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夺我气运?今日修仙带飞宗门》 第1章 至宝是吧?化为灰也不给你们! 阮梨怀疑自己幻听了,不然她怎么可能在临死时听到那高高在上的师尊的声音呢,她分明被扔在遍地枯骨的魔域里等死,昔日的同门师兄弟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她短短的一生跌宕起伏,先是突然穿到修仙世界成了个孤儿,然后发现自己拿的路人剧本,努力十几年归来还是废柴,什么都不做都能成为万人嫌,被师门利用抛弃,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阮梨,你擅闯禁地,盗走至宝,你可知罪?!” 一股庞大的灵力直接刺入阮梨识海,逼得她在剧痛中睁开眼睛,面前是一脸冷意,不怒自威的穆霄亭,她的师尊。 古朴肃穆的弟子戒堂内站了七八个人,最前面的是一身白衣,俊逸出尘的师兄宁怀书,他微蹙着眉看着阮梨,眼中隐约有几分失望和埋怨,旁边的小师弟更是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低头安慰着身边楚楚可怜的少女。 阮梨这才发现眼下这一幕有多熟悉,这分明是她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那时她被诬告偷走禁地至宝琉璃塔,师尊二话不说就把她押进了戒堂逼她承认,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没有一个为她说话的。 从这之后,她的运气更是一落千丈,无数的黑锅飞到她头上,没有人肯听她辩解,她成了恶毒愚蠢的代名词,最终一人死在了魔域。 想到这里,阮梨忍不住笑起来。 她竟然重生了。 少女一身鹅黄色华美衣裙,哪怕跪在地上也挺直着脊梁,杏眸点漆清亮,美得张扬肆意,一笑连周围都亮堂了几分。 穆霄亭紧紧皱着眉,以为阮梨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一道灵压直接甩过来。 “阮梨!你冥顽不化,真是让为师失望!” 阮梨被逼得吐出一口血来,她咳嗽了几声,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唇角勾着嘲讽的笑,“这话该我说才对,师尊你才是真让我失望。” 穆霄亭修为高深,这一道灵压丝毫没有收力,阮梨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但重新来过的高兴盖过了一切,她只想把前世没说出口的话通通说出来。 “师尊你说我擅闯禁地可有证据?只凭出现在禁地里的一枚玉佩就咬定是我偷的琉璃塔也太草率了,还是说——” 阮梨笑道,“是师尊为了维护那个真的小偷故意把黑锅推到我身上?” “放肆!” 阮梨这下连血都吐不出来了,狼狈地半跪在地上,死死咬着牙,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她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穆霄亭身边,会说的 “师妹,”宁怀书不赞同地看着她,“宗门里只有你身怀异宝能够轻松地出入禁地,禁地里那枚玉佩也是你平日从不离身的,师尊断不是诬陷你,你跟师尊认个错,别再固执了。” 阮梨低低地笑出声,“师兄,你既然知道我身怀异宝,就该清楚,我根本不稀罕那劳什子琉璃塔。” 她有父母留下的芥子空间,里面宝贝一大堆,不过一个琉璃塔,她根本看不上。 “呵,你分明是听说师尊要把琉璃塔给芊芊师妹故意使坏!” 小师弟乔青阳愤怒地指责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芊芊师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善妒!” “青阳师兄,你别这么说师姐。” 白芊芊拉着乔青阳衣袖,红着眼睛说,“师姐不喜欢我自然是有原因的,是芊芊做得不够好。” 阮梨疼得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被这几人相亲相爱的模样更是恶心地直起鸡皮疙瘩,她前世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好师兄好师弟都是一群大傻叉呢,被白芊芊哄得团团转。 “阮梨,禁地里只有你一人出入的痕迹,证据确凿,你若是还有点自尊心,就赶紧认罪受罚。” 穆霄亭叹息道,“为师竟不知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性子了。” 阮梨直犯恶心,“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形单薄纤瘦,眸光却是冷清清的,带着她独有的傲气,“我没罪。” 穆霄亭被她气到,大手一挥,“你既死不悔改,就别怪为师心狠。” 阮梨云淡风轻地说,“师尊既不信我,咱们的师徒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阮梨!” 宁怀书惊愕地看着她,“你胡说什么,师尊只是要罚你,你为了这件小事就要跟师尊决裂?” 阮梨有些想笑,她被冤枉被欺侮,原来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件小事。 “我意已决。” 宁怀书眉头紧紧皱着,“你离开蓬莱宗还能去哪儿?” 是啊,她双亲早逝,离开蓬莱仙宗还能去哪儿? 前世的阮梨生怕会被师尊抛弃,因为离开蓬莱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所以咬碎了牙也得把莫须有的罪名认下,只为了继续做师尊的弟子。 可对于已经死过一回的阮梨来说,去哪儿都比留在这里强,天地之大,她哪里不能活? “你可想好了,离开蓬莱仙宗,本尊就再没有义务照顾你,你也不再是我的弟子。” 穆霄亭十分烦躁,他本来想着给这个丫头一点教训,让她别跟白芊芊作对,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提出要离开蓬莱,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阿梨,快跟师尊认错!” 阮梨淡淡望着这几张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而抬手斩下一截裙角,清透华贵的绫罗布料折射着缕缕银光,缓缓落到地上。 少女声音决绝,“今日起,阮梨跟蓬莱诸位再无瓜葛!” 她可是阮梨啊,父母是剑道天才,虽然自身资质平庸,但从不自怨自艾,自有一番傲骨的阮梨啊,离开蓬莱仙宗,天高任鸟飞,她依然是那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姑娘。 “对了,”阮梨忽然一笑,像丢垃圾一样扔下几片琉璃瓦,这琉璃瓦用的是天山千年凝成的极品玉髓,具有蕴养灵脉的作用,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和禁地里的至宝琉璃塔质地相同,而这样的东西,阮梨有的是。 她挥了挥袖,这些琉璃瓦便在众人眼中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少女笑容明媚张扬,“这样的东西也能称为至宝?” 至宝是吧?化为灰也不给你们! 第2章 来偷东西的?加我一个! 阮梨一离开戒堂就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疼得龇牙咧嘴,一边从芥子空间里掏丹药往嘴里塞,一边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要离开蓬莱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其他人都觉得她是疯了,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这可是蓬莱仙宗啊。 当今仙盟之下有三宗两门百派,蓬莱便是三宗之一,是实打实的大宗门,离开了蓬莱,她去哪儿找灵气这么充裕的地方。 “师姐,”白芊芊敲了两下门,“师姐你在吗?” 阮梨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在。” 白芊芊:“……” 她轻轻推开门,目光在屋内四处流连,这屋子阮梨住了十几年,风格华丽奢靡,连插的瓶都是难得的宝贝,床帘上镶嵌的珍珠随便一颗就能换几百灵石,白芊芊每次来都嫉妒得牙痒痒。 等阮梨走了,这屋子就是属于她白芊芊的了。 将心里的想法藏好,白芊芊假惺惺地说,“师姐真的要离开蓬莱吗?不如向师尊认个错。” 阮梨早就看透她的心思,翻个白眼,“你这么关心我,不如你去跟师尊说吧,师尊不是最宠你吗?” 要是白芊芊开口,穆霄亭还搞不好真的会听。 白芊芊一脸无辜,“我跟师尊说了呀,只是师尊正在气头上,我说了不算。” 阮梨:“那你真没用。” 白芊芊:“……” 她忍。 心里却有点奇怪,以前阮梨虽然也不喜欢她,但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更不会毒舌挖苦人,难不成是觉得要离开蓬莱了所以破罐子破摔? 白芊芊自讨没趣很快离开,阮梨缓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就打算把自己埋在小竹峰下面的宝贝找回来。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玩寻宝的游戏,奈何她运气太差,就只能自己埋了宝贝再找出来过过瘾,现在要离开蓬莱了,必须把东西全都带走,不能让他们占到便宜。 “哪儿呢?我记得是埋在这里了啊。” 阮梨快将这片地方挖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之前埋下的宝贝,苦恼地揪了揪头发。 “哪儿呢?怎么找不到?” 阮梨:“?” 她刚刚没说话啊。 正想着,一个穿着白袍子,鬼鬼祟祟的男人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只掉了毛的坤鸟。 他看到阮梨一愣,“同行?” 阮梨跟他同时出声,“小偷?” 男子转头就跑,却跟身后刚刚跑过来的同伴撞个正着,两人一屁股摔在地上,面面相觑间张嘴就求饶。 “小友饶命!” “加我一个。” “诶??” 百里越惊愕地抬头,用力过猛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他屁股又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捂脸还是捂屁股,“你说什么?” 他长得倒还不赖,就是有些不修边幅,阮梨帮他把面具捡起来,“你们不是来偷东西的吗?加我一个。” 只要是能给蓬莱添堵的事,她都十分乐意做。 百里越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怎么会呢,我们可不是来偷东西的。” 阮梨指了指他手里那只蔫蔫的秃鸡,“这是坤鸟吧,整个蓬莱就八只。” 是穆霄亭的心头宝,地位比普通弟子还高。 “咳咳,”百里越把坤鸟往身后藏,“修士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阮梨:“我知道其他坤鸟在什么地方。” “!” 百里越立刻伸手:“小友幸会,欢迎加入!” 他身后的同伴扶了扶不合脸的面具,声音嗡嗡的,“师兄,这不好吧。” 竟然是对师兄弟,阮梨面色古怪,天下修士修各种道,难不成小偷也有自己的道? “有什么不好的,”百里越回头把小师弟拉到身前,“事不宜迟,小友快带我们去找其他坤鸟吧。” 坤鸟是种羽毛艳丽的珍稀兽类,羽毛可以入药炼丹,它光是待着不动都能蓄养灵脉,再加上繁育困难所以整个玄古大陆也没有几只,要是知道坤鸟丢了,穆霄亭得发好大的脾气。 阮梨一想就浑身舒畅,熟门熟路地带着这两个小偷溜进小竹峰,小竹峰里有个不冻泉,坤鸟喜欢在那里小栖。 “好多坤鸟!” 百里越眼睛放光:“咱们只有三个人,就且薅他三只吧。” “六只吧。”阮梨提议。 百里越恋恋不舍地说,“六只拿不了啊。” 他倒是想一手一只,但那样目标也太大了,这里的坤鸟个个被喂得膘肥体壮。 阮梨拿出一只乾坤袋,“你们没有乾坤袋吗?” 百里越看乾坤袋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爱而不得的情人,“买不起。” 原来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吗? 阮梨:“……送你了。” 百里越立马收下,“多谢小友!” 好大方的小友! 乾坤袋这东西遇强则强,在阮梨赞助了乾坤袋之后,百里越果然不客气地薅了六只坤鸟,他虽然不太靠谱的模样,但修为竟然很不错,对付六只坤鸟丝毫不费力。 “小友是蓬莱仙宗的弟子吧?怎么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偷坤鸟?” 阮梨熟练地捞起一只坤鸟,捋了捋坤鸟残缺的尾羽,“马上就不是了。” 她跟坤鸟对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小美!” “谁是小美?” 百里越的小师弟秋南把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 “它呀,它可是这几只坤鸟里最漂亮的,我小时候薅过它一根尾羽。” 阮梨遗憾地说,“可惜它那根尾羽再也没长出来过。” 秋南:……怪不得它看你的眼神那么可怕。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阮梨解开了蓬莱对外人的禁制,把这师徒俩送了出去。 “替我好好照顾小美。” 百里越回头看她,“小友既然不是蓬莱的弟子了,不如跟我们走?” 阮梨想了想,“你们宗门叫什么?” 百里越把身上皱巴巴的白袍扯了扯,露出胸前用黑线绣成的纹样,骄傲地说,“沧溟宗!” “很有名吗?” 百里越微笑:“一点也不。” 阮梨点头,不出名好啊,她现在就想找个低调的地方好好苟着。 “进你们宗门有什么要求吗?” 百里越伸手比了个五,“需要交纳一点点费用。” 阮梨:“五万灵石?” 她掏出来一个装满灵石的大箱子,“你数数。” 百里越:“!” 其实是五十灵石来着…… 他严肃地表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沧溟宗的小师妹了!” 阮梨点头,好草率,她喜欢。 第3章 蓬莱嘛,别的没有,就是瞎子多。 坤鸟被盗的消息在蓬莱引起轩然大波,但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一点风吹草动都没传出去,没办法,蓬莱那么大的宗门连几只坤鸟都护不住实在是丢人。 “师兄,查出盗走坤鸟的人是谁了吗?” 白芊芊把托盘放下,轻声问道。 宁怀书摇头,“几处禁制都还完好无损,那盗贼恐怕修为不低。” 修为低的话也没胆子闯进蓬莱偷东西。 他抬起头,突然说,“阮梨已经走了。” 白芊芊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谈起阮梨,装出遗憾的模样,“是啊,也不知道阮梨师姐去哪儿了。” 她在心里暗笑,锦鲤体质又怎样,修二代又怎样,还不是被她抢了气运,灰溜溜地离开了蓬莱,从此以后,她就是蓬莱最受宠的小师妹。 从宁怀书那里离开,白芊芊转头去了阮梨之前的住处,一路上心情愉悦,惦记着那一屋子的宝贝。 她推开房门,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整间屋子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般混乱不堪,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带不走的也被砍成了渣渣,主打一根毛都不留。 阮梨!! “是叫阮梨是吧?” 沧溟宗掌门萧隐乐呵呵地看着阮梨,对她的到来表示出了十分的欢迎,毕竟她可是交了一大笔的进宗学费。 阮梨呆呆地看着这位新师尊,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袍子,一双桃眼风情万种,乍一看有些难分雌雄,身上还充满了甜腻腻的香气。 这么酷的吗? “既然是剑修不如就拜我为师,我倒是正好缺个女徒弟。” 萧隐笑眯眯地说,事实上沧溟宗里总共也没几个能带徒弟的长老。 阮梨诚恳地说,“我剑耍得不好。” 她于修行一道资质平庸,跟着师兄弟们卷了十几年也就卷出个纳汐境中期的水平,迟迟到不了大圆满,就连白芊芊都是纳汐大圆满了。 萧隐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天赋不好不要紧,咱们宗门强调的是后天补拙。” 实际上是想随便找个宗门摆烂的阮梨:……有点不妙。 但来都来了,阮梨真的抗拒不了这个国人三大准则之一,而且她对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师尊还算满意。 她在乾坤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蕴灵珠,“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这是拜师礼,还请师尊不要嫌弃。” 自从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结束,整个玄古大陆的灵脉都有日渐枯竭的征兆,发展到现在,几条还算完整的灵脉都被仙盟把控着,任何可以蕴灵、聚灵的东西那都是至宝,蕴灵珠本就难得,像拳头一样大的更是珍贵,萧隐再一次被自己徒弟的“壕”气惊到,想了想自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嗯、嗯,忘了跟你说,你还有个师兄,为师这就带你去见见。” 说来惭愧,他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个徒弟,贼有天赋,现在 阮梨跟着萧隐去了逍遥峰,听师父说,这里就住了她那位还未谋面的师兄一个人,现在又多了她。 沧溟宗不比蓬莱时刻都有充盈的灵气萦绕着,这里灵脉枯竭,修行起来经脉容易堵塞,灵力逆流,好在阮梨没有这个困扰,她天生就经脉堵塞。 修仙就像便秘一样痛,谁能懂啊? 离得远远的,阮梨便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杏树,交错的枝丫树影间有一截衣摆从空中垂落,等走近了,能看到树上躺了个人。 萧隐咳嗽两声,“徒儿啊,为师给你找了个师妹。” “簌簌”的声音响起,阮梨被从树上掉下来的一颗青杏砸到脑袋,抬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狭长的凤眸里。 少年郎眉眼清绝无双,长睫微微垂着,挑眉打量了阮梨一会儿,声音里带些戏谑,“师妹?”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这语气就像是某个没出过门的死宅在禁养宠物的城市里见到一只狗,充满惊奇和疑惑地惊呼,“狗?” 很怪。 阮梨捂着被砸到的额头,仰着脑袋跟他对视,“你的疑问应该不是针对我的性别吧?” 卫悯:“……不是。” 她这么亮眼的一个小姑娘,他就算瞎了也不可能把她认成雄性。 不是就好。 阮梨声音甜滋滋地跟他打招呼,“师兄好,我叫阮梨。” 她被这少年的容貌晃了下眼,心想这人跟宁怀书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看着实在养眼。 她这人有那么点颜控,看到长得好看的就喜欢送人家东西,但一时不知道送什么好,干脆将腰间的乾坤袋解下来。 “送给师兄的见面礼。” 卫悯低头瞧一眼小姑娘嫩白纤细的手,不禁失笑,还是头一回见师妹给师兄送见面礼的,送的还是一整个乾坤袋。 这么壕气,怪不得能被师父收来当徒弟呢。 他从树上跳下,精致好看的面容便在阮梨眼前放大,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好闻香气,不知是熏了什么香。 卫悯收了那乾坤袋,在手里掂了两下,懒懒散散地应一声,“师妹好。” 见他把东西收了,萧隐松口气,他这大徒弟脾气坏得很,又挑剔,不合他眼缘的人别说是亲师妹了,就算是亲爹恐怕他也不给对方面子。 现在收了人家东西,就算是承认有这个师妹了。 “咳,那卫悯你就带着师妹熟悉熟悉这里。” 萧隐揣着一笔巨款,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该买哪些东西,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购买欲了。 说完就走的模样像极了某些把二胎交给大孩带的不负责任的家长。 卫悯带着阮梨去她的住处,“都是空房,你挑一间住。” 沧溟宗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地方大,虽然不是啥好地方。 “师兄住哪间?” 卫悯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阮梨当即便表示,“我要旁边那间。” 她喜欢热闹,跟人挨着住比较有安全感。 “行。” 卫悯没什么意见,选定房间之后,他就看着阮梨从乾坤袋里一件件地往外掏东西,看着那一件件有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宝贝,他眼皮跳了跳,这下是真有点吃惊了。 他这位新来的小师妹这么有钱吗? “你这些东西——” 阮梨很低调,谦虚地说,“祖上富过。” 卫悯挑眉:“说来听听?” “是我父母留下的。”阮梨眨眨眼,自报家门,“我父亲是阮凌天,母亲是齐浅。” 两位都是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剑修天才,恰好,还是卫悯认识的两个人。 卫悯哑然失笑,怪不得她会有这么多宝贝,她父母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四处搜罗珍宝,不管有没有用,通通先留下来再说。 他探了探阮梨的修为,发现和自己想象中有些差距,“你之前是蓬莱的?” 阮梨“嗯”了声,她自己以为没透露出什么情绪,但其实唇角抿直,眼尾耷拉着,一看就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卫悯心里就有数了,猜测她离开蓬莱或许跟天赋平庸有关,估计在人才辈出的蓬莱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欺负。 蓬莱嘛,别的没有,就是瞎子多。 指南: 更新时间每晚八点,免费期日更3000+ 1.女主胎穿又重生,贼有钱(宝贝是父母留下的,但并不是说女主全靠父母,这些宝贝会有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女主的能力,后面会解释) 2.重生后被抢走的气运会慢慢回来,会变很强,后面有打脸原师门的情节,不洗白不原谅 3.男主是师兄卫悯,感情线占四成吧 4.我流修仙,修仙等级:引灵境,纳汐境,运辰,入鸾,参玑,破枢,立虚(分前期中期大圆满)记不住无所谓,根据上下文意思就知道谁强谁弱 第4章 紫髓石碎了?碎了?? 沧溟宗虽然只是个小门小派,但弟子们在修炼一道上是毫不含糊的,弟子规的 秋南一大早就跑来敲阮梨的门,“师妹?天亮了,该起来修炼了!” 他敲了好半晌,没把阮梨叫出来,倒把隔壁的卫悯吵醒了,他懒懒散散地倚着门,没穿外袍,显得几分落拓不羁,撩起眼皮望过来,语气里隐隐带着杀气。 “吵什么?” 秋南缩了缩脖子,他忘记这位卫师兄有起床气了,小声道,“我来叫师妹一起去修炼。” 沧溟宗弟子不多,因为养不起,秋南算是这一辈年纪最小的,现在来了个阮梨他新奇不已,暗暗发誓要做个好师兄,师妹修为不高他当然要时刻监督她修炼。 门开了,阮梨露出个乱糟糟的脑袋,眼睛半睁着,看起来很不清醒的模样,垮着一张小脸,“干嘛?” 语气比卫悯还要差。 秋南声音更小了,“师妹,该晨练了,今日要挥剑一千下,功法也要修到 阮梨:“?” 她有点茫然,“我也要?” “当然啊,”秋南挺起胸膛,“我会监督你的!” 阮梨魂游天外:“这比我昨晚做的噩梦还要可怕。” 怎么换个地方还得拼命修炼?她可不干。 卫悯饶有兴趣地问,注意点完全跑偏,“什么噩梦?” 阮梨挠了挠头,“梦到我被扔进魔域了。” 她上辈子几乎没离开过蓬莱,唯一一次离开就是跟着白芊芊他们一起进魔域,结果一去不回,葬身魔窟。 卫悯勾唇淡笑了声,顺手摸了摸阮梨那炸毛的脑袋,声音里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小看你师兄了,有我在你还不至于这么惨。” 他凤眸狭长,笑起来几分散漫轻佻,肤白得晃眼,让阮梨看得怔了怔,随即便也笑了,夹着嗓子问。 “那师兄,我可以不跟着大家一起练剑吗?” 她喊师兄喊得甜甜蜜蜜,卫悯也软着嗓子回,“不行。” 阮梨:白夹了。 练剑堂内,秋南示范了一遍剑招,“师妹,看懂了吗?” 无人回应…… 他收了剑,无奈地喊,“师妹。” 阮梨猛地把头抬起来,“我没睡!” 主打一个不打自招。 她揉揉眼,打了个呵欠,“小师兄,这剑招太复杂了,我不行。” 秋南鼓励式教学,“小师妹你那么聪明,只要肯学一定能行的。” “我真不行。” “你行的。” 百里越拎着把木剑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呦,偷懒呢?” 阮梨盯着他那把缺了好几个口的木剑,惊呆了,“百里师兄你的剑呢?” 说起这事儿百里越就肉痛,“跟你卫悯师兄切磋的时候被砍了个稀碎,如今只能用这木剑凑合了。” 秋南吐槽:“那哪是切磋啊,分明是被压着打,谁让师兄你非要跟卫师兄过招。” 虽然才刚来这沧溟宗 百里越叹气:“穷修的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哗啦啦,他面前突然像扔破烂一样扔下了数十把长剑,灵剑光芒四射,剑柄都是用千年神木做的,染得五颜六色。 阮梨掏宝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师兄要是不嫌弃就挑一把吧。” 她有点颜控,看到好看的东西就想买,但大老婆脾气坏,这些剑买来也用不上,全都堆到乾坤袋里去了。 已经知道阮梨很有钱,但是每次看到还是会被震惊到的百里越:“师妹!我的亲师妹!” 他何德何能居然能拥有这么壕气的师妹! 百里越迅速抱起一把粉嫩嫩的灵剑,激动地像是刚娶亲的毛头小子。 呜呜有老婆了。 “小师兄要挑一把吗?”阮梨看向秋南,见他也跟着挑了一把粉嫩的长剑,眨眨眼睛,“小师兄,收了宝贝可不能再催我练剑了哟。” 秋南:“!”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小师妹修为不高怎么了!有他们这几个师兄在呢! 阮梨无奈地说:“我的修为已经停滞很久了,再怎么修炼也没有用的。” 她前世那么努力也没练出个名堂来,现在再不想吃修行的苦了。 “师妹,”百里越掏出一块丑了吧唧的石头,“这是紫髓石,你砍它试试。” 紫髓石算是比较常见的“磨剑石”,剑气与之碰撞可以测试修士的灵脉强度和修行天赋,还能帮助剑修查漏补缺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百里越这块紫髓石丑是丑了点,但也是上品中的上品。 他打算拿来当传家宝的。 阮梨拿出自己的本命剑,她的本命剑是父母给的,名为“照霜”,剑身呈通透的冰蓝色,剑尖却凭生一点血光,本就是极其华贵的一把剑,落到阮梨手上后又在剑身之上镶嵌了数颗雪魄珠,她一拿出来就有轻微的啸音作为回应。 “这是上古神剑之一的照霜剑?!” 百里越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期待地看着阮梨,“我能摸一摸吗?” “可能不行,”阮梨说,“它脾气不太好,会生气。” 百里越更震惊了,“它已经有剑灵了?” 阮梨摇头,“没有,但是我有时候能感受到它的情绪。” 本命剑跟她休戚与共,或许是因为她修为太差,才导致照霜迟迟生不出剑灵。 前世白芊芊就很想要她这把剑,只是作为她的本命剑,照霜已经认主,除非她死…… 百里越发现阮梨情绪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快砍个试试,你修为一直停滞不前或许是修行出了差错。” 这块紫髓石百里越用了很久,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剑痕。 阮梨催动灵力,用了她前世最常用的一招。 “长风当歌——破!” 紫髓石一动不动。 百里越和秋南把脑袋凑过来: “有剑痕吗?” “这个是不是?” “不是,这是我砍的。” 百里越抬头看阮梨,“有什么感觉吗?” 阮梨认真感受了下,“手麻算吗?” ……那应该是不算的。 百里越安慰道,“没事,或许你的问题和修行的功法无关,咱们再试试其他法子。”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小师妹在蓬莱有人教、有大把的丹药吃都没用,恐怕是真不行。 看来他得再加把劲儿再行,以后小师妹要是遇到麻烦,他得冲在最前面,绝对不能让小师妹出事。 阮梨如愿以偿地被放回去休息,虽然她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但百里越和秋南都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 两人对视一眼抱头痛哭:“呜呜小师妹——” 小师妹顶着修二代的头衔却天赋平庸,在蓬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咔嚓——” 两人正心痛着,那块紫髓石却颤了两下咔嚓咔嚓碎成了八瓣。 “嗯???” 第5章 你给修仙界丢脸了你造吗? 一连几天,阮梨旷掉了每天的晨练不说,连长老的功法课都不去听,长老来催收作业,她就用灵石贿赂秋南,可怜秋南这孩子没见过市面,毫无原则地就屈服了。 百里越:“这份儿是我的!” 秋南:“明明是我的!” 两人拽着一份作业争执不下,阮梨又递过去一沓,“别急别急,大家都有。” 她欣慰地看着两位师兄在灵石的诱惑下帮她完成功课,深刻体会到了有钱的好处。 感谢她那早逝的爹娘。 “你倒是会偷懒。” 卫悯一出现,百里越跟秋南顿时老实下来,开始和和气气地分作业。 阮梨仰脸,杏眸圆乎乎的,“师兄,我这是合理利用资源。” “歪理。” 卫悯戳了下阮梨额头,漫不经心地说,“师尊把督促你修行的任务交给我了。” 百里越、秋南:“啊哈?” 他们怀疑地问,“师兄你应该不会跟我们抢生意吧?” 卫悯:“……” 他倒也不差这点灵石。 阮梨期待地望着他,“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这是她亲师兄哎! 卫悯哼笑一声,“不行。” 他手腕翻转,一把戒尺出现在掌心,卫悯拿戒尺轻轻敲了下阮梨额头,“跟我过来。” 阮梨只好垂头丧气地跟过去。 “师兄,不是我不想修行,我的天赋就是这样子呀,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 卫悯置若罔闻,丢给阮梨一本功法,“照着练。” 他自个儿找了个躺椅优哉游哉地坐下,摆明了是要盯着阮梨,不许她偷懒。 卫悯最初以为他这位小师妹只是贪玩爱偷懒,但他看了一会儿阮梨后渐渐皱起眉头。 他挑给阮梨的功法只算中阶,难度不大,就算她真的没有天赋也不该半天工夫连 “停。” 阮梨骤然散力,照霜剑支在地上,郁闷地说,“我就说我不行。” 不是妄自菲薄,是真的在说实话嘛。 卫悯走到她身前,阮梨便又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浅淡好闻的香气,忍不住吸吸鼻子多闻了几下。 他捏了捏阮梨胳膊上的几处穴位,果然看到她疼得皱巴着脸,“你用剑的时候这几处经脉一直会疼?” “是啊,”阮梨仰起脸,不明所以,“不过以前好像没这么疼。” 难不成是她重生的原因? 卫悯蹙着眉,心里有个猜测,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她穴位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刚刚那本功法拿过来,“你先别修其他的功法,我给你准备个更合适的。” 阮梨完全没意见,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今天?” 她明显是想偷懒,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卫悯失笑,“今天先不练了。” “好哎!” 阮梨一高兴就喜欢让别人也高兴,嘴甜得不行,“师兄你太好啦!你是最好的师兄!”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句恭维的话也能说得无比真挚,人美声甜还有钱,卫悯不懂蓬莱为什么会将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赶出来,一定是眼瞎了。 得以光明正大偷懒的阮梨决定去看一看自己从蓬莱拐回来的那几只坤鸟,坤鸟说是鸟,但其实并不会飞,据说是因为蓬莱担心自家的坤鸟会飞到别处去,就在坤鸟身上下了禁止飞行的禁制,结果这个禁制还带遗传的,以后再出生的坤鸟就通通都不会飞了。 “小美?” 阮梨一眼就在六只走地鸡里准确地捕捉到和自己格外有缘分的小美,原因无他,它那秃掉的尾巴实在是显眼。 一听到她的声音,小美就跟疯了似的冲过来,尖尖的喙狠啄阮梨手背,显然是记得她的拔毛之仇。 阮梨动作熟练地薅住鸟脖子,在它发疯之前往它嘴里塞了几颗味道甘甜的灵果,顺手撸了把它柔顺漂亮的羽毛。 “小美啊,你看咱都离开蓬莱了,在蓬莱发生的事儿你也都忘了呗,和为娘好好过日子,娘天天给你吃灵果。” 修仙界没有猫狗,但没关系,养胖鸡也是一样的。 小美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砸吧砸吧嘴里的味道,显然是能听懂阮梨的话,勉勉强强地叫了一嗓子。 “嘎!” 嘎到一半被阮梨捂住嘴,“好好的鸡怎么学鸭子叫呢?” 小美:“?” 你说谁是鸡?? “噗呲~” 一股热乎乎的、软乎乎的触感掉到了鞋面上…… 阮梨僵硬地低下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一个吃灵果喝灵水吸灵气的灵兽居然还保留着拉粑粑的功能,你给修仙界丢脸了你造吗? 第6章 其实没有那么臭呕 在揪了小美三根毛之后,阮梨勉强冷静下来,正打算捏个诀把鞋上的粑粑清理掉,就看到在这团粑粑中央有根乳白色的草在随风摇晃。 阮梨揪着鸟脖子,“你消化不良啊?” 怎么吃进去是根草,拉出来还是根草? 小美:“嘎嘎!” 它努力从阮梨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爪子在地上刨了刨,低头就要去叨那根随风摇曳的小白草。 阮梨眼疾手快地抓住鸟嘴,“这可不兴吃回去啊,为娘不许你这么糟蹋自己。” 咱们家大业大的,没必要一根草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啊。 小美很愤怒:“嘎嘎嘎嘎嘎嘎——” 阮梨果断地抛了个噤声诀过去。 “……” 安静的世界真美好。 不过小美这副非要吃草的模样引起了阮梨的兴趣,她家小美平日里可是挑嘴得很,只吃好东西,难不成这草还是什么宝贝东西? —— “百里师兄!” 阮梨没在练剑堂找到百里越,问了一圈才知道他这个时候正在后山一座小山头上。 百里越背对着她,身上还是穿着件破破烂烂的旧袍子,转过头来严肃地说,“嘘——” 阮梨这才发现他面前放了个乌漆嘛黑的小铁锅,里面煮着一小汪咕嘟冒泡的黑色不明液体。 “师兄,你在开小灶吗?” 百里越紧紧盯着面前的锅,“我在炼丹。” “哈哈哈。” 百里越扭头:“师妹你笑什么?” 阮梨茫然地跟他对视,“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百里越:“……我真的在炼丹。” 阮梨:“?” 就用一口铁锅? “师兄你不是剑修吗?” 百里越:“是啊,炼丹只是我的一点小爱好。” 其实是因为一些低阶灵丹比较好炼,他们宗门穷得只能自产自销了。 阮梨刚想说话就闻到一股焦香味,下一秒百里越反应迅速地撑起了防护罩,因为那口铁锅在他们面前眼睁睁地炸成了碎片。 百里越叹口气,“又失败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可能是火候有点大了,再来一次我指定能成丹,不过我手上现在没有可以用的灵植了。” 阮梨掏出那株乳白色的粑粑草,“这个能用吗?” 这株草通体呈有光泽的乳白色,叶片是椭圆形的,边缘有锯齿状的痕迹,周身洋溢着充盈的灵气,一看就是不凡之物——当然,有可能是因为它被小师妹拿着,反正怎么看怎么贵。 百里越小心翼翼地捧过去,“这是什么好东西?我好像没见过,出自何处?” “嗯……出自小美的屁股。” 百里越:“?” 对上阮梨一张认真不像开玩笑的脸,他感觉手有点抖,“真是小美拉出来的?” 阮梨沉痛点头:“是啊,我家小美可能消化能力不太好。” 百里越颤抖:“这可能不是重点。” 但不管它到底出自哪里,这株草灵气四溢,确实是个好东西,百里越揪下一枚叶片小心翼翼地用灵火融了,然后才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师妹,你得去厨房再偷口锅。” 原来那锅还是偷来的? “不用,”阮梨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扒拉出来一个雕刻着精致鸟纹的青玉盆,“这个也能用吧?” 锅都能炼丹,那盆肯定也可以,这俩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呢。 百里越美滋滋地接过来。“可以可以。” 师妹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这盆一看就贵。 百里越是火灵根,他的灵火呈淡淡的橘色,慢慢将灵植碾碎包裹,再运转一周天彻底炼化—— “嘭——” 青玉盆中那团火焰慢慢缩小聚拢,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破声,灵火熄了,盆里赫然是三颗圆溜溜的白色丹药。 “成丹了!” “得找人试试这丹药的效果。” 百里越跟阮梨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两个谁也不想尝试。 他一拍巴掌,“让秋南试,那孩子什么都吃。” 什么都吃的秋南被叫了过来,皱巴着圆乎乎的小脸,有点不情愿,“师兄,我上次吃了你炼的丹药之后昏睡了一整天。” “咳咳,上次那是意外。” 百里越把那枚丹药郑重地放到秋南手里,“这可是用小师妹给的灵植炼成的,绝对是好东西。” “你不信我总该相信师妹吧?” 阮梨无辜地眨眨眼,“我是比百里师兄可信点。” “好吧,”秋南对小师妹还是很信任的,在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把那枚丹药咽了下去。 丹药刚一入口,就化作一股磅礴的灵气涌入五脏六腑,最终汇入丹田缓缓凝聚成形,秋南感觉到自己因为灵气不足而凝滞的灵脉瞬间就被疏通了,他闭目凝神,不知不觉间竟然迈入了运辰境前期! “师兄,师妹,我升阶了!” 秋南惊喜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两张难以言喻的脸。 “你们怎么——呕——yue——” 秋南震惊:“是什么这么臭??” 百里越和阮梨已经跑到了几米之外,他们发现用灵力也阻隔不了这股臭味,只能物理躲避。 两人捂着鼻子,面露同情,“是你啊。” 秋南:“!” 他仔细嗅了嗅,发现这股臭味还真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他想要用净身诀除味,结果越运转灵力,臭味就越重。 “小师兄,”阮梨瓮声瓮气地说,“你暂时还是不要使用灵力了。” 看起来已经被腌入味了。 秋南欲哭无泪,“师兄师妹你们合起来坑我!” 百里越试图安慰:“其实没有那么臭——呕——” 阮梨:“往好处想,小师兄你还升阶了呢——呕——” 秋南:……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最终还是阮梨拿出一堆灵果赔礼道歉,才把哭哭啼啼的秋南安慰好,最起码让他保证不会向掌门告状。 百里越把仅剩的两颗丹药收起来,跟阮梨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这个还是不要轻易使用的好。” 效果确实好,但臭也是真的臭。 他把剩下的半株草还给阮梨,阮梨拿在手里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修仙界有这种能制造出生化武器的原材料。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小美在蓬莱的时候吃进肚子里去的?如果是蓬莱,那有这种东西也不奇怪,反正那里的奇葩也够多了。 第7章 百里越与魔头不得入内。 “你可以去问问卫师兄,他知道得多。” 阮梨对卫悯一直都有点好奇,原因很简单,他模样过分好看了,一看就不该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物,但她也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 “我师兄为什么知道得多?” 百里越挠头,“唔,说不清楚,反正卫师兄就是什么都知道。” 阮梨拿着粑粑草回了逍遥峰,她那位据说什么都懂的师兄像往常一样躺在杏树上打盹,她就没见过卫悯像其他人一样练个剑啊什么的,在修行一道实属她学习的楷模。 “师兄,”阮梨仰着脸,拽了拽从树影间垂落的衣角,下一秒脑袋就被人轻拍了两下。 卫悯懒声,“做什么?” 阮梨把粑粑草举高,“师兄,你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卫悯掀起眼皮,随意地往下扫了眼,“兰芒草,你哪来的?” 知道这个小师妹宝贝多,但每次看到她往外掏东西,卫悯还是会小小地震惊一下。 阮梨实话实说:“小美拉出来的。” 卫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谁是小美?” “是我养的一只坤鸟。” “你说这兰芒草是一只坤鸟拉出来的?” 阮梨点头,“我亲眼所见,这草就在它拉出来的粑粑上。” 卫悯:“……恐怕不是拉出来的,是长出来的。” 阮梨感到震惊,“原来它从出生就这么不同凡响。” 兰芒草只在灵气非常充裕,土壤质量非常好的地方才能生长出来,因此在现在这个灵气已经慢慢枯竭的大陆上非常少见,它用入丹的好药材,能够短时间帮助修士梳理经脉,促进升阶。 卫悯问:“你都喂坤鸟什么吃?” “就是一些灵果啊,像圣凌果、宣女果,有时候喂灵石它也吃。” 卫悯眼皮跳了跳,她说的这些东西放在年夜饭上都显得过于奢侈,更何况是喂给灵兽当饲料,怪不得连坤鸟拉出的粑粑都灵气四溢,这可是适合兰芒草生长的好地方。 他把兰芒草的生长习性解释给阮梨听,阮梨这才明白过来其实她家小美身体倍棒,疯狂想把这株草吃掉也是因为知道它是个好东西,“那兰芒草入丹后都是那么臭的吗?” “臭?” 卫悯:“兰芒草入丹后也无味。” 阮梨不解:“可是百里师兄用他炼丹后,吃下丹药就会浑身散发出一股臭味,越运转灵力,臭味越重。” 卫悯越听就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看着阮梨那张真诚的疑问脸,缓缓道,“两个可能。” “一是你的兰芒草变异了,二是你百里师兄的炼丹方式有问题。” 阮梨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肯定是二,据说百里师兄的炼丹术是自学成柴。” 废柴的柴。 卫悯:嗯……很好,这股子谁的问题都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的作风很值得表扬。 …… 阮梨一大早就被卫悯揪出去修行功法,他这次给她挑的是一本高阶功法,修炼起来更加费劲,半个时辰过去阮梨连“将灵力运转一周天”这一步都没有完成。 她双眼无神,灵力每每运转到丹田的时候都会感到一股剧痛,瓷白的小脸上皱成一团。 “停。” 卫悯走过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眼前一掠,天地间的灵气便在他眼中化形,能够清楚地看到阮梨身体里灵气堵塞的地方。 他点了点阮梨小腹处的几处穴位,“这里的经脉都堵塞了。” 阮梨嘴比脑子快,“不可以塞塞。” “?” 她迅速改口,“我是说师兄你说得对,我身体里确实很多地方的经脉都堵住了。” 阮梨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经脉堵塞没法修行,是不是以后可以不用再早起学功法了?” “想得美。” 卫悯看出来她身体里经脉堵塞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有缓解疏通的趋势,不过她经脉脆弱,不能猛地冲开,得靠温和的功法慢慢化解那块坚冰。 现在这本功法对她来说还是太强劲了。 卫悯把功法收起来,“你去茱萸峰找莫师姐泡药浴,就说要那种淬炼经脉的。” 沧溟宗里有一个掌门三位长老,其中百里越和秋南的师尊是净明长老,也是剑修,不过这位长老几年前因为修行出了差错仙逝了,另外两位长老,一个是丹修,一个是符修,名下各有几个小弟子。 卫悯说的莫师姐就是丹修虚真长老的弟子。 对阮梨来说,只要不练功怎么都好说,泡个澡而已。 她御剑往茱萸峰跑,到了地方后发现百里越竟然也在。 “哎哎,我要见莫师姐,让我进去呗。” 百里越正在跟守峰的小弟子打商量,小弟子一脸铁面无私,严肃地说,“莫师姐不在。” 阮梨走过来:“百里师兄?” 她的视线越过百里越,看到茱萸峰门口竖着的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百里越与魔头不得入内。 好家伙,她百里师兄竟然能跟魔头刻在同一块碑上。 “师兄,这碑是怎么回事?” 百里越战术咳嗽,“咳咳,没什么,就是我刚开始学炼丹那阵子,烧了茱萸峰的两间房,三座炼丹炉,还有虚真长老留了快两百年的胡子。” 真没什么,只是让本不富裕的沧溟宗穷上加穷而已。 阮梨佩服:“没想到师兄你还有这么光辉的历史。” 百里越两手一摊,“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本就是个粗神经的剑修,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个火灵根不如试试炼丹,结果用火烧人和用火烧丹那完全是两码事,根本控制不住,他刚开始疯起来连自己都烧呢。 守峰的小弟子对待阮梨和百里越的态度完全不同,他早就听说逍遥峰来了个贼好看贼有钱的小师妹,这会儿亲眼看到了,红着脸道,“师妹是要进茱萸峰?” 阮梨在某些时候特别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朝着小弟子甜甜一笑,顺手还递过去几颗灵果,“是呀,我要找莫师姐。” 小弟子脸色红红,“那、那快进去吧,莫师姐应该在药田。” 百里越在旁边跳脚,“你刚刚还说莫师姐不在!” 小弟子是个老实人,他老实巴交地说,“是莫师姐让我说,如果你要找她,就说她不在。” 其实沧溟宗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根本没外人进来,也不需要什么守峰的弟子,小弟子守在茱萸峰外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百里越进去。 第8章 有时候一个人真的挺无助的。 阮梨已经进了茱萸峰,听到百里越朝自己大喊,“小师妹,记得替师兄我向莫师姐讨几株定乾草!” 定乾草是炼制补气丹的主要材料,也是为数不多能被百里越成功炼制出来的丹药。 阮梨背对着他,比了“ok”的手势。 百里越挠头,“师妹比三是什么意思?要帮我要三株定乾草吗?” 三株有点少,不过也行啦,要多了怕莫卿卿追出来锤他。 阮梨找去了药田,因为灵植的生长条件很苛刻,这里算是沧溟宗为数不多灵气比较充裕的地方,百里越从蓬莱偷来的坤鸟有三只都养在这里用来蓄养灵脉,恐怕一开始会打坤鸟的主意也是为了拿它向茱萸峰赔罪。 一望无际的药田里种植着各种各样的灵植,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个穿着雪白纱裙的妙龄女子正在弯腰劳作,乌发雪肤,在这雾气缭绕的地方宛若一个仙气飘飘的仙女。 紧接着,仙女挽起袖子露出了她强壮的肱二头肌,用她的纤纤玉手举起了一个钉耙。 阮梨:“……” 有时候一个人真的挺无助的。 莫卿卿用钉耙翻土,一扭头发现药田里多了个娇俏漂亮的小姑娘,很是眼生。 她一琢磨,“掌门新收的那个小弟子?” 就是交了五万灵石当入宗学费的那个壕大头? 阮梨点头,“莫师姐好,师兄让我来这里泡淬炼经脉的药浴。” “行。” 莫卿卿非常豪爽,把钉耙往土里一戳,“跟我走。” 她把袖子一放,钉耙一撂,看上去又是仙气飘飘的模样了,格外有欺骗性。 莫卿卿把阮梨带到药房,隔间里放着个很大的浴桶,她薅出来一大把灵草灵果,像做饭一样噼里啪啦一顿切,然后哗啦全倒进桶里。 她指尖聚起一团灵火,桶里的水很快就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好了,该下锅了。” 一脸懵的阮梨:? 她要被煮了? “咳咳,不是,是该进桶了。” 莫卿卿动作熟练地把阮梨身上的外袍一扒,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鼓起来,像拎小鸡仔一样轻松地把阮梨拎起来扔到滚烫的水里。 “师姐,”阮梨扒着浴桶边缘,可怜兮兮地望着莫卿卿,“你不会真要煮我吧?” 不然这水怎么还在烧啊?! 莫卿卿露出慈爱的微笑,“放心,在你被煮熟之前师姐会把你捞出来的。”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但阮梨怀疑她就算这么做也只是因为不爱吃全熟的。 嘤,这个师姐好可怕。 在阮梨泡药浴的时候,莫卿卿搬了个小炉子在旁边炼丹,鉴于她用的是真的炼丹炉,而不是什么锅碗瓢盆,阮梨相信她是真的会炼丹。 “噗呲——” 炼丹炉上方冒出缕缕白烟,阮梨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肉味。 不是吧!她真的被煮熟了? “开炉!” 莫卿卿搓搓手,从炼丹炉里夹出来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大鸡腿。 阮梨满头问号,沧溟宗的弟子们是不是都分不清炼丹炉和锅的区别啊? 但是——真的好香。 莫卿卿正要享受自己美味的下午茶,突然感受到旁边射过来的一道强烈的视线,顿时如芒刺背。 她扭过头,对上小师妹可怜巴巴的眼神,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 虽然面前是刚刚进宗的小师妹,但她手里也是新鲜出炉的大鸡腿啊! 难以割舍—— 阮梨看出莫卿卿的犹豫,立刻拿出自己百试百灵的杀手锏。 “我可以买!” 莫卿卿:“这不是用灵石可以衡量的——” “一百灵石够不够?” 一百灵石都可以买几百个这种最普通的大鸡腿了! 莫卿卿双手将鸡腿奉上,“师妹请!” 