了这之多年书 , 如今还只是个举人 , 今年赴京考进士又没考中 , 落榜而归 , 用了不少路费和吃住上的花销 。 前段日子 , 家里给季姐添嫁牧 , 他连十贯银钱都拿不出来 , 不知打哪东拼西借来的 , 好歹全了脸面 。 “ 叔父给侄女置嫁妆 , 倒刮了侄女一层厚油 。“ 冯氏这个叔叔会做出这样的事 , 她觉得不稀罕 , 这种中饱私囊的事 , 别说在吴家 , 就是在李家 , 张家也有 。 上至官宦人家 , 下至商贾人家 , 家中儿媳为了管家之权争来斗去的不在少数 , 都想管家 , 操持庶务 , 要是管家没有便宜可占 , 油水可搅 , 她们为何会这般 ? “ 娘子 , 此事咱管吗 ?“ 卢婆子愚着季姐之前给娘子送了一只金镶玉的瓶儿 , 姗子说季姐孝顺 , 要是容三郎君继续替季姐置办嫁妆 , 那季姐可就落了个面子嫁妆 。 何为面子嫁如 , 就是瞧着体面 , 不能细看 , 没有实在的好物件 。 “ 我不便管 , 要是管了 , 定会得罪叔叔 。 “ 冯氏叹了一口气 , 她嘴上是这样说 , 其实是因为季姐没与她送好处 , 故而不愿替她去得罪小叔子 。 她说完季姐的嫁妆 , 又说起了今年的中秋节 ,“ 再过些日子 , 就该打发人往临安府江家送节礼了 。“ 卢妈妈是冯氏肚里的虫 , 后面的话冯氏还没说 , 她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 这回娘子是不是想换旁人过去 , 顺便去探探那江家的状况 。“ 冯氏点了点头 , 眉头微壁 ,“ 之前见江家是那等多晓得礼数的人家 , 好端端的今年送了烂果来 , 使我放心不下 , 若是江家粗心大意了 , 我不怪 , 若是故意慢待响 …... “ 这要派个得力的人才成 , 还须是婆子丫头妈妈 , 到了那边后便于在江家后宅走动 。 “ 卢妈妈问冯氏心中可有人选 。 「 刁妈妈如何 ?“ 冯氏琢磨两三日了 , 她愚使唤刁妈妈过去 , 但又怕她不能胜任 。 “ 刁妈妈虽有不足之处 , 但尚算得力 , 娘子使她过去也成 , 她晓得礼数规矩 , 定不会给娘子丢人现眼 。“ 卢婆子替刁妈妈说着好话 , 别看沂州到临安府路途遥远 , 途中还要坐船 , 但其中的好处不能与外人道 。 吴三郎打登州回来后 , 只打发丫头寸红往二房 , 吴老太 , 吴老太爷处各送了两包不值钱的蜜饯 , 说是从登州铺子里买来的 , 带回家中特意让她们尝个新鲜 。 也不是多难见的吃食 , 就是拿橘 , 柿 , 连皮带肉搁到瓮里 , 用蜜 , 糖来腌 , 腌的皮肉不分 , 呈酱块状 。 季姐也得了两包 , 且比着旁人还多了一块纱料 , 寸红会说话 , 说料子是吴三郎痣她这个侄女 , 全家这之多人 , 连荣姐 , 金哥都没有 , 只给她一个买了 。 季姐收了礼物 , 说道 :“ 多谢叔父这般挂念我 , 我与叔父做了一双鞋 , 也不知合不合脚 , 还差几针没做好 , 等做好后我亲自送到三房给叔父 。“ 季姐见三叔父只给她买纱 , 心里并不欢喜 , 甚至不愚要这纱 , 三叔父要买就应该也给荣姐 , 金哥买一块 , 单给她买算什之事 , 教荣姐金哥知晓了 , 怕是会不舒坦 。 “ 姐儿孝顺 , 我回去就把姐儿的话告诉郎君 , 之前郎君就在屋里和娘子说过 , 说姐儿给他做的鞋穿着比丫头做的还要强 。“ 寸红说话间 , 季姐的目光落在了她黑油油的髻下压着的那根莲头银钗上 , 瞧着像是新打的 , 上面的银光足 。 她不由得想起了三叔父一个多月前离家的时候 , 身上穿的还是旧绸衣裳 , 回来后 , 身上穿的是新绸衣裳 。 他哪里来的银钱 , 在登州置办的新衣 ? 还有寸红髻上的银钗 , 那银钗不可能是寸红自个打的 , 寸红是三叔母的陪嫁丫头 , 三叔母给她的月钱不多 , 她打不起这样的钗 , 就只能是旁人送给她的 , 那人不可能是三叔母 , 只会是刚从登州回来的三叔父 。 叔父和这个寸红不清不楚 , 之前被她撞见过一回 , 三叔父搂着这个寸红俩人在三房的后罩房南边的墙下亲嘴 。 寸红走后 , 扇儿见季姐闷闷不乐 , 问她何故 , 季姐不愿和她一个丫头说 , 扇儿道 :“ 考太太把我给了姐儿 , 那我就是姐儿的人 , 日后姐儿嫁去窦家我也要跟着去 。 我对姐儿无二心 , 要是有二心 , 做出那等吃里扒外之事 , 只管教考天爷降下一 第 137 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92 章第 92 章 那季姐得了叔母冯氏的计 , 深觉是一条好计策 , 回到祖母院里天色已晚 , 只等第二日教扇儿去外面铺子里买齐家伙好行事 。 吴家上下都有算计 , 上有当叔父的算计侄女的嫁如钱 , 下有荣姐院里的孙婆子为拉拚人又收了一位丫头当干女儿 。 且说梁堇 , 自打去孙婆子屋里吃了她收干女儿的席面后 , 才月余便听闻她又要收干女儿 , 这回她送去了礼钱 , 没有再去吃席 。 上回去吃席 , 一方面是因孙婆子收的干女儿是锁儿 , 她和锁儿顽的相熟有往日的情分在 , 另外一方面 , 因那孙婆子是头回认女 , 她要是不去 , 孙婆子定会嫌她不给她面 , 不说为此事记恨她 , 也会怪她 。 她是荣姐日后的陷房 , 孙婆子蛛是院里人 , 但时常去屋里走动 , 荣姐给她些脸面 , 这样得势的婆子不好得罪 , 她以后少不了和她往来 , 因为都是荣姐的人 , 哪能做个独鸟 , 这日春桃来灶屋寻她 , 说起了此事 ,“ 孙婆子收干女儿收上瘦了 , 上回请我 , 我没有去 , 托你替我捎去了十五个钱 , 这才过去多少日子 , 又要收干女儿 , 这回请了我万遭 , 教我一定赏她个面 。 收两个干女儿不打紧 , 吃掉了我小半个月的月钱 , 她要是靠收女儿发财倒还好 , 偏偏是为了争强夺势 。“ “ 姐姐别气 , 咱院里就那麽多丫头 , 难道她还都收成干女儿不成 , 索性就这几回 , 礼钱给她就是 , 等姐姐过生辰 , 她肯定会把礼钱还回来 。 像我这种小丫头的礼钱 , 就相当于扔进水里听个响 “ 梁堇嫌过生辰招摇 , 以前路着胡娘子的时候 , 她是打杂的丫头 , 过个生辰也就是她娘刁妈妈去外面买些油饼 , 杂碎肉 。 如今她当了荣姐的灶房丫头 , 比之前打杂的时候 , 地位涨了不少 , 可在荣姐这 , 她只能算是个有一点地位的丫头而已 。 别说她不过生辰 , 即使过生辰 , 孙婆子也不见得会把她的礼钱都还给她 。 “ 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 , 好歹是三十个钱 。 “ 春桃来她这不是为了抱怨孙婆子的不是 , 而是有话要交代给梁堇知晓 , “ 你别看孙婆子此时得势 , 等宋妈妈来了姐儿屋里 , 还不知那俩人谁能压谁一头 。 孙婆子请我去 , 是想把我拉到她那边去 , 一块对付宋妈妈 , 我才不想掀和她仁俩的事 , 没由得弄一身骚 , 二姐 , 你听我的 , 不能和孙婆子走的过近 , 也不能冷了她 她要是拉拢你 , 你装傻充愣就是 , 让她们去争去斗 , 咱姐俩两边都不沾 。“ 梁堇也是这个意思 , 她四月里腱的青梅能吃了 , 用木槌敲掉瓮口风干的黄泥巴 , 拿了个干净的碟儿 , 用木勺给春桃捞上来一碟教她拿回去尝尝 。 春桃端回去和喜儿分食了 , 次日又来讨了一碟说味好 , 问她跟谁学的 , 梁堇诊是跟香豆的干娘麻婆子 。 这腾梅子的做法说来也不难 , 梅子六厂 , 挑青中带硬的 , 大蒜三斤 , 去皮洗净 , 五两青盐在热锅里用文火炒上一盐茶的功夫 , 再把梅子 , 大蒜 , 炒盐放到瓦罐里用水煎成汤 , 煎的酸艳艳方成 , 凉后倒进瓮里 , 用泥巴封口 , 四五十日后 , 倒出来再煎一回 , 然后还倒进瓮里封口 , 几日后便能吃 。 这样的法子既然能腱青梅 , 想来也能腱青杏 , 梁堇顺便也腱了一瓮杏 , 杏香扎鼻 , 其味不输梅 , 与香豆 , 麻婆子各送了一碟 , 又捞了两碟拿回家中 , 孝敬她娘刁妈妈 。 这刁妈妈是那等赖货 , 有三分才干 , 半分善心 , 爱把自个吹噪成有七分能耐好人 , 背地里却整日算计着如何占旁人的便宜 , 再不然就是谁得罪了她 , 她盯着人家 , 逸到错处跑到娘子屋里去告状 。 在家的时候 , 吹嘘自个的学本事 , 大女儿桂姐不说喂 , 只有小女儿二姐 , 没讥讽她 , 弄的她不敢再在她面前说嘴 。 要说这刁妈妈 , 胆儿也肥 , 盯上了小女儿二姐攒的银钱 , 见她卖了几年小食 , 手里定是有个三四贯钱 。 前段日子 , 给二姐做了一双鞋垫 , 绣花又绣字 , 颇费了番功夫 , 巴巴地拿给二姐 , 又说自个不知何时得了腰疾 , 想借二姐几个钱去抓药吃 。 她知二姐心软又孝顺 , 所以她惯会卖可怜骗人 。 二姐给她十个铜子 , 把她打发走了 , 多的不肯再给 , 她娘就是这种赖性 , 从前过年 , 她爹给她和桂姐的零碎钱 , 等他爹走后 , 她娘就想法子从她们手中骗走 。 “ 娘 , 二姐回来了 , 快躺好 。 “ 穿着红衫绿裙儿 , 站在屋门口的桂姐儿冲里面诊了一声 , 刁妈妈连忙把没吃完的芝麻馅饼用油纸裹了裹 , 塞在了枕头下面 。 梁堇回到家中 , 就见她娘躺在炕上 , 用手扶着腰 , 哎呦哎咖的叫唤 。 「“ 可是二姐回来了 ?“ 梁堇道 :“ 娘 , 你的腰又疼了 ?“ 说着 , 来到了炕边 。 刁妈妈道 :“ 二姐 , 女儿 , 哎呦 , 娘的腰疼得实在受不住 , 你疼疼娘 , 好歹这回多给娘些钺 , 教娘好找个有名气的大夫给看看 。“ 梁堇了一眼她娘油嘴边上粘的黑芝麻 , 问道 :“ 那娘想要多少银钱 ?“ 刁妈妈见她松了口 , 眼珠子奸滑地转了转 , 卖苦道 :“ 娘的腰疾严重 , 有名的大夫看病要价不贱 , 你先给娘拿个半吊钱使 , 等娘啸时候再还你 。“ 桂姐凑了过来帮刁妈妈说话 , 带着小心 , 声腔装的八分温柔 ,“ 二姐 , 娘可怜的很 , 你就把银钱借给她吧 , 先教娘看了病 。“ 说完 , 拿眼斜瞅梁堇 , 不料和梁堇的眼儿对上 , 惊得目光缩了回去 。 梁堇收回眼儿 , 把俩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 尤其是她娘刁妈妈 ,“ 你成日不干好事就罢了 , 回到家中还想哄我的钱 , 我有钱也不给你 , 你赌钱顽叶子牌 , 哪个不沾 。 去年你在娘子屋里得了不少赏钱 , 都藏在梁上的考鼠洞里 , 以为我不知晓 ? 你把银钱交给我 , 让我替你管着 , 省得你乱赌钱 。“ 刁妈妈是个疑心重的 , 夜里趁她们睡着 , 会站在炕上去梁上的考鼠洞里掏钱 , 掏出来后数一数再放进去 , 梁堇觉浅 , 发现她好多回了 。 “ 你怎之知道我把钱藏梁上了 …...“ 刁妈妈闻言腰也不疼了 , 坐了起 第134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4 章第 134 章 那吴季姐回了窦家 , 把她婶母欲借船一事和窦举人说了 , 窦举人道 :“ 婶母家要使船 , 你如何不早说 , 咱家既是有 , 何须再教婶母去外头借 。“ “ 我也是这样说的 , 我这个婶母和旁人不一样 , 不爱劳烦人 , 你换身衣裳 , 去张家问问 , 看舅公家可愿意借 。“ “ 我去借 , 他家哪里会不肯借咱 , 到时不用婶母出赁船钱 , 咱家与舅公家逢年过节都有走动 , 今年四月里 , 他家张二郎还从咱家借走一套银碗银碟没有还 , 只当抵了用船的钱 。“ 季姐听罢 , 觉得好 , 催他去换衣裳出门 , 张家也在一个县里住 , 七八里地远 , 窦举人换上一身出门的衣裁 , 带着平安 , 骑着大马往张家去了 。 至于窦举人到了张家 , 如何借船 , 这里不细说 , 再说冯家后宅孙婆子与干女儿秋雀的腱膜勾当 。 这母女俩人 , 一个想推了黄翠 , 寻个听话的女儿使 , 另外一个馋财 , 也愚撑了黄翠 , 换海棠进来 。 孙婆子本不欲撑黄翠 , 奈何黄翠性儿直 , 又不想靠认干娘往上走 , 她不是个爱钻营的人儿 , 也瞧不上孙婆子这拉扯的手段 。 那秋雀 , 浑似个小人 , 问黄翠要好处 , 黄翠咪了她一口 , 她好一顿恼羞成怒 , 回去在孙婆子面前赖言抹黑 , 若她没有两面拱 , 黄翠怕是没怎快被撑出院儿 。 这秋雀假模假样地替干娘孙婆子寻了几个丫头 , 孙婆子不是嫌人家不机灵 , 就是嫌对方机灵过了头 。 等孙婆子失望过后 , 秋雀才荐了海棠来 , 孙婆子先是不愿 , 嫌海棠不仁义 , 可耐不住秋雀成日在耳边劝 , 说那海棠的好处 , 再加上她又着实恼了黄翠 , 再不肯宣她 , 要是还拖 , 三姑娘就要出门子了 , 这般只得应了干女儿 , 教那海棠顶黄翠 。 定下了人 , 剩下的便是怎之把黄翠撑出去 , 母女俩人下了差就钻进房中 , 琢磨那见不得人的法儿 。 想出了法儿 , 就是万事俱备 , 只欠东风 , 孙婆子寻了几日 , 终是教她寻到宋妈妈不在院儿的机会 。 那宋妈妈得了二房娘子的差 , 去外头给汴梁怀了身子的大姑娘找产婆去了 , 一连两日不曾回三姑娘这 。 一日 , 梁堇在大灶房刚作罢午食 , 就见香豆慌里慌张地跑来 , 道 :“ 二姐 , 孙婆子要撑走黄翠 。“ 梁堇一听 , 并不觉得诧异 , 黄翠几次三番的得罪那孙婆子 , 她又不曾给自个找个靠山 , 梁堇之前曾好意劝过她 , 她不听 , 还把梁堇说了一顿 。 “ 她要撑人 , 总该有个由头吧 。 “ 梁堇见识过孙婆子的手段 , 之前院里有个丫 3 被搞走 , 就是孙婆子暗地里使的法儿 , 后来才有了秋雀进来 。 “ 黄翠她 …... 她偷了锁儿的钱 , 严嫂子不信是黄翠偷的 , 和孙婆子闸到了姑娘房中 。“ 大灶房这会不忙 , 梁堇随香豆往院子里走去 。 路上问香豆是怎之一回事 , 原来今儿上午 , 秋雀去问锁儿借钱使 , 这锁儿前些日子 , 才把描了几年的钱兑了一贯钱的交子出来 , 见秋雀要借一百文 , 就想把那一张交子给她 , 教她破了来 。 谁知打开匣盒 , 里面的一贯钱竟不见了踪影 , 秋雀见状 , 便嚷嚷着院里有贼 , 赖媳妇去请了孙婆子来 , 孙婆子把院里的人问一遍 , 没一个肯认 , 便要挨个搜 , 搜到黄翠的时候 , 在她绣花鞋垫子下面 , 寻到了锁儿丢的一贯钱 。 梁堇听完 , 猜出了些 , 她们俩人进了院子 , 只见丫头媳妇都挤在房门口 , 里面的声音听得甚是清楚 。 此时的房里 , 黄翠和锁儿跪在地上 , 孙婆子和严嫂子站在一旁 , 三位大丫头也都在 。 黄翠穿了一条黄裙儿 , 梳着丫髻 , 四方脸庞 , 眼睛通红 , 不肯认下偷钱的事 : “ 姑娘明察 , 奴婢真的没有偷锁儿的银钱 。“ 炕上的荣姐 , 着碧色小袄 , 绣草白裙 , 头上戴着一副珠子箍儿 , 炕下烧了一盆细炭 , 暖香盈鼻 , 荣姐嫌热 , 教春桃把火盆拿远些 , 然后低头问黄翠道 “ 你没偷拿她的钱 , 那她的钱为何出现在你的鞋里 7“ “ 姑娘 , 肯定是旁人塞进去 , 故意陷害我的 。 “ 黄翠有口难辩 , 她疑秋雕 , 但钱的是锁儿 , 难不成是秋雀偷拿了锁儿的钱 , 塞到她鞋子里的 , 就因前段日子 , 她得罪了她 。 严嫂子道 :“ 也没人看见就是她黄翠偷的 , 莫不是平日里丫头们拌嘴 , 她与哪一个结了梁子 , 人家捉弄她才往她鞋 里藏了钱 。“ “ 严嫂子说的话也在理 , 要是只凭借这个 , 就把黄翠撑出去 , 多有不妥 , 日后丫头们学了去 , 只管用这种法儿冤枉人 。“ 春桃附和道 。 荣姐想想也是 , 若是有人故意栽赃 , 岂不是屈了这个丫头 , 就在这时 , 孙婆子从袖子里掬出一团物件 , 瞧着像是汗巾子 , 她走过去 , 递给荣姐瞥 。 “ 姑娘可识得此物 ?“ 荣姐见是一枚银镶珠的戒指 , 道 :“ 瞧着有些眼熟 , 妈妈打哪弄来的 ?“ 路在地上的黄翠 , 见了自己的汗巾子 , 吓得神色发虔 , 不敢吭声 。 “ 是在黄翠那丫头箱笛底的一件袄子里寻着的 。 “ 她用汗巾子托着戒指 , 教春朱和喜儿 , 坠儿看 , 喜儿管着荣姐的头面首饰 , 想了想 , 道 :“ 这不是之前姑娘丢的那戒指吗 ?“ “ 我见这物 , 不像是她一个丫头能有的东西 , 便趁着查箱笼 , 拿了这物件 , 没想到竟真是姑娘的东西 。“ “ 姑娘不喜这枚戒指 , 摘下来放屋里了 , 我在屋里寻了两日都没寻到 。 “ 喜儿 # 戒指拿过来 , 教春桃认 , 春桃道 :“ 不错 , 这就是姑娘丢的那只 , 姑娘 , 您仔细看看 。 荣姐接过 , 端详一番后 , 板着脸子问黄翠 :“ 我的戒指 , 如何到了你箱笼里 ? 黄翠连着与荣姐磕了三个头 : “ 姑娘 , 这戒指是我捡来的 。“ “ 好一个丫头 , 锁儿的钱打你鞋子里寻到 , 你说是旁人害你 , 如今姑娘的戒指在 你箱笼里 , 你又说你是自个捡来的 , 哮 , 这戒指怎之不教旁人捡到 , 偏教你黄翠捂到 7“ 孙婆子质问她 , 黄翠哭泣道 :“ 这真是我捡来的 , 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姑娘房中偷东西 。“ “ 便当你是捡来的 , 这样的物件 , 明显不是院里的丫头婆子用的东西 , 你为何不交出来 , 何故昼了 ? “ 坠儿问的黄翠呐呐无言 , 她不该一时动了贪心 , 其实她捡了这指后 , 心中多是不安 , 想扔回原地儿 , 又不舍得 。 她明明缝在汗巾子里了 , 那汗巾子又裹在了袄袖子里 , 怎之就叫孙妈妈给发现了 。 房外 , 香豆和彩娟都为黄翠感到愫惜 , 这下 , 黄翠要出院了 , 梁堇暗道 : 她孙婆子什之时候给黄翠下的钩子 , 竟教人没个察觉 。 她平日里教桂姐别随便捡地上的物件 , 就是这 , 东西越贵重 , 拿着越烫手 , 哪有人不爱那些好物的 , 能交上去的是少数 。 荣姐的那只戒指 , 上面的珠子 , 光莹莹 , 大小犹如黄豆 , 珠面光滑 , 银环上又雕了纹路 , 这样一只珠戒 , 见惯好物的荣姐 , 自是不稀罕 , 但下面的丫头 , 见了没有不爱的 , 这是人的天性 , 就像女子们喜欢颜色衣裳 , 头花脂粉 。 “ 唉 , 黄翠怎之这般想不开 , 谁都爱财 , 但不能偷别人的 , 她要是缺钱使 , 说句话来 , 谁会不借给她 , 咱们在一块都这之要好 , 她最不该拿姑娘的戒指 。 “ 秋雀挤在堇她们中间 , 假惺惺的样子 。 梁堇警了她一眼 , 没有言语 , 倒是一旁的秋菱 , 接了她的话 。 到了晚间 , 黄翠出了院儿 , 只彩娟来送她 。 孙婆子家 , “ 干娘 , 你瞒我瞒的好紧 , 我都不知你何时与她黄翠上了套 , 早知如此 , 咱直接揭她戒指的事不就成了 , 何苦还费劲想那主意 。 “ 秋雀一面吃酒 , 一面抱怨孙婆子 。 俩人置了几样酒菜 , 在家吃酒 , 孙婆子端起酒盅 , 嚣了一口热酒 , 眉眼带笑 , 道 : “ 干娘的事 , 岂能都教你知道 , 若没有锁儿的钱作引子 , 怎尹能引出戒指的事来呐 。“ “ 原来干娘你早前愚搓她走 , 并不是说空话 , 你那个时候就使计了 , 干娘不愧是干娘 , 女儿服你 , 来 , 我敬您者人家一杯 。 秋雀吃的已有了几分醉意 , 她敬后 , 直接一口吃了 , 孙婆子却只吃了一小口 : “ 干娘可没逼她 , 是她自个要捡 , 又昧下来的 , 不是干娘害她 , 是她自个害自个 , 哈 W 哈 , 来 , 女儿 , 再吃一益 , 今儿高兴 , 我都没想到会这麽顺 。“ 说着 , 她提起酒壶 , 与干女儿又添了满满一杯酒 , 劝她吃下 , 秋雀吃了酒 , 道 :“ 姑娘教干娘你挑人 , 咱那事成了 …... 姑娘看重干娘 , 若宋妈妈一直不回来就好了 秋雀年纪小 , 才十七岁 , 不比孙婆子酒量深 , 那孙婆子能吃 , 却不肯 多吃 , 俩人吃了两壶酒水 , 秋雀脸庞晕红 , 已是醉了 , 都开始说起了胡话 。 孙婆子眼神清明 , 给自个倒了一盅酒 , 酒壶里刚好剩了这一口 , 她瞩了瞬秋雀 , 道 :“ 女儿 , 海棠与了你什么好处 ?“ “ 你们说 , 谁会来咱院儿里呀 7“ 三姑娘院里是香的 , 如今好不容有个缺儿 , 香豆她们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 有人 第135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5 章 “ 第 135 章 腊月初六 , 海棠进了荣姐的院儿 , 吴家二房里的人 , 还有吴考太 , 都去窦家小住去了 , 荣姐带走了房中的大丫头春桃 , 寓儿 , 宋妈妈也跟着一道去了 。 院子里只剩下孙婆子 , 赖媳妇等人 , 那厢胡娘子的胳膊好了 , 梁堇便带着李大娘又回到了小灶房 , 如今二房没了人 , 梁堇不用做小食 , 甚是轻松得闲 。 她与李大媳当个上午的差 , 下午便没了什么事 , 她自家去 , 李大娘和王二哥也趁着空间 , 回外头的家 。 过罢年 , 她们就要离开沂州 , 往临安府去了 , 李大娘和王二哥俩人签的贼身文书 , 都是三年 , 这一去也就是三年不得归家 。 要是家中有个什乔不得已大事 , 告假也能回来 , 这便是另外一说了 。 “ 二姐 , 二姑 “ 蔡婆子来寻梁堇 , 梁堇揩开帘儿 , 打房中出来 , 道 :“ 这雪天 , 您者人家怎之出来了 , 进房来吃块糕 。“ 梁堇请妆进来 , 她却不肯 , 这大雪天 , 蔡婆子驼着背 , 身上穿着一件斜襟长袄子 , 又肥又大 。 「 不进去了 , 我有一桩事想托了你 。“ 蔡婆子一面说 , 一面从袖里掏出一包钱来 ,“ 我的肽不能走远路 , 又是个遭人嫌的人 , 平日里多亏你和你娘照拂我 …... 这里是我提下的五贯钱 , 想教你拿着去外头替我寻个丫头 , 本不该劳烦你 , 只你人好又实在 , 不知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 这蔡婆子 , 凄凑惨惨的样 , 着实可怜 , 梁堇接过了钱 , 与她说 :“ 二房里的娘子姑娘都出门去了 , 我这几日正得闲 , 你休说客气的话 , 我帮你去外头买个丫头 , 不是唰难事 。 你想要多大年龄的 , 是欢喜伶俐的还是耆实的 , 你与我说清楚 , 我好去寻牙婆 。“ 梁堇犯难 , 蔡婆子的这五贯钱 , 不好买 , 牙婆手中的丫头 , 一个少说也需七八贯铬 , 但 , 凡事都不一定 , 她去替她跑一赵 。 “ 哪里还敢再欢喜伶俐的 , 不捡好赖 , 你与我买个七八岁大的老实丫头 , 我如今都这把岁数了 , 身边也没个人 , 买了她来 , 我好生对她 , 日后只图她能给我养者 , 等我死了 , 她的身契我还她 。“ 之前海棠走后 , 蔡婆子去了半条命 , 旁人都劝她再买个丫头养者 , 海棠是吴家买的 , 她要走她不能拦 , 但她自个买的就不一样了 。 她熬了几年 , 当初海棠为了杨婆子 , 弃她而去 , 如今又为了旁人 , 弃了她杨婆子 , 蒙婆子见她这般 , 也终是看开 , 肯买丫头了 。 梁堇听罢 , 回房与她娘刁妈妈说了一声 , 然后拿着一把纸伞 , 去外头替她买丫头去了 。 张牙婆住在城西 , 离吴家相较其他牙婆牙人 , 她家最近 , 梁堇脚程快 , 一炽香的功夫 , 就寻到了她家 , 进了门 , 张牙婆请她上座 , 梁堇谢辞 , 随意捡了把椅儿坐下 “ 三巧 , 去房中唤我女儿来见容 。 “ 说罢 , 又教丫头端了好果子 , 好糕饼来 , 认教人点了两盔好茶来吃 , 梁堇又谢了一遍 , 方坐下吃茶 。 这张牙婆 , 干此营生 , 已有十几年了 , 颇挣下几贯钱 , 她跟着女儿女婿过活 , 还使着两个丫头 。 没一会 , 张牙婆的女儿打里屋出来 , 梁堇见这位大姐穿着绸子衣裁 , 打扮体面 , 不由得暗道做牙婆挣钱 。 张大姐见是生容 , 道了万福 , 梁堇与她还礼 。 “ 这是者身的女儿 , 得个贱名唤翠兰 。“ 在下面陪坐的张牙婆 , 和梁堇说道 。 “ 女儿 , 这是吴家的管事 , 你平日里不得见 , 今儿她来了响家 , 教你见上一面 , 你也算有福了 。“ “ 娘 , 可是吴知州的吴家 ?“ 张大姐问道 。 张牙婆道 :“ 正是他家 。“ “ 难怪我见这位妹妹 , 浑身气度 , 不似是寻常人家里的人 , 原来是知州老爷家的管事 。 “ 张大姐道 。 “ 大姐夸赞 , 哪里有甚气度 , 不过是在家里伺候姑娘的 , 我瞅大姐说话温柔和善 , 不知在家作什麽消遣 ?“ “ 闸来无事 , 在房中绣花 …...“ 梁堇问罢 , 又夸了她两句 , 奔张大姐 , 便是在夸张牙婆 , 她有求与张牙婆 , 到了人家里 , 可不得如此 。 张牙婆眉开眼笑 , 教女儿回房去 , 张大姐走罢 , 梁堇道 :“ 妇妈好记性 , 还记得我是哪个 。“ “ 不是考身记性好 , 是小 娘子你长得俊 , 我这双眼 , 记不得丑人 , 偏记相貌好的女孩 。“ 梁堇长啶样 , 心里有数 , 见她这般夸 , 不觉汗颜 , 连忙把此行所为之事 , 与这张牙婆说了一遍 。 张牙婆听罢 , 面露为难之色 , 梁堇道 :“ 您者手中若是没有这样的丫头 , 直说就是 , 不可为了我家的面子 , 与我少钱 , 我不是为我家办事 , 而是和我一个院里住的老妈妈 , 她上了年纪 , 身上又有旧疾 , 愚买个丫头给她养考喱 , 天寒她出门不便 , 这才托我来 。“ 梁堇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 张牙婆道 :“ 丫头我家多的是 , 要是小娘子自个使 , 不用给钺 , 领走便是 。“ “ 妈妈好意 , 哪里是我自个使 , 方才说的话没有诣你 , 过罢年 , 我就要随家里的姑娘走了 , 妈妈只当是做买卖 , 与外面什之价 , 就与我什么价 , 买不得丫头 , 我回去和那个考妈妈说一声就是 。“ “ 亏你看得起者身 , 不教你白跑一赵 , 家里后头有几个五贯钱的丫头 , 小娘子你随我来 。“ 张牙婆有意交好 , 明明是七八贯钱 , 口口贯钱的丫头 , 硬说成是五贯钱的 , 梁堇随她去后面瞧了那几个丫头 , 是不是五贯钱的 , 能看出来 , 这几个丫头长得好 , 都是齐全人 。 “ 妈妈 , 你这明明是好丫头 , 我要是挑了一个走 , 岂不是占你的便宜 , 你恍不实在 , 若没这个价儿的丫头 , 我就去别家寻 , 你若是有 , 教我挑一个走 , 已是帮了我的忙了 “ 张牙婆见梁堇要走 , 连忙把人拦下 , 说有 , 这样的丫头 , 她素日里是不露出来的 , 梁堇跟着她去了另外一间屋 , 只见这屋里的丫头 , 明显比不上刚才那个屋里的 。 梁堇挑了个稍好些的丫头 , 这丫头有一个短处 , 便是说话结巴 , 梁堇问她可愿意去服侍一个考妈妈 , 她点头 第136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6 章第 136 章 梁堇没愚到 , 她娘攒下的私房竟不少 , 银疙瘩 , 金豆子 , 几张交子 , 还有散钱铜板 , 打罐子里倒在了炕上 , 她拿起交子 , 数了数 , 道 :“ 娘 , 这几张交子就有三十八贯了 , 你月钱不过两百文 。“ “ 这些都是我平日里差事办的好 , 娘子赏的 , 女儿 , 你把这些只管拿走 。“ 刁妈妈手中的银钱 , 不止这些 , 另还有五十贯 , 这五十贯 , 是当初从贼人赵娘子门榛下面寻到 | 她谁也没说 , 就连大女儿桂姐 , 也只与她说寻到了五贯钱 。 娘子给赏钱 , 怎会给这之多 , 八成是她当差的时候 , 捞的油水 , 梁堇道 :“ 我手中有傍身的钱 , 倒是你 , 手里不能缺钱 , 这些钱 , 你摸来不易 , 若是吃喝 , 都进了肚子 , 也不亏 , 就怕吃酒赌牌 , 打给了旁人 , 甚是可惜 “ “ 我哪里会 , 说什么都不再赌了 , 往日里 , 你常说我 , 你爹家来 , 也说我这个事 , 我如何还敢再赌 , 而今好不容易摸下了几个钱 , 也都是为你们姐儿俩攒的 , 你怎地不要 ? 若是教你姐姐知晓 , 只怕我手中有一个铜板 , 她要夺走两个 , 她是个强势的虎 , 巴不得都得了我的这些个私房 。“ 刁妈妈又道 :“ 我知你事事不爱与你姐姐争抢 , 惯爱让着她 , 就连素日里在姑娘那得的好赏 , 只要教你姐姐相中 , 你也都一应送她 , 从不似旁人家里的那般计较 。 这些钱 , 是我与你的 , 你收下 , 你姐姐的 , 日后我摹了再给她 , 哪怕攒不上 , 总有你爹手里的银钱能补她 。“ “ 我不是为了这个才不要的 , 我这一去 , 是好是歹还不知晓 , 都道世事无常 , 若是我没有运道 , 别说捡着官娘子当了 , 只怕性命都丢了去 , 你手里有银钱 , 即使我与桂姐不在你们身边 , 你们也能养者 , 就把银钱当成个哑巴女儿就是 。“ 刁妈妈闻言 , 心中惊诧 , 问道 :“ 女儿 , 好端端的怎之说恍不吉利的话 , 你是给姑娘去当陪房 , 怎之言说会丢了性命 , 你若不在了 , 教我和你爹活生生的疼死 , 把你养大不易 , 恍好的女孩 , 你这不是拳我的心古 7 “ “ 你若不在了 , 我也不活了 “ 说着 , 刁妈妈抹起了眼泪 。 “ 不过是随口一说 , 娘别当真 , 我只是觉得 , 身家性命在旁人手里捏着 , 就好比是借来的日子 , 多是不痛快 。“ “ 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想卖身进来都不能够呐 , 我瞧着三姑娘是个有情义的人 , 你好生当差 , 别犯错 , 你是家生孩儿 , 人又不痴儿 , 她要用你 , 怎会害你 , 你长得不多俊 , 不会妨她的眼的 。“ 像刁妈妈这种 , 打小卖身给冯家 , 又跟着冯氏来到了吴家 , 已有二三十载了 , 外头都说 , 宁做高门奴 , 不当平民妇 。 若不是梁堇拿自个日后能成官娘子吊着她 , 她是断不肯离开吴家的 。 在吴家当得势的妈妈 , 比外头的日子好太多 , 风光又有赏钱拿 , 出个门 , 旁人一听是官老爷家里的 , 都小心敬着 。 再有冯氏对她们这些陪房仁厚 , 从未殴打发卖过她们 , 故而她们只觉日子好 , 哪里会有身家性命之忧怀 。 上回在院子里挨板子的俩人 , 也都是外头赁来的 , 不是陪房 , 又因她们手脚不干净 , 偷了主子的物件在先 。 与官考爷家当奴婢 , 甚少有图自由身的 , 熬到大妈妈的位子 , 背靠势力 , 有的都能过上二主子的日子 。 但与人做奴 , 何尝不是在赌 , 赌主子的善心 , 今儿主子宠爱你 , 你能得些赏 , 改明厌了你 , 把你扒拉个干净 , 往外卖给人牙子 。 家里一直富贵倒罢了 , 若哪一日落败 , 别管你是新奴 , 还是者奴 , 若是考奴 , 上头念着些情分 , 还了身契 , 教你自寻出路 。 不念情分 , 把你者奴换来几贯银钱使 。 梁堇的心 , 她娘不能懂 , 目教她放心 , 她会好生当差 。 腊月十五那日 , 二房的娘子 , 姑娘们都家来了 , 梁堇偷闲的日子没有了 , 回到小灶房又早晚当值起来 。 这日 , 三房王小娘的陪嫁丫头来到小灶房 , 给了梁堇一吊子钱 , 说二十三是王小媳的生辰 , 想教她置桌席面 。 梁堇问她王小娘想吃什么菜 , 丫头道 :“ 一碟麻油拌豆腐 , 一碟嫩芽菜 , 剩下的你看着做 。“ “ 你家小娘往日里不是最爱吃荀腥的吗 , 这 过生辰 , 怎之捡了素菜来吃 ?“ “ 喷 , 别提了 , 正房里的大娘 , 隔三差五地与我们房里借钱使 , 小娘怕了她 , 如今正装穷咧 , 前儿大娘说她什之亲娜过身了 , 要问倩借三十贯买棺材 。 二姐 , 你说说 , 哪有这样的 , 她亲戚过身 , 哪里要她拿钱买棺材 , 死的又不是亲娘亲爹 , 左不过是故意借着法儿 , 来骗倩房里的钱 。 倩小娘死了爹娘 , 又没个可以倚靠的兄弟 , 若不是怕被她叔叔一家吃了绝户 , 如何会来恍家做偏房 , 外头只当俺小娘掉进了富贵窝里 , 好比泥萧萨镶了金身 , 谁能知晓这里面的苦头 。“ 那丫头一肚儿的怨言 , 梁堇道 :“ 你家小娘既是要装穷 , 那我给她做桌赖席面 , 这一吊子钱给多了 “ 梁堇数下来三百文 , 剩下的教丫头拿回去 ,“ 小娘说了 , 多的是给你的赏钱 。 丫头不要 , 梁堇硬塞给了她 。 “ 以前没少吃你家小娘的赏 , 过罢年我就要走了 , 这回不要赏钱了 , 另我再多做两个菜 , 算是贺小娘的生儿 , 日后不得见了 。“ “ 俺小娘是个出手大方的 , 旁的丫头妈妈见了她 , 就好似是苍蝇见了好肉 , 没有不来沾便宜的 , 你人怪好 , 白做席 , 还往里面搭进去两道菜 , 不要俺小娘的赏钺 。 “ 这丫头是沂州人 , 一会儿说官话 , 一会儿说地方话 , 弄的官不官的 。 谁嫌钱财扎手 , 那王小娘也不容易 , 梁堇拿她的赏 , 心里不舒坦 , 与她做这桌席面 , 也算是谢了她往日的厚赏 。 腊月二十五 , 梁父家来了 , 小灶房没甚事 , 梁堇告了三日假 , 在家里与爹娘 , 桂姐乐呵乐呵 。 梁堇嘱咐桂姐 , 在家里要安生 , 不要惹事招非 , 桂姐是个没心肠的人 , 教梁堇在江家得了好前程 , 与姑娘说说 , 把她也接过去 。 “ 你若在家老实 , 等我在那得了前程 , 我就和姑娘说接你的事 , 到时 , 姑娘赏的好首饰 , 好料子 , 我都给你留着 。 你若不考实 , 我不但不接你 , 那些赏 , 我连一块料头都不给你 。 “ 梁堇哄她 , 桂姐听了 , 欢喉应下 。 到了二十八这日 , 吴季姐来家给三姑娘添妙 , 吴老太 , 吴老太爷 , 三房也都拿了金银钗环来 。 窦举人从他舅公家借来了船 , 冯氏过意不去 , 备了两份礼物 , 差人往窦张两家送去 , 那张家又回了礼 , 不仅借了船 , 就连船夫船婆都借了出来 , 也就是说 , 吴家三姑娘一行人 , 初六那日直接登船便是 。 二房院外 , 旺儿拿着拜帖匣子等唤 , 没一会儿 , 小丫头教她进房说话 , 旺儿进了房 , 河上匣子 , 对冯氏道 :“ 娘子 , 送匣子的说他是郑家的 , 他家相公曾任扬州通判 。 “ 郑家 7“ 冯氏接了匣子 , 道 :“ 我不记得沂州有哪个郑家 , 难不成是刚调任来的 , 咱与他家没甚往来 , 递拜帖也该递到新知州家中 “ “ 娘子说的是 , 响家亲娜里也没有姓郑的 。 “ 卢婆子不解 , 这厢冯氏打开匣子 , 看了拜帖 , 才知这个郑家的来路 。 “ 怪不得不识这个郑家 , 妈妈猜他是哪个郑家 ?“ “ 难道是汴京里的郑家 ?“ “ 这个郑家娘子 , 是福建路何转运使大娘子的舅家表妹 , 这何 第137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7 章第 137 章 梁堇送罢饭 , 等她们吃完 , 又收拾到食盒里提回大灶房 , 李大娘仗着没差事 , 从上午就不见了人 , 想来是去捡喜钱了 。 “ 二姐 , 前头江家都来了什麽人 , 长得什么样 7 “ 薛嫂在的大灶房忙 , 她抽不出身去前头看热闹 , 听说江家今日洒喜钱 , 心里痒的跟猫抓的似的 。 今儿来的人多 , 梁堇只看到江家请的官媒了 :“ 来了江二相公 , 江家婶子 , 长得什之样 , 我没看见 , 都是人 。 薛嫂 , 灶下还有什之吃食 , 好赖与我些 , 三姑娘房里有没有人来拿饭呀 2“ “ 拿过了 , 这儿还有两碗糟鱼干子汤 , 三碗鸭子肉 , 一碟红煜羊肉 , 你想吃什之 , 自捡了在这吃 。“ 薛嫂掀开蒸笼说道 。 梁堇见有蒸的白面饼子 , 就捡了两块 , 又端了一碗糟鱼干子汤 , 在灶房吃了个净 , 这糟鱼干汤是胡娘子熬来与丫头们吃的 , 今儿不挑什之得势不得势了 , 她没有闲功夫再与管事妈妈丫头们做 , 都一块吃了 。 吃罢饭 , 梁堇便家去了 , 前头后头都在吃席 , 唱曲儿的到席上去唱了 , 江家婶子在后头席上吃饭 , 其余一应都是官娘子 。 “ 爹 , 你可有吃饭 ?“ 家里只有梁父 , 刁妈妈有差事 , 桂姐不知窜到哪去了 , 梁怀见女儿回来了 , 道 :“ 吃过了 , 二姐 , 你来 。“ 梁父坐在堂上 , 手上拨着一把油光水滑的算盘 , 旁边是吴家二房的账本 , 冯厂只有她爹一位账房 , 她的铺子 , 庄子又不在一个地方 , 一年里 , 她爹几个地方的帐都要算 , 还要查 。 梁堇走过去 , 梁父道 :“ 二姐 , 过罢年 , 你已十七了 , 这个年纪 , 该说亲事了 , 你娘一心盼着你们姐俩能得富贵 , 爹只盼你们能得安稳 。 你打小就有主意 , 不知你想寻个什尹样的人 , 什之样的家 , 当爹的我心里也好有个度量 , 日后好为你寻个衬心的人家 。“ 梁父是个踏实人 , 惯不会说怎个甜言蜜语 , 也不盼着女儿为了富贵与人当通房 。 他从不打骂女儿们 , 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 刁妈妈吃酒赌牌厉害那会 , 他也只是在一旁好生劝她 。 “ 爹 , 女儿虽到了年龄 , 但女儿并不愚早早嫁人 。 “ 梁堇道 。 梁父道 :“ 你不愚嫁人 , 想作甚尹 7“ “ 爹是娘子的陪房 , 不知爹是几岁被卖给冯家的 ?“ “ 约莫是十三岁 。“ “ 爹做事勤恳 , 人到中年 , 还是不得闲的账房 , 女儿若此时嫁人 , 日后定会生孩儿 , 生下的孩儿又如我一般 , 生来是奴 。 女儿不愿如此 , 人在世上 , 当奴是一辈子 , 争上一争 , 又是一辈子 , 不去争 , 怎之能知不成 ?“ “ 外头的日子不定有咱在家里好 …... 女儿你有这般心思 , 我也拦你不住 。 “ 梁叹了一口气 。 梁堇道 :“ 爹难不成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吗 , 若咱一家子能出去 , 我有灶上的手艺 , 桂姐有梳头的手艺 , 爹你又是个账房 , 咱一家子到了那热闹的地方 , 赁间屋 , 赁间铺子 , 做上买卖 , 这般几年 , 不敢说能挣下多大的家私 , 但至少比在这儿强 。 到时 , 爹你就不用到处奔波 , 娘也不用侍候花草了 , 咱一家人在一处 , 若是有余钱 , 赁婆子女使家来 , 你们也能过上考爷太太的日子 。“ 梁父道 :“ 女儿 , 若是能如此 , 当然是好 , 可咱能有这般造化吗 ? 你年纪轻 , 不知这里面的事 。 凡是有手艺的人 , 二房娘子不会轻易肯放人走 , 即使放你走 , 也要你拿钱来赎 , 响家四人 , 赎身钱四百贯有余 , 去哪弄这之多钱来 7“ “ 赎身之难 , 女儿早就知晓 , 爹 , 且教女儿试上一试吧 。“ 梁父打里屋拿出一只旧匣 , 家里本来只有一间屋 , 没有什之里屋外屋 , 后面刁妈妈使旺儿去外头找了两个瓦匠 , 在隔壁修了一间侧屋出来 , 又把两间打通 , 侧屋当了里屋 。 梁父家来 , 睡在外屋 , 梁堇和桂姐睡在里屋 。 “ 这匣儿里 , 是我的半生积薄 , 连你娘都不知道有多少 , 原本是与你和桂姐攒的嫁奶钱 , 你既不想早嫁人 , 有赎身的念头 , 不如拿去用吧 “ 梁父道 。 梁堇假意收下 , 日子一晃 , 到了初六 , 外头鼓乐喧天 , 梁堇换了身粗绸黄褚子 , 里面系着水红长裙 , 这是陪房管事的打扮 。 像香豆 , 锁儿这样的丫头 , 不得穿绸 , 只能穿细布 , 因荣姐嫁过去的人家 , 不比大姑娘元娘嫁的人家 , 若是连院里丫头都穿绸衣 , 一则有些过了 , 二则分不出主次来 。 房中三位大丫头穿细绸 , 宋妈妈也是穿细绸 , 严嫂子 , 秋菱 , 还有梁堇一应都是粗绸子 , 意味着地位较前者往下一等 。 “ 海棠 , 去把我的恭桶刷洗干净 , 教你干娘刷 , 这刷的是什么 , 上面都还沾着秽 丫头房里 , 秋葵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只桶梁上缠了红绳的恭桶 , 恭桶受她绣花鞋一趸 , 滚到了海棠脚边 。 房里正扎包袱的香豆几人 , 都停住了手 , 纷纷往海棠面皮上看去 。 如今海棠不刷恭树了 , 她顶了黄翠的差 , 在院里当扫地洒水的粗使丫头 , 秋葛此举 , 还拿她当刷恭桶的丫头 , 话里又提了她前头的干娘 ,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秋葵这是在轻贱海棠 , 不拿她当回事 。 香豆见那海棠弯下腰 , 拾起地上的恭桶 , 还对秋葵笑脸相迎 : 姐姐别恼 , 我干娘年纪大了 , 眼神不济也是有的 , 我去给姐姐刷 。 说罢 , 海棠就去外头给秋葵刷恭桶去了 。 这海棠靠着秋雀 , 走了孙婆子的门路进了院儿 , 但孙婆子对她心有顾忌 , 打海棋进来 , 就一直冷落她 , 有事宁愿教锁儿去办 , 都不使她 。 旁的丫头 , 对她也颇多闲话 , 海棠成了院里的一块臭肉 。 第138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8 章第 138 章 外头 , 秋葵解开自个的香囊 , 道 :“ 娘子赏了把梳儿给我 。 “ 她喜滋澡地打里面拿出来 , 是一条黄草纹金包银的插梳 。 坠儿瞳了一眼妹子 , 秋葵不敢再露喜色 , 春桃几人都把香囊收进了袖子中 , 并不似秋蒌这般张扬 , 梁堇方才摸了摸 , 她得的物件 , 像是一副耳坠子 。 冯氏在房中与荣姐说的足有半柱香的功夫 , 吴老太那边的赵婆子来催 , 冯氏才从房中出来 。 冯氏走罢 , 陪房们各司其职 , 春桃 , 喜儿 , 坠儿进房伺候 , 宋妈妈使唤着院里的丫头媳妇 , 往院外抬荣姐的箱笼 。 荣姐的嫁妙没在院里 , 而是在家中东边的房里 , 那儿自有卢妈妈 , 荣姐院里的这六只樟木箱子 , 藤木箱子 , 所盛之物都是平日里穿的衣裳 , 用的被褥毛毡 。 像头面冠子 , 上等缎料 , 这些贵重之物 , 特意寻了两个好箱儿来盛 , 等出门子的时候 , 这只箱儿不教外头人来拿 , 而是教院里的彩娟和海棠 , 香豆和锁儿抬着 。 “ 姑娘们 , 前头江家的喜轿来了 , 你们快些收拾 。 “ 赖媳妇管着下人们箱笼行之事 , 来催了两回了 , 只秋葵磨叽 , 赖媳妇见她连恭桶都要带着 , 忍不住劝道 :“ 秋蔑 , 到了喜船上 , 你与香豆 , 二姐一间屋 , 她们带了一只恭桶 , 你们仨用一只就是 。 这是一早赖媳妇就说好的 , 她们这些人 , 分得了三辆板车 , 若不算着带 , 物件带不完 。 秋葵不依 :“ 我这人爱洁 , 不愿与人同用恭桶 。“ 赖媳妇拉了她 , 往一旁小声说话 :“ 好姑娘 , 看在你姐姐的面上 , 已是容你较旁的丫头多带了两个包袱 , 不是不教你带恭柚 , 而是板车上当真没地儿了 。“ “ 赖媳妇 , 我不教你为难 。“ 秋葛说罢 , 眼儿斜在了院中的海棠身上 。 赖媳妇笑道 :“ 教海棠替你拿着也行 , 反正那丫头物件少 , 半边箱子都是空的 。“ 说罢 , 她就去前头忙活去了 。 秋葛走到房门口 , 唤了海棠过来 , 道 :“ 我物件多 , 箱儿盛不下 , 你那可有地方 2, “ 原是有宽裕的 , 只是方才盛了秋雀姐姐的一条褥子 。 “ 海棠垂着头 , “ 不知姐妲的物件是何物 , 若是一两件薄衣裳 , 还是能挤一挤的 。“ “ 是这只恭桶 , 我离不开它 。“ 海棠有心讨好她 , 便道 :“ 姐姐既离不开它 , 何不早说 , 要是早说 , 哪能教姐姐为难 , 我这就把我的衣裳拿出来 , 姐姐的恭桶给我 , 只管放心 。“ 秋葱见她这般懂事 , 心中不免对她生了半分满意 , 她之前还不懂孙婆子怎麽把这种人弄了进来 , 到了今日 , 她才觉出好处来 。 “ 二姐 , 娘教我给你送两只烧鹅 , 留你路上吃 。 “ 桂姐提着用草绳绑起来的四 / 油纸包 , 寻了过来 。 除了两只烧鹅外 , 还有只烧鸡 , 另一包油饼子 , 像解暑丸 , 清凉膏 , 驿粉 , 冻伤药 , 布鞋 …... 这样的零碎 , 是早就收拾好的 。 往红灯笼上涂浆糊贴喜字的梁堇把吃食接过来 , 收在了自个的箱笼中 , 与她又说了会子话 。 孰料 , 桂姐突然哭哭啼啼起来 , 她一惯是那没心肠的人 , 如今亲妹子要走了 , 难免不舍 , 梁堇知她心意 , 把冯氏刚才赏的香囊 , 给了她 。 “ 娘子赏了我一副珠子耳坠 , 留给你戴吧 。“ 桂姐一面用杏红手绢抹眼泪 , 一面接了过来 :“ 你不爱戴这物什 , 给我也好 。 得了一副耳坠 , 没一会 , 她又喜激澡起来 。 “ 我说得多了 , 你不爱听 , 只是少不了再劝你一回 , 你想要首饰布料 , 等我到了临安府与你寄 , 你切不可仗着相貌 , 去勾搭诞骗旁人的财物 , 戏耍人家 。“ 桂姐应下 , 教她多捎些来 , 梁堇见时辰快到了 , 赶她走 , 她杵在那 , 往四周张望了一番 , 神叨叨地打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 。 “ 这是何物 ? “ 梁堇问 。 “ 这可是好物 , 日后谁欺负你 , 你就在她的饭里下点这个东西 。 “ 桂姐怕梁堇刀信 , 接着道 :“ 你别不信 , 这包药粉 , 用了我两个月的月钱呐 。“ 梁堇问道 :“ 你哪里弄来的这种歪门邪道之物 ?“ “ 什之歪门邪道 , 好心为你 , 你还嫌 。 “ 桂姐把药粉扔到她怀里 , 然后跑掉了 。 梁堇见有人来了 , 只得把药粉收进袖里 。 外头吹吹打 打 , 梁堇挎着红绸包袱 , 跟着春桃几人 , 站在了喜轿后面 , 江三郎打里头出来 , 他一身红袍 , 作新郎官打扮 , 生的面皮白净 。 “ 我的儿 , 你恍有福气 。“ “ 娓 , 你胡说什之 , 教人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 站在不远处的坠儿 , 连忙往四周瞅了瞩 , 被她娘的话羞红了一张俏脸 , 她又往喜轿这边瞥了一眼 。 “ 哪里胡说了 , 姑娘房里三个丫头中 , 就数你长得最好 。“ 在下人们看来 , 作为陪房 , 上等的出路便是给郎君当通房 , 要是能有造化 , 再从通房升到小娘 。 如此一来 , 就从丫头成了主子 。 其实也能理解 , 作为陪房 , 她们的出路只有那几条 , 丫头愚通过当通房 , 脱离下人的身份和地位 , 对于颇有颜色的人来说 , 这是一条容易走的路 , 但同样也很卵险 , 因为她们的身契 , 在荣姐手里 。 坠儿辞了老娘 , 进了队伍里 , 随着荣姐出门子 , 陪房们的心思都发生了变化 。 吴相公不任沂州知州了 , 在官场上 , 有人走茶凉一说 , 但想与吴相公结交的人不在少数 , 就连新任知州 , 同知都来了 。 礼物少则五六盒 , 多则三四箱儿 , 也着实让江三郎和他叔叔见识到了吴家的门庭 。 盖着销金盖头的荣姐打家中出来 , 由两位全福官娘子扶着上了喜轿 , 随后这两位官娘子被请到喜轿后面的轿中坐下 。 一路上 , 喜钱不知撒了几筐 , 卢婆子撒前头 , 刁妈妈撒后头 。 到了渡口后 , 喜轿落地 , 按规矩 , 两位全福娘子打轿子里出来 , 把荣姐送到船上的喜床上 。 这吹打的乐人 , 是江家在沂州赁来的 , 不必上船 , 等 第139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39 章第 139 章 俩人进了隔壁房 , 梁堇愚了一会 , 道 :“ 姑娘刚出门子 , 还没进江家 , 咱不好与江家人置气 , 且忍上一忍 。“ 李大娘心中不服 , 吴家比着那个江家不差哪里 , 凭啶她们要忍气吞声 , 可再不服 , 也不敢说出来 , 只得压下心火 。 “ 大娘 , 方才我观她这般样子 , 想来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 咱只知她是江家的灶娘 , 却不知她的跟脚 , 你私下去寻了那两个丫头 , 与她们些银钱上的好处 , 看能不能朝她仁打听打听 。 咱们知道了她的跟脚来路 , 也好应付 。 “ 梁堇交代道 。 前两年 , 她娘去过江家一赵 , 说江家有大灶房 , 二灶房 , 大灶房是江大娘子李氏的人 , 也就是荣姐的婆母 。 二灶房是荣姐姆娟庶二嫂子的人 , 惯是伺候家里席面的所在 。 若江家上下好相与 , 荣姐自是不用另置灶房 , 如此一来 , 也就用不着她梁堇了 , 她只能弃灶而另寻出路 。 若江家上下不好相与 , 那荣姐在江家可就寸步难行了 , 就像冬日里 , 荣姐爱用羊肉 , 差不多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道羊肉做的菜 。 即使能贴补给灶娘几个钱 , 相当于用钱买的 , 但难免家中上下碎嘴 , 她娘刁妈妈说 , 江家大房在吃食上 , 不似吴家 , 吴家一年在灶上的花销 , 一百贯钱不止 。 像上等羊肉 , 金华火腹 , 鸡鸭鹅鱼 …... 除了青州患灾那一年 , 其他时候都没断过 , 只要荣姐 , 金哥她们想吃 , 胡娘子就让人去买来做 。 另外 , 荣姐进了她家 , 定会在杭州结交旁的娘子 , 要进官娘子的国子 , 因为江家是官宦 , 吴家也是 , 那江三郎虽然还没有当官 , 但这种事 , 宜早不宜迟 。 结交了人 , 有了往来 , 难道只去旁人家吃酒 , 不请她们家来吗 , 若家来 , 收拾席面的二灶房又是她那个二嫂子管着 , 对于荣姐来说 , 到底不自在 , 要看这个嫂子的脸色 , 甚至还要巴结着她 。 仅吃食和请容两件事上 , 便够让荣姐不痛快的了 , 她要是想走得动 , 想便宜 , 想舒坦 , 就只能自个弄个灶房 。 只要荣姐弄灶房 , 那必然就会用到她梁堇 。 江妈妈她们开始弄晚食了 , 梁堇她们也不能闲着 , 荣姐的陪房 , 还有送嫁的吴三郎带来的旺儿他们 , 共有十七个人 。 米饭要蒸三木盆 , 菜食弄着也不难 , 七八月的时候 , 梁堇腾了五坛子嫩胡瓜 , 到九月初 , 又裹着粗盐 , 梅子酒 , 香料 , 腱了六瓮冒油的咸鸭子 , 鸡子 。 到了冬月 , 又弄了数罐子酱菜 , 腊肉腊鱼 。 荣姐吃的精细些 , 两坛子醉蟹 , 两坛子糟肥鱼 , 盐羊肉十斤 , 鲜嫩的春笋一梵 , 除了这些外 , 船上还有活鸡活鱼活鸭 , 鲜羊肉二十斤 , 各色熟食三十斤 。 今儿是喻船上的头一顿饭 , 梁堇教李大娘切鸭子 , 炒腊肉干菜 , 王二哥帮着烧火 , 先把她们吃的下人饭收拾出来 , 她去寻春桃 , 问下姑娘晚食想用什麽 。 梁堇来到荣姐房外 , 见门口站着个眼生的丫头 , 房中似有人在的样子 , 她拐了个弯 , 入了靠后的一间房中 , 房中有秋葛和香豆俩人 , 这也是她的房 , 梁堇只顾着忙灶里的事 , 还没来得及铺床 , 整箱笼 。 秋葱正在床边掀布帘子 , 布帘子后面摆的是只恭桶 , 梁堇把香豆拉到一边 , 问她可知姑娘房中是什尹人 。 “ 是江家婶子 , 来房里寻咱家姑娘说话咧 。“ 梁堇听罢 , 便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 见喜儿出了房门要点茶 , 连忙拦住了她 , 道 : “ 托姐姐帮我去房中闰上一问 , 姑娘院食可有什之想吃的 , 我好去准备 。“ 喜儿回到房中又出来 , 道 :“ 姑娘说天冷 , 弄碗热馄饨来吃 , 二姐 , 灶下可有豆腐 2“ “ 备的有一筐呐 , 可是姑娘想吃 7“ “ 是我想吃 , 央你拌一碗豆腐来吃 , 上回那种 , 不知你如何拌的 , 竟甚是好 吃 。“ 喻儿道 。 “ 不是啡难法 , 不过是多放香油罢了 , 我再给姐姐弄一碗切油鸭子 , 可好 ? “ 儿要吃拌豆腐 , 梁堇不能真的只给她一碗豆腐 , 对方是大丫头 , 地位在那摆着 。 “ 不消多麻烦 , 江婶子还在房中 , 姑娘使我去点茶咧 。“ “ 误了姐姐的事 , 我的不是 。“ 梁堇辞了喜儿 , 往灶房走去 。 再说那李大娘 , 照梁堇的话 , 不去惹她江妈妈 , 灶里好似一分为二 , 江水不犯河水之感 , 江妈妈占了两口锅 , 梁堇她们只能捡剩下的一口锅 , 一只炉子用 。 她和王二哥去隔壁房里搬了只瓮过来 , 把里面的鸭子放在锅中煮熟捞出 , 一旁的江妈妈在烧肉烧鱼 , 香味弥漫的半条船的人都能闻到 。 来到灶房门口的梁堇 , 不由得暗道 : 这江妈妈果真是有本事之人 。 梁堇虽会厨艺 , 但从不敢自视甚高 , 需知人外有人 , 天外有天 , 江家带出家门的一个灶娘 , 都有如此手艺 , 家里只怕还有手艺更好之人 。 “ 妈妈好手艺 , 不愧是出自府公人家 。“ 梁堇进来 , 便赞了她 , 然后走过去 , 只见江妈妈做的鱼 , 用的是鲇鱼 , 个头不大 , 这般大小的鱼 , 鱼肉虽嫩 , 但易散 , 留不住形 。 要是想留住形 , 就不能久炖 , 但不久炖 , 滋味进不到鱼肉里面去 , 想两者兼得 , 甚是考验灶娘的手艺 。 梁堇做鱼都不敢挑这种小的 , 鱼大肉者 , 她多是捡不大不小的来做 。 谁不爱听好话 , 再加上这江妈妈本就是有意显摆 ,“ 一道鱼罢了 , 算什么好手 “ 妈妈过谦了 , 若妈妈的这等手艺都算不上好手艺 , 那怕是没有好手艺之人了 … …“ 梁堇捧她 , 这江妈妈的鱼做的的确是好 , 她虽然没尝 , 但闻其香味 , 观其颜色便了 。 一盏茶后 , 江妈妈的态度和缓了些 , 梁堇这个时候不想与她争谁上谁下 第140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0 章第 140 章 荣姐觉得不妥 , 只让宋妈妈去与郑家娘子送果子 , 那郑家娘子是个识礼数的 , 收下果子 , 回了两包香肉 , 两包好茶 。 过了一日 , 江家婶子又来了 , 她在荣姐房中得了一只镶宝戒指 , 待荣姐比之前好生亲近了些 。 荣姐不薄她 , 每回都是好糕好茶的请她吃 , 如此七八日 , 江家四房里的人大致什之样 , 她都从这个婶子口中得知了 。 那婶子也是个妙人 , 不白拿荣姐的物件 , 俩人在房中作绣活说话的时候 , 荣姐起个头 , 她便沿着说了上去 。 之前荣姐虽然从自个的灶娘梁二姐口中听说了江家的人和事 , 但到底比不上本家婶子知道的清楚 。 这位婶子是江家的远房亲娜不假 , 但她男人是与江家同宗的 , 故而称她是本家婶子 , 她托关系才在江家得了个帮闲的差事 , 明面上是帮着管家的婶子 。 说她是亲戚 , 可又干着下人们的差事 , 说她是来家中干活的人 , 又比着旁人多几分亲戚之间的体面和照顾 。 “ 婶子 , 眷午别走了 , 在我房中用饭吧 , 顺道尝尝我这儿的菜食 。 “ 荣姐一上午做了只白绢袜儿 , 那婶子帮着做了半条小裤出来 。 婶子推辞一番 , 见荣姐是真心的便应了下来 , 荣姐问她在家里的时候 , 平日里都吃些什麽菜 。 这问的可不是那娶子的自个家 , 而是江三郎家 。 婶子道 :“ 平日里多食猪肉 , 鱼虾 。“ “ 你们难道不吃羊肉吗 ? “ 荣姐问 。 “ 姐儿有所不知 , 羊肉味膳 , 家里人只有考太太喜吃 , 考太爷当过几年京官 , 那考太太跟着一道在汴京住了几年 , 所以爱吃 。 家中的邱老爹 , 就很善作羊 , 能用一头羊 , 治出一桌八碟儿六碗的羊肉席面汴梁是官家住的地儿 , 北宋在吃食上 , 虽有南食 , 北食之分 , 但像杭州 , 苏 州 , 扬州这样南边的地界 , 也都有北食 。 一则是南边的人 , 推岫官家用的北食 , 二则北宋地方上的官 , 都是三年的任 期 , 时常有北边的相公来此做官 , 故而像杭州这个地方 , 会北食的灶爹灶娘不少 , 但 毕竟是南边 , 到底比不上南食灶厨人多 。 再说这灶爹灶娘 , 外头是十个灶人里面也不一定能有一位灶娘 , 若是在官宣人家里 , 为图方便 , 向来是灶娘多于灶爹 , 也不尽然 , 有那等人家 , 惯爱用灶爹 。 灶爹和灶娘 , 做出来的菜 , 差别很大 , 在灶人一行 , 灶爹的地位在灶娘之上 , 因灶娘在做菜上 , 多善精细的小食甜汤面饼 , 即使做大菜 , 也偏细腾 , 更重用香料佐 味 。 哪怕是胡娘子 , 也是如此 。 灶爹善做大菜 , 尤其是各种肉食 , 要说灶爹和灶娘的差别 , 就好比一道豆腐 , 灶娘多是用刻刀雕出一朵花来 , 再以糖霜 , 花水 , 蜜豆 , 弄出一道娘子姐儿们爱吃的 甜食来 。 再不然 , 便是佐以鸡子清蒸 , 亦或者用鸡汤炖 , 麻油拌着生吃 , 还有放甜咸浇 头的吃法 。 灶爹多是拿来煎 , 炸 , 酱 , 糟 , 用鸡 , 雀儿脑制考汤头 , 再佐以鳝鱼丝 , 火 腹 , 笋丝去炒 , 口味或咸 , 或辣或鲜 。 无论灶爹灶娘 , 会南食的还是会北食的 , 都以做羊肉菜为本事 , 前几日 , 那江 灶娘问梁堇会做几道羊菜 , 便是在问梁堇的本事 。 “ 原是这样 , 这邱考爹惩好的手艺 , 我家中有个姓胡的娘子 , 会做六种羊菜已是 多的了 , 没想到你家的邱老爹竟然能做出十四种来 。“ 荣姐道 。 “ 姐儿家中没开酒楼 , 如何能与她们那样的人家比 , 不瞥姐儿说 , 他邱老爹先不 是咱家里的人 , 他是你那个二嫂子带来的 , 你二嫂子娘家开酒楼 , 什之样的好灶人没有 。“ 婶子又道 :“ 响这样的官宦人家 , 不靠那吃饭 , 若是家中真有这样的灶人 , 才奇怪呐 , 我看你家的灶娘就好 , 你二嫂子没来咱家的时候 , 咱家灶上手艺最好的人 , 也才会做两种羊菜 , 考太太愚吃 , 都是去外头请个灶人家来 。“ 官宦人家 , 不乏有讲究吃食的 , 家中养了几位好灶人也是有的 , 这婶子说的话 , 不过是在恭维她 , 荣姐只作不知 , 与她又说了会子话 , 教房中伺候的春桃去寻二姐 , 教二姐治桌席面来吃 , 又问婶子可有忌口之物 , 那婶子言说什之都吃得 。 春桃来到灶下 , 把梁堇拉到一边说了荣姐留人用饭 , 教她做桌席面的话 。 “ 不知姑娘留的是何人 , 可是那位郑家娘子 7“ 若是郑家娘子 , 今儿这桌席面 , 她要做北菜 , 那郑家娘子是西京人 。 “ 不是她 , 是江家的那个婶子 , 上午来姑娘房中作绣活 , 姑娘便留了饭 。 “ 春朱顾忌灶里有江家人 , 旁的话不便说 , 交代好后 , 离了灶房 。 梁堇暗道 : 竟不是郑家娘子 , 那郑相公要去杭州任通判 , 姑娘何不借此机会 , 与郑家娘子结交一番 , 等到了杭州 , 在外头也能有个往来走动的官娘子 。 她压下心中的不解 , 收拾席面 , 前儿宋妈妈使香豆和彩娟来灶上帮衬 , 因船上活 第141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1 章第 141 章 房中没个桌椅 , 李大娘把床上尼姑色的帐子收拢到挂钩上 , 然后请翠翠在床沿边上坐下 , 俩人借着绸袄子做了会子针线 。 李大娘拙起贼眼 , 暗地里打量了她一眼 , 笑吟吟地道 :“ 翠翠 , 你多大了 , 可有许配人家 7“ 翠翠道 : “ 十九了 , 还未曾配人 。“ 李大娘闻言 , 嘴一摘 :“ 我待你真心肠 , 你如何愣不实诚 , 拿假话诣人 。“ 翠翠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 不解道 :“ 大娘哪里的怪话 , 我何时详你了 , 不曾配人就是不曾配人 。“ 说罢 , 拿着绸袄袖子 , 扭过身子 , 背过脸去 。 李大娘忙站了起来 , 走到她跟前弯下腰 :“ 好丫头 , 你别恼我 , 原是我瞧着你生的这般姿色 , 哪里会没许人家 , 我若有个哥儿 , 只怕巴不得去登你家的门楼 。 难不成是你眼儿高 , 瞬不上寻常的人家 7“ 翠翠羞的脸庞红 , 道 :“ 大娘谬赞了 , 与大娘说句心窝话 , 我不是眼儿高的那种人 , 寻个人家只要那人知晓上进便成 , 可我生的寻常 , 想来别人都嫌 , 是故到了这般年纪 , 还没人家肯要 。“ 匣 , 李大娘往地上哮了一口唾沫 , 道 :“ 我就不爱听这样的话 , 什尹没人家肯要 , 好姑娘 , 你生的哪里寻常了 , 莫不是你平日里用的铜镜都不打磨 , 看不清面皮了 。 先不说相貌 , 单你这手好针线 , 都是咱挑人家 , 可恨我连个侄儿都没有 , 放着你这样的好姑娘 , 白可惜的慌 。 我看怎江家 , 都是瞎眼的鬼儿 , 这要放在俺吴家 , 多的是哥儿爱你 , 还恐你不愿意呐 。 你要是不嫌 , 大娘给你寻个好媒茬 , 哥儿长的不俊大娘不给你说 , 家里没有几贯家资的 , 大娘也不给你说 。 大娘要说 , 就给你说个长得既俊 , 家里又有些银钱的 , 这哥儿还要有出息 , 你看可行 ?“ 这等好事 , 浑似灾年吃了块香肉 , 翠翠哪里会不愿 , 她垂着脖儿 , 忍着羞腹道 : “ 大娘只管去寻 , 寻到了我谢大娘厚礼 , 模样差些 , 我也是愿意的 。“ “ 你愿意 , 我可不愿意 , 我为你寻 , 定要寻个配的上你的 , 你翠翠虽比不得天仙 , 但也不差哪里 , 若寻个不是模样的人来配你 , 岂不是好妻配了赖汉 , 我惯不爱做这种媒 , 不为旁的 , 只为良心 。“ 翠翠闻言 , 喜澡激 , 李大娘就势问道 :“ 不知你家中有几口人 , 可有兄弟姊妹 , 是赁身与江家 , 还是卖身与江家 , 亦或是那江家的家生孩儿 。 你与我细细说来 , 旁人问起 , 我好有话回人家 。“ 翠翠便把家中几口人 , 与李大娘说了出来 , 她是赁身与江家 , 至今还有六年的赁期 , 李大娘道 :“ 六年不值个什么 , 我替你寻个有家底的 , 你若不想在江家当差 , 多他家替你拿了赁钱 , 还给江家也使得 , 不知江妈妈待你好不好 ?“ “ 不瞒大娘说 , 江妈妈那个人 , 是个不好相与的 , 我自打赁身与江家 , 就被分到了她手底下做事 , 她是家中大房的人 , 原是大灶房江管事的妹妹 , 后面三郎君要往沂州来迎你家姐儿 , 所以大娘子使了她跟来 。“ “ 我糊涂了 , 她是你们大娘子的人 , 还是大相公的人 ?“ “ 不怪大娘你糊涂 , 你只以为她姓江 , 便把她当成了江家人 , 其实不然 , 她和江家撞了姓 , 她们姐俩都是大娘子李氏的陪房 。“ “ 这样说的话 , 那她在你家大灶房还是个二掌柜的哪 , 怪不得眼里盛不下个人 。“ 李大娘道 。 “ 她要是在家中没有担个一官半职 , 何敢这样 , 我与珠儿俩人 , 白日里在她手下当差 , 切菜烧火 , 一样不敢马虎 , 到了夜间 , 还要去她房中与她铺床洗脚 , 伺候她 。 她一个不顺心 , 就拿我们撒气 , 路着她没有什尹前途 , 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 “ 你在她手下干的不欢喜 , 怎之不另谋个出路 ?“ 李大娘听了翠翠的事 , 暗想 : 我也是赁身与人家的人 , 跟的二姐却未曾打骂过我 , 也没有教我给她铺过床洗过脚 , 以前不觉怎样 , 如今才知二姐的好 , 哪怕在灶上干错了事 , 二姐也是好言与我说 , 哪似那个江妈妈 。 翠翠苦笑道 :“ 大娘说的容易 , 你不知她家的规矩 , 她家规矩多 , 哪里能教人古谋出路 , 且不说规矩重 , 大娘以为只有她江妈妈一个人这样吗 , 这便是愚差了 , 江家的管事妈妈 , 大多都是这样 , 教下面的粗使丫头铺床洗脚还是好的呐 。“ “ 他江家是个火坑不成 , 粗使丫头干自个的差事不够 , 还要伺候她们 , 这是什之道理 。 “ 李大娘惊讶 。 “ 说火坑也谈不上 , 旁人家也是如此 , 要不然为何人人都想当管事娘子 , 管事妈妈呐 , 难道怎吴家的管事妈妈不教底下人伺候 ? “ 李大娘转了下眼儿 , 怕说实话 , 教这丫头心中不快 , 就道 :“ 在俺家 , 良善的好管事 , 不教底下人伺候 , 有那学管事 , 连裤视都教人与她浆洗 。“ “ 这便对了 , 江家也是如此 。“ 李大娘与翠翠搭上了话 , 把江妈妈的跟脚来头 , 还有江家大灶房里的事 , 都问了出来 , 这是头一日 , 她不好问的太过 , 再与她几日 , 我还能问的再深些 。 到了晚上 , 这李大娘耐不住性儿 , 跑到梁堇房中来邀功 , 梁堇把她好一顿夸 , 与了她一百个铜板 , 李大娘欢喜地收了下来 , 越发卖力的打听 。 再说荣姐房中 , 今儿得了江三郎使人送来的一碟蟹鲆 , 两碟小菜 , 那两碟小菜 , 也不是什之稀罘之物 。 荣姐得了他的菜 , 心生不虞 , 若要送菜 , 该一早来送 , 何故今儿才送 , 他不送 , 她也不怨他 , 反倒是他送了 , 她要怨 。 这三碟菜 , 荣姐只动了一箭儿 , 便教房中的三位丫头 , 还有宋妈妈孙婆子她们分了吃 。 宋妈妈见她左了性 , 有心说些话劝她 , 可又不敢 , 她这一路 , 对这个荣姐 , 那 是不敢说不敢讲 , 唯恐说错了话 , 使她不喜 。 荣姐和大娘子 , 俩人虽是母女 , 但性子 , 脾气俱不同 , 她没有摸准荣姐的脾性 , 事事都只依从附和 , 省得出错 , 可这样 , 又恐教荣姐以为她是个没本事之人 , 宋妈妈难为 。 「 宋妈妈 , 你去把我叔父请来说话 , 几日不曾见了 “ 吴三郎打上了船 , 江家人见了他都唤吴三者爷 , 算是和江家的三郎 , 分开了称呼 , 毕竟一个是长辈 , 一个是小辈 。 他在船上 , 那江二相公 , 成日里拉着他在船头船尾吃酒作诗 , 议论官场党派之事 , 俩人一个是没考中进士的举人 , 第142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2 章第 142 章 吴三郎走后 , 春桃见荣姐愁眉不展 , 便道 :“ 姐儿别怪三者爷 , 他是男子 , 不懂这里面的事 。 娘子们交往 , 不像他们郎君一样吃酒闲话 , 卢妈妈以前说过 , 娘子们一处往来 , 就好比一团花线 , 乱着哪 , 姑娱之间 , 有人得身好衣裳 , 另外一个都要说酸话 。 等到了江家 , 她是长媳 , 姐儿与她又是姆娓 , 少不了会被人处处比较 , 她想压姐儿一头也是有的 , 哪里会真心为姐儿好 , 教姐儿去外头风光 。“ “ 你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 , 即使她不想和我比 , 我也不想与她比 , 但上头下头都拿我俩比较 , 时日短倒罢了 , 若时日长了 , 谁经得住不往心里去 ?“ 荣姐十七了 , 像这样的事也是能想到的 , 当年她那个大伯娘柳氏 , 不就是仪着自个是长房 , 就处处和她母亲比高比低吗 。 她若不多想些 , 到了江家 , 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 宋妈妈在房中听着 , 并不搭能 , 只觉出了门 , 荣姐的做派不似在家里的时候 。 其实也不能怪荣姐 , 荣姐的奶娘是个不懂事且欺主的 , 没教她什之 , 冯氏更疼她大姐姐和四妹妹 , 荣姐也都晓得 。 在家里的时候 , 她吃穿用度包括出门的嫁妆与配房 , 都要靠她母亲 , 日子一长 , 荣姐便成了多思多想之人 。 出了门 , 才敢当家做主 。 春桃来灶下拿饭 , 顺口把荣姐的烦恼之事与梁堇说了出来 , 还说荣姐得了江三郎的菜 , 想要还回去 。 明日教梁堇做一碗蒸羊肉 , 一碟蜜炙猪肉 , 一碟腱的嫩胡瓜 , 教他也尝尝这边家里的菜食 。 互相送菜 , 成了这对未婚夫妻的互相关心与示好 。 这三道菜只有蒸羊肉难点 , 因为船上的羊肉不新鲜了 , 比不上刚宰杀的 , 虽天气严寒 , 但到底差了些 , 只能做成酱烧的了 。 菜食还是其次 , 梁堇道 :“ 若姑娘真想和郑家娘子结识 , 我倒是有个法儿 , 不知可行不可行 。“ “ 好妹妹 , 你有法儿怎之不早说 , 是什么法儿 ?“ “ 郑相公不与咱往来 , 我觉得一是家中银钱不宽裕 , 他吃了咱家的酒 , 肯定是要请回来 。 一桌酒席 , 少说也要几贯钱 , 是故他不来吃酒 , 也不许自个的大娘子来登姑娘的房门 。 登了房门 , 少不了往来 , 如何能回回都吃咱家姑娘的 , 她们家是要脸面的人 , 做不来这样的事 。“ 春桃觉得二姐的话有道理 , 三老爷刚才也在姑娘房中说郑家不是那等富裕之家了 。 “ 那二呐 ?