阮梨终于吃上了美味的大鸡腿,其实参玑境以下的修士都没有完全辟谷,只是不用像普通人那样一日三餐的吃,大多数修士为了方便都是直接吃辟谷丹充饥的,有条件的还会吃些灵兽灵果做成的灵食。 阮梨不爱吃丹药,那些丹药没滋没味的,非常影响食欲。 “师姐,你能不能做出鸡腿味的养灵丹呀?” 莫卿卿正在数灵石,被她一打岔不得不重新从一开始数,“好想法,但要入丹,用这种普通鸡腿可不行,得用灵兽的肉。” 一般来说,大家吃灵兽直接烤烤也就吃了,把灵兽做成丹药纯属多此一举,所以还没人尝试过,不过理论上是可行的。 阮梨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体内堵塞已久的经脉隐隐作痛,但和她修行时的疼痛不一样,现在的疼痛更剧烈,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面团在被人揉来搓去。 “师姐,这么疼是正常的吗?” 莫卿卿瞥了眼桶里已经变色的水,“不正常,看来你的经脉非常脆弱,怪不得要来淬炼。” 其实这种脆弱的经脉根本不适合修行,也就是俗话说的“废柴”,但阮梨这姑娘在蓬莱待了十几年,日夜苦练,虽然修为没有什么长进,经脉却已经适应了这种每日一痛的磨炼。 这也是她能修行到纳汐境的原因,换做其他人,恐怕只能摸到引灵境的门槛。 “你在蓬莱的时候没有淬炼过经脉吗?” 阮梨摇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毛病没法治,穆霄亭也只会说她天赋如此,久而久之,阮梨也就不再试图去改变什么了,毕竟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就是没有,她要是再想着改变天赋,那就要被骂成钻研歪门邪道了。 “真的好痛。” 如果说之前修行是便秘一样的痛,那现在就是阑尾炎一样的程度。 莫卿卿往浴桶里撒了一把白色的晶碎,阮梨看到后瞪大眼睛,“这时候还往里面撒盐不厚道吧师姐?” “咳,拿错了。” 莫卿卿又拿出一包绿色的粉末,“这是归孚草碾成的粉末,有镇痛的作用,你再泡一刻钟就出来。” 一刻钟后,阮梨从浴桶里哆哆嗦嗦地出来,感觉自己身上一股浓郁的孜然味,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怀疑。 莫师姐真的没有把孜然粉和归孚草粉末搞错吗? 第9章 这就是有钱人的腔调吗? 阮梨带着大孜然赐予的芳香回到逍遥峰一睡不起,结果梦里梦见自己变身烤乳猪,而她的仙女莫师姐一边往她身上刷蜂蜜,一边催动灵火升高温度。 火越烧越旺,烤乳猪的香气也越来越浓,被架在火上烤的阮梨本梨吸吸鼻子,忍不住自己啃了自己一口。 唔,真的好香好好吃。 现实中,趁着刚刚泡过药浴来给阮梨疏通经脉的卫悯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咬住的手腕,神情十分复杂。 据他所知,沧溟宗好像还没有穷到连弟子都喂不起,这孩子怎么就馋成这样? 烤乳猪真的很美味,阮梨 刚烤好后的猪肉,皮薄而脆,色泽金黄,肉质鲜嫩—— 打住,再想下去都要喝口水喝饱了。 阮梨一跃而起,准备去四方城逛一逛,四方城是集购物娱乐为一体的大型商城,在那里只有你买不起的东西,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她坐在梳妆镜前,食指轻轻一点镜面,镜子里便飞出来四只巴掌大的圆滚滚小胖鸟,身上羽毛蓝金相间,啼声悦耳,它们分别衔着阮梨的一缕发丝,上下左右穿梭,很快便给她梳出一个漂亮的发髻,嘿咻嘿咻地搬着几根发簪点缀其间。 镜中便映出一个发髻整齐,唇红齿白的娇俏少女。 阮梨摸了几颗灵果喂给这些她手动调教出的理发师们,鸟儿们搬着灵果一溜烟儿飞回镜子里。 要是让识货的人看见了,便能认出来这镜子其实一整面具有容纳能力的若水石,炼器师们手里的若水石都只有巴掌大的一块,他们会将它细细雕刻成各种饰品,也算是一种好看便携的“乾坤袋”。 这鸟儿也是一种颇通人性的灵兽,常有女修士当作灵宠来养。 “师兄!” 阮梨有出门前跟家长报备的好习惯,她对着院子中央的那棵杏树喊了一声,“师兄,我想去四方城买点东西。” 她已经挺久没有去过四方城了,前世的自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着宁怀书他们进了魔域,魔域完全是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她到那儿之后连点像样的灵果都买不到,一直在想回去之后该怎么补偿自己,结果她压根就没能活着走出去。 卫悯手里把玩着一枚椭圆形的镜子,轻轻一晃镜面便如同水波一样显现出纹路,映照出来的地方是一处幽深洞穴。 他懒懒应了声,“去吧。” 活像个甩手掌柜。 阮梨仰头问,“师兄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一并买来。” 反正她有钱,以前去四方城的时候,师兄弟们买东西也都是她付钱。 卫悯什么都不缺,“不用,买你自己需要的就好。” 阮梨应了一声,看着他垂落下来的乌黑发丝,感到一阵心痒。 她出逍遥峰时正好撞上百里越,以及闭关三天等到臭味都散干净才敢出来晃悠的秋南。 “师妹干嘛去?” “去四方城。” 百里越一拍手,“一起一起,正好我要去四方城淘点东西,对了,我让你向莫师姐要的东西呢?” “莫师姐不给,她说,”阮梨捏着嗓子鹦鹉学舌,“去他祖师爷的。” 百里越:“……幸好祖师爷已经仙逝,不然听了多寒心呐!” 不肖子孙! 秋南吸吸鼻子,忽然说,“师妹你身上一股孜然味。” 阮梨:。 她就知道莫师姐肯定是拿错东西了! “走走走,带你们去四方城。” 四方城藏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山水间,但一落地便能发现这里是大片平坦的土地,根本一点山头的影子都不看见,据说这是因为曾经有位出色的阵法师给四方城修了座迷幻阵,以此避免一些凡人误入此地。 “瞧一瞧,看一看呐,高阶爆破符只要98,是的你没听错,是98而不是198!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阮梨路过瞥了一眼,想起自己乾坤袋里物资匮乏,好像确实没多少符纸了,步子便顿了一下。 就这一下,卖符的摊贩立刻把矛头对准她,“这位举世无双貌美如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仙子!要不要看看我的爆破符啊?” 高阶爆破符一般都是200灵石以上,阮梨还没买过98的,她有点怀疑,“你这真是高阶爆破符?” 她拿起一张看了看,上面完全是鬼画符,乱七八糟的一连串,如果这是爆破符,那她也能画。 肯定是个骗子。 摊贩长得平平无奇,属于是那种扔进人群下一秒就找不到的类型,一般这种都是服了易容丹,不想暴露真面目。 他看出阮梨的犹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不瞒仙子,我这爆破符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看出来了。 摊贩小声说,“我这爆破符里杂糅了快乐符,使用之后被炸到的人会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一刻钟。” 简而言之,是非常坏对手心态的一张符。 阮梨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一股爽感直冲天灵盖。 “你有几张?” “爆破符就5张,但我还有真话符、唠叨符。” “我都要了。” 摊贩喜不自胜,“好嘞,打包的话给您便宜点,就收您599吧!” 阮梨摸出一袋灵石,摊贩美滋滋地数了数,“多了50灵石。” “不用还了,送你了。” 百里越和秋南已经走远,阮梨把几张鬼画符往乾坤袋一塞就急忙追上去。 小摊贩握着多出来的50灵石满脸憧憬:这就是有钱人的腔调吗?可恶,好喜欢。 “师妹你去哪儿了?” “买了点符纸,”阮梨拽了一把看着路边卖的烤肉串走不动道的秋南,“我带你们去八珍楼吃好的。” 八珍楼顾名思义有八个珍稀菜品,用的全是珍贵灵兽灵植,厨师的烹调手艺一绝,不仅能充分保留灵兽灵植的灵力,味道也是无可挑剔。 当然,价格也是非常惊人的,百里越和秋南平常连八珍楼的门槛都没敢迈进去过。 因为菜品珍贵,供不应求,八珍楼每天只收十桌客人,客满即止,阮梨他们到的时候门口的小二在吆喝着只剩最后一桌了。 三人一听,当即加快速度,不成想对面还有一伙人也是要来八珍楼的,双方对视一眼,猛地往前冲去,几乎是同时到达门口。 “我们先到的!” “是我们先到的!” 第一 对方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剑修,或许是觉得阮梨这边人少,修为也比不上他们,属于好拿捏的软柿子,其中一个男的仗着自己修为高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一道灵压,百里越有修为傍身,阮梨有护身法宝,唯独秋南什么都没有,在这道威压下吐出一口血,小脸顿时煞白。 这孩子本就营养跟不上,一口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对面的人已经大摇大摆地准备进八珍楼了。 “慢着。” 阮梨紧抿着唇,漂亮的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瞳黑沉沉的,这表示她现在非常生气。 怕再生事端无法收场,秋南连忙去拉阮梨袖子,“小师妹,我没事,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对方有四个人,三个都是纳汐境中期,还有一个运辰境中期的,真要打起来他们肯定吃亏。 宗门没什么地位,自己修为也不够,秋南早就习惯了忍气吞声,不想惹上麻烦。 “现在已经不是吃饭的事儿了。” 阮梨不为所动,她认真地看着秋南,“我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 她本来就不是好拿捏的性子,前世顾忌着蓬莱的名声什么都不敢做,但她现在有什么好怕的,沧溟宗根本就没有名声可以败坏。 对方扭过头来,出手的那个青年笑得一脸阴邪,“怎么,想找我算账啊?你一个纳汐中期的废物连我三招都接不了。” 修为等级本就是差一个境界就差之千里,但阮梨根本就不打算跟他硬抗。 她退后一步,挑衅地竖了个中指,“你个小垃圾,我师兄剑道天下 被硬生生推到前面的百里越:“??” 他一脸惊恐,“谁谁谁谁是天下 阮梨反问,“师兄你就没有个当天下 “有是有……” 但梦想是用来做梦的好吗! “未来的天下 青年已经嘲弄地笑了起来,“行啊,那就比试比试。” 百里越虽然跟青年的修为差不多,都是运辰境中期,打起来的话或许能打个平手,但师妹的海口夸得也太大了! 阮梨忽然往百里越手里塞了把剑,是她的那把照霜,剑身在百里越手里颤了两下,竟然直接拽着百里越往前冲了过去。 百里越:“!” 这到底是他拿着剑还是剑拿着他啊! 照霜脾气火爆,又跟阮梨心意相通,看似是百里越在出招,但其实照霜的每一次上勾下挑都是在阮梨的引导下完成的,因为握剑的人是百里越,照霜便不用再强行压着力量,掠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道残影。 众目睽睽之下,青年忽然感到下半身凉嗖嗖的…… 他不敢低头。 第11章 难不成我真是个天才? 八珍楼前的这场比试引起了不少的注意,来往路过的行人和摊贩都悠哉悠哉地过来看热闹。 “哟,两个入鸾前期的剑修,这打起来没半个时辰分不了胜负吧?” “小丫头口气可真是大啊,剑道天下 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还有反应快的偷偷摸摸开始赌起了输赢。 “我赌那个剑道 “那个不行,我赌另一个,他身上法宝可不少,真打起来对面招架不住。” 这边下注的工夫比斗已经开始了,只见那位剑道 “好奇诡的剑招!” 处在风暴中心的百里越还没反应过来呢,对方的剑已然出现裂痕,他正懵着,发现自己的身体随剑而动,招招凌厉奇巧。 照霜跟阮梨心意相通,出完 剑身轻轻一颤,发出一声铮鸣,像是冷笑。 它的招式、气势完全出人意料,三招结束在几息之内,青年愣愣地保持着以剑格挡的姿势,胯下一阵阵地泛凉。 胜负已分。 有看客发出一阵嘲笑声,“还是快将裤子提起来吧,莫要丢人现眼了。” 有妇人捂住孩子的眼睛,张嘴就骂,“好不要脸的剑修!”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哄笑声,青年脸上红白相加,总算反应过来飞快地提起了裤子。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边跑边放狠话。 “你们等着!” 心里却惊疑不定,忍不住寻思,这修仙界难不成还真出了个剑道天才? 与此同时,百里越看着自己的手,也有点怀疑。 难不成我真是个天才? “小师妹——” 百里越把剑递过去,看清阮梨的脸后忽然一愣,继而崩溃,“师妹你怎么七窍流血了?!” 阮梨:“嗯?” 她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声音翁翁的,“怪不得感觉有点看不清楚了。” 主要是从控制照霜剑开始,她就哪儿哪儿都疼,有点分不清哪里出问题了。 她熟练地掏出一大把丹药塞进嘴里,含糊地安慰一脸惊恐的百里越和秋南,“小事,补补血就行了。” 百里越满脸担忧,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隐晦地问,“师妹啊,你、你是不是有病?” 阮梨茫然抬头:“好端端地你骂我干嘛?” “不是啊,我是问你身体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阮梨迈开步子往八珍楼里面走,小声咕哝,“不好说。” 八珍楼小二训练有素,笑吟吟地问,“几位小友要点什么?” “八珍全上一份。” 大客户! 等到八珍全部上齐,阮梨拿起筷子就开吃,刚刚那场比试耗了她不少心力,经脉抽痛,得好好补补。 在八珍楼胡吃海喝完,天色已经变黑,百里越和秋南要去置办宗门杂物,阮梨便和他们分开了。 她先是去了一家开在饭馆隔壁夹缝生存的小书坊,书坊老板见有客人便抬起头。 “买什么?” 阮梨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压低声音,“就是那种、那种书,你懂的……” 老板见怪不怪,从脚边的柜子里抽出两本,“这样的?” 书面上赫然映着几个大字:《和高冷师兄双修的那些年》,《怀了师尊的崽,夜夜撩上瘾》 阮梨满意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修行便秘的那些年,她全靠这些宝贝才能有滋有味地活下去啊。 老板一边清点灵石,一边叹气说,“你珍惜吧,听说写这些书的作者封笔了,以后都没有新书了。” “!” 阮梨如遭五雷轰顶,“封笔?!” 不是吧! 老板失去了摇钱树也很悲伤,托着脸说,“据说是要专心修行。” 可恶,这内卷的修仙界,就不允许有天赋的太太发展点副业造福人类吗? 阮梨失望又悲伤地从书坊里走出来,头顶仿佛萦绕着一朵下雨的乌云。 好难过,要通过买买买才能发泄。 她一头钻进首饰行和成衣铺,不光给自己买,沧溟宗的人都有份儿,还给小美量身定做了几条裙子。 逛完成衣铺,对面就是丹行,出售各种品阶的丹药,质量效果有保证,假一赔十。 阮梨逛了一圈,看到一颗高阶易容丹居然卖到299灵石,“这易容丹为什么这么贵?” 易容丹只是低级丹药,轻易就能被修为比自己高的人看透,怎么也不该卖到这个价格。 掌柜的笑着说,“这易容丹贵就贵在哪怕你对面站着的是参玑境大圆满的修士也不可能看透你的相貌。” 这么强? 他接着说,“不过这药效只能持续十二个时辰。” 那也还不错,阮梨又指了几样应该用的到的丹药,“我都要了,你们有多少库存就给我多少。” 下一次再来十方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掌柜一惊,忽然认真端详起阮梨的面貌,“蓬莱仙宗那位姓阮的小友?” 阮梨上次来丹行还是几年前,那时五官还未张开,现在已经是灵动漂亮的小仙子了,不怪掌柜的没一下子认出来。 她弯起眸子,笑意轻灵,“是我,不过我可不是蓬莱的弟子了。” 掌柜的又是一惊,不过他知道阮梨资质不好,论修为其实当不起蓬莱亲传弟子的名头,自然而然地就以为她是被蓬莱除名了。 这么一想,他不禁为阮梨打抱不平,这姑娘虽然于修行一道天姿不够出众,但她父母是蓬莱的大功臣,蓬莱这些年的开销还是从阮梨手里拿的呢,再怎么样也不该把人家赶出去,当吉祥物养着不就行了。 他低声说,“蓬莱的人光修道不修心,你换个地方待也好。” 这话听着舒服,阮梨笑眯眯地从丹药里摸出几颗,“孝敬您老人家的。” 掌柜:“……” 他对着阮梨背影吹胡子瞪眼,“我才99岁!” 修仙界那么多几百岁开外的,他这个年纪还算是年轻力壮呢! 第12章 这个道侣我要定了。 阮梨买得差不多了,就去之前约好的地方跟百里越他们汇合,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试试易容丹的效果,便拿出一颗吃了。 易容丹一般都是随心所变,越高阶的改头换面便越彻底,甚至可以改变性别,身高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如果有些男修说自己188,别轻信,他不但没有188,可能还是个女的。 阮梨此刻就变成了一个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她对着镜子瞧了瞧,发现眉眼间跟自己还有些相像,但因为性别不同,乍一看根本不会联系到她身上。 嘿,去找百里师兄试试效果。 百里越此时正拉着秋南看热闹,他们挤在一群男修士之间,费劲儿地抬起头往上看去,这片空旷的广场之上架着一座华丽奢靡的高台,台上置一软卧,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懒懒倚靠着美人榻,身上仅着紫色薄纱,一双含情目勾人摄魄,凡是被她目光扫过的修士都面红耳赤,神色激动。 百里越也不例外,他捂了捂忽然急跳的心脏,小声嘀咕,“这就是合欢宗的魅惑之术?好厉害。” 要知道在真的面对面比斗之时,哪怕是一瞬间的失神也能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这是在做什么?” 身边突然多了个模样俊俏的少年,百里越好心提醒,“合欢宗的弟子在挑道侣呢。” 合欢宗修行靠的就是双修,因此每位弟子在将功法练到 众所周知,合欢宗的宗主是个颜控,她收的弟子那也是个顶个的漂亮,所以男修们对这种招募活动趋之若鹜。 阮梨点点头,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不过看师兄表情,他好像完全没认出来自己。 她笑着把手臂往百里越肩膀上搭,“道友也想当那女修的道侣吗?” 天上忽然散落层层金箔,是财大气粗的合欢宗用来炒热气氛的。 “秋南,快!” 百里越一边催促秋南,一边手脚麻利地捞了把金箔塞进乾坤袋里,“我是为这金箔来的,不捡白不捡啊。” 说着,连掉在旁边兄台脑袋上的都不放过,惹来对方一个白眼。 阮梨:。。6 不愧是你。 台上,撒完金箔的黄衣少女扭头问,“你都找了半个时辰了,有看上的没?” 她们合欢宗的人不拘于情情爱爱,总归是为了修炼,找个还算顺眼的人春风一度就行,当然,有道侣还沾惹草的烂黄瓜她们可不要。 岳蔓手指轻点过一个个神情激动的男修,忽然眼睛一亮,“那个,那个不错。” 黄衣女子抬头看去,在一中男修之中看到一个相貌格外俊俏的,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眸子漆黑晶亮,晕着柔和的光。 她一拍手,“你运气真不错!” 岳蔓轻声一笑,腕上的佩铃手镯便直直朝着那人飞去。 这个道侣,她要定了! “嘿,看起来那女修选好道侣了?” 阮梨抬头去看,“选的谁呀?” 台上的合欢宗女修甩出一个缀满铃铛的银色手镯,手镯所到之处纷纷响起男修们的惊呼和回应,然而手镯完全不理睬他们,径直朝着队伍最末尾飞去。 阮梨纯粹是好奇,跟着众人抬头去看看哪个幸运儿能得人家美人青睐,冷不丁发现那手镯离自己越来越近,后背都被激出一股麻意。 不会吧…… “铃铃——” 手镯“啪”地一下砸到阮梨脑袋上,一股脑儿钻进她怀里表示自己已经找到了要选的人。 百里越乐呵呵地咧着嘴笑,“哎呀,兄弟你好福气!” 福气个鬼啊! 阮梨像只炸毛的猫,一把抓住百里越的手,以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说,“百里师兄,我是阮梨。” 百里越惊呆,险些破音,“小师妹??” 他仔细瞧瞧,发现这位小兄弟跟自家师妹确实是有点像,压低了声音,“你易容了?” 人群已经骚乱,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拿着手镯的阮梨,纷纷催促她赶紧领着信物上台,别让人家美人等急了。 阮梨开始着急,“师兄,我实话实说合欢宗的人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只是想试试易容丹的效果啊! 百里越也急,依他对合欢宗的了解——“她们连女修也不放过的!” 阮梨:“!” 窒息。 虽然女孩子之间贴贴也很好,但跟合欢宗的人贴会要命的。 百里越沉声,“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我说3.2.1,咱们一起跑。” “3——” 阮梨扭头就跑,顺手把手镯塞给附近的一位邻兄。 “我还没数到1呢!” 百里越拉着状况外还在捡金箔的秋南迅速跟上。 台上的岳蔓见状立刻站起来,气得一把捏碎了旁边的柱子,“好哇,竟然还有人看不上本小姐。” 她娇俏的面容上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扬手打下一道绯红印记,印记如同有意识一般飞速追上正在逃跑的阮梨,在她耳后散发出一阵微弱的光亮后消失不见,而阮梨毫无察觉。 岳蔓冷笑,“从来只有本小姐拒绝别人的份儿。” 黄衣女子见她是认真的,头都大了,这位宗主女儿性情跋扈惯了,做事完全不按宗规来的。 “咱们合欢宗从不强求别人双修,你再选一个不行吗?” 岳蔓瞪她一眼,“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我娘都跟我说了,当年要不是她给我爹下药,我根本——” 黄衣女子满头大汗,手动闭麦。 “我滴乖乖,可给咱们宗主留点脸吧!” 合欢宗的名声已经很差了好吗? 另一边阮梨一口气跑出十方城,趴在照霜上直喘气,“太吓人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唉声叹气,“哎,那合欢宗的漂亮姐姐可真有眼光。” 这就是长得太好看的烦恼啊。 百里越御剑赶上,“小师妹,你这易容也易得太彻底了。” 连性别都变了,不怪他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 阮梨又得意起来,“高阶丹药呢,一颗就298。” 百里越咋舌,“好贵。” 三人御剑飞到沧溟宗,快到逍遥峰的时候阮梨忽然感觉丹田处一阵灼烧的疼痛感,这疼痛比之前的每次都要剧烈,并且还伴随着莫名的熟悉感。 日,修仙界应该没有大姨妈这个亲戚吧! 都是伏笔,后面会解释。 关于修炼等级我改了一下前两个的名字,改成了引灵和纳汐,出场人物的修为也改了一遍,在这里统计一下。 阮梨:纳汐境中期(大部分弟子能达到这个修为,处于及格线上,因为女主迟迟不能突破所以称作天赋平庸) 白芊芊:纳汐境大圆满(属于晚修炼突破快的类型,又有上帝视角作弊神器辅助,所以蓬莱的人认为她有天赋) 秋南:运辰境前期(算是中等水平) 百里越:运辰境大圆满(中等偏上一丢丢,因为宗门灵气资源不足,修炼到这个水平完全靠天赋) 第13章 天上掉下个小师妹。 “师兄,”阮梨痛得小脸发白,易容丹的效果因为她体内灵力紊乱也急速消失,说话都哆哆嗦嗦的,“我感觉不太好……” 还没说完,她就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和照霜一起往下掉。 百里越一惊,“师妹!” 照霜剑“啪嗒”一声掉在了几只坤鸟的休憩地,它颤颤巍巍半晌却怎么也立不起来,更别提飞回阮梨身边了,它和阮梨休戚与共,阮梨的状态对它影响很大。 也不知道阮梨现在怎么样了,照霜急得不行,带着怒气狠戳了两下朝自己靠过来的坤鸟屁股。 坤鸟屁股被戳愤怒地“嘎”了一声,这独特的叫声正是小美无疑。 照霜一阵颤动像是在跟小美对话,身上不断的发出耀眼的蓝白光芒,频率很快,给人一种老太太骂骂咧咧的既视感。 小美嘴里咀嚼着灵果,呆呆地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把剑在唠叨什么。 喂饭的要撅了? 那以后谁给它喂灵果灵植啊?它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沧溟宗活不下去的。 事情紧迫,小美低头叼起照霜,扭着屁股就往逍遥峰跑,它的两只小弟灵智未开,还以为它是换个地方吃好吃的,啪叽啪叽地跟在后面追,可惜没多久就被落下了,根本追不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百里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阮梨掉下去,催动全身灵力飞快地御剑去追,在心里祈祷他冰雪可爱的小师妹不会摔成肉饼。 “嗯?” 在杏树下雕木头的卫悯感知到什么抬起头,微微眯起眸子。 天降小师妹? 他旋身上前,周遭萦绕着乳白色雾蒙蒙的灵气,轻轻松松地将阮梨接到怀里。 阮梨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她嗅到一股冰雪般霜冷的淡淡香味,无意识地揪住卫悯胸前的衣服,声音低低的,因为一直在忍痛而带上几分哭腔,像撒娇,“师兄,我好疼。” 她以前修行的时候也总疼,但重生回来后疼得好像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啊? 这么一想阮梨觉得自己好倒霉,她也算活了三辈子了,结果三辈子都那么短暂。 卫悯蹙着眉,指尖从她身上几处大穴位一一抚过。 他单手抱着阮梨,让身形纤瘦的小姑娘坐在自己臂弯里,她因为疼痛而汗湿的额头抵着他颈侧,一阵湿凉触感。 “莫怕,”卫悯安抚着怀里不安呓语的小姑娘,将自己的灵力从穴位处打进去帮她疏通经脉。 她本身是极其容易吸纳灵力修行的,说是天才也不为过,但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封印才致经脉堵塞修行滞后,不过不知什么原因那道封印已经自行解开了,只是她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么汹涌的灵力,必须先淬炼经脉,靠功法牵引慢慢适应。 卫悯低声问,“你今天跟人动手了?” 她体内灵力磅礴却没有章法,这个时候跟人动手很容易引起体内灵力暴乱,卫悯没想到她去十方城买个东西也能出意外,因此忘记提前嘱咐。 小姑娘机灵可爱还爱犯懒,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打打杀杀的性子。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疏忽。 阮梨感觉舒服点了,也有精神回答他的话,她看着他线条凌厉流畅的下颌,小声嘟囔,“遇到个挑事的欺负人,小师兄都吐血了,我就稍微动了一下手。” 她想起前世总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挨训,师兄弟们遇到麻烦她忍不住出手,可每次都会被罚,还被穆霄亭骂她投机取巧、胜之不武,只会靠法宝和小伎俩取胜。 可她修为不够,不靠法宝靠什么?其他人比试的时候不也会用法宝? 阮梨情绪有些低落,以为卫悯也会这样骂她,顿时就不想在他怀里待了,扭着身子想下来。 “别动。” 卫悯还在替她疏通经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后腰,淡声问,“打赢了吗?” 阮梨被他一问又得意起来,“那是当然,我让百里师兄拿着我的剑跟对方打,三招就赢了。” 她有点莫名地心虚,没敢说自己还指使照霜剑把对方腰带给割了,让他当场露腚。 卫悯低笑了声,让照霜一个上古神剑跟对方打,她也是够聪明。 她体内经脉堵塞还未完全疏通,照霜又比她强出很多,在她手上总是畏畏缩缩地不敢出手,怕她反噬,在别人手上自然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但操作剑的人还是她,也怪不得她会突然灵力暴乱。 “还挺聪明。” 卫悯淡声评价,话里没有指责的意味,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告诫她以后不许再犯,阮梨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坏了。 她不经夸,一夸就翘尾巴,“那当然,我修行天赋不行,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想起被合欢宗女修看中的事,她又补充,“而且我长得好看。” 感谢她那伟大的爹妈。 卫悯“嗯”了声,拍拍她提醒,“可以下来了。” “咦?” “好像真的不疼了,”阮梨从他怀里跳下来,看他又得仰头了,目光炯炯地问,“师兄还懂治病?” 其实她这个不是大毛病,换个人来也可以,但疏通经脉要肢体接触,她要真是随便找人帮忙岂不是徒添被占便宜的风险? 于是卫悯颔首认下,“略通一二。” 他也不算撒谎。 阮梨从小到大疼了这么多年,吃丹药灵果都没作用,向穆霄亭求助吧,他也只会冷冷地瞥自己一眼,让她不要强求本就没有的天赋。 确实,不修行就不疼了,但那时候阮梨身边围绕的都是一众天之骄子,个个见到自己都是一脸不忿,不满她占着亲传弟子的位置,阮梨不甘心啊,她毕竟也是靠勤奋考上211的人,坚信勤能补拙。 现在阮梨倒是摆烂了,但是不修行居然也疼,卫悯的出现简直是天降圣光,阮梨都能看到他头顶的天使光环了。 她星星眼,“师兄你也太棒了吧!” “咳。” 卫悯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 小姑娘怎么这么好哄? 第14章 这世界可真刺激啊。 阮梨正跟师兄聊着天,冷不防听到一阵阵的“当啷当啷”声,她循声看去,一只笨不拉几的大胖鸟正往自己这边飞奔,嘴里还叼着她的照霜剑,胖鸟叼不住那剑,跑两步就掉,掉了就捡,几次反复下来,照霜剑身上明显萦绕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阮梨笑了下,抬起手,“照霜。” 她体内暴动的灵力已经恢复平静,但卫悯还是嘱咐道,“近期不要再与人动手,若是遇到麻烦——”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这玉佩呈环状,内里镶空雕琢了一个极小的铃铛,铃铛只有用灵力催动才会响,这声音也只有卫悯能听见。 “遇到麻烦就摇响这铃铛。” 阮梨把玉佩挂到腰间,“铃铛响了师兄就会来救我吗?” “嗯。”卫悯懒声应了,“若是离得比较远,你且耐心等等。” 或早或晚,他总能赶到。 阮梨攥着玉佩,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在蓬莱待了十几年,与师兄弟们朝夕相处,可无论是宁怀书还是洛青阳,都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修为太低丢了他们的脸,伤心的时候就埋怨自己还不够努力,可现在她修为还是一样的低,甚至都懒得修炼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对她这样的好? 阮梨琢磨一番,仰脸语气真挚地说,“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卫悯:“嗯……” 这话不敢当,而且听起来怪怪的。 说话的这会儿,胖鸟终于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它作为一只坤鸟被阮梨喂得实在有点太过膘肥体壮了,而且灵性得过分,一过来就低头叨阮梨鞋头上镶嵌的红晶石,用那双漆黑的豆豆眼盯阮梨。 好像一时半会儿噶不了的样子,应该能保证它的下顿饭吧! 阮梨已经熟练地掏出灵果喂它,要是知道坤鸟此刻在想什么一定会后悔自己伸出去的手。 她把灵果高高地往上一抛,小美便训练有素地昂着脖子往边上追,准确无误地将灵果接进嘴里。 这模样不像吃饭,像在搞杂耍。 “这就是那只产兰芒草的坤鸟?” 兰芒草是从粑粑上生长出来的,粑粑又是坤鸟拉的,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这兰芒草是坤鸟生产的。 没毛病。 “是呀,它是我的宝贝闺女。” 阮梨摸了把小美柔顺有光泽的漂亮羽毛,这家伙在吃饭的时候最乖巧了,安安静静卧在她脚边的样子确实挺像个小宠物。 追过来的百里越正好听到这一句,吓得直接从剑上跌下来,说话都不利索了。 “师、师妹年纪轻轻就当娘了??” 不能吧! 阮梨戳了戳小美的肥屁股,“快叫舅舅。” 小美不满扭头:“嘎!” 百里越嘴角抽了抽,吓死他了,他还真以为小师妹未婚生娃了呢。 他从地上爬起来,“师妹你没事吧?” “没事,”阮梨语调轻松,“多亏师兄的帮忙,我已经好多啦。” 百里越看向卫悯,“大师兄,师妹这是什么毛病啊?怎么动不动就痛成这样?” 卫悯言简意赅,“经脉堵塞,问题不大。” 百里越又是一惊,经脉堵塞都算是问题不大,那什么才算问题大啊? 但卫悯这么说就有这么说的道理,最起码小师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松口气,这才拎着掉在后面的秋南回自己住处,秋南不情愿地嘟囔,“我还没见到小师妹呢。” “小师妹好着呢,快跟我回去练剑,别以为今天去十方城逛了就可以偷懒——” “我才不会偷懒——” 阮梨生怕卫悯也揪着自己逼她练剑,连忙抱着小美回自己屋子,进门时还假模假样地请示一番,“师兄,我可以在这里养小美吗?” 卫悯只有一个要求,“管好它的屁股。” 阮梨踢一脚小美,“听见没,管好你的屁股。” 小美气得跳起来啄她膝盖。 翌日,卫悯逛到院子里,发现阮梨居然早早地就从屋里出来了,她靠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杏树,手里捧着一本《从废材到天才的一百种修炼方法》读得津津有味。 嗯? 这么勤奋,不对劲儿。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去,“用功呢?” 阮梨正看到紧要关头,被卫悯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连忙把书合上,红着一张小脸蛋,心虚地点头,“我找找捷径。” 都一百种修炼方法了,确实是捷径。 “看得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阮梨心更虚,满脑子都是话本里你爱我我爱你的三角关系。 她叹口气,由衷地说,“这世界可真刺激啊。” “啪嗒!” 被藏在封面里面的话本子掉了出来,阮梨手里只剩下一张随风飘扬的书皮。 卫悯低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师尊爱我,我爱师兄,师兄爱师尊,到底谁爱谁?》 卫悯:“……” 他缓缓道,“是挺刺激。” 阮梨“咳”了两声,为自己正名,“我只看了两页,我这种正经人是不爱看这种不正经的书的。” 卫悯把书捡起来翻了几页,因为内容太辣眼睛又赶紧合上了,似笑非笑地问,“师尊最后和师兄在一起了?” 阮梨立即否认,“怎么可能,最后女主幸福地拥有了他们两个。” 言情狗血话本子的标配——美男都是女主的。 说完阮梨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不打自招露馅了,不高兴地努努嘴,“师兄,你诈我。” 卫悯拿话本子敲她脑袋,“不努力练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 他手上没怎么用力气,但阮梨还是揉了揉额头假装很痛的样子,忿忿地反驳。 “这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卫悯抱胸睨她,“那你说说看它有什么用?” 阮梨理不直气也壮,“我能得到快乐!” “那你的快乐现在没有了,没收。” 她得意地翘尾巴,“没收就没收。” 反正她都看完结局了。 卫悯丢过来一本剑谱,转身离开。 “按照它好好练,少偷懒。” 是少偷懒而不是别偷懒,看起来是很了解阮梨的德行了。 第15章 宗门大比?我不参加。 阮梨对修行没兴趣,但还是意思意思地翻了翻。 “咦?” 她翻了几页,发现这剑谱比她之前练过的那些都要简洁,看起来像是三招合成了一式,堪称懒人福音,而且招式和缓,适合她这种正在淬炼经脉的新手。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阮梨想试试这剑谱的效果,便唤出照霜开始一招一式的学。 学一刻钟休息半个时辰。 最后干脆躺着看剑谱,在脑海里慢腾腾地描绘,手里拎着剑随便比划几下,那姿态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然而运转起来的灵力如一股汩汩细流从她紧绷而脆弱的经脉处滑过,她手里的照霜剑挥舞之处留下淡淡的残影,剑尖轻轻一扫,在地上啃草吃的小美就一个踉跄摔成屁股朝天。 “师妹!” 秋南见她居然在练剑,比看到坤鸟会飞还震惊,嘴里的大包子没咬住掉了下来。 小美守株待兔,一个仰脖将包子吞进肚里,意犹未尽地吧唧吧唧嘴。 感谢天道的馈赠。 秋南心痛到难以呼吸,“我的包子……从八珍楼打包回来的包子……” 阮梨随便扒拉出几颗灵果扔过去,好险堵住秋南那张下一秒就会哭出声的嘴。 “谢谢师妹!” 小美不乐意地踩了秋南两脚,在它眼里,秋南和它都是被阮梨喂养的“小动物”,而它明显跟阮梨的时间更久,它理所当然是老大,秋南这个没眼力见的小弟居然不知道谦让和恭敬,实在是太过分了。 “师妹,”秋南啃一口灵果,“你现在练剑的时候还会疼吗?” “好多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现在虽然会时不时地剧痛几次,但真正拿剑的时候反而感觉压力比之前小了许多。 另一边,卫悯去找了萧隐,萧隐正待在曲水涧旁自斟自饮,他酒瘾很大,每天都得喝个两壶,要不是十方城里那家酒坊老板娘看上他这张貌美如的脸了,频频让他赊账,他早就该为了买酒把家都当了。 卫悯简单地汇报了下自己教导阮梨的情况,萧隐听着听着眼皮直跳,“这孩子于修行一道这么不上心,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就该后悔了。” “未必。” 卫悯一笑,“大家都挺护着她的。” 萧隐想起阮梨灵石如流水的阔绰模样,扶额笑了笑,“她年纪小,你们都看着点,别让她受欺负了。” 师徒俩没啥好聊的,卫悯说完这些就起身离开,他坐过的位置上落了本薄册子。 萧隐捞过来一看,险些被上面的字闪瞎眼,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卫悯……还有这爱好呢?” 他翻来覆去地打量几遍,书面上“师兄爱师尊”这几个字看着实在扎眼,让人忍不住多想。 萧隐摸摸自己俊俏的脸庞,狐疑地猜测,卫悯这该不会是故意留下来让他看到的吧? “嘶——” 他倒吸口凉气,越想越觉得就是那样,感到十分的头疼。 他虽然风流了些,但也不会和徒弟乱搞的,看来只能辜负卫悯的一片心意了。 唉,长得好看就是麻烦。 …… “你要的味道都做出来了,尝尝看地不地道?” 阮梨蹲在茱萸峰的那一亩三分地里,跟莫卿卿头对头,往嘴里塞了颗新鲜出炉的辟谷丹。 嗯,是她日思夜想的螺蛳粉味儿。 因为修仙界材料有限,莫卿卿研究了很久才把这个味道的辟谷丹研究出来,此刻见阮梨吃掉一颗,自己也跟着尝了尝味道。 “呕——” 这一尝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她一脸的难以言喻,“师妹,这真是你想要的味道吗?”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各人有各人的嗜好,但爱吃粑粑味的人也不常见吧! 阮梨叹气,一看就知道莫卿卿也不是能够享受这种独特美味的人,果然,后面吃到榴莲味辟谷丹的时候,莫卿卿看她的眼神就更加奇怪了。 不理解,但尊重。 阮梨收获了一大堆各种口味的辟谷丹,在她的特意要求下,辟谷丹还做得比正常尺寸小了一圈,方便她当零食似的嚼着玩。 “师妹啊,你还不回去练剑?” 莫卿卿就没见过几个比自家师妹还没上进心的人,当然,她本来也没见过几个人。 “不练,”阮梨是以淬炼经脉的借口跑来茱萸峰的,一待就是一整天,唯一一点体力活儿就是帮忙给药田除草,小美负责除草,她负责督促小美不要偷懒。 莫卿卿摇摇头,心想师妹这么没有上进心怎么行,要是遇到难对付的对手,岂不是只能往对方身上扔法宝——想想还怪爽的。 “师妹!” 百里越以找阮梨为由死皮赖脸地混进了茱萸峰,莫卿卿一见他就迅速把自己的宝贝炼丹炉收起来,满脸警惕,“你来干嘛?” “嘿嘿卿卿啊,我来找阿梨说事儿,”他顺手捞了几颗莫卿卿练废掉的补气丹揣兜里,在莫卿卿拿起钉耙要赶他走之前迅速转换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来说正事的。” 莫卿卿没形象地翻个白眼,“你能有什么正事?” “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要开始了。” 宗门大比? 阮梨想起来前世的宗门大会有白芊芊参加,她在宗门大比里大放异彩,频频夺得法宝和妖丹,从而顺利进入仙盟…… 不能再想了,想起来就膈应得慌。 百里越用一种宣布大事的语气说,“我决定代表咱们沧溟宗去参加这次大比,报名表都填完了!” “啪啪啪”,阮梨给面子地鼓掌,“师兄勇敢飞,出事自己背!” 宗门大比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有些试炼场所的危险性无法预估,就算有仙盟出手保护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也保不齐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百里越哥俩好地揽过她的肩膀,“嘿,我也给你报名了,咱们一块去。” 阮梨一把将他推开,面露惊恐,“我也去?” 她拒绝,“我不去,我修为这么低,到了那里也被人压着打的份儿。” “就是因为修为低才要去啊!那么多秘境多有益于修行,磨炼心性,运气好的还能捞点子天材地宝。” 阮梨继续摇头,“我不去。” 她对宗门大比这种一听就很卷的比赛没有兴趣,“我不参加。” 第16章 师兄可以罩着我吗? 百里越做出一副要流泪的模样,“咱们人数不够,师妹你不参加不行啊,师兄都等了好几年了,你忍心看着我错过这次机会吗?” 他也不指望能拿到魁首(主要是连梦都不敢做),就希望能在秘境里发现点宝贝带回来养家,总不能让沧溟宗绝在他这一代吧。 阮梨:“要几个人才能参加?” “每个宗门出五人,最低修为要求是纳汐境中期。” 阮梨刚好卡在线上。 沧溟宗弟子本就不多,因为灵气稀薄,资源不足,能突破纳汐境的人少之又少,百里越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谁成想去蓬莱一趟还能拐个小师妹回来,这不是天意如此吗? 百里越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就差师妹你一个了。” 阮梨叹口气,她前世没参加过宗门大比,毕竟她的修为在蓬莱根本数不上号,对宗门大比一无所知,唯一确定的就是会遇到白芊芊她们。 她想了想,“我考虑考虑。” 回到逍遥峰,那位看起来比她还摆烂悠闲的便宜师兄像往常一样在杏树上坐着,手里拿了本从她那里没收来的《仙尊的在逃小娇妻》看得漫不经心。 阮梨拽了下树影晃动间露出的一截衣角,“师兄,你也参加宗门大比吗?” 宗门大比又称仙盟选拔赛,拔得头筹的前二十名可以进入仙盟,成为受仙盟庇护、享受仙盟资源的弟子,他们的宗门也会得到仙盟的支持和资源,从而有希望培养出更多的优质人才。 每次宗门大比的竞争都非常激烈,毕竟现在玄古大陆的主要灵脉都把握在仙盟手上,只有进了仙盟才能有机会吸收更多的灵气,从而进阶破境,成功飞升。 卫悯拿开挡在脸上的书,微眯着眸子看她扯着自己衣角的那截白嫩嫩的手指,拖长语调“嗯”了声。 他去参加宗门大比不是为了进仙盟,而是有些东西要进入秘境取回来,那些秘境现在有仙盟的人把控着,只有这个途径可以顺利进入不引起旁人怀疑。 阮梨眨眨眼,“师兄,你到什么境界了?” 她只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兄修为高深,但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境界了。 卫悯把书翻了一页,男女主角进入颠鸾倒凤的情节,他粗略一扫,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困。 “入鸾前期。” 阮梨张嘴:“好牛。” 连蓬莱最受器重的大师兄宁怀书也才刚步入入鸾前期呢,这个修为足以称一句少年天才了。 啧,天才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呢。 仔细一想,有卫悯在,就算参加宗门大比应该也没她这个小废物什么事吧。 她仰起脸,在树影婆娑间露出一双清凌凌的黑瞳,眼巴巴地问,“那师兄可以罩着我吗?” 她如今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封印已经被解除,等到经脉淬炼够了,认真修行起来可达一日千里,皱巴着脸装可怜,实际上到底是谁罩谁还不一定。 没等到回答,阮梨表情更加可怜,“师兄?” 卫悯忽的一笑,尾睫挑出一抹弧度,懒恹恹地应了,“行啊。” 她师兄师兄叫得那么甜,没办法拒绝咯。 第17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亲。 蓬莱。 弟子们看着公布出来的参赛人选名单,激动道,“芊芊师妹也参加这次宗门大比,咱们蓬莱夺魁的几率更大了!” 宗门大比只有年轻的弟子才能参加,参赛的弟子会进行各种秘境进行历练,在这期间获得的宝贝和功法全都归自己所有,还有可能得到前辈大能的修行秘籍,获胜的宗门更是能在接下来的五十年里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上一次蓬莱夺得魁首还是阮梨父母带队的那一次。 有弟子疑惑道,“怎么没听说要做新宗服?” 蓬莱的宗服每十年换一次新,遇到重大场合还会给弟子们新做几套,如今要参加宗门大比了,却没听说有换新宗服的打算。 宗服不仅布料珍稀昂贵,还是一件具有防御功能的低阶法宝,全修仙界也找不出几个像蓬莱这样阔绰的宗门,以前他们常因此得意洋洋。 “小声点,我听说咱们蓬莱没有额外的经费来做宗服了,以前都是的阮梨小师姐的灵石。” “不是吧,那我们还能把阮梨小师姐找回来吗?” “别想了,阮梨小师姐跟芊芊师姐关系不好,她们俩只能有一个在蓬莱。” “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阮梨小师姐也很好嘛。” 阮梨在蓬莱长大,很多弟子都认识她,她虽然天赋不够,但勤奋刻苦,尤其是出手大方好说话,蓬莱的弟子没几个没受过她的恩惠的。 白芊芊从旁边路过,听到这些将她和阮梨对比的言论时表面上仍然温柔娴静,但暗地里快把牙咬碎了。 阮梨阮梨,又是阮梨,她都已经离开蓬莱了却还阴魂不散! 不就是灵石吗?等进了秘境,白芊芊有把握拿到那些本该阮梨拿到的秘宝,到时候阮梨再也没有能比过她的。 她急匆匆地回到自己住处,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菱形巴掌大且布满碎纹的古朴晶镜,用灵力催动,在上面留下字迹。 “尊上,请问最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得到法宝吗?” 白芊芊在十年前偶然得到这个晶镜,用灵力催动后发现自己可以窥得先机,她看到了蓬莱仙宗里小师妹阮梨的一生,天资卓绝不说,还锦鲤体质,各种天材地宝拿到手软,备受宗门宠爱,而白芊芊自己天资平庸,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小宗门里当外门弟子。 她在极度地嫉妒中摔碎了这个晶镜,晶镜却自动拼好了,随后有一行字出现在上面,问她想不想拥有阮梨那样的人生。 她当然想! 于是她按照晶镜指示的做,顺利地更改了阮梨的命运,还代替她成为了蓬莱受宠的小师妹。 但这还不够,她还要将阮梨的气运彻底抢过来,要拿到所有本该降落在阮梨身上的机缘。 在白芊芊焦急的等待中,晶镜总算做出了回应,缓缓出现了一行字。 “委羽洞府。” “委羽洞府?”白芊芊轻声重复,发现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应该是什么不甚出名的小秘境。 小秘境里也有秘宝吗? 白芊芊担心地问,“请问尊上,这个委羽洞府危险吗?” 她天资极差,靠着晶镜的指点才找到修行之法,又通过夺得阮梨的气运得到了些利于修行的宝贝,但如今也只是纳汐境大圆满的水平,要是遇到什么高阶妖兽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晶镜回复得极慢,在白芊芊忍不住想摔摔打打的时候才吭哧吭哧写出了几个字。 “如果没有危险,那就不危险。” 这是什么废话啊! 白芊芊气得小脸通红,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晶镜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有些时候难沟通得很。 但没办法,她现在还要依仗着它夺得阮梨的机缘,只好忍着口气低声下气地追问。 “如果有危险,尊上能出来帮我吗?” 比如突然爆发出一阵威压帮她将妖兽掀飞,再比如在危险时刻将她护住毫发无伤——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晶镜慢吞吞地往外挤字,“亲,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亲。” “……” 好想摔掉这个倒霉玩意儿! 另一边,决定去参加宗门大比的阮梨被百里越拉着好一通补课。 “宗门大比限制参赛修士带进去的物品,最多只能装满一个低阶乾坤袋,所以师妹你得好好挑一挑把必需的东西单独放在一个乾坤袋里带进去。” 阮梨目露茫然,“一个乾坤袋?” 还是低阶的? 不是吧,她光乾坤袋就有八九个,还有一个藏在识海里的芥子空间,一大堆东西都混在一起,想要挑出必需品可太费劲儿了。 百里越点头,手里宝贝似的擦着阮梨送他的那把粉嫩嫩的湘妃剑,白天擦晚上擦,擦得比他自己的脸还干净。 “离宗门大比开始还有一个月,你可以慢慢收拾,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要先找个小秘境历练一番。” 阮梨一听就想跑,奈何百里越早有准备,一把揪住她后衣领,笑眯眯地说,“师妹啊,你躲不掉的。” “……” “哇,好多人呢。” 秘境入口处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阮梨眼神幽幽地看向百里越,说好的没人来呢。 百里越咳嗽一声,“应该是都想着参加宗门大比前先来历练一番找找感觉。” 反正附近的小宗门和散修都来了。 “这秘境什么时候开,我都排了两天的队了。” “我排了一天半才排到这里,进去后该不会都没位置了吧。” “怎么会,这秘境再小也是容得下我们的,就是这么多人,里面的法宝估计要被抢干净。” 