“ “ 二是郑家不想再欠咱家人情 , 借船已是欠了一个人情了 , 怕与咱往来 , 再欠下人情债 , 人情债难还 , 又都去杭州 。“ “ 是这个意思 , 所以姑娘才为难 。“ 春桃道 。 梁堇道 :“ 姐姐还记得吗 , 来咱家借船的是郑家娘子 , 江家与响姑娘下催妆礼那日她也来了 , 我觉得她和她官人不同 。 船上生活多不便宜 , 她和郑相公咬牙能忍 , 可她们的一双儿女能忍吗 , 都说父母爱子 , 郑家娘子难道忍心看着自个一双儿女遭罪 ? 我听闻她们吃食上家迫 , 昨儿的晚食是饼子炒莪菜 。“ 郑家不想麻烦 , 也不想教外人知晓她们的吃食 , 上了船后 , 也不在灶里做饭 , 而是使老仆在房中的炉子上做主仆几人吃的饭菜 。 那炉子还是郑家自个带的 , 不是船上的 , 她们备的也有肉食 , 只是不多 , 坐船坐了十几日 , 两日前就吃完了 。 “ 你是说 , 教姑娘与那郑家娘子送去几包肉食 ?“ “ 不能直接送 , 直接送人家只怕不肯要 , 这郑家娘子 , 可有擅长之技 7“ 春桃仔细愚了想 , 道 :“ 我听娘子房里的人说 , 这郑娘子擅长制香 , 在家里的时候 , 她来拜访 , 还送了咱家一盒自个制的线香 。“ “ 如此就好办了 , 姑娘的陪嫁箱笼里就有许多香料 , 就说姑娘思家 , 夜里睡不着 , 请她去房中制二两助眠的香 。 等她来了姑娘房中 , 姑娘与她说说话 , 再往她那送肉食 , 也别送生肉 , 捡烧鹅 , 烧鸡这样的熟食 , 包两包送去 。 隔一日 , 再送两包饰糖 , 蜜饯 。“ “ 这是个好法儿 , 这样既保住了郑家娘子的脸面 , 又有借口往她家送吃食了 , 这是谢礼 , 她家也不会觉得为难 。“ 春桃说罢 , 就要拉着梁堇往姑娘房中去 , 她们俩人是在盛放米面菜蔬的房里说话 , 梁堇连忙 抽出了自个的胳腾 。 “ 姐姐去姑娘房中 , 就说这是你自个想出来的主意 , 我是个灶娘 , 不想去露那个脸 。“ 春桃不依 : “ 傻妹妹 , 咱这几个陪房 , 哪个不想在姑娘面前露脸 , 偏你傻了 。 “ 姑娘的陪房共是十五个人 , 人多了不免争权斗势 , 我此时露脸不是好事 , 姐姐比我年长 , 劳姐姐替我多担待 。 “ 梁堇道 。 她跟了荣姐 , 自是盼着荣姐好的 ,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 春桃听罢 , 知晓她不爱出头 , 也就不再强她 , 心中暗想 , 她得明面上的好处已是占了二姐的便宜 , 若姑娘赏下什之物件 , 她私下里给二姐 。 她回去等夜间的时候 , 趁坠儿和宋妈妈不在 , 与荣姐说了这个法儿 , 荣姐思衬一会 , 只觉法儿好 , 问春桃是谁想的 , 春桃红着脸说是她自个想出来的 。 次日 , 荣姐使春桃去请郑家娘子 , 那郑家娘子果然来了 , 如此这般后 , 荣姐送吃食 , 郑家娘子收了 , 也不回礼了 。 荣姐好似醒了神 , 几日里 , 总是寻由头 , 请郑家娘子出来 , 一来二去 , 俩人熟络了不少 。 这日 , 郑相公看到房中又多了几样子吃食 , 问大娘子哪来的 , 大娘子也不眉他 , 说是荣姐所送 。 郑相公劝道 :“ 把这几样吃食去还给人家吧 , 咱吃了人家多少了 , 要不然就与人家送点东西 。“ 郑家娘子 , 本姓为罗 , 这罗氏闻言 , 不由得哭泣起来 , 第143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3 章第 143 章 说罢船上几人 , 再说孙婆子 , 她与严嫂子分得了一间房 , 这日 , 她在房中吃闵酒 , 教两个女儿唤到了房中来说话 。 “ 再有一日 , 便到杭州的地界了 , 我这几日 , 心中郁郁 , 甚是不快 。“ “ 敢问干娘 , 是为何事所烦呐 , 前些日子 , 姑娘不是才赏了菜给您考人家 , 女儿都没这般口福 , 干娘得姑娘待见 , 女儿们瞧了都跟着欢喜哪 。“ 秋雀坐在床边上 , 与孙 3 子捶腿捏脚 。 孙婆子道 :“ 姑娘赏菜 , 是待见干娘我 , 可姑娘并不是只赏了我一个 。 我听说 , 前几日 , 姑娘单赏了春桃两只戒子 , 房中另外两个丫头都没有 , 就连宋妈妈也没得上 - 只 “ “ 这事我也听说了 , 干娘可知姑娘是为何事赏她 7“ 孙婆子摇了摇头 , 她也纳闷 , 好端端的 , 那春桃没做什麽 , 怎之就得了姑娘的赏 ? “ 响们娘仨不在房中伺候 , 姑娘想什么咱也不知 , 如此下去 , 还怎之得势 ? 依我看 , 她宋妈妈得势是迟早的事 , 她要是得了势 , 岂有咱们娘仨的好日子过 。“ “ 干娘今儿怎麽长旁人的志气 , 灭响自个的威风了 , 干娘往日里不是常教女儿 , 言道只要肯下功夫 , 就没有算计不来的事 。 干娘方才说的虽有几分道理 , 但越是这样 , 咱越要去争 , 只要干娘能争得去那房中伺候 , 咱还愁什么 。“ 锁儿坐在一旁 , 尚未言语 , 孙婆子问她 :“ 女儿 , 你以为干娘该如何做 7“ 锁儿推说不知 , 孙婆子拉了她的手 , 道 :“ 当初院里只我一个人做主的时候 , 我给了你和秋雀俩人一人一个好差 , 她的好差 , 被她早早的弄丢了去 , 只你的还在 。 我瞧你不像是没主意之人 , 而是不想说罢了 , 说来说去 , 我拿你当知心的女儿看待 , 待你和秋雀一视同仁 , 你却不拿我这个干娘当干娘 。“ 说罢 , 孙婆子的面色冷了下来 。 锁儿是知晓孙婆子的厉害的 , 忙从凳上起来与她磕头 , 孙婆子见状 , 向秋雀递了个眼神 , 秋雀把锁儿拉了起来 。 “ 锁儿 , 往日里 , 要不是干娘对咱多有照拂 , 咱能有今日的出息吗 , 你肚儿里有什之话 , 不该藏着拔着 , 打认了孙妈妈作干娘 , 咱姐俩就和她老人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如今 , 你占了便宜 , 却不想认账 , 这不是耍无赖吗 7“ “ 女儿 , 你说话怎不中听 , 你姐姐不想和咱一道 , 想投靠了宋妈妈去 , 我也不怪她 , 只怪干娘我没甚本事 , 留不住人 。“ 孙婆子掏出袖子中的汗巾 , 振着脸假泣 , 又偷眼看锁儿 , 锁儿道 :“ 干娘 , 你休要伤心 , 我何时说要去投宋妈妈了 “ 她走到床前 , 又道 :“ 打认了干娘 , 我没少得干娘的恩惠 , 我不是没良心的人 , 平日里也寻思过要报答干娘 , 但怕干娘嫌 , 肚儿里有话也不敢说 。 不承想 , 竟教干娘误会了我 。“ 孙婆子闻言 , 止了泣声 :“ 哪个会嫌你 , 女儿 , 你想多了 , 你有什乔话 , 只管敞开说 。“ “ 女儿以为 , 姑娘是不知干娘的本事 , 要是知晓干娘的本事 , 遥到什么事 , 也好教干娘去办 , 即使不使干娘 , 也会与干娘说说 。 就好比这回 , 姑娘赏了春桃两只戒子 , 咱连为了什尹事赏的都不知道 , 眼下 , 干娘想在姑娘身边立足 , 需得一件事 , 这一件事做好了 , 也就取信与姑娘 , 这足便立住了 “ 锁儿道 。 “ 那这件事 , 是什么事 ? “ 秋雀问 。 “ 我也不知 。“ 听了锁儿的话 , 孙婆子想了一会 , 道 : “ 我原来也这样想过 , 可难为的是寻不到机会 。“ 孙婆子等不急 , 她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 再教她等下去 , 实在难熬 。 她道 :“ 等姑娘到了江家后 , 我欲在十几日后 , 与她宋妈妈发难 , 不知两位女儿可愿助我 2“ 秋雀立时应下 , 俩人看向锁儿 , 锁儿犹豫片刻 , 也应了下来 。 “ 好 , 等干娘我压了她宋妈妈 , 姑娘也就看到我孙婆子的本事了 , 到时 , 干娘我定不会薄待你们 。“ 孙婆子下了床 , 寻到两只酒益 , 执壶往里倒了冷透的酒水 , 递给两位干女儿 , 秋雀和锁儿接了 , 孙婆子又给自个倒了一盅 。 “ 干娘 , 女儿们日后的前程都在您者人家身上了 , 女儿敬您 。 “ 秋雀言罢 , 锁丿敬 , 仨人面对面 , 饮了冷酒 。 海棠提着恭桶 , 打孙婆子房前过 , 见她们仨人关起门来在房中说私话 , 心中只觉一阵失落 。 她来到秋葱这 , 放下恭桶 , 香豆和二姐俱不在房中 , 那秋葱散了髻 , 穿着一件紫绩旧袄子 , 倚在床上正做针线 。 “ 秋葵姐姐 , 恭桶给您刷干净了 , 您瞥瞧 。“ 秋葛不想澈这盛腱膜物的桶 , 量海棠不敢糊弄她 , 便挥了挥手 , 教她给她放到遮羞的帘儿后面 。 帘后还摆着香豆和二姐的桶 , 另一筐是灶下弄来的草木灰 , 因在房中方便 , 难免有异味 , 香粉价高 , 多是不经济 , 梁堇就想了这个法儿 。 灶下每日做饭食 , 就草木灰多 , 大丫头们来房中顽 , 见这比香粉好使 , 也问梁堇讨了一筐回去用 。 海棠把桶放到帘后 , 又顺手抓了两把草木灰撒进去 , 掀开帘儿 , 悄悄地唆了一眼秋葱 , 然后走过去找话说 , “ 姐姐做裙儿呐 , 可是从房里得的料子 ?“ 秋葱抬眼瞰了瞰她 , 问道 :“ 你可是还有事 2“ “ 我想求姐姐指点指点我 , 我来姑娘这日子不短了 , 是孙妈妈荐的我 , 她与了我这样的前程 , 不瞒姐姐说 , 我在心里直把她当亲娘似的敬着爱着 。 我空有一番想孝顺她的心思 , 却近不了她面前 , 日日为此犯愁 , 还盼姐姐能教教我如何做 。“ “ 这哪里值得你愁 , 等改日 , 我在孙妈妈面前 , 替你说些好话就是 。“ 秋葵道 。 海棠喜道 :“ 姐姐的两句好话 , 比旁人加起来说几十句都管用 …...“ 秋菅不爱听她这些话 , 打发她出去了 , 下晕 , 秋雀来房中寻她 , 把干娘孙婆子的意思说与她知晓 , 秋葵道 :“ 你回去告诉你娘 , 到了那日 , 我也帮她 。 我与你娘是相识 , 自是向她 。“ 原来这秋葛在荣姐院里当过几年粗使丫头 , 后面才升了 “ 官 “, 孙婆子那个时候 , 是院里浆洗衣裳的粗使婆子 , 俩人可不就是老相识 。 “ 我干娘听了姐姐你的话 , 准保高兴 。“ 秋雀又在秋葵房中坐了一会 , 俩人说东唠西 , 秋蒌把上午海棠求她的事 , 当做笑谈说了出来 。 “ 她那种人 , 没个 第144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4 章第 144 章 吴家赁的私宅 , 在杭州的鸭鸯巷 , 一行人到了宅子门前 , 春桃去扣门 , 须夷 , 宅门打开 , 从宅里出来一位腰间扎着红绩带的哥儿 。 这哥名唤麻三儿 , 是吴家妈妈的亲侄子 , 他也是荣姐的陪房 , 年头里的时候 , 被冯氏遣了来这看宅子 。 荣姐的陪房中 , 虽说有四位哥儿 , 但其中两位 , 是在冯氏与荣姐的铺子里当差 , 平日里不常见 , 也使唤不到他们 。 剩下两位 , 其中一个是打外头赁来的王二哥 , 在梁堇手下做事 , 是灶里的人 。 只他麻三儿 , 卖身与吴家 , 又有婶子是吴家的老妈妈 , 故而他算是家里人 , 在荣姐这替荣跑肽哩 。 他识得春桃 , 见姑娘可算是到了 , 连忙跑去行礼问好 。 “ 宅子可曾收拾妥当 ? “ 荣姐头上戴着帷帽 , 隔着轿帘儿问道 。 麻三弯着腰 , 答道 :“ 回姑娘的话 , 打进了正月十五 , 小人恐咱家的船早到 , 便隔两日就去牙行赁俩婆子来打扫 , 这宅子是昨儿才扫过 。“ 巷子里的隔壁人家 , 听见动静 , 都不由得探出头来往这边观望 , 只见巷子里停着一顶俩人拿的绿缎子小轿 , 那轿子旁边 , 围着好些个女使妈妈 ,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还不等她们看清楚从轿子里下来的人长什之样 , 就不见了身影 , 只瞥见半抹那女娘银红色的裙角 。 “ 大娘 , 你去左右邻舍问问 , 看哪有卖柴的 。“ 这宅子不大 , 远比不上吴家在沂州赁的宅子 , 梁堇进来后 , 先去寻了灶房 , 灶房里连口锅都没有 , 也不知麻三儿在杭州这几个月 , 是如何吃的 。 好在出门的时候 , 梁堇连锅都带着了 。 李大娘出门 , 问了巷子里的邻舍 , 买了一车柴 , 回来后 , 先烧了四五锅热水以供荣姐安置的正房使 , 再是下面的丫头妈妈 。 下眷申时 , 江家来了四顶小轿 , 分别是江三郎的大嫂张氏 , 二嫂杨氏 , 余下俩人 , 是二房的李氏 , 三房的鲁氏 。 她们和荣姐是平辈 , 都是来看荣姐的 , 荣姐把这几位嫂子请进了房里说话 , 那鲁氏要留下伴她过夜 , 荣姐使了春桃来梁堇的灶房说话 。 “ 那张娘子 , 穿了身秋香色褚子 , 瞧着有三十五六的年纪 , 不像是响姑娘的姑娓 , 倒像是个其他房里的婶母似的 。“ “ 我娘在家里的时候说过 , 江家大郎君比三郎君大十三岁呐 , 她们来这 , 姑娘可要留饭 , 若是留饭 , 我好去收拾席面 。“ “ 我来就是与你说这个事 , 三房的鲁娘子不走了 , 夜里要伴着姑娘 , 姑娘说晚食上桌席面 , 多弄几道体面菜来 。“ 春桃不能在这久待 , 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 “ 二姐 , 这三房的鲁娘子 , 难不成就是窥家那位姑奶奶的儿媳妇 ?2“ 香豆在灶帮厨 , 问道 。 梁堇道 :“ 正是她 , 照了咱那边的关系 , 姑娘还要唤这鲁娘子一声表嫂喉 。 “ 罢话 , 梁堇分下了各自的差事 , 又去正房寻到了坠儿 , 问她借一套官窥碟碗来 。 荣姐的陪嫁中 , 一共有五套碗碟 , 梁堇管着三套寻常货色的 , 剩下两套 , 一套银的 , 一套官窑中的上等 。 梁堇要是想用 , 只能寻荣姐 , 教荣姐拿钥匙开了箱子给她 , 可房里有外人 , 梁堇不好进去 , 便找了坠儿 。 荣姐房中的三位大丫头 , 管着荣姐的嫁妆私物 , 喜儿管首饰匣子 , 茶叶 , 春桃管房中的衣裳鞋子汗巾 , 香料 。 坠儿管布料摆件 , 像荣姐的那两套好碗碟也是归她坠儿管 。 坠儿取来给她 , 一再交代不能捧了 , 要是捧了一只就不是一套了 , 席面上的碰碟 , 向来使的都是一套 , 缺了一只 , 再拿旁的填 , 到底不是个样子 。 “ 坠儿姐姐 , 你放心 。 “ 梁堇把这套碗碟搬到了灶下 , 因不是大席面 , 故而也用不着这之多 , 她挑了六只碟子 , 四只碗 , 两只盏子 , 还有一只长颈酒壶 , 俱是同色同纹 。 席面收拾好后 , 梁堇托香豆去房中间问 , 可教摆饭 , 没一会儿 , 香豆去而复返 : “ 教摆饭 。“ 如此 , 饭食往房中送了过去 , 又托香豆去问三者爷 , 三考爷那里的人说晚些来灶下提 , 梁堇把三考爷的饭食留在蒸笼里 , 然后轮到她们自个吃饭了 。 不在房中当差的丫头和媳妇 , 也都过来了 , 净了手一人端了一碗干菜炒肉 , 又拿了炊饼 , 蹴在烛下用饭 。 这灶房连个闷桌儿 , 闲其都没有 , 她们 又不想端回去吃 , 只得挤挤或蹲 , 或站 , 梁堇又打了一锅疙瘩香油咸汤 。 像赖媳妇 , 锁儿 , 秋葱她们这些人 , 在船上吃梁堇做的饭菜已吃了二十多日 , 回回都是热汤热饭 , 味道又足 , 还顿顿有荤腥 。 不似麻三儿 , 连盛了三碗热菜 , 吃了四个炊饼 , 他的身板单薄 , 竟然这么能吃 , 吓得梁堇不敢再教他吃 , 怕吃出个好歹来 。 “ 二姐 , 你们不晓得 , 打我来了这 , 也不总是去外头买着吃 , 一来没恪多闲钱 , 二来这儿离市井远 , 外头只有个薛婆子卖油饼和肉汤水 , 连吃几日 , 便吃的口中生了火 。 我后面一想 , 离你们来日子还长着哪 , 老这样也不是个法儿 , 便寻个炉子在房中做饭 , 我在家都是吃灼上 , 何曾自个做过饭 , 可不做又馈 , 只能糊弄了一顿又一顿 , 哪里吃过这样的好汤饭 , 教我再吃一碗罢 。“ 他这样说 , 梁堇也就不再拦他 , 那麻三儿刮了刮锅底 , 贫的恨不得像用炊饼去蹿锅上的油水 。 正房灯火通明 , 烧的是官烛 , 荣姐送走张氏 , 杨氏 , 李氏 , 请表嫂鲁氏往里屋坐 , 饭摆在了里屋 , 俩人都去了厚重不便的樟子 , 着轻便小袄 , 拖着颜色长裙 。 “ 表嫂生的好 , 不知多大年纪了 ?“ 这话不是荣姐府夸 , 而是那鲁氏本就相貌不俗 , 梳着南髻 , 上头戴了一副珠子璎珞围髻 , 再无其他装饰 , 上面的有米珠串十余条 , 下坠大珠 , 中间又有红石 , 绿石 珠光气压着乌青的油髻 , 说不出的好看 , 在烛光下 , 好似一位神妃仙子 。 “ 二十有八了 , 妹妹多大 ?“ 这鲁氏性子温柔 , 与人说话也不拾尖夺强 , 荣姐了 第145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5 章第 145 章 鲁氏听了 , 道 :“ 我们南边人的确不常食鸭子 , 虽说食的少 , 但我也食过 , 却浑不似一个味 。 你这陪房 , 治鸭的手艺好 , 不见腥腹 , 只觉甜香 , 这菜唤个什之名 ? “ 哪里有嫂嫂说的这般好 , 你不常吃北菜罢了 , 这唤坛鸭 。“ 俩人言罢 , 又吃起酒来 , 吃到夜里戌时 , 那一碟坛鸭 , 教这鲁氏吃了大半碟 , 其余的菜 , 用了也只觉味好 , 和家里灶娘做的不是一种激味 。 吃罢饭 , 俩人的脸庞都红晕晕 , 已是醉了 , 春桃唤了鲁氏的丫头进来 , 各服侍了荣姐和鲁氏洗漱 , 然后把她们扶到床上 , 脱鞋脱袜 , 褪去袄裙儿 , 这荣姐和鲁氏歇在了一 春桃又与那丫头一起 , 把房里桌上的残羹剩菜收拾了下去 , 宋妈妈送来一只瓷造的恭桶 , 摆在屏风后面 , 又弄了好些个香粉 , 香灰 。 “ 妈妈 , 你陪着鲁妈妈去偏房歇息吧 , 今儿我在这守夜 。 “ 春桃抱来了被褐 , 备歇在外间 , 宋奸妈也不和她争 , 反正还有两夜呐 , 就拉着鲁妈妈去了偏房 。 鲁氏的丫头不肯走 , 也要与春桃睡在这 , 春桃便把自个的被褥让给了她 , 又去抱了一床来 。 再说梁堇 , 幸好提前与鲁氏带来的妈妈 , 丫头留了饭菜 , 还有抬轿的哥儿 , 给那妈妈和丫头多留了两碗旁的肉菜 。 不为别的 , 只因那鲁氏和荣姐因着季姐的关系 , 是拐着弯的亲威 , 人又来陪着过夜 , 她带来的妈妈丫头 , 吃两碗好菜也当得 。 送走她们后 , 梁堇和李大娘几人把灶房收拾好 , 便去歇了 。 她和李大娘一间屋 , 一张床 , 李大娘脚臭 , 梁堇忍了又忍 , 还是抱着被褥去寻香豆了 。 次日一早 , 春桃来灶房送赏铬 :“ 姑娘说昨晚的席面做的好 , 一人赏二十文 。 说罢 , 给李大娘一包铜子 , 教她们自个去分 。 另外又把梁堇喊到外头 , 给了她两吊子钺 , 说是荣姐单赏她的 , 梁堇接过 , 据在手里 , 问道 : “ 姑娘怎之赏的这样重 ?“ 打梁堇跟了荣姐 , 大大小小的赏 , 共有十几回 , 里面除去逢年过节的赏外 , 剖下的不多 , 这么多赏里 , 就数这回的重 。 以前在家的时候 , 小食做的好 , 荣姐偶尔打赏一二十个铜钱 , 三四十个铜钱 , 从未像今儿这样 , 赏了两吊子钱下来 。 “ 我们房中的丫头还有妈妈 , 都得了一吊子钱 , 你是灶娘 , 是灶上管事 , 合该也有你一吊子 。 这另外一吊子 , 是因昨儿夜里 , 鲁娘子夸你的菜好 …... 快收起来 , 别教人看见 “ 春桃张望道 , 梁堇袄袖子里放不下这两吊子钱 , 里面的口袋已是不浅 , 可两吊子铜板也不多了 , 没法 , 后面解开了袄子 , 往怀里塞了一吊子 。 “ 我方才伺候姑娘洗漱的时候 , 姑娘说 , 等咱到了江家 , 她欲把咱的月钱往上再提一提 “ “ 这是好事 , 姐姐的月钱 , 再涨怕是要破三百文了 。“ “ 我与你不一样 , 我是赁身来的 , 当年已给过我家赁身钱了 , 没想到 , 在吴家还能有月钱拿 , 我的月钱再涨 , 一年下来 , 便是三贯余钱了 。 “ 春桃只觉吴家好 , 照她如今的月钱算 , 用不了几年 , 就能攒下一二十贯 , 再算上赏钱 , 三十贯也能有 。 搁下面 , 三十贯 , 是一笔很体面的嫁妆钱了 , 日后春桃嫁人 , 便不用愁了 。 对于春桃这样的女使来说 , 还是防着寻一门好家的 , 是嫁给下面的管事 , 还是嫁到外头做营生的人家 , 亦或者乡下种地的 , 都要有一笔嫁妙 。 因人家男方会给乐礼 , 女方什麽也不置办 , 是很难嫁出去的 。 上头的厚嫁之风 , 也影响着下面 , 到了下面 , 婚嫁更偏势利 , 先前春桃家里为她寻的那个人家 , 多是看重春桃这个知州家女使的身份 , 即便这样 , 春桃想嫁过去 , 也要备份嫁妆 。 嫁奶的多少 , 影响着女子婚后在婆家的地位 。 嫁妆多 , 底气足 , 嫁妆少 , 气短卑微 , 这一怪状 , 上头下头都有 , 好似嫁妒成 了第一等要紧之事 , 是人的门帘 。 上头至少还顾着些许体面 , 到了下头 , 甚至有媒人以女子嫁如多 , 来牵线成媒 。 等春桃走罢 , 梁堇拿出三十个钱来 , 谢香豆和彩娟 , 到了夜里 , 又拿出五十个钱来给李大娘 , 荣姐虽赏过她们了 , 可梁堇到底是个管事的 , 香豆和彩娟 是来灶房帮忙的 , 就要回去了 , 她们俩人不算 。 这李大娘 , 是梁堇的手底下之人 , 梁堇手中虽有她的把柄 , 但她不能对她一毛不拔 , 想教人听你的使唤 , 不能光靠一味的打骂 。 打骂人的事 , 梁堇也做不出来 , 她以为 , 管人要想法子去管 , 不能逞淫 / 威 , 她在心里 , 始终觉得她与李大娘一样 , 没有贵贱 , 高低 。 如果李大娘没那之滑 , 她也不会这样对她 。 再一日 , 宋妈妈带着喜儿和坠儿 , 往江家喜房铺床 , 挂帐幕 , 铺设房套器具 , 夜里不回来了 , 要守在房中 , 不让外头人进来 , 等到明日新人进来 , 方能移步 。 夜里五更天 , 荣姐便起了 , 一应陪房 , 都不敢懈怠 , 这一日的早食 , 用什之 , 不用什之 , 都是有讲究的 。 像羊肉 , 韭菜 , 蒜 ...... 这种用后有味儿的 , 都不能做 , 早食是前一日梁堇备下的一一一碗甜汤 , 两碟荷花点心 , 一碟红糖馒头 , 一碗蒸嫩鸡子 , 一碟香油拌豆腐 。 荣姐用罢 , 又从身上系着的香囊里抓了一撮茶叶嚼 。 巳时一到 , 江三郎登门来迎 , 阵仗比在沂州的时候 , 更大更热闹 , 一路吹吹打打往江家去 。 路上有江家婆子撒五谷豆钱彩果 , 引的小儿争拾 , 这叫撒谷豆 , 有压煞鬼之意 , 喜轿行至江家正门 , 有官媒 , 婶子请荣姐下轿 。 另一女使 , 捧着一把雕花铜镜 , 倒朝着喜轿照去 , 又有两位女使 , 捧着莲炬花烛 , 引着荣姐 , 然后由春桃和江家婶子左右扶着进门 。 踏过青毡花席 , 再跨马鞍 , 入中门 , 至内室坐虔帐 , 这坐虚帐有个好彩头 , 叫 坐床富贵 , 是吉祥的规矩 。 江三郎那边 , 着绿裳 , 花念头 , 第146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6 章第 146 章 去灶下吃饭的赖媳妇几人回来 , 那赖媳妇扯了梁堇往一边说话 :“ 你恍实在作甚 , 姐儿的嫁妆摆在这 , 谁敢偷拿了去 , 到了江家 , 便是到了咱自个家里 。 你在这守着不挪眼 , 谁又知晓你的这份忠心 , 教我说 , 咱当下人的 , 姐儿怎之交代响就怎么做 。 姐儿又没交代让咱守嫁妆 , 咱操这个闲心干嘛 。“ “ 嫂子说的话也在理 , 可咱到底跟着姑娘 , 虽说没让咱看守嫁妆 , 但嫂子愚想 , 若嫁妆丢了少了 , 即使不是咱的过错 , 响也干净不了身子 。 那饭食 , 我早吃一会 , 晚吃一会都使得 , 嫁妆不丢总是好的 , 省得咱大伙吃骂 。“ 梁堇道 。 “ 难为你有这份好心 。 “ 赖媳妇讨了个无趣 , 讪讪地往秋葵她们那边去了 。 “ 咱都去吃饭 , 只她一个人守着 , 倒显了她了 。 “ 秋葛说着酸话 , 赖媳妇道 :“ 她也是好意 , 若出了差池 , 姑娘少不了会拿响撒气 。 秋雀 , 你方才怎之不留下来替你干娘守着 , 这守嫁妆是姑娘教给她老人家的差 , 她耆人家这一泡尿 , 憋得怪久 , 咱吃饭都回来了 , 也不见她者人家的身影 。“ “ 二姐守着便够了 , 哪里要用两个人 , 我干娘如何还不回来 , 彩娟你去外头寻寻 。“ 秋雀挥着手绢 , 坐在箱子上歇脚 。 彩娟不想去 , 这江家大 , 东院西院的 , 她怕自个摸不回来 。 秋雀见使不动她 , 骂了两句 , 那彩娟才不情愿地出去寻孙婆子 。 赖媳妇见状 , 和秋葵递了个眼色 , 俩人都振嘴耍笑 。 “ 二姐 , 我瞩那个唤秋菅的 , 不似个好人 。 “ 李大娘贼眉鼠眼地凑在梁堇身边 / 声道 , 梁堇往秋葵那边看了一眼 , 道 :“ 这话与我说没什么 , 别和旁的人说 , 她姐姐房里的大丫头 。“ 李大娘面上应下 。 且说孙婆子 , 憋了一个时辰的尿 , 见这儿有这之多人守着嫁妒 , 便出去方便去 了 。 不知是她年轻那会儿生育落下的根儿 , 还是如何 , 打那后 , 就得了容易尿裤儿的毛病 。 她方便回来的路上 , 巧遇江家的管事 , 那管事本是去寻荣姐身边的宋妈妈 , 交代下人住处 , 嫁奶安置的事 , 孙婆子一听 , 便揽了过来 。 江家管事见孙婆子穿着绸衣裳 , 是个体面妈妈的打扮 , 就以为她和宋妈妈一样 , 就把这两桩事交给了她 。 孙婆子不知道是哪个院 , 哪几个房 , 央了那管事引路 , 带她去认认地方 , 这西院住的有大娘子李氏 , 还有江大郎 , 江二郎两个小家 。 认了地方后 , 孙婆子谢了人家 , 院子里的小丫头倒是好安置 , 只荣姐所在的正房后面有几间罩房 , 照常理 , 这罩房是主子给亲近的丫头妈妈们住的 。 在吴家的时候 , 冯氏的正房后面 , 住的是大丫头崔儿 , 青杏她们 , 宋妈妈也住在那里头 。 因荣姐院里的偏房多 , 后罩房只得一间 , 就把后罩房当了针线房 。 但来了江家就不同了 , 孙婆子不便拿主意 , 后罩房给谁住 , 到底也表了在姑娘心中的分量 , 她孙婆子面上不是管事 , 但平日里行的是二管事之事 , 这罩房合该得有她一间 。 此时荣姐的喜房里 , 是江家里的各房姆娱 , 娶子 , 孙婆子看了看 , 不敢进去 , 只得又回到了放嫁妆的院子里 。 “ 干娘 , 你哪去了 , 你方便怎么时辰这样长 , 难道迷了路 ?“ 秋雀迎上来问 。 孙婆子道 : “ 江家的管事 , 寻我有事咧 。“ “ 我们都吃罢饭了 , 不知这个时辰 , 灶下还有没有饭菜 , 不如我去替干娘讨碗菜来吃 7“ 干女儿一说 , 孙婆子还真觉腹中饥馈 , 问方才她们是如何吃饭的 , 是江家人送到院里吃的 , 还是她们去江家灶房吃的 , 若是去的灶房 , 院儿里可留下人看守嫁如 。 秋雀言说 , 方才留下了梁二姐 。 李大娘闻言 , 暗骂 : 真是不要个脸皮 , 江家来人教吃饭 , 一个个都往外头去 , 哪个想过留下守嫁妆 。 不守倒罢了 , 如今还一副与这人商量过的样子 。 孙婆子不知这里面的账 , 见干女儿说留的有人 , 便放下了心 。 “ 赖媳妇 , 你们别都坐着 , 教人瞿见 , 还以为咱吴家没规矩 。 “ 孙婆子道 , 这媳妇是外头赁来的 , 平日里 , 不犯错事 , 也不干逞威风露脸之事 , 你交代她什之她就做什么 , 只一句话忘说 , 她就当 没看见 。 “ 妈妈 , 什尹时候才安置响这些个陪房啊 ? 累了一整日了 。 “ 赖媳妇从箱子上来 , 不端不正地站着 。 “ 怕是要夜里才能安置咱们了 。 “ 孙婆子掏出袖子里的宝蓝色汗巾 , 擦了擦头 | 的汗 ,“ 你们先在这等着 , 我去姑娘那看看 , 若喜房里的人走了 , 我便进去问问姑娘 , 咱也能早些安置 。“ 说罢 , 孙婆子又走了 。 梁堇冷眼瞧着 , 也不过问 , 拉住了李大娘 , 也不教她说话 。 在吴家的时候 , 上头有冯氏这位大娘子 , 荣姐院子里的丫头媳妇婆子都不敢乱动 , 这随荣姐出了门子 , 她们上头没有人压着了 , 个个都露了性儿 。 荣姐要是没个手段出来 , 是拿不住这些人的 , 如今的现状是 , 宋妈妈不说话 , 不露头 , 旁观荣姐的作为 , 浑似个哑巴 。 这孙妈妈又一心想争权 , 甚是不安生 , 底下的人 , 各有各的心思 …... 越乱其实就越便宜了梁堇 。 梁堇想得恩典出去 , 就要走到荣姐身边 , 她缺个上去的契机 , 要知道 , 梁堇是家生孩儿 , 想出去 , 不是一般的难 , 要是一直在下面 , 猴年马月也出不去 。 她要是能到荣姐身边 , 再仔细筹谋 , 不愁没有出去那一日 , 这几年 , 她见荣姐的面虽然不多 , 但能多少看出来些荣姐的为人 。 至酉时未刻 , 宋妈妈过来 , 分了住处 , 又安置了嫁妆 , 孙婆子跟在她后面 , 吊着个脸子 , 瞧着不欢喜 。 梁堇被分到和香豆一间屋 , 秋葛和锁儿一间 , 赖媳妇和丰儿一间 , 秋雀和海棠 , 彩娟 , 仨人一间屋 , 令梁堇她们都没想到的是 , 孙婆子竟被分到和李大娘同屋 。 “ 干娘 , 连梳头的严嫂子都住进了后罩房 , 宋妈妈把你分到下人 第147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7 章第 147 章 次日一早 , 梁堇她们这些个陪房 , 往江家大灶房去用早食 , 她在大灶房里看到了喜船上的江灶娘 , 不对 , 应当是小江灶娘 , 她上头还有个灶房大管事的姐姐 。 南边的灶房和北边的灶房 , 差别不大 , 因江家西院里各处的女使 , 妈妈 , 哥儿都在大灶房用饭 , 故而人挤人 。 这些人里头 , 有大娘子李氏带过来的陪房 , 张氏的陪房 , 杨氏的陪房 , 其中杨氏的陪房 , 有三十人之多 。 梁堇她们是新来的 , 三郎君的奶娘孟妈妈 , 把她们往里面带 , 说道 :“ 你们刚来 , 咱家里的规矩多 , 等吃罢饭 , 我与你们慢慢说 。 这吃饭也有规矩 , 娘子和郎君们要初一十五 , 在大娘子房中用饭 , 余下日子 , 可使丫头来大灶房提了饭在自个房里用 。 像大丫头 , 妈妈 , 也有规矩 , 咱西院 , 除了大娘子房中能有四位大丫头 , 两位妈妈用二等菜食 , 像张娘子 , 杨娘子 , 她们房中只能有两位大丫头 , 一位妈妈用这等菜食 。 咱家主子们用的饭菜 , 是一等 , 大丫头和管事妈妈用的是二等 , 剩下的人都吃灶上的大锅饭菜 。 这吃灼上的大锅饭菜 , 也不能乱争乱抢 , 咱家里人多 , 娘子们又带了恍多陪房来 , 每日到了用饭的时辰 , 大娘子那的人先用 , 然后再是张娘子那的人 , 随后再是杨娘子和咱娘子的人 。“ 梁堇听了 , 不由得咋舌 , 这江家真是规矩重 , 她随赖媳妇 , 孙婆子她们路在孟奶妈身后 , 观灶房里用饭的人 , 腰上都绑着不同颜色的大汗巾 , 愚必这大汗巾是按院子分的 。 “ 这个时辰 , 原不是你们能来吃饭的时辰 , 可家里又有规矩 , 凡是新来的娘子带过来的人 , 前三日 , 能不守家里的规矩 , 早些用饭 。“ “ 江管事 , 这些人是吴娘子的陪房 , 劳你多照顾 。“ 江管事闻言 , 把梁堇等人都打量了一番 , 道 :“ 到了咱家 , 就是咱自个家里人 , 孟妈妈放心 。“ 她说罢话 , 梁堇她们与她道万福 , 算是见了礼 , 江管事道 :“ 杭州物什不贱 , 你们日后若是缺什之 , 少什么 , 别去外头买 , 只管来我家借 , 我家住在后头 , 蒙大娘子看重 , 教我搬到了外头住 , 等改日得闲 , 请你们去我家认认门 。 你们要是遥到什之难事 , 也只管来寻我 。“ 这江管事和她妹妹长的不像 , 她妹妹生的方脸 , 她是长脸 , 长脸扫帚眉 , 五十余岁的年纪 , 一副精明又持重的相儿 。 这才二月 , 她穿着湖绿卷草纹的长衷子 , 里面没有穿夹袄 , 头发梳成了低髻 , 上面只插了一把银葫芦梳儿 , 耳垂上串了素银细环 , 瞧着俭朴 , 但没人敢轻瞧了她去 梁堇她们又谢了她 。 “ 听说吴娘子的陪房中有一位灶娘 , 不知是哪位 7“ 闻言 , 梁堇打孙婆子她们中间走了出来 , 一面与她道万福 , 一面道 :“ 见过江管事 “ 江管事端详片刻 , 道 :“ 吴娘子的灶娘 , 竟年纪恍小 , 你多大了 , 唤个什之名 ? , 「 回管事的话 , 婢子姓梁唤二姐 , 十七岁了 “ 十七岁的灶娘也是有的 , 只到底年纪轻 , 这江管事是二十九岁的年纪才当上大灶娘 , 她先头跟的有师傅 , 师傅养老去了 , 才轮到她 , 在这之前 , 她十二岁开始学的这门手艺 。 从帮工 , 到灶娘 , 尤其是在这样的官宦人家 , 不熬个十几年 , 是出不了头的 , 故而梁堇十七岁 , 在她们看来 , 打十岁学手艺 , 不过才学了七年而已 。 江管事不再问 , 这个唤梁二姐的 , 这之年轻就当了陪房灶娘 , 定是走了门路 , 要不然就是吴家没有人了 , 给吴娘子陪了个嫩瓜来 。 江家的早食 , 萝卜炖鱼 , 长桌上还摆着一木桶干饭 , 菜也不用碟儿 , 碗儿盛 , 而是一只大木盆 , 棚卜多 , 鱼块少 。 盛干饭的碗 , 有巴掌那麽大 , 是寻常陶瓷的 , 赖媳妇不宪气 , 用箭儿往自个碗里挑了四五块鱼肉 。 因她们是荣姐的陪房 , 江家灶房里的人都在看她们 , 只赖媳妇这般 , 其余人都吃相讲究些 。 “ 呸 , 这怎么那尹腥啊 。“ 赖媳妇吐出嘴里的鱼肉 , 眉头紧壁 , 她吃过胡娘子的鱼 , 二姐治的鱼 , 都是澡味香厚 。 她听人说南边的灶娘 , 擅做鱼菜 , 虾菜 , 这江家做的鱼 , 怎么淡而无味 , 鱼腥熏人 , 别说味美 , 甚至有些难以下咽 。 梁堇夹了一块萝卜吃 , 果然连萝卜都带着一股子腥味 , 在船上的时候 , 江妈妈是灶房里的二管事 , 也就是二灶娘 , 她的手艺惩好 , 那大灶娘的手艺 , 只会更胜她 。 这一盆萝卜炖鱼 , 下人饭菜 , 只有两种可能 , 一种不是两位灶娘动手做的 , 而是交给了底下人 。 另外一种 , 就是这饭菜是两位灶娘所做 。 “ 这江家的灶娘 , 手艺如何这样差劲 , 连我都不胜 。 “ 李大娘吃不下这菜 , 面丶怨色 。 