修士们议论纷纷,唉声叹气,虽说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里秘宝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啊,万一他们运气好碰到了呢,结果这次突然来这么多人,中奖的概率大大减小。 阮梨真的很讨厌排队,看到这一望无际的蛇形队伍已经开始心累了,干脆从乾坤袋里掏出来桌椅板凳,灵果灵食,美美地开始享受下午茶。 第18章 不会真有人厚着脸皮去插队吧! 等待的时候,百里越低着头还擦他的宝贝剑,秋南趴在桌上替阮梨剥瓜子,剥一把他吃一半,因为阮梨专注于看话本,根本没发现零食都进了秋南的肚子。 周围的修士们看这阵仗猜他们是某些大宗门的弟子,毕竟这做派小宗门可养不起,但再看看他们的装着打扮,完全是各穿各的,除了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另外两个穿得异常朴素。 真是奇怪。 阮梨正捧着话本看,桌子忽然被前面的人撞了一下,被迫后退几步,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排队嘛,不前进反而后退的情况大家都懂…… “谁啊,连插队这种遭天谴的事儿都干,赶着去投胎啊??”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阮梨的眼神里透着三分敬佩三分吃惊还有四分自求多福。 “哗啦啦”,众人又挪了挪步子,从前方走来两个穿着青绿色宗服的修士,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脸铁青。 乔青阳本是陪着白芊芊来小秘境历练,到这儿才发现人多得离谱,他粗略一扫,都是些小宗门的无名之辈,修为普通,应该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透露着惊奇和艳羡。 蓬莱作为三宗之一一直备受瞩目,是最高调的一个,乔青阳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带着师妹就走到了队伍前面,那些人也很识相,立刻便后退给他们让开位置。 还没站稳呢,一声清脆的少女嗓音响起来,修士们耳聪目明,听得那是清清楚楚,一时间敢怒不敢言的那些人也都小声附和。 乔青阳哪里受过这种异样的眼光,尤其是他心仪的小师妹还在旁边,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气势汹汹地往队伍末尾走,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出声挑衅。 走近一看,他当即愣住,口中喃喃,“师妹……?” 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阮梨。 阮梨见到他也有点吃惊,挑了挑眉,居然是熟人。 她瞥到乔青阳身后的白芊芊,就明白他大概是为了白芊芊才会纡尊降贵地来这种小秘境。 “师妹,”乔青阳往这边走了几步,看到百里越和秋南时眉头皱起来,“你离开蓬莱后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百里越和秋南对视一眼,无辜躺枪。 阮梨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傻子,“咱们认识吗?不要随便过来攀关系。” 她和待在蓬莱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差别,照样吃得好穿得好,精神奕奕,光彩焕发,但又有那么点细微的不同,好像身上那股子张扬劲儿更浓了,让那张本就娇俏灵动的脸更加光芒夺目。 一句话总结:过得不错。 在乔青阳的预想里,离开蓬莱的阮梨应该很快就能感受到世界的参差,然后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等她再来蓬莱的时候,他愿意在师尊面前替她说几句好话,毕竟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十几年的情谊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然而阮梨现在的面貌,现在的态度,都让乔青阳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心头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火,面色不虞地狠狠挥了挥袖,拉着白芊芊就要往回走。 阮梨故作惊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厚着脸皮去插队吧!” 乔青阳:“……” 他脚步一顿,又拽着白芊芊转身往队尾走。 “师兄,”白芊芊蹙着眉,娇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痛意,“你弄痛我了。” 乔青阳的心思全放在阮梨身上,心不在焉地松了手,“抱歉。” 白芊芊看他这副模样气得牙痒痒,更恼恨阮梨阴魂不散,明明她的机缘都被自己抢过来了,她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晶镜给出的提示都是阮梨日后会通过各种方式解锁的地方,她锦鲤体质,一生走到哪儿哪儿都能捡到秘宝,可现在白芊芊才是有晶镜帮忙的那个,阮梨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白芊芊心里不安,她靠着晶镜提前准备,已经得到了一些本该属于阮梨的秘书和法器,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却意外地跟阮梨撞上了。 她有心想要问问晶镜,但现在人多眼杂,她根本没有机会。 思虑再三,白芊芊决定先自己试探一番,“小师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她相貌清纯无辜,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心机,冰清玉洁的模样特别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但阮梨不吃这一套,头都没抬。 “你们蓬莱的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个两个的都来套近乎。” 百里越“噗呲”一笑,乐呵呵地说,“这病得趁早治吧。” 他知道阮梨之前在蓬莱待得不开心,如今看来这两人高高在上的气焰着实可恶。 白芊芊脸色由白转青,一转头又对上乔青阳不赞同的眼神,好像在责怪她为什么主动和阮梨搭话,气得差点吐血。 刚才一见面就喊师妹的人是谁?? 一股磅礴幽清的灵气袭来,原本空旷的土地上忽然出现一座洞府,洞府的入口呈拱形,下设几个洞口,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 “委羽洞府开了!” 修士们呼啦啦地一拥而上,在选洞口的时候都要仔细斟酌一番,尽管斟酌了也不一定有用。 白芊芊知道这个秘境里面有秘宝,但她不知道具体位置,因此选洞口的时候格外仔细,拿出了可以追踪灵宝的法器罗盘,上面的指针慢悠悠晃动,迟迟没有停下的迹象。 (只要它不停,就没人发现它其实根本指不准) 白芊芊心里焦急万分,她对阮梨心存忌惮,猜测她来这个小秘境或许也是知道这里藏着宝贝,于是分出心神偷偷去观察阮梨的动作,她有乔青阳帮忙,完全可以跟她选一个入口,再先行拿到秘宝。 她屏气凝神,听到了阮梨口中的低声念叨。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她手指一点,选中了最左边那个洞口,身后的两人竟然也完全没有异议,就那么跟着她进去了。 白芊芊:“??” 这也太草率了,她到底是跟还是不跟? 第19章 你还不好意思? 阮梨根本不在意白芊芊,她随便选了个洞口就走进去,在一阵眩晕感后站稳了,眼前一片漆黑,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立刻就攀附上一层潮湿阴冷的感觉。 她小声嘀咕,“好古怪的地方。” 没得到回应,也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阮梨这才发现她跟百里越和秋南走散了,原来这秘境里面四处都有阵法,就算从同一个洞口走进,也不一定会被传送到同一个位置。 摸索着走了两步,周围传来非常细微的摩挲声,簌簌声,听在耳中感觉异常怪异,保险起见,阮梨把照霜剑拎了出来,但照霜剑天不怕地不怕它怕黑,发现四周黑不溜秋后就战战兢兢地抖个不停。 一点也没有上古神剑的气势。 连带着阮梨也变成震动版了,“别别别抖抖抖——” 无奈,她从乾坤袋掏出个照明珠,霎时间光芒大盛,四周景象一览无余。 她身处狭窄潮湿的甬道,前面密密麻麻伏着数十条手腕粗细的歧蛇,蛇身纹斑斓,一看就很毒,是种常居洞穴的低阶妖兽,未开灵智,脑子可能也就芝麻大点。 阮梨的衣袖晃了晃,将照明珠遮住一点,没被光照到的歧蛇忽然就动了,速度奇快地朝阮梨蹿过去。 “诶?” 阮梨眼疾手快地将衣袖捞住,前方顿时又无一丝阴影,蹿到一半的歧蛇全部都僵硬在半空中不动了。 好像找到规律了。 “一二三,木头人?” 阮梨掀袖子,盖袖子,光线忽明忽暗,歧蛇们一会儿蹿,一会儿停,累得直吐舌头,分叉的蛇信子耷拉在嘴巴外面。 多损啊你! 玩够了,阮梨悠哉悠哉地绕过它们,将照明珠悬于头顶,继续往前走。 她没来过秘境,对这里可能隐藏的秘宝也没兴趣,就想着快点跟百里越他们汇合,她一个小菜鸡要是遇到中阶妖兽,恐怕都不一定打得过。 走出一段距离,脚下不再是黏答答的泥泞土地,而是硬邦邦的,似乎还有棱有角的,有点硌得慌,阮梨趁机将鞋底上沾着的泥都蹭了蹭,蹭到最后一下的时候,身体忽然摇晃起来,然后渐渐升高,她站立不稳,“啪”地一声摔下来。 照明珠咕噜噜地滚到一边,昏暗的光线里有双幽绿色竖瞳比照明珠更亮,阴测测地注视着摔到它眼前的阮梨。 “呃——” 这竟然是中阶妖兽巨鳞鳄,它趴伏的地方是一处洼坑,刚刚阮梨就是踩到了它的脑袋,现在它脑袋上还有一滩从她鞋底上刮下来的泥点子呢。 照霜剑有一半落到阴影里,怕黑的它又开始抖抖抖,阮梨也要开始抖了,这么大一只妖兽她打不过来啊! 中阶妖兽最差也相当于运辰期修士的修为,阮梨连运辰期的门槛还没摸着呢,自然是硬抗不过的。 她二话不说,拎着找照霜剑就往前跑,因为巨鳞鳄庞大的身体堵住了路,她逃跑的过程中不是踩到这位妖兽的蹄子,就是踩到它的尾巴。 每次踩到,阮梨都心有余悸地抖两下。 “不好意思啊~” 巨鳞鳄愤怒咆哮:你还不好意思?? 它虽然是中阶妖兽,但灵智不咋地,眼神更是不好,每次当它以为一爪子把这个可恶的小人类给拍死了,阮梨就会用行动告诉它,她还活蹦乱跳着,甚至仗着自己速度快踩着它的脑袋上下逃窜。 “吼!” 身后一股强大的妖力袭来,阮梨只能拿照霜接下,她来的时候特意去问过卫悯,他说她的经脉经过一番淬炼和功法训练后已经比以前坚强抗造了不少,但出手时要注意分寸,遇到太强劲的对手该跑还是得跑。 最后这句话不用他说阮梨也知道,她毕竟都菜了十几年了。 照霜裹挟着冷冽的灵力挡住那道妖力,阮梨反手握剑狠狠一劈,一道剑影横扫过去,在巨鳞鳄坚硬的外壳上留下一道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的浅浅划痕。 阮梨嘴角抽了抽,逃跑的速度更快了。 前方视野骤然开阔,出现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后边巨鳞鳄追了上来,阮梨咬咬牙,抱着照霜剑就跳进了水里。 这潭水深不见底,而且能够锁住修士体内的灵力,像深渊巨口一般把人往深处吞,阮梨一进水就感觉四肢沉重,怎么也够不到水面。 她憋着一口气,像旱鸭子一样靠着本能反应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个硬邦邦但是有浮力的东西。 阮梨把这东西紧紧抱住,靠着它的浮力将自己拉出水面,狼狈地趴到岸上,她没能及时服闭息丹,这会儿头脑发晕,感觉喝了一肚子水。 “咳咳——” 好半晌才缓过来,阮梨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低头正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 “我靠!” 她差点把怀里的东西再扔进水面,刚刚情急之下捞住的居然是一个光洁雪白的大脑壳! 骷髅头骨碌碌地滚到一边,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幽怨地看着她。 阮梨惊魂未定又听到巨鳞鳄的低吼声,这修仙界的鳄与鳄不同,它是生长在陆地上的,不会游泳,甚至有点怕水,而且这潭水不一般,他根本不敢进,这会儿见阮梨居然跑到对岸去了,急得无能狂怒,汹涌的妖力一波波往外溢。 然而那诡异的潭水似乎能够吸纳这些妖力,妖力一旦接触到水面就消失得一干二净,阮梨毫发无伤。 巨鳞鳄更生气了。 “吼!吼!” 它的脑仁也就比歧蛇大上那么一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干脆一低头呱唧呱唧地开始喝潭水,看那样子似乎是想把潭水喝干然后再跑过去找阮梨算账。 阮梨情不自禁露出敬佩的目光。 好有抱负的鳄。 阮梨累得不轻,见一时半会儿自己没有危险,就拿出几枚灵果开始啃,对面的巨鳞鳄嗅到灵气,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馋得不得了。 “嘬嘬嘬。” 哪怕是修仙界的妖兽也无法抗拒这种声音,巨鳞鳄扬起了脑袋,控制不住地看向阮梨。 第20章 白芊芊还有捡垃圾的爱好啊? 阮梨扔了个灵果过去,用的力气太大,灵果嗖地一声越过巨鳞鳄掉在后面,巨鳞鳄挪着它庞大的身躯去把灵果叼回来,吃完后又开始盯阮梨,甚至隐隐有要摇尾巴的趋势。 饭来——饭来—— 感觉它看阮梨的眼神都善良了不少。 阮梨吃了几枚灵果补充体力,她没有乱丢垃圾的习惯,就找了个木匣子装果核,这木匣子还是几年前她去十方城买的,具有保鲜灵果的作用,但买来才发现很鸡肋,她自己的芥子空间就足够了,于是一直闲置着。 在阮梨没有留意到的角落,白芊芊悄悄出现,模样跟刚进来那会儿相比要狼狈不少,她没有选择跟阮梨进同一个洞口,但她进的那个地方除了几只有碍观瞻的妖兽就啥也没有了,她又没和乔青阳传送到一个位置,靠着法宝的庇护才踉踉跄跄地从妖兽手里跑出来。 她问晶镜秘宝的具体位置,这回晶镜倒是给力了,但是它指的方向居然就是阮梨一开始选的那个! 这也能行?? 白芊芊担心秘宝已经被阮梨拿到,心里火急火燎,她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发现阮梨也是十分狼狈,一副刚刚结束恶战的模样,于是心理平衡了不少。 不过秘宝在哪里? 白芊芊的视线掠过呱唧呱唧喝水的巨鳞鳄、深不见底的潭水、幽暗的石块,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骷髅头,最终停在阮梨身边的一个木匣子上。 她心中一喜,就是它了! 趁着阮梨弯腰去够漂浮在水面上的照霜剑,白芊芊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飞快地冲过去抢走了那个木匣子,临走还朝阮梨抛了个得意与挑衅并存的眼神。 阮梨一脸茫然。 不是吧,白芊芊还有捡垃圾的爱好啊? 捡垃圾有什么好得意的? 难懂哦。 阮梨甩了甩湿漉漉的照霜剑,打算继续往前走,刚迈出去一步,脚后跟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低头,发现正是被她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个骷髅头。 “……” 也不知道这位兄台是在水里溺死的,还是被巨鳞鳄吃的只剩下一个头盖骨,阮梨想着自己毕竟是靠它才成功上岸的,就在旁边的空地里挖了个坑,把骷髅头埋进去。 “早入轮回啊兄台。” 阮梨拍了拍手心里的土,转身往前走,想着得快点找到百里越他们,小秘境的开放时间一般不会太久,她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嘭!” 阮梨脚尖踢到硬物,居然还是那个被她埋进土里的骷髅头,她不慎把骷髅头一脚踢飞,骷髅头一路撞上墙面、石头,最后一头扎进阮梨怀里,黏着她死活摘不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阮梨现在觉得这骷髅头不简单了,都懂得强买强卖了,它还能是什么纯情无辜好头? 经过刚刚一番土埋脚踢,原本雪白的骷髅头变得不忍直视起来,阮梨甩也甩不掉,只好任由它黏着,手指戳进两个空荡荡的眼洞里,拎着它在潭水里涮了涮。 忽然间,地动山摇! 第21章 怎么还带用生化武器的! 白芊芊抱着从阮梨那里抢来的木匣子,一路上心脏怦怦直跳,她虽然已经抢过几次阮梨的机缘了,但这还是头一次光明正大地抢,如果阮梨追究起来,她还得装无辜卖可怜掩饰过去。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晶镜告诉她这次的秘宝作用非同小可,有了它,她在宗门大比里绝对能够一展风采,到时候她的名字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芊芊心情振奋,正想要把木匣子打开看看,就见乔青阳从另一个甬道口闪身出来,她立刻将木匣子收进乾坤袋,“师兄!” “芊芊你没事吧?” 乔青阳皱着眉,他这次跟过来就是为了保护白芊芊,没成想这个小秘境居然还有分散在各处的传送阵,他一个没跟紧就跟白芊芊走散了。 “我没事——” 一股庞大的妖力震颤着石壁,白芊芊话音一顿,有些惊慌,“发生什么了?” 乔青阳护在她身前,脸色凝重地说,“有人遇到妖兽了,少说也是个中阶妖兽。” 因为妖兽的习性和本事不同,有些妖兽哪怕只是中阶的水平,也异常地难对付,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乔青阳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阮梨,阮梨修为不高,以前师兄弟们出门历练从来不带她一起,她现在要是碰上妖兽恐怕根本没有抵抗力。 他转头对白芊芊说,“不知道是谁遇到了妖兽,我去看一下。” 那个方向白芊芊再清楚不过,她就是从那里抱着木匣子过来的,她抓住乔青阳的胳膊,“师兄,我害怕,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少女柔弱的脸上带着恳求之意,乔青阳便动摇了,最终还是没有动。 另一边,阮梨在剧烈的摇晃中拿剑支撑着身体,她前方两米处的地面像一块布一样被轻易地撕开,一只比巨鳞鳄还大上两倍的蜘蛛从地面钻出来,它浑身布满坚硬的蛰毛,单眼闪烁着幽红的光,竟是一只幽灵蛛。 又是中阶妖兽! 阮梨简直无力吐槽为什么一个小秘境里能有这么多中阶妖兽,这只幽灵蛛明显聪明许多,二话不说就挥舞着螯爪冲上来,猛烈的妖力裹挟着腥臭的妖风,差点没把阮梨熏倒。 怎么还带用生化武器的! 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和巨鳞鳄,阮梨无力可退只能迎战,她调动灵力,照霜剑在她手中嗡鸣作响,显然是等不及了。 幽灵蛛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只有纳汐境修为的小人类放在眼里,但对方竟然出奇地快,凌厉冷冽的剑风扫向它的一只单眼,顿时就是一阵剧痛。 阮梨不恋战,得手后立刻退开,但左肩还是被妖力刺中,她踉跄了两步稳住身体,在疼痛中激发出了一点血性。 她真的很怕痛!也非常讨厌蜘蛛! 照霜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天青色的光芒一阵亮过一阵,阮梨拎着剑折身上前,快靠近时高高跃起,直接跳到了幽灵蛛的头部,一剑斩断它前方的一对螯肢。 幽灵蛛的纺丝器里吐出数十根沾着毒液的细丝,细丝在空中细微地颤动,如同有意识般迅速地缠向阮梨的双手,它的毒液带有腐蚀性,碰触到后灼痛感明显。 第22章 一定是有人想我了。 蛛丝源源不断,阮梨很快就被缠成了个茧,茧内还在不断地滴落毒液,用不了多久就能把猎物完全“消化”掉。 阮梨 幽灵蛛慢吞吞地挪动了下自己庞大的身体,一边美滋滋地等待食物熟透,一边向对岸的巨鳞鳄发出不屑的嘲讽。 巨鳞鳄跟它比起来就是村头的二傻子,压根没听明白它的嘲笑,只是焦躁地加快了呱唧呱唧喝水的速度,想赶过去分一杯羹。 片刻后,巨鳞鳄忽然闻到了一股烧烤的味道,它馋得口水直流,眼珠子四处转动寻找香味的来源。 就在这时,那个静悄悄的茧晃了几下,“噼里啪啦”地冒出火苗,瞬间就烧成了焦炭,风一吹就散了,阮梨站在里面毫发无损,她缓缓睁开眼,发尾、眉梢闪烁着橙红的火光,但很快这些火光就被噗呲噗呲地哑火了。 阮梨捋了捋自己有点炸毛的头发,冲着傻眼的幽灵蛛挑眉一笑,“哈喽,又见面了小蛛蛛。” 幽灵蛛大怒,这次挥舞着螯肢就冲上来,阮梨体内的灵力全被调动,照霜剑在手中挽了个剑,她漆黑的杏眸炯炯发亮,握着剑毫不迟疑地迎上来,这次专门攻击幽灵蛛那鼓囊囊的腹部。 妖兽有妖力护体,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阮梨一剑下去只在它的腹部留下指甲盖大小的划痕,她心定神凝,剑招越来越凌厉,越来越迅疾。 跟其他剑修不同,阮梨修为停滞不前的时候学过很多剑谱,样样练下来就导致她的招式有些杂,旁人看着可能会觉得杂乱无章,但真正跟她对战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些招式的奇诡之处,根本看不透。 幽灵蛛也是一样,没打多久就感觉眼缭乱,根本猜不透阮梨的下一招是什么,恼羞成怒地用妖力镇压,却反倒被阮梨瞅准时机在腹部狠狠刺了一剑。 顶不住了,有点智商的幽灵蛛决定先跑为快。 阮梨眸子一亮,“想跑?” “那可不行。” 她声音极低,周身凝聚出灵力形成的磅礴剑气,呼啸着向幽灵蛛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她身形一闪,双手握着照霜剑给幽灵蛛来了个剖腹手术。 “轰隆——” 幽灵蛛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体渐渐干瘪下去,它腹部豁着一个大口子,密密麻麻的小体幽灵蛛正从里面争先恐后地往外逃。 “锵——” 照霜剑深深地插进地面,阮梨半跪在地上,一低头就开始狂吐血,过度使用灵力的后果就是感觉经脉全被人狠狠攥住了,有种疼到极致的窒息感。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嘴里塞丹药补充灵力,愁眉苦脸地自嘲,“我真是太废了。” 旁边死不瞑目的幽灵蛛:“?” 你说谁废?? “师妹!” 百里越和秋南匆匆赶到,一眼就看到跪在血泊里的阮梨,当即脸色一变,还没走近就开始哭,“师妹啊,你还那么年轻,都怪我们来得晚——” 秋南声音直哆嗦,“师妹呜呜呜师妹——” 哭得太认真,让阮梨都有点不好意思睁眼了。 “咳,师兄,我还没死呢。” 她撑着剑缓缓站起来,疼到极致感觉已经有些麻木了,连带着脸也有点僵,做不出来什么表情。 “师妹,我靠,这幽灵蛛不会是你杀的吧?” 百里越和秋南一人扶着阮梨一边,手忙脚乱地给阮梨塞补灵丹,阮梨被丹药塞了一嘴,也没法告诉他们其实自己已经吃了一肚子丹药。 阮梨嚼着丹药,缓过来一点了,也有精神吹牛皮,含含混混地说,“那当然,堪称一场生死决斗,可惜你们没瞧见。” 百里越啧啧称奇,“这幽灵蛛可不好对付,据说它的蛛丝连运辰境的修士都无法斩断,师妹你可太厉害了。” 阮梨想想也觉得惊奇,她好像确实是变厉害一点了,前世在蓬莱的时候她可没有过这种光辉时刻,那会儿弱得连白芊芊都打不过。 啧,难不成是蓬莱克她?不然她怎么一离开蓬莱就变厉害了呢。 阮梨坐在潭水边休息,看着百里越忙前忙后地收拾幽灵蛛,它的妖丹、螯肢都可以拿到卖,百里越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么个发财的好机会的。 她忽然发现被自己随手撂在岸边的骷髅头不见了。 奇怪,难不成是打斗过程中不小心又掉进潭水里了? 百里越把能卖钱的东西都收拾好,感应到周围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小秘境快关闭了。” 果然,没过多久秘境里的人家全都被传送了出来,其中阮梨一身血最为显眼。 “哦哟,小友你这是遇上什么妖兽了?” “看这惨烈程度,怎么也得是个中阶妖兽吧?” “这秘境里还有中阶妖兽?我怎么一个也没有遇到过。” 进秘境历练都是碰运气,赌的就是有没有可能撞上自己的机缘,有像阮梨这样凄惨一战的,也有闲逛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遇到的。 乔青阳看着阮梨惨兮兮的模样心生不忍,又觉得她这是自作自受,如果她没有离开蓬莱,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呢? 他走过去,掏出两枚丹药,硬邦邦地说,“把这吃了,你看你这丢人的样子,以后还是别再来这种地方了,自找苦吃。” 阮梨还没说话,百里越已经将那只手推了回去,贱兮兮地说,“别套近乎了,我们师妹不吃这种便宜的货色,还有,什么叫自找苦吃,你懂个屁。” 秋南鹦鹉学舌,业务不太熟练,“你你、你懂个屁。” 乔青阳气得脸色发青,大踏步走了。 在他跟阮梨说废话的时候,白芊芊的心思全在自己拿出来的秘宝上,她偷偷将木匣子取出来打开,屏气凝神。 里面赫然是几枚光秃秃的果核,有的果子没啃干净,还能看到牙印。 “……” 白芊芊想起自己为这个“秘宝”付出的努力,气得险些撅过去。 “阮!梨!” 阮梨打个喷嚏,肯定道,“一定是有人想我了。” 第23章 我想把它送给你。 秘境里和外面的世界时间流速不同,阮梨到逍遥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凌晨了,她那爱睡懒觉的师兄应该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推开自己的房门。 “吱嘎——”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回来了?” 阮梨立刻站直,“嗯,刚回来。” 沧溟宗灵气不足,不像蓬莱那样总是云缭雾绕,日出日落格外准时,瞧着和凡间没什么两样,此时天边已然可见一轮早日的影子,卫悯身上也蒙了层淡色的橘色光影。 他应该是刚醒,外袍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要掉不掉的,乌黑长发胡乱散着,未束冠未系带,狭长的漆黑眸子微微垂着,目光在阮梨身上停了会儿。 阮梨已经用清洁术洗掉了身上的血污,体内亏空的灵力也已经补充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就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也不知道卫悯是不是有火眼金睛,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阮梨已经动过手了,稍微站直了些,“跟妖兽打过了?” 秘境本就是历练的地方,遇到妖兽不足为奇,阮梨也需要在实战中积累经验,磨炼经脉韧性,但当卫悯发现她真的遇到妖兽了的时候,还是不免皱眉。 他没养过小孩,没带过师弟师妹,其实不太清楚该怎么教人修炼,他修行那会儿都是直接找个妖窟进去硬打,打赢了修为也就上来了。 但总觉得这种方法不适合用在阮梨身上,伤了残了的,不得把小姑娘疼得掉金豆子? 阮梨在他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中低下头,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老老实实地交代,“打了,遇到一只幽灵蛛,中阶妖兽。” 她皱皱鼻子,“有点难打,不过我还是打赢了。” 脑袋一重,被卫悯用手虎摸了两下,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夸奖,卫悯低声说,“挺厉害。” 阮梨唇角翘了翘,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经脉还疼吗?” 卫悯又问,朝阮梨伸出手,打算探一探她的经脉情况。 “现在不怎么疼了。”阮梨往前走了两步,跟卫悯只隔着咫尺距离,感觉到他的灵力顺着手掌一路游走到丹田,凉滋滋的,还挺舒服。 她的经脉经过一段时间的淬炼和强化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带给她的疼痛只会越来越少,修为也会日益精进,如果不是因为沧溟宗灵气稀薄,她现在恐怕都已经进阶了。 卫悯稍稍放下心来,但眉头忽然一皱,意味不明地看了阮梨一眼。 奇怪,她体内似乎还有一道封印气息,是之前封印她经脉的禁制残留?还是一道新的封印? “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阮梨就想到自己烧掉幽灵蛛蛛网的那簇火,当时她被毒液侵蚀,已经濒临绝境,那簇火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是哪个护身法宝起作用了? 阮梨自己想不明白,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别人,哪怕是……卫悯。 她摇头,“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那短暂的迟疑被卫悯察觉到,但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说起来两人才当了几个月的师兄妹,算不上多亲近,更何况谁没有秘密呢? 他神色淡淡地收回手,“嗯,回去休息吧。” 卫悯想要关门,只余下一条门缝的时候阮梨忽然去而复返,“师兄。”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幽绿色的珠子,“这是幽灵蛛的妖丹,是我 “ 中阶妖兽而已,它的妖丹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物,阮梨能拿出许许多多个比它更好的妖丹出来,但这枚意义不同,而且她送了卫悯一整个乾坤袋的宝贝,也不见他有多高兴,她觉得他大抵是不在意这些的。 应该不在意……吧? 卫悯似乎是怔了一下,清浅的眸光从阮梨脸上落到她盛着妖丹的掌心,低笑了声,很荣幸似的,“那就谢谢师妹了。” 他指尖微凉,从阮梨手掌心掠过的时候不经意碰了一下,阮梨也跟着蜷了蜷手指,她笑眯眯地仰着脸,“我回去休息了。” 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倒是卫悯扶着门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鸦羽般的长睫垂落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后几天,阮梨又被迫跟着百里越和秋南去了几个小秘境,这几次她都没有再和大家走散,遇到妖兽也是一起对付,解决得比较轻松。 百里越低头收拾妖兽掉下来的鸟羽,“师妹,咱们过两天就要去太机城了,得提前过去,不然误了开赛时间就进不去了。” 太机城是仙盟管辖下的大型城池,四方修士来往络绎不绝,也是举办宗门大比的主要地点,进入幻境的入口就在那里,利用传送阵进入不同秘境。 阮梨正在嚼鸡腿味的辟谷丹,顺手往秋南的嘴里也塞一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百里越幽幽地问,“乾坤袋收拾出来了吗?” 早就把这茬忘了的阮梨:“……我今天回去就收拾。” “记得多带些丹药,进入大比受伤是难免的,丹药必不可少,没用的东西就不要带着占位置了。” 阮梨:“明白。” 然后当天晚上不仅把没看完的话本塞进了乾坤袋,还把黏人的小美也塞了进去。 小美挑嘴得很,只吃阮梨喂它的灵果灵植,时不时还啃点灵石当零嘴,如果不把它带上,恐怕它会在沧溟宗活生生把自己饿死。 没用的东西多它一个也不会怎么样。 阮梨收拾东西的时候瞥到卫悯从杏树上下来,他腕间多了条红绳,上面只穿了一颗幽绿色珠子,他肤色本就极白,有这颗珠子衬着更显得丰肌玉骨,怎么瞧怎么好看。 她有点走神地想,以后该多杀点妖兽,用妖丹给师兄串条珠链,肯定很漂亮。 拆分了一下章节所以看起来章节数变多了,以后一章都是一千或两千字,另外宗门大比改成了50年一次。 第24章 师父保重身体。 出发去太机城的那天,沧溟宗长老为这些年轻弟子们送行,站在台上一阵激情演讲,中心只有一个:名次不重要,全手全脚地回来就行。 毕竟沧溟宗的弟子已经够少了。 阮梨在台下听得昏昏欲睡,因为人少,她这个打盹的夹在人群里就格外显眼,长老的眼刀嗖嗖地扔过来。 就是扔得有点偏,全刮到旁边秋南脸上了。 他苦兮兮地皱着脸,“师妹你别睡了,长老都要成斗鸡眼了。” 阮梨被唠叨得头晕,“他讲完了没,讲完了咱们就走吧?” “还有得唠呢,这才讲到咱们沧溟宗建宗 阮梨一想长老还要把他是怎么上山的、怎么数十年如一日苦苦修行的,就感觉后脑勺发麻。 “你们这群孩子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年仙魔大战生灵涂炭,玄古大陆灵气稀薄到——” 阮梨听不下去了,这怎么又扯到仙魔大战了,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她扯一扯左右坐着的百里越和秋南,对着同样犯困的莫卿卿眨了眨眼。 片刻后,一行人出现在沧溟宗山下,秋南头回干欺骗长老的事,感觉又心虚又刺激。 “长老要是发现我们用障眼法骗他,肯定很生气。” “那时候我们都要太机城了,他生气也揍不着我们。” 阮梨往宗门入口的方向看了眼,“我师兄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太机城?” 她今早起来去找卫悯,才知道他原来是不跟他们一块出发的,说是自己有事要做,到时候大比开始了他自然会出现。 莫卿卿:“你师兄神秘着呢,总是时不时下山一趟,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说起来,阮梨一直都很好奇,卫悯天赋那么好怎么会甘愿留在这么个名不经传的小宗门? 百里越嘀咕着说,“卫师兄是掌门捡来的,掌门发现他有天赋后想把他送到其他宗门来着,不过他似乎对修行没什么兴趣,就喜欢赖在逍遥峰睡大觉。” 可恨的是,人家不勤于修炼,修为也比他们高出一大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阮梨听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聊着卫悯,发现在他们眼里,卫悯不仅古怪还冷淡,属于不爱搭理人的那种,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她倒是没怎么觉得。 “传送阵开了,师妹,你愣着干嘛呢?” 阮梨:“别催,这就来了。” 她踏入传送阵的那一刻下意识抬头往宗门的方向看了眼,那里竟站了个修长的身影。 是掌门萧隐。 他笑吟吟地望着这边,似乎是专门来给弟子送行的,不知为何没有跟他们打照面,只远远看着,左手还端了个酒杯,朝阮梨的方向举了举,随后一口饮尽。 待在沧溟宗的日子短暂但轻松,是阮梨在蓬莱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她弯起唇角笑了,给萧隐传音,“师父保重身体。” 萧隐手里还举着酒杯,神色微微一怔,他那半道捡来的大徒弟早上走时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嘿,他的身体是有多需要他们操心? 大师兄是转世的来着,某某转世,后面会写 第25章 肱二头肌很发达算不算? 太机城受仙盟管辖,里面的住户都是些入了引灵境门槛但无缘修行的半吊子修士,因为宗门大比即将开始,这阵子城内多了不少人,看起来比十方城还有热闹些。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太机城特产琼浆玉液,历届大比魁首都买过!” “送亲朋送好友,来了太机城可不能空手走!” 阮梨被这遍街的吆喝声吵得脑袋疼,走着走着就发现身后没人了,百里越黏在武器铺里光摸不买,秋南则正在试喝那黑乎乎的“琼浆玉液”,他小子是真的什么都敢吃啊。 “这位小友,看手相吗?” 阮梨忽然被人拦住,那人在街道边摆了个摊,穿着一身靛蓝的锦袍,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虽然是挺俊俏的长相,但给人的感觉不太正经。 他此刻连人带桌堵到阮梨身前,二话不说就要牵她的手,阮梨也二话不说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阮梨吃惊,“你怎么不躲?” 南宫鹤手里的龟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英俊的脸上顿时就多了个红印子,“我也没想到你真打啊!” “你都真摸我当然也是真打了!” 南宫鹤“嘶嘶”地抽着气,不死心地把手伸出去,死皮赖脸道,“你打都打了,让我摸摸小手呗。” “我可是有证在手的真卦师,看手相一流,我给你看看你这次宗门大比能拿个什么名次。” 阮梨眼皮直跳,她可没听说哪家卦修是靠看手相给人算命的,这非命是个心怀不轨的臭流氓。 正要把这人逮住暴揍一顿,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就是他!这人偷摸我的手还说自己是卦修!” 一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领着一大堆人追过来,“大师兄二师兄……八师兄,快帮我教训教训这个臭流氓!” 阮梨看呆了,妈呀,这就是修仙界版的《八个师兄超宠我》吗? 她一个不留神,南宫鹤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挣脱,连摊位也不要了,七拐八绕地从人群里溜走,明明也才运辰境前期,但逃跑的功夫一流,愣是没被人摸到一截衣角。 黄衣少女气势汹汹地追过来,上下打量阮梨一圈,质问道,“你跟那臭流氓是一伙的?” 嗯? 阮梨无语,“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也是受害者。” 把她一个季少女看成流氓同伙,也太侮辱人了吧! 凑近了看,阮梨发现这黄衣少女浑身上下都是法宝,头上簪的、颈间带的、腰上缠的,腕上套的,最差的也是中品法器,透着一股浓浓的有钱人气息。 她真的很少见比自己还壕的。 闻音仰着小脸,狐疑地盯着阮梨瞧,她看上去比阮梨还小上几岁,模样娇俏刁蛮。 她冷哼,“不是就好。” 随即转身离开,手腕上七八个镯子叠在一起,走路的时候响起悦耳的碰撞声。 百里越被武器铺的店主赶出来,顺手揪上喝光了人家七八杯试喝款琼浆玉液的秋南,“师妹!我刚刚看到神机门的人跑过去了,发生什么了?” 神机门?那个三宗两门里的神机门?据说神机门是几百年里唯一成气候的炼器大派,连仙盟都得好声好气地伺候着,所以他们的人是出了名的狂妄傲慢,也是出了名的有钱。 阮梨恍然,怪不得刚刚那黄衣少女身上有那么多法器,原来人家家里就是干这行的。 百里越听阮梨说完刚刚的小插曲,觉得最近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这几日太机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压低声音,“据说还有魔族偷偷混进来。” 自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后,魔族大伤根基,一度沉寂,但这几年听说魔域那边因为几个魔主争权变得异常混乱,有不少魔族人都趁机跑到修士的地盘来捣乱。 阮梨听到魔族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舒服,毕竟她前世死在魔域,往事不堪回首。 “等等,莫师姐呢?”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从进入太机城起大家就各玩各的,都以为莫卿卿是和对方在一起,结果她才是落单的那个。 “分头去找,莫师姐应该爱逛丹铺和药草局。” 百里越和秋南一头扎进丹铺,阮梨则是选择向路人求助,她先是在路边摊买了份干巴巴的果脯,在老板喜笑颜开的时候向他打听。 “你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修?长得很漂亮。” 老板为难,这描述也太草率了,这样的女修一抓一大把。 “有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 阮梨冥思苦想,“肱二头肌很发达算不算?” 老板一脸“你逗我玩呢?” 阮梨不得不放弃口头描述,又找人画了幅七八成像的画像,开始拎着画像到处跑。 “诶?这个女修我见过!” 阮梨急忙打听,“在哪儿见的?什么时候见的?” 那人慢悠悠地说,“哎呀,穷日子过惯了记性也不太好——” “……” 阮梨掏出一把灵石,在对方伸手来接的时候又收回去,“先说情报。” “见了有一会儿了,她跟丹鼎宗的人走了。” 丹鼎宗是个专门炼丹的宗门,名气不小,莫师姐怎么会跟他们的人混到一起? 阮梨跟百里越和秋南讨论了一番,一致认为莫师姐是被丹鼎宗的人绑架了,原因嘛,大概率是寻仇。 “我其实听过一些传闻,据说莫师姐跟丹鼎宗的人有不小的过节。” 秋南附和地点头,“我在咱们宗门见过丹鼎宗的长老,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来算账的,可能莫师姐招惹过他们被记恨上了。” 都找上门了,看来不是小仇。 那莫师姐岂不是凶多吉少? 阮梨小脸严肃,“不能再等了,总不能大比还没开始就折一个队友吧。” 百里越瞅她,含蓄地说,“丹鼎宗的人挺强的。” 虽然人家是技术型人才,但修为境界摆在那里,据说为了参加比赛还专门请了几个散修当保镖。 一句话:应该打不过。 阮梨胸有成竹:“山人自有妙计。” 感谢大家支持,下一章就收费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正版,爱大家! 第26章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丹鼎宗的人有钱,住的地方也是太机城里寸土寸金的好地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还有一个大院子。 百里越摸了摸自己陌生的脸,一开口细声细气,标准的萝莉音,“师妹,你确定咱们要这么进去?” 阮梨点头,此刻在易容丹的效果下她也变了一副模样,不过性别没变,上次男装留下阴影了。 “这就是我的妙计。” 百里越想哭,她也没说这妙计的前提是他要牺牲色相啊。 “快,师兄快去,莫师姐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百里越一咬牙,扭扭捏捏地迈着小碎步上前,然后拙劣地表演了一个美人摔倒。 “啊,我摔倒了!” 守在门口的丹鼎宗弟子一脸正气,连忙过来搀扶,不小心碰到少女的腰,羞得满脸通红。 “姑娘、姑娘没事吧?” 百里越也满脸通红,臊的,见阮梨已经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按照安排好的剧情继续表演,“腿、腿好痛哦,你能扶我到旁边坐坐吗?” 大概丹修天天跟草药打交道,都比较单纯,这位年轻男修一点都没怀疑,他羞答答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百里越的眼睛,还非常慷慨地贡献出几颗补灵丹。 百里越演着演着就演上瘾了,动作越发地自然,捂嘴浅笑,“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丹药收好,生怕晚一步人家就后悔不给了。 在他沉迷表演的时候,阮梨悄悄溜进了院子,一进门就和数十个丹修对上眼。 “……” 不是,你们丹修炼丹就在院子里炼啊? 一个少年狐疑地问,“你是谁?” 这种时候就比较庆幸提前用了易容丹,阮梨一脸焦急地说,“我姐姐受了重伤,劳烦各位救救我姐姐!” 丹修嘛,治病炼丹的一把好手,眼里只有两种人,必须救的和绝对不救的,闻言表情立刻正经起来,“你姐姐在哪儿?” 阮梨朝外面指了指,嘤嘤假哭,“我姐姐命不久矣!” 院子里的年轻弟子们纷纷往外跑,将正想继续诓骗丹药的百里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位姑娘,听说你命不久矣,是伤了哪里?” 百里越疑惑:“啊?” 百里越震惊:“啊!” 我也是刚听说我命不久矣你信吗? 阮梨不知道莫师姐究竟被关在哪里,也来不及细想,只能把厢房一间间地翻了个遍。 直到只剩下最后一间房门紧闭的厢房。 阮梨累得直喘气,她这破运气,欧皇一次机会就能选中的事儿,她非得把机会全都用光才行。 也不知道莫师姐有没有被虐待,有没有被逼着服下毒丹,或者是直接被扔进炼丹炉。 阮梨被脑补吓的哆嗦了下,拿出照霜,一脚踹开房门。 “师姐,我来救你了!” 幽幽的甜香扑鼻,房内两人一站一坐,她脑补中饱受摧残的莫师姐微微低着头,正和一男子交颈厮磨,那男子从脸到脖颈红了一片,好似一朵脆弱的娇。 阮梨:“……”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第27章 门不当户不对的怨偶。 百里越在一众丹修中间艰难地展现了自己病入膏肓的演技,就在他快要演不下去,考虑装死行不行的时候,人群忽然被拨开,他那一刻钟不见如隔三秋的小师妹终于出现。 阮梨还处于极度震惊下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拉着百里越二话不说就往来时的路跑。 丹鼎宗的年轻修士们有被震惊到:不是说病入膏肓了吗?这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啊,而且这姑娘跑起来居然外八字…… “师妹,莫师姐呢?” 百里越左瞧右瞧没看到莫师姐的影子,再看阮梨一脸精神恍惚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阮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她怕自己说出来后百里越可能真的会被吓出毛病来。 她语气沉重,“莫师姐她……” 百里越小心肝一颤一颤,语气悲痛地接话,“师姐她——” 阮梨欲言又止,摇头叹息,“师姐她好着呢,不需要我们救了。” 看刚刚那样子,倒是那个被师姐摁着亲的柔弱娇比较危险。 已经脑补到丧礼上该置办哪些菜品的百里越顿时一愣,什么叫师姐好着呢?莫师姐是被绑架了而不是被请去做客啊? 他想仔细问问,阮梨小脸通红,眼神里充满了三个字“不可说”。 谁知道莫师姐是不是谈了段不可告人的地下情啊,还是先瞒着吧。 两人回到暂住的客栈,秋南嘴里叼着个大鸡腿,还没咽下去呢就急急发问,“找到师姐了吗?” 他眼眶红红,腮帮子鼓鼓,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难过,但能吃”。 阮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沉吟道,“应该要明天才能回来吧。” 这会儿应该连衣服还没脱呢。 百里越和秋南显然不明白阮梨话里的意思,但也不继续往下问了,一半是出于对阮梨的信任,一半是因为点的菜都上齐了。 “给我留个鸡腿!” 阮梨还没把筷子拿起来呢,满桌的荤菜都少了一大半,留下几盘菜叶子孤零零地与肉骨头深情对望。 三人吃到快结束考虑要不要开 秋南反应最快,“莫师姐!” 他上下打量一圈,莫卿卿不仅好胳膊好腿的没受虐待,脸色还好得出奇。 “师姐,听说你被丹鼎宗的人掳走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啊?” 莫卿卿嘴角一抽,“什么叫被掳走,我那是自愿的。” 她往阮梨身边一坐,有力但纤细的胳膊搭在阮梨肩膀上,笑眯眯地说,“跟丹鼎宗的旧友说了会儿话,是不是啊师妹?” 阮梨的鸡腿夹不住了,老老实实地点头附和,“我作证,确实是在说话。” 嘴贴嘴的那种说话。 百里越看了看阮梨,又看了看莫卿卿,感觉不太对劲儿,这两人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师妹,吃饱了吗?师姐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她弯着手臂,硬硬的肌肉硌着阮梨,仿佛无声的威胁,阮梨哪敢说没吃饱啊。 “吃饱了,”她忍痛撂下鸡腿,筷子刚放下面前的大鸡腿就被秋南连肉带盘子地端走。 他在“吃”这块儿的眼力见儿是真可以。 怎么就没看见她求救的眼神呢? 阮梨被莫卿卿强行挽到外面没熟人的地方,路边的小摊正在卖太机城当地特色小吃,阮梨闻着香味有点馋,戳戳莫卿卿,“师姐,我想吃。” 前头刚说完吃饱了,这会儿又要吃。 莫卿卿无奈,忍痛买了点喂小孩,就当是堵她的嘴了。 “我的事没跟你师兄们说吧?” “没说,一个字都没说。” 阮梨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师姐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丹鼎宗的弟子吗?你俩咋认识的?” “三年前下山偶然认识的,说来话长。” 阮梨好奇得不行,“你们结为道侣了吗?” 结为道侣是要定天地契的,是很正式的一个步骤,阮梨还没见过身边有人真正定了天地契的。 莫卿卿失笑,胡乱揉一把她的脑袋,“没有,我俩已经散了。” 阮梨:“?!” 她眼睛一转,立刻就想明白了这俩人分手的问题所在,丹鼎宗和沧溟宗可不一样,它算是这几百个宗门里比较有名的了,根基深,地位高,这些大宗门的人一般都心高气傲,瞧不上她们这种小家小户。 在他们看来,莫师姐跟人家掌门之子的关系那就是攀高枝,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搞不好连那个掌门之子也是这么想的呢,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莫卿卿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面前这个乖乖蹲着啃路边摊的小姑娘忽然神色一冷,像伸爪子时刻准备进攻的小兽,很认真地问,“那男人欺负你了?” 大有要找那男人算账的架势。 “那倒是没有,他没那胆子。” 莫卿卿唇角扯了扯,本来没想跟她解释什么的,她不是很习惯跟别人讲自己的私事,尤其是这家儿还没个圆满的结局,但这会儿却忍不住多说几句。 “他不是丹鼎宗的普通弟子,是丹鼎宗掌门的独子,身份尊贵,知道我的身份后,他爹不同意我们俩来往,除非我加入他们丹鼎宗,但我不可能抛弃师门离开沧溟宗,就干脆跟他断了。” 莫卿卿打小在沧溟宗长大,哪怕掌门和长老都不怎么靠谱,她也是沧溟宗的弟子,做好了一辈子赖在沧溟宗的准备,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家弃师。 不过对方一直不死心,他们这藕断丝连的也确实不像话。 阮梨听个开头就明白了,又是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怨偶。 她拍了拍莫卿卿肩膀,也不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说,“搞不好还有丹鼎宗求着你跟他们弟子结成道侣的那一天呢。” 莫卿卿听了直笑,不得不说这话听着就是舒坦,她一巴掌拍到阮梨肩膀上,“借你吉言。” “……” 肩膀好痛,师姐好猛。 第28章 当全世界只剩下一片叶子。 易容丹的效果还没过,百里越顶着一张少女面孔跑到阮梨房间,“师妹,我觉得咱们不能浪费这易容丹。” 那么贵一颗易容丹,就这么耗在客栈里也没人能看见,实在是太浪费了。 阮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说得对。” 她从床上跳下来,“不如我们去逛楼吧!” 百里越:“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后悔已经晚了,百里越硬是被阮梨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太机城最热闹的一条巷,这里有着一家风格极其奢靡,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醉欢楼,男宾女客全都接待,里面既有女妓也有男倌,不到最后分辨不出谁是有特殊爱好,因此一些好南风的男修很爱来这种地方。 阮梨拉着百里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有个穿轻纱的美妇人上前接待,轻声细语格外温柔,“二位姑娘是听曲呢?还是赏舞?” 这其实是行内黑话,听曲就是纯享受音乐,赏舞,咳咳,赏的就是脱衣服的大尺度的舞蹈。 别看阮梨很积极,但她也是 两人很快被带到二楼一间靠近走廊的厢房,不一会儿瓜果餐点全部上齐,一个穿青衣的柔弱美男抱着琴款款走近。 竟是个引灵境的低阶乐修,琴声有安神的作用,让人听着身心放松。 阮梨打个呵欠,在这悠悠的琴声中有点犯困。 野猪吃不了细糠,她一个俗人也欣赏不来高雅的音乐。 外面忽然响起两声拍掌的声音,阮梨打起精神探头去望,是那个接待她们的温柔姐姐,别人都叫她婉娘。 婉娘见客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这边,弯唇一笑,“诸位贵客来得巧,适逢宗门大比的好时节,我们醉欢楼也得了样宝贝,不过这宝贝脾性古怪了些,我们醉欢楼的人都试了个遍也没能把它打开,今日在此寻找有缘人,谁能将这宝贝打开,宝贝就归谁。” 说着,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不过巴掌大,顶上有道拇指长的窄缝,乍一看有点像存钱罐,除了格外地旧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脏脏旧旧的模样看起来像个二手货,阮梨没什么兴趣,但醉欢楼口碑很好,婉娘拿出赠人的也一定是个宝贝,于是客人们纷纷传阅,每个人都使劲浑身解数想把这盒子打开,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传着传着就传到了百里越这里,他刚往窄缝里输入一道灵力,面前就出现一行跳跃的古体字。 【说出你最近做过的一件坏事。】 百里越:“……” 什么鬼啊,都是坏事了那能往外说吗? 他讪讪地装无辜,“我哪儿做过什么坏事啊?我可善良了。” “咚!咚!咚!” 那几个斗大的古体字噼里啪啦地往百里越脑袋上砸,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他赶紧把木匣子往阮梨的方向推,“师妹你来。” 阮梨不是很想尝试,万一它也让她说出一件最近做过的坏事的话,她实在挑不出要说哪一件。 勉勉强强地输入一道灵力,白光闪现,一行字在虚空中幽幽浮动。 【当全世界只剩下一片叶子,你会用它来做什么?】 “呃,” 阮梨语气飘忽,“摘下来盖肚脐眼?” →国人传统。 “咔哒”一声,木匣子开了。 第29章 眼睛不大,口气还不小呢。 阮梨看着自己手上突然开口的木匣子,有点犯愣,不是,她就是随口那么一答,居然还真开了?? 百里越在旁边把手拍得啪啪响,“师妹,这合该就是你的东西啊!快看看是什么宝贝?” 醉欢楼里里外外的客人全都把注意力挪过来,都想知道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婉娘也笑吟吟地说,“姑娘不如打开看看,也让大家看看眼界?” 她心里是有点震惊的,虽然老板说了这东西是拿来找有缘人的,但也没想到还真就找着了。 阮梨在众人炯炯有神的眼神中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枚遍布锈痕的玄铁钥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哎呀婉娘你这不是坑人吗?就一枚钥匙也算是宝贝?” “光有钥匙有什么用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婉娘掩口轻笑,“醉欢楼可不骗人,说宝贝就是宝贝,既然姑娘能把这盒子打开,这东西就归姑娘你了。” 阮梨:“……”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要。 她这人爱买东西,像这种看不出名堂的小破烂也有不少,多这一个不多,所以她也没所想,随手把盒子合上扔进乾坤袋。 无所谓,反正不要钱。 阮梨和百里越在醉欢楼多坐了会儿,百里越一直在跟那些免费提供的瓜果零食作斗争,阮梨比他强点,在跟小哥哥小姐姐们打听八卦,比如某某男修在寻欢作乐的时候被道侣抓了个正着,当即触发天地契被雷劈成残废,又比如某某男修立着高冷人设其实背地里是个色胚。 修仙界也有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儿,只不过大家人设立得好,塌房之前都还是名震四方的一条好汉。 “嘭!” 突如其来的撞门声令醉欢楼里的说笑声和丝竹声骤然一停,一道凌厉的罡风横扫过来,不少修为低的乐妓们都被这罡风波及,狼狈地摔到地上。 阮梨和百里越反应比较快,及时挡住了那些扫过来的罡风,但身旁抚琴的美人们还是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望向楼下。 醉欢楼虚掩着的大门被来人踹开,首先进来的是个身躯极其健壮的高大男人,穿得比这里的妓子还清凉,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和大腿,立在那儿就跟座小山似的,他长相颇为凶狠,侧脸还有一道横贯下巴的疤痕,眼神嚣张地扫视四周,被他看到的人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是炼体门的人!” “我认得他,他是炼体门的罗威!” “就是那个性情暴虐,曾经一拳捶死中阶妖兽的罗威?” 百里越悄悄给阮梨传音,“炼体门的弟子都不好惹,这个罗威更是不好惹中的佼佼者,已经是运辰大圆满的修为了。” 像他们这种体修,修炼方式都是实打实的用身体拼,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浓浓的煞气,跟活阎王似的,门派宗旨就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他们光炼体去了,脑袋瓜也确实不咋灵光。 众人的胆怯和忌惮显然让罗威很满意,他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听说醉欢楼最近得到了一个盒子?还不赶快拿过来,我们炼体门要了。” 他口气狂妄,身后跟着一堆小山似的肌肉大汉,大有砸场子的意思,说话的时候还动动手指头捏碎了旁边的雕石柱。 手多欠呢。 面对这不速之客,婉娘也教养良好地笑脸相迎,“真是不巧,你要找的盒子已经送给有缘人了,醉欢楼一诺千金,没有悔言的道理。” 罗威皱起眉头,手一挥就是一道强劲的罡风,婉娘瞬间被击飞出去,吐出一口血来。 他冷笑,“我管你醉欢楼一诺几金,我炼体门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手的。” 罗威抬起头,目光阴狠地从在座的人身上扫过去,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是谁抢了我们炼体门想要的东西?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啪!” 罗威刚放完狠话,脑袋就被不轻不重地砸了下,一粒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滚到他脚下。 他大脚一踩,果核瞬间化作齑粉。 “谁?!谁砸我?!” 头顶一道笑吟吟的清脆嗓音,“眼睛不大,口气还不小呢。” 罗威抬头瞪过去,只见二楼扶栏处有个年轻姑娘正托脸望着这里,那果核就是她扔的。 “呵,无知小儿,知道与我们炼体门作对是什么下场吗?” 阮梨靠着栏杆,大腿已经被百里越拍得没有知觉了,但无所谓,她就是要跟这个小眼睛肌肉男杠几句。 “下场?” 她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惊讶道,“被你们的汗臭熏死吗?” “噗——” 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为了保命又赶紧把嘴捂住。 炼体门是出了名的邋遢,一群男修整天挥汗如雨,不修边幅,听说平时连清洁术都懒得用,美名其曰是“男子气概”。 罗威气得牙痒痒,他们宗门只教弟子怎么锤人,没教过他们怎么怼人,眼下只能无能狂怒,“你有本事跟我比上几招,光动嘴皮子是什么本事?” “运辰境跟纳汐境比试,你们炼体门把欺负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罗威阴笑,他们炼体门根本不要脸的,欺负人就欺负人咯,欺负人也是个本事。 他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灵压,身形暴涨数倍,一道拳头虚影直接朝阮梨逼近。 见势不妙,阮梨跟百里越对视一眼,这会儿两人倒是很有默契了,一东一西飞速逃跑。 罗威还想追,身后的姜子昌提醒道,“师兄,咱们这次来是有正事。” 掌门嘱咐过,他们势必要在宗门大比开始前将这个盒子搞到手,就算是毁掉也不能让它落入其他人之手。 罗威只好按捺住自己想锤人的冲动,随手揪了个无辜路人,恶狠狠地问,“究竟是谁拿走了那个盒子?” 他拳头比路人脑袋都大,直接把路人拎得双脚离地,对方吓得哆哆嗦嗦,“就、就是刚刚那个……” 罗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哪个?” 路人眼睛一闭,扯嗓子喊,“刚刚骂你眼睛小汗臭大爱欺负人的那个!” 罗威:“?” 你说就说,重复一遍骂我的话是几个意思? 第30章 蓬莱弟子是也。 罗威像丢抹布一样把无辜路人丢开,眼神阴狠地瞪姜子昌,咬牙切齿地说,“你刚刚还不让我追——” 姜子昌委屈,“我也不知道她不光骂你,还抢咱们要的东西啊!” 胆大包天,实在是胆大包天! 多说无益,罗威立刻带人去追,到底是运辰境的修为,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阮梨逃窜的影子。 他声音里裹挟着厚重灵力,“死丫头,你给我停下!” 阮梨逃跑之余还有空对他发出不屑的嘲讽,“你让我停我就停?我又不是你那样的大傻叉!” 一行人你追我跑,我跑你追,险些把太机城逛了个遍,路边摆摊的摊贩们忙着收拾自己被撞到的摊位,嘴里骂骂咧咧。 “干啥呢这是,今天生意还没开张就倒闭了!” 阮梨二次路过,瞅见路边惨状扔了袋子灵石,声音还在人已经跑走。 “对不住!” 摊贩们喜笑颜开:“好人!祝逃跑成功!” “呼啦”一下,罗威带人二次路过,又撞倒不少东西,并且将怒火发泄到围观群众身上,留下汗臭扬长而去。 摊贩们骂骂咧咧,“坏种,祝追人失败!”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越来越多,阮梨给自己贴了几张疾速符,愣是没让炼体门的人碰到一截衣角,但甩也甩不开。 停下来塞补灵丹的空隙,热心群众叽叽喳喳地凑上来打听消息,“怎么了这是,炼体门的人怎么追着你不放呢?” 阮梨吃了易容丹,身上又没个证明身份的东西,大家都不认识她,但罗威以及炼体门的名声可不小,也算是因恶扬名的修仙界红人一枚。 阮梨苦笑摆手,“唉,都怪我知道了罗威的秘密,他这是要杀我灭口啊。” 秘密大家都爱听,顿时凑得更近了,有些人还自发地开始替阮梨拖延时间,东挡挡西挡挡,愣是让罗威挤不进来。 阮梨看着面前一张张八卦的脸,佯装神秘地说,“我刚刚在醉欢楼待着,看到罗威他对一个美男子……这样那样……啧啧啧。” 众人吃惊:原来炼体门的大弟子居然好男风! 阮梨叹气,“人家美人儿让他吃药……他还躺在下面……这一幕刚好被我看到了。” 众人又吃惊:原来罗威他不仅好男风,他还不行!他还是下面那个! 罗威火急火燎地追过来,好不容易快追到人了,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儿,还总往他的下三路扫。 那眼神中充满震惊、鄙夷、同情…… 这是他堂堂炼体门大弟子该受到的待遇? 罗威无暇顾及其他人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眼看阮梨越跑越远,气得怒喝一声。 “你有本事报上名来,哪门哪派?!” 这丫头居然把昂贵的补灵丹当零食吃,追了这么久他们灵力都快耗光了,她还乱蹦乱跳的。 肯定不是小门小派的人物! 阮梨转过头来,她真没想骗人的,但罗威都把话头递过来了,好歹给他个面子。 她笑眯眯的,“蓬莱弟子是也。” 罗威拳头捏得死紧。 好哇,好你个蓬莱! 宝贝们!明天就要上架啦,好激动,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这本书,不要抛弃我们(挥舞小手绢)爱大家! 第31章 幻境你大逆不道! 宗门大比开始的那天,所有参赛的队伍都提前在指定的地点集合,除了少部分(比如沧溟宗)宗门只来了参赛的五个人,其他宗门都是乌泱泱的一堆人赶来送行。 “现在请非参赛人员尽快离开。” 一道裹挟着厚重灵压的声音传来,阮梨仰头去看,见众人头顶上飞着个御剑的仙盟长老,穿着统一的淡青色鹤纹长袍,面色冷淡,不怒自威。 弟子们纷纷噤声,走的走,散的散,自发地按照队伍站好队形,只是议论声还没停。 “这位长老看起来不近人情,想偷偷跟他搞好关系应该是不可能了。” “好有威严的长老,还是装一装正经吧,争取在长老面前混个脸熟。” 御剑飞行的顾青斐表面高冷,实则是在日常自闭:好多人好烦好想回家不想说话不想说话不想说话…… 阮梨没见过仙盟的人,好奇地打量了顾青斐几眼,顾青斐似有所觉地扭头看过来,在跟她对视上的下一秒就立刻挪开视线,动作竟然有点慌张。 嗯? “师妹,你的铭牌拿好,进秘境以后得分都会在上面显示,遇到危险就及时捏碎铭牌,会有仙盟长老带你出秘境。” 百里越忧心忡忡地嘱咐道,他仅有的带娃经验就是秋南,但秋南是个给吃就行的简单娃,阮梨嘛……阮梨总给他一种时时刻刻要闹幺蛾子的感觉。 唉,孩子太活泼了也不好。 阮梨接过铭牌,上面写着她的宗门和名字,得分一栏还是空的。 莫卿卿笑眯眯地说,“不要有负担,撑不住了就随时走人,反正你也是来凑数的。” 话是这么说…… 阮梨惆怅:“带着零蛋回家,我怎么有脸面见父老乡亲?” 百里越嘴角直抽,“掌门对咱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别拿倒数 “错,”百里越摇头晃脑,“是别对外说他是咱们掌门。” “……” 好吧,依沧溟宗这可怜的知名度,只要他们当弟子的不说,还真没人知道掌门是谁。 “现在——” 仙盟长老的声音响起,他说话慢吞吞的,好像每个字都要在心里滚上几遍才能说出口一样,给人一种稳重感。 顾青斐艰难地回想着流程,努力避开底下弟子们的灼热目光,“请大家进幻境。” “幻境?怎么 “看,那是魇兽,咱们就是要进它制造的幻境吗?” 仙盟议事堂内,众人围着水云镜看到这一幕,不禁齐齐将视线投向仙盟副盟主齐峰,用眼神质疑:你挑出来的监察人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齐峰乐呵呵的,他是个丹修,常年守着炼丹炉不动弹,养出了一身的膘,看着跟个弥勒佛似的,这次宗门大比的事项几乎都是由他来负责安排的。 他捋着胡须,“青斐这孩子,怕生,习惯习惯就好了,少解释两句让这些弟子们自个儿悟吧。” 一百多岁来还孩子呢? 在座的除了仙盟的一位副盟主,还有两位长老,参赛的三宗两门也都来了人,这会儿并不插话,在水云境里纷纷寻找着自家的弟子。 顾青斐是真不爱说话,这会儿解释了一句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直接把魇兽牵到跟前,喂了它两颗灵果,手指一划,“开幻境。” 魇兽是低阶妖兽,主要能力就是布幻境,把它放在 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也没有必要进秘境浪费资源了。 魇兽吃完灵果,打了个超响的嗝,一道颤颤巍巍的屏障从它嘴里飞出来,像吹出来的泡泡一样将所有弟子都裹了进去。 阮梨踉跄了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嗯?哪来的椅子? 她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来的场景竟然意外地熟悉。 是她在蓬莱的住处。 尽管阮梨如今已经对蓬莱没有丝毫留恋,但那里毕竟是她待了十几年的地方,是曾经一度被她当成家的归宿,幻境便把她心底里那一丝丝的情感无限放大,制造出一个符合她种种期望的世界。 阮梨换了个姿势坐,饶有兴趣地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想要什么,前世还想着努力练剑增长修为,现在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阿梨,” 阮梨猝不及防看到穆霄亭的脸,精神一震,后背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张总是冷淡甚至带着嫌弃之色的脸如今和颜悦色,他朝阮梨缓缓伸出手,语气异常温柔,“阿梨,为师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对你百倍千倍地好,你可愿意再做一次我的弟子?” “……” 阮梨忍不住吐槽,“好俗套。” 就这?就这?? 她可不会为了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回心转意。 正吐槽着,外面有走过来两个人,分别是蓬莱的大师兄宁怀书和乔青阳,二人先是像穆霄亭一样对阮梨表示了一番沉痛忏悔,见她还是无动于衷,幻境可能明白她不吃这一套了,于是改变方法。 “诶诶,有话好好说,别脱衣服啊!” 阮梨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三人开始动手脱衣服,宁怀书和乔青阳也就算了,怎么连穆霄亭都脱啊! 幻境你大逆不道! “啊我的眼睛!” 就算面前这三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但阮梨没兴趣啊! 不行,忍不了了,阮梨捂着眼睛,掏出照霜,也不管眼前这光溜溜的人是谁,二话不说就狠狠刺了过去。 幻境破裂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魇兽那委屈巴巴的低泣声。 拜托,要哭也是她哭吧,眼睛现在还感觉辣辣的。 这一关不算难过,很多弟子都没有被迷惑过去,阮梨出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站了不少人,没一会儿,百里越和秋南也出来了,莫卿卿稍晚一点,表情有点复杂,阮梨猜她是见到那位丹鼎宗弟子了。 百里越是见到一堆争着认他做主人的神剑,但他已经有粉剑了,所以严词拒绝,秋南是遇到一大桌珍馐美味,他神智清楚,知道沧溟宗那么穷不可能有这些东西,也没被迷惑到。 “师妹你见到什么了?” 看着面前几张纯洁的脸,阮梨幽幽叹息,“不可说,不可说啊。” 求评论求票票~ 感谢大家支持,每天晚上八点更新,日更两章,字数4000 第32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筷骂娘。 过了 面前这湖名为琼泽,蕴含的灵力磅礴汹涌,却无法被修士直接吸纳,弟子们乘船通过时会遇到一波波裹挟着灵力的巨浪,既要用灵力操纵住这条机关小船,又要抵御巨浪的攻击,一旦落水,以他们入鸾境以下的修为会立刻被猛烈的灵压击昏,最短也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那时候秘境入口已经关闭,自然也就被淘汰了。 当然,这些本该跟弟子们讲清楚的事项顾青斐因为不想说话通通省略了。 机关船是单人驾驶,船刚入水就听到一阵吱嘎吱嘎声,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要控制机关船的走向很难,灵力压制下仿佛顶着飓风出海,弟子们一会儿我撞你,一会儿你撞我,一些修为低的人直接就被撞翻了船。 “我怕水!咕嘟咕嘟——” “师兄救我!咕嘟咕嘟——” 他们本想着落水就落水,再爬上来不就行了?结果没多久就被击昏,腿一蹬眼一闭慢悠悠往湖底沉。 顾青斐冷脸旁观,默默计数:一个,两个……嗯?数到几了?一个,两个…… 阮梨小心驾驶,船划到一半的时候,腰间的乾坤袋忽然抖个不停,她身形本就不稳,被摇晃得更加难以把控方向。 “小美!你干嘛?” 阮梨反省了一下,最近也没少它吃的啊。 小美在乾坤袋里跟发疯一样疯狂挣扎,阮梨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感觉腰间一股大力袭来,她身子一歪“噗通”落水。 落水的弟子太多了,湖里显得有些拥挤,阮梨被灵力挤压得脑袋生疼,小美还在这时候给她添乱,直接从乾坤袋里跑了出来,扑扇着翅膀一头扎进更深处。 阮梨只来得及拽住小美那秃了一半的尾巴,被它拖拽着往湖底游。 这还没进秘境呢,折在这里也太丢人了,阮梨心里着急想重新回到船上,但小美这会儿力气奇大,根本控制不住它。 小美飞快地扎进湖底,在一堆杂草游鱼和昏迷的修士间扒拉出一个莹莹发光的圆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进肚子里。 好东西!吃到了!安心~ 阮梨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变位,根本没有留意小美的动作,见它一声不吭又钻进乾坤袋,只以为它是抽风犯病了,咬咬牙开始往上游。 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样,她这次上浮遇到的灵压明显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挺有威力,落水昏迷的弟子们依然不见少。 阮梨这一下一上费了不少时间,跟她一同出发的弟子已经快到岸了。 仙盟内,盟主齐峰笑眯着眼点评,“这届弟子修为不错,落水人数竟然未过百。” 三宗两门的参赛弟子没一个落水的,各位掌门长老脸色也比较好看,正想不动声色地炫耀一下自家弟子,就见那平坦宽阔的湖面上忽然冒出个小脑袋。 合欢宗宗主岳灵珊有点吃惊,连往指甲上补色的动作的都停了,“居然有入璇境以下的人能从湖里醒着出来?” 看清那弟子的脸后,蓬莱宗主穆霄亭神情有些复杂,淡淡地说,“她身上有能抵御灵压的法宝也不稀奇。”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某些弟子误打误撞地带了些能抵御灵压的法宝,所以不会像那些落水的人一样昏迷那么久,还能赶在秘境入口关闭前进去。 岳灵珊好奇道,“穆掌门语气很怪啊,你认识这丫头?” 久不吭声的万佛宗掌门空释大师忽然出声,“阿弥陀佛,这位小友看着眼熟,她是阮凌天和齐浅的女儿?”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人就都明白这丫头的身份了,疑惑的目光看向穆霄亭,连齐峰也问,“阮凌天的女儿不是在蓬莱吗?” 怎么如今以别宗弟子的身份参赛了? 穆霄亭脸色不太好看,“她屡次犯错,不服管教,主动叛出师门,已不再是我蓬莱的弟子。” 众人沉默。 他们中最年轻的也有两百来岁了,虽然不认识阮梨,却是知道阮凌天和齐浅的,这两人天赋卓越,修为高深,是仙魔大战后仅存的一批精英弟子之一,战后大地荒芜,灵脉断绝,各门各派沦为废墟,他们主动接下复苏蓬莱的任务,云游四方寻找可供宗门使用的灵脉,各种奇珍异宝通通送往蓬莱,在两百年的时间里重塑了一个根基稳固的蓬莱仙宗。 这两人很早便结为道侣,无心弄权,在蓬莱建立起来之后也一直在各处闯荡,直到十几年前齐浅产女当日无故陨落,阮凌天身受重伤,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女婴送到蓬莱,没等他说出事情缘由便爆丹而亡了。 于理,阮凌天和齐浅是蓬莱的大功臣,他们的女儿只要不是无恶不赦就该一直受到蓬莱庇护,于情,穆霄亭是阮凌天的同门师弟,又收了阮梨做徒,怎么也不该让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娃娃独自离开。 岳灵珊直来直往惯了,也不怕得罪蓬莱,用嘲讽的语气说,“不服管教是怎么个不服管教?她犯的错能将她父母立下的功劳全都抵消吗?” 穆霄亭冷声道,“一码归一码,是她主动要离开,我当师尊的难不成要求她留下?” 岳灵珊嗤笑,“你要硬留我不信她能走。” 无非是看人家爹娘死了,自己又无甚天赋,所以瞧不上这丫头。 “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岳掌门注意言辞!” 齐峰等他们都吵完了才乐呵呵地来打圆场,“莫吵莫吵,那小姑娘已经上岸了。” 阮梨一身狼狈地爬到岸上,身后已经来了 怎么还不见师兄过来? 百里越拉着她往秘境入口走,“放心吧,你卫师兄还是比较靠谱的,估计是有事耽搁了才来得晚,一定能赶上的,咱们先进去。” 秘境入口开了。 第33章 金蟾牌垃圾桶,用过的都说好。 在阮梨进秘境后不久,最后一批参赛的弟子也顺利通过琼泽湖,顾青斐核对完进秘境的弟子人数,开始准备捞人。 每次宗门大比都是如此,掉进琼泽湖的修士们若是不及时被捞出来,会有一直沉睡下去的风险。 顾青斐刚要动手,就见平静的湖面忽然涌起一阵阵浪潮,没过多久,湖面竟然越来越低,就好像水被抽干了似的。 几个瞬息过后,处于昏迷状态中的修士们便露了出来,你叠我我叠你,乍看上去像一群翻肚皮的咸鱼。 而整片琼泽湖暴露出湖底,湖水全部消失了。 顾青斐抖了抖,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都瞪大了。 他那么大一片琼泽湖呢?? 仙盟内更是一片哗然。 “琼泽湖的本源之珠不见了!” 琼泽湖之所以能吸纳如此浩瀚的灵气全靠本源之珠,本源之珠是上古至宝之一,也是仙盟引以为傲的宝贝,虽然它的灵力无法被修士直接吸收,但却是修士突破境界时待的好地方,能够维持周围灵气平衡。 这么大个宝贝如今居然不见了?! 齐峰一直笑眯眯的脸上终于凝重了些,“没有本源之珠,半个时辰内琼泽湖就会干涸,按此推算,拿走本源之珠的人应该就在这群参赛弟子里。” 空释大师摇摇头,“阿弥陀佛,本源之珠自带灵力屏障,入鸾境以下的弟子入湖就会失去意识,要想带走本源之珠怎么也该是参玑境的修为,参赛弟子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运辰境,怎么有能力拿走本源之珠呢?” 穆霄亭神色冷淡,“除非有人刻意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境界。” 齐峰沉吟片刻,“秘境刚刚开启,一切都是未知数,如果这人拿了本源之珠或许会在破境的时候使用,我们且先观察着。” 岳灵珊冷不丁说,“据说这次参赛的弟子里有魔域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下来,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件事。 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就是魔族魔尊穹冥搞的鬼,他从魔域领出千万魔兵,百万魔兽,毁了通天柱,绝了上界仙人回归的路,令修仙界众多宗门无路可退,无援可助,苦战之下险些全部覆灭。 虽然魔尊已死,魔域的实力也大不如前,但几个新出世的魔王都是好战分子,他们要是在参赛弟子里安插了魔域的人,恐怕会搅乱这次大比。 十分棘手。 “唔,我今天来的时候占了个卜,是大凶大险之兆,只是参赛的弟子那么多人,这大凶大险的人是谁可不好说。” 坐在最边上的天机门掌门洪羽开口打破这片沉默,他们一宗都是卦修,但这几年来能精准掌握占卜之术的弟子越来越少,所以天机门已经有隐隐要掉出“三宗两门”的趋势。 他穿着一件缝满补丁的道袍,说“大凶大险”的时候也是笑嘻嘻的,让人难以相信。 岳灵珊跟他早些年结过梁子,她一听他说话就烦,“你闭嘴吧,谁不知道你十卦九偏,根本算不准。” 齐峰继续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弟子们已经进了秘境,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他挥一挥袖,水云镜里便显现出秘境内的面貌,但因为秘境不是百分百可控,画面有些模糊,并且只能捕捉到有灵力波动的画面,如果弟子啥也不干只睡大觉,水云镜里是没有他的画面的。 秘境内,阮梨被传送到一片黄沙飞舞的荒漠,吃了满嘴的沙子,而周遭空无一人。 大比的赛制是先个人再团队,现在几乎每个宗门的人都被打散分到不同地方,在这个秘境里不允许同一个宗门里有一人以上的人去对付另外宗门的人,所以即使是和同伴汇合也不能联手去对付别人,要打就是一对一。 因为后面还要进行团队赛,一般情况下大家也会尽力避免与别人交手,不然要是折几个人进去,后面的团队赛就太吃亏了。 阮梨没有要节约灵力的意思,果断给自己扔了个清洁术,实在是受不了浑身是沙的感觉。 水云镜捕捉到灵力波动,给了阮梨一个特写。 仙盟众人看着她用清洁术:“……” 现在是该讲究这个的时候吗? 阮梨还不知道自己被围观了,她捞起腰间挂着的铭牌看了眼,得分那里还是零蛋。 在个人赛里有两个加分方式,一是通过获取妖丹增加分数,越是厉害的妖兽加分就越多,二是找到能够开启下一个秘境的四个界珠,将其分别投入四座金蟾内,成功启动金蟾的弟子可以加分,还可以拿到下一个秘境的线索。 弄明白赛制后,阮梨溜溜达达地打算先去看看那四座金蟾长什么样,都在什么位置。 这个秘境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也是四个不同的区域,阮梨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北边的大荒漠,南边还有极寒区,东边石头城,西边无尽海。 或许是运气好,阮梨没走多久就找到了一座金蟾,金蟾由玄石所铸,外覆金箔,坐立于半人高的石台之上,长得倒是憨态可掬,大张着嘴等着往里面投放界珠。 阮梨仰头端详了会儿,顺便靠在金蟾边上思考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去向。 她没有多强的上进心,但也不想挂着个零蛋的牌子被淘汰,而且这会儿连卫悯师兄的面都没见着呢,她要是这么快就被淘汰了,师兄以后问起来该多丢脸。 她修为低,是很多人一对一挑战的最佳选择,要想保护自己要么找同盟,要么尽量避着人走。 找同盟……唔,她修为低可能会被嫌弃,避着人走……不太现实。 阮梨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嘴里塞东西,咔嚓咔嚓地啃灵果,身边有个大张着嘴的金蟾,实在很像垃圾桶,她顺手就把果核丢进去了,接下来又磕了会儿瓜子,啃了点鸡翅鸡腿。 大张着嘴的金蟾:界珠?(品一下)失望……界珠?(品一下)失望…… 还有一章等等哈,我手速太慢了…… 第34章 忌独行,易遇贵人。 黄沙漫天,阮梨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路边坐了个光头和尚,别说,脑袋是真圆真亮,这和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僧衣,微低着头敲木鱼,一下一下非常有规律,前面还摆了个化缘用的钵。 阮梨日行一善习惯了,随手往钵里面抛了几块灵石,也懒得想在秘境里化缘是个什么骚操作。 走出一段距离,路边再次出现一个化缘的和尚,穿着件赤色袈裟,守着个化缘的钵。 “……” 你把僧衣换成袈裟就以为我看不出来了? 阮梨作势要往钵里扔灵石,趁那和尚不注意拿上钵就跑。 和尚:“?!!” 他不淡定了,飞速追上来,“阿弥陀佛,施主请把小僧的钵还回来。” 阮梨伸手:“那你把我的灵石也还回来。” 和尚腼腆一笑,“那是小僧化缘化到的,阿弥陀佛,佛祖会感念施主的付出的。” 潜台词是你要是把灵石要回去,佛祖都不答应。 阮梨打量他几眼,小和尚五官清秀端正,表情特别无辜,很适合坑蒙拐骗这一行。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腰间的铭牌,“万佛宗”三个字赫然在目。 等等,现在连三宗之一的万佛宗都穷到要靠化缘坑灵石了? 阮梨眼珠子转了转,“我可以把钵还给你,灵石也不要了,咱们暂时结队同行怎么样?” 她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跟别人结盟这个法子比较好。 眼前这个小和尚虽然看起来穷了点,但既然是万佛宗的弟子,总该有点本事在身上吧? 净思有点吃惊,可能是从没想过和别人结盟这件事,他略微思考一下,慎重地问,“给灵石吗?” “……出家人眼里都是佛祖,你怎么眼里只有灵石?” 佛祖听了也会伤心的好吗? 净思笑容腼腆含蓄,语气却很真挚,“阿弥陀佛,佛祖不会怪罪小僧的。” “所以,给灵石吗?” 阮梨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千灵石,换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怎么样?” 就当成是给自己找保镖了。 净思眼睛放光,“成交!” “咻——” 他话音刚落,一道阴影从东边飞过来,“咻咻”的破风声十分明显,阮梨反应迅速地躲开,却见那小和尚非但不躲,还仰着头张开了手。 “嘭!” 不明物体掉落,砸得周围黄沙弥漫,净思被砸进沙坑里,只露出个锃亮的脑袋。 阮梨惊了,“你怎么不躲?” 净思艰难地把身上的人推开,“出家人——咳咳——以慈悲为怀——我要是躲了,谁给这位兄弟当肉垫?” 阮梨不懂,但阮梨大为震撼,仿佛感受到了一道佛祖的圣光。 唐僧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此时那位从天下掉下来的幸运儿悠悠地睁开眼,首先看到阮梨,咧着嘴往前伸手。 “姑娘,看手相吗?” “……” 阮梨:“你流鼻血了。” 片刻后,三人在沙丘上排排坐好,听南宫鹤讲述他的威武事迹。 “我见那合欢宗的姐姐们在讨论找道侣的事,就好心询问她们要不要看手相,我可以给她们看看婚姻线顺不顺,正缘到底在哪儿,”南宫鹤说着叹了口气,“她们不接受我的好意也就罢了,还一掌击飞了我。” 阮梨此刻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服下易容丹招惹过合欢宗女修的事儿,这会儿见南宫鹤满脸的郁闷和不解,冷笑一声,“你是先摸了合欢宗女修们的手,才被打的吧?” 南宫鹤仰天长叹,“我完全是好心啊!” 阮梨瞅见他的铭牌,发现他是天机门的弟子,竟然还是个真卦修,这时净思也弄明白他的身份了,把自己的手主动递给南宫鹤,一脸的认真,“能给我看看手相吗?” 免费的卦修当然要白嫖咯。 南宫鹤:“你要看哪方面的?” 净思不假思索,“财运。” “……你不是个和尚吗?” 净思诚恳道,“和尚就不能看财运了吗?” “也不是不能……” 南宫鹤左瞧右瞧,最后一凝神,“你这财运一直不咋滴,不过进秘境后能遇贵人,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净思慎重点头,贵人,他的贵人在哪儿呢? 给净思看完手相,南宫鹤还不死心,又转过头来问阮梨,吊儿郎当的,“姑娘,看看手相?” 阮梨站起来,“看屁。” 她喊净思,“咱们往前走走,一直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 要想把牌上的零蛋划掉,怎么着也得找个妖兽取妖丹。 见两人起身要抛下自己,南宫鹤连忙死皮赖脸地跟上去。 他进秘境前给自己卜过一卦,今日忌独行,宜结伴,易遇贵人。 南边极寒区。 白芊芊好不容易找到同在极寒区的乔青阳,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现在修为也不高,要是有人来单挑她只有落败的份儿,有乔青阳在身边还能替她挡一挡。 “师妹,前面好像有人。” 乔青阳把白芊芊护在身后,前方走来两个身躯雄伟健壮的男修,光看体型也能看出来,肯定是炼体门的人。 来的人正是罗威和他师弟,罗威没能按照他爹所说的在进秘境前拿到那个神秘盒子,这几天太机城又到处都在议论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心情十分地差,一直在派人寻找当日戏弄他还抢走至宝的人究竟是蓬莱的哪个弟子,可惜一无所获。 他走到近处,忽然发现前面这两人就是蓬莱弟子,乔青阳身后的女修虽然和他印象中长得不一样,但也是纳汐境的修为! 外貌可以通过易容丹改变,但修为不能变,更何况蓬莱这次参赛的人里就只有一个女修。 这一定就是当日戏弄他的那个可恶的小丫头! “呵,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罗威二话不说就直接冲了上来,拳带劲风,势力强劲。 乔青阳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么莽,比赛刚开始就要跟人动手。 他身后还有白芊芊,只能咬咬牙自己对上罗威,罗威的目标却不是他,跟身后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上来拖住乔青阳。 罗威则直接冲向白芊芊。 “今天,我就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白芊芊瞳孔地震。 她什么都没做啊! 第35章 人类,还它头来! 从北到南,阮梨三人一路走到极寒区竟然没有遇到半个妖兽,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净思冻得牙齿直打颤也不愿意调动灵力来御寒,可怜兮兮地裹着旧僧袍,手里的九环禅杖在雪地上一戳一个坑。 他哆哆嗦嗦的,“我我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极寒区?” 南宫鹤也看向走在最前面负责带路的阮梨,“对啊,极寒区也太冷了,就算什么也不做都得靠灵力御寒。” 阮梨一本正经,“来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南宫鹤狐疑:“你该不会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 阮梨肩膀一塌,“我明明是朝着东走的。” 左西右东,她可是一直朝着右手边走的。 净思贴心安慰,“没没没关系的,能走到极寒区也很不错了了——” 阮梨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不能用灵力护体吗?” “阿弥陀佛,”净思身上仿佛沐浴着圣光,他虔诚地说道,“心静自然热,贫僧还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灵力。” “……灵石给你,接着。” 净思一把接住,但没有立刻吸收其中的灵力,而是谨慎地问,“不包含在那一千灵石里面吧?” 阮梨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宠着他喽,“不包括。” 虽然钱大手大脚,但其实宗门里也破破烂烂的南宫鹤立刻敏感抬头,“什么一千灵石?” 阮梨迅速扯开话题,“前面有湖。” 她的声音跟一道尖利的叫声重叠在一起,净思最先反应过来,看向东边的方向,疑惑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尖叫,是不是遇到妖兽了?” 南宫鹤怕他慈悲心发作想要去救那位不幸儿,连忙推着他往前走,“走走,我们去看看那湖。” 被他们忽略掉的不幸儿正被还在被罗威追杀的白芊芊,她一个纳汐境修为的小弱鸡,对上靠炼体修行的运辰境大圆满,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身上有些法宝,还有晶镜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她恐怕早就被罗威一拳捶死了。 “哪里跑?!” 罗威追上来,拳头裹挟着灵压袭过来,令无力躲藏的白芊芊遭到重击,吐出一口血,她清秀柔弱的面庞上充满了惊慌和委屈,这副表情她拿捏得十分精准,以往就是靠它成功令铁石心肠的穆霄亭心软的。 她哀哀切切地发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你何必要追杀我至此?” 她泪眼朦胧的样子配上唇角的鲜血,哭得梨带雨,可惜罗威只对炼体感兴趣,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冷笑一声,“到这时候了还敢装,你以为服了易容丹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白芊芊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替谁背了黑锅,主要是面前这个彪形大汉是一句话都听不下去,认定了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她咬着牙,一遍遍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找错人了!” 罗威脑子一根筋,且盲目自信,压根没怀疑过自己有找错人的可能,他恶狠狠地逼近,“把木匣子交出来,那是我们炼体门的东西!” 木匣子?什么木匣子? 白芊芊受伤颇为严重,身上的防御型法宝都碎了个七七八八,但没关系,只要还没被淘汰,她就有机会找到更厉害的法宝,当务之急是从这个罗威的手里出去。 跟他讲道理是不可能的了,白芊芊心思转得飞快,见罗威一直在强调木匣子,忽然想到自己乾坤袋里就有一个。 赌一把。 “你要木匣子,那就给你吧!” 白芊芊扔过去一个木匣子,见罗威接住并开始打量,就猜到他应该也没见过那所谓的木匣子长什么样。 她心里一喜,抓紧机会往外跑。 罗威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了,他好奇地看着手里的木匣子,盒身上透着淡淡的灵气。 他爹只说这木匣子里装的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但没具体说明里面都有什么。 罗威小心翼翼地把木匣子打开,暗红的丝绸布上静静躺着几枚……果核。 果核??? 片刻后一声怒吼响彻极寒区。 阮梨揉揉耳朵,“什么东西的鬼叫声,有点耳熟。” 南宫鹤随口答,“妖兽吧。” 听声音离他们有点远,挺好的,妖兽袭击了别人可就不能再袭击他们了哟。 “这湖冻得挺实。” 极寒区处处冰封,湖面也是结了厚厚的冰层,隔着冰层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水下游动的鱼群。 “咦,好丑的鱼。” 已经到影响食欲的程度了。 阮梨转身想回去找净思他们,挪开脚的一瞬间听到冰层裂开的声音,后面的南宫鹤和净思脸上瞬间露出惊慌神情。 后背袭来一阵阴风。 阮梨暗骂一声,迅速腾空,几乎是在她双脚离地的下一秒,原本还无比牢固的冰层就噼里啪啦地全炸开,一只浑身幽蓝的九头虺蛇从水面露出上半身,朝他们张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尖牙。 这竟然是一头快到高阶的妖兽,修为隐隐可以比拟一个入鸾境的修士。 南宫鹤和净思也才运辰境前期,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够这一条蛇打的,更何况它还有九个头! 阮梨当机立断,“跑!” 她说完一回头,发现身后早就空空如也,只有两个小黑点狂奔向远方。 “……” 也太不厚道了吧! 阮梨拿出了照霜剑防身,驱动全身灵力往外跑,但她离九头虺蛇太近,一转身不慎削掉了它的一颗脑袋。 其实还没做好攻击准备的虺蛇:“……” 其实不打算动手的阮梨:“……” 她尴尬地笑了笑,把那颗被削掉的脑袋拿起来,企图重新按回去。 “不好意思,头、头在这儿呢,还给你。” 阮梨用那颗脑袋蘸了点血,想将它重新黏回断口处。 一秒、两秒——“啪”地一声滚落水面。 虺蛇终于动了,它剩下的八颗脑袋睁着猩红的竖瞳直勾勾看着阮梨,瞄准了她这个活靶子就直冲而下,随便一个深渊巨口都能把阮梨咬得稀巴烂。 人类,还它头来! 第36章 灵石脑袋,可可。 阮梨没有再躲的机会,只能苦哈哈地拿起照霜迎战,这只九头,啊不,现在是八头的虺蛇不愧是快要升到高阶了,它随随便便一声吼就能压制得阮梨速度变缓。 虺蛇瞅准阮梨身形凝滞的瞬间张大蛇口,狠狠地咬下去,“咯嘣”一声咬了个空,险些把自己的牙给硌掉,它凝神一看,发现是这个人类修士身上的防御型法宝在作祟。 没关系,它有经验,一个人类修士最多也就有两三个护身法宝,最后还是要被它咬成烂泥的。 虺蛇的进攻愈发迅猛,阮梨在挥剑的同时感觉丹田处一阵阵灼烧感,就好像身体里某个堵塞许久的东西快要被烧化了似的,十分古怪。 她毕竟只是纳汐境修为,跟虺蛇打起来全靠躲,虺蛇一击不中又来一中,三回、四回……这个人类身上怎么有这么多法宝?! 虺蛇不是个有耐心的家伙,它仰天怒吼一声,八只头颅在摇摇晃晃中猛地合八为三,新变出来的三颗脑袋跟原本的相比更加凶悍可怕,阮梨都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没办法了。 这下躲都躲不开,阮梨只能一边忍着丹田的不适,一边拎剑反攻。 她速度极快,跟身躯庞大的虺蛇比起来要灵活得多,几招下来竟也给它留下了不浅的伤痕。 阮梨咽下一口血,战到这份上竟然诡异地心平气和,甚至还有闲工夫思考这虺蛇的妖丹是什么样的,不漂亮的可不配给她师兄做珠串。 虺蛇的三颗头并作一排俯冲过来,将阮梨的退路全部斩断,照霜剑发出一声铮鸣,在强大的妖力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阮梨身上的护身法宝又碎了一个,护体罩露出破绽,后背毫无遮挡。 一道身影及时过来替她挡住了缺口。 “阿弥陀佛,贫僧跑到一半才发现你没跟上来。” 阮梨嘴角抽了抽,“出了点小意外。” “好家伙,这虺蛇的头怎么变成了三个了,一张嘴吃我们仨绰绰有余。” 南宫鹤居然也折回来了,他吊儿郎当地拿着龟甲,跟持着禅杖的净思背靠背守在阮梨身侧。 阮梨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其实根本没想过这两人会折回来帮她,就算是同门的师兄弟,也未必能做到不离不弃。 她正要说点感动的话,南宫鹤的声音传过来,“听说你给净思一千灵石让他跟你结盟?我也要!” “……” 好吧,还是为了灵石,一个信佛的一个信道的,怎么都是灵石脑袋。 阮梨朝着虺蛇狠狠斩去一剑,“放心,少不了你的!” 被攻击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三个,虺蛇的三个脑袋便没办法再围攻阮梨了,但还记恨着斩头之仇,最凌厉的招式都是冲着阮梨的。 这边打得轰轰烈烈,动静在众多修士的小画面中脱颖而出,仙盟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被吸引了过来,水云镜清楚详尽地展示了这一幕。 岳灵珊看得津津有味,“这阮丫头不错嘛,靠纳汐境的修为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可以了。” 穆霄亭面无表情,“不过是靠些法宝,修士修道,怎可一直倚赖外物?” 岳灵珊:“穆掌门,你看看我。” 穆霄亭疑惑转头,看到岳灵珊对自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天机门掌门洪羽看着自己的徒弟满意点头,跟坐在旁边的空释大师搭话,“最近万佛宗日子也不好过啊?” 他们天机门是穷惯了,连他一个当掌门的都穿不起新衣服,更别提弟子了,万佛宗据说供奉着几座金身大佛,不该没钱啊。 空释大师闭着眼睛,不愿看自家弟子掉钱眼里的模样,幽幽道,“阿弥陀佛,万佛宗不曾亏待净思。” 意思是净思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宗门,他是单纯地好财。 “这虺蛇不好对付,我看这小丫头要撑不下去了。” 齐峰是看得最认真的,他摸着胡子思考,“这孩子没有继承她父母的天赋,修行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吩咐身边的长老,“一旦她捏碎铭牌,立刻把她带出秘境。” 就冲她父母的赫赫功劳,也得尽量保这小丫头一命。 秘境内,南宫鹤和净思已经浑身是伤,灵力接近枯竭,阮梨的情况更差,有几处筋脉都被妖力狠狠划断,在强大的力量压制下几户喘不过气。 她丹田处的灼烧感越来越重,好像被放在火中炙烤一般,眼前的虺蛇都已经出现了重影。 虺蛇见状立刻将其他两颗头也扭转方向,专心对付她一个人。 南宫鹤和净思想要冲过来,却被阮梨喝退。 “别管我!” 她头昏脑涨,灵力翻涌紊乱,心里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有种终于要迎来什么似的的踏实感。 她绝不会死在这里。 磅礴的妖力横贯四周,虺蛇用蛇尾将南宫鹤和净思重重击飞,三磕头颅最终变作一颗,张开血盆大口将阮梨吞了进去。 南宫鹤想张口喊她,喉间涌上来的血呛得他一时无法出声。 净思也没有出声,半晌低低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一幕通过水云境传到众人眼中,岳灵珊惊了一瞬,“她还是没有捏碎铭牌?” 齐峰沉着脸摇头。 这丫头苦苦支撑到底是为了什么? 吞吃掉猎物的虺蛇显得格外放松,它半截身体沉进水面,硕大的一颗头颅放在冰层之上,半张的竖瞳时而闪现出幽幽红光。 南宫鹤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它要进阶了。” 它一旦变成高阶妖兽,他们俩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宫鹤踉跄着站起身,唇边不断地往外溢血,他低声说,“我们该走了。” 如果命大,阮梨或许可以捏碎铭牌被救出秘境,如果来不及……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他和净思一时之间都没有动。 虺蛇静静等待着进阶时刻的到来,忽然,它一改平静之态,狂乱地甩着蛇头,似乎是痛极了,分叉的蛇信吐露出来,瞳孔变成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怎么回事?! 