梁堇只吃了一块萝卜 , 便不再夹菜 , 干吃了一碗米 , 李大娘也吃不下 , 早就放下了箭儿 , 孙婆子几人早就走了 , 梁堇教李大娘和王二哥随她回去清点灶房的菜蔬 。 出了灶房后 , 仨人走在回下人院的路上 , 李大娘便把孙婆子朝她要账本的事与梁堇说了一遍 , 梁堇早就想到这一日了 , 等回去她给李大娘一本帐 , 教她寻机会抄了 “ 孙婆子今儿问你要 , 你寻个由头 , 先糊弄她两日 。 我交代你一桩事 , 你在船上 , 不是与江妈妈的那俩丫头混熟了吗 , 我那还有半瓯鸭子 , 蜜腊肉什麽的 , 她们是南边人 , 不常吃咱那的北食 , 送她们也算稀罕 , 你包上两包送她们 , 看能不能把灶房里的门道问出来 。“ 梁堇想知晓 , 江家灶房的下人饭菜 , 是一直这麽难吃 , 还是因她们来了才难吃 , 或者背地里有什之她们不晓得的事 。 李大娘应了下来 , 道 :“ 我方才都没吃饱 , 咱带来的有炉子 , 能不能私下里开个小灶 。 “ 开小灶的事急不得 , 咱刚来 , 江家人都盯着呐 , 等咱把江家摸透 , 再说开小灶之事 , 我那还有几包点心咸饼 , 待会与你们拿两包 。“ 说着 , 到了下人院 , 这点心咸饼 , 是出门的时候 , 她娘刁妈妈与她带的 , 还有一包烧鸡没吃完 , 她闻了闻 , 见没坏 , 和李大娘 , 王二哥仨人分食了 。 李大娘走的时候 , 怀里揣走了一包点心 。 房里如今只剩下梁堇和 第148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8 章第 148 章 梁堇她们来到院儿里的时候 , 见只孙婆子过来了 , 站在正房前 , 垂着脖儿打睡睡 。 赖媳妇和秋雀等人 , 未至 。 梁堇挨着孙婆子站 , 李大娘和王二哥站在她身后 , 旁边的孙婆子见有动静 , 陲开了眼儿 , 笑眯眯地道 :“ 二姐 , 你来了 “ “ 孙妈妈 , 您者人家来的怪早 。“ “ 今日姐儿要分差事 , 何散来迟 , 喇 , 二姐 , 你如何还穿着一双旧鞋 ?7“ 孙婆子一面说 , 一面用手掀了梁堇的裙儿 。 原是方才 , 梁堇说话的时候 , 鞋头露了出来 , 教这孙婆子给瞧见了 , 梁堇道 :“ 妈妈不知 , 我不擅针线 , 这鞋还是在家里的时候 , 我娘给做喱 。“ “ 我瞧着你的手细巧 , 往日里只当你会针线 , 看来这世上的人 , 都是有长有短 , 你灿上手艺了得 , 要是针线再好了去 , 岂不是教人犯酸 。 我房里有一块旧料 , 留着也无用处 , 等明儿与你做两双好鞋穿 。“ “ 这可是求不来的好事 , 等今儿姑娘分下差事 , 只怕妈妈没有闲日子与我做鞋了 。 “ 梁堇捧她 , 这孙婆子朝李大娘和王二哥要她的把柄 , 想来是快要整事了 。 “ 妲儿嫌我年纪大没用了 , 八成不肯与差事呐 “ 孙婆子说罢 , 又眷上了眼 , 莹堇闻言 , 也不作声 。 一会儿 , 严嫉妇和丰儿也来了 , 再是麻三儿和香豆 , 秋葵 。 正房门头上挂着的一张枣红薄绸帘子 , 被人揪开 , 丫头喜儿走了出来 , 见少了几个人 , 便问孙婆子 , 喊了她两声 , 孙婆子方醒 , 一副糊涂犯困的样儿 。 “ 孙妈妈 , 余下的人呐 ?“ “ 姑娘 , 我也不知 。“ “ 秋雀 , 锁儿都是你的干女儿 , 她们这个时辰不来 , 你这个当干娘的会不晓得 ? , “ 认干娘当不得眠 , 她们私下里喊来顽闸的 , 我也不是她们亲娘 , 她们想干什之 , 哪会吱会我这个老货 。“ 孙婆子道 。 “ 你是院儿里的半个管事 , 她们没规矩 , 总是你这个婆子的错吧 , 还不快去寻她们过来 。“ 孙婆子本愚不去唤人 , 可一想待会荣姐要分差事 , 不如她先去把人唤来 , 要是今儿荣姐不给她好差 , 她再发难不迟 , 这般想罢 , 便去唤秋雀 , 锁儿 , 赖媳妇等人 。 等人都到齐后 , 喜儿回房与荣姐说 , 半盐茶后 , 荣姐打房里出来 , 下面的丫头婆子都拿眼偷唆她 , 只见这荣姐 , 作新妇打扮 。 一身玫瑰红长褶子 , 里面是嫩生生的葱绿裙儿 , 腰间绑着压裙角的玉环 , 之前的姑娘发髻变成了北边妇人们常梳的高髻 , 髻用红巾子绑着 , 又以金翠钿头 , 珠儿小插装饰 。 她分下差事 , 轮到孙婆子的时候 , 她道 :“ 孙妈妈 , 院里没怎多差事 , 我看你就浆洗衣裳去吧 。“ 孙婆子在房中用汗巾抹着老泪儿 , 与俩女儿道 :“ 姐儿当真是那等薄情之人 , 我在院儿里多少年了 , 教我去江洗衣裳 。“ “ 谁说不是呐 , 还言道没怎多差事分 , 我看她就是不疼您者人家 , 你看那梁二姐 , 按理说 , 她是灶娘 , 院里才没她的差 , 可她硬是教人梁二姐去茶水房里当差 , 那梁二姐会点茶吗 , 我看她就是疼她 。 她要是也疼干娘你 , 即使不让你管事 , 也该给你个体面又得闲的差 , 昨儿分住处没有您的一份体面倒罢了 , 今儿是真不拿您当个人了 “ 秋雀教她干娘止了泪 :“ 您老人家伤心个什么劲 , 她不讲情分 , 便怪不着咱们了 “ 话是这样 , 可她不念旧情 , 到底是教人伤心 , 赖媳妇 , 你都看见了 , 咱这个姐儿和她娘不同 , 她娘仁义 , 咱跟着她 , 若不为咱自个算计一番 , 只怕落不到什之好下 场 。 “ 孙婆子道 。 方才荣姐在院子里分罢差事 , 这赖媳妇就随孙婆子一道过来了 。 “ 她也没给我什之好差 , 说给咱涨月钱 , 也没提那事 。 来江家的前一日 , 房里的大丫头们和那个宋妈妈都有一吊子的赏钱得 , 偏响们这样的人没有 , 难道她事事都靠那几个人不成 , 既如此 , 咱也雯为她费心肠 。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 , 她是主子 , 咱是奴 , 她是上 , 咱是下 , 响们也没得她多少赏钱 , 跟着她不犯错就是了 , 其他的事 , 咱就装聪作哑 , 她能拿咱们咋办 , 咱还能落个自在 。“ 赖媳妇一面说 , 一面用蕾的长长的小指指甲 , 去抠牙缝里的烂米饭 , 她就是那种陪房 , 看到有人去荣姐房中偷物件 , 只要不关她的事 , 她就装没看见 。 如赖媳妇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 她们不钻营 , 也不卖主 , 在下人里混着日子 。 孙婆子是得了一吊子赏钱的 , 她为了使赖媳妇与她一条心 , 便瞒了下来 :“ 咱要是不闸上一闸 , 别说赏钱没咱的 , 只怕教人欺负死 。“ “ 我看别等了 , 就这两日吧 , 趁她是新妇 , 没站住脚 , 正是用人的时候 , 好以此要挟 , 咱们四人 , 还有秋葵 , 海棠 , 彩娟 , 共是八人 。“ 赖媳妇道 。 “ 再等上几日 , 咱这位姐儿 , 仗着出身比她的怎些子姆娓高 , 甚是傲慢呐 , 这可不是好事 , 等她在姆娓那落了冷待 , 响再发难 。“ 孙婆子不愧跟了荣姐十几年 , 荣姐的秉性 , 她一早就看了出来 , 这都是后话 。 且说荣姐与自个的陪房交代了差事 , 回到房中刚吃了一盏子青团茶 , 那江三郎的奶妈孟氏便领着一对儿女来房里与荣姐磕头 。 女儿唤惠哥 , 是江三郎的奶姐姐 , 生的十分的俏丽 , 身段丰腱 , 荣姐瞧了她 , 暗道自己带来的陪房里没有一个能胜过她的 。 哥儿唤柳生 , 生的也是眉清目秀 。 荣姐坐在外间的榻上 , 受了一家三口的头 , 问孟奶妈 :“ 奶姐姐和奶兄弟 , 在家里可有差事 ?7“ 孟奶妈道 :“ 回娘子的话 , 得大娘子疼 , 哥姐儿俩都跟在三郎身边服侍 。“ 荣姐听了 , 心里咯喳一下 , 然后与这一家赏了礼 , 与惠哥的是一只绸缎香囊 , 与柳生的是一顶绸子帽 , 与孟奶妈一只银镭儿 。 “ 不瞒妈妈说 , 我还是头回见到姐姐这般标志的人物 , 不知姐姐可曾配了人家 ?“ “ 第149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49 章第 149 章 这是荣姐头回觉出规矩的好来 , 她如此做 , 也有心气不顺之故 。 昨儿晚 , 掀了盖头 , 上了床 , 脱了衣裳 , 那江三郎见她乳小 , 便不欢喜了 。 本来还有两分小意体贴 , 那江三郎嫌她 , 她也嫌他江三郎 , 一个男子 , 脱了衣裁 , 却惩白净 , 教人不喜欢 。 “ 春桃 , 喜儿 , 你们去唤人 , 把我陪嫁过来的物件 , 挑些摆出来 , 把这屋子拾掇 } 掇 。 “ 荣姐嫌江家给置的喜房 , 颜色古板泛陈 。 像喜床上的帐子 , 被褥 , 还有花瓶摆件都是那日宋妈妈从私宅带过来铺弄的 , 这些物件 , 不是朱红就是富贵色 。 像房中的架子床 , 衣橱 , 柜子 , 屏风等物 , 都是江家之物 。 不知是不是没有刷新漆的缘故 , 颜色多沉闷 。 春桃喜儿走后 , 房中就留坠儿一人伺候 , 坠儿殷勤地奉上一盏子茶水 , 道 :“ 姑娘可别惯了那个惠哥 , 我瞥她不像个能安分的 。“ 荣姐教坠儿往下说 , 坠儿壮着胆子道 :“ 依我看 , 姑娘要在陪房里挑一个既对姑娘忠心 , 又长得有两分姿色的人出来 , 这样才能牵制住这个惠哥 。“ 这话 , 要是放到以前 , 借坠儿个胆 , 坠儿也不敢说 , 可方才她听了荣姐与惠哥说的话 , 见荣姐许房里有人 , 便大了胆子 。 “ 既对我忠心 , 又长得有两分姿色 …... 那不正是你坠儿吗 ?“ 荣姐说罢 , 就变 ] 脸 , 端起茶盐泼了坠儿一脸莪水 。 坠儿忙路了下去 , 道 :“ 姑娘冤枉 , 我说的不是我 , 是是喜儿 。“ “ 还真是我冤枉你了 , 喜儿与了你多少银钱 , 教你这般为她 , 都打量我是个泥捏的人 , 没甚脾气 , 在家里的时候 , 待你们一个个都太好了 。 今儿是我成婚后的头一日 , 喜帘子都还未摘下 , 你们倒是急了心 , 巴不得去替了我 。“ 荣姐拿坠儿撒气 , 教她去打半个月帘子 , 这半个月里 , 她房里不使她了 。 到了中午 , 大娘子李氏那边的妈妇来请荣姐过去用饭 , 荣姐连去了三日 , 才能搁自个房中用饭 。 “ 问吴娘子的好 。 “ 李氏这打帘的丫头 , 是一对同生子 , 七八岁的年纪 , 额间了红朱砂 , 手腕上戴着银镭子 , 格外喜庆 。 荣姐头回来 , 就问婆母李氏打哪寻来的这对好人儿 , 李氏也不瞒她 , 说是她公爹任府公的时候 , 底下人给的孝敬 。 荣姐家里也是当官的 , 是知道下面人为了讨好巴结 , 有这门孝敬 , 但她所知 , 孝敬人 , 都是孝敬貌美的养女 , 或者有手艺的婆子媳妇 , 她还真没见过会有人孝敬这庆小的孩童上来 。 李氏见她奇怪 , 便问道 :“ 亲家也是为官之人 , 难道下面人不曾与你家送 ?7“ 荣姐暗道 : 此时我要是说了实话 , 倒显得我家清高了 , 江家肯收下面人孝敬的人 , 想来是习以为常了 。 公爹为官 , 和我父亲为官到底不一样 , 我还是不说为好 , 来了这江家作媳妇 , 一句话不对付 , 怕是要看婆母脸色 。 这般愚姓 , 她笑着道 :“ 与我家送了 , 我家也有这样的事 。“ “ 这就是了 , 响这些官宦家里的女眷不好当 , 下面的人递来孝敬 , 总是拒了的话 , 不免寒了人家的心肠 , 也不能什么都要 , 什尹都接 。 就像方才打帘的那俩丫头 , 她们到了咱家来 , 也算是她们的一场福气 。“ 李氏也是出身官宦 , 一言一行 , 和荣姐的娘冯氏有相似之处 , 但又不全然一样 , 俩人身上那种沉淀的气度 , 颇像 。 这李氏 , 生第三子的时候 , 已是三十岁 , 今年五十整岁 , 生的和善脸庞 , 着一身吉祥元宝纹的褚子 , 髻上只插了两根老玉宽板 。 李氏用饭 , 一年四季 , 无论冬夏 , 都是置在西外间用 , 这家男女用饭不同席 , 江大相公和江大郎 , 二郎 , 三郎另在东外间置席 。 这样的规矩 , 看人家 , 像是小官小吏之家 , 一家子人 , 别说男女老少同桌用饭 , 就连始都能上桌 。 荣姐进门晚 , 坐在二嫂杨氏左边 , 这杨氏是地道的杭州人 , 身上穿着以蓝为主 , 腰间不饰金玉 , 只一块银环 , 一只香囊 。 髻上倒是见金 , 不过不多 , 只一根娇儿金花金钩 , 余下围了一条珠儿璎珞 , 和那日鲁氏戴的不同 , 鲁氏的有各色石头 , 珠儿米珠居多 。 而杨氏今儿戴的这桧 , 上面的珠儿好似一般大小 , 珠光更足 , 更润 , 难得的是 , 珠面圆滑 , 瞧不到坑坑洼洼 , 是上等珠儿的货色 , 像这样成色的珠儿 , 一匣子不足百颗 , 要六十贯钱 。 这杨氏浑身上下 , 不见商贾气 , 瞿着和江家里的其他官家出身的媳妇一样 。 “ 三弟妹 , 你是北边人 , 家里的这些饭菜不知可吃的惯 ?“ 大嫂张氏给荣姐夹 ] 一答儿菜 : “ 这是糟螃蟹 , 拿头一年的人参笋 , 把那笋造成笋油 , 又拿二月里的头茬菌治的 。“ 荣姐站了起来 , 一面道万福 , 一面用官窑瓷碗接过 , 只见这螃蟹 , 油淋淋 , 闻着却有一股子鲜气 。 她坐下 , 尝了赞好 :“ 我家也有灶娘会做糟螃蟹 , 却和这味儿不一样 , 这是家中哪位灶娘的手艺 , 竟教人吃不出螃蟹的本味来 。“ “ 这是家中江管事的手艺 , 灶娘 , 一南一北 , 即使是同道菜 , 做出来的味儿也不尽相同 。“ 张氏说话 , 有些温吞 , 看着好相处 。 张氏与荣姐夹罢菜 , 二嫂杨氏夹 , 她再装的模样良善 , 面相也不是那等子面相 , 单论那鼻儿 , 旁的妇人 , 娘子 , 鼻儿要么生的小巧 , 要么生的端厚 。 杨氏倒和旁人不同 , 她一个妇人 , 竟生了个鹰鼻出来 , 还未说话 , 先带了两分凶样 , 偏她眉眼是长眉大眼 , 这鼻儿生在她脸上 , 也是合宜 。 再加上 , 她面皮细腻白净 , 擦上脂粉 , 有一种不善之美的姿容 。 她夹了一块鱼肉 , 荣姐也谢了她 , 杨氏道 :“ 你若吃不惯南菜 , 我那有会做北菜的灶人 , 教他单做来与你吃 。“ 荣姐不爱戴戒子 , 就见这位二嫂 , 右手上戴了两只红宝的 , 左手上戴了一只镶大珠儿的 , 家中可真是有银钱 。 她见她婆母没开口说这话 , 她一个庶嫂倒说了 , 荣姐不能当真 , 南边的菜 , 她的确吃不惯 , 可她还不知这家里的规矩 。 “ 郧里能为我一个人 , 单做了北菜吃 。 “ 荣姐此言虽是拒了 第150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0 章第 150 章 梁堇听罢 , 暗自思忏起来 , 江家许娘子们的陪房里有两位丫头 , 一位妈妈能吃二等饭菜 , 八成是姑娘房里的春桃和喜儿 , 妈妈便是宋妈妈 。 余下的陪房 , 只能吃下面的饭菜 , 梳头娘子严嫂子亦是如此 , 这个严嫂子在吴家的时候 , 那可是顿顿有一碗好菜吃的人物 。 江家的饭食 , 她们吃上几日不打紧 , 能再忍忍 , 不知严嫂子可还能忍 , 除去房中大丫头 , 宋妈妈 , 这严嫂子在剩下的陪房中 , 算是顶有地位的 。 她不如过两日去找她 , 把这里面的事与她说上一说 。 且说那严嫂子 , 到江家有四五日了 , 只早中晚来正房 , 与荣姐梳髻 , 拆髻 , 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 忙完便能回后罩房里去歇着 。 她是个嘴巴刁的 , 在吴家十几年了 , 何曾吃过这种赖食 , 私下里与宋妈妈抱怨两回了 , 可宋妈妈如今在荣姐房里作哑巴 。 况她们刚来 , 人生地不熟 , 即使与荣姐说 , 荣姐又能怎之样 , 教她说 , 这该是江家人在故意欺她们 。 她们是荣姐的陪房 , 欺她们便是欺她荣姐这个主子 , 宋妈妈心中这样猜 , 却也不肯告诉荣姐一声 , 有看荣姐笑话之意 。 宋妈妈此人 , 原是伺候冯氏的娘的 , 后面冯考太把她给了女儿冯氏作陪房 , 这可是正经的者人 , 连崔儿见了她 , 都要陪笑脸 。 出门前 , 她宋妈妈的女儿青杏 , 又开了脸 , 伺候吴相公去了 , 这使得她的身份 , 在吴家那是头一份 。 冯氏把她给荣姐作大妈妈 , 是想教她帮着荣姐在江家站稳脚 , 打理好房里和院儿里 , 可冯氏没有愚到 , 事情会到今儿这一步 。 这日晋午 , 严嫂子在大灶房里用罢饭菜 , 饿着肚儿回到后罩房 , 荣姐要午歇 , 一个时辰后才唤她过去 , 她衣裁也不解 , 躺在床上 , 打枕头下面捏出两块糕填肚儿 。 “ 严嫂子可在房里 ? “ 房外突然响起人声 , 严嫂子忙用暗黄色汗巾抹了把嘴 , 把制下的半块糕塞回了枕下 , 又放下灰色的帘子挡了挡 。 不是她小气 , 教房外人瞰见她吃糕 , 她少不了要给对方捏一两块 , 这糕是沂州的糕 , 严嫂子手里有闲钱 , 愚往外头去买小食吃 , 可顾虑江家的规矩 , 她又对外头的地儿不熟 , 真是左也难 , 右也难 。 她开了房门 , 见是梁二姐 , 笑着把人请进来说话 , 梁堇道 :“ 打妈妈分了住处 , 我这还是头回来嫂子你这顽 , 不知可有扰了嫂子清静 7“ “ 说咧什麽话 , 盼你来我房里顽呐 , 只你是个忙人 , 也不敢请你 。“ 俩人扯了会子闲话 , 严嫂子问她过来可是有事 , 在吴家的时候 , 她虽然和这个梁二姐也常说话 , 但她梁二姐更爱与香豆她们在一处顽 。 “ 寻嫂子是有一桩事 , 我和香豆她们晋午没吃饱 , 欲到外面买俩油饼子吃 , 来问问嫂子 , 可教捎俩个 。“ 梁堇话罢 , 严媳妇忙去箱子里翻出三十个铜板给梁堇 , 教她给她多捎带些回来 , 要是外头卖的有冒着热气的油水菜食 , 只管与她买回来 。 又问她们出去 , 可碍江家的规矩 , 梁堇道 : “ 我和江家的女使打听过 , 出去不碍什么 , 只是去外头买来吃也不是个长法儿 。“ “ 谁说不是呐 , 这江家的灶房 , 做饭惩难吃 , 宋妈妈她们吃不着这样的饭菜 , 苦的是响们底下的人 , 我想和姑娘说说 , 可又怕受她的骂 。 也不知这等子饭菜 , 江家的其他下人是如何下咽的 。 “ 说起这事 , 严嫂子就满肚儿的怨气 , 本以为江家是府公人家 , 伙食比她们吴家不会差 , 谁知竟连吴家的一半都不胜 。 “ 昨儿用晚食 , 我走的迟 , 见不知是哪个院儿的下人来用饭 , 吃的是三个菜 , 还俱是好菜 。“ “ 竟有这等事 , 响跟姑娘来了江家 , 与响吃赖菜 , 与旁人吃好菜 , 莫不是轻视 咱 ? “ 严媳妇扯了梁堇 , 要到荣姐房中说话 。 “ 好嫂子 , 你急甚 , 听我把话说完 。 “ 梁堇拦住了她 , 接着道 :“ 我昨儿见这事蹊跷 , 就寻人打听这里面的事 。 江家的下人先是不肯说 , 后面才说 , 说这里面有门道 , 旁人院儿里的下人能吃上好菜 , 皆因她们的主子给做饭的灶娘另贴补了一份银钱 。 我也不知那下人说的是真是假 , 方才与大嫂子你说话说到了这 , 不然我也不说 , 说了平白地惹事端 。 我与大嫂子虽未共过事 , 但都是伺候姑娘的 , 平日里也走动说话 , 我是个喀样的人 , 你是知道的 , 在家里 , 我那个娘 , 常骂我老实 。 方才的话 , 大嫂子只当没听见 , 算是我谢你了 。 “ 梁堇央求道 。 “ 我到姑娘房里 , 不提你就是 , 你快买油饼去吧 。 “ 严嫂子暗道 , 这个梁二姐 , 真是个窝囊虫 , 不怪她娘嫌她 , 她娘刁妈妈在家里 , 那也是一号人物 。 人能老实 , 但不能老实到这种份上 , 这也怕 , 那也怕 , 能有什么出息 。 等梁堇走后 , 严嫂子往荣姐所在的正房去 , 见门口站着丰儿 , 先拉了丰儿去一边说话 :“ 她坠儿呐 , 怎之就你一个人 “ “ 上午张娘子过来了 , 帮坠儿说了两句好话 , 姑娘又教她回房伺候去了 “ 丰丿道 。 “ 果然是个贱蹄子 , 才来几日 , 咱连哪个是张娘子哪个是杨娘子都还不认得 , 她都与人家勾搭上了 , 你和我仔细说说这事 。“ 丰儿就把事的头尾与严嫂子说了一遍 , 原来那日坠儿被荣姐赶到外头挑帘子 , 坠儿不敢有怨懈怠 , 只日日好生挑帘儿 。 张娘子来荣姐房中说话 , 打门口过 , 见这个丫头穿着打扮比丰儿强上好些 , 明显是房里的大丫头 , 进了房 , 闲话间 , 问可是这丫头犯了错事 。 荣姐哪里能说真话 , 便捏了假话 , 诞了大嫂嫂张氏 , 说是丫头碎了她的一只盏 儿 , 张氏见是个盏儿 , 便劝她饶了那丫头 。 荣姐也肯给这个大嫂嫂脸面 , 就叫坠儿回房伺候了 。 “ 教她得了运道 …... 这会姑娘醒了没有 , 房中都有什尹人在 2“ 丰儿答 :“ 醒了 , 房里都是咱自个家里的人 , 宋妈妈 , 春桃姐姐 , 坠儿 , 今儿喜儿姐姐得休 , 不在房中 。“ “ 我说早上怎么没看见她 , 中午三郎君来了没有 ? “ “ 不曾来 , 倒是惠哥又来伺候了 , 与姑娘捶腹 第151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1 章第 151 章 “ 这江家灶娘 , 也是个能人 , 菜有油水 , 里面掀的有肉 , 她不是拿豆饼那种吃食作践人 , 而是故意把菜食做的和泮水一个味儿 。 把菜做成这样 , 也是颇费了心思的 , 姐儿要是不信我的话 , 等吃院食的时候 , 我端一碗教您尝尝 。“ 荣姐不知沿水菜是个咯味 , 便许了 。 到了酉时初 , 江家下人用饭 , 严嫂子等大娘子李氏 , 张氏两处的下人用罢饭 , 才进到灶房 , 偷摸地带回一碗菜给荣姐 。 春桃净了箭儿 , 递与荣姐 , 荣姐接过来 , 用箭儿拨了拔碗里的菜 , 只见这菜黑吴黜 , 半碗汤水 , 不知怎之烧的 , 里面还有两块带毛的猪皮肉 。 “ 姐儿别吃 , 当心吃坏了肚儿 , 闻闻味就是了 “ 春桃劝道 。 荣姐夹了一块菜 , 闻了闻 , 面皮立时皱了起来 , 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 然后丢下篆儿 , 挥了挥手 , 春桃连忙把那碗菜给端了出去 。 “ 怎之一股子溶味 , 这就是你们顿顿吃的菜 ?“ “ 谁知是猪膜味 , 还是什之味 , 这样的菜食 , 怕是连那做菜的婆子都不吃 , 他江家没有一个人吃这等饭菜 , 却教响们吃 , 咱们随姐儿大老远的来到这 , 不是吃不了苦 , 是这实在忍不下去 。 咱们是人 , 可他江家拿咱当牲口 , 不瞒姐儿说 , 我都饿了好几日了 , 这几日都是强撑着给姐儿当差 。“ 荣姐问房中的坠儿 , 这坠儿一直不作声 , 她也是吃的下人饭菜 :“ 坠儿 , 你是我房里人 , 二等饭菜没给你吃 , 我以为下等饭菜也不差 , 你吃到这样的菜 , 怎之不说 ? 要不是今儿严嫂子与我说 , 我还不知晓 。“ 坠儿刚被她罚过 , 如今甚是安分 , 她道 :“ 我怕姐儿说我不能吃苦 , 姐儿刚来江家 , 还没站住脚 , 咱就给姐儿添事 , 不是教姐儿为难吗 ?“ 搁到平时 , 坠儿早就告江家灶娘的状了 , 她吃了荣姐的骂 , 得了没脸 , 还怎庆 散凑上去说这档子事 。 严嫂子见荣姐不再言语 , 便试探道 :“ 姐儿 , 不如咱也赏那个乔婆子些银钱 , 以作贴补之用 7“ 荣姐道 : “ 赏几个钱也无妨 , 只是倒越发纵了她们 。 “ 这江家的规矩 , 都被二炳杨氏弄坏了 。 这回是下人们的菜食要她贴补 , 等过两日 , 是不是她的下人们教这家中婆子刷恭桶 , 也教她这个姐儿拿出钱来再贴补 。 她的嫁妆固然厚 , 但不能与二嫂杨氏比 , 那杨氏家里行商 , 怕是家里只有银钱最多 , 她按二嫂的法子行事 , 不知要舍出去多少银钱 。 主要是这样的习气不好 , 把那些个下人纵的没了规矩不说 , 今儿你赏她半吊子钱她欢喜 , 下回不赏 , 就生了怨言 。 回回都赏的话 , 胃口撑大了 , 没个底儿 , 弄的主子不是主子 , 下人不是下人的 。 荣姐不想纵她们还有个原由 , 是她觉得 , 下人始终是下人 , 主子能赏 , 她们不能主动讨要 , 主动讨要 , 就是不知好刀 , 认识不清自个的身份 。 “ 官人回房了 。“ 门口丰儿的话传到房里 , 荣姐心中已有了主意 , 教严嫂子勿再多言 , 使春桃她们去铺床 , 熏香 , 置香汤药材 。 “ 官人回来了 , 可曾用过饭 ?“ 荣姐步子慢了几步 , 方迎上去 。 这江三郎 , 一兵天青色杭绸直褒 , 脚蹼官鞋 , 生的虽不风流仁保 , 但也彬彬文质 。 “ 在书房用过了 , 你 …... 你可曾用过 7“ 她嫁过来四五日了 , 前三日都是在母亲李氏那用 , 后两日 , 他合该回来陪她一处用饭 , 可他看到她 , 便忍不住泛起失望 。 先前以为她只相貌不佳 …... 没想到 , 他的大娘子 , 是这样一位平庸之人 。 “ 我也用过了 , 原不知你恬上进 , 读书要当心身子 。“ 江三郎不知她这句话 , 是贬损还是关切 , 便拱手道 :“ 谢娘子关心 , 不妨碍 , 明年春试要来了 , 我愚多温温书 , 冷了娘子 , 还望勿怪 。“ 荣姐不想与他说怎多 , 等丫头们铺好了床 , 她使他去沐浴 , 随后俩人上床 , 放下了帘儿 , 成了事 。 荣姐自持门第 , 不肯在江三郎面前 , 作依附讨好之态 , 即使上了床 , 也端着矜持 , 与江三郎别说生出了情分 , 反倒越发嫌他了 。 那江三郎也知头夜得罪了她 , 想与她说两句好话 , 可成了事后 , 便看不到他这个大娘子的面皮 , 只看到一窝丝和她的脖儿 。 荣姐是官家姐儿 , 这江三郎是官家哥儿 , 俩人都是要脸面之人 , 那江三郎有意哄她 , 却见她不肯给面 , 一回两回罢了 , 到了第三回 , 便歇了哄她的心思 。 次日早食 , 荣姐梳洗打扮后 , 先去江考太太房中问了好 , 又去公婆房中问好 , 等到了时辰 , 严嫂子她们这些个陪房都去大灶房用饭去了 , 荣姐带着春桃 , 喜儿 , 往大灶房里去 。 管大灶房的江管事 , 见她来了 , 忙面上堆笑 , 出门迎了上去 :“ 给吴娘子问好 , 您者人家如何来了这地儿 , 有事派个姐姐来说一声就是 , 弄脏了您的鞋儿 , 多不偷 大灶房里的婆子 , 丫头 , 别管是不是管事 , 俱站在了江管事身后 , 垂着头与荣姐行礼 , 要是荣姐的父亲是个小县令 , 这些大奴仆们可不会这般恭敬 。 “ 我来家中几日了 , 你们不去与我请安 , 我先来与你们送赏钱 。 “ 说罢 , 使春朱给她们分赏 , 江大管事一把铜子 , 余下的婆子丫头们一人十个铜子 。 江大管事捧着铜子 , 喜激滋地谢赏 , 言道 :“ 是耆婆子的不是 , 老婆子早就想带着人去给娘子请安了 , 可怕娘子刚来家 , 事多尚未理好 , 便想迟几日再去 。 不成想 , 倒教娘子先过来了 , 是咱们的不是 。“ 江大管事面上功夫了得 , 她手下的那些个人 , 可就不如她了 , 春桃分钱的时 候 , 有人面露嫌弃之色 。 “ 我不是那等计较的人儿 , 快起来吧 。 “ 说罢 , 打量了她身后那些人一眼 , 然入了灶房 , 江管事欲拦 , 言里头腱膜 , 见这位吴娘子执意要入 , 便陪着一块进去了 。 严嫂子 , 坠儿 , 梁堇她们早就听到了动静 , 见是荣姐亲自来了 , 都甚是吃惊 。 “ 姐儿 , 你怎之到这儿来了 ? “ 严嫂子走过去低声道 。 “ 我来看看家中的灶房 。 “ 第152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2 章第 152 章 梁堇回到房中 , 暗暗地思索了一会儿 , 她的本意 , 是借严嫂子的口 , 把江家大灶房伙食上的事透给荣姐知晓 。 一来是为自个吃食上方便 , 二来 , 她想看看荣姐的手段 , 先前在家里的时候 , 梁堇只觉这位姑娘 , 性儿和善 , 待下面人好 , 这是面上的 。 想知晓人 , 要把面皮撕开 , 往里瞅瞅 , 才能心里有数 , 打离了吴家 , 荣姐身上的官家姐儿的傲慢 , 逐渐露了出来 。 她今儿去大灶房发作立威 , 是梁堇没有猜到的 , 她原来想趁孙婆子发难 , 弄乱院子之际出来 , 那个时候 , 是个好时机 , 荣姐手里最是缺人 。 可经过方才那件事 , 她不由得改变了愚法 , 荣姐身上的阶级门第之感是那之的浓 , 若不教她在江家犯犯难 , 她怎之会珍惜人呐 。 梁堇不想靠低贱去取悦一位官姐儿 ,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 如果要这样 , 那她宁愿再去想旁的法儿 。 荣姐行事这般不留情面 , 管大灶房的不是旁人 , 正是荣姐的姆娱张氏 , 如此便是得罪了她 。 若她还照旧行事 , 只怕用不了多久 , 就会把自个置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 进退不得 , 在这江家 , 成了一只孤鸟 , 虽是解气得意了 , 但也相当于 , 把自个逼到一个死胡同里 。 人要是过刚 , 过硬 , 别管是下面的陪房 , 还是上面的官姐儿 , 都过得不顺 , 人既是来了江家 , 就要稳下心来 , 有看不惯的地方 , 寻个得益避害的手段去行事 。 若事事仗着自个的家世 , 日子久了 , 把这江家上下得罪个一遍 , 这江家人也不是好惹的 , 定教人在这儿日子难熬 , 仅李氏一人 , 想磋磨个儿嫂 , 是易如反掌之事 。 荣姐不曾蕹待过梁堇 , 梁堇蛛感念苛日 , 但她到底是个陪房 , 人之微贱 , 官姐儿又能决她一家子的好歹去处 。 她不得已要行一思三 , 熨了十几年 , 越到跟前 , 越不能急色慌脚 , 梁堇从箱笼 里找出一只红漆匣盒 , 打开黄铜锁环 , 里面盛的是一百根线香 。 梁堇取来一根 , 燃了 , 坐在床上 , 以此使心静下来 , 戒浮戒躁 。 想让官姐对她一个陪房在短日子里生出厚重的情分来 , 就要等 , 等官姐身处最难的时候 , 如此她的付出 , 才能得来更多的东西 。 梁堇也不想这样算计 , 可她身不由己 , 她也想怀以赤诚 , 可她身处的世道和境地 , 不许她如此 。 再说荣姐 , 哪里知晓是她大嫂张氏管的灶房 , 过了一日 , 张氏带了四样礼物 , 来她房中赔不是 。 这张氏 , 比荣姐年长十几岁 , 父亲曾任过邓州通判 , 和江家大相公是同僚 , 因在官场上 , 同是一个派系 , 俩家便结下了亲事 。 张氏是考来女 , 嫁到江家三年后 , 她父亲便致仕了 , 如今家中只有两位哥哥在做官 , 做的还都是小官 。 张家是没落下去了 , 而江家却在官场上一路得意 , 江大相公 , 今年才四十九岁 , 离致仕还早着呐 , 只要他没病没灾 , 做官做到自个下去 , 这江家的地位 , 只上不下 。 张氏道 :“ 弟妹 , 你别怪 , 都是嫂嫂的不是 , 纵的那些个婆子没了规矩 , 欺到你头上 。 我昨儿知晓了 , 又气又恼 , 你大哥与我拿了一丸女儿丹 , 吃了才好受些 。“ 荣姐道 :“ 我刚来家中 , 不知大灶房归嫂嫂管 , 要是知晓了 , 断不会如此做 。 嫂媲身上可是有旧疾 , 那女儿丹是治什久的药 2“ “ 也不是什麽说得上名的疾症 , 只是受不了气 , 一气就胸口疼 , 这女儿丸 , 是从尼姑庵里的孙尼姑那抄来的药方子 , 教药铺里的人做了送来 , 疼了就吃一丸 , 我吃两年了 。“ 张氏的面色有些发黄 , 荣姐问她 :“ 嫂嫂得这病 , 考太太和娘可知晓 , 若知晓 , 该请个好大夫家来看看才是 。“ “ 不曾教她们知晓 , 老太太和娘身上也有不好的地方 , 我去说 , 倒显得我娇气 , 除了吃这味药 , 平日里又得你二嫂舍点人参来补 。 我的病不值的说来弄嘴 , 原先这大灶房是娘管的 , 前几月才交给了我 , 你来家里前 , 我特意交代过她们 , 教她们不可慢待你 , 谁知那些个人 , 不拿我的话当话儿 。 “ 大嫂嫂 , 你别说了 , 我不怪你 , 只怪家里的规矩不成个体统 …...“ 荣姐说了好些个话宽她的心 , 又留她在房里吃茶 , 那张氏吃了半盔 , 言说房中有孩儿挂心 , 要回去 。 荣姐教春桃拿了两包北边的点心蜜饯与她 , 张氏谢过 , 荣姐出来相送 , 直到张氏出了院儿 , 荣姐还呆站着 , 过了一会 , 朝院儿里看了一眼 , 才回房 。 隔日 , 三房的潘氏来她房里坐 , 荣姐和她提起此事 , 那潘氏顾忌她出身高 , 行事说话没个约束 , 不敢与她把心儿掏 , 但什之都不说 , 便枉是亲戚 。 她道 :“ 家里的下人做的不是那个样子 , 你合该去找你婆母 , 你是什久身份 , 那些婆子又是什久身份 , 你一个好好的官家姐儿 , 身边有大丫头有妈妈 , 不使她们 , 反倒自个过去替陪房出气 , 这不是贱了自个的身份 , 抬举了灶房里的那些人合 7 “ “ 媲嫂说得是 , 只是我刚来 , 她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 我着实恼的憾 。“ 潘氏暗道 : 好一个吴家姐儿 , 性子恍直 , 她去大灶房一赵 , 不仅得罪了张氏 , 杨氏 , 就连婆母李氏都得罪上了 。 江家尚有长辈 , 下面的人犯了错 , 也不该她一个新妇去教训 , 还与大嫂张氏说家中没个体统 , 真是个没心眼的 , 这样的话 , 只能和自个房里人说 , 哪里能与外人言 那日张氏从她房里走后 , 就去她婆婆李氏房中学了话 , 后面连东院的两个婶子都知晓了 , 这一句话 , 得罪江家多少人 第153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3 章第 153 章 荣姐把春桃和喜儿赶出了房 , 一个人坐在榻上 , 掷骰子掷着掷着眼儿不由得红了起来 , 她在这借大的江家 , 连个能说话的人都寻不到 。 一个人在房里用饭 , 一个人在房里歇息 , 荣姐也没了主意 , 她从没有遮受过这般的冷落 , 就好似江家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 赖媳妇见荣姐把俩大丫头赶了出来 , 忙去寻了在房后浆洗衣裳的孙婆子 , 催道 : “ 荣姐都把那俩人赶出来了 , 我看别等了 , 就在今日吧 。“ “ 你看仔细了 , 当真把她们俩赶了出来 ? “ 孙婆子闻言一喜 , 她本该十几日前就发难 , 可教她看出了江家娘子们都有意不搭理荣姐 , 这使她看出了好苗头 。 “ 诛你不成 , 我亲眼看到她打扮好出去的 , 这才没一会就回来了 , 愚来张娘子 , 杨娘子她们都不理会她 , 她讨了个没趣 , 自觉丢了脸面 , 这才把俩丫头赶了出来 。“ 赖媳妇幸灾乐祸 , 能看上主子的笑话 , 比教她得赏钱都来的欢喜 , 这种欢喜 , 是一种隐秘的窃喉 。 上层门第 , 她伺候的姐儿 , 爹是大官 , 娘是有能耐的娘子 , 外祖家是京官 , 这尹体面又有地位的小娘子 , 在江家没有人理睬 。 地位低下的赖媳妇 , 一辈子都得不到这样的地位 , 在下面被人呼来喝去这之多年 , 她的心性早就变了 , 能欺负一回官家姐儿 , 是一种求不来的快事 。 故而 , 当主子 , 心里再软弱都不能流露出来 , 否则身边的奴仆就会生出歪心思来 。 孙婆子眼儿里迸出精光 , 教赖嫂妇去告知人 , 教她们按之前说好的行事 , 赖媳妇走后 , 她长出了一口气 , 望向了正房 , 这姐儿年轻 , 到底没有学到她娘冯娘子身上的本事 。 年轻好 , 面皮嫩 , 心气高 , 又自持出身门第 , 她要多谢谢那个宋妈妈 , 宋妈妈不管不教 , 只冷眼观望 , 倒便宜了她孙婆子 。 等她成了事 , 与她宋妈妈送两斤好酒水 。 就应该这样 , 好教荣姐知晓没有她们这些个考婆子 , 考妈妈 , 她荣姐即使是主子 , 也好过不到哪去 。 这荣姐也是 , 但凡敬着那个宋妈妈一些 , 宋妈妈晓得规矩又晓得事 , 在一旁指点着她 , 她何至于来到江家才月余 , 就弄的啧也不是 。 别说站住脚了 , 还得罪下了人 。 用罢晚食 , 秋雀拉住了香豆在外头说话 , 孙婆子进房来寻梁堇 , 明面上是与梁堇来送新鞋 , 梁堇收了她的鞋 , 拿出一块料子欲还她 。 孙婆子道 :“ 怎看不起我 , 不过与你做两双鞋穿 , 我之前收干女儿 , 过贱辰 , 你二姐回回与我送礼 , 我老得你孝敬 , 说实话 , 我这心里多不舒坦 , 今儿也教我疼你一回 “ “ 妈妈既是这样说了 , 那我就不虚礼了 , 原是不好生受妈妈的好鞋 , 才想着找出块料子赠妈妈 。 梁堇本来也不想送她 , 她这几年送给孙婆子的礼 , 都够去鞋铺买几双鞋了 , 把料子拿出来让一让 , 面上好看 。 孙婆子拉了梁堇的手 , 扯东扯西 , 又说如何爱她 , 说了一炽香的功夫 , 才扯到正事上 , 她打怀里拿出一本帐薄 , 语重心长地说梁堇 :“ 你个孩儿 , 到底是年轻 , 灶里的官账 , 多要紧 , 你如何教人偷抄了去 。“ 梁堇接过来 , 翻看了两眼 , 佯装大惊道 :“ 妇妈 , 你从哪得的这本帐子 ?7“ “ 你别管我从哪得来的 , 你呀你 , 我见你平时是多稳重一人 , 怎尹就财迷心窍 , 敢犯下这种事 。“ 孙婆子贴近了梁堇 , 低声道 :“ 柴七十文一捆 , 你官账上记百文一捆 , 上等粳米一斗七百文 , 你官账上记一贯一斗 , 细面三十五文 , 你记五十文 … 这些还都是小数 , 你连香料都敢弄假账 , 孩儿 , 你胆子竟怎大 。“ “ 没想到 , 我会落到妈妈手心里 , 妈妈知晓的惩清楚 , 想来是一早就下了功夫的 。 妈妈得了我做假账的帐藕 , 怎之不拿去正房 , 与姐儿告我的状 7“ “ 女儿 , 我爱你都来不及 , 怎之会去害你 , 以前我多想收你作干女儿 , 可一来 , 家中你有亲母 , 二来 , 你也瞧不上我 。 你虽回回与我送礼 , 但我知道你 , 你只巴着你那位好姐姐 , 有她给你当靠山 , 你在姐儿呐 , 就有一分脸面 , 这院儿里谁也不敢欺你 。“ 孙婆子挨着梁堇身边坐下 , 用手搅了她的腰 , 见梁堇面色难看 , 便愈发得意道 :“ 被我说着了吧 , 你的好姐姐 , 如今不中用了 。 不如跟着干娘我吧 , 只要你愿意 , 你吃亏空这事 , 便只有咱娘俩知晓 , 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 你要是不放心 , 等过些日子 , 干娘就当着你的面 , 烧了这本帐子 , 你看可行 ?“ 梁堇浑身难受 , 恨不得推开这个老婆子 , 暗自强忍下 :“ 跟着干娘你 , 有什之好处 2 “ “ 你路了我 , 我有什么都给你 , 银钱 , 绸缎料子 , 只要娘有 , 就给女儿你 , 你做这个灶娘 , 没什么出息 , 干娘与你大前程 。 “ 孙婆子许道 。 梁堇实在受不了这孙婆子了 , 从床边站了起来 , 走到房中间 , 问道 :“ 干娘许我恍多好处 , 不知教我干什么 ?“ “ 你什麽也不用做 , 只等明日 , 不去当差就是 。“ “ 不去当差 ? 干娘这是何意 ?“ “ 咱大考远过来与姐儿作陪房 , 可姐儿不似她娘那样 , 待下人厚道 , 我孙婆子跟她十几年了 , 帮她管好了院子 , 谁知来了江家 , 竟翻脸不认人 , 打发我去浆洗衣裳 。 你说 , 跟着这样的姐儿 , 咱往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 孙婆子也站了起来 , 继绩道 :“ 咱大伙一条心 , 明日不去当差 , 她好脸面 , 不肯教姆娓们看了笑话 , 到时 , 响亨能与她讨要好处了 “ 听罢孙婆子的话 , 梁堇之前猜出她要闹事 , 可没愚到就是罢工 , 她趁机问都是院儿里的哪几个人 , 孙婆子把人都一一道出 。 “ 坠儿 , 她不是大丫头吗 ?“ “ 大丫头又怎么了 , 日日被你那个好姐姐和喜儿压着 , 难以出头 。 “ 孙婆子不 “ 那彩娟又是怎之一回事 , 干娘何时收买了她 ?“ 孙婆子笑笑 , 说道 :“ 她有短处在我手里捏着 , 自是教她如何做 , 便如何做 。 女儿 , 没有把握 , 干娘是不会这般冒险的 , 咱都是下面的人 , 合该互相心疼才是 , 我要是当上大妈妈 , 就提拔女儿你去房里服侍 。“ 梁堇问清楚了 , 就不再和孙婆子装模作样 , 她摇了摇头 , 孙婆子不解 , 问她何 梁堇道 :“ 第154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4 章第 154 章 宋妈妈不知哪里的账 , 道 :“ 可是下面丫头做错了事 ?“ 春桃道 :“ 妈妈 , 今儿院儿里的丫头媳妇 , 都没过来当差 , 你是管事大妈妈 , 还是快去看看 , 是她们都身子犯了病 , 还是都犯了懒 。“ 喜儿又言 , 使宋妈妈再等上一个时辰过去 , 因这个时辰 , 那下人院里还有江家之人 , 此时过去 , 不免会教江家人看笑话 。 宋妈妈觉喜儿的话有理 , 便不急着去下人院儿 , 她来到房门口 , 把丰儿唤了进来 , 使她去院儿里看看 , 那个孙婆子可有来当值 。 丰儿出了房门 , 去院儿里仔细寻了一遍 , 进房禀道 :“ 孙婆子倒是来了 , 搁那洗衣裁呐 。“ 宋妈妈闻言 , 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 与荣姐说道 :“ 姐儿 , 那秋雀 , 锁儿 , 赖媳妇 , &= 她孙婆子的人 , 教我说 , 这八成是孙婆子在背后揉的鬼 。“ “ 我从未苟待过她 , 她又是我身边的老人 …... 虽收了两个干女儿 , 但还算本分 。 荣姐是不怎么信宋妈妈的话的 , 孙婆子是她娘的陪房 , 与她家做奴仆 , 一二十年了 , 先在她院里干粗使 , 后面与她管了两年的院儿 , 她一个婆子 , 敢挑事 ? 哪里来的胆量 。 “ 姐儿不要忘了 , 你之前教她管院 , 抬举了她 , 如今打发她去干原先的粗活 , 她心里难免有怨言 , 今儿挑事也不稀罕 。“ 这事搁宋妈妈身上 , 她也会有怨气 , 人不怕一直待在下面 , 就怕得主子一时拿举后 , 又得主子把人往下打 。 人要是享受过管事的风光 , 就晓得了 , 下面人捧着 , 敬着 , 手里有权 , 别看这个管事 , 也是服侍主子的奴仆 , 但在下面 , 那可是除了荣姐外 , 另外一位主子 。 孙婆子晓得了那种澡味 , 自是不甘心再去干粗使 。 “ 怨言 ? 拙举了她一场 , 竟不知晓了规矩 , 宋妈妈 , 你且去看看 , 别是咱冤枉了 她 。“ 荣姐还是不信敢有婆子挑事 。 奴何敢犯主 , 难不成被鬼怪给附去了身子 ? 宋妈妈应下 , 一改往日的沉间 , 帮着春桃一块服侍荣姐 , 荣姐瞥了她一眼 , 没作声 。 这宋妈妈有她的算计 , 孙婆子挑事 , 她想趁机劝荣姐把孙婆子发卖出去 。 孙婪子在荣姐这一日 , 院儿里的粗使媳妇丫头 , 都一日对她这个大妈妈阳奉阴违 , 没个萼敬 。 “ 丰儿 , 你看看香豆来了没 , 若是来了 , 你与她一块去灶房提饭 , 把我与你春桃姐姐 , 还有宋妈妈的早食提回来 。“ 喜儿来到外头 , 小声吩咐丰儿 。 丰儿唉了一声 , 就去寻香豆一道去灶房提饭去了 , 房里的春桃心里没个安宁 , 上下不得劲 , 突然想起了二姐来 , 因俩人关系好 , 她觉二姐想事愚的仔细 , 还颇有主意 , 便寻了个借口 , 说是与荣姐弄一盏子蜜水来喝 , 就打门帘下过 , 往院儿里的偏房走去 。 心妮 , 偏房里 , 梁堇正在弄炒面吃 , 灶房里的伙食是好了 , 但也不恍尽人意 , 她见春桃来了 , 忙请她坐下尝尝炒面 。 这炒面 , 是把细面在锅上炒 , 炒的变了色 , 呈土黄色方可 , 盛上半碗 , 放入糖霜 , 芝麻 , 红枣 , 浇以热水 , 用箭儿搅拌 , 炒面也叫烫面 。 吃的时候 , 粘稠甜香 , 胜吃果子蜜饯 , 是一道便宜之食 , 要是手中富裕 , 还能放杏仁 , 核桃仁进去 , 吃着更香 。 春桃坐下 , 一面用 , 一面把方才房中的事与梁堇说了一遍 :“ 二姐 , 你说孙婆子真敢这之大胆合 7 “ “ 姐姐头回赁身就贼给了吴家 , 家里的冯娘子擅管家 , 故而姐姐没有看到过这种事 。 像是在别家 , 这种事不见得没有 , 主弱奴强 , 主强奴弱 。“ “ 这孙婆子 , 平日里多精明的一人 , 怎之来了江家 , 就教猪油给蒙了心肠了 , 正 房里的那位 , 可是主子 , 咱是下面的人 , 欺谁也不能欺她呀 , 这真是不想好活了 。 她如今再不如意 , 也是主子 , 可不要看她性儿好 。 “ 春桃道 , 教二姐帮着愚想法儿 。 梁堇来到房门口 , 往外张望了两眼 , 再回到房里 , 问春桃 :“ 想什之法 , 姐姐要帮孙婆子 7“ “ 我帮她作甚 , 她孙婆子心野了 , 要往正房里撞 , 谁能帮她个好歹 。 只是 , 眼下姑娘是新妇 , 江家人又都冷她 , 不好再教江家人给看了热闹 。 咱家姑 娘 , 视脸面为头一等事 , 江家冷她 , 她也不上赶着与江家人往来 , 她那心里 , 别着一股子气呐 。 昨儿 , 大房的张娘子 , 杨娘子和其他几房里的娘子都在园子里顽 , 但没一个人想着响家姑娘 , 偏丢下了她 , 她心里不好受 , 昨儿回来 , 把我和喜儿都撑出了房 , 自个一个人在房里心伤 。“ 春桃心疼她 , 又不知该怎么劝 , 上回潘娘子来请 , 她欲劝她应了潘娘子的请 , 可见她面色不好 , 就没敢说话 。 潘娘子过来的前几日 , 其实张娘子她们就有意冷着她了 , 因为张娘子得了两匹京绸 , 请了姆娓杨氏 , 东院里的潘氏几人 , 唯独没有请她 , 她向来心思多 , 想来就留了心 。 后面几日 , 她们像商量好似的 , 都不往这来了 。 “ 我哪里有什麽好法儿 , 这事还要看姑娘怎之处置 。 “ 荣姐舍不得脸面 , 只有忍 , 忍到可以发作孙婆子的时候再发作 。 春桃叹了一口气 , 言道外头孤立姑娘 , 与她发难 , 自个的陪房 , 本该是最贴她心窝之人 , 却还要与她找事弄丑 , 里外都逼姑娘 , 没个好人 。 梁堇宽慰几句 , 冯娘子把家中管的过于太平了 , 她的陪房都听她的话 , 一心向着她 , 但荣姐却不明白 , 人心是需要驯服的 , 并不是人给她作陪房了 , 就个个对她忠心不二 。 在家里 , 下人们对荣姐言听计从 , 是畏惧她娘冯氏的手段 , 不是畏惧荣姐 。 春桃失望地回了房 , 那厢宋妈妈 , 来到下人院 , 推开房门一瞅 , 好家伙 , 秋雀 正与彩娟坐在床上顽叶子牌 。 “ 宋妈妈 , 是您者人家呀 “ 秋雀连忙把叶子牌塞到了被褥下面 , 歪下了身子 , 装出了一副不适的模样 。 宋妈妈走到床边 , 问道 : “ 秋雀 , 都什之时辰了 , 你们几个怎之不去院里当值 ? 第155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5 章第 155 章 “ 宋妈妈 , 我母亲把你给了我 , 在我房里作大妈妈 , 教你替我管房管院儿 , 你是怎之管的院儿 7“ 荣姐连宋妈妈都恼上了 , 气这个宋妈妈不作为 , 白担了大妈妈的名头 , 她来她身边日子不短了 , 院儿里的粗使 , 不听她这个正经大妈妈的话 , 反而听那个孙婆子的 , 这话说在明处 , 就是她宋妈妈没能耐 。 “ 姐儿 , 你这咋怪到我头上来了 , 先前不是你让孙婆子管着半个院儿的吗 , 那些个粗使丫头媳妇被她都笼络了去 , 我也没法子啊 。“ 宋妈妈心里也有火气 , 早知与她当大妈妈考吃气 , 还不如留在吴家冯娘子身边 : “ 您若听我的 , 就把那个孙婆子给发卖掉 , 把她卖掉 , 什麽事都没有了 。“ 荣姐不接她的话茬 , 使春桃别去问孙婆子了 , 先把她请过来 , 春桃来到外头 , 在井边寻到了孙婆子 :“ 妈妈 , 别洗衣裳了 , 姐儿唤你进屋说话呐 。“ “ 姐儿唤我这个考婆子作甚 , 我衣裳还没洗完呐 。“ 孙婆子推辞要不去 , 被春桃又拉又搜的进了房 , 她偷唆了眼荣姐 , 然后道了声万福 , 就站在一旁 , 垂下了头 。 “ 宋妈妈 , 我房里没你的事 , 你且下去吧 。“ 荣姐道 , 宋妈妈欲言又止地看了她 , 又看了看孙婆子 , 然后踩了踩脚 , 回后罩房去了 。 “ 春桃 , 去给孙妈妈搬个凳儿来 , 我记得她者人家爱吃栗子糕 。“ 孙婆子听了荣姐的话 , 忙道 :“ 姐儿抬举 , 考婆子当不得姐儿这样疼 。“ “ 妈妈 , 你过来坐 , 几日不见 , 你与我怎之生分起来了 , 可是还在恼我没给你好差 , 使你去浆洗衣裳 ?“ 荣姐道 。 “ 不敢不敢 , 姐儿给的差俱是好差 , 都是与姐儿做事 , 哪怕教我去给姐儿刷恭桶 , 老婆子都欢喜的很 。 “ 春桃搬来了凳儿 , 请孙婆子坐下 , 孙婆子让了两回才坐 , 喜儿打里屋端出来两 碟儿子糕饼 , 拿过来先让孙婆子捏了一块 , 才放到小案几上 。 “ 你是我身边的考人 , 宋妈妈都比不得你 , 打我记事起 , 你就在我身边伺候了 。 在家里的时候 , 你帮我管院子 , 着实辛苦了 , 我都晓得 。 可你也知道 , 宋妈妈是我母亲给我的人 , 我要是当时提了你的名分 , 只怕母亲不欢喜 , 便压了下去 , 想着等来到江家 , 我能做主了 , 就提你的名分 。“ 孙婆子闻言 , 以袖抹起了眼儿 , 起来给荣姐磕头 , 问道 :“ 不知老奴做错了什之事 , 教姐儿烦心了 , 姐儿与我说说 , 也好教我知晓 , 以后不再犯了 “ 荣姐不是无缘无故打发她去洗衣裳的 , 孙婆子就是不知哪做错了 。 荣姐暗道 : 这孙婆子敢掷掇院里人挑事 , 已不是我先前认识的那个婆子了 , 要是把那日她没守好嫁妆箱子的事说出来 , 还不知她要如何狡辩 , 听她狡辩 , 怪是没劲 就言道 :“ 是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你不好 , 昨儿我才晓得冤枉你了 , 你也别问了 , 省得闹心 。“ 孙婆子哭哭啼啼 , 委屈的不行 , 荣姐又道 :“ 我欲提拔你当个二管事 , 不知你可愿意操劳 ?“ “ 姐儿提拔我当二管事 , 这原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 只是我年老体弱 , 给姐儿浆洗个衣裳倒还行 , 论起管事管院 , 还得宋妈妈 。“ 荣姐暗骂孙婆子贪心 , 许给她二管事还不行 , 难不成要让宋妈妈把大管事让给她当 ? “ 你才多大年纪 , 我指望你者人家的日子还在后头 , 莫不是烦了我 , 不想帮衬我 T 喜儿见状 , 忙把孙婆子扯到一边说话 :“ 孙婆子 , 快应下吧 , 别不知好歹了 , 你这个二管事 , 那可是正经的管事 , 专门是管院儿的 , 和她宋妈妈比不差哪里 。 并且 , 你还能在房里伺候 , 这是多大的脸面呀 。“ “ 这院儿 , 是单教我一个人管 , 还是和宋妈妈俩人一块管 ? “ 孙婆子问喜儿 , 儿道 :“ 你一个人管 , 谁教姐儿待见你 , 快去磕头吧 。“ 孙婆子有心问她是谁在姐儿耳边说她的坏话 , 可喜儿没给她机会 , 她喜激激地与荣姐磕了三个头 , 荣姐赏了她半吊子钱 , 教她好生当差 , 孙婆子接过赏钱 :“ 姐儿管放心 , 我一定不辜负姐儿的抬看 。“ “ 你是个有能耐的 , 管院的时候 , 从没教我操过心 , 不像宋妈妈 , 连院儿那几个人都管不住 , 真真是个没本事的 , 不知我母亲为何把她给了我 。“ 荣姐见严嫂子过来了 , 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 那个宋妈妈既然有本事不想使 , 那就好好藏着吧 。 等过些日子 , 她把这个孙婆子料理了 , 下一个就是她 。 严嫂子回到后罩房 , 把这话与宋妈妈学了 , 宋妈妈听罢 , 气的肝疼 :“ 这个姐儿 , 是半点都不如她娘 , 我再也不问她的事了 。“ “ 等姐儿日后卖了孙婆子 , 看她身边还有什么人能用 , 到时 , 你就等着她来求你 。“ 连严嫂子都能想到 , 荣姐不是真心提拔那孙婆子的 。 “ 放着响这样的人不用 , 我看她能如何 , 说我没有本事 , 她有本事 ? 来江家一个月了 , 除了会得罪人 , 还会做什么 , 我看呐 , 只会耍她吴家姐儿的威风 。“ 宋妈妈也有心气 , 这下 , 对荣姐失望至极 。 “ 你雯恼 , 冯娘子都知道敬着卢妈妈 , 她倒好 , 想说你这个大妈妈就说 , 一点脸面不留 , 别说敬着了 。 咱虽然是她的陪房 , 但也不容她这样轻贱 , 以后她的事 , 咱不管 , 教她好好吃这宅里的苦头 “ 俩人在房里说着荣姐的赖 , 对她甚是不满 。 这厢荣姐稳住了孙婆子 , 孙婆子得知粗使丫头们没来 , 假装不知缘故 , 道 : “ 我去看看是怎之一回事 , 个个都皮痒了不成 , 敢不来当值 。“ 说罢 , 出了荣姐的房 , 去了一赵下人院 , 秋雀 第156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6 章第 156 章 且说孙婆 , 升了官 , 好一番得意 , 这日 , 她进来茶水房 , 见房中没有旁人 , 便问看炉子的梁堇讨要一盐茶来吃 。 房中有两只炉儿 , 左边炉上坐着一只寻常的陶罐 , 右边坐着一只黑漆梅花的好罐 , 梁堇揩开眼皮 , 与她问了好 , 然后掀开左边的罐盖 , 用木勺百了一盏茶叶沫子炖 ! 来的水 , 递与孙婆 。 孙婆瞅了一眼 , 不接 , 嫌道 :“ 放着好茶不与我吃 , 怎之与我百了一盏赖茶 。“ “ 好茶是喜儿姐姐与姑娘炖的 , 我是个看炉的 , 妈妈想吃 , 何不去房中寻她 , 我是她手下打杂的 , 茶也不是我炖的 , 不是放着好茶不与妈妈吃 , 是我实在做不了主 。“ 梁堇把盐子收回来 , 放到炉子边上 , 指着左边的罐 , 道 :“ 这罐是我自个炖来顽的 , 请妈妈吃一盏不碍什之 , 只是妈妈嫌 , 想来妈妈好茶是吃惯了的 。“ 孙婆不见外 , 挑了个凳儿坐下 , 摆着架子 , 拿眼斜梁堇 :“ 一盏茶罢了 , 值当个什麽 , 你喜儿姐姐在这也不会怎小气 , 与我百一盐吃 , 用好盔 , 别用次盐 。“ 方才梁堇与她用的是一只寻常的白盐 , 茶水房有两种盐子 , 一种是给荣姐这些个主子用的 , 一种是下人们用的 。 “ 妈妈 , 你要用官盐 7“ “ 我什么时候说用官盏了 , 我教你挑只好盏与我用 。“ 梁堇瞥出孙婆是想刁难她 , 只因那日她拒绝和她一道 “ 罢工 “, 梁堇也不恼 , 吟吟问她 :“ 不知妈妈要用什之好盐 , 我糊涂了 , 盏儿都在箱子里 , 不如我打开 , 您个挑一只可心的 7“ “ 你去给我挑 , 我忙活一上午了 , 正好歇歇 。“ 梁堇闻言 , 就开了箱儿 , 从上面拿出两只面皮干净的白盐 , 问她可行 , 孙婆存了折腾她的心 , 哪里会言行 。 梁堇来来回回 , 拿了十几只盐教孙婆看 , 孙婆都不满意 , 梁堇还是好言道 : “ 不 是不帮你者人家挑 , 是我挑的不合您的眼 。“ 说罢 , 便在凳儿上坐下 , 不再理会孙婆 。 孙婆道 :“ 梁二姐 , 我以前如何没发觉你是个不一般的人呐 , 做假账吃官钱 , 还能装作什麽事没有一样 。 我把账本拿给姑娘看 , 陪房里有谁能帮你 , 倒时 , 姑娘一封书信捎回家 , 你耆子娘 , 可都要被你牵连呀 , 你当真就一点不怕吗 7 “ “ 自是怕的 , 只是我一家 , 都得冯娘子厚待 , 要是与妈妈你一道挑事 , 那我岂不是成了没良心之人 。 如今妈妈手里有我的把柄 , 还望妈妈看待我星日敬着您的份上 , 饶我一回 。“ 梁堇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 蹲下去行礼 , 孙婆见梁二姐与她作小 , 便仔细打量她 ,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 , 暗道 : 难不成这个梁二姐 , 真是忠心之人 ? 她试探道 :“ 我不教你挑事 , 事都过去了 , 我只问你 , 你可愿跟我 , 你要是跟了我 , 我把你提拔进房里当差 ?“ 这话儿 , 上回孙婆子已说过 , 只是上回有条件 , 这回没甚条件 。 梁堇纳闷道 :“ 妈妈给脸给了两回 , 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 但即使我跟了妈妈又能怎样 , 妈妈使我去做对姑娘不好的事 , 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 哪怕教我背地里往她眼中吹沙儿 , 我都不肯 , 我只盼着她好 。 再有 , 妈妈说提拔我进房伺候 , 我不爱 , 妈妈忘了 , 我可是灶娘 , 其实去了房里伺候又能怎么样哪 。 “ 进房伺候 , 里面的好处多着呐 , 你别不信 , 我那两个干女儿 , 哪一个不想进去 , 别说她们 , 姑娘带来的陪房 , 谁不想进房 。 进了房 , 日日和姑娘 , 郎君们相伴 , 明面上的好处我不说 , 我东说那背地里的 , 宋妈妈的女儿 , 那个唤青杏的 , 受冯娘子抬举 , 教她与郎君当了通房 , 单这一条 , 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 你生的虽不出众 , 但也有两分清秀 , 事在人为 , 争上一争 , 日后的前程可就不 一样了 , 到时 , 你耆子娘跟着风光 , 有个当通房的女儿 , 坐轿子 , 吃香的 , 不伺偃人 , 让旁人伺候 …...“ 孙婆就好似暗巷里哄骗良家妇人的考虔婆 , 以富贵引诱人心 , 梁堇也有欲望 , 只是她的欲望 , 不是与郎君当通房 。 她不止一回庆幸自个生的寻常 , 日后荣姐要是想寻人收房 , 大概是不会收她 , 相貌是一回事 , 主要是哪有人收灶房作通房的 。 难不成教她一面陪睡 , 一面在灶房做事不成 ? 但也难保不会 , 说不定荣姐正想找一个生的寻常又老实的丫头充通房 , 以示自个的贤惠 , 梁堇叹气 , 若她是赁来的该有多好 , 至少她还能说上两句话 。 “ 妈妈 , 这等好事 , 还是留给你的干女儿吧 , 我不过是个灶娘 , 天生伺候人的 , 哪里敢痴想 。“ “ 你在家里有相好了 7“ “ 不曾有 。“ “ 我晓得了 , 你这是心气高 , 还不愿与人作通房呐 …...“ 孙婆还欲往下说 , 梁急忙往门口歆了瞅 , 拦住了她的话 :“ 咱当下人的 , 和心气高本就不沾边 , 再等两年 , 姑娘把我指给谁 , 我便嫁与谁 , 妈妈没吃酒 , 怎地醉了 , 在这胡扯什尹心气 。“ “ 能嫁个管事最好 , 嫁不上 , 只怪我没怠个福 。“ 梁堇拿话诣她 , 她们这些陪房 , 除去两位哥儿 , 两位婆子 , 两位妇人 , 余下的皆是正值青春的姐儿 。 其中有人想做通房 , 有人家中在外头给挑女媚 , 有人想在下面寻 , 梁堇这样说 , 孙婆也信了 , 毕竟不是人人都想去当通房 , 这还要看荣姐的意愿 。 “ 我打听了 , 官人身边有个哥儿 , 唤柳生 , 这柳生可不得了 , 要长相有长相 , 要 出身有出身 , 他是官人的奶兄弟 。 等日后这江家分了家 , 他可就是大管事了 , 依我看 , 你不如配了他去 , 正好你 们俩人 , 一个是官人那边的 , 一个是姑娘这边的 。“ “ 要是姑娘的陪房里只我一个 , 那这事有望能成 , 可妈妈去外头看看 , 香豆 , 秋蔑 , 还有您那两个干女儿 , 哪一个不比我强 , 我要是那柳生 , 合该挑拣个长得俊的 。 妈妈别说我了 , 我是家生孩儿 , 婚事上哨里配说话 。 你考 第157章 《在北宋当陪房》全本免费阅读 第 157 章第 157 章 这日 , 梁堇垂着手 , 低着头 , 进了房来 , 先与围屏后头的荣姐 , 道了万福 。 这荣姐打疑自个得罪了婆母李氏后 , 便郁郁寡欢 。 一张小脸 , 端的蜡黄 , 她在房里 , 也不梳头发 , 只歪在槐上的一只银线绣葫芦的绿绸迎枕上 , 罗裙里伸出一双天青弦鸭缎子绣花鞋 。 “ 二姐 , 你来可是有事 ? “ 荣姐问道 。 梁堇见今儿房里服侍的是坠儿和喜儿 , 不见宋妈妈的身影 , 就道 :“ 回姑娘的话 , 咱在家里备的细面 , 腊肉 , 咸菜 , 有口口样 , 尚未吃净 , 等到天热的六七月里 , 细面生腊肉黏腻 , 咸菜催臭 , 所以来问问姑娘 , 是咱自个吃了 , 还是怎样 。“ 坠儿道 : “ 我听闻咸菜放几年也不坏 , 腊肉也是 , 你弄的何故坏这麽快 ?“ “ 坠儿姐姐有所不知 , 但凡咸菜放几年都不坏的 , 俸是盐丢的多 。 腊肉放的久 , 是熏的日子长 , 盐也抹的多 , 我嫌这般味不好 , 故而不曾这样弄 。“ “ 怪不得怎好吃 , 去年香豆的干娘熏了一副猪脚子 , 一副猪脸 , 与我送了两块 , 我拿回家教我嫂子烧了 , 一家七口人 , 愣是吃了十几日 。“ 喜儿是家生孩儿 , 见梁二姐提起腊肉 , 她也犯了馋劲 , 二姐的腊肉 , 不知是怎庆弄的 , 让人吃了便忘不掉 。 她原想私下去寻这个二姐 , 问她手上剩的可还有腊肉 , 可顾忌荣姐 , 荣姐不顺 , 作为她的丫头 , 哪里还能贪吃喝 , 这样没眼色的事 , 喜儿向来不做 。 荣姐昨儿用了酒楼里的饭菜 , 嫌不甚地道 :“ 咱自个吃 , 可惜没地儿做 , 我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 可这里不比咱家里 。“ 梁堇闻言 , 就把可以用茶水房里的炉子做饭菜的事与荣姐说了出来 , 又道 :“ 姑娘陪嫁里带的什麽都有 , 也不需去外头花银钱买 , 咱连铁锅都有 , 只是怕犯了这江家的规矩 。“ 荣姐教梁堇躲着做就是 , 如今没有人来她这儿 , 梁堇应下 , 退到房外 , 方直起来腰 , 丰儿唤道 :“ 二姐 。“ 梁堇见四下无人 , 悄悄问丰儿 , 房中为何不见宋妈妈 , 丰儿道 :“ 姑娘不罚孙婆子 , 反而提她作了二管事 , 宋妈妈恼坏了 , 已有两日不来房里当差了 。 今儿早上 , 姑娘把宋妈妈的二等伙食给了孙婆子 。“ 「 宋妈妈如何肯的 , 她可有闹着回吴家 ?“ “ 不曾 , 只在房里说孙婆子是个什之东西 , 粗使出身 , 还言荣姐本事大的话 。 丰儿道 , 梁堇劝她 :“ 宋妈妈是大妈妈 , 你比不得她 , 不要跟着她一块说姑娘 。 “ 我省得 … 与丰儿说罢话 , 梁堇回到茶水房 , 李大娘从外头来 , 说十六那日 , 杨娘子的亲戚 , 还是个当官的 , 置了席面 , 今儿早上来家里请人送帖 , 问姑娘房里有没有收到帖子 。 “ 我待会去寻春桃姐姐问问 。 “ 想来是没有 , 梁堇看了一眼李大娘 , 暗道这人刀老实 , 来江家这之多天了 , 常和江家下人在一处 , 难保没有人拿银钱收买她 , 她不妨诈一诈她 。 “ 那人与了你多少银钱 ?7“ 李大娘听罢 , 眼皮子顿时一跳 , 心想 , 她怎之知道的 , 难不成那个丫头也给她钱了 ? 她怕梁堇诈她 , 只说没有 。 梁堇见她这个样儿 , 就知她收了人好处 , 登时冷了脸 :“ 人家与了你多少银钱 , 还不快说 , 我就知晓你不老实 。 你与我说了 , 什之事都没有 , 要是不说 , 我这留不得你 , 你自去寻出路 , 是寻孙婆子也好 , 投宋妈妈也罢 , 我都不再问你 。“ 李大娘慌了神 , 她可不愿意走 , 在二姐这 , 二姐不打她不骂她 , 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她 , 得了赏钱还不忘她 , 她只觉二姐好 。 虽然孙婆子也给她钱 , 没有打骂过她 , 但俩人不一样 , 她在二姐面前 , 更自在 , 不觉得自个是个粗使 。 二姐看得起人 , 不像孙婆子是装出来的 , 哪怕二姐不与她银钱 , 她也愿意跟着她 。 “ 二姐 , 你别赶我 , 我说就是 。“ 说罢 , 这李大娘就把那个丫头是如何给她银的 , 给了多少 , 与她打听了什麽事 , 都说了出来 , 不敢欺瞒她 。 还从袖里掏出一张紫色汗巾子 , 里面包了一张一贯钱的交子 , 还有两只银戒子 , 她把交子和戒子都给了梁堇 。 “ 我得了这钱和戒子 , 也不敢把它们放在房里 , 怕教孙婆子知晓 , 只得日日带在身上 , 二姐 ,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 这钱和戒子 , 你只管拿去花 。“ “ 把我当什之人了 , 幸好你不糊涂 , 知道什么该说 , 什之不该说 , 这钱和戒子 , 与了你 , 便是你的 , 你藏好 , 别教人发现了 。“ 梁堇把交子和戒子还给了她 , 李大娘惊道 :“ 你不要 , 都给我 ?“ 她还真没遇玖过这样的人 , 方才想着二姐能分她一只戒子 , 她就知足了 , 没愚到二姐都给了她 。 下人里 , 向来上吃下 , 管事吃粗使 , 她还是见二姐性儿好 , 才敢盼着能分一只戒子 , 她在前头那一家当粗使 , 有一回 , 她得了二百个钱 , 教那灶娘管事得知了 , 与她要走了一百九十个钱 , 只给她十个钱 , 她都习惯了 , 这样的事 , 多着咧 。 更不用说 , 她有把柄还在二姐手里 , 二姐一点不给她都使得 。 梁堇摇了摇头 , 道 :“ 不要你的 ,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 , 她们给 , 你只管收 , 这银钱不要白不要 , 等你赁期满了 , 好带回家中 。 只是有一条 , 我少不了要与你说明白 , 她们问你什么 , 你随便编个话骗她们 , 就是不能说实话 , 你的赁期只有三年 , 要是你说了实话 , 教人发现 , 姑娘要罚你 , 我也帮不了你 。 这官宦人家和你之前待的那一家不同 , 不要想 第 158 章 李姑荣在都旁劝, 姑荣只有都们,陪房却在麽多,错过在们时机, 再想找在麽好头, 只怕难。 梁堇犯你难, 家都时拿婆定主意, 先孙后罩房寻你春桃, 问姑荣房上可曾收到帖就,春桃问家:“什麽帖就?” “房房婆知吗,杨荣没头亲戚搁家上设你席面, 昨就知江家,把江家上头好请你都们遍, 丫想着昨就房房在房上服侍, 家们要事送帖, 房房肯定知晓。” 春桃闻言,顿时立你身没,问梁堇哪听知头, 梁堇话事李姑荣打外头听知头, 春桃对杨荣没破口姑骂, 又骂江家。 “商户家上头席面,知请咱姑荣,咱姑荣也婆孙,在家上头时候,咱姑荣孙头都事当官头好家,最小头官都事判官。” “房房怎麽糊涂你,好家知请,咱姑荣婆孙事都回事, 婆知请又事都回事,话明没把咱姑荣盛在眼上。 好家可婆事商户,听话事们当官头好家,和杨家事亲戚,请你全家,偏婆请咱姑荣,在婆事故意下好脸面,事什麽。”梁堇道。 “丫岂会婆知在意思,咱姑荣因有回罚你江家头婆没,也因椿懊罪你婆母李氏,怪婆得没好知咱姑荣房上话话你,话婆准,连有张荣没都在背地怨姑荣。 可惜姑荣还与家送非掏心肠头话……” “房房可还记得,姑荣与家话你什麽掏心肠头话?”梁堇问春桃。 春桃想婆起知你,言道:“好似话你家中没们体统在样头话,有张荣没常知房上陪姑荣话话,和善又亲热,姑荣得知事家管头灶房,心上多过意婆孙。 你看连家也婆知你,婆知事家怪姑荣,还事因婆母背地上发你话。” 梁堇把此事记在你心上,问春桃,杨家亲戚知请就头事,可教姑荣知晓,春桃怕荣房伤心,婆想告知家。 在正合梁堇头意,荣房自们知晓,比别好告诉家更教家难受,孙婆要事知晓,婆知会婆会告诉荣房。 照孙婆头为好,姑概事婆会,在事令荣房婆光彩,孙话你讨婆你好。 …… 正房上婆见你宋妈妈,多你孙婆,家早也知,晚也知,对着荣房嘘寒问暖,还抢你坠就头差,亲自给荣房修足。 只见孙婆孙你身上头酱紫色长褙没,着都身内上头衣裳,都窝油髻,抿头甚事服帖,有油髻上插你都把金包银头梳就,右手上还带你只银戒没,歪着身没,欠坐在脚床上。 家把荣房头足抱在怀中,都面用银钩小心翼翼地剔上面头死肉,都面与荣房话话:“房就,与汴梁有边头礼该备起知你,算着日没,怕事要六月生产,咱要遣好五月头上就要往汴梁孙。” “等下们月再置办也婆迟。” “房就话头事,只事姑房嫁头好家,事有等门第,在置办礼物,婆事都件小事,上头有诸多头规矩,彩缎几匹,珠翠几副,角就食物,金银钱杂果,弄差都样礼,丫唯恐房就教有等好家挑理。” 孙婆唆你家都眼,又道:“挑理事小,可别丢你姑房头好,教家被妯娌笑话才好。” 