第37章 阮梨,你是变态吧! 虺蛇好歹是一只快升到高阶的妖兽了,灵智还是有一些的,也因此格外记仇,它更是被阮梨的难缠气到倒地,万万没想到一个纳汐境的修士能跟自己周旋这么久,而且她身上怎么那么多护身法宝?! 好不容易把这个难缠的小修士吞进嘴里,虺蛇脑袋往岸上一搁,美滋滋地开始等待消化,体内妖力周转盘旋,已呈现出快要升阶之兆。 就是它放松警惕的这么一会儿,嘴里传来一阵剧痛,蛇身都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硕大的蛇头左摇右甩,痛苦地发出一声声低吼,被剧痛逼得张开了嘴,这一张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吼——吼——” 阮梨站在它的深渊巨口之中,身上的裙子破破烂烂,白皙的颊边染着一抹血,衬得她眉眼冷俏,她周身灵气萦绕,竟然在命悬一线之际两破两阶,成功迈入运辰境。 她弯唇一笑,明媚张扬,颊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屈指抵在唇边吹了个悠长响亮的口哨,眸子亮得惊人,“嘿,现在该我了吧?” 说着,毫不客气地又撬掉了虺蛇的两颗尖压,牙齿混着血肉掉下来,又被阮梨踢到大开的喉咙口,逼虺蛇自己吞了下去。 一口尖牙没多久就被悉数拔了个干净,虺蛇努力想要把嘴合上却怎么也做不到,蛇头在冰层上疯狂敲击想要把阮梨给弄出来。 阮梨在它晃动的口腔里站稳,确保现在这虺蛇已经变得和没牙的老太太差不多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嗯,果然解压。 虺蛇已经陷入暴动状态,阮梨也不再拖延,悠悠然地从它嘴里出来。 汹涌的妖力追着她不放,阮梨在强大的妖风中单膝落地,照霜剑狠狠插入冰层,借此稳定她后退数十米的身形。 她本身是冰灵根,进入运辰境后修行的功法效果比之前更加明显,此刻睫上覆了层薄薄的冰霜,整个人呈现出玉雕似的洁净感,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寒霜似的灵力,在这偌大的极寒之地如鱼得水。 南宫鹤和净思早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阮梨不仅全须全尾地出来,竟然还进阶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南宫鹤用龟甲狠敲了下自己脑袋,发现这不是幻觉,立刻张嘴大喊,“阮梨,你是变态吧!” 哪有人生死一线灵力枯竭还能进阶的啊! 阮梨扬了扬眉,意气风发,“我还是更愿意听你叫我天才。” 她丹田处还泛着淡淡的灼热感,却不明显,除此之外四肢都是冷的,早就烂熟于心的冰系功法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连照霜都在颤动嗡鸣。 虽然阮梨也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师兄说过她经脉堵塞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吧。 她现在可没空细想了。 阮梨望着暴动的虺蛇凝眉轻笑,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我刚刚在你肚子里瞧见了,”她眯了眯眼,笑容更加灿烂,“你的妖丹果然很漂亮。” 那她可就非拿不可了。 虺蛇狂怒,它原本的升阶之势因为受伤被迫停滞,这会儿气到发疯,八颗蛇头重新现世,个顶个的凶狠狂躁,呈包围状俯冲而来。 这显然是它的惯用招,仗着脑袋多就想将猎物团团包围,让对方没有后路可退。 阮梨冷笑一声,照霜剑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万千剑影自她身后现世,在蛇头包围下来之前就朝着虺蛇猛刺过去,那些剑影落到虺蛇身上就变成了细细的冰棱,硬生生卡在虺蛇的鳞片缝隙里,准确无比地刺进它的软肉。 虺蛇又是一阵痛吼,阮梨却不给它喘息的机会,仗着体内灵力充沛,使起剑招毫不顾忌,她学得杂招式也杂,且速度奇快,虺蛇虽然头多却根本抵不过她的剑,无招之内被阮梨斩了三头。 南宫鹤和净思在岸上旁观,哥俩好的分享着补灵丹,每次看到阮梨出招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这招式怎么乱七八糟的?” 净思接上后半句,“但是效果奇好。”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而且—— “她看起来灵力足得可怕,我真怀疑这丫头之前都是故意装弱。” 南宫鹤啃了半天的补灵丹也没个啥用,这会儿躺在地上跟个废人似的,看着阮梨活蹦乱跳的模样羡慕死了。 净思笑容含蓄,“不好说,不过她有这种本事不奇怪。” 南宫鹤扭过头来,“什么意思?” 净思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吗?阮梨的父母是蓬莱的阮凌天和齐浅,这两位大前辈是公认的剑道天才,十五岁就进了入鸾境。” 在他们之后,再也没出过这样的少年天才。 南宫鹤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瞪大眼睛,“没弄错吧?可阮梨不是蓬莱的弟子啊……” 他心里直犯嘀咕,忽然想到自己算的那一卦……等等,卦上说的贵人不会是指阮梨这丫头吧?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仙盟内却是一片寂静,大家看着水云镜显露的画面,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阮梨硬生生将虺蛇逼得只留下一个脑袋,岳灵珊缓缓看向神色不明的穆霄亭,“这就是你说的天赋不行?” 这丫头不仅在灵力枯竭之际连破两阶,还以运辰境前期的修为单挑一个快要高阶的妖兽,并且丝毫没有落下风。 这还叫天赋不好?? 穆霄亭完全没有想到阮梨会有如此造化,在他眼里这丫头平庸、愚笨、固执,怎么不过几月不见,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冷沉,仍是不愿意承认阮梨的优秀,淡淡地说,“她卡在纳汐境快五年都没有破阶,如今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这下连空释大师都听不下去了,“阿弥陀佛,我看这小友天赋不错,有几分她爹娘的风范。” 穆霄亭脸色更冷,目光牢牢锁定在阮梨脸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十几年前才刚学会走路的那个小女娃。 他神色晦暗不明,一言不发。 第38章 不要脸也是会遭天谴的。 阮梨握剑的手隐隐颤抖,照霜裹了一层虺蛇的血,顺着剑上的凹槽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寒气逼人。 虺蛇已经被她逼得只留下了一颗头,威力大减,但跟它缠斗了那么久,阮梨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刚进阶就经此恶战,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阮梨咽了咽喉咙,灵力已然不支,虺蛇那双幽红的竖瞳盯着她,身躯款款后摆,显然是有了退缩的念头。 “这时候想跑可晚了,”阮梨笑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虽然形容狼狈,但纤细有韧性的身体仍然显得生机勃勃,“我说过,你这颗妖丹我要定了。” 好不容易打到现在,给阮梨 她狠狠压榨着丹田里的最后一丝灵力,照霜在她手中骤然变作一道十米长的冰剑,她握着剑柄以剑带动身体,侧身翻转高高跃起,剑尖寒光闪现,直指虺蛇的最后一颗脑袋。 “师兄——” 乔芊芊不知何时和乔青阳一起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一直都没有露头,可是看到阮梨居然死里逃生,还升阶后和虺蛇单挑,白芊芊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心里对阮梨能够升阶一事已是万分震惊,看到她以运辰境的修为对上一个中阶妖兽不落下风更是恼恨地咬紧了牙。 她早就从晶镜里看到过阮梨的前半生,知道她天赋卓越,半生顺遂,但这些不是已经改变了吗?! 阮梨明明已经成为了蓬莱“天资平庸”的笑话,明明被她逼出了蓬莱,怎么如今一切都朝着之前的方向发展了呢! 白芊芊激动的情绪牵动了身上的伤,她被罗威追杀伤得很严重,哪怕是吃了不少丹药也无济于事,不知何时才能完全恢复,这令她心里十分着急,此刻看到阮梨已经马上要拿到那枚中阶妖丹,她心思翻转间抓住了乔青阳的衣袖。 “师兄,”白芊芊脸色苍白,虚弱无比,“师兄,芊芊可能要撑不住了。” 乔青阳从看到阮梨被吞入蛇腹的那一刻起就僵住了,之后又看到她绝处逢生,甚至有反杀之兆,心情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只觉得不过几月而已,阮梨已经变得无比陌生了。 他纷杂的思绪被白芊芊唤回,看到她虚弱的模样,想到她平日里的温柔可人,终于露出惊慌的神色,连忙找出更多的丹药。 “师妹,你不会有事的。” 白芊芊被他揽在怀里,对着他拿出的丹药摇头,“师兄别在我身上浪费丹药了,我伤得太重,仅靠丹药疗伤是没用的,” 她眼泛泪,若有若无地看了虺蛇一眼,小声说,“如果、如果有……” 虽然她话没说完,但乔青阳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枚中阶妖兽的妖丹足够治疗白芊芊的伤了。 他神色复杂地抬起头,阮梨还在跟那头虺蛇对峙。 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虺蛇幽红的竖瞳变得更加浑浊阴冷,抬着伤痕累累的头颅朝阮梨张开嘴,还是没放弃将她吞掉的想法。 可惜,它满嘴的獠牙都被阮梨拔了个干净,张大嘴的模样不仅不吓人,还有点滑稽。 阮梨遗憾摇头,”可惜,你现在没牙应该咬不动我了。” 灵力形成的漩涡围绕在她身侧,她侧身而立,眸光炯炯,忍着喉间的血腥气朝虺蛇迎过去,剑尖在冰层上划出一道狠狠的痕迹。 她口中低喝,“千秋——斩!” 虺蛇头颅应声而落。 净思及时站起来,搓着一串掉色的佛珠低声诵佛,替这头虺蛇超度。 “阿弥陀佛,”他白净的脸上浮现些许向往之色,“虺蛇的残肢拿出去也能卖个大价钱。” 刚想夸他有佛家风范的南宫鹤:“……” 你边超度人家边说这个合适吗? 说话间,阮梨已经挖了妖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本来白嫩漂亮的小姑娘现在一身血污,衣服破烂,看着让人于心不忍,南宫鹤便用自己刚恢复一点的灵力给她甩了个清洁术。 阮梨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全靠照霜撑着才没倒下去,她知道现在仙盟有人在看着自己,觉得要是刚耍完帅就倒地不醒有点丢人,拼命硬撑着。 也不敢说话,怕张嘴就吐血。 那场面太美。 “阿梨,”乔青阳犹犹豫豫地从暗处走出来,轻声唤了阮梨一句。 南宫鹤一眼瞅见他腰间的牌子,蓬莱的人啊……据说阮梨本来也该是蓬莱的人来着—— 他心思活,几息之间就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看向乔青阳的眼神也不太友好了。 但表面上仍旧笑嘻嘻的,“这位蓬莱道友,看热闹看得还满意吗?” 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半天,不走也不帮忙,打的什么鬼主意? 乔青阳只看着阮梨,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芊芊受了重伤,阿梨你能不能把妖丹暂时借我们一用,我一定会再还你一枚的!” 战损版三人:“……” 现在不要脸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了是吗? 净思双手合十,眉眼柔和,“阿弥陀佛,施主,不要脸也是会遭天谴的。” 阮梨真的很想翻白眼,尤其是发现这狗东西有事就阿梨,没事就阮梨,气得想爬起来给他一剑。 她烦得要死,“不给,你有本事就自己去给白芊芊弄个妖丹,来问我要,你多大的脸啊?” 乔青阳脸色青白交加,着急地说,“妖兽也不是说遇到就能遇到的,我是问你借,等我再拿到妖丹一定会还给你!” “芊芊如今重伤,你就当做是救她一命,我一定会记下你这个恩情的。” 阮梨摆了摆手,对南宫鹤和净思说,“把他赶走,一人一百灵石。” 南宫鹤、净思,“这就来!” 他俩都是运辰境前期,跟乔青阳修为一样,哪怕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联手起来也是能把乔青阳赶走的。 反正秘境的要求是不能同宗的人围攻别人,他们又不是同宗的。 乔青阳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失望道,“看来是我高估了我们的同门情谊。” 阮梨闭目调息没说话,只朝他竖了个中指。 大傻叉。 第39章 给吃的就是好人 乔青阳走后,战损版三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调息,南宫鹤和净思两人恢复得比较快,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去查看那头死翘翘的虺蛇了。 “这蛇死不瞑目啊,它眼睛挖出来能卖个好价钱吧?” 南宫鹤琢磨着这虺蛇身上都有哪些东西值钱,看着看着就手痒起来,扬声问还躺在地上的阮梨,“我俩帮你把这虺蛇拆了?” 阮梨摆摆手,连眼睛都没睁开。 “我不要。” 她现在能用的就只有一个乾坤袋,不想装这么个庞大还臭烘烘的东西。 南宫鹤瞠目结舌,“这都不要?!” 他跟净思对视一眼,立马开始动手拆蛇,中途还企图规劝净思,“你一个出家人不适合干这种血腥的事,佛祖看了会皱眉的。” 净思语气温吞,拆蛇的速度却并不慢,微微一笑说道,“佛祖会闭上眼睛的。” 两人拆蛇拆得火热,忽然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南宫鹤凝神细听了会儿,“前面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阮梨坐了起来,她换了条藕粉的裙子,这会儿刚重新挽好发髻,簪了几根蝴蝶钗,腰间也佩玉带环,看起来又是漂漂亮亮的小仙子,任谁也看不出来她刚刚跟虺蛇一阵恶斗。 她眯起眼,看到前面呼啦啦跑过来一堆人,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百里越。 “师兄!” 百里越听到声音,立刻往阮梨这边跑来,好不容易见到亲人,两眼泪汪汪,“小师妹!” “这是怎么回事儿?” 跟百里越跑在一起的人哪门哪派都有,都是一些没啥名声的小宗门,百里越缓了会儿才说,“打起来了,炼体门的人果然都是疯子,那个罗威为了抢界珠不择手段,还想对我们动手。” 原来百里越一进秘境就被传送到了极寒区,他本着不能落单被人单挑的想法和几个别的门派的人暂时同行,本想低调行事却无意中进到了极寒区的中心,与他同行的人有个是合欢宗的,误打误撞拿到了界珠。 可惜界珠还没暖热呢,碰上了炼体门的人,罗威二话不说就对那个合欢宗的弟子出了手,不仅抢了界珠还把对方打成重伤,逼得她不得不捏碎铭牌被淘汰出秘境,转头又对他们这些人动手,大有要一网打尽的架势。 听完事情的原委,南宫鹤都惊了,“那个罗威这么狂?” 百里越苦哈哈的,“跟他完全讲不通道理的,全身上下只有肌肉没有脑子。” 他说完,这才注意到阮梨居然已经是运辰境了,又惊又喜,“师妹你进阶了?” 南宫鹤在一旁插嘴,“连破两阶,还单挑取了一头中阶妖兽的妖丹。” 百里越震惊,“天呐,师妹你太厉害了吧!这趟秘境来得太值了!” 他并没多想,毕竟秘境本就是历练人的地方,不仅灵气充盈,还有机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机缘,依他看,阮梨这就是遇到了机缘。 阮梨不禁夸,一夸就要翘尾巴,含蓄地表示只是凑巧,然后突然语出惊人,“我们去看看界珠长什么样。” “只是看看?” 阮梨微笑:“暂时先看看,随机应变。” —— 罗威把玩着刚抢到手还热乎的界珠,“合欢宗的人修为不怎么样,运气倒是不错,我找了半天没找到的界珠居然被一个臭丫头拿到了。” 还好他又抢回来了。 秘境也分白昼黑夜,天色一暗众人便都谨慎地不再行动,炼体门的人也是这样,找了处天然的洞穴便停下来,调息疗伤。 姜子昌有点犯愁,“师兄,合欢宗的丫头都很记仇,咱们抢东西抢得这么高调,恐怕会惹上麻烦。” 罗威瞪他一眼,“一群女人你怕什么?找到机会把她们全淘汰了就是。” 说的跟人家是软豆腐一砍就碎似的。 姜子昌是炼体门里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他谨慎地说,“咱们暂时还是避开合欢宗的人,她们会的歪门邪道可不少,不好对付。” 罗威不以为意,把界珠抛给他,“好好收着,天亮再去找金蟾。” 这也是大比的要求之一,拿到的妖丹和界珠都不能放进乾坤袋,默许了互抢行为的发生。 不远处一块巨石后面,阮梨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哪个是罗威啊?” “脸上有疤那个。” 南宫鹤吃惊,“嚯,你不说我还以为那是座小山。” 炼体门的人也太夸张了,这都炼得快没个人样了。 “界珠在谁身上?” 炼体门目前集齐了三个人,除了罗威是运辰境大圆满,其他两人都是运辰境前期,阮梨打量了会儿那两个人,“应该不在罗威身上。” 百里越扭头看过来,“为什么,他修为不是最高吗?” 正常人的想法都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修为高的人身上吧。 阮梨的理由很简单,“罗威天天打这个打那个,他不会把界珠放在自己身上的。” 百里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罗威看起来就像个只会动手没啥脑子的大傻叉,他可能还觉得把界珠带在身上很累赘呢。 “看样子他们还没找到极寒区的金蟾,咱们要等吗?” 阮梨:“等,咱们先去找个住的地方。” 南宫鹤还以为她说的住的地方是和炼体门找的洞穴差不多的地方,结果阮梨带着他们东拐西绕,居然进了一片茂密的雪竹林。 净思走在最后面,“阿弥陀佛,这种地方好像都有妖兽聚集。” 阮梨敲了敲路边的一棵雪竹,树顶上顿时便砸下来几颗小石子,伴随着“吱吱”的叫声。 她笑眯眯的,“不是好像,是真的有。” 阮梨掏出几颗灵果在手里抛了抛,成熟的灵果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和香味,树上那只被她骚扰到的妖兽顿时便忍不住了,猛地跳到地上去抢她手里的灵果。 是一只半人高的低阶妖兽雪魄猴,灵智未开,只认吃的。 阮梨一边喂灵果,一边摸着猴脑袋跟它打商量,“你家今晚借我住一下呗?” 雪魄猴用它豆大的脑子艰难地思考了两秒:给吃的,人好。 人好,住房子行。 第40章 骗的就是你! 天边 姜子昌从洞穴里走出来,冻得半边身子都僵硬了,不得不浪费灵力来维持体温,补灵丹消耗得愈发快。 他牙齿直打颤,“师师兄,我们出去找金蟾了。” 罗威也冷,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都要被冻掉了,时不时地就要摸两下确认它们还在,闻言僵硬地挪了挪脖子,“去吧。” 他被冻得快成冰雕了,得点时间来给自己解冻。 他倒不担心姜子昌会遇到其他门派的人来抢夺界珠,毕竟现在大家应该都被冻僵了,得缓一缓才能心动,这么一想,心里果然平衡几分。 但他想得确实是有点天真了。 “吱——吱吱吱——” 阮梨在温暖的树屋里翻了个身,身下垫的是厚厚的猴毛毯子,怀里还抱着两个毛绒绒的小猴子,猴妈妈则一脸慈爱地坐在旁边,摸崽子脑袋的时候顺手也摸了摸阮梨乱糟糟的头发。 小猴子早就醒了,但被阮梨箍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咬她垂在胸前的七宝璎珞,可惜那是防御型法宝,咬半天也留不下一个牙印。 小猴子们被气得吱哇乱叫。 “别吵。” 阮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被自己挤到角落的猴妈猴爸,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猴崽们还在叫唤,阮梨拿灵果堵住它们的嘴,掀开树屋入口处垂着的厚厚毡帘。 下一秒,其他树屋也都有脑袋纷纷探出来。 南宫鹤睡了暖和的一觉精神充沛,“现在走吗?” 阮梨:“走。” 一行人重新回到极寒区的冷风寒霜中,一边调动灵力,一边心疼自己白白浪费掉的补灵丹。 南宫鹤:“看来炼体门的人还没找到金蟾。” 极寒区范围非常广,多处覆盖着霜雪和冰层,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根本看不着“金蟾”的影子。 也算罗威倒霉,这四个金蟾恐怕就极寒区的这个最难找。 他们走了段路,碰到一群扛着大锤的器修,两群人面面相觑,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扛着大锤就想跑。 阮梨赶紧伸手:“等等——” 突然被叫住,器修们老实憨厚的脸上出现了惊慌之色,看起来快要哭了。 “那、那个,我们修为很低,打起来不好玩的。” “……” 近些年来器修出现得越来越少,主要是因为他们是技术型人才,没有原材料就没有发挥的机会,偏偏现在玄石灵矿又难找,他们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炼器,修为就上不去,也就造成了现在这尴尬的局面。 南宫鹤看向阮梨,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会吧不会吧,你连老实人器修都不放过”的强烈谴责。 阮梨:……她还没说什么呢。 她眼睛一弯,露出招牌笑容,白嫩的脸颊上小梨涡若隐若现,显得非常友好,“不打架,咱们做个生意。” 片刻后,器修们拎着大锤就地炼器,时不时地跟阮梨沟通一些细节问题。 南宫鹤看着阮梨从乾坤袋里拿出的一堆玄石玄铁,忍不住流下两行羡慕的泪水,“她怎么这么壕啊!” 这种遍地难寻的玄石玄铁在她这里好像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便宜石头。 净思比他含蓄一点,没有当场落泪,但双眼放光,忍住想要拿出钵抱大腿化缘的冲动,呢喃道,“现在改宗来得及吗?” 百里越:“……” 喂喂你可是佛家弟子哎! 他如今已经有些免疫力了,勉强不会像这俩没见识的人一样当场惊呼出声,并且对他们的惊叹与有荣焉,“大惊小怪了吧,阿梨的宝贝可不只这点呢。” 具体有多少……可能根本数不过来。 器修们哐当哐当地抡锤炼器,没到两个时辰就把阮梨要的东西给造出来了——一座辉煌壮观的金蟾。 阮梨还算满意,“可以,足够以假乱真了。” 幸好她见过真的金蟾,不然还不知道怎么造假的呢。 百里越有点明白阮梨的计划了,果然她之前说的计划不只是看看而已,这是要从炼体门手里把界珠骗回来啊。 “但是界珠放进假的金蟾不会有反应,炼体门的人会怀疑的。” 到时他们怎么把界珠拿走? “这就要用上传送阵了。” 阮梨把一张刻着传送阵的符箓贴到金蟾嘴巴里,“现在我们只要让这座假金蟾出现在炼体门弟子的眼前就行了。” —— “师兄,咱们走了这么远还是没有找到金蟾,这金蟾到底在哪儿啊?” 罗威怒气冲冲,最烦别人问他问题了,因为他根本答!不!上!来! “我怎么知道,”他不耐烦地说,“再找找看,我就不信把极寒区找个遍还能找不到金蟾在哪儿。” 姜子昌暗暗叹气,问题是他们的补灵丹有点不够用了,以往引以为傲的庞大身躯在这里非但起不到抵御严寒的作用,还格外地浪费灵力,人家灵力周转一圈只用半刻钟,他们要用一刻半,消耗的补灵丹也是人家的三倍。 就在姜子昌思考着要不要告诉罗威这件事时,一座金光灿灿的金蟾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罗威大喜,“是我们要找的金蟾!” 这金蟾金光耀耀,异常夺目,但姜子昌看着总觉得哪里奇怪。 这秘境已经存在了几百年,这金蟾看起来却新得不像话…… 他刚想说话,却被罗威瞪了一眼,“还不快把界珠拿出来。” 姜子昌顿时就忘了自己想说啥,老实地把界珠掏出来。 罗威接过来,毫不犹豫地把界珠投进了金蟾那大张的嘴巴里,只听“咚”地一声响,似乎是滑进了金蟾的肚子里。 众人屏息等待。 “……” 冷风呼啸而过,刮了众人一个耳刮子,罗威忽感不对。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他心里一惊,立刻就把手伸进金蟾嘴巴里,企图把界珠重新掏出来,但摸了半天也只摸到一张符箓。 符箓背后用灵力作笔画了个歪嘴的笑脸,还有一行字——骗的就是你! “……” 被骗了!! 第41章 拒绝内卷啊朋友。 离开宗门没两天,先是在太机城错失秘宝,还被造谣有龙阳之好,现在又在秘境里梅开二度,好不容易到手的界珠又被骗了! 罗威气得口歪眼斜,一拳头下去把憨态可掬的假金蟾给捶了个稀巴烂,对着还在发蒙的姜子昌大吼,“还不快追?!” 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光靠两条腿硬追,知道传送符这种东西在秘境里的使用效果会大打折扣,传送的距离不会太长,骗走他界珠的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罗威扔出一个追踪符,追踪符在空中荡了一圈后朝着某个方向直直地飞过去,路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淡淡的灵气痕迹。 他看着这道痕迹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骗我炼体门的东西!” 另一边,界珠到手后还没暖热乎,一道追踪符就晃晃悠悠地跟了过来,阮梨心里暗道不妙,有点吃惊。 罗威还有这智商呢? 百里越是干惯了偷鸡摸狗这类倒霉事的,此时也不免心里打鼓,“师妹,咱们现在怎么办?” 界珠到手那肯定是赶紧放进金蟾里比较稳妥,但问题是他们也不知道极寒区的金蟾藏在哪儿啊。 三人的目光都盯在阮梨身上,其实她拿界珠纯粹就是想看看这界珠长什么样,没有要据为己有的意思,毕竟不知道极寒区的金蟾在哪儿,拿在手里危险系数过大,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别人发现,就跟当别人的活靶子似的。 但让她把界珠原封不动地还给罗威也是不可能的,他凭本事抢,她凭本事骗,又不欠他的。 阮梨把界珠揣进怀里,“没有计划,先跑再说。” 先试试看能不能把罗威给甩掉,最起码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不然以他小肚鸡肠的性格,以后得逮着她死捶。 最讨厌牛皮了。 阮梨一声令下,三人跑在最前面,一群人乌泱泱地绕着冰山雪峰拔足狂奔,一副逃命的架势。 路过的修士们看到一阵惊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腿已经跟上了,“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是不是有妖兽啊?怎么没听到动静?!” 缀在后面跑的人越来越多,硬生生把阮梨他们的踪迹给暴露了,罗威追上来的时候看到一大片蛇形走位的队伍,人都傻了两秒。 怎么这么多人?! 姜子昌眼神痴呆,“师、师兄,这里面哪个是骗我们界珠的人啊?” 虽说这些人的修为也都不高,但数量太多了,没法一个个地全捶死,人家要是合起伙来反抗,有他们炼体门受的。 罗威咬牙切齿,被气得脑袋都灵光了不少,“抓领头的!” 领头的阮梨跑得最快,百里越紧跟其后,只有南宫鹤跟他们拉出的距离比较大,大概是因为平时算卦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体力实在跟不上。 一行人跑到岔路口,阮梨的选择困难症犯了,扭头问后面的人,“咱们走哪条路?” 这个时候谨慎一下明显是有必要的,刚刚他们一路跑来遇到的都是些小宗门的人,光想着跟他们跑路,半点斗志也无,但要是遇到大宗门的弟子,恐怕就要被截人打架了,等到罗威带人追上来就真的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阮梨看向百里越,百里越心里一抖,这时候半点师兄的风范都没有,赶紧去看净思和尚,净思又看向南宫鹤,“阿弥陀佛,南宫你是天机门的人,且算一算咱们该走哪条路吧。” 说的有道理,所以大家都看向了气喘吁吁的南宫鹤。 虽然时机不合适,但南宫鹤还是油然而生一股自傲之情,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受重视(其实并没有),拿出龟壳手法娴熟地占了个卜。 左吉右凶。 “左边那条!” 阮梨果断选择相反方向,一头扎进右边的小道,百里越和净思毫无异议,显然跟她心里想的一样。 南宫鹤眼神受伤,“喂喂,阮梨你什么意思?我占卜百卦九准,万一这次就准了呢?” 百分之九的概率,傻子也知道信还是不信。 右边的小道先窄后宽,一阵夹着冰粒子的狂风从后面袭来,逃亡的大队伍被吹得东倒西歪,南宫鹤这时候刚好停下来吃补灵丹,一个不慎直接被风掀飞,从阮梨的头顶上“咻”地飞出去。 阮梨震撼:“想超过我也不用这么努力吧……” 拒绝内卷啊朋友。 南宫鹤的嘴被寒风堵住无法出声,因为体内灵力耗尽也稳不住身形,干脆任由自己像条咸鱼一样被风裹挟着吹向远方。 风停的时候,他一头扎进雪堆里,只留两条腿在外面晃荡,好在身形敏捷,自己给自己调了个个,把脑袋从雪堆里拔了出来。 脸刚露出来,就看到了围成一圈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正看着自己的曼妙少女们。 “……” 南宫鹤咧嘴:“姑娘们,看手相吗?” “啪!” 南宫鹤刚拔出来的脑袋又被一巴掌摁了回去。 “岳师姐,就是这个登徒子以看手相的借口趁机摸我们的手!” 姑娘们呸呸几声,“晦气,晦气!” 南宫鹤大喊:“冤枉啊!我根本没摸到!” 他小心思转悠得飞快,扭头就想跑,衣摆却被人一脚踩住,鉴于这件布满补丁的衣服已经是他最体面的一件了,南宫鹤只好老实巴交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他以最纯真无辜的表情仰起头,“我真没碰到,姑娘们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踩住他衣摆的就是那个岳师姐,她在寒气逼人的极寒区穿得相当有勇气,一条绯色石榴裙单薄得像是能看到里面白皙诱人的肌肤,锁骨和胳膊都漏在外面,让看到她的人都能替她感到冷。 岳蔓眉眼妩媚精致,一看就是嚣张跋扈的主儿,瞥了南宫鹤一眼就要为女除害。 流氓注定是要被淘汰的(微笑)。 南宫鹤见她是真的人狠话不多,赶紧冲着后面大吼,“阮梨,救我!” 他这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第42章 误会,这都是误会。 阮梨其实不太想在这个时候救南宫鹤一条狗命,问题是他挡在她逃跑的必经之道上了,只好硬着头皮冲过来。 稍微离近一些后,围在南宫鹤周围的那群穿着清凉的妙龄女子就变得十分显眼,百里越看清楚后忽然一个趔趄,仓惶出声,“师妹,那是合欢宗的人!” 阮梨不明所以,“我看出来了啊——” 除了合欢宗的人谁还能在极寒区也坚持穿这么清凉,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百里越语无伦次,“里面有你道侣!” 阮梨吓得脚下一软,谁?谁道侣? 岳蔓忽然站直了身体,手腕上的镯子叮铃铃地响个不停,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同心印的牵引。 同心印是合欢宗的弟子用来契定道侣的,只要身上有同心印的印记,对方就无法和其他人定天地契结成道侣,相当霸道。 岳蔓作为施印者自然能感受到同心印的存在,她想到那个在十方城被她选中又逃跑的王八蛋,细眉蹙起,在涌来的人群里仔细扫了一眼。 怪了,没有她选中的那个少年郎啊? 阮梨在百里越的提醒下想到自己那桩堪称乌龙的“桃债”,立刻就想调转方向,可惜来不及了,她耳后一阵灼烧般的热感,逼得她不能停下,硬生生冲到了岳蔓的面前。 两人距离拉近,同心印的桃粉色印记各自从两人耳后飞起,在空中缓缓靠近、交融。 “……” 万籁俱寂。 逃跑的大队伍堵在了这条路上,清楚地看到了升到半空的同心印,合欢宗的同心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此时此刻,仙盟里也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啪!” 岳灵珊震惊之下捏碎了手里的杯盏,看着水云镜里的场景人都麻了。 她宝贝闺女竟然好的是女色! 天机门洪羽笑得幸灾乐祸,“哎呀呀,岳掌门没什么想说的吗?” 岳灵珊还在灵魂出窍,低声喃喃,“阮梨……阮梨也不错……这丫头及笄没有?” 哎呀她闺女也不晓得提前说一声,她这是该准备嫁妆还是彩礼? “……” 秘境内,同心印的余光在空中淡淡散开,这下阮梨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她对着一脸铁青气得变形的岳蔓尴尬一笑。 “误会,这都是误会。” 岳蔓冷笑,手指捏得咔吧作响,“是吗?那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个误会。” 阮梨:“……南宫你给我让个位置。” 她还是扎进雪堆里谢罪吧。 岳蔓快要气死了,尤其是看着阮梨那张和男装时三分像的小脸,越看越心痛,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眼缘的道侣,结果对方竟然是个小丫头! 罗威一行人追过来的时候,发现这跑得热闹的队伍忽然就堵住了,面色不善地抓着个人询问,“你们堵在这儿干嘛?” 这边就一条路,堵住之后他们追人都不好追了。 被他抓着询问的路人不认识他,无知者无畏,直接朝天翻了个白眼,“挤什么挤啊,人家合欢宗的人跟道侣谈情说爱呢,尊重有情人行不行?” 罗威:“?” 什么合欢宗?什么道侣? 自从离开炼体门,罗威就逐渐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难道他爹天天挂在口头上的“我儿最棒我儿最聪明”都是骗他的? 绝对不可能! 堵在后方的队伍忽然一阵骚动,阮梨估计是罗威他们追过来了,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 虽然她当时在醉欢楼是易容,但真打上照面了,罗威未必认不出来她,到时候前面是合欢宗,后面是炼体门,她一个人都得被劈成两半。 想想就后背发凉。 “姐姐!” 岳蔓正琢磨着怎么给这丫头一个教训呢,忽然就被握住了双手叫姐姐,顿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谁是你姐姐——” 她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话音渐渐消失,低头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之后更是惊到失语。 这不是极寒区的界珠吗?! 据说是她一个小师妹拿到手,但又被炼体门抢走的界珠,怎么跑到这小丫头手里了? 阮梨眼神真诚,配上她那张白嫩无辜的脸,话里的可信度更是大幅度上升,“姐姐,这点小心意就权当我给你赔礼道歉了。” 她拎上半截埋进雪里的南宫鹤迅速跑路,百里越和净思紧跟其后,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罗威的靠近。 再不跑要来大麻烦了啊喂。 岳蔓完全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缓过点劲儿,前面又冲出来个罗威。 今天这条道可真热闹啊…… 罗威刚落地就看到岳蔓手里的界珠,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好哇,原来是你合欢宗的人偷我界珠!” 岳蔓想说的话被他一打岔全忘了,阴恻恻地冷笑一声,“你也有脸说这话?这界珠原本就是我合欢宗的弟子找到的,是你不义在先!” 她脾气火爆,看着炼体门就来气,又见这罗威进来秘境两天连个清洁术都不用,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心里更是烦躁。 这磕碜玩意儿。 她懒得废话,手腕轻轻一动就将腕上的镯子褪到手里,这表面华美精致的镯子在她手里赫然变成一个法器,舞动的瞬间铃声作响,激得人灵力错乱。 她动起手来毫不客气,罗威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手握成拳裹挟着凶猛罡风重重地落下来。 岳蔓修为上不及罗威,但合欢宗本来也不是硬碰硬的打法,她柔中带刚,出其不意,罗威的拳头挥出去好几次都落了空。 正想再出拳,罗威庞大的身躯忽然一颤,一股麻意顺着脊背蹿上来,令他凝聚起来的灵力顿时就是一散。 “你出阴招!” 岳蔓不屑一顾,“我还说你是阴人呢。” 双方打斗片刻,谁也占不着好,姜子昌见状赶紧把罗威拦下,“师兄,现在在合欢宗身上浪费太多力气不划算。” 合欢宗是三宗之一,地位稳固,全宗上下都是不肯吃亏的主,真把对方惹急了不好收场。 大比才开始没两天,不应该在这时候就树下劲敌。 罗威咬牙,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不得不暂时收手。 合欢宗,这笔账他记下了! 第43章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事实证明,阮梨的方向感是真的不太好,她本想着这次挑个环境好点的东西两届凑凑热闹,结果斟酌半天后还是一头扎进了黄沙漫天的大荒漠。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一行人硬生生逃命逃到累趴下,找了个位置就地一埋。 百里越呼出口气,吸进来一嘴细沙,“师妹,那界珠咱们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沙子被烤得滚烫,阮梨就像被烤熟的咸鱼一样在地上翻了个身,“极寒区的金蟾迟迟不出来,炼体门的人又太嚣张太难缠,也就合欢宗这种大门派才能稍微牵制住他们,咱们拿着界珠太危险了,不如送给合欢宗做个顺水人情。” 百里越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就是想到界珠没了心里挺失落,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在意名次,尽力就好,但也是真的想拿个好名次扬名吐气一次。 见他一脸郁郁寡欢,南宫鹤爬起来拍拍他肩膀,“别伤心,小梨子能骗一个界珠回来,就还能骗 阮梨抓起沙子往他脑袋上洒,“什么叫骗,我就不能凭本事赢一个回来?” 南宫鹤乐呵呵的,“你还挺有信心,看着,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有没有拿界珠的可能。” 他抓着豁口的龟甲一通乱摇乱画,把百里越和净思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三人头对头盯着龟甲看了半晌。 南宫鹤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百里越不禁紧张起来,难不成他小师妹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你说话啊?这一卦是什么意思?” 南宫鹤抬起头来腼腆一笑,“算不出来。” “……” 百里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天机门是不是真要完蛋了?连算卦都不行还算什么卦修。” 南宫鹤无奈摊手,“窥天机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也是怪了,我这一卦怎么一点也算不出来。” 不应该啊。 阮梨没当回事儿,“你废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没什么形象地躺在沙子里,身体慢慢下陷,被松软的沙土覆盖,这里的土地就是这个样子,阮梨没太在意,反而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但慢慢的,沙土没到头顶,连她整张脸都盖住了,堵住了口鼻。 “唔唔唔——” 阮梨发散的思维顿时就是一紧,有种从梦中骤然清醒的感觉,此时她已经深深地埋进了地下,手腕和脚腕全都被某种东西紧缠着往下拽,大有把她拽进地底的架势。 她心中一凛,手腕翻转间化出一把三棱冰锥,狠狠朝拖拽着她的东西刺去,腕间顿时就是一松,阮梨不敢耽搁,迅速把缠在她其他地方的东西都隔断,用灵力震开覆在身上的沙土,奋力冲到地面。 只见她原本躺着的地方有一两根灰棕色的藤蔓像活虫般飞速地钻进地底消失不见。 什么鬼东西? 不多时,同样被这古怪藤蔓拉到沙土里面的另外三人就都狼狈地钻了出来,都是一脸惊魂未定。 “是妖兽吗?” “我好像摸到了叶子,是植物类妖兽?” 净思和尚环顾左右,忽然变了脸色,“我的法杖不见了!” 南宫鹤紧跟着大叫一声,“我的龟甲!” 百里越兜比脸还干净,倒是没什么东西可丢,但他看了看阮梨,表情也变了,“师妹,你身上的法宝全没了。” 是的,阮梨发间簪的钗、胸前戴的璎珞,腰间挂的玉佩,通通都没了。 很好,这年头连妖兽都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了,大家果然都有光明的未来。 “……一定是刚刚那个藤蔓搞的鬼。” 南宫鹤丢了吃饭的家伙什脸色很虚弱,“那可是我们天机门的传家宝。” 要是不把龟甲找回来,他也不会回天机门了,直接把秘境当家吧。 阮梨顺嘴吐槽,“怪不得那么破,都豁口了。” 她伸出手,指尖捏着一根半指长的棕叶藤蔓,这东西逃得太快,她只来得及割下这么一点。 藤蔓在她手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阮梨给它贴了个追踪符,随后松开手。 她拍拍手上的沙子,“追。” 看看这抢东西的贼到底是何方神圣。 —— 飞沙走石,黄土弥漫,一棵枝叶都是棕色的巨树拔地而起,似乎是这大荒漠里唯一的生灵,它扎根极深,粗壮的藤蔓隐藏在沙层之下穿梭,稍不留意就能将地面上站着的人拽进地底。 “芊芊,你小心,不要这藤蔓缠住。” 乔青阳一边飞速躲过张牙舞爪蹿上来的藤蔓,一边试图去护住有些仓惶的白芊芊。 然而这个时候白芊芊的优先选择是一身白衣,风姿卓绝的宁怀书,他修为更高,性格更稳妥,更能护住她。 “大师兄,这妖兽似乎越来越狂暴了。” 藤蔓力量极强,速度奇快,又占据着地形优势出其不意,白芊芊躲避不及被抽了好几巴掌,这会儿捂着破破烂烂的袖子,脸色苍白。 她被罗威重伤后就一直十分虚弱,幸好后来遇到了宁怀书,他和乔青阳联手挖了一个中阶妖兽的妖丹来给她疗伤,这才勉强恢复。 白芊芊想到已经升阶的阮梨,内心惊诧之余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所以她伤一好,就循着在晶境里看到过的场景来了大荒漠,想要尽早拿到界珠,结果又倒霉地遇到了妖兽。 与他们一起遇到妖兽的还有其他人,大家都被这狡猾的藤蔓缠得跑也跑不掉。 宁怀书一剑斩断纠缠上来的藤蔓,但却有更多的藤蔓紧跟上来,他就算修为高这会儿也有些吃力,暗道不妙,要是一直这么缠斗下去,恐怕他迟早会因为灵力不足被这妖兽钻空子。 “青阳,往前冲,这树才是妖兽的本体。” 宁怀书侧立于半空,手持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丰神俊秀,相貌出众,加上他又是蓬莱备受器重的大弟子,站在黄沙弥漫的荒漠里简直像顶着个耀眼的光环。 被藤蔓缠得灵力枯竭的修士们眼含热泪,期待着这个蓬莱弟子能把妖兽解决了给他们解围。 第44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宁怀书一声令下,乔青阳就持着剑旋身上前,只是他一旦露出要上前的意思,无数的藤蔓就放弃其他目标转而像他袭来,一圈圈缠住他的手腕脚腕,像牵丝木偶一样将他吊住了半空。 乔青阳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立刻用灵力将这些藤蔓从自己身上震开,“这些藤蔓能吸食人体内的灵力!” 要是被它们层层缠上,不过一刻钟就会被吸成人干。 宁怀书神情凝重,他可以确定这个妖兽的弱点就是这棵树,但是藤蔓们守卫森严,不允许任何人往树的方向靠近,硬冲的话就会被藤蔓紧紧缠住。 他深思的这会儿又有修士被藤蔓缠住,因为灵力已经接近枯竭,那个修士挣脱不开,被藤蔓裹挟着朝树的方向拖拽,口中发出惊叫声。 “救我!” 宁怀书眼神一凛,追着那个修士飞速上前,但却不是为了救人,他趁机借着这个修士当盾挡在身后,剑风凌厉地扫断其他方向飞来的藤蔓,靠这个方法成功接近了那棵树。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白芊芊看到宁怀书的举动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左右环顾一圈,看到一个极其不顺眼的小修士,趁对方没有防备一剑挑开,刚好送进张牙舞爪的藤蔓堆里。 小修士秋南:“……!” 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苟着,一眨眼的工夫就被藤蔓缠成木乃伊,简直欲哭无泪。 “救命!!” 宁怀书借此机会又成功上前几步,对着秋南低声说,“对不住,你可以捏碎铭牌退出秘境,我替大家谢谢你。” 秋南一口唾沫喷到他脸上,朝后方大喊,“师妹救我!!” 宁怀书:“?” 他顺着秋南的视线看过去,在弥漫的黄沙间看到一抹亮色身影,少女一身石榴红缕金纱裙,灼眼得像是烈日艳火,她扬着白皙精致的小脸,狠狠一剑斩断藤蔓,对着呼救的秋南粲然一笑,“小师兄,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惨了?” 明明阮梨修为也没高到哪儿去,但秋南看到她的一瞬间却莫名地心安,哪怕自己还被吊着也觉得不害怕了,委屈兮兮地诉苦,“我哪晓得我这么倒霉嘛。” 说话的工夫阮梨已经冲到近处,虽然手上剑舞得飞快,但嘴巴还有空跟他闲聊,“没事,你先休息会儿,就当是荡秋千了。” 百里越这会儿也冲过来了,看到秋南被吊在茂密的大树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你小子,嫌热也不能在树里躲着乘凉吧?” 秋南语气幽怨,“还乘凉呢,我都快被吸干了。” 百里越被挥舞过来的藤蔓抽中屁股,顿时就是一跳,咧嘴骂,“臭流氓!” 藤蔓不听,藤蔓又往屁股上多抽了几下。 “嘶,疼死我了,你小子知足吧,被吸干总比被抽死强。” 最起码前者听起来比较有想象空间。 秋南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藤蔓们动作敏捷,无孔不入,阮梨旋身躲开的瞬间用照霜剑挽出万千剑影,成百上千的剑影拢在阮梨身前,像座笼子一样把她保护了起来。 不过这招撑不了太久,也没法连续使用。 阮梨在剑影的保护下靠近了被藤蔓层层防守的古树,也靠近了宁怀书,她表情淡淡地扫过去几眼,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这还是阮梨离开蓬莱后两人 秘境里那么危险,她一个小姑娘能应付得来吗? “你——”宁怀书刚开口就发现不对,惊讶道,“你升阶了?” 她在纳汐境卡了那么久,离开蓬莱这才多久居然就成功升阶了? 阮梨可没工夫跟他“叙旧”,她身旁的剑影摇摇欲坠,抓紧时间又往前蹿了几米。 这古树枝繁叶茂,主干足有三个阮梨横起来那么宽,但它其实全靠藤蔓保护着,本身看起来平平无奇,阮梨猜它的弱点就在主干上。 正想着,阮梨似乎看到那主干的某一处闪了一下,有幽幽的光亮透出来,快得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嗯? 剑影破碎,藤蔓们攻势更猛,阮梨顿时便没了观察的精力,光是避免自己被藤蔓抽中就分身乏术。 白芊芊一直躲在安全区里,亏着这几个人吸引住了藤蔓的全部仇恨值,让她能安安静静地苟着,但她身体很诚实,心里却不甘得很。 她不明白,为什么阮梨忽然就变强了呢? 白芊芊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里掏出晶镜,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 “尊主,阮梨为什么能升阶?” 阮梨明明已经卡在纳汐境好几年了,这代表着她之前的做法是有效的。 晶镜闪了几下,像出故障一样磕磕巴巴地闪出几个字。 “亲亲,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哦~” 白芊芊:“……” 她正想再多问几句,比如自己要怎么才能成功拿到界珠,比如要怎么才能对付阮梨,但这些还没来得及问,一根藤蔓就猛地蹿过来把晶镜卷走了。 白芊芊大惊失色:“啊!” 她的叫声引起了乔青阳的注意,连忙关心道,“芊芊你怎么了?” 白芊芊脸色煞白,她没法告诉乔青阳藤蔓把晶镜抢走了,毕竟那个晶镜除了她知道的特殊之处外,就是一个普通的镜子。 “没、没什么。” 她一惊一乍的模样让宁怀书有片刻分心,肩膀随即就被藤蔓狠狠抽了一记,不免有些郁闷,平日里觉得柔弱可爱的少女这时候看起来反倒觉得有点累赘。 宁怀书捂着受伤的肩膀,看到阮梨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前面,她手里握着照霜剑,一招一式乱里有序,剑法杂糅却还能融会贯通,显然是经过一番苦练了的,在这种时候也不骄不躁,时不时抽空往嘴里塞点补灵丹,漆黑的杏眸左顾右盼,不放过任何一个钻空子的藤蔓,浑身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宁怀书有些恍惚,控制不住地失神。 阮梨……竟是这样的吗? 第45章 够了,不愿再看。 阮梨费了一点力气把身上的藤蔓扯下去,脸颊上多了道浅浅的划痕,印在她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她身上的裙子也破了几个口子,来秘境这两天是真费衣服。 她凝神盯着被无数藤蔓缠绕保护着的古树主干,在找之前看到的那一瞬奇怪的光亮,每当她斩断藤蔓的时候,那光亮就会乍然出现又瞬间消失,反复几次后终于让阮梨看到了全貌。 是一只暗黄色的眼睛,和人类的眼睛不同,没有眼睑,看起来就是个瞳孔会发光的眼球,并且因为瞳孔很大很圆,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几次试探下来,阮梨发现这只眼睛似乎有痛感,她在对付藤蔓的时候便将剑气挑出去,让锋利的剑气扫到树上那只眼睛,它果然吃痛闭上了眼,在它闭上眼之后周围的藤蔓攻击速度变缓,阮梨便趁机又往前蹿了几米。 