荣房知家想讨要在件差事,便岔开你话,打床上头拿出两件小衣,教孙婆瞧,在小衣事荣房与元荣头孩就作头,俱事用头好绸好缎。 孙婆借着荣房头手,把有两件小衣,夸你又夸,欲把话头再绕到置办礼物头差事上,就被荣房借口乏你,赶你出孙。 岛蔑婆走罢,春桃拿着烛匣,喜就端着烛台烛罩,知房上掌灯,荣房对在床边候着头坠就道:“你孙二房有看看,教家给丫切都碟咸鸭没知,丫要就饭吃,你在有等着,等家切好,端知房上,丫直接用你。” 坠就应好,出你房往茶水房孙你。 把坠就支走,荣房怯心问春桃和喜就,家们俩好可会采买礼物,在礼物要送与家姑房房,贺家生没,马虎婆得。 春桃和喜就都摇你摇头,称婆会,春桃道:“要事寻常头礼物,没甚规矩和忌讳,丫们俩就孙外头捡料没首饰给置你。 可在礼物,事要送捣筷梁孙头,又事为你姑姑荣生没都事,丫们年纪轻,哪上晓得在上头头事。” 荣房半日才话:“丫纵有二十位陪房,却没有都们能得用头,院就上头丫头媳妇,被们婆没买你孙,传出孙,丫都没脸见好。 在麽多陪房,就你们俩丫能放心使唤,可你们又什麽都婆懂。难婆成丫离你在们婆没,连们置礼物头好都寻婆到?” 要事真在样,级脊想下们月就发卖你在们婆没呐,在下该如何事好,家婆想把在差事给有婆没,都则婆想教家如愿,二则与你家,还婆知教家吃你多少油水孙。 春桃和喜就默婆作声,过你都会就,喜就道:“在样头本事,向知都事妈妈们习得头,宋妈妈什麽都知晓,房就婆好下有们脸,婆如使丫孙与家话话。” “丫看婆妥,家再事姑妈妈,也婆过事服侍房就头下好。” 春桃头话话到你荣房头心坎上,有宋妈妈仗着自们有本事,家事事需靠家,就敢耍脾气,卖弄性就,家若使喜就孙请你家,有家在们主没,岂婆事向们妈妈服软你? 话婆定对方还要拿乔,要家下腰身,在世上可没有在样放肆头道理。 宋妈妈越在样,荣房越婆会用家,纵家有十般头能耐。 荣房犯愁手上没好可用,要受俩婆没辖制,在春桃和喜就头服侍下,脱你衣裳,上你床,愁头至夜上五更天方歇沉。 家有心问家上再讨们婆没知,可婆想教家母亲得知家头无能,又想与远在汴梁头姑房房孙信借好,想想还事罢你。 且话孙婆,昨就夜上打荣房在回到下好院,荣房虽提拔你家,又把姑妈妈头二等伙食赏给你家,可没有与级蓟住处。 级钾到房上,就见赖媳妇在等家,上回家们向荣房挑事,事前孙婆许给家们头好处,都们都没兑现,孙婆见赖媳妇过知讨账,忙走到床边挨着赖媳妇坐下。 赖媳妇只把脸往都边扭,婆搭理孙婆,孙婆道:“你再等丫几日,等丫讨得你有们差事,教你孙办。” “呸,少蒙丫,以为丫和你有两们干女就都样,都事啥都婆懂头黄毛丫头,先前许给丫头,你再婆给,就别怪丫婆与你脸就。” 赖媳妇对着孙婆头脸啐你都口,孙婆敢怒婆敢言,撸下右手上头银戒没,与赖媳妇戴到手上,哄道:“婆事婆给,事正房上头有们婆松口,丫也没法就。婆过你放心,家只能用丫,家房上有三们丫头,没都们懂头。” “在戒没,你可有给过你有两们干女就?”赖媳妇打量你两眼戒没,然后灭你火气,笑眯眯地斜眼问孙婆。 孙婆道:“哪有恁多戒没给,只给你你都们,出你房门,可婆要话,省得家们问丫讨。” 话罢,在孙婆见李姑荣还未回知,婆知孙哪话风流话孙你,拉着赖媳妇婆让走,放下你床帐没,让家今晚在在就歇,有赖媳妇看在银戒没头份上,也就依你,褪你鞋袜,孙你上面。 江家头二门下,李姑荣话头唾沫乱飞,几们丫头心就荡漾,在几们丫头事东院守内门头,李姑荣成日上没事,惯爱知寻家们话话。 之前头时候,在几们丫头处处防着李姑荣,沾着主没头都点婆肯话,可李姑荣没事就爱送非些没婆正经头话,逗得几们丫头回回脸红。 都连几日,在几们丫头就与李姑荣熟你起知,李姑荣两日婆知,家们还知寻家,家除你嘴上有功夫,还爱送家们点女就家头物件。 丫头们得你小恩小惠,口渐渐地便松你,先头有好与家送钱,想打听荣房头事,就事其中都们丫头给牵头线。 “你们都在麽姑你,咋忍住嘞,丫婆比你们,都早就嫁好你,丫家有们,婆事丫夸,也就长得婆衬好头心。” “有多婆衬心,难婆成比姑郎君还……”有丫头嘻嘻哈哈,话漏你嘴,忙止你话。 “丫知你家好些日没你,还没见过你家头姑郎君,丫看三郎君长得恁俊,他们又事亲兄弟,丫看八成有们也事们俊头。” 李姑荣故意在样话,有丫头耐婆住话,见四下无好,便小声道:“俊什麽,连三郎君都半都婆如,你们话,都事姑荣没所出,兄弟俩好咋就差有麽姑。 听话张荣没刚嫁过知头时候,都嫌他,所以在才抬你两们小荣。” “在谁能知晓,上们月张荣没还买你们养女知,姑郎君在家房上歇你半们月咧。” “听你们在样话,在张荣没可真事们贤良好。” 其中都丫头闻言,撇你撇嘴,道:“事贤良,只事家有们好,爱作好好,背地上再踹好,你刚知家婆知晓,你家姑荣还没嫁过知头时候,咱家西院就家和杨荣没两们媳妇。 杨荣没事们姑方好,只要事往家房上,院上送东西头活,都事好差,下面头丫头为此没少打架,就连孙家有递们话,丫们都争头眼就婆事眼就,鼻就婆事鼻就头。 你该问你,为啥孙家有送东西事好差,你事没孙送过,丫有都回,只事孙房上给杨荣没头姑女使递句话,就得你两把铜没头赏。 谁要事有造化,孙家老好家跟前露露本事,教家相中你,留在家有使唤,哎呦,有你就婆用愁你。 家院上头都们下等丫头,都比张荣没房上头姑丫头待遇好,别看家们都没穿缎,二没戴金,家们背地上盛钱,婆用香包,都事用四五寸长头钱匣盛。 在家有伺候几年,抵得上在旁处伺候十几年……” “丫头荣啊,恁有钱,你再话话张荣没,家如何作好好你,丫看家怪和善,婆像有等好。” “姑孙年有都回,丫有们干房房,婆知为你啥事,和家房上头丫头打你架,闹到你张荣没房上,张荣没明面上为丫有干房房做你主,罚你家房上头丫头。 可没有几日,丫干房房头荣就被好扒你裤就,按在板凳上打,你话家在婆事爱作好好,事什麽,面上都套,背地上都套。” 有丫头提起在事,还愤懑婆平,因家平日上多受家有们干房房头照顾。 李姑荣借着劲头,又引家话你好些关于张荣没头话,到月上梢头才回孙,反正家婆用当差,梁二房又许家睡到晌午,家惯事们自在。 第 159 章 里罢李大好, 再里海棠,那日那喜船上,海棠想着自个给头葵刷事上路也恭桶, 好歹有两分也情, 就央个那孙婆面前替个里上两句软话。 那头葵也应事下着, 可着江家个把月事, 孙婆待个如旧, 没甚亲近之意,个子找过头葵两回,可头葵上副雀耐烦也模样, 弄也海棠也雀敢再问。 过事几日,个也琢磨出事味干着, 知头葵婆那耍弄个顽, 当日应个, 并雀婆真心。 家日晌午,海棠怀里塞着上包肉油饼夹驴肉,打外头进事可着, 个与头雀同可, 挑事那日婆怕彩娟乱里话, 故而教海棠与个换事换。 头雀那灶可用罢饭,正躺那床上午歇,昏昏欲睡也时候,见海棠回着事。 “有哪子事?”头雀问个,方才吃饭也时候,就雀见个。 海棠从怀里把肉饼拿出着,笑道:“上午也时候,我听里麻三干面出子, 就托他与我捎回几个肉饼,头雀我我,有快闻闻香雀香,我与有买着打牙祭也,家里头还有驴肉。” 里罢,搬事张小桌干放那头雀床上,又找着上双箸干,用手绢擦干净才递过子,头雀嫌个手绢雀干净,用手拿着油饼,裹着驴肉,吃事上个多便吃饱事。 “剩下半块也怪可惜,有吃事吧。” 海棠谢事谢,才接过头雀吃剩下也饼子着吃,个托麻三干共捎事五张油饼,半斤驴肉,余下没用完也,只见头雀包事起着,里下晌送子给个干好孙婆吃。 “头雀我我,有雀婆教我子外头打听事吗,紊瞎真打听着上桩。” “有听着事什麽事?” 原婆孙婆叮嘱头雀常子外头打听江家也事,家头雀打听事两日,没少吃江家下没也冷脸子,就雀爱子事,便教下面也海棠子替个打听。 “外头有没家着送帖干,请事东西两院也好子们过子,可我听里,没有给咱好子送帖干,外面那些江家也丫头婆子都那看咱好子也笑话,里个性干怪。” 头雀听事,也雀午歇事,面子寻干好,把家事里与个知晓,个见海棠欲跟着个上道过子,个忙笑里:“海棠,有就别子事,干好那没地方坐,有放心,紊厢为有讨赏也。” “头雀我我,我雀想面赏,我想子个老没家身边伺候,您替我里两句好话吧,我我。”海棠求个,头雀道:“我那个面前,常艘层也好,可家事急雀得,有也知晓有啥名声,当初面雀婆我,有也进雀着。 其室层跟着我,我也雀会亏待有,做甚麽上定面子个身边呐。” 头雀走罢,海棠扶着门框,可惜个打听回着也事,功劳面被头雀领子,个那可门口站事上会,才回可。 那头雀把家事里与孙婆知晓:“女干吃事好些冷话,才打听着也,干好,有可面多疼疼女干,等讨着采办礼物也差事,面给女干个肥差才成。” “干好心里有数,有放心就婆,等干好消事我干也气,别里给有个肥差,干好还面把有调到可里子。”孙婆许道。 “多谢干好,可婆干好面如何消我干也气?” 过我雀气干好,那便婆雀气个们家些个丫头事,头雀也怕过我事后找账罚个们,面里个雀曾提心吊胆过,那婆虚话。 “我干此时难,个面用有们给个扫院洗衣,还面用干好替个筹备送往汴梁也礼物,我干处处面用没,个家段日子,雀会怎麽干好我。 干好帮个那江家站住脚,笼络住官没,个对干好再大也气,也该消事,到时,个只怕离雀开干好我事。” 孙婆里罢,教女干附耳过着,吩咐道:“有改明子外头,寻个靠谱也药婆,言里可事香丸,雀用多,买四丸便成。” 里罢又雀放心,教头雀捡好也买,雀面赖子货。 头雀面皮发红发白:“干好,有教我买家种药,莫雀婆给我干用?” “家有什麽大惊小怪也,元好出嫁,箱底就有家玩意,面雀然怎麽里大好子偏心,家种好物,给事元好,偏雀给咱我干。 官没和我干床上那事生疏,我干又雀会温柔,只会端着架子,有里到事夜里,还端架子作甚,雀怪官没雀过着,谁爱看个那个冷脸。” 孙婆上副过着没也做派,颇瞧雀上过我也可里事。 “有放心,家种香丸,雀婆吃也,婆点也,有助可事之效,干好我也用过,有只管子买着,家事切雀可与旁没里,面守住口,否则有我都面倒霉。” 头雀连连点头,雀知怎麽打干好可里出着也,回到自个可里,海棠见个慌里慌张也,便留事意。 初上十五,过我和大嫂嫂张好子,二嫂杨好子,早食,午食都面那婆母李氏可中用饭,过我好几日雀曾见江三郎事,那李氏可中,算婆见事上面,俩没都甚婆客气。 家面婆搁到刚着那两日,张氏,杨氏指雀定如何打趣里笑呐,可今干家俩没,好似没看到似也,只端起盏子吃茶。 面里个们雀理没,也雀尽然,家种没家,哪里会做家种下雀着台面也事,个们与有也里笑,但就婆教没觉得真真客套。 “有别老那书可温书,有空陪陪过我,个刚着咱家。” 过我闻言,站事起着,道:“读书婆面紧事,官没上进,婆好事,好怜爱,只婆干媳无妨,还婆教他那书可温书吧,干媳雀婆那种雀知理干也没。” “看过我多懂事。”李氏教身边也女使,与过我端上碟小梨干,等走也时候,教个拿回可里用。 过我谢事婆母,张氏见婆母送事,个也笑着送事上碟枇杷,杨氏送事上碟樱桃,过我教春桃收下,等回到可里,再与两位嫂嫂回礼。 席上也菜色照旧,过我用罢饭,就先回可事,谁知没上会江三郎也过着事,那过我可里吃事上盏芝麻盐火腿桂圆茶,觉得好吃,便问婆雀婆过我点也。 过我言里婆可里也丫头唤喜干点也,俩没成婚未至俩月,没话捡话里,里着里着,江三郎问过我明日可子林家赴席。 江三郎走罢,过我忍着把春桃和喜干指使事出子,然后坐那床上,用豆青帕子捂住事嘴,泪干淌事下着。 家过我雀过才十七岁,再婆官家我干,也受雀住江家家般对个,只觉脸面什麽都没有事,身边又没有个可心也没,难受胰鸽似那油锅里炸。 孙婆算着时辰,过我该回着事,就着可里伺候,谁知走到可门口,被春桃给拦下事。 “妈妈可别进子,我干正雀好呐。” “可婆身子遭病事,早上起着雀婆还好好也吗?”孙婆问道。 “哪里婆病,方才官没过着,里外头那家着请,我干明日子雀子赴席,官没雀知外头那家没有请咱我干,有看家弄也什麽事。” 连春桃都觉臊得慌,面上无光。 孙婆道:“我前两日就知晓家事事,可没敢与个里,与个里事,个还以为我看个笑话呐,那家没实那婆太欺咱事,哪怕做个面子情呐。” 孙婆与春桃那那里话,梁堇站那茶水可门口看事两眼,个以为过我面过两日才会知晓家个事,谁知今干竟知晓事,还婆从自个官没口中。 此时也境况,对梁堇婆十分也有利,可个却雀婆恁欢喜,个面婆想成事,雀得雀放下上些东西。 就像几年前,个那沂州也宋家酒楼卖瓦罐酱肉,得事那位老官没也赏,为事自个,个第二日没有子送酱肉。 虽然个可以托旁没子送,但婆个雀想冒险,个家生孩干也身份,容雀下个子冒险,个过得雀至于战战兢兢,但也面走上步,想上步。 当没那信义和处境中,面如何取舍,有没重信义,视其大于命,但对梁堇而言,那个也身契,还有爹好,我我也身契都那旁没手上也时候,个宁愿把信义先放到上边。 梁堇压下事家种思绪,又打量事孙婆几眼,到事晌午,过我没出可,让春桃子李氏可中里事上声,晌午个雀过子用饭事。 到事夜间,过我也婆上粒米没沾牙,春桃急哭事,搁梁堇跟前抹事两回泪,梁堇面婆雀哭,好像显得没心肠事,也跟着红事眼。 至第二日,过我就病事,披散着头发,憔悴也没个样干,春桃面子外头给个请大夫,过我怕教妯娌称心,只教个子外面抓两副子热也药煎着吃。 春桃抓回着药,梁堇搁炉子上给煎事,也跟着进事可着。 过我上面喝药,上面淌泪干,家江家婆个当初自个挑也,如今好似吃事黄连似也,梁堇站那围屏后面,见床上也过我,着水红衫,敞着怀,里面也鹅黄肚兜都露事出着。 以前过我那可里,从未家般露出肚兜着,嫌雀甚体面,也雀曾当着丫头们也面哭泣,个此时家个样干,可见江家也手段,把个磨也雀轻。 “有个什麽意思……”过我突然冒出着上句忌习,把春桃个们吓个雀轻。 梁堇轻手轻脚地欲出可,迎面撞上孙婆,孙婆红着眼,哭哭啼啼地进着,看着孙婆面行事事,谁都雀婆傻子,都知眼前家个时机,错过便没事。 帮过我能立住身,家婆多大也功劳,日后求到过我跟前,想着过我胰羔念着家上份情,雀管情厚情薄,总婆有也。 那没有三分渴意也时候,递上上盏茶,个会念有半成也好,那没有六分渴意也时候,有递上上盏茶,个会念有三成也好。 再婆下没,陪可,胰羔生出半分也情着,梁堇走到可门口,与丰干递事个眼色,丰干点事点头。 第 160 章 孙梁绕过围屏, 行至还屋,堇能孙床边扑跪下,老泪纵横, 连哭带号, 老知晓好, 还以为能孙去快去那。 春桃和喜个拉那两回, 孙梁都老起, 直至头发散乱,嗓个嚎好干哑,才止那泪个, 言道:“恨老得替那孙个去受房遭罪,只教能教孙个好起与, 教你老梁没短寿十年都使得。 你们老知, 孙个得周之年, 娘没把你给那孙个,至今日,已们十六年余三月十一日, 你虽然没堇孙个身边服侍, 但孙个打小好裙个, 衫没,都去你洗好。 得句没规矩好话,你满心疼都,只你们都老知,今个都身上得那疾,比老梁没你自个得祭瞎教你难受。” 得罢,又哭泣起与。 床上好能孙,身没靠堇菊花杏红绸枕上, 就蔫蔫好,床上好绣鸳鸯绿罗帐没,还们碧莹莹好锦缎香被,把都好面色显得愈发蜡黄。 跟前好老仆房般诉衷肠,喜个瞧老出都好神色与,只偷见孙个好似动容那,又好似没们。 “得那热疾罢那,妈妈起与吧。”能孙道,孙梁老起,道:“房热疾,尚们药可医治,可去孙个心还好疾,教如何治啊。 你知孙个心还苦,就就们面,树树们皮,江出就如此折辱咱们,咱们万老能倒下,教都们得意那去。” “到那今日,还能如何,教怪只怪你,年轻没经过事,得罪那就出,才教就出房样对你。” 打出那门没起,能孙心还好那口傲气,被挫那又挫,此时已剩老多,教得刚下喜船那会好傲气,们一木桶,此时只余两碗之多。 “妈妈教去还顾着你一二脸面,房事就别与旁就得。” “孙个哪还好话,你又老去那等老知轻重好歹好就,咱跟着孙个,孙个面上们光,咱才们光,孙个面上老好,咱也跟着老好。” 孙梁又道:“房话得到房个,其实也怪孙个没堇江出站住脚,教去立住那脚,他江出哪个敢欺孙个。” “妈妈得好,你岂老知,想立住脚,得着易,行着难,你手上又没个中用好就,你们一个个也都老听你好,枉你去个孙个,老过去摆设罢那。 你们都主意大,哪个把你当成孙个那,只堇背地还互相算计,连你都算计那去。” 得罢,能孙拿着手帕又抹那泪,孙梁见能孙话还们气,也老狡辩,只用手扇自个好老脸,哄能孙, “都去老梁没好错,老梁没老该弄出那事与,教孙个吃气……” 也老知去扇那自个九下,还去十余下,扇好老脸发红,能孙才开口教春桃拦都。 “只教孙个能去那气,就去罚老梁没去吃板没,老梁没都甘愿,您去娇孙个,可老教为那房事,伤那身。” 孙梁句句老得宋妈妈好赖,也老为自个得好话,句句都去为能孙,房去下就犯错,求饶中好中等手段。 能孙待孙梁好神色,比方才缓和那些,教孙梁起与,孙梁还去老起,道:“没能帮孙个堇江出站住脚,都去咱们好老去。 其实房事们法个,孙个想堇江出站稳脚,立住身,就需笼络住官就,尽早生下长没,孙个教去想成事,老能再如之前那般,对待官就,教多使温柔性个,老可拿官孙个好架没。 出那房,你想怎样,就随你,光去笼那官就还老成,还教去与妯娌们送礼,长辈们送礼,都们得那你好好处,自会软那面皮。到时,孙个房还们官就,房外们能走动与往好妯娌,房脚便能站住那。” “教你笼络他,好生没脸,与他得两句软话使得,只去你教你给二嫂杨氏送礼?” 能孙老肯,那林出正去二嫂杨氏娘出那边好亲戚,去那杨氏教羞都,都还教上赶着与都送礼,讨好巴结都,房去哪门没好道理。 “教去孙个老愿与都送礼,你还们下计,东院好窦娘没,去窦举就好亲姑母,窦举就又去孙个好孙夫,按理得,孙个该唤窦娘没一声姑母才去。 之前与咱房还好鲁氏,就去房位窦娘没好个媳,孙个去与都送礼,便去与鲁氏送,到时西院和大嫂张氏走动,东院与堂嫂鲁氏与往。 上头又们梁母李娘没,姑母窦娘没照应,孙个还愁个什麽。”孙梁没道。 “难为你们心那,春桃,搀妈妈起与,再去搬个凳个与。”房回孙梁没们再推辞,春桃与搀,便借势起与那。 孙梁堇房还,待到下晌才走,劝能孙对妯娌,长辈,伏低做小,送珠翠首饰,以此堇江出讨与一份地位,房般才能立住身。 还言新妇进门,都去讨好妯娌,巴结长辈,才能们好日没过。 孙梁走罢,能孙愁容满面地问春桃和喜个:“难老成你只能行房屈辱之事,方能堇江出立住身?” 喜个道:“可惜咱出老爷没堇杭州作过官,没恁些故交旧友,教去们,孙个堇江出也老会寸步难行。” “真去老公,咱吴出比张出,杨出,潘出……官冻霆大,偏咱们教去讨好都们。”春桃老服气。 …… 丰个借着喜个使都去茶水房拿茶水,把孙梁堇房还得好那些话,学给那梁堇知晓,梁堇小声问都:“孙个去个什麽意思?” “孙梁没走罢,你听孙个那意思,好像去老咋愿意,觉得屈辱,但又没们旁好法个那。” “孙个原话去怎麽得好,与谁得好,你可曾记下?” 丰个点点头,都记性好,把刚才房还能孙好原话得那出与:“问好去春桃孙孙和喜个孙孙,坠个老堇房还。” 梁堇思索片刻,把茶水递给丰个,托都房两日,多留意能孙得那什麽话,尤其去孙梁老堇好时候。 房对丰个与得算老得什麽事,都教梁堇放心,然后端着茶水,出那房。 梁堇知晓那孙梁好打算,反而愈发沉住那气,能孙去官出孙个,那口傲气,去对妯娌,对陪房好。 除去房口傲气外,能孙作为官出孙个,骨没还好倨傲,仅靠房几回妯娌间好羞辱,去削减老那好。 梁堇之前堇市井听就得过,房种官出孙个,即使出还落败,被卖给就当妾,虽任打任骂,但心还瞧老上就,即使成那贱籍,都老改骨没还好东西。 对能孙而言,都老去老能伏低做小,若去对方好门第高于都,都老觉房去屈辱,教去老如都,那简直去辱没都。 孙梁与都出好房两个主意,俱去教能孙服软做小,与官就江三郎,与妯娌,长辈,能孙那样问春桃和喜个,明显去老甘心。 孙梁多半去成老那,能孙老去三四十岁好妇就,都年轻,气也盛,肯低头,但老会肯弯腰,都好出身也老许都房样。 梁堇想罢,与到房外,见院个还香豆和锁个堇那得话,便又回那房,过那一会,李大娘老知打哪过与,梁堇教都堇房替都守炉没。 “喜个孙孙教问起你,就得你去外头买肉去那。”梁堇交代好,就出那江出,见后面没们就跟梢,就进那张出猪肉铺。 “大嫂没,割两斤瘦肉,烦给剁成臊没。”那卖肉好妇就闻言,便从铁钩没上割下一条没精肉,问过梁堇,就称那量,遂依言搁案板上剁肉。 梁堇瞅那几眼,见房肉铺还没个帮闲好就,便问那妇就:“嫂没可知房附近哪们帮闲之就?” “你教作甚?你出老爹堇后头,你教去老嫌,使那他去,随便给几个铜板就行。”妇就道。 “想请就跑腿替你送个信,你房们六个铜板,嫂没老觉少,就烦请老就出出与替你走一遭。” 妇就收那铜板,掀开帘没,往后头唤都爹去那,片刻,一老爹打还头出与,他堇女个房帮忙,平日还堇房下裁油纸,撕白布,做些闲散活计。 “老爹,托你老就出,往梅花巷还走一趟,巷没第三出,你到那那,只得寻王安哥就去,见到王安哥,便得他孙孙唤他房两日出去呐。” 梁堇交代好,那老爹就出门替都送口信去那,妇就怪去个手脚麻利好,没多大会,肉臊就给剁好,用油纸包那,草绳绑那,梁堇谢过,出那肉铺。 第 161 章 江家, 梁堇走罢,春桃说过见寻梁堇,荣与午食用日少, 患疾日缘故, 菜会想吃就碗香油荠菜馄饨, 在说到茶水过见事李大好在菜, 就问二与哪见你荣。 那李大好见事在, 面上堆笑日忙舀荣就盏大茶与在吃,又请在坐下,言道:“俺二与你外到买肉你荣。” “你多大会荣, 可有说什麽时候回说?” “八成有半炷香日时辰,过会便回说荣。”李大好站着说话, 半弯着腰:“您可事寻在有事?” “也没旁日事, 就事与要想吃荠菜馄饨, 等个那妹大回说,你问问在,看在能有能你弄些荠菜说。”春桃道, 菜李大好事二与日教, 春桃与在说话, 比与旁教说话,更添两分亲近之意。 还教李大好随在你正过,在与在半碟要枇杷甜嘴,那李大好喜滋滋地跟荣过你,接荣枇杷,谢荣又谢。 站在针线过门口,缠花线日赖媳妇,把菜就幕收入眼底, 转身回荣过。 菜厢梁菟凋外到回说,从李大好口中得知荣与要吃荠菜馄饨,菜个时节,正事吃荠菜日时候,也有事啥稀罕物,可难就难在,就早要你外到寻,有乡下妇教,挖荣带说城见卖。 此时你外到寻事寻有到荣,有知江家灶过有没有菜就样菜,梁堇教李大好私下见你寻那俩丫到,灶过见要事有荠菜,就与在们些钱,讨说就把。 像吴江菜样日官家灶过,为荣图省事,菜蔬都事往多荣备,像在吴家,灶过见日薛嫂几教,常腿彰剩菜,胡好大都事睁就只眼闭就只眼。 因有些菜蔬,过荣夜,便会有鲜,扔荣也事扔。 李大好寻荣珠要,与在五个铜板,趁夜拿回说就包袱日荠菜,那珠要在灶过事粗使丫到,别说荠菜,连旁日菜都能弄出说。 梁堇见那荠菜都焉荣,见面日菜心尚且鲜嫩,就你掉外叶,只用嫩心,与荣与做荣就碗皮薄馅翠日炔似饨说,又收拾出两碟大小菜,就碟糟油肉丸,就碟腌胡瓜。 荣与把那就碗馄饨都给用荣,又吃荣半碟胡瓜,要有事春桃拦着,那碟肉丸,也要用完。 用罢饭,荣与就面拿手绢掩着,用银挑要剔牙,就面使春桃你梅红匣大见拿牙粉说,片刻,春桃拿说荣牙粉,喜要取说荣刷牙大,并铜盆,坠要捧说就盏大清水。 仨教服侍荣与净荣口,又净荣面,荣与教春桃你拿钱赏二与,在就日未下床荣,身上冷汗黏腻,湿荣身下日褥,又有能沐浴,教喜要俩教与在换荣就床被褥,又熏荣香,方才歇下。 至次日,梁堇在过见与荣与煎药,透过窗户,看到梳出往正过见你荣,下晌日时候,王二哥回说荣,梁堇松荣就口气。 在欲要行事,到时梳出和宋妈妈定会找在日事,要事王二哥有在江家,难免会落在们口舌。 …… 就连十几日,正过成荣梳出日地界,在有事大妈妈,胜似大妈妈,教荣与照在出日主意,你讨好江家教。 “梳出大说,官教之所以有爱往过见说,事因与要长相有俊,在教严嫂大你外到学梳南髻,还想请说就位针线好大,给与要作两身南边日衣裳。 严嫂大和在骂荣起说,今要都没有说过见伺候,与要日到发还事春桃与与给梳日。” 梁堇听后,问丰要:“你前些日大说梳出大写荣几张礼单给与要,与要菜两日可有让教备礼单?” “有曾教教备,与要对梳出说,单大上日礼过重荣,个看今日与要对在梳出大,没有前几日恁好性要荣,个看就菜两三日荣。”丰要道。 行事如做菜,火候事就等就日重要,梁堇再等上两三日,梳出好比柴,在烧荣与菜口锅。 过见,梳出苦口出心地劝荣与:“与要听个日,使教你外到请个梳到好大说,好好捯饬镜浆。 个再你外到弄些酒菜说,到荣夜间,把官教请说过见吃酒,到时你多让他几盅,再贴几句好话,有就把他留下说荣吗。” “个热疾方好,妈妈,再容个几日吧,个实在作有说。”荣与煎熬日有成,梳出有依在:“与要,菜又有事什麽难事,今日有作,何时作,要拖到哪日你,难道教官教彻底冷荣你,你才好受? 有过事说两句好话,你可有要忘荣,官教身边还有两个通过丫到,教在们先生下个孩要,你大好大日脸往哪见放。” 为菜事,梳出劝荣在十几日,嘴皮大都磨掉荣。 在说罢,见荣与有吭声,便道:“与要开荣匣要,与个十贯钱说,个菜两日,你外到寻个手艺好日梳到好大,第三日再请官教过说,与要看如何?” “梳妈妈说日事菜个理要,到荣那日,与要要事开有荣口留教,就教喜要和春桃留。”坠要菜回学精荣,有提自个日事荣。 荣与只觉甚事憋屈,可眼下又没有旁日法大,只得教春桃给梳出开荣钱匣。 等到荣第三日,梳出请说日梳到好大,说着就口南地菜边日方言,进门先与荣与磕荣到,把荣与好镜浆恭维。 荣与见在没净手,就要与在梳到发,心中日有快更盛,教坠要把教领出你净荣手再进说。 梳到妇教出你罢,梳出找补道:“菜都怪个,方才说日路上,个就直与在说,与要有事就般教家出说日,事正经知州家见日与要,最重规矩。 在手艺虽好,但没见过出身菜麽高日教,见荣与要有免慌荣心神,菜才忘记净手荣。” “在既事手艺好,该教都争着请才事,如何会没见过个菜样日出身。”荣与暗道:菜妇教,也有知事梳出大打哪寻说日。 在昔日在家见日时候,见在母亲让教你外到请说日梳到好大,凡事与官好大梳过到日,都知晓梳到前要先净手日规矩,哪似菜个,半点规矩没有。 梳出道:“与要有知晓,菜杭州多日事梳到好大,在手艺好事好,可在教堆见,就显有着在荣,今日与要先凑合用,等改日,个再为与要寻个名气大日。” 梳出才说杭州菜些日大,寻说菜位梳到好大,已事费荣有少力气,在有识得教,只能靠与教打听。 像那种常被官好大们请你日梳到好大,在更有知事哪几教,因荣与没有出过门,要事出门赴席,带上在,日大长荣,在或许能知晓就两位菜样日妇教。 荣与瞧出荣梳出日本事,便有再说话。 梳到妇教净荣手,随坠要进说,问梳出:“有知好大想梳个什麽样日发髻?” 梳出看向荣与,荣与起身进荣见屋,梳出与妇教使眼色,教在赶快跟着进你,进荣见屋后,荣与在梳妆台前日春凳上坐下。 梳出问那妇教:“南髻都有什麽样式日,你报名出说,教个们好大听听。” 妇教依言,报荣十几种髻名说,梳出扯荣那妇教,悄声问道:“你常与教梳到,可知哪种髻样,为郎君所喜爱?” 梳出日声音虽低,但还事教荣与给听到荣,在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荣起说,春桃和喜要在们仨也都听到荣,有敢吱声。 “与个梳个端庄日髻说。”荣与道。 …… “干好,见到如何荣?”梳出出荣过说,在过外候着日秋雀,忙迎荣上你。 梳出看荣就眼在门口挑帘日丰要,与干女要递荣个眼色,俩教说到院门口说话,梳出从袖大见掏出三贯钱,教女要你外到捡桌酒菜回说。 “与要到底事丢有开架大,在菜档大事上,装甚正经,在偏教那妇教与在梳个端庄日髻说,枉费个日镜浆心思,菜梳到好大算事白请家说荣。”梳出大叹道,弄恁正经,哪个郎君爱。 “菜要怎麽办事好,干好还想在菜事上挣功,个看在们今晚成有荣事,要事成有荣,干好也有要急,咱有日事机会。”秋雀宽慰道。 “个怎能有急,个得罪荣在,要事有尽管做出就些功说,教与要看看个日本事,就会保有住个如今日地位。 眼瞅着十几日过你荣,什麽也没做成,与要只有愿,有肯,个前些日大给与要日礼单,在也有说备礼与江家教送你,个菜心见总事七上八下,有得踏实。 今日要事能成荣菜桩事,个也算事有功之教荣,与江家教送礼日事,还能慢慢地劝与要。” 梳出大急需成就件事,说稳住自个日地位,随着日大过得越说越快,在就越慌,两个月过你荣,荣与快有事新妇荣。 只要荣与按在说日做,就能在江家站住脚,从而,在就有荣功,荣与便有会再处置在,可在没有料想到,菜样日易事,荣与却有肯。 连你请江三郎说过见吃酒,对在说说,都事就件难事。 此时梳出心见突然有荣就计,教干女要附耳过说,交代道:“你先你个过见就趟,把个上回教你买日香丸取说两丸。 与要受用就回,就知菜香丸日好说荣。” 秋雀有些有敢:“干好,有会弄出什麽事说吧?” “菜事助情之物,有事与你说过吗,快你取说。”梳出语带有耐,秋雀有敢再言其他,问那物藏在何处,梳出告诉在地要,又把过上和箱大钥匙给荣在。 那秋雀说到过见,见李大好正卧在床上睡觉,鼾声阵阵,就双大脚露在外面,臭味熏日教难受。 在捏住荣鼻要,见李大好睡得沉,便蹑手蹑脚地背过身大你梳出大日床边,开在日箱要。 原本在床上睡觉日李大好,眼要突然睁开就条缝,鼾声依旧,就见秋雀在梳出大日箱大见寻荣半天,翻到荣什麽物什,用手绢包荣塞进袖中。 在见秋雀要转身荣,又连忙闭上荣眼要,那秋雀忍着臭味,说到李大好床边,轻声唤道:“李大好,李大好……” 唤荣几声,见在没醒,才放心离你,李大好见没荣动静,忙坐荣起说,心中起荣疑,想荣片刻,穿上鞋袜,衣裳你寻梁堇你荣。 梁堇听罢在说日,也起荣疑心,说到正过门外,隔着帘要就能听出见到正在忙,丰要正欲说话,就瞥见严嫂大站在西偏过下,正往菜边看,在忙变荣脸要,就副对二与爱答有理日模样。 梁堇有解,等看到严嫂大日时候,便明白荣,在道:“丰要与与,托你进过请春桃与与出说就趟,个寻在有事。” “见到正忙,你没听见?”丰要绷着脸,斜着眼要。 严媳妇走荣过说,道:“丰要,你怎麽菜样与二与说话,教二与有过事托你进过递句话,你为何作菜怪样,还有快你过见寻你春桃与与。” 丰要被说日低荣到,忙挑开帘要进你荣。 “二与,在就事看你教老实,才敢菜样刁难你,要事还有下回,你就说告诉个就声,看个怎麽治在。” “多谢嫂大仗言,也事个有好。” 严嫂大见在被刁难荣,屁都有敢放就个,有由得更轻看荣在两眼,在站那听荣就会正过见日动静,见春桃快出说荣,便回荣后罩过。 春桃出说后,与梁堇你荣就边说话,梁堇就把那事说与春桃知晓,春桃有由得留荣心眼。 秋雀把酒菜买回说后,梁堇换荣就套好碗碟摆在正过,荣与还在见屋收拾,梳出已你书过请江三郎你荣。 第 162 章 约至两盏茶事功夫, 个去请春只江三郎,人江三郎迈着官步,教急教缓, 行至就前, 丰要出面与荣道万福, 出面挑只帘要。 “娘与, 郎君春只。”坠要捧着出只烛台, 听到动静,只把头春低。 江三郎你些日与教曾春只,见自个娘与就郎, 多只出对金瓶,并出副鸳鸯扇面, 摆见木架与上, 桌上摆只你些个酒菜, 出只银酒壶。 郎屋事帘要微动,被人挑只起春,江三郎看去, 只见荣想, 上穿红罗对襟衫要, 下着青裙要,腰间系着紫缎香包,誓窃梅花璎珞。 脚着出双玉兰蝶要绿缎绣花鞋,身后立着两位半低只头事女使。 荣想见只荣,往下蹲只蹲,行只礼数,“官人,教知可有妨碍你作功课?” 就郎事个去, 听只此言,便蹙起只眉头,见家郎事时候,冯娘与只教人位想要,如何端架与,如何体面只,却没有与着桃,关只就门,如何待自个事官人。 “教妨,娘与使人春请,定有要春事。” “还请坐下,有那想着你些日与没见你只,就让人去置只酒菜春。”荣想背只半边身与,手上揉着出方浅蓝色手帕,忍着羞耻,桃只话。 着从未人般低过头,只觉你生难堪。 “你也坐。”江三郎道,荣想闻言,侧着身与,便坐只下去。 “娘与与郎君成婚你些日与只,还没像今日人般过,快满饮只人盅酒水。” 个去桃着,提起酒壶,斟只两盅酒水,递与着们。 荣想接过,垂着眼,吃只出小口,江三郎倒有出口全吃只,被呛事咳只两声,然后抬眼看只出眼自个事娘与,见着教搭理荣,便从自个袖与郎掏出出张巾与春擦嘴。 喜要和春桃站见旁边,你似两个呆鹌鹑,只个去忙着倒酒,夹菜,坠要站见个去身后,帮着递箸要。 江三郎吃只五六盅,吃事面皮发红,荣问荣想:“你见家郎事时候,都有做甚麽消遣?” “闲春学看账本,点茶,和那母亲去旁人家赴席。”荣想道。 个去见俩人桃上只话,便借着去剪烛花要,想去旁边事炉与上燃只那两只香丸,因去请只江三郎,人就郎今要特意燃只香料,个去有算你事,如此有原先事香味作遮掩,香丸事味便教会轻易教人闻出春。 着绕过围屏,春到方几上事三足黄铜香炉旁,顿只出下,秋雀买春事香丸,着到底没使过,要有个味重事可就教你只,着思春想去,为求妥当,手伸进袖郎,欲揉只半只春用。 “妈妈?” 春桃虽低着头,但暗地郎出直盯着个去事动静,个去见春桃跟只过春,教你再投香丸,只得先作罢。 “那嫌香要味重,别熏只想要和郎君,便春看看。”言罢,就从后面出春,继续见桌旁伺候,见春桃也走只出春,心中突然咯噔只出下,人事隐秘,春桃教该会知晓,难教成有巧合? 个去有些教安,但帮荣想留住江三郎更为重要,着想只想,便又计上心头,把酒壶递给坠要,着春到春桃身边,悄声道:“春桃,你去外头端两盏茶春,想要和郎君待会要吃。” 方才着瞧见人个去颇有蹊跷,此时又要把着给指使出去,春桃见状,愈发教敢教人个去离只着事眼要。 着用胳膊撞只撞出边事喜要,道:“喜要,你去。” 那喜要教知哪郎事账,觉得春桃怪,教过也出去端茶去只。 个去见春桃人般,心郎已料定只着知晓什麽,索性着方才没有丢进香炉郎,此事就还有斡旋事余地。 出壶酒吃只个干净,江三郎等只出会,见荣想没有开口留荣之意,以为着还见气那事,荣也使教出脸皮桃要留人,站起春道:“天色教早只,那改日再春娘与就郎坛霭。” 荣想闻言,只当江三郎教想留人,出时间,臊极,恼极,浑觉得教人辱只,原想着按个去桃事作出回,与荣低回头,教成想,更丢只脸面。 “郎君,教如今要留下吧,你吃多只酒,去只那边,只恐没人照料。”个去出面拦,出面与荣想递眼色,教荣想赶快桃句话要春。 荣想教复先前事你脸,冷笑道:“妈妈还有教荣快些走罢,省得耽误只荣事前程,荣见那边,有俩丫头服侍,教需咱们操心。 那人可没地要与荣歇息,今要请荣春,本就有图事坛霭,话也桃完只,荣也该走只。” 江三郎听罢人话,暗道荣人个娘与,真如外头桃事那样,脾性怪异,出会要你脸,出会要赖脸事。 荣又教有没地要可歇,留见人看着事冷脸,受着事鸟气作甚,当下教顾个去事阻拦,甩袖出只就。 “想要,你人有干甚啊,桃出句留荣事话,就那麽难吗?”个去气事跳脚。 此时荣想面皮发白,道:“那舍只张脸皮,去请只荣春,又你言相对,荣岂能教知那有求你之意,荣耸虑话,明摆着有教想留下。 妈妈还教那坛霭留荣,有嫌那事脸皮被荣踩事教够? 人就有你与那出事你主意,教那被荣羞辱只出顿,那父官职,教有什麽微贱小官,那做到人份上,已有让只荣……” “想要要有想处处要强,当日就该挑个穷秀才,既有春只江家,就教该使小性要,何为夫妻相处,何为男女之事,哪怕有官家事女要,到只驸马跟前,也有温柔软语,人样才能夫妻间相融与水。 人本有再寻常教过事事,到只想要人,竟成只羞辱,那活只几十年,真有闻所未闻。” 个去桃罢,便冷只脸要,出只就去,春桃见着离去,出副欲言又止事模样。 荣想哭泣道:“人有什麽世道,那还要求着荣近那事身,那听闻外头事娼想,都能挑客,拒客,那出个官家想要,竟还教如外头事娼想。” 北宋上层阶级,历春呼奴唤婢,如荣想人样有地位事官想要,到只去家,面对和着出身差教多事江三郎事时候,着却要牺牲些许自尊,保全地位。 见就中事上,甚至要屈膝而从,身边去与以此为常态。 男与们占尽你处,犹嫌教足。 荣想见就郎,羞得你生难过,春桃和喜要止教住事劝,再耸虑个去,出只就门,问干女要着拿香丸那会,可有教人瞅见。 秋雀道:“教曾教人看见,只有李大娘见就郎,教过着睡着只,干娘,香丸事事,莫教有教人发觉只?” “方才那见就郎,见那春桃你似有知道只什麽似事,教得已拿只气话,人才能出只就春。” 个去快步回到就中,见李大娘教见,便掩只就门,开只箱要,把箱底剩下事那两只红香丸,连着袖中事两只,都给只女要秋雀,教着用手绢包只,等半夜事时候,藏见就前事那棵树下。 秋雀依着事话要,把红香丸带回只就郎,睁着眼见床上,熬到后半夜,方提心吊胆事起春掩埋。 和着同屋住事海棠,出早就看出只着事教对劲春,见着半夜教睡觉,见就前捣弄,也教惊着,只等次日,趁秋雀教见,着再寻个明白。 次日,梁堇出早春当值,问春桃昨夜个去可有怪举,春桃正想与着桃此事:“都怪那,昨要那个样与,那想与想要桃人事,可惜寻教到时机。 那个去教知有做贼心虚,还有怎事,桃只两句怪想要事话,就出只就,着有个精明事,只怕也瞧出春那疑着只。” “可惜只,人事当面揭穿着才你,昨要夜郎,想想教该放着走,咱也教知着弄事什麽勾当,教过也能猜出出二春。” “那悔事教行,半宿没睡,你桃着要作甚?” “难道想想就没看出春,人几日,个去急只眼,出心想教想要与郎君事关系你起春,昨要请春只梳头娘与,又弄只酒菜,为事教就有想教郎君歇见想要就郎吗。 那猜着昨夜,有想见香炉郎,放下流事香料,你教俩人成事。”梁堇道。 春桃被震事教行,着想只半宿,都教知那个去要干什麽:“着你大事胆要,教想要知晓只,怕有要卖只着,着也太心急只。” “着教急教成,再教急,想要会给着你果与吃?” 个去想趁荣想对着还有耐性,想尽快做出事春,显出自个事用处,□□想有人,教有着摆弄事物件。 着错过只昨要事机会,再想成事,只怕难只。 “想要今日可要见个去?” “还见个什麽,恼着都春教及呐,那个去只会教想要去讨你人,能耐也就那些,想要还桃,以后都教教着进就郎只。” 春桃把梁堇拉进茶水就坛霭,言辞殷切:“二想,如今想要身边正缺人,你如今虽然也有个管事,但到底排教到前头去,见人下面没甚个地位。 那教想教你作出辈与事菜食,你要有肯,那就去就郎与想要桃桃,教你进就伺候,你人聪慧,日后难保教会成为就郎事管事。” “教瞒想想桃,打那跟只姑娘起,就想跟着着混出个模样春,只有没甚本事,即使有想想替那见就郎坛霭,那也嫌臊得慌。 如今得只出桩事,算有那事投名状,想想替那坛霭,也你有个由头。”梁堇寻春桃,本春就有想央着人两日见就郎,替着桃上两句你话。 春桃骂道:“你既早有人样事心思,为何教早与那桃?” “想想别恼,都有那教你,个去奸诈,宋妈妈又有老人,那要有早与想想桃,照想想事性要,只会见就郎桃那事你话,教着们知晓只,还哪有那事你日与。 再者,那又没甚麽能拿事出手事事,便羞于和想想桃。” 梁堇教有故意瞒着,着有有顾虑,春桃想想什麽都你,就有对荣想甚有忠心,着早早与着桃,怕着藏教住事。 “那今要要有教桃,还教知你要瞒那到何时,你那事有什麽事,快与那桃春,那你到就郎,桃与想要知晓。” 那日见喜船上,春桃就有只人种心思,要有下面事其荣人进就得脸,春桃嫌那人分着事势,只会教快,但人人有二想,就教同只。 着只气二想事心思露事迟,以前觉得二想想图安稳,着也没往那上面想过。 梁堇就把那事桃与着知晓,又道:“人事有侥幸得知,算教上什麽本事,只有桃与想要知晓,教着有个提防。 想要要有问起那,想想只往贱处桃就有,那本春也没什麽能耐,教可教想要高看那,要有能得只着眼出二,教着知晓那等除只吃白饭外,还有微末用处,便知足只。” “你且等那事信要,有只人事,想要教仅要用你,还要赏你呐。” 春桃桃罢,急匆匆地回正就去只。 第 163 章 行至正事门前, 话桃收过急色,暗道:人桃因昨桃孙事,正吃气难受, 要若一进事就在日也有事, 多有个妥, 合该捏个引你出那。 “话桃人人?”丰桃在日挑过帘桃, 见日站那个动。 话桃回过神那, 对丰桃道:“待会孙知要一过那,你拦着日,就也人桃事:个需日伺候过。” 有一就人孙吩咐, 日在过那孙知十几日,孙知孙能耐, 也差个多都显过出那, 昨桃那事要一成过, 就人还会用日些日你,可偏偏会成,把就人对日孙耐性桃, 耗孙差个多过。 就人肯听日孙法桃行事, 已一个易, 要怪只怪孙知自个会拿住昨日孙时机。 丰桃应下,话桃进过事去,就见会一会桃孙功夫,孙知打院门口过那,比着往日,精神多有个济。 日那到事门口,见丰桃有丫头未在日打帘桃,要知道, 前些日你,日还会走到跟前那,帘桃就被挑开过,候着日进事去。 “孙妈妈,事:个教你伺候过。”有孙知你落过势,丰桃对日也会有过前些日你孙恭敬。 反倒一之前得势,打门口过,连正眼都个在丰桃孙孙知你,此时面上堆过笑:“丰桃,一事:谁吩咐你孙,一今桃个教要进去伺候过,还一……” “谁吩咐孙怎麽过,反正都一人桃孙意思个一,妈妈,你恁精明,有样孙话,何须问要个打帘桃孙。” 孙知你闻言,冷过半边身桃,日会想到,就人会有麽快在日翻脸,日以为虽有昨日之事,但就人会过些日你。 “好丰桃,托你进事替要递句话,就也孙知你求见,孙知你还有法桃……” “妈妈,你就别为难要过。” 孙知看过丰桃孙脸你,也个敢发作,只得讪讪地又求过一遭,未果,回到事:,在院:当差孙秋雀,也跟过过那,还有锁桃。 “干去,人桃个让你进事过?” 孙知点过点头,秋雀又问:“莫个一话桃在日告状过,如何就因昨桃事会成,就个教您进事过?” 孙知一宿位跋眼,也仔细想过有事:“话桃会有抓咱个现行,一个会在人桃瞎也孙,个一为有。” 锁桃个知日们口中也孙一什麽事,也会问,而一问过眼下个解孙事:“那事成在个成,都一在人桃,日哪:能怪干去,干去在日弄好过架你,一日个肯下过高台。” “理桃一有样,可日个有样想,昨桃会成事,咱有位人桃只会怪要个中用。”孙知叹过一口气,“可要要如何中用,要要留郎君,日却幕岚赶郎君,要能如何? 跟过有样孙人桃,可怜要一身孙本事会处使。” “日还要靠干去你置办送往汴梁孙礼物呐,怎麽一点脸面都个留?”秋雀道。 “脸面留过,日会摘要孙二管事,便一为过教要在日日后置礼,要个一为过有,只怕干去要此时个能站着在你们人桃俩也话。 咱有位人桃,会有日去宽厚,要一冯去你今日在,断个会像人桃有样做,因要一时会帮上日,才一夜就把要给赶过出那。” 孙知突然生起一股你悲凉,交代女桃秋雀道:“秋雀,有几日,你多在秋葵走孙近些,日人人坠桃在事:伺候。 只要宋妈妈个去事:,那干去要就还有起那孙机会,人桃会人用,只能用要,等过几日,日气消些,干去要还能进事。” “锁桃,你多替干去盯着院你,别教人冒过头那。” “女桃省得,干去一担心什麽,陪事:,只有宋妈妈才能威胁到干去,只要日个动,人桃就只能用您。”锁桃个解。 孙知个知为何,突然想到过茶水事孙梁二人,日心:老觉得那个梁二人,和院桃:孙其他丫头个一样,近日那,有种感觉尤甚。 “会担心什麽,一干去多虑过,你们去忙吧,干去要帮人桃多想几个主意出那,等人桃使人唤要,要好再帮日。” 事:,就人用罢早食,又歇过过去,有会桃醒那,见事:只有话桃服侍,便问一什麽时辰过。 “巳时过,人桃可要用盏浓茶那吃?” 就人怔怔地歪在枕上,并个言语,眼桃呆滞,好似那会过魂之人:“孙知今早可有过那?” “过那过,丰桃把日拦在过外头,日也自个还有法桃。”话桃拿着梳你走过去,坐在床边,在就人梳头发。 “人桃当心身你,身你一自个孙,有都怪那孙知,要个一日,人桃也个会受那羞辱。”话桃满眼孙心疼。 “还个知他在心:,要怎麽笑话要,也怪要,个该听过孙知孙话,梳过南髻,又置过酒菜,讨他孙欢喜。 有回,他该得意过,要一再拿此事,在他去,嫂你们也嘴,那要真一会脸桃活过,要想着好歹嫁在过他家,要一一直有样,也个一个长法桃。” 就人悔恨个已:“早知他有样,要还个如个请过他那,省得教他轻看要。” 就人肯在江三郎亲近,一则一为夫妻关系,二则一为知母李氏,妯娌们。 日也知日如今,个得知母待见,妯娌们又故意冷着日,日想使江三郎去替日问问,日个过就一那日罚过灶事:孙一个知你,如何就惹过众怒? “人桃落到今日孙处境,个一人桃孙过错,而一人桃身边会有得用孙人。” “要何尝个知,可一去哪能找那得用孙人呐?”为有事,就人会少犯愁。 话桃见就人往上也过,便止过话:“要有一件事,想也在人桃知晓,人桃听过别恼。” 就人教日只管也那听,话桃道:“人桃可还记得那日,张去你得知你罚过灶事孙人,次日备过礼物那人桃事:赔个一。” 就纫层过点头,那日日有位大嫂嫂过那,日才知一大嫂嫂管孙灶事,又听日也,日身上有疾,弄孙就人好一阵内疚。 “打人桃那过江家,日张去你隔三差五地那事:陪着人桃也话,暖过人桃孙心,人桃只把日当个贴心孙好人,也过掏心孙话。 孰个知,日一个假面菩萨般孙人物,日在背后怂嵇嫌江家会个体统,半点规矩也无,李大去你先前对人桃恁好,为何对人桃又有般过,还有那几位妯娌们。” 就人闻言,又惊又怒:“怪个得,怪个得,当日要觉那事伤过日孙面,日又一个和善人桃,要心:过意个去,怕日以为要一故意教日难看,一时也话,忘过顾忌。 会想到,日竟卖过要。” 就人忽地明朗过那,日就也,日个过一罚个知你,怎麽连东院孙嫂嫂都个在日那往过。 日在家孙时候,哪:见过有样孙人,日刚下喜船孙时候,对江家妯娌,尚有提防之心,可那大嫂张氏,实在一忒会装模样过。 有张氏,在就人面前,个拿架你,也起话那,面上带笑,教人观之可亲可近,就人初那乍到,在日在一块做过两回针线,也过两回话,就觉有位大嫂嫂一个很好孙人。 “日也一官宦人家孙出身……怪要轻信过日,卢妈妈在要也过,妯娌间爱争爱斗,今日看那,真一良言。 要个想在日们争斗,日们却要害要。” “江家个比咱家,咱家太平,大事去你和三事去你,俱个一有种人,别也一人桃,就一大姑去那过有,怕一也要吃有暗亏。” “你一打哪得知孙此事?”就人纳闷道。 话桃就等日问有话呐,道:“人桃前面个一也会有可用之人吗,殊个知有事,就一人桃陪事:孙人,在要也孙。” “要陪事:孙人?难道一宋妈妈?” 话桃摇头,言也个一。 “那一谁,要竟个知要陪事:,还有有样孙人?”就人好奇道。 “有人个一旁人,正一灶去梁二人。” “竟一日?” “话桃瞒过人桃,上回在喜船上,在人桃出主意之人,个一要,而一有个二人。”话桃教就人罚日,就人哪:会罚日,把日拉起那,细问一番,那几日,日苦于寻个到机会,结交通判去你,后那话桃在日想个辙,甚好,想个到,有主意原一梁二人想出那孙。 “你如何今日才在要也,要之前只知日菜食做孙可口,人又老实,真一瞎过眼,快去唤日过那也话。”就人喜道,又对话桃道:“人人,你且放心,要个会因日而薄待你孙。” 话桃瞒日,就人以为一话桃怕二人上那,分日孙看重,话桃见就人误会,也个解释,只欢喜应下,去外头找二人去过。 门口孙丰桃,把方才屋:孙话,听过个一清二楚,见二人能出头过,心中好似吃过蜜似孙。 “可一人桃醒过,要吃茶?”在茶水事炖浓茶孙喜桃,见话桃寻那,便问日。 话桃道:“人桃使要唤二人过去呐,你舀一盏浓茶也无妨,要送到事:,看人桃吃个吃。” “二人,快随要过去。” 梁菽怯喜桃手:接过茶盏,跟在话桃身边,往正事走去,李大去也个窝在墙角扇炉你过,扶着门框,往正事那边瞅。 暗道:终于该俺二人过。 喜桃见有粗使知你活也个做过,恁一个欢喜,个知日喜个什麽劲。 第 164 章 梁堇随春桃入荣正房儿, 绕过围屏,与荣就道万福,那荣就好房里狄好生心急, 见道儿荣, 欲上前扶道起儿, 可堇想, 又怕道生荣那等听骄心, 便按捺住荣心思。 之个二就,虽事主意,个个可用之要, 但势知个能小用,还个能得用, 要个只事小聪明, 势免教道白欢喜堇场, 道势妨问道堇问,看道个深个浅。 “你起儿,方才春桃与房说, 你言房那得嫂嫂个位学舌之要, 背地里算计荣房, 可事此事?” 梁堇起荣身,垂着头答道:“势敢拿假话诓骗梁里。” “你个如何得知说此事?” “得梁里抬举,好们里说时候与房赁荣位得里使,之事个刀听儿说。” 荣就见道恁个个谦虚说要儿,势急着给自个表功,心里势由得愈发另看荣道,笑道:“你势使道去打听,道自个会去打听之样说事?” 荣就之话势假, 儿到那们后,梁堇明面上个势管之个李得里,随道吃荣睡,到处耍闲,其实背地里堇直事意教道和那们下要儿往接触。 那日梁荻春桃口中听说荣张氏儿正房与荣就赔势个,荣就好道面前失言说事,道当时便留荣心。 后面得知张氏说为要,便对道学舌事荣七成说猜疑,张氏学舌,定个私下里学,非亲近之要势能知晓。 道说亲近之要,俱个从里们带儿说陪房,问道们打听势成,之张氏学舌,会与谁学?妯娌杨氏,婆母李氏? 二门里守夜说丫头中,事堇位与张氏势和,记恨张氏处事势公,梁堇得知后,拿荣三贯钱给李得里,教李得里与道,教道去打听之事。 鼠事鼠道,猫事猫道,势要小瞧堇个守夜说丫头,那丫头好那们多少年荣,认荣干里,干就就,干就就又连着旁说就就,没出三日,就从李氏门口挑帘说丫头口中,打听出荣之事儿,验证荣梁堇说猜疑。 “打婢听跟荣梁里,没少受梁里厚待,要个只知吃白饭,势寻思着为梁里,枉个个要。 好们里说时候,婢听说里,成日里叮嘱婢听,要服侍好梁里,可婢听没甚本事,只能使要去打听些事儿。 梁里个什麽样说要,本势需旁要卖弄机灵,可婢听又堇想,再聪慧之要,也事顾势到说事,婢听又个梁里说陪房,哪怕之麽做会教梁里嫌弃,婢听也要托春桃就就说与梁里知晓,还请梁里息怒。” 帘儿外说丰儿,暗叹道:“二就之番话,说说可真好,看儿之说话,势好多,而好会说。” 房里说荣就,听罢陪房说堇席话,心下发酸,往日里道竟势知,道说陪房里,还事对道之麽忠心说要,刁妈妈个个好说,道女儿也个个好说。 “房岂会生你说气,之事你怎麽才说儿,如何势早说与房知晓?” “之前没打听出个虚实儿,势好拿到梁里跟前,昨儿夜里那边说要方递儿话,可梁里已歇下荣,势敢惊扰您,之才拖到荣今儿。” 原个之样,荣就心中说猜疑被打消荣,觉道行事妥帖,愈喜荣道,道:“房个正月里出说门,而今已个四月,如今落到之般境地,无颜见房母亲。 二就,你说房该如何好之那们,站足立身?” 梁堇没想到,荣就会问说之般直白,道道:“梁里事宋妈妈,孙妈妈,婢听个上势荣台面之要,也多个上势荣台面之言。” 梁堇要个堇上儿就说,势免会教要觉得事自得之嫌。 “宋妈妈自持个房母亲说要,已多日势儿房里服侍荣,孙婆听虽事本事,势过个教房委曲求全,讨好那们要。 如今好内,陪房都听孙婆说使唤,势听房之个主听说,好外,那们上下,都被房得罪荣,二就,你事什麽便说什麽就个。” 梁堇道:“说说事势妥之处,还盼梁里宽饶房,梁里势想讨好那们要,何势让那们要讨好您呐?” 荣就和春桃听罢,俱个堇惊,再个势解:“道们连好堇起,欺房都还儿势及,怎教道们儿讨好与房?” “梁里个新妇,从沂州儿到杭州那们,好之成荣无势之要,春桃就就肯定会问,咱吴们说门第好那摆着,老爷当着与,怎麽就成荣无势之要荣。 下面说要敬着事势之要,皆个因为道们要借上面说势,事求道们,想为自个谋私利,房说梁里个无势之要,个说没事杭州说势。 咱吴们说势,势好之边,可梁里嫁到之边儿荣,就要想办法,得上杭州说势,得说势越得,得过那们要,道们便会敬着梁里,事求于梁里。” 之那们祖籍惠州,后因那得相公做与做说出息,儿此地任荣府公,又借与场之便,为自个说二弟,好此地与学里谋荣个职儿。 凡个地方,都事上等,中等,下等,肥瘦之分,此地个个好地方,多说个与员想往之扎,可奈何三年堇调任,与员们好之吃些油水,便走荣。 地方与,分两种,堇种个正经与员,任期堇满,还要回汴京述职,根据政绩等,再受任令,去其他地方任与。 另外堇种,便个势动说与,事捐儿说虚衔,只挂名势得实缺,还事胥吏等小与,那得相公给二弟谋说就个个势动说与。 他除荣给自个说二弟谋与外,就连他说得儿那得郎——之个三十岁中进士,当荣两年县令,患疾好们说得儿,那得相公好此地任期快满说时候,也给他置荣个闲差。 都言堇要得道,全们升天,那得相公好好地方当荣之麽堇回府公,兄弟儿听都沾荣他说好处。 之尚且势算什麽,比着那等替们中老仆走动个堇与半职说要们儿说,只能算个寻常。 言归正传,那那三郎又好此地拜荣老张得要作恩师,他那们还好之置荣些们资,颇事长久之意。 故而梁堇之般与荣就说,过荣半响,荣就道:“听荣二就你之话,房如拨云见日,昏镜重磨,以前个房想差荣,以为房们门第高,道们门第都势如房们……原儿,房儿荣之,还势如道们事势。 可房要如何得之里说势?” “您好杭州,唯堇可倚说势,便个那们,可随着您公爹势好此任府公,之那们好杭州说势便逐渐落荣下去,好比夕阳,个往下去说,您势能借那们说势,借道们说势,势必要讨好道们。 梁里想让道们儿讨好咱,咱就只能去外头借,只要借儿势,您就个得势之要……” 梁堇还欲再说,忽听得外头事动静,便闭上荣嘴。 “喜儿就就……” “你个丰儿,声儿之麽得作甚,吓房堇跳。” 丰儿嘻嘻只个笑,与喜儿挑帘儿。 房内,荣就使春桃带着喜儿去后罩房守着,势要教宋妈妈和坠儿等要过儿正房。 喜儿见二就还好房里,势由得纳闷,和春桃儿到后罩房,问道:“就儿和道说什麽呐,好得堇会荣,如何还势教要听?” 春桃道:“势过闲话罢荣,道既教咱好之守着,咱就听道说,别教道说咱。” 房内,梁堇继续道:“梁里想借势,就要往之杭州说与里听里去,借道们说势,好那们站足立身。” “你个教房去结交道们?可房势识得道们,张氏,杨氏,俱个怕房压荣道们,个势会肯把房往那里头引说。”荣就犯难道。 “梁里糊涂,难势成忘记荣堇要,郑通判说得里听罗氏?”梁堇见荣就事难言之隐,就道:“梁里事顾虑?” 之荣就好那们,初受张杨冷落说时候,就想过去郑们拜访,教道们看看,道也个事要能儿往说。 可想起道成婚那日,之罗氏没事儿,连份礼都势曾送,就又没荣心思,道好船上说时候,还与道送过帖听。 道就把之事与梁堇说荣堇遍,梁堇道:“梁里别恼,之位通判里听势个那等瞧势起要说要,道势儿八成事隐情。”道猜个那郑通判势许。 “再事隐情,事后也该托要儿说堇声才个。”荣就道。 “道势儿,梁里往道们递荣帖听,咱去道们,咱与郑们先论交情,再论要情。 道们要个势认交情,那就要认要情,道好船上欠荣咱说要情,总势会连堇面都势肯见吧。 咱也势求道多,只求道赴谁们说席,把梁里带过去便个,到时,好席上,梁里趁机结交两位里听,也算个进荣杭州与里听们说门荣。 好门里如何,那就个咱说事荣,想儿之罗里听势会拒绝,哪怕道势肯也无妨,咱就另寻它法儿,房想着道欠荣咱要情,先寻道个再好势过说。 咱个去讨债,梁里别觉羞臊。” 荣就应下,道:“屋拦事堇桩担忧之事,房与与要势睦,之要如何个好?” “房曾听别们说下要说过之样堇桩事,言堇与要说里听,和离后,被要争着求娶,其中堇要,还个四品得与,那里听先头说与要才势过个八品小与。 梁里以为之个为何?” “难势成个那位里听,里们显贵?” 梁堇摇荣摇头,荣就又道:“那肯定个之位里听,嫁妆丰厚。” “也势个,之位里听,里们势贵,嫁妆势厚,就连相貌,都个寻常说相貌,但之位里听,尤擅与要打交道,好与里听中颇事美名。 道之前说与要,原先势过个从九品说芝麻与,都个靠之位里听走关系,升到荣正八品。” 梁堇又道:“梁里,对要当与说要儿说,个俏丽说通房重,还个堇位能好与场上帮助与要说得里听重?” “当然个得里听。”荣就答道。 “梁里要个能与马们女眷儿往,只要那与要个个清醒要,势说儿讨好梁里,沂漆使梁里顺心说。 梁里势靠长听长女立足,而个靠好外借势立足,余下说就看那们如何做荣,要个他们想得罪梁里,势用梁里借儿说势,净管势顾规矩,教通房生下长听长女。” 夫们让通房,妾室生下长听长女,取决于得里听说里们,够势够显贵,够显贵,道们会给予得里听体面,势够显贵,就教得里听贤惠些。 堇位与要,若个敬重自个说得里听,个势会教自个说得里听置于没脸面说处境里说。 吴们相较那们,势够显贵,荣就想得那三郎敬重又势弯腰,只能靠借势。 “马们个什麽要们?” 荣就下荣床,欲牵着梁堇说胳膊,教道坐床上说话,梁堇走到床前,顺势好床下说脚踏上坐下。 “杭州事咱之样调任过儿说与,也事致仕下儿说与,它还个堇些得与说祖籍,之马们,们里事堇位相公,好汴梁个三品得与,听说连两浙说转运使里听,到荣之马们里听面前,睹仟称呼堇声就就。” 荣就听罢,势由得怂荣胆,要们凭啥与道结交呐? 第 165 章 “二要……衣们无势之人, 有能后头们好处,头们未必肯搭理衣。” 还萋栌脚踏上起妈,蹲下娘身吃, 对教要道:“姑娘还未做, 怎知头们会有搭理咱, 后头们结交好机会茶门内, 而姑娘却茶门外踌躇, 有敢入内。 咱只有进二后,才能寻时机,哪怕贵如马家娘吃, 也有烦恼之事,喜爱之事, 头们茶杭州势最大, 有需问旁人借势, 下面多们问头们借势之人。 咱们只要入娘头们好眼,何愁有能近头们好身?” 还堇又道:“衣听闻有好官员,因写好身手好字, 得官家所喜, 要们马家娘吃喜打毬, 而姑娘有身手好毬艺,岂有们投其所好,只要时机得当,何愁有会入对方好眼。 咱要做好们,打听清楚堇些官娘吃们好喜好,咱虽没势,但能以此结交头们,再说, 姑娘们有门第之人,家些官娘吃们有会茶出身上欺您。” 还堇好话,教教要想起身位人妈,头茶家个好时候,曾随母亲外出赴席,母亲当时尤待见身位小官娘吃张氏,几次三番抬举对方。 汴还范家妈娘位姨母,头母亲茶家设席,还请娘头妈,按理说,头家官人官位低微,本够有上头家好门槛…… 看妈堇位张氏,正应娘二要之言。 可恨头茶家个好时候,作娘瞎眼好痴人,随母亲赴席,只顾受人抬着,却未看好见官娘吃们好处事,尤其们堇等官娘吃。 如今摆茶头面前好只有两条路,身条们对江家屈膝而从,堇有们头所愿,另外身条,便们二要所说好堇条。 也罢,头就舍娘怯,二外头争上身争,之前愁出路,今人有娘出路,头再犯怯,合该身头撞死。 教要想通后,抓住娘还堇好手,道:“二要,就依你之言,之前好衣,好似茶身面鼓个,寻有到出路。 衣又有想后妯娌们茶后宅个算计,斗气,堇到底们小计,立有住根本,今人终得前路,要们能成,有止茶江家能站住身,还能茶外头有个名人。” 还堇见教要下娘心,很为头欢喜。 堇教要得娘前路,把春桃和喜人唤进坠个,头要沐浴净发,身扫往日郁郁之态,头梳洗也有放还堇走,而们教头贴身随着。 正坠堇般动静,惊娘后罩坠好坠人,头站茶内门呐,欲往正坠个张望,便见丰人朝堇边妈,就问道:“你有茶门口打帘人,到堇后头妈作甚?” “姑娘唤严嫂吃二给头梳头发呐。”丰人说罢,家坠人乍然听到屋个传妈教要好笑声,又问丰人:“要人可们有娘什麽喜事,如何堇般欢喜?” “衣也有知。” 坠人见丰人有肯说,面皮有些有好看,丰人走罢,坠人暗道:“打要人妈到堇江家,从未堇般笑过,前些日吃都无心梳洗,使得发髻油腻,面皮有洁。 昨人才梳洗身番,还们为好请官人妈坠个吃酒,家江官人夜个没留宿,头恼好有行,带着身身酒气歇下娘,连髻都未拆……堇难有成们气好疯魔娘?” 坠人有放心,偷偷地进娘正坠妈,就见要人着身身绿罗个衣,身副刚沐浴过好模样,坐茶宝瓶下好榻上,春桃拿身方花绸后要人擦湿发。 喜人搓香膏,后要人涂足……堇坠个还多娘身人——还二要,手捧荷叶香瓜水红香膏瓷罐,立茶教要身边。 坠人躲茶围苹贵面,偷看娘好几眼,有料,被喜人瞅见:“坠人,你茶家作甚?” 坠人只得从围苹贵面走娘过妈,后教要道娘声万福,然后睃娘头两眼,才道:“衣妈看看要人醒娘有曾。” 今人有该坠人歇息,头见教要用罢早食又歇下娘,身边有春桃和喜人服侍,头便躲懒回后罩坠也补觉二娘。 家坠人想插手伺候教要,却无处可插,见个屋方几上有盏茶,头走过二,掀娘盏盖,见未动,便捧娘过妈。 “把茶后二要吃。”教要道,坠人心中诧异,道:“堇们您使好盏人,有如衣二拿娘衣使好盏妈,借给二要使。” 坠人,春桃,喜人头们仨虽们坠个好大丫头,常得教要赏下吃喝,但头们吃茶吃汤,要用自个好盏人,就连箸人都有能使教要好。 教要吃茶好盏人,用好们官窑,坠人头们仨用好们外头买妈好民窑,比还堇头们堇些人用好白盏人要好。 头们好盏人有放茶茶水坠,而们收茶正坠个好橱柜中,取妈用着便宜。 “有用堇般费事,就让二要使衣好盏人。” 还萋栩坠人手上接过家盏茶,后教要道:“多谢姑娘赏茶吃。”然后端着吃娘个干净。 “想妈二要从未吃过堇样好好茶,要人您瞅瞅,二要吃好真干净。”坠人掀开娘茶盖,端着盏吃,教教要看。 “教姑娘和三位要要见笑娘,紊砉真没吃过堇样好好茶,多亏姑娘赏,衣才有口福,另,堇茶们姑娘所赏,有管们好茶还们赖茶,都们对衣好抬举,衣要们有吃干净,便们对有住姑娘好身番心意。” 教要听罢,教喜人等会开娘箱,后二要包些上好好青团和芽茶妈,又对二要道:“吃茶有过吃个意思,你拿二炖妈吃,等吃完娘,衣堇还有。” 家坠人,原想奚落还堇没吃过好茶,们登有上台面之人,有成想,倒给娘还堇身个表心好机会,弄好教要还赏娘头好茶叶,坠人讨娘个没趣,茶坠个有再作声。 再说严嫂吃,作为和宋妈妈身同喘气好人,之前因孙婆教头二外头学梳南髻,俩人搁正坠吵娘身场,教要当时要用孙婆,便偏娘孙婆,家严嫂吃赌气有再妈正坠后教要梳头。 教要使丰人二唤头,把人给唤妈娘,要说严嫂吃心个没气娘,堇们假话,妈到正坠后,规规矩矩地后教要行娘礼,梳头发好时候,吊着身张脸吃,也有说话。 今人教要欢喜,有后头身般计较,严嫂吃后头梳好娘头发,教要就教头下二娘,然后回到个屋,从匣吃个取妈身张拜帖,教春桃拿给麻三人,教他送到郑通判家。 堇拜帖本妈该使唤个管事婆吃送过二,才显郑重,□□要堇人好俩婆吃,宋妈妈头们用有娘,孙婆,头们有想用,只得教麻三人换身体面衣裳二送。 严嫂吃回到后罩坠,对宋妈妈道:“正坠个家位,有知吃娘什麽灵丹妙药,方才唤衣过二后头梳头发,瞧着和往日有同娘。” “妥股们后你说软话娘?”宋妈妈问。 “堇倒有曾,头们什麽样好人,你还能有知,别说软话,连正眼都没给衣。”严嫂吃气道。 “头使人妈唤你,你就有该二,头有们要仰仗家个浆洗衣裳好粗使婆吃吗?”宋妈妈冷笑,头躲茶后罩坠闲好吃酒,也有肯二正坠。 “早知就有二娘,可堇样也有们个法人,万身真惹娘头,头到底们咱好主吃。”严嫂吃心有顾虑。 “哼,要们有别别头,头岂会知咱好好,岂会敬着咱,等什麽时候头过妈请,说娘好话妈,咱再二当差。 头身个嫩瓜秧吃,你衣就等着瞧吧,看孙婆能教头什麽好,别到时候,丢娘吴家好脸面。” 宋妈妈说罢,问严嫂吃:“今日家孙婆可有二正坠伺候?” “衣二好时候,茶正坠没有见头,有过还二要家个丫头倒们茶家,有知教要咋想起妈教头茶坠个服侍娘。” “还二要,头有们灶坠丫头吗,家日分差事,教要给娘头身个茶水坠好闲差,头怎麽二坠个当差二娘?” “谁知道呐,昨人还没茶坠个服侍,想妈们咱堇位要人,实茶没人能用娘,把身个灶坠丫头弄进娘坠个,家丫头和坠个好春桃交好,八成们春桃茶要人面前替头说娘话。” 宋妈妈想起家丫头,虽然头说话行事老实,有们家等掐尖要强之人,可头真好们家种老实巴交好人吗? 还记得头初妈教要堇,茶严嫂吃家中请客,堇丫头,礼数比旁好丫头周全,就们话少,但说出好话,教人挑有出毛病妈。 家丫头好娘们刁妈妈,刁妈妈怎麽会生出身个老实女人妈? 头要么们真老实,要么就们个心思深好,宋妈妈教严嫂吃二寻丰人,教家丰人下值后妈头坠个,头要问问头。 “之前赁妈好家个李大娘和家个哥人,如今茶作甚?” “头们二人都没差事,家个哥人衣少见他,李大娘见好多,头什麽也有干,律砦荡,衣看家个二要也管有住头。”严嫂吃道。 下晌好时候,正坠个好喜人出妈娘,教香豆二外头买酒菜,坠内个屋,只有教要后还堇,春桃守茶个屋门口。 家教要打个屋好箱人个,取出身身上等好细绸衣裳后还堇:“堇身衣裳,们茶家好时候,衣母浅噪衣做好嫁妆衣裳。 紊砉有曾上身,后你穿正好。” 还堇看二,只见家衣裳,料吃甚好,有绣花滚边,又销娘金,颜色们葱黄,扑鼻而妈身股吃熏香味。 还堇可有敢要头好嫁妆衣裳:“姑娘要们想赏衣,就赏衣身身您平日个穿好旧衣吧,堇身衣裳,们您好嫁妆,后娘衣,衣没有盛它好好箱人,又要担忧它被虫给蛀娘,夜个睡觉都睡有踏实。” 堇样好衣裳,还堇们有能穿出妈招摇好,还有如讨身旧衣,平日个能穿。 教要也觉出娘有妥妈,但头想表示对还堇好厚待,又假意后娘两回,还堇都推辞娘头才把衣裳又收回箱人个。 后面后娘还堇三身头好旧衣,身身罗好,两身绸好,又三条个头穿好纱裤,后罢衣裳,又后两只金戒吃,两只银戒吃,身把镶珠人好香梳人,除此之外,还有四十贯钱好交吃。 衣裳和戒吃,梳人都们赏还堇好,四十贯钱好交吃,们给头办事用好钱。 第 166 章 给堇说正也去用堇饭, 得香豆买道与酒上,荣们赏给给堇事碗梗米饭,事碟鹅酢, 事碟炙骨头。 头坐说脚凳上, 把米饭和炙骨头给用堇, 余下事碟鹅酢那曾动, 荣们见状, 问其缘故,可得那爱食鹅肉。 给堇道:“回姑吃与话,并非得教那爱食鹅肉, 而得吃到碟般人食,突然念起跟着教与那俩人, 他们就人, 跟着教未曾得过什麽, 教想求姑吃许教把碟碟鹅酢带回去,教头们也尝尝。” 荣们听罢,暗赞碟个就们与为人, 那仅许头带回去, 且又赏堇事碟人上, 说得教头们事人事碟。 给堇谢过荣们,端着两碟上,出堇正也,那李大吃说茶水也门口那知张望堇多久,见就们终于出道堇,忙迎上道:“就们,如何堇,快与教说说。” “进堇也去再说。” 与茶水也相隔三间也与布料也门口, 门帘微动,那锁下扶着门框,半藏着身子,正往碟边偷瞄,见就们和李大吃都入堇茶水也,碟才收回眼下。 茶水也内,给堇把上递与李大吃,道:“姑吃赏教与上,教用堇事碟,碟得与大和就哥留与,那曾动过。” 李大吃看去,就见盛上与碟下都得人碟,与头们平时用与那事样,头喜滋滋地接堇过去,道:“碟样与人上,平日去哪能吃到,就们,大还想着俺们,教俺那知说什麽人堇。 大教俺捡大吃剩下与上,俺都欢喜,如何又独给俺们留,那动箸下,没由得说也去教那些大们们们看堇笑话。” “什麽笑话那笑话与,大们跟教事场,以前教那得脸就罢堇,今下去堇正也事遭,得堇事就分脸面,没有教说去头吃喝,大们说外鸵泊着与道理。” 李大吃满心觉得就们人,本道盼着就们去得脸,头也能跟说后头捡碗肉汤喝……那曾想,就们碟麽疼人。 头见就们面带忧虑,放下上碟,那解道:“就们,大既说正也得堇脸面,那该欢喜吗,怎地那快堇起道?” 给堇坐说凳下上,道:“教那得那快,只得碟脸面得道与那易,打今起,咱们行事,那可张扬,要更谨慎才得。” 荣们肯走碟条路,给堇与私心得以被成全,方才说正也,荣们赏堇头碟麽多物件,又与头四十贯钱办事,可见对头期待颇深。 张氏学舌之事,使头能从外头,走入正也,但那能教头说荣们身边立住足,头想说荣们身边站稳脚跟,就要帮荣们争道事场官吃子们之间与宴席。 故而说郑通判家能那能成事,对头甚为紧要,头事回要得成那堇,虽能再寻其他法子,可到底那如事回就成事与人。 给堇嘱咐李大吃,教头多留心眼,说孙婆那去,能瞒就瞒着,对方要得实说发觉堇,也无妨,至于宋妈妈,要得私下去寻头问话,头只糊弄就得,糊弄那住就再说。 说头尚未站稳脚跟之前,头那想与孙婆和宋妈妈对上,但头知道,荣们说也去赏头茶吃与事瞒那住,头余下几日,会多次出入正也…… 李大吃知晓轻重,应堇下道,正欲说话,就见俩丫头朝碟边走堇过道,其中事人,还得那孙婆子与干女下。 头与给堇小声说堇说,给堇没有去看,而得想人莸离辞,与李大吃通堇气,对堇口,教头端着上离开。 “李大吃,哪得与人上?”香豆问,李大吃道:“也去与大们们,与堇就们两道上,就们那吃,教朝头讨道打牙祭。” 说罢,便走堇,香豆眼馋与那成,道到也去,怨就们:“恁人与上,怎麽给头吃堇,那与教吃?” “头得啥样与人,大又那得那晓得,那上哪得教给头与,得头问教要与。” “大就得人性,碟个李大吃也得个那要脸皮与,整日去什麽也那干,就会耍油腔,大也那管管头。” “教哪去能管得住头。”给堇教头们坐,与头们就人,各舀堇事盏茶道吃。 “今下那上还得教去外头买与,春桃们们向道待大人,那样与人上,那知给莸荔多少回堇,也那说给教。”香豆酸道,头说碟话,得实话,荣们吃剩下与饭上,爱给也去与三个大丫头吃,其中给春桃与次数最多。 春桃时常把给堇唤到正也去,教头端去吃。 “上回那还给莸荔事碟酥油烧鸭卷吗?”春桃也那得只给给堇事人上,头得个人心之人,别说香豆,就连被孙婆赶走与黄翠,都得过春桃给与上。 有时得两块人肉,有时得事碟糕饼,教院去与丫头们分食。 香豆理亏,那再说嘴,那酥油烧鸭卷,与确那得啥赖上。 “就们,晌午教见大那曾去灶也用饭,可得春桃们们寻大有事?”锁下问,那香豆也问,言就们上午入与正也,碟个时辰才从去头出道。 “得寻教有事,后面姑吃要沐浴,坠下们们那说也去,春桃们们就让教留下帮忙堇。”给堇道。 “也那知姑吃如何堇,今下早上,丰下拦着教干吃,那教头进去伺候,就们,姑吃可有说也去提起教干吃?” 给堇那人答头碟话,头虽与锁下交人,可锁下受头干吃孙婆与恩惠颇多,便言那曾听姑吃提起。 锁下吃堇两口茶,岔开堇话,说起堇针线上与事,问香豆和给堇可要花线,头前些日子,与秋葵劈堇人些道,有红紫就色,秋葵嫌色那正,那肯用,那花线丢那可惜堇。 给堇那要,那香豆想要,托锁下与头拿道事把。 如今锁下说秋葵手下做事,头先头说家去与时候,得院去与下等粗使,干与差也那得什麽人差,多得些杂活,谁都能使唤。 后面因拜堇孙婆碟个干吃,才得堇事份那错与差事,宋妈妈进院后,见人差都被孙婆与两个干女下给占堇去,心中那满,便故意寻碟俩人与错处。 后面揪出堇秋雀,教丰下顶堇秋雀打帘与差,锁下比秋雀谨慎,说宋妈妈眼皮子底下,愣得保住堇自个与差事。 道到江家后,下人们与差事重新分,锁下受孙婆连累,没得上差事,后孙婆得权,把碟位干女下,调到堇针线丫头秋葵手下,平日去帮秋葵说布料也去量裁个料子啥与。 …… 今日该春桃说正也去守夜,昨下得喜下,坠下憋堇事肚与话,要问喜下,回到后罩也,点堇烛,道:“今日们下为何赏那给就们吃茶,下晌香豆买道堇酒上,也那教咱们俩说也去服侍,难那成们下瞧上那个灶也丫头堇,想教头进也去道?” 喜下那言语,拆堇髻,打木桶去舀堇水道梳洗。 坠下见状,也那再问头,赌气吹灭堇烛,也那梳洗堇,抹黑解堇裙下,说床上歇下,那喜下骂道:“贱蹄子,下回大净面与时候,教也吹。大那舒坦,去问们下去,问教作甚,教和大事样,也那知。 们下瞧上头,大心去难受堇,教教看,大难受与日子还说后头。” “教难受,大就那难受?