宁怀书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紧跟在阮梨其后,沉声说,“阿梨你退后,让我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有想太多,也算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毕竟在蓬莱的时候阮梨是出了名的天资平庸,跟师兄弟们比试也几乎没有赢过,宁怀书便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存在,哪怕现在阮梨修为进步了,甚至能隐隐冲在他前面,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改掉这种刻板印象。 阮梨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要帮我救小师兄?” 宁怀书一愣,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妖兽,为的也是拿到妖丹成功加分,至于那个被吊在树上的小修士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必要时候是完全可以牺牲的。 阮梨见他是这个反应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宁怀书本来就是这种利益至上的人,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只有蓬莱,哦,或许还能加上一个白芊芊。 刚刚打照面的一眼,阮梨已经看到白芊芊的铭牌得分从零变成了十,身上的伤也好了,她自然是没有能力对付一个中阶妖兽的,肯定是宁怀书和乔青阳想办法弄来妖丹喂给了她,分数自然也就加到她身上。 她代替了阮梨小师妹的位置,但更乖巧更体贴,更有修行天赋,所以要远比阮梨讨人喜欢得多。 阮梨抿了抿唇,她并不会因为这种区别待遇而羡慕或者恼恨,她只是偶尔会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她做得太差了才会没人喜欢? “师妹,小心左边!” 阮梨失神的这一刹那险些被藤蔓抽中脑袋,把秋南吓了一大跳,他在树枝间摇摇晃晃,像个成熟即将落地的果子,但其实使劲浑身解数也挣脱不开缠在身上的藤蔓。 看着阮梨和百里越都在想办法救他,秋南心里一阵懊恼,觉得自己平日里修行还是不够努力,说好了要保护好小师妹的,结果他却成了那个累赘。 他颓唐地说,“师妹,师兄,你们别救我了,我还是自己淘汰吧。” 阮梨在缠斗间隙朝他摊手,“小师兄,我身上的法宝都被这藤蔓偷了个干净,不救你也是要找它算这笔账的。” 落后一大截的南宫鹤和净思总算赶了上来,被藤蔓抽得吱哇乱叫,还不忘朝秋南大喊,“兄弟,快看看树上有没有藏我们的龟甲和法杖!” 古树枝叶繁茂,浓密的树影间吊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看不清楚都是些什么,秋南把自己当成一根杆子竖着去撞旁边的树枝,将树上的东西扔飞出去。 “这个是不是?!” 东西横飞出来,阮梨瞄了眼—— 一个肚兜翩然落地。 “……” 来参加大比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击不中,再来一击,秋南荡来荡去地在树影间冲荡,各式各样的东西都被击飞出来。 鸳鸯肚兜,粉色情书,啃了几口的灵果,破了洞的长袜…… 阮梨闭上眼睛。 够了,不愿再看。 “哎呀,是我的龟甲!” 误打误撞居然还真把东西拿回来了,南宫鹤喜笑颜开,不过在发现那龟甲的豁口变大了之后又秒变脸,愤怒咆哮,“这可是我们宗门的传家宝!” 他大喊:“我要跟你拼了!” 下一秒被藤蔓抽翻在地,他又立刻抱头逃命,趁机蹿到旁边的乔青阳身后让他给自己挡伤害,本来要抽到他身上的藤蔓便抽在了乔青阳屁股上。 屁股上传来不可言说的疼痛,乔青阳脸色红了白,白了青,恨不得一剑把上蹿下跳的南宫鹤戳死,“离我远点!” 南宫鹤自来熟地揽住他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哎呀,别见外啊,大家都是男修,互相照顾嘛。” 乔青阳嘴角抽搐,“谁跟你互相照顾!” 此时被吊在树影间的秋南已经有点撑不住了,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好像箍进了血肉里,一点点汲取他体内的灵力,灵力的迅速流失让秋南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他看着眼前随处可见的藤蔓树叶,忍不住留下口水。 “我尝一口,你们看起来好好吃哦……” 阮梨看到秋南的举动大为震撼,“师兄,小师兄这是饿了还是神志不清了?” 百里越斟酌了一会儿,“应该是后者。” 秋南再什么都吃,也不至于对着这么一堆干巴巴的草流口水。 阮梨神色凝重,“看来他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快点把他救出来。 “南宫,净思,你们俩尽量把藤蔓引到左右两侧,我看到这棵树的眼睛了。” 重创这只眼睛,应该就能把秋南救下来。 南宫鹤收到命令,和净思默契地奔向一左一右,替阮梨转移了不少火力,阮梨跟百里越对视一眼,认真说道,“师兄,你看准时机把小师兄救下来,我来对付这只眼睛。” 话罢,她持剑猛地冲了过去,剑气冲天,树干上那只眼睛完全睁了开来,幽黄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四散的藤蔓像是受到召引,从不同的方向涌过来,完全放弃了其他目标。 阮梨成了它们唯一的攻击对象。 第46章 见到会跑的树了。 阮梨速度奇快,她一边飞速地戴上几个护身法宝,一边调动全身灵力控制着照霜剑在密密麻麻的藤蔓中冲出重围,万千藤蔓朝她席卷而来,从远处看像是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将她包裹其中。 她不管不顾,俏丽精致的小脸仿佛覆上一层寒霜,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哪怕身上的护身法宝一件件碎裂,血丝弥漫着爬上脖颈,持剑的手也丝毫不抖,一步步靠近那只直视着她的眼睛。 宁怀书嘴唇动了两下,想叫她的名字,想劝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救一个同门师兄付出如此代价,只是淘汰掉一个人而已,她之后可以硬耗着把这个植物类妖兽的妖丹拿到手。 一个修为普通,帮不上什么忙的师兄,一颗中阶妖兽的妖丹,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宁怀书咬牙冲上去,他已经看出这个妖兽的弱点是眼睛,也看出来它应该不是打持久战的类型,只要把握好机会跟它僵持一番,就有机会拿到它的妖丹,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少女纤薄却挺直的背影,放弃了自己原先的计划。 他替阮梨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侧脸看着她,“来不及的,你这样莽撞不但救不回人,还会让自己受重伤失去先机。” 阮梨身上的衣服已经快被她的血浸透了,灵力快速流失的感觉很不好受,眼前都有些重影发晕,她对宁怀书的话不置可否,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却不愿意那么做。 她本来对宗门大比也没什么兴趣,就算要淘汰也是先淘汰她才对。 她的秋南小师兄要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来得及。” 阮梨看了宁怀书一眼,忽的一笑,“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她不再多说,强行将丹田里的灵力全调出来,照霜剑发出一声清啸,寒冰似的剑气毫无畏惧地为她开出一条前行的路。 宁怀书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阮梨身形一闪,眨眼间出现在了那只眼睛的前面,她右手持剑,左手紧握成拳,重重地砸了下去。 那一瞬间,宁怀书好像看到她的左手有赤色的光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发现是自己看错了,那是阮梨流的血,她一个冰灵根不可能有赤色的灵力。 阮梨身上到处都是被藤蔓抽出来的伤,一些藤蔓甚至扎进了她的皮肤去汲取灵力,她听到一声动物似的呜咽惨叫,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那只眼睛的叫声。 嘿,叫得还挺萌。 她在心里夸了一句,不知不觉地说出声,因为身体太疼语调都轻飘飘的,莫名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你声音还挺好听。” 说着,又是一拳捶进去,大眼睛受到重创,瞳孔不安地转来转去,像是想找个地方逃走,听到阮梨的话气得狂叫。 好听你还打我?? 阮梨的状态已经很糟了,强行对上一只中阶妖兽,这次没有再误打误撞升阶的运气,反而觉得丹田都要被挤爆了。 她用的实在是一种不要命不要前途的打法,修士的丹田藏着灵根,是极其脆弱的地方,每一次灵力枯竭都会对丹田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还会影响到以后的升阶,除非逼不得已,没有修士会愿意把最后一丝灵力都用尽。 连南宫鹤和净思都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声阻止,“阮梨,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的声音传到阮梨耳朵里已经有点模糊了,阮梨仰着脸往上看了眼,但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她含糊地问,“小师兄救下来没?” 没人回答。 那就是没有。 阮梨逮着那只似乎想要逃跑的眼睛,拿照霜狠狠扎进去,恶狠狠地威胁,“把我小师兄放了。” 大眼睛欲哭无泪,它本来就不擅长近战,全靠藤蔓远攻保护着,这会儿又碰上个不要命的,惹不起惹不起。 捆着秋南的藤蔓一松,百里越终于把秋南捞到怀里,对着下方大喊。 “秋南救下来了!” 虽然已经晕过去了,但小命还在。 阮梨这次听清楚了,拿剑尖戳了戳大眼睛,语气虚得快要听不见。 “下不为例。” 大眼睛流出一些污黄色的浑浊液体,颤颤巍巍地转了转眼珠子,带动着整棵庞大的巨树都动了动,埋在沙土深处的树根往上蹿出地面,树叶颤动间整棵树都拔高了一截,然后它用树根扒着地面,一歪一歪地飞快跑了。 阮梨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啊了一声,脑袋完全不清醒了。 “醉了醉了,看到会跑的树了。” 南宫鹤骂骂咧咧地扶住她,一碰就是一手的血,“醉个屁,你没喝酒怎么醉?” 阮梨还挺茫然,“没喝醉我怎么会晕?” 她看到南宫鹤的脑袋从一个变成了三个,更加确信,“我一定是喝醉了……” 随后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 南宫鹤掏出几颗补灵丹塞她嘴里,仰天长叹,“她都失血失得要晕死了还以为自己喝醉了,哪家的傻丫头啊?” 百里越把昏迷的秋南和阮梨头对头摆到一起,“我家的。” 他看着浑身是血的阮梨,又看看险些被榨干灵力的秋南,也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有点怀疑带师弟师妹来秘境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妖兽打了半天还是跑了,妖丹也没捞着,宁怀书沉默地走到一旁坐下疗伤,视线总忍不住往阮梨的身上飘。 乔青阳想在他旁边坐下,因为屁股被抽肿了,刚接触到地面又疼得直抽气,只好姿势奇怪地半蹲着。 他神情和宁怀书是如出一辙的复杂,“阮梨变了很多。” 宁怀书抱着剑没说话,心中并不赞同乔青阳的看法。 因为他发现,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只见过埋头苦练的阮梨、比试落败的阮梨、爱吃爱玩被师尊训斥的阮梨……他从没有和阮梨并肩作战过,从没有在她苦练功法的时候给出建议,没有在她比试落败的时候给出关怀。 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天赋平庸、固执倔强的普通弟子,而不是师妹。 因为现在阿梨修为不高,属于越阶打怪,才会那么惨,但是越阶打怪打赢了真的很牛!咱们阿梨就是边流血边升阶,惊艳所有人 第47章 让一让,挡着光了。 一场恶战结束,沙尘飞扬间棕色干枯的叶片洋洋洒洒,百里越摘掉阮梨身上的叶子,这会儿秋南已经醒过来了,正叼着灵果守在阮梨身边。 他白嫩的小圆脸上露出些许惆怅之色,“师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阮梨伤得比他重,现在还蜷缩在地上昏睡着,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清洁术打理得干干净净,就是破了不少地方,勤俭节约的南宫鹤正拿着针线往上面缝补丁,用的布料是从地上遗留的肚兜手帕上现裁的,五颜六色还绣着鸳鸯。 他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她好着呢。” 本来他也挺担心的,结果守着守着,发现阮梨身边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受伤的丹田已经在自行修复,速度还不慢,显然是没有伤及根本。 除了阮梨,也有不少人伤得很重,大家都是在荒漠里迷了路,本想着结伴一起走比较方便,结果误打误撞直接闯进了妖怪的地盘,有几人速度快捏碎了铭牌成功淘汰被传送出去,但也有人死撑着不想淘汰结果被吸干了灵力奄奄一息。 宁怀书静坐着调息,他本是抱着拿到妖丹的决心上前的,不像其他人一味地躲闪逃避,所以受了不小的伤,不过身上带着足够的丹药,并没有什么大碍。 相比之下,乔青阳受的伤还要重一些,光是为了护住白芊芊就被藤蔓抽了好几下,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白芊芊忙着照顾他,还将多余的丹药送给旁边受伤的修士,大家都知道她是蓬莱的弟子,羡慕尊敬的同时又心生好感,不停地夸她人美心善,这些恭维让白芊芊很受用,但心里一直惦记着被巨树拿走的晶镜。 “师妹,你别再把丹药给别人的,咱们带来的丹药虽然多,但秘境凶险,要多做准备。” 乔青阳见那些修士们都用仰慕的目光看着白芊芊,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的语气难免就重了些。 白芊芊一愣,眼里立刻就蓄满了泪珠,“师兄是在怪我吗?我只是不忍心——” “没有,我怎么会怪你,”乔青阳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急忙放软了语气轻声哄着,心里暗骂自己脑子不清醒,他就不是因为白芊芊温柔善良才喜欢她的吗? 有两个师兄护着,白芊芊没受什么伤,她看着对面还在昏睡中的阮梨,不自觉地揪紧了衣摆。 从阮梨离开蓬莱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和白芊芊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从前只想着夺走阮梨的气运,让她也尝尝被贬低被抛弃的滋味,现在却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直觉告诉她不能放任阮梨再这样下去。 迄今为止,她所有的优越感都是从改变阮梨人生开始的,如果阮梨不再平庸,那她们之间的差距岂不是再一次拉大了?她岂不是又变成那个活在底层的井底之蛙? “几位师兄,阮梨师姐还好吗?” 百里越抱着剑抬头,看到白芊芊的 “别乱叫人,阿梨不需要你担心。” 白芊芊咬着唇,泫然欲泣,一脸真诚地说,“我只是关心师姐,她以前也是蓬莱的弟子。” 她手指隐藏在袖子里,视线越过几人落在阮梨身上,如果要对她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让一让,挡着光了。” 白芊芊被推得身形一晃,差点没维持住脸上无害的纯真表情。 南宫鹤捏针的那只手翘成兰指,挑眉扫了白芊芊一眼,忽然笑道,“姑娘,我给你算个卦吧?” 净思把他用来讨饭的钵擦得锃光瓦亮,这时候插嘴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看手相?” 这色胚不是见着姑娘就要给人家看手相吗? 南宫鹤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光看手相看不出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芊芊咬着牙,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是那种冷漠的、意味深长的、嫌弃的。 难不成阮梨对他们说过自己的坏话? 有这些人守着白芊芊靠近不了阮梨,只好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回到自己刚刚待的地方,路过闭目打坐的宁怀书时,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 “阮梨在蓬莱的时候就不喜欢你,你还是少去接近她。” 这话说得奇怪,是好意规劝还是警告?白芊芊弄不明白,心里却警铃大作,低低应了声“好”,刻意把语气放得很低落。 陆陆续续的,有休息好的修士动身离开,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大家都想着能碰上些低阶妖兽赚点分数。 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百里越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吓得浑身冒汗,反应迅速地把脚边堆成堆的枯叶子盖到阮梨脸上,又挪了挪屁股,想彻底把阮梨遮住。 南宫鹤瞅他一眼,心里奇怪,虽然他们抢了炼体门的界珠,但又没露脸,完全不用怕被认出来啊。 百里越有苦难言,阮梨何止是惹了罗威一回啊,真打上照面,保不齐就被认出来了。 不过还有人比百里越更惊慌,看到罗威的一瞬间白芊芊就紧紧抱住了乔青阳的胳膊,她是真被这疯子打怕了。 罗威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脑子里还都是那颗被抢走的界珠,因此气得浑身冒烟,胳膊上的大块肌肉紧紧绷着,再配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尤其不好惹。 他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了战战兢兢的白芊芊,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个木匣子放在手里抛来抛去,冷笑一声,“敢骗我的人都死绝了。” 白芊芊和百里越等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各自心虚不已。 他沉着脸走过来,一副锁定了目标要找茬的样子,脚步每踏一下都令心里有鬼的百里越不自觉哆嗦一下,已经开始想待会儿打起来是护阮梨脑袋还是护阮梨肚子。 罗威大步走来,却略过了不敢抬头的百里越,直接停在乔青阳面前。 “敢骗我就要付出代价!” 百里越抬头:咦? 第48章 我师妹那么柔弱。 乔青阳为了护住白芊芊也被炼体门的人追着打了一阵,虽然双方修为相当,但炼体门的弟子打人那是真疼! 他下意识把白芊芊护在身后,喊了一声宁怀书,“师兄。” 罗威这才看到宁怀书,他之前跟宁怀书见过几次,知道他是备受蓬莱宗主器重的弟子,他爹还嘱咐过不要在秘境里跟宁怀书明着作对。 宁怀书抬起头,穿着一身白衣,相貌俊逸出尘,一看就是很爱洗澡的样子,跟邋遢磕碜的罗威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了眼白芊芊,不动声色地询问,“阁下跟我师妹是有什么误会吗?” 罗威显然没有自行惭秽的意思,甚至觉得对方肌肉没自己大,身板没自己强壮,油然而生一股盲目自信,挺着胸膛冷笑,“误会?你这师妹先是抢了我炼体门要的宝贝,污蔑我罗威的名声,又拿几枚果核装在盒子里糊弄我,你把这些叫作误会?!” 白芊芊仓皇失措,“我没有!” 她这几天说这句话都快说吐了,奈何罗威根本不在听的。 她望向宁怀书,知道他这个性子冷淡,一向以宗门利益为重,要是自己真做了这些被炼体门寻仇,不用罗威说话他就会亲自动手清理门户,连忙解释,“师兄,我真的没有做他说的这些,是他认错人了!” 她在外人面前都是善良温柔的人设,确实不像是会做那些事情的人,宁怀书选择相信她,语气温和地说,“我师妹不会做这些事,你真的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罗威拧着眉,怒声说,“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当日她虽然易了容,但明明亲口说自己是蓬莱的弟子,你们蓬莱来太机城参赛的就一个女弟子!” 蓬莱作为三宗两门里名气最大的那个,一直都很受修士们敬重,能拿蓬莱的名声做坏事的人没有几个,毕竟事情败露了之后承受不住蓬莱的怒火,跟蓬莱地位相当的那几个宗门更不会做这种事,查出来可是会导致两宗直接交恶的。 宁怀书沉思一会儿,“你再想想那人有没有什么特征?她说是蓬莱弟子也未必真的就是。” 罗威是比较一根筋的,加上本人太狂,也不怎么把蓬莱放在眼里,直接把宁怀书的话当成耍无赖,“别跟我瞎掰扯,那女子自称是你们蓬莱的人,还是纳汐境中期的修为,不是她是谁?!” 纳汐境中期的修为才到参加大比的及格线而已,得狂到什么地步才能用这种修为闹事还赖在蓬莱头上?罗威不信。 乔青阳听到这里眼皮猛地一跳,不假思索地开口,“阮梨不也是纳汐境中期的修为吗?” “软梨?我还硬梨呢。” 罗威狐疑地看着他,“你们是在糊弄我吧。” 白芊芊在此时低泣着出声,“我真没做过这种事,阮梨师姐之前也是我们蓬莱的人,她就在那儿,你大可以看看她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罗威顺着她的视线向后看去,刚好看到搬着不明物体移动的百里越等人。 “等等——” 枯叶把阮梨的脸全盖住了,加上身上乱七八糟的补丁,看起来难以言喻,异常吸睛。 百里越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有事吗?” 罗威觉得这幅遮遮掩掩的样子有点奇怪,也不废话,直接拳头一挥扬起罡风,把阮梨脸上的枯叶全部扫落,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 嗯……光这么看着是看不出来什么的,那天那丫头毕竟易着容。 罗威查探了一番阮梨的修为,是运辰境,他感觉自己又被骗了,怒气冲冲地要找蓬莱的人算账。 “她根本不是纳汐境中期!” 白芊芊也不装温柔了,大吼着说,“她是进了秘境才升阶的!” 罗威还是不信,他觉得这昏迷的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那么能挑事儿的人,不过其实白芊芊看着也不像…… 哎呀,烦死了,到底谁才是他要找的人! 罗威短暂地思考了两秒,觉得还是白芊芊的嫌疑更大,毕竟她是蓬莱的弟子,仗着有靠山胡作非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她从醉欢楼拿走了宝贝,搞不好就是受蓬莱宗主指使呢! 这么一想,他豁然开朗,感觉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攥着拳头就要找白芊芊算账。 白芊芊大惊失色,完全失了分寸,“一定是阮梨!你再仔细看看!” 百里越这会儿看出罗威脑子不咋好使了,算是有了点底气,叉着腰跟白芊芊回怼,“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师妹那么柔弱那么温柔,一直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南宫鹤点头:“柔弱。” 净思点头:“温柔。” 秋南小小声:“一直被人欺负——” 罗威被吵得头疼,心想要不然干脆先把这病殃殃的小丫头给淘汰了,管她是不是真凶呢,先解决了再说。 于是他重新折回来,目标明确地要把阮梨抓到手,因为这人实在无常,百里越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他冲到了面前。 恰好阮梨此时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凶神恶煞的小眼睛大脸,脱口而出,“大傻叉?” 真的没有怀疑过她的罗威:“……” 一口气上到一半卡住的百里越:“……” 其实是误打误撞的白芊芊:“……” 罗威目眦欲裂:“是你!!” 整个修仙界,除了她没人敢这么骂他! 他二话不说就抡拳冲上去,百里越和南宫鹤立刻闪身挡住,净思紧跟其后帮忙,三人分属不同门派,三打一也不算犯规,一时把罗威给钳制住了。 剩下的两个炼体门弟子修为不算太高,一个缠着秋南,一个奔向阮梨。 阮梨刚醒来又要打架,实在是烦,她一烦就很暴躁,连带着刚恶战完一场的照霜也很暴躁,攻击性法宝齐上阵,没多久就把那个炼体门弟子给打到淘汰了。 只有被淘汰时才会出现的耀眼烟在半空中绽放,正在打斗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百里越抹了把脸,不愿意相信现实。 这下梁子真结大了。 第49章 文化课是很重要的。 阮梨把炼体门弟子淘汰的时候,因为忙于处理门派事务而姗姗来迟的炼体门掌门罗茂渊正好目睹了这一幕,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副盟主脚下。 这下子炼体门成了三宗两门里目前唯一一个折损参赛弟子的门派,就连没啥本事的天机门都靠着自己的锦鲤运气一路全员苟住。 罗茂渊只觉得脸上无光,头顶冒烟,那张和罗威有七分像的大脸盘都变得扭曲,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这丫头是谁?” 岳灵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越看阮梨越喜欢,觉得自家闺女要是能拐这么个道侣回去也不错,十分“好心”地提醒,“是蓬莱的弟子。” 穆霄亭瞥她一眼,冷冷吐字,“已经不是了。” 罗茂渊不愧是罗威的爹,在智商方面不相上下,他选择性地只听了岳灵珊的那句话,再加上早就看蓬莱不顺眼,当即便火冒三丈地质问道,“好哇你个姓穆的,就是你派弟子来跟我们炼体门抢宝贝?!” 仙魔大战之后三界动荡,一些秘宝散落各处,这些年来不少宗门都派人暗地里打听秘宝的下落,谁找到就是谁的,蓬莱因为有阮凌天和齐浅坐阵,宗门里的宝贝是这些门派里最多的,不过他们道陨之后就一直没有新的收获。 穆霄亭一听就知道炼体门是从某处得到了秘宝的下落,但他不明白这秘宝怎么误打误撞还落到阮梨手里了,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她有几分几两他最清楚,她根本没有她父母那样寻宝的本事。 估计只是碰巧。 “别犯蠢,我蓬莱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阮梨已经不再是我蓬莱的弟子,你要算账也算不到我头上。” 罗茂渊看着他这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来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穆霄亭是多正直的人呢。 他冷哼一声,“做没做可不是你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天机门洪羽忍不住插话道,“这秘宝本来也不是你炼体门的东西,向来都是谁抢到就是谁的,你们炼体门不能颠倒黑白吧?” 罗茂渊怒目圆瞪,“连你也帮着那小丫头说话,怎么你也是跟她一伙的?” 洪羽:“……我不是。” 但他徒弟目前是。 秘境内,被淘汰的弟子被传送阵送出了秘境,罗威呆滞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淘汰了我炼体门的弟子?” 他的语气太震惊,把阮梨给问懵了,“不行吗?” 这宗门大比本来不就是允许互相淘汰的吗? 罗威抡着拳头冲过来,“你居然敢!!” 他一副要拼个输赢的疯狂模样,阮梨不想跟他打,毕竟她的目标是得分,不是淘汰别人,更何况现在把炼体门的弟子都淘汰了,之后谁来跟蓬莱作对? 她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抓住另一个炼体门弟子挡在身前,这弟子接连落到她和秋南手上,这会儿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紧张兮兮地喊了句“师兄”。 阮梨客客气气地说,“不如咱们打个商量?” 罗威大吼:“你抓着我师弟说跟我打商量?” 阮梨很无奈,不抓着个人质,你根本不带听人话的嘛。 “你别再追着我不放,我就不会动你师弟。” 罗威攥紧的拳头周围滋啦滋啦地冒火,一副气到快要失智的模样,“那你先把抢走的秘宝还回来。” “那不可能。” 阮梨:“还有你说话注意点,谁抢你秘宝了?秘宝是醉欢楼给有缘人的,我是凭缘分光明正大拿到手的,它上面又没写炼体门的名字。” 可见文化课是很重要的,炼体门光注重体能教育导致一个个人连基本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太造孽了。 罗威不听,他就是不讲理,“我炼体门想要的宝贝那就是我炼体门的!” 他抡着拳头靠近,想给阮梨点颜色瞧瞧,但百里越等人默契地挡在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罗威完全不能理解,“你们一个天机门一个万佛宗,跟着一个黄毛丫头与我炼体门作对?” 学学人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蓬莱好吗! 南宫鹤掏了掏耳朵,快被他的大嗓门吵聋了,“哎呀我暂时不是天机门的弟子,已经卖给阮梨当打手了,你要是有钱也可以雇我啊。” 净思适时地补充,“价高者得。” 罗威将信将疑,在秘境里几个宗门联手并不稀奇,但那也都是经过谨慎考量的,如果能得到这两个人的助力,对他确实是很大的帮助。 他谨慎地问,“要多少?” 南宫鹤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罗威:“一百灵石?” 南宫鹤顿时“切”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穷鬼,“是一千灵石。” “多少??” 罗威不可思议地说,“她能拿出那么多灵石??把她卖了都不够!” 南宫鹤和净思跟阮梨待了几天,看她平时出手的阔绰程度就能看出她家底有多丰厚,毕竟没几个人能把补灵丹和灵果当零食吃,也没几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防御型法宝,碎了就换新的,自然是不担心自己被赖账的。 他俩笑眯眯地挡在前面,做好了一起围攻罗威的准备,三个运辰境冲上来,罗威就算再能打也坚持不了多久,他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 看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阮梨笑眯眯地继续打商量,“你看,你现在也伤不了我,再打下去恐怕还没等到出这个秘境就把人都赔光了,到时你们炼体门可就真成了大笑柄了,你确定真的要继续?” 罗威虽然莽撞,但也还没傻到不管不顾的程度,现在界珠还没拿到,他们炼体门不能再有人淘汰了,这次大比要比那个被抢走的秘宝还要重要。 他恨恨地说,“你总不能一直有人护着,当心别落在我手上。” 他但凡智商高点,这话说出来都要比现在有威慑力。 阮梨云淡风轻地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希望她不会倒霉到有落单撞见罗威的那一天。 第50章 有家长撑腰了不起。 罗威带着他的师弟脸色阴沉地离开了这里,看那样子估计是急着去找界珠,大荒漠的金蟾就摆在明面上,不用费力气去寻,阮梨估计他的目标就是大荒漠里的界珠。 原地稍作休整后,宁怀书他们也要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三颗界珠还没有找到,他们既要忙着找界珠,又要努力取妖丹挣分数,不能在一个地方耽搁太久。 白芊芊自从罗威走后就没再说话,心里乱糟糟地搅成一团,不敢相信阮梨现在既提升了修为,又拿到了秘宝,这样一看除了她不在蓬莱,原本的气运不都回来了吗? 晶镜不在手上,白芊芊连个能发泄的途径都没有,心慌意乱地咬指甲,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阮梨注意到她的异样,感觉现在的白芊芊有些奇怪,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她因为疑惑多看了两眼,却让站在旁边的宁怀书误以为她是在看自己,犹豫一会儿后走了过来。 “阮梨。” 他一向寡言,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夸张的话,只是看着阮梨认真地说,“只要你肯跟师尊认错,大比结束后你就仍然能回蓬莱。” 跟他们这些四五岁乃至八九岁才进宗门的人不同,阮梨自小就是在蓬莱长大的,蓬莱就是她的家,宁怀书不认为她会舍得彻底跟蓬莱决裂。 阮梨看着他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从前她觉得这个师兄高冷稳重,现在却觉得他冷血又自我。 “跟师尊认错……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宁怀书很平静地说,“就算你没有擅闯禁地,你也违逆冒犯了师尊,自然是应该跟师尊认错的。” “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是宁怀书一直奉行的守则,他早就不在乎阮梨到底有没有擅闯禁地,但他认为她跟穆霄亭顶嘴一事确确实实是做错了。 阮梨望着他笑,不是她平时的笑法,唇角挑起淡漠的弧度,显得笑容很冷很讽刺。 “我被冤枉了就不需要道歉吗?你一直是穆霄亭最疼爱的大徒弟,自然没有受过什么冤枉委屈,我不需要你理解我,但也别蠢到拿你的心思揣测我,更别替我做决定。”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高高在上评判别人的做法。 阮梨转身离开,面对百里越他们时又是一副漂亮可爱,毫无牵绊的笑脸,她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宁怀书心里发冷。 她好像真的不会再回蓬莱了。 “咱们也去找界珠?” 刚走没几步就遇到几头隐藏在沙坑里的低阶妖兽,南宫鹤拿龟壳一敲一个准,没费什么力气就加了几分,回头问走在后面的阮梨。 “去东边的石头城吧。” 看刚刚的架势,炼体门和蓬莱宗应该都准备拿大荒漠里的这颗界珠,跟他们两个宗门抢不太现实,阮梨打算去东边看一看,西边的无尽海能不去还是不去,她水性挺一般的。 而且界珠这东西,倒也不强求。 几人对阮梨的安排完全没有异议,也许他们自己也没察觉到,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习惯听阮梨的话了,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架势。 “话说,一路走来怎么没遇到天机门和万佛宗的弟子?” 南宫鹤拍了拍龟壳上沾着的沙子,有点得意地说,“虽然我算得不准,但我那几位师兄还是有点小本事的,能够算准往哪走危险性更小。” 所以一路走来只能捡些好打的低阶妖兽,连修士都遇不着几个。 净思和尚跟秋南意外地很合得来,顺便还交流了一下吃东西的心得,十分沉着地说,“阿弥陀佛,我也不知道师兄弟们都在哪里。” 走了这么久都没碰到,大概率是被送到了东西两边,阮梨怀疑莫师姐和她那个做事神神秘秘的师兄也在东西那边。 实际上,此时被阮梨念叨着的卫悯不在别处,就在大荒漠。 他进入被沙土掩埋了的洞穴,越往里走妖兽就越多,大多都是些低阶、中阶的小型妖兽,喜欢在阴暗的地方生存,没什么智商,见人就咬,卫悯嫌弃这些浑身长脚的家伙,挥一挥袖就全部扫开,灵力波及的地方妖兽全都化为齑粉,连妖丹都没留下。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头,空间骤然开阔起来,但阴冷之气也越发浓重,灰暗的穴壁上挂着黏连的蛛网和巢穴。 “居然在这种地方吗?” 卫悯循着记忆找过来,但他其实并没有恢复所有记忆,只记得自己本该在三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中就死去,不知为何居然以魂入轮回,重新转世。 他在八岁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想起以前的的事,只不过大多数都是记忆碎片,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想不起来为何要这么做。 比如现在,他隐藏修为进了秘境参加大比,其实是为了找这里的某样东西,心里知道这事儿要瞒着所有人,但却不清楚原因。 他只记得三百年前的自己在仙魔大战开始前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放进了秘境,后来大战使得无数秘境或坍塌或改变位置,他的东西也就不知所踪,直到不久前才意外感应到它的存在。 洞穴里有只难打的高阶妖兽,应该是刚升阶不久,正是好斗的时候,卫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只是他抬起的手间空空如也,用的分明是剑招,手里却并没有剑。 解决完妖兽,卫悯忽然被角落里一颗扎根的古树吸引,这古树也是妖兽的一种,因为受了伤体型缩小不少,稀稀落落的树枝间挂了不少战利品,有几样很是眼熟。 卫悯眯了眯眸子,从上面勾下来一只钗子,这不是他那个爱美的小师妹的东西吗? 看来是跟这只妖兽遇上了,不知道打赢没有。 他语调慢悠悠的,纤长的手指在树干间划了两下,“欺负小孩子可不厚道。” 古树在他的逼压下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个小树苗。 嘤,有家长撑腰了不起啊! 卫悯在洞穴里拿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块不规则的晶石,里面流动着液体一样的赤色波纹。 赤龙涎。 第51章 有点胆子在身上。 石头城是座规模不大的城池,乍看上去和普通城池没什么两样,区别就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石头做的。 城门口伫立着几个守门将模样的石像,再往里走便能看到神态各异的百姓石像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道路上,拿着葫芦大哭的女童,挎着菜篮子的少女,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的老妇,这些石像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展现了一幅日常的生活画面。 “这些石像也太真了,雕刻它们的人技艺也太精湛了。” 秋南仔细看了看小孩手里的葫芦,因为模样太惟妙惟肖,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出来,他没忍住,悄悄伸出舌头舔了下。 嗯……没什么味道。 谁曾想他刚舔完,拿着葫芦的石像小孩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嘹亮的哭声,哭声萦绕在整座石头城,令人毛骨悚然。 秋南吓得躲到百里越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它、它怎么真会哭啊?!” 阮梨也被吓了一跳,小孩的哭声穿透力非常强,吵得她头疼,她凑近观察的时候用力拍了拍石像小孩的脑袋,那小孩像是被威胁到了,哭声戛然而止。 她若有所思地说,“或许这些石像不是被雕刻出来的,而是直接将人定格在某一刻变成了石像。” 秋南瞪大眼睛,这回真被吓到了,“真、真的?!” 这种事情细思极恐,众人后背上蹿上一阵麻意,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那些石像,在宽大的道路上默默挤成一团,宁可你踩我我碰你也不肯跟那些石像靠近。 谁知道它们有没有传染性啊。 阮梨看着他们畏畏缩缩的模样挑眉一笑,将胳膊肘撑在石像小孩的脑袋上,“我随便猜猜而已,不保准的。” 南宫鹤瞅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悄悄凑到百里越耳朵边嘀咕,“她胆子一直这么大吗?” 百里越想到她在蓬莱和他们一块偷坤鸟时面不改色的模样,沉默点头。 小师妹是有点胆子在身上的。 发现这些石像似乎能有反应后,大家就谨慎了一些,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阮梨本来好端端地走在路边,看着地面上隐隐约约的脚印猜测有多少人在这座石头城,手腕冷不丁被拽住时,她还以为是隔着几步跟自己挨着的净思。 “和尚你拽我干嘛?” 已经走到前面的净思疑惑回头:“嗯?我没——” 阮梨后背一凉,缓缓抬头,对上一张灰里透青的石脸。 “……” 对方不像刚刚那个石童一样只能发出声音,他的神态和动作都有了变化,明显是从几步之外的台阶上跑过来拽住的阮梨,表情僵硬,说话的时候还扑簌簌地往下掉石屑。 “敢在我们家吃霸王宴,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阮梨听清他的话后感觉非常愤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钱格,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东西不付钱的时候!” 耻辱,这是天大的耻辱! 石像一副小二打扮,抓着阮梨的手腕不肯松手,他完全是自说自话,“身上没钱?可以啊,那就用劳力来抵。” 阮梨真的很想把灵石砸他脑袋上。 她试着用灵力将这个石像小二震开,随即就发现自己被抓住的地方有一股力量在发挥作用,将她的灵力压制得非常厉害。 南宫鹤提醒道,“看看他怎么说,感觉我们得按这石像说的来,硬碰硬很危险。” 这地方全都是石像,要是一个个的都活起来了,那怎么对付得了。 阮梨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忍着将把这个石像小二轰开的冲动,“要做什么劳力?” 这石像小二明显是你说一句,他才能说一句,只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只说他自己想说的话。 “去城西赵员外府,赵小姐今日纳婿,需要不少人帮忙打杂。” 他像个分派任务的npc,说完就用那双石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阮梨。 阮梨:“……好。” 石像小二这才慢慢把她放开,退后几步站到客栈门口,化作百千个普通石像中的一个。 百里越赶紧把小师妹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家小师妹有时候确实蛮倒霉。 “咱们去城西吧,答应了再不做到恐怕下场会很惨。” 这座城地方不大,一行人走到城西,顺利地找到了员外府的位置,这沈员外看起来应该是这城里的大户,府门口摆着两个威风的石狮子,令人惊愕的是,在整个寂静无声的石像城里,这座府院里来往走动的却都是真人。 秋南透过门口看到里面悬挂着的红灯笼红对联,以及那些走走停停和普通人无异的仆人,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他们真是活的吗?” 南宫鹤脸色复杂,“难讲,如果不是,看他们这样子攻击性估计比那些半死不活的石像要大的多。” 来之前做好了遇到几只妖兽的准备,没成想这里古古怪怪全是石像,现在好了,要对付的又变成了一堆“普通人”,很难办啊。 阮梨摸摸下巴,猜想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应该是守着界珠。 她招招手,率先迈开步子,“进去瞧瞧。” 阮梨刚迈过门槛就吸引了几个侍女的注意,她们上下打量阮梨一圈,凑在一切窃窃私语。 “瘦巴巴的像猴子,没有小姐好看。” “首饰倒是挺不错,可以扒下来留给小姐。” 阮梨:“我听得见。” 说别人坏话好歹也避着一点吧! 侍女们轻哼一声,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显然对他们这伙临时拉来的帮手不太满意,“哎呀呀这都是哪里来的人,又是光头又是叫子,怎么配得上我们员外府呢。” “叫子”南宫鹤和光头净思:“……” 百里越幸灾乐祸,“哈!” 侍女瞪他一眼,“叫子说你呢,笑什么笑,不知廉耻。” “……” 百里越看了眼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迎风流泪。 阮梨拍拍他肩膀安慰,“你这是简约风,新潮流。” 南宫鹤穿着他五颜六色的补丁服问,“那我呢?” 阮梨沉思片刻,“姑娘风。” “……” 怀疑你在逗我。 第52章 女孩子也不是不行。 今天是沈员外的独女沈小姐纳婿的日子,对方是个白面书生,因为家境不好所以只能倒插门,沈员外家大业大,将婚宴办得格外大,因此需要不少人手。 侍女们将阮梨这伙备受嫌弃的帮手领到后院厨房,高高在上地吩咐道,“听李嬷嬷的话,手脚都麻利点,等婚宴结束了少不了你们赏钱。” 阮梨盯着被她薅走的发钗扼腕叹息,失算失算,真没想到在石头城里也能被抢。 果然,抢人者恒被抢之。 侍女走后,厨房的门被打开,一股饭菜香味飘了出来,秋南的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声。 李嬷嬷走了出来,用同样挑剔的目光打量众人,期间还被净思的光头闪了下眼,最后指着阮梨说,“你负责杀鸡。” 又分别给剩下的几个人分配了任务,都是些切菜洗菜的活儿。 阮梨仰着脸问,“鸡在哪儿?” 没有鸡怎么杀? 李嬷嬷咧嘴一笑,笑出她参差不齐的两排牙,“去鸡圈里自己抓。” 阮梨不太满意地说,“那你这说话不够严谨,你应该说我的任务是抓鸡并且负责杀鸡,你光说杀鸡的话我怎么明白要不要抓鸡呢?按理说我是不该抓鸡的,因为你只说了杀鸡……” 李嬷嬷笑不出来了,断了一半的门牙摇摇欲坠,她眼神冷酷,“闭嘴,快去干活。” 阮梨摇摇头,叹气,走的时候还在摇头晃脑。 “不严谨,不严谨啊。” 鸡圈就在厨房后面,划了挺大一块地方,十来只公鸡母鸡在地上啄虫子吃,阮梨走过去一看当场怔住。 鸡圈里有鸡她可以理解,但是那个穿着清凉长相美艳的合欢宗美人姐姐为什么也在?? 忙活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抓到鸡的岳蔓顶着一头鸡毛直起身,望向阮梨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杀气。 居然看到了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要不要杀人灭口呢~ 阮梨捂住眼睛,在嗷嗷的鸡叫声中拍着胸脯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在鸡圈里遇到了美人姐姐的!” 岳蔓嘴角抽了抽,视线在她胸前绕了一圈。 “别拍了,本来就很平。” 阮梨垮下脸:“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她蹲在地上观察那些悠悠然吃虫子的鸡,“姐姐也是被坑来做帮手的吗?” 小姑娘模样娇俏灵动,一口一口姐姐叫得甜死了,岳蔓本来心里还惦记着把她当成道侣的别扭事儿,这会儿却也发不出什么脾气,她觉得这是因为脾气已经冲这些难搞的鸡们发泄完了。 她郁闷地坐在地上,从头上捋下来几把鸡毛,想想就来气,“被石像小二抓住,非说我吃霸王餐不可,要我来这里做工还债。” 阮梨就猜到是这样,这石像小二果然是个讹人惯犯。 她偷摸摸打听,“其他合欢宗的人也在吗?姐姐不是已经拿了颗界珠,还来这里做什么?” 岳蔓盯着一只被薅秃屁股的鸡,“都在,界珠已经放进金蟾里了,带其他人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杀几只妖兽加分。” 谁成想这石头城里有石头有人,就是没有妖兽。 阮梨看了眼她腰间的铭牌,因为斩杀妖兽之余还拿到了界珠,所以分数足足有30分,在众人里已经遥遥领先了。 但这个分数并不稳妥,毕竟宁怀书和罗威他们都是劲敌。 阮梨站起来,“咱们得快点抓到鸡,不然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想要咱们做什么。” 岳蔓瘫在地上不愿动弹,在这里灵力用不出来,她堂堂合欢宗弟子被几只鸡给为难得要死要活,身上布料本就不多的衣服又被划得破破烂烂,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红痕,看起来像朵被摧残过的娇。 她看着阮梨跃跃欲试地靠近那些鸡,霎时间鸡叫声不绝于耳,漫天的羽毛随风飘荡,其间还伴随着阮梨的嗷嗷声,好一出人间惨剧。 没多久,阮梨在她身边呈大字型瘫下,露出看破世事的疲惫目光,“鸡会就像这握在手中的沙子,抓不住,抓不住啊。” 但也不能一直耗在这里,被几只鸡为难住,传出去要笑掉大牙了。 阮梨沉思片刻,忽然想到被自己藏在乾坤袋的小美,既然自己抓不到,不如让它们同类来试试? 她看向岳蔓,“姐姐,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但需要你对外保密。” 岳蔓在困惑之中点了下头,然后就看到阮梨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膘肥体壮的……鸡? 她看着这羽毛华丽的鸡,有点吃惊,“这是什么妖兽?” 居然有不认识它的无知小儿?小美怒气冲冲地扭过头来,给岳蔓近距离观赏自己美貌的机会,雄赳赳,气昂昂的。 岳蔓认出来了,“这是坤鸟?坤鸟不是只有蓬莱才有吗?” 她也只是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去蓬莱才见过那么几次。 阮梨忙着哄小美帮忙抓鸡,不假思索道,“我偷的,现在跟我姓了,是我的崽。” 岳蔓:“……” 居然敢偷蓬莱的东西,真是……干得太棒了! 在阮梨的威逼利诱下,为了顿顿饱不会变成一顿饱,小美不情不愿地走进了鸡圈,它万万没想到阮梨在这种时候想到自己了,她怎么那么聪明呢?? 小美毕竟是妖兽,虽然胖得有点离谱,但动作还是很灵活的,对同类也有天然的压制力,三下五除二就叨死了两只鸡,顺利完成任务。 果然,不愧是它。 岳蔓看着它挺着胸脯昂首阔步的小模样,觉得物随主人形这句话果然是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一只鸡,神情有点别别扭扭,“谢了。” 阮梨笑眯眯的,小脸白里透红,“不客气,姐姐别再生我的气就好。” 她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比较宽容,能交好当然还是别树敌,难搞的家伙有罗威那大傻叉一个就够了。 岳蔓没说话,努力维持住高冷的人设,心里却在吱哇乱叫。 哎呀,这丫头怎么看起来这么乖呀,真可爱,其实女孩子她也不是不行…… 第53章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阮梨和岳蔓抓着两只死鸡绕去前院的厨房敲门,李嬷嬷开门检查了一下她们的任务完成情况,还算满意,一手拎着一只死鸡叫人来拔毛。 “待会儿菜做好了,你们俩负责端到客人桌上,记住,一定要守规矩,不能冒犯客人,听到没有?” 阮梨的注意力全在她张嘴说话时摇摇晃晃的牙上,好心提醒道,“你的牙好像要掉了。” 李嬷嬷:“……不用你管。” 她捂着嘴匆匆舔了下牙,一舔不要紧直接把牙给舔掉了,再张嘴时牙齿哗啦啦地往下掉。 “……” 真是说不出的惊悚。 阮梨默默挪开视线,看到秋南一个劲儿地跟自己招手,等她走过去了就偷偷摸摸塞给她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包子。 后厨人员哪有不开小灶的呢。 阮梨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崩掉变成 她一抬头看到鼓着腮帮子的秋南,秋南疑惑地抛来个目光,说话的时候往外喷石屑,“不好吃吗?” 阮梨:“……” 你开心就好。 她扭头去找烧柴烧得满脸黢黑的百里越,忧心忡忡地说,“师兄,你确定小师兄精神没什么问题吗?他最近的食谱里怎么还添了个石头?” 百里越摆摆手,像一个放养孩子的不责任家长,“吃不死就行。” 估计是受了点这石头城的影响口味也发生了变化,能吃下去估计就没啥事。 岳蔓走到自己师妹旁边,她身上的衣服散乱,雪白的肌肤上布满浅浅红痕,配上她那张妖艳的脸蛋,看起来有些糜烂的美感。 南宫鹤不经意瞥过去一眼,立刻从脸红到脖子根。 阮梨奇怪地瞅他,脸红什么啊,这些红痕可都是鸡爪子划拉出来的,这也能脸红? 脸红的南宫鹤显然并不知道她俩刚刚经历了什么,他手里拿着个大蒜满厨房乱蹿,每次蹿到合欢宗弟子的旁边都会被对方亮起的菜刀吓退,再跑到净思旁边嘤嘤哭泣。 净思手里攥着面团捏捏打打,和蔼地说,“阿弥陀佛,请不要把鼻涕往贫僧脑袋上擦。” 岳蔓看着这一屋子的乱象眼皮直跳,本来还想着阮梨他们来了也算是多个帮手,不至于将弟子折在这里,现在看来对方明显是增加了这一趟的风险。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屋里仅有的几个石头城土著手脚麻利,埋头做菜,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npc,等她们把菜做好了,也就轮到阮梨和岳蔓干活了。 “我先去探探路,师兄你看着点小师兄,他吃那么多石头别真被同化了。” “你做事小心啊,别管界珠不界珠的,可别给淘汰了。” 还没见着卫悯一面呢,现在淘汰肯定会被看轻,阮梨才不乐意。 出了厨房,再次遇到之前带她们来这里的那几个侍女,她们的视线这次全被岳蔓吸引过去了,显然是觉得她目前的形象看起来比较有伤风化,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难看死了,像白斩鸡,连小姐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穿这么点衣服一定别有用心,不会是想抢小姐风头吧?呸,白日做梦。” 被指指点点的岳蔓咬紧牙,遏制住自己想出手扇飞这俩人的冲动。 阮梨同情地拍拍她肩膀,“习惯就好,这俩人大概不懂坏话要背地里说才厚道。” 说完了坏话,侍女们高傲地仰着头,“跟我们来吧。” 她们有点得意地说,“我家小姐的名气就是大,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后,来参加婚宴的客人简直数不胜数,幸好院子够大。” 从她们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位沈小姐是真的备受宠爱,就是一直没见着人。 “好了,就是这里了,你们把菜给客人端上去。” 因为来的客人多,桌子从宴客厅一直摆到院子里,还讲究地用屏风隔成一个个小区域,阮梨绕过一个屏风走进去,桌边围坐的“客人”视线立刻看了过来。 “诶?” “是道友!” 阮梨跟这一堆修士面面相觑,猜到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被拉来当客人?” 坐在最靠边位置的一个剑修苦着脸点头,“我们一进城就被守卫带了进去,给我们安了个客人的身份,不能随便走动,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在这儿都呆坐半天了,尤其是闻着这些饭菜香气又不能吃,一咬一嘴碎石屑。 阮梨把托盘里的菜摆到桌上,发现一些菜放得久了已经透出石头的灰青色,看着像祭祀给死人吃的那种,怪渗人的。 “我被拉去后厨帮忙了,你们来了这么久见到沈员外或者今日成亲的沈小姐了吗?” “沈员外已经死了。” 说话的是个穿着一身蓝袍的俊郎青年,细眉细眼颇有点风流相,他这风流相跟南宫鹤还很不相同,南宫鹤一看就是穷风流,家底掏出来都叮当响那种,这位则看起来家底丰厚,像贵公子。 有点眼熟。 阮梨心想,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他坐在桌子后面也看不到腰上的铭牌,不晓得是哪家弟子。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沈员外死了?” 阮梨眼神狐疑,他一个不能随便走动的客人怎么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顾白其实不太想说话,心情差得要死,但扫了对方腰中的铭牌,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进来的时候遇到沈府的管家,听他说的。” 据说这沈小姐金尊玉贵的,却对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白面书生动了情,吵着闹着要嫁给人家,沈员外最开始是不同意的,觉得对方唯唯诺诺的,看不上那家小子,只是不久后他病入膏肓,觉得得赶紧给女儿找个归宿,所以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前提是对方得上门入赘,还特意嘱咐沈小姐不用为他守孝,让她早点成亲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这故事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结局甚至还挺美满,阮梨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剧情,她猜关键在那位沈小姐身上。 第54章 这是沈小姐的幻境。 “你怎么还聊起来了?” 岳蔓拿着空托盘走进来,看到桌边坐满的修士也不惊讶,她负责的那几桌客人也是一起参赛大比的弟子。 想不明白人家运气怎么那么好呢,只用坐着就行了,她还得撸袖子抓鸡。 阮梨大方地跟她共享刚得到的信息,岳蔓一头雾水,显然也是没想明白什么。 这个局令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趁着没人来催,两人搬了凳子跟大家坐到一起。 阮梨托着下巴,突然想到那位倒插门的新郎,“新郎什么时候来?” 新郎来的时候应该也能看到新娘沈小姐了吧。 顾白端起酒壶给自己倒酒,结果倒出来的全是细沙似的石屑,默默把杯子推远了,没什么精神地说,“傍晚,这边的习俗是傍晚接亲。” 他忽然看向阮梨,“你们宗门的人全都在一起?” “不啊,我师姐不在,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同门弟子淘汰其他人是会有感应的,她莫师姐现在应该在某个地方待着,没淘汰就好。 顾白又沉默着把头垂下去,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外面吹响了喜乐,喇叭声穿透力极强,他在这吵人的噪音中愣神发呆,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孤单。 阮梨用自己看遍无数话本的经验合理推测,认为这位大兄弟估计是受过情伤,这会儿看人家喜结连理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啧啧,真可怜。 岳蔓站起来,“走吧,该继续上菜了,搞不好能遇到其他人。” 阮梨紧随其后,“姐姐你等等我呗——” 她跑出几步,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对方瞅她一眼忽然变脸,凶神恶煞地拽着她,“居然躲在这儿偷懒呢,快跟我走!” 阮梨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老嬷嬷才不管她说什么,拽着她往偏院走,手劲儿奇大,阮梨一挣就能听到她身体嘎嘣脆的声音,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还是没有硬掰。 她跟岳蔓对视一眼,决定先跟着这老嬷嬷去看看给她准备的新剧本。 老嬷嬷抓着阮梨走到一座假山角落,从怀里掏出来一封皱皱巴巴的信,还热乎着。 “把这信交到小姐手上。” 阮梨老实巴交地说,“我不知道小姐在哪儿。” 老嬷嬷神神叨叨地说,“一定要交给小姐,一定要让小姐在天黑之前看到这封信……” 她光念叨这些,却不告诉阮梨怎么才能找到小姐。 阮梨无奈,想着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那位沈小姐的真容,也就没有拒绝。 当然,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过——阮梨悄悄把信打开,她先看两眼不算过分吧。 打开一看却愣住了,信上什么都没写,就是一张白纸。 好怪。 阮梨原封不动地把信放好,问了几个路过的侍女,“我想见小姐,有一封信要交给她。” 侍女:“你把信给我,我来送吧。” 阮梨拒绝:“不行,这信我得亲手送到小姐那里。” 她睁着眼胡说八道,“这信很重要的,要是不能及时交到小姐手里可是会出大事的。” 侍女不知道她说的大事是怎么个大法,但是轻易被她唬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后点点头,“那你跟我过来吧。” 侍女带着阮梨七拐八绕,一路走进一座华美精致的院落,处处雕梁画栋,格外精美,光是看这院子也能看出住在里面的不是个普通人。 “小姐正在梳洗打扮,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这时候不能见生面孔,会把喜气都给冲走,你在这儿待着,我把信送进去。” 她都这么说了,指望着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是没希望了,没关系,阮梨也很擅长偷偷摸摸。 她趁着外面的侍女不注意偷偷飞上房顶,找了中央的位置开始扒瓦块,企图找出个漏洞来看看屋内的情形。 一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在她头顶上悠哉悠哉地解决了今日的生理问题。 “哎呀。” 阮梨从头上摸出个碎石子,深觉这石头城连鸟都不一般,不愧叫石头城。 她费了半天工夫总算是在屋顶挖了个洞,透过小小的孔眼能看到里面的一点场景。 屋内,沈小姐面对着铜镜正在梳妆打扮,几个喜婆围在旁边伺候着,从阮梨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那位沈小姐的一点背影,颇为丰腴,险些没找着腰在哪儿。 这不要紧,胖胖的也很可爱。 阮梨眼珠转了转,看到拿着信的侍女走到沈小姐身边,似乎是在告诉她有信送过来,沈小姐沉浸在即将成亲的喜悦里,对这封不明来路的信不感兴趣,随手丢在了旁边。 哎呀,怎么不打开看看呢。 虽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喜乐仍在响着,整座石头城似乎都染上些喜庆氛围,但阮梨想到外面那些石像,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蹿上来,隐约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她想到那位老嬷嬷的话,觉得这信对沈小姐来说似乎挺重要。 沈小姐已经换好了喜服,由喜婆挽着发梳头,她们低声说了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这时沈小姐似乎对那封信来了点兴趣,伸手要去拿。 走动的侍女转身时扬起气流将信吹走,信封从沈小姐的指尖擦过去,慢悠悠地飘到地上,刚好落进地上盛着水的铜盆里。 沈小姐瞥了一眼,收回手,再也没有留意过这封信。 阮梨看着那封被水彻底浸透的信,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这座石头城的中心是沈府,如果拿到界珠的关键是这场婚宴,而这场婚宴的主人又是沈小姐,那是不是可以说这场婚宴其实就是因为沈小姐才存在的呢? 假使这场婚宴是真实发生,真实存在于沈小姐的记忆里的,那这封信是不是也是真的,因为沈小姐当初也并没有看过这封信,所以在这里的这封信才会是一片空白,因为沈小姐也不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这是一个幻境,沈小姐的幻境。 鼓乐声骤响,黄昏来临,新郎即至。 第56章 这得找男科专家。 破解幻镜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找到并杀死构造幻境的主人,一个是实现幻境主人的心愿,完成任务。 这个幻境的主人应该是沈小姐,但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她,作为这么大一个石头城的拥有者,就算阮梨和岳蔓联手也打不过对方,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 “所以沈小姐的心愿是什么?” 岳蔓摸不着头脑,今天是沈小姐大婚的日子,她的心愿不应该是和心上人拜堂成亲吗?可刚刚她是从外面进来的,直接进了婚房,按理说是已经拜完堂了啊。 她往深处想了想,猜测道,“该不会是想入洞房吧?” 阮梨:“……” 不愧是你,合欢宗弟子就是不同凡响。 “应该不是,”阮梨摸摸下巴,对那封老嬷嬷要求她送到沈小姐手上,沈小姐最终却也没有打开看看的那封信很是在意,总觉得事情的一切都跟这封信有关。 她把猜想跟岳蔓说了,岳蔓面露为难,“那封信已经被毁了,幻境里也没有出现什么信,我们要怎么知道里面的内容?” 虽然信不在,但是可以顺着这封信猜测下去,阮梨觉得这封信的内容大概率跟这场婚事有关,或许说是跟新郎有关,因为老嬷嬷给她信的时候强调了句“要在天黑前交到小姐手里”。 天黑前,不就是新郎进门的时候吗? 两人正在院子里冥思苦想,一个黄衣侍女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对满院子的诡异石像视若无物,“姑爷,有人找。” 她说话的一瞬间场景变换,阮梨和岳蔓都换了身普通的常服,院子里原本还只是苞的丁香霎时绽放。 岳蔓愣了一下,意识到这是自已该走的剧情,便点了点头,跟那个侍女走了出去。 阮梨则回到了房间,此时房间已经不再说成亲那天的布置,变得温馨日常,昭示着日子已经过去了许久,她寻思着既然是沈小姐的房间,里面或许会有些线索,于是开始翻箱倒柜。 她目标明确,因为已经开始怀疑那个新郎,所以重点翻了翻新郎的东西,他东西不多,都是些衣服之类书籍之类的,还有几个从家里带来的旧箱子。 阮梨找起东西来分外仔细,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最终在新郎一件压箱底的衣服里翻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是一张药方。 药方? 阮梨沉思:“难不成新郎有隐疾?” 那沈小姐的心愿该不会是治好新郎那方面的毛病吧? 可她也没办法啊,这事儿得问男科专家,要是莫师姐在这儿可能还能拿出什么灵丹妙药来,她就只能阿巴阿巴。 专业不对口,她真不行。 阮梨没再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倒是看到了几张地契,是沈老爷子签的字画的押,看日期是两个月前的事儿。 沈老爷子据说是病了两个月才死的,算一算日子应该刚好是买完这几块地后突然发病的。 那看起来生的是急病,生病之前还能看地买地呢。 阮梨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动不动思考人生,岳蔓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狼藉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把屋子弄成这样?” 阮梨举起那张药方给她看,“我在新郎带来的衣服里找到了这个。” 岳蔓拿过来瞅了两眼,横竖都看不懂,于是合理猜测,皱着眉头道,“这男的是不行还是不孕不育啊?” 阮梨坐起来:“无论是哪种,咱都完成不了沈小姐的心愿。” 不能真让她俩上床生孩子吧? 岳蔓想想也是,鉴于她和阮梨是被选进来的,直接排除了是新郎不行的可能,沈小姐不至于把她和对象的幸福交到俩黄闺女手上吧。 “话说回来,你叫去见谁了?” 岳蔓戳了戳阮梨胳膊,让她给自己留出个坐的地儿,很不耐烦地说,“新郎的表妹,一见我就哭哭啼啼的,问我还记不记得那年杏树下的夏雨桃。” “嗯?” 阮梨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表哥表妹不会有一腿吧?” 她们对新郎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沈小姐很喜欢他,不顾亲爹反对也要嫁给他,长相就是个白面小生,性格怎么样完全不清楚。 岳蔓跟阮梨对视一眼,忽然拍手,“是啊,那封信搞不好就是写着新郎和他表妹的奸情!” 这戏码倒也常见,脚踏两只船的凤凰男嘛。 “那沈小姐的心愿是什么?” 她那么喜欢这个人,是会选择委屈就全装作不知道呢,还是戳破窗户纸勒令对方解决掉乱七八糟的关系继续过日子,又或者是跟男方一刀两断直接休夫? 岳蔓眨眨眼,神情茫然,“这谁猜得到。” 她们又不了解沈小姐的性格。 “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沈小姐还挺像恋爱脑的,估计对方一糊弄就接受了,她的心愿可能是希望男方迷途知返?” 阮梨努努嘴:“要不你先来个下跪表白,说你从今往后就爱我一个。” 岳蔓一阵恶寒,“不行,我说不出口。” 阮梨无奈摊手:“总是要试试的吧,不试错怎么知道正确答案是哪一个,你现在扮演新郎,要有点男子气概嘛。” “呵呵。” 谁想当这劳什子新郎。 虽然很不情愿,但岳蔓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始了她的表演。 当然,跪是不可能跪的。 她尽力搜刮着自己知道的一些肉麻的话,其实合欢宗有一堂课专门教弟子们式情话来着,但她偷懒旷掉了,只记得师姐师妹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些。 “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事情让你不高兴,不要抱怨,抱我。 “我太爱你了,你是如此的绚烂夺目,几乎快要让我失明。” “够、够了……” 阮梨感觉快要窒息,太可怕了,她甚至感觉岳蔓那张妖艳漂亮的脸蛋都有点油腻了。 真是好大的威力啊。 岳蔓臭着脸:“显然,沈小姐的心愿不是这个。” 阮梨面色复杂。 不确定,因为她的情话太烂了,可能人家沈小姐想听的不是这样的。 第57章 这也看得懂? 不知道沈小姐到底是不是想要听情话,反正岳蔓是死活不愿意再演戏了,她俩在床上磨磨唧唧了一会儿,想到那么多人的命运还挂在自己身上呢,顿时如芒刺背,坐也坐不安了。 她们犹豫纠结的这一会儿工夫,天明又暗,暗又明,幻境的时间流逝不讲道理,全看幻境主人怎么安排,谁也不知道这转瞬间度过了几个春秋。 “笃笃——” 有侍女敲门,声音一般一眼的,“姑爷,有贵客临门,请您去见。” 阮梨:“又是你?” 岳蔓:“又是我?” 她嘟嘟囔囔地下床走人,觉得自己领了个倒霉角色,天天见这个见那个的。 阮梨看着房门被关上,那股子怪异感越来越重。 这沈府是沈小姐的,哪怕是新郎入赘进来也拿不到多少权力,怎么现在一个两个的客人不找沈小姐,偏偏让倒插门的姑爷去见呢? 还贵客…… 阮梨猜测这沈府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已经变成了这位新姑爷,只是不知道是沈小姐有意放权,还是新姑爷有意夺权。 她不能干耗在这间卧房,于是开了门往院子外面走,刚迈出大门门槛就有几个侍女模样的人围过来,“小姐,您要去哪儿?” 阮梨瞥她们一眼,“我要去外面走走。” 侍女低着头,“姑爷吩咐了,您身体不好不便到处走动。” 姑爷,又是姑爷,好像在她们眼里姑爷要比小姐更重要一样。 这不对劲,阮梨记得自己刚来沈府时遇见的那些侍女可是一口一口小姐,非明是极其向着沈小姐的,和现在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阮梨耐着性子说,“我不乱跑,就是想去看看姑爷那里,帮他整理整理东西。” 侍女们对视一眼,语气变得犹豫,“姑爷不喜您去他书房。” 阮梨呵呵了,这狗男人搞什么鬼,对沈小姐这也管那也嫌,肯定是凤凰男没跑了。 “他亲口说允许我去了,你们再拦着当心我告状让他罚你们。” 她说到“罚”这个字的时候侍女们明显身躯一震,像是十分忌惮害怕,阮梨心里的猜测更加肯定,这姑爷不是个好东西。 侍女谨慎地问道,“姑爷什么时候说的允许?” 阮梨面不改色:“床上,床上的男人总是很好说话,你们懂的。” 侍女们:“……” 不懂,也不想懂。 阮梨的胡扯起到了作用,这些侍女们不再阻拦,老老实实地将阮梨带到了凤凰男的书房。 书房装饰较为古典陈旧,摆放着四面靠墙的书架,看起来这书房应该是从前沈老爷子在用,后来就落到了凤凰男的手里。 阮梨毫不客气,在书房里一顿翻找,有带锁的抽屉她就毫不犹豫地大力砸开,那动静响得惊人,但侍女们也没有进来查看。 “这是什么?” 阮梨拿着翻找出来的一叠书信,这书信被锁在匣子里显然很是重要,但上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感觉像是异域文字。 这凤凰男还是个外族人?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既然是信,那就还有另一方人,凤凰男是跟家里人通的信吗?但平常的家信怎么用得着锁起来,锁起来意味着不想被别人看到,不想被别人看到却不一把火烧掉还好好保存着,就说明这信是不便被人所知但凤凰男本人又留着有用的。 什么样的信能满足这样的条件? 阮梨拉开书房的门,随便叫了个侍女过来,“你们这个姑爷是外族人?” 侍女被问得一愣,摇摇头说,“怎么可能,姑爷面容端方,家里是书香门 阮梨直接把那些信拿出来给侍女看,“这是你姑爷写的信吗?是什么文字?” 侍女仔细辨认了一番,她们文化程度不高,不认识这些字,但却能分辨出这是什么样的字体。 她断然否认,“这不可能是姑爷写的,这上面是夷族人的字,姑爷怎么可能会写夷族人的字。” “夷族人?” 阮梨生活在蓬莱太久了,对凡界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在这些人的世界里都有哪些民族,更没听说过这个夷族。 侍女解释说,“夷族本性凶残,嗜好掳掠,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都是抢到什么地盘就在那里驻扎生活,也不从事劳作,粮食吃完了就去其他地方掠夺,是愚昧暴力的民族,我们老爷在的时候对这些夷族人是深恶痛绝的。” 听完她的介绍,阮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又有点不确定了。 这肯定是某人跟夷族来往的信没错,但究竟是不是凤凰男写的还不清楚,不知道信的内容的话也很难确定凤凰男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阮梨拎着这些信回到了卧房,没多久,岳蔓也回来了,一脸的烦闷,“那老头子啰里吧嗦地讲了一堆生意场上的事,我怎么可能听得懂。” “什么生意?” 岳蔓:“好像是要做什么马匹类的生意,说好下个月将马送来,让沈府记得跟守城门的人交代一下及时放行,城里对外来人的管制好像还挺严。”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阮梨却眼皮一跳,“马匹?沈府突然定马匹做什么?” “那谁知道,可能城里缺马了吧。” 岳蔓嘟囔着说,“沈府的势力范围还挺大的,连城门开关都管得着,这座城怕是就姓沈吧。” 她问,“你有什么收获吗?” 阮梨掏出信,“在凤凰男书房里找到一叠信。” “又是信?话说咱们分工还挺明确的,我一直见外客,你一直找东西。” 阮梨把信递了过去,语气怅然,“找到是找到了,但这信上的内容看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凤凰男的字迹。” 感觉线索好像又断了。 岳蔓把信展开扫了几眼,“看不懂?虽然这字体像蚯蚓爬,但我看的懂啊?” 说完她自己倒疑惑了,“奇怪,我怎么看得懂?” 阮梨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你看得懂??!” 这也看得懂? 第58章 开始即结束。 阮梨一下子激动起来,岳蔓在幻境里扮演的就是凤凰男,如果她能看懂那岂不是意味着凤凰男也能看懂夷族人的文字吗? 那这些信极有可能就是他本人写的! “快快,你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岳蔓也反应过来了,虽然她不是很懂这个文字有什么重要之处,但看阮梨激动的模样,估计是找到关键线索了。 她扫了眼信上的字,别看这信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但其实没两句话,而且看字迹分为两个人,回信也在同一张上。 “鱼已上钩,需要养肥,误食言——抓住机会,尽快成事。” 拿起另一封信—— “沈不许,陷入僵局——用计,有人助你。” “进展顺利,婚期已定——切忌轻举妄动。” “无人起疑,沈府已成掌中物——静待时机。” “计划可行,速来——即刻出发。” 岳蔓念完感觉仍是雾里看一般,询问似的看向阮梨。 求解释。 阮梨点了点 他根本就不是诚心喜欢沈小姐,所以才会有表哥表妹那一遭乱事,一切都是个针对沈小姐的圈套。 岳蔓恍然,把话接了下去,“ “后面又说用计,用的什么计?” 电光火石间,阮梨想到了之前找出来的那张药方,想到了沈员外的急病,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沈员外是被害死的,极有可能是被下了毒,那张药方就是证据。” 岳蔓慢慢张大嘴,“所以这个男人为了跟沈小姐成亲下毒害死了沈员外?” 这哪是凤凰男,这是畜生吧! 阮梨点头,又说,“这男人跟沈小姐成亲后迅速将权力都揽到了自己手上,完全架空了沈小姐,沈小姐平日里连出门逛逛都不被允许,他的目的是整个沈府。” 应该说,掌握沈府是他和夷族人计划中的一环。 岳蔓皱着眉,“最后一封信呢,这个计划又是指什么?速来是什么意思?他都已经得到了沈府还要怎样?” 阮梨默默看她,“这封信字迹最新,应该是最近的一封信,你今天见的那个商人应该就是夷族派来跟凤凰男碰头的人。” 岳蔓想起今天见的那个商人,他的口音确实是有点蹩脚,顿感不妙,“他跟夷族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以买马一事趁机打开城门。” 阮梨眼神沉了沉,“夷族人好战,好掳掠,他们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沈府,是冲着这座城来的,凤凰男先是攀上沈小姐这根高枝,随后逐渐架空掌握了整个沈府,利用手里的权力给夷族人创造不费一兵一卒闯进城内的机会。” 凤凰男就是内应,是叛徒,他留下这些信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只是不知道这个后路起没起到作用,夷族人大概也不是能信守承诺的做派。 阮梨想到那个老嬷嬷让自己交给沈小姐的书信,那封信里或许就写了能够戳穿凤凰男假面的内容,但它最终也没能被沈小姐看见。 这是沈小姐的幻境,阮梨能找到这些东西就证明沈小姐也是发现了的,她发现这个真相后又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反应? 岳蔓后背发凉,“然……然后呢?” 那些夷族人都做了什么?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哭嚎声,两人对视一眼,猛地冲了出去。 只见火光冲天,弥漫起来的烟雾几乎形成一道屏障,但在这屏障之外是无数人的哭嚎声,尖叫声,这些声音是人在濒死之时发出的,透着浓浓的绝望和怨气。 岳蔓的那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回答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屠城。 城门大开,夷族人光明正大地进了城,烧杀抢掠,像他们以往的做派一样,屠了一整座城。 知道真相,看到这一幕的沈小姐那一刻该有多恨多怨?她信错了人,嫁错了人,害死了父亲,毁了一座城,死了无数百姓。 岳蔓声音颤抖:“这座石头城……是这样来的吗?” 这座城大概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陷进了秘境,秘境里灵气足机缘多,沈小姐大概在濒死之际意外获得了自己的机缘,所以在死后也没能变成鬼魂,因着怨气太重构造出了一个幻境,幻境里她所有的子民亲人都成了石铸的雕像,不死不灭。 死气越来越重,连鼻间都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而阮梨和岳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屠杀发生、平息。 最后一道哭嚎声消失的那瞬间,眼前光景变换扭转,脚下踩的不再是被烧焦的土地瓦砾,鼻间萦绕的也不会再是血腥味,而是淡淡的熏香。 岳蔓睁开眼,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穿着喜服的阮梨,大红的盖头大红的婚服。 “我们这是又回到成亲那一天了?” 她有点茫然,还没往前一刻火光弥漫的窒息感中缓过来,不明白沈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梨掀开盖头,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会儿,模糊的镜像中她的五官有些朦胧,渐渐变得有些不像她了。 她拿起放在梳妆台前的喜秤,秤杆是用黑檀木做的,上有铜头,雕刻着镂空纹,整体呈三角形,顶端有些尖。 岳蔓朝她走过去,“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阮梨看着她轻叹一声,“对不住了……” 她声音太轻,岳蔓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 话音骤然顿住,岳蔓缓缓低下头,看到喜秤的尖端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身体,喜服真成了血染一般的红。 这就是沈小姐的心愿,回到错误发生的那一天,回到成亲的那一天,亲手了结掉她的心上人。 这是幻境的开始,是沈小姐能扭转时空的极限,如果真的可以,她或许更愿意回到和男人见面的那一天,余生都继续做沈员外最疼爱的女儿。 第59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 “去他娘的,阮梨你个狼心狗肺的……” 身上一阵疼痛,尤其是腹部,好像被那一下子给直接捅穿了,岳蔓觉得自己快碎成八瓣,这里特指她的心,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直信任的队友给背叛了。 这会子她五感渐渐恢复,身上有多疼,心里就有多气,转眼间已经想好了一百多种折磨人的方法,等到她看到阮梨,她就…… 岳蔓睁开眼,看到了躺在自己对面同样血迹斑斑昏死过去的阮梨。 “……” 她懵了,心想难不成自己被捅了一下之后还反击了?不能吧,她反应没那么快啊。 “喂——” 此时她们仍然还在沈府的幻境里,但周围摆设已经变了样子,不再是大婚那日的场景,四处静谧无声,岳蔓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现在是个怎么情况。 她喊了阮梨一声,坐起来后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疼了,仍然还是那身喜服,腰腹部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但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阮梨悠悠转醒,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累,睁眼就看到岳蔓凑近的那张妖艳脸蛋,以及朝她靠近的手。 “哎哎,先别打,我可以解释!” 岳蔓戳了戳她腹部和自己一样的洞,没好气道,“谁要跟你动手,你什么毛病啊?捅完我又捅你自己?” 想象一下阮梨拿着那根喜秤自己捅自己的那个场景,岳蔓直皱眉头。 这可真是个狠人。 阮梨无奈地说,“那就是沈小姐的愿望啊,她要杀掉那个男人为全城的人报仇,又觉得自己愧对枉死的父亲,所以选择自杀。 “现在幻境按理说应该是破了。” 阮梨站起来四处张望,“怎么我们还没出幻境?” 她和岳蔓对视一眼,想到了已经变成石像的伙伴们,连忙冲出房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些石像的影子,估计是已经被送出幻境了。 阮梨松了口气,一口气没松到底右边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两下。 她当场愣住。 这里就只有她和岳蔓两个人,岳蔓站在她左边,那拍她右边肩膀的这个人是谁?? 阮梨僵硬地扭回头,对上一张大圆脸,雪白的肤色,殷红的嘴唇,看起来像是会吃小孩的那种。 “啊!” 沈小姐拍拍胸脯,“你表情可真吓人!” 阮梨:“……” 什么是恶人先告状?这就是! 她盯着面前这个丰腴美人看了会儿,“沈小姐?” 应该没认错,她头上还戴着自己的宝石簪子呢,这秘境里一个两个的都是山贼成的精吧。 岳蔓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伸手把阮梨拉到自己身边来。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大胆呢,知道对方是沈小姐还离得那么近,她就算身世再凄惨,如今也是幻境的主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这些小修士。 沈小姐仍作少女打扮,穿着鹅黄的裙子,虽然体态丰腴但并不难看,脸上带着被娇养出来的憨态,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她点点头:“是我呀,” 沈小姐盯着阮梨看了一会儿说,“你穿这嫁衣真好看,之前那些人都丑丑的,我都不愿意让他们演我。” 阮梨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长得还不错啦。” 岳蔓:“……” 你可谦虚点吧。 她抓紧时间,谨慎地开口,“既然幻境已经破了,可以让我们离开吗?” 沈小姐低着头,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玩,说话的语气像不谙世事的孩童,“我都好久没见到活人了,陪我聊聊天不可以吗?” 她叹口气,“我看你们找线索的时候好着急哦,万一你们没及时破解幻境,我见到的就是一堆石像了。“ 岳蔓嘴角抽搐,变成石像还不是你的手笔吗?怎么搞得还挺无奈。 阮梨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幻境的主人,真正看到沈小姐的时候,那些故事就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而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问,“能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吗?” 这还是少有人好奇自己的事,沈小姐有点高兴,尽管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但那些记忆仍旧鲜活。 “……那个男人叫秦均,嬷嬷发现他跟夷族人有通信的那天给我报信,但我没能看到那封信,反而高高兴兴地跟他入了洞房,后来嬷嬷就死了……我了很长时间才发现秦均暗中动的手脚,但已经来不及了,夷族人进城的那一天,秦均来找我,说夷族人许给他三座城池,等这些的人都死光了,他就去买奴隶回来,将三座城池合并自己称王……” 岳蔓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对渣男恶心透顶,毕竟她自己老爹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这会儿听着不禁感同身受,低声咒骂了几句。 “真不是个东西。” 她又觉得这位沈小姐真是可怜,一腔真心错付还亡了城,死的那一刻得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沈小姐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是那种小孩子赢了游戏一样得意的笑,“不过他的愿望最后也没能实现。” 阮梨已经蹲在地上画圈圈了,闻言抬头,“他死了?” 她在地上画了个猪头,惟妙惟肖的,沈小姐多看了两眼,很感兴趣,眨巴着大眼睛说,“对呀,他跟我告别的时候笑得特别好看,我一看他那笑就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所以我拿了我爹的宝剑,把他的脑袋给剁下来了。” 说着,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个东西,拎在手里晃了晃,“我一直没丢,还留着呢。” 那赫然是一颗头,久经风吹日晒,干巴巴的皮肉紧缩在头骨上,已经变成了一颗风干的骷髅头,头发跟稻草似的被沈小姐抓在手里,还能隐约看到一点蹩脚的缝针痕迹。 她拎着这颗头,就像拎着什么玩具一样,动作自然又随意,再配上沈小姐那张天真无辜的脸,纯美与恐怖交织,更令人毛骨悚然,杀伤力成倍增长。 岳蔓张大了嘴,深深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她草率了。 第60章 这是谁家的小新娘? 阮梨端详着这颗半骷髅化的潦草脑袋,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差不多模样的。 但这玩意儿也不常见吧? 她手指在地上划拉出一个小老鼠,很中肯地评价道,“你保养得不错。” “是吧?” 沈小姐爱惜地摸了摸头盖骨,叹一口气,很遗憾地说,“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把他脑袋剁下来了,后面醒过来就发现他留下的东西只有这颗脑袋,我想把他碎尸万段也没有机会了。” 遗憾,就是非常遗憾。 阮梨以一种哲学家的深沉语调说,“冲动是魔鬼,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沈小姐点点头,一脸受教。 岳蔓无语凝噎,这个时候适合讲这种大道理嘛! 阮梨认真地提建议,“你没有想过做一个跟他一样模样的石像出来吗?你可以给石像一点灵气,让他对你跪地求饶,还可以做好了之后再把石像给砸碎,烧焦,砍得稀巴烂也行。” 沈小姐听呆了,她创造那么多石像出来是为了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天真如她,还并没有想过这些石像有另一种用途。 她呆呆地问:“这样做有什么用吗?” 阮梨一本正经:“会让自己很爽。” 沈小姐一副虚心学习的好学生做派,“那我试试……” 岳蔓听得满头黑线,不要再继续教坏小朋友了好吗! 然而沈小姐行动力很强,当场造了个秦均石像出来,别说,光看脸确实是个小白脸,但因为先听说了他的“卓越”事迹,这下再看到他这张脸就有点让人反胃的冲动。 她高高兴兴地拍了拍手,“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这个送给你了,就当作你给我提建议的谢礼!” 啊这,大可不必吧。 阮梨委婉拒绝,“他太大个了,我带不走。” “这好办,”沈小姐又拍了下手,大高个秦均就变成了巴掌大的小石像,格外迷你。 “这下你可以带走了吧,可以直接挂在腰上,嗯,很合适嘛。” 阮梨欲言又止,表情复杂,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挖坑自己跳,讲真,这玩意儿看一眼她都嫌晦气。 —— 幻境外,被传送出来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一脸摸不着头脑,他们只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入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因为五感被封闭一点意识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百里越下意识地去找阮梨,结果在人群里瞅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家师妹,心里顿时一凉。 “师妹呢?” “师姐呢??” 想起同心印那笔糊涂账,百里越合理怀疑阮梨是被合欢宗女修揪去灭口了! 几个人低头叽叽咕咕一阵,越聊越着急,想去找阮梨吧,又不知道她在哪儿。 “往好了想,”南宫鹤摸着下巴说,“万一阮梨只是失去清白了呢,好歹小命还在。” 可恨这等好事竟然没有落到他身上! 百里越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行人愁云满面,突然,天空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混沌的雷云萦绕在四周,一股不祥之兆。 众人如临大敌,拔剑的拔剑,拿法器的拿法器,眼神警惕紧张地盯着那个大豁口,生怕从里面掉出来什么难对付的凶恶妖兽。 “有东西掉下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仰着脑袋,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以极其迅猛的姿势往下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 有人眼神比较好颤颤巍巍地说,“那、那怎么好像是人呐?” “艹,御剑诀捏不出来!” 岳蔓身体直线下坠,冷风嗖嗖地往脸上刮,发现御剑诀捏不出来之后她整个人都麻了,她就说那个沈小姐怎么那么好说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以这种姿势摔下去她岳蔓还有脸在修仙界混吗! 她掉得飞快,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运功大喊,“接住我!” 合欢宗弟子们总算认出这不明掉落物体是自家师姐了,在人群里一阵骚动。 “往左点,师姐要往左边掉!” “右边右边,师姐被风刮到右边了!” “快往前!师姐脑袋在前面,护住脑袋最要紧!” “还是护身体吧,要把胸砸扁了怎么办!” “嘭!” 岳蔓脑袋朝下狠狠摔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斗大的坑,她的亲师妹们只慌慌张张地捞到了她一只脚,此刻异常惊慌地凑上来检查她的身体。 “师姐,脑袋没摔坏吧,这是几?” “师姐师姐,胸压扁了没有?” 目睹这一幕的百里越神情凝重,阮梨是跟岳蔓一块消失的,现在岳蔓从天上掉下来了,那他家师妹…… 秋南一脸天真地指着头顶,“师兄,上面那个好像我们师妹哦。” 什么叫像,那就是! 百里越一巴掌呼到秋南脑袋上,抽空反省了一下自己,孩子是不是吃得太杂了所以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快接着!” 阮梨比岳蔓要晚一步被扔出来,发现自己没有踩到坚实的地面,而是呈自由落地姿态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要知道前一秒那位笑容娇憨的沈小姐说的可是“送你们回去”,现在这是“送”吗?这是“扔”啊! 她没办法使出御剑诀,也控制不了自己往下坠的身体,只来得及往身上戴几个护身法宝,以免掉下去摔成肉泥,做好这些准备,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准备安详地迎接社死时刻。 百里越还在慌慌张张地挪位置,“哎哎往右一点!” 秋南面露惊恐,“师妹要来了!” 几人摆好了迎接的姿势,同时也做好了被阮梨连带着砸进地面的准备,表情异常严肃地仰着头,眼看那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急速掠过,身姿翩然,于空中一个转身稳住身形,衣袂纷飞间露出清绝精致的五官。 卫悯轻轻松松接住阮梨,眸光在她身上大红的喜服上停留了两秒,勾唇轻笑一声,语调悠悠,“这是谁家的小新娘?” 师兄出场!总觉得男主在会影响梨子走搞笑女路线hh 第61章 师兄妹之间正常交流感情。 这场景异常熟悉,但阮梨是不可能应上一句“你家的”了,她看到卫悯突然出现分外惊喜,两只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揽住他脖颈,微微直起上半身,非常高兴地唤了声。 “师兄!” 卫悯轻“嗯”一声,两人已经稳稳地落了地,石头城对修士的禁制在他身上似乎不起作用,但此刻并未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他伸手给阮梨捋了捋乱糟糟的发丝,指尖有点凉,使得阮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主动把脑袋凑过去。 “师兄,你一直在做什么呀,我还担心你遇到什么意外了呢。” 卫悯挑起眉梢,“意外?” “嗯啊,比如被妖兽打成重伤,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脸颊已经被两根纤长漂亮的手指给捏住了,卫悯被气笑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阮梨眨巴眨巴眼,很是无辜,“我这是担心你。” 她忽然发现卫悯现在只是运辰境的普通修为,或许是特意掩藏的,不然那修为在这些弟子里也太出挑了点。 她师兄是个低调的人。 “师妹,师兄!” 百里越在看到卫悯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放下了高高悬起的心,不过他再一凑近看到阮梨身上穿的喜服,眼皮猛跳了两下。 “不、不是吧,你被逼着成亲了?” 阮梨还被卫悯抱着,她动了两下腿想从卫悯身上下来,扭着脖子回答百里越的问题,“怎么可能,这都是因为那个沈小姐……” “别动。” 后颈忽然被轻捏了两下,阻止了阮梨动来动去,卫悯蹙着眉,微凉的指腹在她耳后根的那块软肉揉了揉,语调难得有点沉,“哪来的同心印?” 小姑娘才多大,他不过离开几天都敢跟别人定同心印了? “咦,我都忘了它还在了。” 耳后那块地方被卫悯的手指摁压着,阮梨就像被揪住命门的野猫,老老实实地被卫悯托抱着,她没察觉到卫悯的情绪变化,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本来就是个乌龙嘛。 她撑在卫悯肩头对着另一边大喊,“姐姐,你快把同心印给我去了呗?” 岳蔓此时刚被师妹们从大坑里刨出来,同心印自从她们俩在秘境碰见就一直显化着,只是没人留意到,她骂骂咧咧地掸掉衣服上的土,“这就来!我也不想跟你再留着这个同心印了,要是没这个印搞不好我还没那么倒霉。” 她朝阮梨走过来,冷不防对上卫悯的视线,浑身就僵硬了一瞬间,有种带坏别人家乖小孩被对方家长找上门的窒息感。 可她也没做啥吧? 同心印只有合欢宗有,也只有合欢宗的弟子能解,岳蔓将两人的同心印给解了,莫名有点遗憾,她好不容易看上的道侣就这么飞了…… 她看着阮梨这会儿跟乖乖崽一样窝在别人怀里装模作样,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你是三岁小孩吗?干嘛还要人抱着?” 阮梨心想她这不是被迫的吗?好吧,其实她也挺乐意的。 她朝岳蔓扮个鬼脸,“你嫉妒我。” 岳蔓真是呵呵了,不过她偷摸摸瞅了卫悯两眼,有点心动。 长得真是不错,身板也漂亮…… 卫悯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打量过来的视线,又或许是根本不在意,他抱着阮梨没有要把她放下来的意思,只是捏了几个清洁术扔在她身上,打理这个在外面玩疯了的脏小孩。 “受伤没?” “没,我好着呢。”阮梨只字不提自己在幻境里自己捅自己的那一下,仰着脸对他笑,颊边小梨涡若隐若现,我破了幻境,还收到了沈小姐送我的礼物!” 她像炫耀一样在身上摸了摸,想把那个晦气玩意掏出来,结果却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珠子。 “诶?” 怎么是界珠?? 百里越余光瞥到,先是一喜,后是一惊,连声催促道,“快收起来,别被别人给发现了!” 这儿那么多人呢! 阮梨想都没想就把辛辛苦苦得来的界珠往卫悯怀里塞,因为动作太急还无意中碰到了他领口处露出来的一点肌肤,轻易地就留下了一点红痕。 阮梨盯着那道浅浅的红痕看呆了,师兄好、好嫩。 卫悯把界珠捏在手里,“给我?” 阮梨回过神,“昂”了一声,理所应当地说,“你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呀,当然要由师兄你来保管喽!” 卫悯垂下眼,看着那颗光华流转的珠子,似有似无地勾了下唇。 这个理由他倒是很受用。 师兄妹两个人嘀嘀咕咕说话,一个微低着头,一个仰着脸,在外人看来姿态显得有点过于亲昵了。 “同样都是师兄,怎么没见阮梨跟你搂搂抱抱呢?”