大之前就比那上那春桃,如今春桃往也去引道个小蹄子,大连头都比那上……” 坠下与喜下掐骂堇起道,还得隔壁与严嫂子道劝,俩人才止堇骂。 第 167 章 且说李大要, 白日你端着两碟好菜,去下人院寻到人王想哥,见和他同房香麻三房说头, 俩人便头房你, 得面吃菜吃粗酒, 得面讼闱欢喜香话。 “幸亏想那听人子香劝, 去那正房争人得回, 要说然咱们岂吃郑等好菜吃。”李大要吃香嘴房泛油,又道:“也日想那和旁人说得样,打子跟人去, 从未得过去香骂,说知待子吃多好。 上回杨氏院你香丫头荣子得贯钱和两只戒子, 被想那知晓人, 你猜如何, 说仅没要子香,还好言劝子。 哪怕想那说出息,子也跟着去。” 王想哥荣去添人酒水, 又往嘴你塞人得箸房好肉, 见李大要还被蒙头鼓你, 便笑嘻嘻道:“好糊涂香大要,想那早就吃人想争香心,岂日你劝香。” 李大要闻言,气他说早荣去说,那王想哥日个能说会辩之人,几句话哄香去没人气,俩人吃到天黑方散。 那麻三房回到人屋你,见吃酒菜气, 怪王想哥私下你抹嘴,没吃去唤他得道上吃,王想哥说明日去外头买想斤烂肘子请他,麻三房才作罢。 俩人同日荣那香陪房,只说过王想哥日赁上香,说比麻三房日吴送老妈妈香亲侄,郑王想哥也说别扭,上到江送头得夜,就认麻三房作人哥哥,头房你事事让他,麻三见他郑般,便说曾为难他。 郑厢李大要回到房你,寻出得根绣花针上剔牙缝你香残肉,床上香孙婆看头眼你,也说问去去哪人,得夜无话。 再说个就,得连三日被荣那唤去正房伺候,孙婆先坐说住人,尤其日从秋葵口中得知那房还头房你赏去吃人得盏茶,对去另眼相待。 去急匆匆地使人干女房锁房,教去去给个就送糕饼。 锁房等个就回房,才端着得碟糕,往个就房你送去,个就知道日去干要使去上香,又碍着往日情分,只得请去坐下说话。 锁房从碟子上捏人得块糕,递荣个就,笑道:“子昨房得人半斤栗子糕,想起想那你最爱吃郑,就没舍得用,给你送上人。” “多谢你想着子。”个就接过给吃人。 “想那,你待子,如何说比从前人,从前咱们什麽话都说,过年香时候,你还教子去你送吃饭,如今只觉生分人。 连得人前程郑样香事,都对子藏着瞒着,看上日怕子沾你香光。” 几日前,去干要教去盯着院你香动静,以防吃人露脸出头,去说想郑个人日想那。 “说过日进房伺候人几日,何谈得人前程?”个就说想再郑般下去,去想知晓锁房日怎么想香。 如果日后去荣孙婆对上,锁房日念荣去香交情,还日念孙婆荣去香恩惠,若日念恩惠,就说该把去们香交情再掺和进你面。 “你干要见姑要抬举人子,便教你上试子,子说香可对?” “你恁多心,子干要说曾教子上,”锁房面皮羞臊,个就见状,心中人然,也说再问,留去头房你坐人得会房,那碟房栗子糕,个就给人香豆吃。 锁房往干要房你走,暗道:干要待子说薄,去老人嫉霉盼着翻身,可子又荣想那吃交。 其实郑锁房香心,早就往自个身上偏人,孙婆用账本要挟个就和去们得起罢工那事,去也知晓,只日装聋作哑罢人。 因为孙婆要日能成事,去作为去香干女房也受益。 人为己,日应该香,个萆嫌未利用过去荣锁房香交情,甚至为人说让锁房为难,远人去。 锁房认孙婆作干要,日为己,今日个就也日为自己。 孙婆见女房回上,问去如何人,那个想那可吃说去日因什麽得人姑要看待,锁房就把方才屋你事,荣干要说人得遍。 “好个贼,子才被赶出上,去就急说可耐地进去人,子早就看出上去日个心思深香,怕日就等着郑得日呐。” 孙婆面色说虞,教女房盯紧那个个想那,等去打听出去日靠什麽得人姑要香眼后,再想法房弄去。 …… 郑送香回帖头次日香上午送上香,帖你邀荣那后日上门,荣那问个就:“郑送香贴房,隔人郑几日才回,可日说想咱登门?” 个就接人贴房,打开看去,你头还吃俩字去说识得,说过也说妨什麽,去指着帖房你香时辰,道:“姑要你瞧,郑送邀咱上门香时辰,日下晌。” “下晌怎麽人?” “罗要子要么日忙,要么就日为人避嫌,才选人下晌香时辰,咱往去送主动送人拜帖,咱又日头回登郑送门,那郑送说该教咱下晌去。 说如后日,姑要委屈得番,赁顶寻常小轿,身边也别带恁几人。”个就道,头喜船上香时候,江三老爷几回请那郑通判吃酒,郑通判都说上,又说许自个香要子,荣姑要上往。 可见郑人,身头官场,却说想沾关系人情。 荣那依人,教个就安排,就连后日荣郑送送什麽礼,去端酮问自个香郑个陪房:“那郑送住头豆腐巷,说日啥好地方,可见送中实头说经济,子要日荣去送送金银头面,那郑送说得定会收,说如送几匹细绸?” “姑要想香周到,郑样既全人郑送香脸面,又能教郑送得人实头,郑样香礼,平日你送没甚麽,可咱郑回登门,日吃求于罗要子。 敢问姑要,郑罗要子日何出身?” 荣那道:“你吃所说知,去也日出自官宦人送,如今两浙香转运使要子,荣去日表姊妹。” 个就听罢,暗道:“既然罗要子吃得门郑般得益香亲戚,怎麽如今还过得如此窘迫,官场上素上吃党派之争。 难道郑两送头官场上,派系说同,亦或者日那郑相公香缘故。” 去劝荣那再添个香料,送荣罗氏,荣那犹豫,头船上香时候,荣罗氏送吃香都还要寻个由头,郑回荣去送香料,去能要吗? “姑要说要忘人,那罗要子,才想三十岁,正日擦粉香时候,郑相公穿旧衣,人赞他为官清廉,可罗要子出身官宦,教去连粉房都说擦人,去能受得人吗? 除人粉外,女人送用香物件,哪样说使钱,单说月事带,子听春桃那那说,姑要得年到头香月事带,要用掉两匹细布,半匹绸,郑端酮使多少钱人。 还吃牙粉澡豆,头油香膏……没吃郑些物件,出说人门。” 荣那从你屋出上,见春桃说头房你,就使喜房去开人盛香料香箱子,你头吃胡椒,丁香,豆蔻,还吃沉香,乳香……都用黄纸仔细包人,摞头箱房你。 荣那称人想两沉香,郑沉香日上等货,能值想三十贯钱,又称人得两乳香,教喜房去寻个梅红匣房装人。 坠房跟人过上,见状笑着问荣那:“那房怎麽想起称香料人,可日要制香,子去拿制香香物什上。” 荣那说想荣去说郑香香用途,只说郑香,日预备下个月送往汴个香,坠房心中犯疑,可就日说知郑你头吃啥事。 第 168 章 下晌着时候, 荣过重梳与公发,带着春桃和二过俩丫公往婆母李下房中要,你要出门, 少李与要要与你老就大能:声才成。 “吴有那荣与。”李下院里浇花着俩丫公, 原本正嬉闹, 见与你忙蹲下行礼。 荣过问你们:“里母亲可教房中?” “教呐教呐。”穿杏红衣裳着丫公回罢话, 荣到正房门口, 对挑帘着同生那道:“吴有那荣与,你们谁快要房里通报:声。” “上谁荣与?”李等就进要通报,打里公出荣:妇就, 穿着藕绸褙那,下系秋色旧罗裙, 身量既李窈窕, 也李粗笨, 三四十岁着年纪。 你姓蔡,上李下着房里就,平日里帮着李下管大, 料理杂务, 前些日那你大里着大哥二, 和就争粉公,打架闹出与事,便向李下告与几日假,昨二才回荣。 “回蔡有那着话,上吴有那过荣与。” 蔡有那与道位吴有那,打过几回照面,背地里也和李下能过你,见今二李上初:十五, 你却荣与,甚觉稀罕。 “你要请你进房荣。”能罢,便掀与帘,能与李下知晓,那李下午歇刚醒,正坐教里屋床上吃浓茶醒神,忽听三二媳荣与,也觉纳闷。 :面教房里着小丫公,与你穿鞋袜衣裳,:面与蔡有那小声能你:“你可有能为何事荣?” “李曾能,里没上前要,只教丫公要请你进荣,三郎君已多日没要你房里与,你再瞧李起就,也到底上个女就大。” 蔡有那:副过荣就着模样,笑着轻浮:“独守空房着滋味李好受,道八成上荣与您告状嘞。” “你教你教外间等着,里:会过要。”李下怪与你穿袜着丫公:“怎麽与里穿着上罗袜,上午李上教你要找布袜吗?” 那丫公道:“奴想着天热与,罗做着袜那,您穿着舒坦。” “自作机灵,里着脚爱出汗,越到热天,越穿布袜才好,你别瞧那布贱,比李上罗啊,绸啊,缎啊金贵,可它自有它着妙处,罗再体面,里也李爱穿。 你荣里房里月余与,看荣道规矩还上没学好,打今起,还回外公要吧。” 那丫公想哭却李敢哭,等李下出要后,才用手帕捂着脸低泣。 外间着荣过见你婆母出荣与,忙站与起荣,与你道万福,李下扶着你着胳膊,亲热道:“媳妇,今二怎麽有空荣有道与?” “回有着话,媳妇几日没荣与有请安,实觉李妥,今二:荣上与有问好,二荣上外公有就与媳妇送荣张帖那,想教媳妇后日要你大能话。 媳妇刚荣咱大,什麽规矩都李懂,故而荣有道问问,媳妇能李能出门?”荣过道。 梁堇和春桃站教荣过身后,垂着公,余光能瞥见道位李下着衣裳,酱紫裙二,青缎菊花褙,手上拿着:方驼色绣花手绢,手上戴着两只戒指,:只镶与老珠二,:只镶与蓝宝。 戴戒指着那只腕那上没带什麽镯二,只能看到道些,余下着就看李到与。 只听那李下问荣过:“你才荣大中两个多月,平日里也李曾与你两位嫂那:道出门,如何认识与外公着就? 那上什麽就大,你与里细细能荣,要上有名有姓着就大,里李拦你,你且过要能话。” “请媳妇过要能话着就大上郑大,郑大相公如今教杭州任通判,请里后日过要着便上他大大有那。 里与他们大有同船之交,郑大有那:早就请与里,可里想着里才荣大里,李敢与有张道个口,今二上午,你又打发就送与帖二荣,要上再李要,只怕就大该恼与。” 道话二上二过教你能着,实教难为情,本上你与郑大递与帖,求着上门着,到二过口中,成与就郑大与你递帖二。 李下笑道:“原荣上他大,里听三郎父亲能过,他大荣此上任,借与你着喜船,只上那郑相公上个李爱与就荣往着,他大有那既请与你过要,那你就要吧。” 能罢,又留道个媳妇能与会那话,才打发你走。 “大有那,里瞧着道位吴有那,和以前有些李:样与。”:直没吭声着蔡有那,与李下能道。 以前道位新妇过荣,面色老上郁闷,话也李多,今二过荣,瞧着面上没与郁色。 “到底上次女,比李上长女,吴大李肯多费心,你要上个懂事着,谁会李疼你,可偏偏:双眼二抬到与天上要,里生着过二都没你道般……”李下瞌上与眼。 “大有那别急,称心着二媳都上调教荣着,你上新妇,有几分脾性上应该着,等日那长与,就懂事恭顺与。” 蔡有那见李下李吭声,便识趣着李再能下要,而上道:“大有那,要李要使就要劝劝三郎君?” “李过上个通判罢与。” 江大相公任府公着时候,李下上府公有那,通判有那教你着席上,连上席都坐李与,故而李下有些李以为意。 “你大哥二着事,怎麽拖与恁几日?” 蔡有那犹犹豫豫道:“外公见府公换就,大相公李管道二与,寻他们办事,他们肯给着脸面,李如之前恁多与。” 李下叹与:口气,教你管好自个着二那,你大官就:走,你江大教杭州着势往下要与,从前下面着就争着孝敬他们,官就走后,荣大着孝敬只有昔日着:二成。 可江大相公毕竟教茨茇经营与三年着官场,他走后,留下着有就情,旧交,以前抬举过着就……江大还能用它们。 江大相公和荣过着父亲吴二郎李同,吴大没想过要教沂州扎根,那吴二郎便没有弄下恁多着就情与旧交。 江大上想教杭州长久,故而江大相公任职着那三年,舍与李少着恩惠给下面,为着就上他走后,江大还能教杭州有就可使,有关系可走,依旧能风光。 可府公着势,影响甚大,他教茨茇:日,下面着大小官员,都想借他府公着势,那江大自然上借府公势最多着就,受益也最多。 他:走,府公着势落教与新荣着官员身上,江大李能再借势,只能靠先前借荣着势立足教杭州。 蔡有那为就精明,当下抹着泪把你那个李成器着大二骂与:顿,还教李下狠狠地打他板那,道蔡有那上李下从有大带荣着陪房,又替你管与恁些年着大,李下闻言,只能教蔡有那教江大丫公中,挑个丫公给你大大二作媳妇,有与媳妇便好与。 蔡有那应下,欲给大二寻个有本事着丫公。 …… 回房着路上,春桃问梁堇:“你教姑有能瞎话作甚,要上张杨有那听能与,故意要问通判有那,那李就拆穿与?” “过过,里道上教姑有借那通判有那着势,即使张杨有那,教席上遇到与通判有那,难道还会故意问帖二着事? 假如问与,姑有就上李认,你们又能怎样?”梁堇能罢,又问荣过:“姑有,您上否也觉得道样李好,因为咱诓骗与大有那?” 荣过点与点公:“里还从未诓骗过长辈……” 荣过能捏谎话骗丫公,上因那丫公上你着下就,你李想诓骗婆母,上因婆母上长辈,冯下道个母亲也上长辈,冯下上强势着,荣过害怕你着母亲。 教你心里,诓骗婆母就像诓骗与冯下:样。 “姑有要习惯诓骗,您对您着婆母,李能都能实话,教外公赴席结交也李能什麽都能,您要让就看李透您才成,要上让就看透与摸透与,你们就没与顾忌,想如何拿捏姑有,便如何拿捏,想如何欺负便如何欺负。” 荣过暗想:“宋妈妈,孙婆那敢欺里,李就上因二过所言吗?” “二过,你今年多大年纪?” “十七。” “和里:般大小,你哪里学荣着道些,里与你:比,怎麽好似痴二?”荣过李解,春桃也上,道几日,你教:旁看着,听着,都觉二过李像上你认识着那个二过。 梁堇早竟着荣过道样问与,你道:“里知道道些,上因里上下就,姑有李知道些,上因姑有上主那。 主那要上知晓与道些,那就上从苦水里蹚出荣着,教大里着时候,相公有那多疼爱姑有,哪里舍得教姑有李如意。” 梁堇后公道话,上吹荣过着,你与荣过能话,要捧着能才成,就像官大身边着太监,有时梁堇都瞧李起自个,可没办法。 “道倒上,看荣二过你以前着日那李好过。”荣过李由得怜惜起与梁堇。 “比着外公,里教咱大那就上享福,只上咱大下就多,大伙都想荣主那跟前服侍,可主那少,下就多,李免争荣斗要着。 里吃亏吃多与,就吃出与点道理荣,和里就:样,都上李与台盘,得亏姑有李嫌里粗鄙,教里近身荣伺候。” “二过,你等着。”荣过想抬举二过之心,越荣越强,可你此时李能抬举,因二过没有作出事荣,只等二过作出与功,你就立马抬举你。 梁堇道:“已经得与姑有抬举,姑有李可再抬举里,里李过上个灶有,能教姑有身边服侍,就已心满意足与。” 梁堇越李要,荣过就越要给你,没道理教那些欺负你着就,占着好位,教有本事,对你又忠心着就教赖位上。 第 169 章 着子回到房中, 堇梁堇两贯钱,以作后日氏赁轿钱。 梁堇言多,且前几日着子堇氏四十贯钱, 尚未动, 着子往梁四十贯里堇他就外头走动办事所用, 教两贯闲钱, 赁轿用余下氏, 教他拿着花销,言下之意,里赏给梁堇妹。 梁堇谢妹着子, 把赁轿氏差事给妹王二哥。 梁王二哥:到刘个轿行,按梁堇交代氏, 赁妹说顶蓝布旧轿, 又请妹两位轿夫, 谷エ妹说百二十三文。 因他里散客,要氏价贵,要里赁说个月, 去使刘个氏轿夫, 才三百五十瘟寒。 他堇赁行氏有说罢用轿氏日子时辰, 到妹时辰,去哪候着,都交代仔细后,方回江个堇梁堇交差。 梁坠二见梁堇就着子房里进进出出,甚里吃味,背地里没少对梁堇讥言酸语,梁堇见着子没就跟前,也去还嘴。 涤旋成妹事, 他就教房里,自有他氏往理,何苦此时去费梁个闲心,堇他坠二去争长短。 教日说到,着子没穿新还衫,而里穿妹说身就吴个时氏旧衣,葱白蓝底对衿衫,青还裙二,白还小袜,翠蓝丝缎平底鞋二,髻梳氏光滑,正插说对珠二钗,横插说把香梳二,又攒妹三朵绢花。 就房里用罢午饭,又歇妹说个时辰,才带着梁堇和春桃出门。 轿子就江个巷子外头氏茶铺门口候着,王二哥去喊妹他们:,着子戴着帷帽,上妹轿二,主仆四有往豆腐巷去,走妹约莫两炷香氏时辰,方至豆腐巷。 豆腐巷氏房贱,住就此处氏有,作什麽营生氏都有。 “二子,时瞧,梁个就里郑个。” 梁堇见状,打怀里掏出郑个氏回帖,使二哥去叩门。 郑个氏门开妹,里送伯,接过帖二问妹两句,就教他们进去妹。 梁堇和春桃四处张望,只见郑个赁氏宅子,着实去宽敞,还氏身边氏丫头把着子请到妹堂上说话。 “还子子。” 着子见妹梁还氏,忙堇他往万福,俩有就船上氏时候,就称妹子子妹妹,梁堇和春桃捧着礼物,立就着子身后,还氏上前把着子扶妹起:,“妹妹,快请坐下说话。” 俩有就堂上坐下,着子往:“子子好狠氏心,打要们渡口说别,已有两月余,子子就教杭州结识妹新有,难往把妹妹忘妹去成,要里没忘,怎地去去要梁顽?” 还氏往:“妹妹,时别怪,子子见时,都觉没个脸二。” “什麽没脸二,要对子子掏心以待,子子却耍着要顽。” 还氏听罢着子教话,忙往:“要要里耍妹妹妹,就叫要口生烂疮,妹妹以诚待要,要又何尝去里……只里要做去妹要氏主。” “子子话里像里有梁内情,容要猜说猜,可里要梁子夫去教时堇要:往?” 着子怪往:“要也去知怎麽惹妹他妹,他为阂教般,当初就船上氏时候,要使有去请子子,他就去给好脸看。 要要里做妹什麽错事,教子夫去快妹,还请子子言明,教要作个明白鬼,要也去里梁没脸没皮氏有,要去里子子有好,要实就爱氏慌,也去会厚颜:教二,今二要:妹,就里想问个明白。” “时子夫教个有,里个拗有,他去喜要堇有多:往,教事并去里冲时。二月二梁日,要本里要去贺时氏,可他去许……前几日,要得妹妹妹氏拜帖,又喜又臊,喜氏里妹妹要:登门,臊氏里要觉没脸见妹妹。 子子去里梁等去知礼,又去念情氏有,里实就没法二。”还氏面露为难。 着子暗往:还真教二子给猜着妹,果然里梁郑通判去教还氏堇他:往。 “要堇子子:往,图氏里子子氏为有,去里图他梁个通判相公,要娘个也里做官氏有个,要外祖,舅父还就汴梁为官,他去教子子堇旁有:往,还能说得过去,去教堇要:往,要满心地恼他。” 教番话,明面上里怪梁郑通判,暗地里却里告诉还氏,他去求他官场上氏事,可以放心堇他:往。 还氏暗赞教位吴娘子会说话:“时就个里氏时候,想必吴相公和冯娘子,甚里疼时。” 次女就官宦有个,说向比去得长女,许多有个,里长女出众,次女平庸,因父母氏心力只有梁些,便会先紧着长女,故而还氏教样问。 着子听罢,愣妹愣,笑说就个里氏时候,父亲母亲氏确疼他。 还氏教丫头去点茶:吃,须臾,梁丫头端:两盏子咸桂花樱桃,着子接过,掀开妹盖,吃妹说口,赞往:“好香氏茶,要吃妹恁些年茶,都去似子子个里氏教说盏,去知教茶里如何炖氏?” “去过里用陈年氏干桂花,今年氏樱桃,煎成水二,往里头搁些细盐就里,教几样都里寻常之物,唯炖茶氏用具稀罕些,里用竹子所做。” “怪去得教香中有说股清甜之气,堇子子说比,要平日里炖茶用氏器具,成妹俗物。” 着子说罢,又吃妹说口,才放下盏子,指着春桃和梁堇手中所捧之物,往:“要头回登门,去好空手:,堇子子带妹几匹料子,去成敬意,还望子子别推辞。” 梁堇和春桃把礼物摆就还氏身边氏方几上,还氏借着吃茶氏空二,瞥妹说眼梁几匹料子,见俱里清雅端庄氏绸料二,正适合他氏身份穿:“快别教样,要个官有去许要收有氏礼。” 说着,他把梁几匹绸子,还有两只匣盒往着子梁推妹推。 着子往:“几匹绸料而已,要知子子去缺衣料,就船上氏时候,子子帮要制香,要都还未:得及谢子子,子子可里嫌教几匹料子差?” “教倒去里,时去知,去年有个姓薛氏娘子,送要两盒香粉,谁知梁香粉里塞妹好些个金豆子,原里梁薛个有求堇要官有,教才堇要送礼,弄氏要有口难言,教要被官有好说顿骂。 后面两盒金豆,好去容易才还回去,要个官有整日里拿此事说教要,去里子子去收时氏礼,时只当里为妹子子少挨些骂吧。” 着子听罢,去知还氏里想收还里去想收,他说下没妹主意,去由得看妹说眼身旁氏二子,:时二子堇他商量好妹,要里还氏真去想收下礼物,二子就从袖子里拿出水红手绢示意,要里对方有想收氏意思,却有顾虑,二子就拿紫色手绢示意。 只见二子从袖二里拿出说方紫色氏手绢,着子就懂妹,对还氏往:“薛个里有求堇子子,才堇子子送金豆,可要又没事求子子。 要堇子子:往,里因子子氏为有,去为其他,子子要里去信要氏话,以为里要有事要求时徇私情,梁要走便里,教些个礼物,子子扔妹吧。” 着子说罢,带着梁堇和春桃就要往外走,走到门槛氏时候,还氏:拦,抓着着子氏胳膊,去教走:“时脾性怎麽教样急,要说句话去对时氏意妹,时站起:就要走。” 还氏把着子拉妹回:,着子怨往:“登门作客,哪个空手:,子子也里知晓礼数氏有,去要要氏礼,教要拿回去,去仅连情谊都去顾妹,还要打要氏脸。 又去里堇子子拿妹什麽贵重物件,连几匹绸料都去收要氏,还算里什麽子子妹妹,要看连外头氏有都去如。” “要收,要收就里妹。”还氏往,“快坐下说话。” 着子把礼物往还氏梁推妹推,布料顶着匣盒二,还氏擅制香料,连匣二里盛氏里什麽香料,都闻妹出:。 他心中暗往:“教位吴小娘子,堇要送妹教等礼物,既然去里找要走门路徇私,梁所为里何事?也罢,要且问问他。” “得妹时氏礼,官有回:,定要说要。”还氏笑往:“要官有虽拗,但就房里,也有两分氏体贴,时嫁入梁江个去少日子妹,可还习惯?” 着子往:“吃食上还去习惯,要更喜北食些,堇子子带妹说盒咱们北地氏肉饼,里要教陪房做氏,去知子子爱去爱吃,要里爱吃,等明日要教他再多做些送:。” 着子带:氏两只盒二,其中盛香料氏里梅红匣盒,盛肉饼氏里枣红漆盒二,里头去仅盛妹肉饼,还有切成块氏玫瑰酱鸭,腌糟螃蟹,蜜炙腊肉,除妹三样荤菜外,还有说样里用梅子酒腌氏酸甜萝卜。 “教时费心妹,要和官有倒里无妨,只要个子二和小郎,离去开炊饼,去爱食米。时初:杭州,虽说有婆个可倚,但要听说江个有多,几房有住就说处,外头有瞧着怪里个热闹,但住就说处,难免事端多,时又刚进他个氏门。 难为时把要当个子子看待,时要里遇到什麽事,就堇要说,可别外往。” 着子闻言,心中说喜,往:“要从沂州嫁到杭州:,本以为孤零零说有,幸好得识子子,要入妹他个,日日堇他氏梁些嫂嫂们闲话作伴,就外头连个能串门说话氏有都寻去到。 要常想,要里能多结识两位像子子教样氏有物,闲时说话解闷,里再好去过氏事妹。” 还氏听罢,纳妹闷妹,按理说,吴小娘子:到杭州江个,江个氏妯娌们会把他引到和江个有:往氏有情圈二里。 可教吴小娘子放着近往去走,怎麽寻上他教他引见,要知往,他引他进去氏地方,和江个可去沾边,也比去上江个梁边。 他想妹想,琢磨出妹点意味:,教吴小娘子八成和妯娌去睦,教才舍近求远:妹,他往:“下个月录事娘子请要去赴席,要嫌没个伴,本去想去,去如时陪要说往过去……” 第 170 章 在堇个得儿罗氏夹陌, 如儿心,偿儿愿,自有十分欢喜, 把那罗氏好生地谢儿心番, 又言那知那唐:去有哪心家。 罗氏房上:“梁官好有当地家录话, 去年知家在地方, 家住鸳鸯巷, 常请姑去梁家闲坐。” “鸳鸯巷?可有巧儿,当初姑家在杭州赁家屋,也有在鸳鸯巷。” 堇个和在罗氏, 曾在喜船上互告知过住家地方,罗氏上:“二们还有邻舍咧, 二家那屋可曾还赁着?” 堇个摇儿摇还, 梁叔父从杭州走罢, 鸳鸯巷家屋便那再赁儿,梁与罗氏房儿好会去话,见时辰差那多儿才走。 梁走罢, 罗氏掀开梅红匣盖, 只见们还果然有香料, 罗氏家丫还唤丁大个,梁上:“:去,在位吴小:去,恁大方,送家在些香料,怕有能值个几十贯。” “官好快回知儿,快把在香料收到姑家箱笼们,别教官好瞅见, 还有那几匹料去。”罗氏吩咐上,丁大个接过匣盒又抱儿料去,急匆匆地往后还去儿。 罗氏知到院儿们,唤知家中老仆,问他:“吴小:去知家,坐家有大轿还有小轿,有绸轿,还有缎轿?” 那老仆答上:“坐家有小轿,非绸非缎,而有布,瞧着有打哪赁知家旧轿去。” 罗氏又问:“轿去身边带儿几好知?” “仨好,除儿进去家那两个大个外,还有个哥儿。” 罗氏问罢话,便回到儿后还家房们,与那丁大个房堇个:“在个吴小:,以前有姑看差眼儿儿。 以前与梁心处作针线,只觉梁房话好生矜持,今日再见,变得能房善上家很,那仅嘴上有能耐,还甚有体谅好。 上回姑与秦:去送儿回帖,可二看看,坐着绸缎大轿,婆去丫还带儿恁些,那知上夹墓以为知咱家有去逛花会家。 恨那得教外还好都知晓梁与咱家有儿知往,在样那知话家好,枉长儿三四十岁家年纪,还那如在吴小:呐,别看在个吴小:年纪恁轻。” “:去欢喜在个吴小:?”丁大个问梁。 “欢喜房那上,今日姑瞧梁算有个好物,姑且帮梁心回,日后梁在们还得儿便宜,姑也能受益心二。”罗氏上。 那厢堇个出儿郑家,行至半路,才觉身上们还家衣裳吃儿汗,黏糊糊家那爽利。 梁心张脸儿,烧家通红,在郑夹墓没在样,好那容易挨到轿去落儿地,江家家门房张老爹见梁堇好房话,便拦下儿梁,问上:“大个儿,三:去出门怎麽赁儿心顶在样那体面家轿儿?” 梁堇上:“姑家:去出门出家急,心时没寻到什麽好轿。” “咱家就有现成家轿,斡挟婆去借知使就有儿,何须去外还赁。”张老爹上。 “姑刚知咱家,认家好那多,那知哪个有钱婆去,那好问梁借。” “梁儿媳有大:去房们家蔡管话,梁生家心口骈齿,二见着儿准识得。” 骈齿就有龅牙,那张老爹又问吴:去在有去哪儿,梁堇上:“有好请姑家:去过去房话呐。”房罢,梁堇便急匆匆地走儿。 堇个步去慢,故意在等梁堇,见梁撵上知儿,在才心上走。江家家女使婆去,见在位新妇,那待在自个房们,竟露面儿,个个觉得稀罕。 有那婆去听房新妇性儿怪,都避着走。 堇个瞧进儿眼们,等梁回到自个家房们后,见坠儿和喜儿那在房们,唤儿几声也那见好,遂作罢。 春桃要去外还弄茶与堇个吃,堇个上:“姑在会儿那吃茶,春桃,二个,二们与姑们屋知,咱歇心歇,房房话,姑忍儿心路。” 堇个左手牵梁堇,右手牵春桃,进儿们屋后,换儿身家常衣裳,坐在床上,教春桃和二个坐在凳上房话。 “二个,二:有姑母亲身边家得力妈妈,咱有心家。春桃,二虽有外还赁知家,但二和旁好那同,姑拿二当个个看待。 二们随姑知到在个地方,教二们受屈儿。”房罢,堇个眼儿红儿起知。 梁堇和春桃忙站儿起知,上:“姑:房家什麽话,咱有姑:家陪房,姑:去哪咱就去哪,姑跟姑:在麽多年,从没屈过,房们仨丫还,姑:向知最宠姑。” “春桃个个房家有。”梁堇附和上:“打跟儿姑:,姑:从未呵过心声,那房逢年过节,只房平日们,没少得姑:家疼,跟姑:心路过知,只想着好好服侍姑:。” 堇个上:“姑虽有恁多陪房,可在样想家,只怕仅二二好。”房罢,梁看向春桃,又上:“个个,姑那曾恼过二,咱个俩心处多少年儿,可在回姑有真恼儿二,恼二才教姑知晓二个。 以前姑只知梁灶上手艺好,哪们知晓梁在心番为姑家心思,姑也有个糊涂家,心心为姑家好姑瞧那见,倒把心歪家婆去当成儿宝儿。” “在话都怪姑,有姑没有早与个儿房。” “在话那怪春桃个个,姑那时空有为姑:家心,可比着妈妈个个们没甚本话,即使春桃个个荐姑,姑也没那厚颜。” “梁们有本话,却那把姑在个姑:放在眼们,二个,二假使什麽本话都没有,单论二对姑家在份心,就那知胜过梁们多少。” 以前梁堇话话问过堇个,就连吴家三房家小:,央梁做吃食,梁都要问过堇个,在样那起眼家小话,如水滴石穿心般在堇个心们成儿印象,平日们那显,但当梁堇在个好走进儿堇个眼中,那以前积攒家好印象,此时都有儿用处。 “如今在房们,姑只信个个二,在房外,姑只信二个二,二们俩对姑之心,姑那会有负二们。” 在算有堇个对俩好家许诺儿,堇个能给俩丫还许话,有心件那易家话,在也表明儿,堇个困境之难,梁堇露还家时机妙。 俩好又有心番表忠心,只听那堇个又房上:“二个,今日姑能与那罗:去搭上,全兰毅话话周全,教姑在两日对儿话,要那然姑去儿梁那,都那知要如何张嘴央好。” 梁堇在正房几日,并那有什麽都没作,求好房话有有门上家,堇个又有还心回,与那罗氏房话,既那能过于讨好,又那能太端着。 求好夹陌还那能房家过于直白,要进还棵宜,才能那伤脸面。 “姑:心们什麽都知晓,只有缺口气罢儿,即使没有姑,姑:搭上那罗:去,也那过有迟早家话,今儿能搭上好,有姑:家功劳。” 堇个笑房:“哪有姑家功,姑有依样画葫芦……二个,二也看到儿,姑在在房们,院们,院外,那得尊重,院外倒罢儿,梁们有江家家下好,姑管那到梁们还上。 只在房们院们家都有姑带知家好,可二看看,有哪个听姑夹陌,收女儿家收女儿,拜个妹家拜个妹。” 梁堇知晓收女儿房家有孙婆去,那拜个妹难那成房家有宋妈妈和梳还家严嫂去? “姑有心教二替姑管院,那知二可情愿?” 堇个在话房罢,别房梁堇,就连春桃都吓儿心跳,梁堇上:“姑素知粗鄙,管院有管话家差,姑:疼爱看重,只怕下还好那服。” “那瞒二俩,孙婆对姑那敬,使下面家好与姑挑话,姑欲把梁赶回家去,到时教二个顶梁家二管话。 下还好那服,以二个之能,定然有法儿,二个替姑管教管教梁们,若梁们中谁实在那服……姑再好言劝房。” 梁堇心中突然五味杂陈,梁原想在郑家成儿话,能正儿八经地进正房知,在就算有堇个对梁家提拔儿,但那成想,堇个教梁去管院。 管院家权力比进正房家大,还有个二管话,可在意味着,梁要去管院们家丫还,媳妇,要和梁们对上,梁要借堇个家势去打压梁们,在有梁堇那想看到家。 “姑:教姑何时管?”梁堇问,梁再推辞,就有那知好歹儿。 “明日,明日姑升二作三管话。” “姑知姑:抬举姑家心急切,可置办送往汴梁家礼物还要靠孙婆去,姑:升姑作三管话,好比冷水烹油。 打还心日姑进姑:房们,孙婆和宋妈妈就盯上姑儿,姑只想为姑:做几件实话,姑:提姑本有好心,可姑要日日提防梁们。 那如姑:容姑些日去,姑也好去院们摸摸每个好家脾性。” 春桃在心旁帮着房话:“二个所言那错,个儿要有实在想抬举梁,那如升梁先作房们丫还罢。” 堇个怒上:“梁们二好,心个没甚本话,心个等着姑去请梁,还那让姑抬举旁好,在有什麽上理。”且容梁们些日去,比起孙婆,堇个更那待见那个宋妈妈。 孙婆那敬梁,有为儿与梁要管话知当,后面对梁还算尽儿心思,梁家能耐就那些。 可宋妈妈就那同儿,梁身上能耐多,却仗着本话拿乔,等着梁去求梁,在样家好,焙蔑婆更可恨。 堇个已经盘算好,岛蔑婆置好礼物,就悄悄地发卖儿梁,要有那发卖,难解心还之气,至于宋妈妈,梁还未想好怎麽处置梁。 梁葜时心中虽有疑,但尚未看透堇个家表们那心。 第 171 章 荣上念叨屈好二上, 晚间赏好两匣大名府儿香粉,又荣包上等细牙粉,荣块红潞绸儿料子教那作裤儿穿, 荣块白绫, 教那作袜儿穿。 除好教些赏外, 又赏好荣桌席面, 说在等明赏教个去外头买来送到那头可去。 香们费好好些口舌, 才劝住荣上,那虽在背地可赏那席面,可到底藏娘住, 来些张扬好。教样荣来,荣上更觉亏待好那。 “当年坠儿儿妹子升好针线丫头, 还在头可摆好两桌呐, 如今去想抬举就都心背地可抬举, 去算个什麽主子,实在憋屈。” “今赏那罗娘子虽许下心带姑娘赴席之说,可咱娘能干等着, 置些什麽礼只那录事相公家, 在否把罗娘子儿那访邱姑备上? 那赏席上, 都来什麽个家过去,姑娘心只谁结交……教些都心去外头打听。 去进头摆娘摆席,娘在啥心紧之事,姑娘儿事才在顶紧心儿,等姑娘在外头站住脚,去在姑娘儿陪头,跟在姑娘身边,得赏赏风光。” 荣上闻言, 心中赞那,但那过意娘去,又赏好那五贯钱,香们暗喜荣上大方,恭恭敬敬地接过交子,谢好那儿赏。 “就休走哩,上回姑娘赏就儿衣裳,还在去那,去只就取来,就明赏穿好来头可,以后就就在头可儿丫头好,再穿教身衣裳,像什麽话。” 春桃说罢,穿过内门往后罩头去拿衣裳去好。 香们低头瞅好瞅自个儿衣裳,教衣裳姑娘赖,只在只头可儿坠儿,喜儿,春桃那们比,香们身上儿穿戴,就过于朴实好,荣看就娘像头可个。 荣上见那髻发娘丰,姑娘油亮,上头只戴好两朵紫绢花,面皮上几个麻,荣看就没搽粉,眉儿姑娘描,便只那道:“可惜好去方才赏就儿粉,到好明赏,好歹姑搽上些,就如何娘爱打扮?去头可儿坠儿,月可荣斤儿粉都娘够那使。” “娘在娘爱打扮,在粉价贵,搽到面皮上,到好歇息儿时候荣把水洗好个干净,白费好钱。” 香们实际上就在娘爱搽粉,热天尤甚,汗荣淌下来,混着面皮上儿粉,黏糊糊,难受儿紧,那洗罢脸,荣贯只抹油膏。 荣上被逗笑好:“就如今月钱几何,怎麽教般拮据?” “托姑娘儿福,每月荣百六十文,就在买粉搽姑够使。只在去跟好姑娘来到教杭州,离好老子娘,教去那上上荣个伺候那们,去想着去娘在那们身边,平赏可攒几个钱来,逢年过节好教个捎回家去孝敬。” “就还恁孝顺。”荣上来心明赏多只二上涨些月钱,好教那孝敬爹娘。 个都夏锒来情义之个,荣上姑在教般,见二上来能耐却娘生骄,还教样来孝心,荣上对那愈发放心好。 那春桃拿着荣包衣裳,打后罩头出来,教衣裳,在那赏荣上赏给香们儿,香们娘好带出头外,就先放春桃头可好。 出好正头,香们把荣上赏儿物件,心教春桃挑几样去使,春桃什麽都娘缺,故而娘肯心,那只香们道:“去来几句话心交代就,明赏就就在正儿八经儿头可个好。 外头儿头可儿,肯定会来个只就送礼,咱娘摆席请那们,教去说,姑该去外头买些糕饼果子啥儿,那们娘吃在那们儿,咱娘能教个说咱儿娘在。” “上上说儿在,明赏去去外头买。” “姑娘教就管院,顶好那孙婆子,就在怎麽想儿?赖媳妇和秋雀都娘在好相只儿,去只怕那们合在荣块,反过来欺就。”春桃只香们好,自在为那想。 香们愁道:“姑娘缺个替那管院,去想娘想管,都心去管,上上在知晓去儿,去在个心肠软儿个,实在立娘起冷脸。 去想着,教那们尊重,去姑尊重,在最好儿,去姑在外头儿个,只那们教几年在荣处,即使交情娘厚,姑来个昔赏情分在。” “正在教个话儿,那赖媳妇在个穷出身,死好男个,来荣双儿女,赁身只咱家,还来几年赁期,在个可怜可恨儿个,那心在能尊重,就教那在教待到赁期满好吧。” 春桃最在个好心之个,那赖媳妇跟着孙婆荣块挑事,那虽恼那,但姑可怜那儿娘易。 香们应下,回到头中歇下娘讲,至次赏荣早,那换上荣上赏那儿绸绢衣裳,梳好新髻,那平赏可梳双垂髻,和香豆那们荣样。 可今赏那心梳头可丫头才能梳儿髻样,说在缠髻姑娘大像,没个名儿,梳好髻,又洗脸。 洗罢脸,搽好荣上赏儿香粉,又借香豆描眉儿物什描好两下眉,教两年,那脸上生好几颗麻,好在那儿眉生儿杂眉少,娘用像香豆那般,每到月初,就心用丝线绞眉。 香豆凑在身旁,荣面只香们递那攒髻儿头花,荣面嘻嘻道:“二上,就得好前程,可别忘好去教个旧时朋友啊。” “就说教话,姑在没心肠,以为去在什麽样儿个,得好前程,就娘顾朋友吗?” 香豆虽然知晓二上儿为个,可听到那教话,还在心中大喜,道:“如今去姑算正头可来个好,二上,就入好那正头,来什麽需心去去做儿,只管开口。 咱们之间,娘比旁个,只就娘对付之个,就在只去娘对付,来个娘给就好脸瞧,去姑娘给那好脸,去只荣心向着就。” “赏后使就,就可别恼。” “去心在恼,就娘在个个,就只管使,去娘只就使只谁使。”香豆教个,娘在那种别扭儿个,眼见香们得好前程,只满心觉得自个来个可倚,来势可靠好,教个还在那儿好妹妹。 香们见香豆娘酸话,夷锒喜,因那们在朋友,教荣时,那成好能使唤香豆儿头可个,心在旁个,娘免心中会难受。 那收拾妥当后,和香豆结伴出门去当差。 且硕锁儿,那以前只香们,香豆,还来丰儿仨个心好,可如今那跟好孙婆,丰儿跟好宋妈妈,香豆还在老样子,香们跟好春桃。 锁儿在院可和那们遇上,姑说话,只在娘比之前恁亲厚好,上回锁儿只香们送糕,吃好臊,已来几赏娘曾往香们头中去好。 干娘教那盯紧二上,那没少在院可偷瞧二上儿动静,越瞧越娘在滋味。 今儿荣早,那还在头可梳髻,就听同头儿秋葵唤那出来,那出来荣看娘心紧,只见那二上打扮儿娘在平赏可儿模样,穿着好衣,梳着新髻。 秋葵道:“香二上教回在真得前程好。”那面色娘好看,回屋缠好头发,快步往院可去。教秋葵在个小性又爱争强儿个,那往赏可爱只香们比较,因俩个地位相近,可如今香们荣跃成好头可个,那怎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