南宫鹤扫了一眼百里越,意味深长地说。 百里越奇怪地看他一眼,“卫师兄跟阿梨一个师尊的,当然更亲一些,再说你用词真别扭,什么叫搂搂抱抱,这不就是师兄妹之间正常的交流感情吗?” “……你见过谁家师兄妹是这么交流感情的?” 这到底哪里正常了? 百里越:“我们家这不就是?” 他嫌弃地说,“真是少见多怪。” 南宫鹤:“……呵呵。” “师兄……” 秋南突然欲言又止地叫了声百里越,南宫鹤猛地把头转过去,激动地问,“你也看出不对劲儿了是不是?!” “啊?”秋南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说,我感觉肚子有点疼。” “……” 阮梨一眼看到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小师兄,“怎么了?” 秋南皱巴着一张圆脸,“肚子疼,有点想吐……呕……” 他飞快地蹿到一边去吐了。 卫悯扫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阮梨进行合理猜测,摸着下巴说,“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小师兄在幻境里啃了不少石头。” 啃了什么?? 卫悯深深地觉得孩子不能交给百里越来带,他都把秋南养成杂食动物了,现在都敢吃石头,以后不得直接啃人啊。 正扶着秋南的百里越后背一凉。 第62章 阮梨你脸怎么这么红? 已经拿到了界珠,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石头城里的金蟾,阮梨可不想到手的界珠再跑了,不过有卫悯在这种可能也很低了。 阮梨换了条雪青色的裙子,乌黑柔顺的发丝散在肩头,在秘境里打打杀杀的发型总是会乱掉,尤其是她接连被那棵古树妖兽和沈小姐的侍女们薅了两波。 她刚想用条发带随便把头发扎起来,就感觉到散在肩头的发丝被人轻轻往后拢去。 阮梨晃了晃脑袋,“师兄,你还会挽发髻吗?” 她爱美,在逍遥峰的时候每天都能透过窗户看到她使唤着一群小鸟对镜梳妆,看得多了也就记住了几种发髻的挽法,上手倒还是头一回。 卫悯语调懒洋洋的,“随便试试。” 阮梨默然,在想如果待会儿自己顶了个丑兮兮的发型,该怎么在不伤害师兄自尊心的情况下把发髻给拆掉。 结果卫悯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看看如何。” 卫悯随手拿出个镜子递给阮梨,如果白芊芊在场就会发现他手里拿的就是她被巨树抢走的那面晶镜! 阮梨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发髻挽得十分精巧漂亮,上面还簪了几支眼熟的蝴蝶钗。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我被巨树抢走的蝴蝶钗!” 卫悯挑眉,巨树?现在该叫小树苗了。 他捋了捋阮梨的发尾,声音寻常,“是吗?那挺巧,我偶然捡到的。” 阮梨完全没怀疑他的话,高高兴兴地照了会儿镜子,随后就将那面晶镜随手丢进乾坤袋。 南宫鹤跟合欢宗的美人们套近乎失败,顶着两个黑眼圈灰溜溜地滚回队伍,很是遗憾地说,“合欢宗弟子们要离开石头城了。” 在四颗界珠都放进金蟾之前,自然是要多去几个地方杀点妖兽赚分数。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找金蟾。” 阮梨思考片刻,觉得金蟾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还是沈府,而这会儿他们已经被放在了石头城外,势必要再进去一次。 “阮梨,”岳蔓本来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挺认真地对阮梨说,“你坚持久一点,别太早就被淘汰了。” 如果能尽量留到后面的话,或许她们还能一起去往仙盟,那时就不必再站在对立面了。 阮梨也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应该能留得比你久。” 势必要在这次大比争前几的岳蔓:“……” 你就可劲儿地吹吧,反正吹牛不要钱。 她那点怅惘之情瞬间消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送走一个岳蔓,阮梨刚要扭头,又看到一个鬼鬼祟祟朝自己靠近的顾白,他这张风流贵公子的脸给人印象很深刻。 “你要干嘛?” 阮梨奇怪地问,下意识去看他腰间的铭牌,发现这家伙居然把铭牌藏起来了。 嘿,搞这么神秘。 顾白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也要再进一次石头城。” “?” 你身上又没有界珠,进石头城做什么? 阮梨对他印象还可以,主要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心提醒,“界珠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去石头城没有用。” 里面连个妖兽都没有。 顾白僵着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要去。” “……随便。” 这人真奇怪。 阮梨走快两步跟卫悯并肩,“这人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难不成以前买过他的丹药?倒也不是不可能。 卫悯表情淡淡,薄薄的眼皮微垂着,他面相偏冷,脸上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总是一股散漫疏冷感。 “他大众脸。” 阮梨满头问号,“没有吧,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像他这种长相的人不多啊。” 如果连这都算大众脸,那卫悯的眼光还有多高啊?该不会平时看她也觉得丑兮兮的吧。 阮梨忽然警惕起来。 卫悯懒散地迈着步子,心情却不如表面上那样悠闲,听到阮梨夸那个男修好看,心里暗嗤一声,果然,跟着百里越把眼睛都养坏了,可能无论什么人都能让百里越给养成“杂食动物”。 他按捏着食指骨节,正想着要怎么样把阮梨的审美能力给拔高一截,腰带就被人轻拽了两下。 阮梨看他要仰着脸,乌溜溜的杏眼认真地盯着他,表情罕见地有点凝重。 卫悯一怔,“怎么了?” 阮梨抿着唇,看起来分外在意,“我在你眼里也是大众脸吗?” 她明明是超级!漂亮!的!小姑娘! 如果卫悯点头的话,她就要考虑这段师兄妹关系要不要继续维持了。 卫悯闷笑两声,轻揉了揉阮梨脑袋,“不是,你很漂亮。” 是相当漂亮,卫悯见过那么多女修,也就对阮梨是从见 阮梨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她又不瞎,但长这么大还没正正经经地被夸过长相,尤其是这么直白的夸奖,她一下子就红了脸,默不作声地闷头走路。 净思和尚刚好回头,见到一张大红脸微微吃惊,“阿弥陀佛,阮梨你脸怎么这么红?是……” 阮梨往他手里的化缘钵里丢几块灵石,“请你闭嘴。” 净思应得飞快:“好的。” 同样围观全程的南宫鹤深吸一口气,戳了戳表情淡定的百里越,“你也听到了吧,就没什么想法?” 百里越觉得这人真是怪里怪气,可能天机门的人精神都不怎么正常,他莫名其妙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南宫鹤盯着他这张呆瓜脸,一字一句地重复,“刚刚,你师兄夸阮梨漂亮。” 一个男的夸一个女的漂亮,这不该让人联想到什么吗? 百里越喂了秋南几颗灵果,他俩的乾坤袋里装了不少阮梨给的东西,倒是不愁吃,随意地点点头,“我听到了,卫师兄说的是实话啊,阿梨就是很漂亮嘛。” 这能说明什么?顶多能说明卫悯不瞎呗。 南宫鹤无言以对。 他有预感,就凭百里越这迟钝的呆性子,某些事情恐怕要朝着他猜测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63章 我看起来不高兴吗? 修士们来了又去,石头城还是一如既往,知道了这座石头城是怎么来的之后,阮梨的情绪就不像刚来时那样轻松了,多少有点低落。 这世上人心易变,谁都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真正面目是什么,她想起自己前世孤零零死在魔窟的时候,也是没想到会被在一块长大的师兄弟们抛弃。 卫悯察觉走在身边的小姑娘不知怎的情绪忽然就不对劲儿了,连发间那对蝴蝶钗都不颤了,她平日里机灵跳脱,总是笑盈盈的,倒是鲜少露出这副模样,跟被谁欺负了似的。 他勾了下阮梨的腰带,将人拉到自己身边,随遇地拨了下她发间簪着的蝴蝶钗,“想什么呢?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卫悯反思了一下自己,他在阮梨面前比较随性,虽然没出过手,但她是知道自己真实修为的,他待她也比较亲近,这姑娘不至于被人欺负了不知道找他告状吧? 啧,还真说不好。 阮梨反倒是被他问得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不高兴吗?” 她以为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表露得这么明显来着。 “别揉,”卫悯把她的爪子薅下来,皱眉看了眼她被揉红的脸,“何止是不高兴,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他盯着阮梨漆黑清亮的杏眼,“跟师兄说说?” 他语调温沉,眸底蕴着暗光仿佛一片深邃的湖,阮梨不自然地偏过了头,小声说,“没被人欺负。”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死了又重生的吧…… 她很快又调整好心情扭过头来,将沈小姐的事情跟卫悯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我就是想到这个,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 卫悯没作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只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 “师妹,”走在前面的百里越匆匆回头,“前面就要到那个说你吃霸王餐的客栈了,咱们这次不会还要进沈府幻境吧?” “应该不会。” 话是这么说,但阮梨还是故意放慢了步子,她可不想再被那个小二讹上了。 几人磨磨蹭蹭地走过了这条窄巷,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男人的哀嚎声,叫得凄凄惨惨,闻者落泪。 百里越打了个哆嗦,“不是吧,这小二这次直接动手了?” 大家不免警惕起来,就连一直缀在队尾当隐形人的顾白都紧张了起来。 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后众人一个个将头探出去观望。 百里越:“好家伙。” 南宫鹤:“好家伙。” 净思:“阿弥陀佛,好家伙。” 秋南“好”到一半被好奇心旺盛的阮梨挤到了一边,她探出脑袋看了看—— 那个曾经讹过她的店小二正站在客栈门口,用一条长板凳狠揍趴在脚边的人,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袍子,求饶的时候露出一张小白脸似的清秀面孔。 咦~ 原来是他。 看来沈小姐应该充分地接受并实践了她的建议,做得不错嘛。 阮梨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拽着卫悯率先往前走,“放心吧,他们不会对咱们动手的。” 百里越他们不清楚小二揍人的内幕,战战兢兢地挤作一团,生怕一个不留意自己也被揪过去。 之后的道路畅通无阻,一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沈府,没了幻境的遮掩,沈府半点也不热闹,偌大的一个府邸只剩下一堆被人用来寄托思念的普通石像。 阮梨正要闷头往里走,搭在肩后的小辫子就被人轻轻拽住,她疑惑回头,“师兄?” 卫悯松开手,示意她去看杵在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他朝着右边那座石狮子微抬下颌,“这就是金蟾。” 金蟾用料特殊,又刻画着专门的阵法,卫悯一来这儿就看出来了。 秋南刚好站在那座石狮子旁边,听到卫悯这么说不禁开始揉眼睛怀疑自我,“我难道连狮子和金蟾都分不出来了?” 南宫鹤往他额头上屈指弹了一下,说话的同时意味不明地往卫悯的方向看了眼。 “笨,你师兄的意思是金蟾就藏在这石狮子里。”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阮梨从乾坤袋里掏出来一张爆破符贴到石狮子身上,石狮子颤动两下就跟蜕皮一样将外面那层石塑给抖落下来,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蟾。 “可真会藏啊。” 阮梨嘟囔着,面前横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卫悯拿着界珠在她面前晃了晃,“去放好。” 她眨下眼,“我来放吗?” “要不给百里师兄吧?” 百里越是他们之中对宗门大比最有执念的人,阮梨其实没想太多,她就是觉得把界珠的这个分数加到百里越身上要比加在她自己身上更有价值。 被点名的百里越愣了下,立刻明白了阮梨的意思,感动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拿到的界珠当然要由你来放了,给我做什么快快,快去把界珠放好。” 阮梨“哦”了一声便不再推辞,乖乖把界珠放进了金蟾嘴巴里。 界珠落下,金蟾发出做出吞咽的动作,身上骤然闪现一片耀眼的乳白色光柱,整个秘境的弟子都能看到属于石头城的界珠任务被完成了。 此时此刻,完成界珠任务的只有两个宗门,合欢宗毕竟是三宗之一,她们拿到界珠不至于让人太惊讶,但谁也没能想到会有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弟子横空出世,率先拿到界珠。 岳灵珊幸灾乐祸地说,“界珠又少了一个,剩下的弟子得赶快抓紧喽。” “穆掌门,你们这次选出来的弟子不太行啊,这时候了还没拿到界珠。” 谁都知道这次蓬莱的弟子是穆霄亭的心头好,现在被打脸了吧,看起来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嘛,倒是被他赶出蓬莱的阮梨……啧啧啧,丢人,真丢人。 穆霄亭一声不吭,事情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但还不至于让他自乱阵脚。 只是想到自家弟子的表现,他还是不禁皱起眉头。 白芊芊不是一向运气很好吗?怎么这次发挥得这么差,非但没有找到什么秘宝,还险些拖了后腿。 第64章 弱肉强食的修仙界。 被穆霄亭惦记着的白芊芊此时刚刚找到机会摆脱乔青阳他们,独自一人按照之前在晶镜上看到的线索找到大荒漠的中心,据晶镜所说这里有非常珍贵的秘宝,它严肃表示白芊芊只能一个人过来,这直接导致她不仅没法依靠两位师兄,还得费尽心思先营造出自己“失踪”的假象。 但没关系,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拿到秘宝,白芊芊心里就一阵激动,事情总算快要步入正轨了,等到她拿了秘宝,提升了修为,她就再也不会被人小瞧,阮梨只有被她夺走气运的份儿。 白芊芊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走进洞口,然后尴尬地发现这里除了她居然还有人! 说好的秘境中心很难找呢?? “这里的禁制也不知道被谁给解除了,里面的宝贝不会也被搜罗空了吧?” 一个法修嘀嘀咕咕地研究着地上仅剩的半截阵法,对同伴说,“怪了,这阵法的禁制非常难解,要想破阵怎么也得运辰境以上啊,咱们这次参加大比的弟子里没有这么高修为的人吧?” 同伴:“没听说,这阵法都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估计禁制自己退化了吧。” 两人一路聊一路往里走,前面还零零散散的有不少人,大家都是路过的时候偶然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被吸引了过来,随后就发现了这个洞口,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进去瞅瞅,万一能捡到点好东西呢。 白芊芊早在发现这里不止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飞快地给自己安了个隐匿法宝,藏了气息跟在这群弟子身后,越往里走就越着急。 怎么这么多人来跟她抢宝贝?! 这里明显是有人来过,一些妖兽和陷阱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看手法是个挺讲究的暴力型选手,连妖兽尸体都没留下,只剩下一堆骨灰。 白芊芊心里着急,仗着没人能发现自己,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最前面,已经有人在到处搜罗秘宝了,一些丹方和功法都被收入囊中。 这些虽然也是好东西,但白芊芊还看不上眼,她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一个丹修,看到他正偷偷摸摸将一枚雪白莹润的丹药往乾坤袋里塞。 那丹药灵气充盈,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虽然跟白芊芊预想的有些出入,但目前这枚丹药确实是这里最难得的宝贝。 白芊芊咬住唇,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丹药已经被丹修塞进乾坤袋了,要想拿到丹药要么逼他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但这样他会记得自己,她在外人面前的人设也就维持不住了。 还有一种方法是,将他杀了后拿到他的乾坤袋,那时失去主人的乾坤袋自然可以随意取用。 白芊芊这次出来没有准备易容丹,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她不想再错过拿到宝贝的机会,尤其是灵气这么充足的上品丹药,关键时候这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她望着前面那个丹修弟子的眼神变得异常阴沉,原本还算俏丽清秀的脸蛋在此刻显得冷漠至极。 要怪就怪自己倒霉,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本来就是危机四伏。 白芊芊这么想着,缓缓迈开了腿——下一秒,她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丹修弟子疑惑回头,“好像有声音……” 白芊芊脸都僵了,死死瞪着脚边刚刚伸出一根树枝绊倒自己的小树苗。 这是哪来的低阶妖兽? 一棵树?呵呵,她从不久前刚刚开始把树作为自己此生最恨的一生之敌。 小树苗颤颤巍巍地往角落里躲,一只昏黄浑浊的眼睛在纤细的树干上一闪而过,可惜这会儿白芊芊根本没空在意它这只小垃圾,因此完全没发现这只没头脑的低阶妖兽就是抢走她晶镜的一生之敌。 将有用的没用的都搜刮一空后,弟子们走得都差不多了,那位丹修弟子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找到的样子留到了最后,看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往外走,内心为这次的意外收获欣喜不已。 他走下台阶,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往疼痛传来的地方看去,就见一把剑从身后刺穿了他丹田的位置。 一击毙命。 与此同时,负责守着参赛弟子们铭牌的顾青斐脸色一变,立刻给副盟主齐峰传信。 齐峰表情骤然难看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被其他人看到,心里都是一惊。 穆霄亭率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青斐传来消息,说是有一个弟子的铭牌碎了。” 外面的铭牌碎了,就意味着这个弟子死在了秘境里。 秘境由仙盟统一布了传送阵,只要弟子及时捏碎铭牌,再危险的情况也能被顺利传送出去,虽然也有像石头城幻境那样不太可控的地方,但整体来说在秘境里出事的弟子确实不多。 众人脸色难看,暗中思索这事儿是否还有蹊跷。 齐峰已经令水云境调出那个弟子的画面,但水云镜只能在有灵气波动的时候捕捉到画面,因此只显示了那个弟子死时最后出现的地方。 “他竟去到大荒漠中心了?奇怪,如果是遇到妖兽袭击的话怎么可能没有灵力波动?” 只要是妖兽,发动攻击的时候都会有灵力外泄,除非这弟子不是死于妖兽之手。 没能找到原因,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难道真有魔族的人混进来了?” 可那弟子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魔族人对他动手是为了什么? 任谁也想不到这事儿会是白芊芊动的手,她谨慎地处理了自己出现的痕迹,将丹药拿出来后毁掉了乾坤袋,握着丹药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 另一边,阮梨抽空喂了喂小美,被它用脑袋不满地撞了几下,忽然想到自己随身带着的一颗粑粑丹不见了,就是灵气充盈但是味道奇臭的那个。 之前是装在乾坤袋里的,但小美一直对它虎视眈眈,所以就放在了一个具有储物功能的玉佩里挂在腰上,不知什么时候玉佩也不见了。 最近总是丢东西。 第65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你还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 发现顾白一直慢吞吞地缀在队伍后面,进石头城跟着,出石头城也要跟着,阮梨怀疑这人暗地里其实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们这边那么多人,顾白一个丹修而已,不至于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对他们动手吧? 顾白被这么一堆人盯着,尤其是里面还有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卫悯,此刻压力山大,偏偏阮梨还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糊弄,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像是要看透他心中所想似的。 他硬着头皮说,“你队伍里都那么多外宗人,多我一个又怎样?” 阮梨眼神奇怪,“那能一样吗?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又不是,咱们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 她这话一出,队伍里的南宫鹤和净思倒是先愣住了,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淡淡的惊愕和惭愧。 朋友啊……其实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等界珠集齐进入下一阶段就要分道扬镳了,再见或许还会成为对手,没想到阮梨居然已经拿他们当作朋友了…… 阮梨没想那么多,虽然她心里清楚现在这俩人帮自己都是因为灵石,但都经历这么多事情了,称作朋友也不为过吧,她没交过朋友,觉得这样就算是了。 “我、我又不做什么了,就是觉得跟着你们比较安全,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顾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沧溟宗的人都在这儿了,他哪敢说实话啊,说好要保密的。 “行吧。”阮梨勉勉强强地同意他随行了。 这会儿他们已经从石头城走回了大荒漠,本来是想去无尽海的,结果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很强的灵力波动,一看就是有人在交手,动静这么大恐怕人也不少,为了避免趟进浑水里,最后还是原路回了大荒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阮梨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这头沙怪,瞠目结舌,心里暗骂一句。 这大荒漠怎么这么多中高阶妖兽啊! “小心!” 这沙怪体型巨大,要不是粗略有个人样,看起来跟座小山没什么两样,它行动间扬起阵阵飞尘沙屑,灵力接触到时就会凝塞停滞,宁怀书从底下飞身上前,对着阮梨低喝一声。 不用他说,阮梨也已经迅速后退,凝了灵力撑起防护罩,躲到一边看热闹。 “怎么又跟蓬莱的人遇到了,真晦气。” 百里越对蓬莱的弟子没个好印象,属于爱屋恨乌,“看这狼狈的样子,估计跟这沙怪缠斗挺久了。” 听说这是蓬莱弟子,一直姿态散漫的卫悯微低着头去看阮梨,这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前方——是在看刚刚那个男修? 卫悯轻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将目光移开,就见阮梨一脸兴奋地抬起头,“师兄,这沙怪的妖丹是淡金色的!” 沙怪隐匿不动时和沙地一模一样,呈现灰扑扑的浅土色,但动起来妖气四溢,它丹田的位置在沙砾缝隙里透出微微的淡金色光亮,正是它妖丹所在之处。 卫悯没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她怎么这么关注人家妖丹的颜色? 妖丹凝聚着妖兽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为,灵力充沛,可以用来炼丹也可以直接吸收疗伤,越是高阶的妖兽,它身上的妖丹就越是珍贵,但在乎妖丹颜色的人可真不常见。 阮梨满脸的跃跃欲试,没有跟卫悯解释自己兴奋的原因,只是摸着下巴暗中思忖该怎么把这妖丹搞到手。 这可是宁怀书看上的妖兽,是能加分数的东西,他恐怕不愿意跟她换。 他们袖手旁观的时候,宁怀书和乔青阳应付这只沙怪应付得十分吃力,如果换作往常,他们根本不会招惹这种厉害的妖兽,但现在四颗界珠已经被人拿到了俩,如果蓬莱连一颗界珠都拿不到,那就真是在丢师尊的脸。 “师兄,”乔青阳咬着牙,体内气血一阵阵翻涌,“我们需要人帮忙。” 这么一只强悍的妖兽他们根本应付不来,但都缠斗了这么久,让他们眼睁睁放弃这颗界珠也是不可能的。 宁怀书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听到乔青阳的话后轻轻点了下头。 乔青阳立刻抽身出来,朝着阮梨的方向大喊,“阿梨,快来帮我们!”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汇聚到阮梨身上,就连卫悯都微挑眉梢看了过来。 “……” 阮梨在思考她在蓬莱的时候到底给这些人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她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阿梨!”乔青阳心急如焚,“蓬莱必须拿到界珠,这是师尊的命令!” 在乔青阳的心里,阮梨虽然性格有些倔强,任性,但是很尊重穆霄亭的,或许是因为从小被穆霄亭带大,对他有些亦父亦师的态度。 搬出穆霄亭来,阮梨总不能不帮忙吧? 界珠? 阮梨怔了下,恰好看到沙怪的口中有亮光一闪而过,瞬间明白过来。 怪不得他们应付不了也要强撑,原来是为了界珠。 “我可以帮你们,”阮梨眼珠转了转,“但我要它的妖丹。” 宁怀书旋身斩下沙怪的一只胳膊,转眼间又一只胳膊生长了出来,他深深地望了阮梨一样,答应了,“可以。” 他们现在属于不同的门派,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这没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以前那个将好处都紧着师兄师弟的阮梨还是不见了。 阮梨爽快地点头,握着照霜剑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招式,她刚升阶不久,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其实激动得要死,正是好战的时候。 看着一道冰蓝色剑虹闪过,阮梨踩着飞来的沙拳,旋身冲了上去,她身形纤细,但每一招都灵气磅礴。 百里越看得心惊胆战,“咱们不去帮忙吗?” 卫悯懒洋洋地半蹲下来,“用不着,她能应付。” 正好升阶了练练手,她实战越多修为就涨得越快。 百里越瞥了她好几眼,眼神有点一言难尽,说是用不着,但你这指尖凝出来的灵力是干嘛的,玩玩吗? 第66章 打不死的小强体质。 宁怀书跟沙怪交手后迅速后退,刚想提醒阮梨要注意这沙怪断肢也可以迅速复原的特性,就见她跟自己错身而过,一剑戳向沙怪的丹田,下一秒转身正对上沙怪挥舞过来的拳头,她竟想也不想直接拿手去接,那纤细白嫩的手在沙拳的衬托下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宁怀书眼皮猛跳了几下,险些惊呼出声。 一阵炫目的白光闪过,阮梨左手持剑,右手紧握成拳,拳风扬起的灵力形成巨大的冲击罩,一寸寸将沙拳顶了回去。 “我滴乖乖——” 南宫鹤看傻了眼,不可置信地问,“这招是你们沧溟宗教的?” 也太强悍了点吧! 百里越心想他也不知道小师妹还有这一手啊,沧溟宗哪有这样强悍的功法,但这是给宗门扬名的好机会,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故作玄虚,“是啊,我们掌门的看家门领。” 南宫鹤肃然起敬。 沙怪丹田被捅,拳头也被挡了回来,气得身形暴涨三倍,将目标锁定到阮梨身上,拳拳都朝她挥去,动作间掀起漫天沙尘风暴,迷得人睁不开眼。 “这招还挺好用,”阮梨甩了甩手小声嘀咕,她学过的功法太多,也分不清刚刚用的那招是哪本功法上的了,不过好用是好用,一下子就耗掉她大半灵力。 沙尘风太厉害,百里越揪着秋南的领子往卫悯身边躲,伸着脖子左右张望,“师妹在干嘛?” 卫悯的视线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影响,他指尖团了个灵力球,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那灵力球随便扔出去都能炸出个大坑。 “在磕,药。” 百里越听得嘴角直抽,虽然他知道阮梨确实有当场嗑补灵丹的习惯,但这话从卫悯嘴里说出来就怪不对劲儿的。 “我们真不帮忙吗?” 他又问了一遍,实在是不习惯让小师妹一个人去闯,卫悯这次没说什么“用不着”了,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沉了几分,微微眯了下眸子——阮梨受伤了。 胳膊被妖气刮得血呲糊拉的,阮梨疼得直抽气,但握剑的手却一点都不抖,她有点不太想承认——自己居然越疼越兴奋,越是受伤就越有斗劲。 “喂,”阮梨对着那抓狂的沙怪喊了声,“我这人还挺记仇的。” 她也是刚刚发现这一点呢。 “所以,你做好把妖丹赔给我的准备。” 她知道这沙怪能无限复原肢体,打斗的时候就很少去攻击它那看上去虎虎生风的大拳头,而是瞄准它的丹田,无论沙怪怎么钳制她,她就跟捉不住的泥鳅一样每次都能往它丹田上撂几个杀招。 宁怀书无数次想劝阮梨小心点,但还没说出口,她已经凭借极其敏捷的动作从沙怪手中成功逃脱,只是身上又多了处伤。 “喂,”阮梨突然朝他看过来,有点不满地说,“你太磨蹭了,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只看了这边一眼就收回视线,“跟我打个配合,这次我打它上面,你去偷袭它丹田。” 在她锲而不舍的偷袭下,沙怪的丹田受了一些伤,动作不像最开始那样猛烈,但周围源源不断的沙土朝它奔涌而来,不速战速决的话它迟早会恢复变强。 听着她认真但不紧绷的嗓音,宁怀书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他曾经以为天赋平庸,只能躲到自己身后的阮梨居然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我上了。” 阮梨不是喜欢拖延的人,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经过几次和妖兽的交手隐隐察觉到了身上和旁人的不同,她似乎很适合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因为她的灵力根本不会彻底枯竭,再重的伤只要补充灵力都能及时恢复。 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体质嘛(不过她很不喜欢这个形容)。 乔青阳眼睁睁看着她身上又添伤口,真有种遇到疯子的感觉。 哪有人用这种打法?这不是自断前途吗? 白芊芊出现的时候本来没想靠近的,但她眼神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跟宁怀书联手的阮梨,差点没把牙咬碎。 她怎么又出现了!还跟宁怀书一副关系转好的样子! 白芊芊费尽心思讨好蓬莱的弟子,在宁怀书身上费的力气最大,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充当解语,苦苦装了几年才让这位素来高冷的大师兄变得对她特别一点,她是绝对不能容忍阮梨将人从她身边抢走的。 她攥着自己的乾坤袋,心里有了主意。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拼一把。 “你小心,”宁怀书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他不常关心别人,语气有些生涩,但阮梨根本没听见,又或者是听到了也不想搭理,连眼风都没给一个。 沙怪先前就被宁怀书他们使劲浑身解数拖了很长时间,现在又被阮梨伤了丹田,气势上没有方才那样吓人,身形也在逐渐缩小,只是跟它庞大的身躯比起来,阮梨仍然显得十分弱小。 南宫鹤见她不一会儿就又伤痕累累了,见怪不怪地叹了口气。 “也就她能撑得住这种耗法,我真怕她哪天丹田直接爆了。” 这话不吉利,南宫鹤刚说话就感觉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刺在后背上,回头一看,百里越正在瞪他,“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 他可是天机门的人,这种话能随便说的吗? 南宫鹤赶紧“呸”了两声,“我胡说八道,当不得真的。” 在宁怀书和阮梨的配合下,沙怪攻势明显变缓,乔青阳又趁机补刀,没多久这沙怪就有了退缩的意思。 “别放跑它!” 阮梨低喝一声,她看上的妖丹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几人更加拼命,直接将沙怪打到奄奄一息,就在宁怀书伸手夺走界珠的空当,原本半死不活的沙怪突然一个猛袭,一道猛烈妖力冲向宁怀书。 宁怀书打了这么久本就是强弩之末,要是被击中恐怕就不得不主动退赛了。 他脸色骤变,刚要拼死抵抗,一道纤细身影却忽然飞到身前替他挡了这一下。 是白芊芊。 阮梨很不合时宜地“哇哦”了一声。 没想到啊。 第67章 太离谱了吧兄弟! 阮梨跟白芊芊其实接触不多,前世她知道穆霄亭又收了个徒弟的时候没什么反感之类的情绪,兴冲冲地找了些自己很喜欢的首饰出来准备送去当见面礼,怕被嫌弃还专门挑了个有防御功能的法宝,结果对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白芊芊那时候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总之说不上友好。 她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发现这一点后就不主动往白芊芊跟前凑,但不知道从何时起,蓬莱的师兄弟们以及长老就都会偷偷拿她跟白芊芊做比较,说白芊芊修行多么多么刻苦,为人多么多么善良,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全蓬莱的人就都成了白芊芊的拥护者。 阮梨还经常会听到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和白芊芊多来往,大概是觉得她们年龄相仿,又是同一个师尊的,就该很合得来一样。 她总是摇摇头沉默以对,结果蓬莱里莫名就多了些她的传言,说她十分不喜欢白芊芊,看不起她的出身,暗地里刁难她,还唆使同门师弟们欺负她。 这样的传闻越多,乔青阳为首的那些弟子们对阮梨的态度就越不好,阮梨一直觉得这些人幼稚,觉得清者自清,但直到后来才发现,原来就连性格冷淡的穆霄亭和宁怀书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不太开心。 再之后,她总是被误会,总是背黑锅,被罚跪戒堂的时候,被千夫所指的时候,白芊芊总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阮梨便反应过来,其实这一切都是白芊芊的手笔,她想把自己赶走,想独占蓬莱的宠爱。 可以说白芊芊就是不折不扣的投机者,善长以最小的风险获得最大的利益,因此看到她居然冲到最前面给宁怀书挡下攻击的时候,阮梨是真的挺惊讶。 要知道这一下足够令白芊芊重伤了,肯定比被罗威追着揍要伤得重。 “芊芊!” 乔青阳怒吼一声,飞快地冲了过去,宁怀书将受了重伤血淋淋的白芊芊抱到怀里,眼神惊愕颤动,“芊芊你——” 白芊芊艰难地笑了下,“芊芊没事的,师兄你是要给蓬莱争个荣誉回去的,不能有事,我没关系。” 她这一句话既体贴真诚又恰到好处地恭维了一下宁怀书,就算他性格再冷淡,这会儿也被打动了,抱着她的手攥得很紧,甚至连界珠都不着急拿,先从乾坤袋里掏出各种丹药给白芊芊疗伤。 看到白芊芊脸色转好,宁怀书忽然想到刚刚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阮梨,偏头去寻,“阮梨你——” 阮梨正在掏妖丹,她没经验,掏人家肚子的动作很生疏,刺啦刺啦弄了半身血,再加上打斗过程中发髻又乱了,看起来跟个野人似的,只一双眸子漆黑发亮,像漂亮的晶石。 本来百里越和南宫鹤几人是想过来帮忙的,但是看着那刺啦乱飙的血,觉得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南宫鹤摸摸鼻子,“你们沧溟宗风格太剽悍了些,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这么粗鲁。” 话落,后背又传来那种被针刺的冷淡注视感,可这次百里越就站在他身边…… 南宫鹤回头,对上了卫悯懒洋洋瞥过来的视线,他眸尾微垂,目光从低着的睫羽间稀稀落落地垂下来,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让人一看就觉得后背发凉。 这表情……就像被别人质疑了育儿方式不对,并且对孩子挑了一番刺的家长。 南宫鹤僵硬地转过头,“啪啪”鼓掌,特别大声地说,“阮梨太棒了,太能干了,这掏妖丹的姿势太酷了!” 后背上扎人的视线挪开了。 百里越看着南宫鹤,眼神疑惑不解,像是不明白他这些话是怎么夸出口的,连他看了阮梨这模样都觉得不忍直视。 他沉思片刻,忽然像是想通关窍一样,手臂猛地挂到了南宫鹤脖子上将人压下来,特别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阿梨?” 南宫鹤傻眼了,“我?喜欢阮梨?” 你师兄跟阮梨那么亲密你觉得是师兄妹正常交流感情,我就这么不诚心地夸了两句你就觉得我喜欢她?? 太离谱了吧兄弟! 不等南宫鹤为自己叫冤,百里越已经用那种岳父挑剔女婿的眼神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着重看了眼他衣服上的补丁,摇摇头说,“你死了这条心吧,天机门那么穷,阿梨是不会嫁过去的。” 南宫鹤:“……” 合着你们沧溟宗不穷是吧?天机门好歹好有个名声在呢! 不对,这也不是重点啊! 南宫鹤正要维护自己的清白,百里越已经朝着拿着妖丹的阮梨走过去了,老妈子似的跟在后面用了几个清洗术。 “你看看你,受了不少的伤吧,其实那妖丹不拿也行,咱们不差这点分数。” 阮梨摇头,“不行,这妖丹好看,我想要。” 百里越叹气,这也太爱漂亮了! 他跟着走到卫悯身边,“师兄你管管她,为了颗漂亮的妖丹都伤成这样了,多打几次她那丹田还能行吗!” 阮梨眨巴两下眼,有点心虚地不敢看卫悯,她还没见过卫悯生气训人的样子呢,自己不会成为 卫悯垂眼打量阮梨,见她伤势虽然吓人但并不严重,她的恢复速度很不一般,快得有点诡异。 总归是问题不大。 他像是没听到百里越的告小状,多往阮梨身上扔了举个清洁术,把脏小孩打理干净,像是随口一问,“那几个是你认识的人?” 阮梨点头,“是我在蓬莱的师兄弟,我们是一个师尊的,就跟现在我和你们一样。” 听到后半句话,卫悯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尖,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淡淡“嗯”了声。 “去疗伤。” 阮梨“哦”了声,走了两步又回头,想让卫悯给自己重新挽发,但卫悯背对着她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犹豫一会儿后没等到他回头,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总不能把师兄当成侍女一样使唤吧。 第68章 师姐,你好霸气。 相比阮梨那边的和谐,蓬莱这边显然有些手忙脚乱,本来宁怀书和乔青阳就伤得不轻,现在又来了个重伤昏迷的白芊芊,都快把家底掏出来了。 他们忙着疗伤的时候,西边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看来最后一颗界珠也已经被人拿到手了,现在只要宁怀书将界珠放进大荒漠的金蟾里,他们就可以顺利进入大比的下一阶段。 可惜宁怀书现在自顾不暇还得照顾白芊芊,去找金蟾还得再等等。 现在大家都知道只剩下大荒漠的界珠还没有着落,估计会抱着捡漏的心思来这边看看情况,要是发现蓬莱三个弟子都受着伤,胆大的恐怕会直接动手抢夺,就算抢不到界珠,能淘汰一个蓬莱弟子也是好的。 宁怀书对当下情况把握得最为清晰,因此心急如焚,但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他一边运功疗伤一边警惕着四周。 “我现在跟宁怀书单挑的话,你觉得我能赢吗?” 南宫鹤嘴里叼着个不规则石块磨牙,边跃跃欲试地盯着前方的宁怀书,边跟净思说话。 净思是个好孩子,说话比较委婉,“他是剑修,他修为还比你高。” 简而言之,哪怕宁怀书现在受伤了,他也未必打得过。 南宫鹤“啧”了声,虽然他们门派没啥野心,但要是能干掉蓬莱这位备受瞩目的大弟子,他进仙盟的可能就更大了点,还能搓搓蓬莱的锐气。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于是拼命朝百里越使眼色,“趁着蓬莱的弟子重伤,你不想淘汰他们吗?” 百里越“啊”了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我要是对蓬莱的弟子出手,明天沧溟宗就得被夷为平地。” 要是正大光明打赢了那还没什么好说的,但要是趁人家重伤趁火打劫……还是算了吧,掌门那身体本来就被酒喝垮了大半,还是让他多活几年吧。 南宫鹤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沧溟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哪有这个胆子,他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宁怀书将身上最珍贵的丹药都给了白芊芊,还拖着一副残躯帮她疗伤,她恢复得很快,悠悠转醒后先探了探自己丹田的情况,沙怪的那最后一击威力不可小觑,把她伤得很厉害,但她估算了一下,如果吃下那颗她抢来的灵气充沛的丹药,应该能好得七七八八。 见她睁眼,一直留心观察她的宁怀书也迅速停下疗伤,关切地将她扶起来,“芊芊,你不该挡在我前面的。” 他才是当师兄的那个,怎么能让白芊芊替自己挡伤害呢,宁怀书心里感动的同时也觉得愧疚,这些情感使他对白芊芊前所未有地耐心温柔。 白芊芊轻轻摇头,“我修为不高帮不上师兄什么,能这么做我很高兴。” 她装出一副柔弱小白的模样,心里却很得意,知道自己这一下没白挨,她在宁怀书的心里肯定分量更重了一些。 其实按照修为排名,白芊芊是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次大比的,是她刻意让穆霄亭以为她有能轻松找到至宝的锦鲤体质,这才挤掉了原本的弟子成功进赛。 只是事情的发展不像白芊芊预想的那样顺利,她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什么能令宁怀书刮目相看的宝贝,还几次拖了后腿,虽然宁怀书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很清楚自己是被嫌弃了,这是白芊芊绝对不能忍受的。 经过这次挡伤,宁怀书对她的态度总算又好了不少。 接下来她只用装一会儿柔弱,再找合适的时机吃掉那颗丹药疗伤,然后顺利进入大比下一阶段就可以了。 “哟,这里可真热闹。” 罗威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两波人都瞬间警惕起来。 他自己丝毫没有不受欢迎的自觉,先是嫌弃地瞥了眼百里越他们,跟阮梨对上视线后刻意又幼稚地冷哼了一声,随后把目光放到一堆伤患的蓬莱弟子身上。 “受这样严重的伤,看来界珠是拿到手了?” 宁怀书冷冰冰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暗含警告意味。 罗威故意说,“要是我现在趁机动手,你们应该也护不住界珠吧。” 其实无尽海的界珠就是罗威“拿”到手的,为此淘汰了几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毫发无伤,但内里亏损也很严重,他说这话就是过过嘴瘾,纯粹是犯贱想刺激刺激蓬莱的人,并没有真要动手的意思,犯不着。 宁怀书的剑从剑鞘里脱出一寸,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他料定罗威不敢。 果然,罗威骂骂咧咧了几句,到底是没动手。 不一会儿,来大荒漠的人越来越多,阮梨把头发随便扎起来,打量远方的时候忽然从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白裙细腰,袖子撸上去后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丹修,可不就是她那失散已久的莫师姐嘛。 阮梨朝着她跑过去,兴奋不已,“师姐!”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跑得更快,“刷”地一下冲过去,把张开手臂的莫卿卿抱了个正着。 他喊得甚至都比阮梨大声,“卿卿!” 莫卿卿面不改色地把身上的人型挂件薅下来,快跑几步把呆住的阮梨抱住,用力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笑着夸赞道,“不错嘛,居然进阶了,看来这秘境没白来。” 阮梨看着前方哭哭啼啼一副怨夫相的顾白,沉默两秒反应过来,“师姐,这就是被你啃了的那朵娇吗?” 怪不得一直觉得他眼熟,那天只看到他的一点侧脸,震惊之下也只记得七七八八,再见面时根本没联想到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什么娇,你哪学来这么多奇怪的词。”莫卿卿很淡定地说,“亲过几次而已,早分了。” 听到她的话,顾白那张风流心的脸上露出哀怨神情,一副想反驳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莫卿卿回头看他一眼,“赶紧滚蛋。” 顾白表情更委屈了,但不敢反抗,一步一回头地往远处挪了挪。 莫卿卿再低头时对上自家师妹亮晶晶的眼睛,阮梨捏了捏她的肌肉,特别崇拜地说,“师姐,你好霸气。” “……” 她这师妹确实是学了点怪怪的东西。 第69章 我把我自己养得很好。 莫卿卿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没等她好好盘问阮梨这丫头都学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她那位不怎么相熟,总是冷冷淡淡对谁都不上心的卫师兄走过来了,抬手黏在她怀里的阮梨薅走,然后破天荒地关心了她一句,“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瞧瞧这问的,人家都是问有没有遇到危险,他倒好,跟对莫卿卿多有信心似的,明明她只是个柔弱的丹修啊。 莫卿卿嘴角抽了下,“没有,好得很。” 她进入秘境后发现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知道自己武力值差,所以特别低调老实,跟着几个面善的弟子走,还会慷慨分享自己带的丹药,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没挣到多少分数,但也没受什么伤。 阮梨被卫悯揪开后就没再往莫卿卿身前凑了,但她眼睛还盯着莫卿卿,一副对她和顾白的事情很感兴趣的模样。 然后她就被卫悯强行支开了。 卫悯状似随意地问了莫卿卿一句,“她怎么知道你和顾白的事?” 说起来沧溟宗知道莫卿卿这件事的只有卫悯一个,因为当时丹鼎宗发现了她和顾白又私情,又拗不过顾白的时候动了将莫卿卿收进丹鼎宗的念头,还特意派人找上门来商谈此事,不过那架势更像是挑衅。 莫卿卿一点都不想让掌门和长老为自己的事费心,纠结之时撞上了外出归来的卫悯,于是就请卫悯帮了个小忙——将那群丹鼎宗的弱鸡们给打回去了。 莫卿卿神色沧桑地说,“她看到我和顾白亲嘴了。” “……” 卫悯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临走时意味不明地瞥了莫卿卿一眼,莫卿卿仔细品了品,觉得那眼神很像是在怪她把小孩带坏了。 不是,那她也不是故意当着阮梨面亲小嘴的啊。 但她也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因为百里越他们已经看到顾白抱她的那一下了,纷纷过来打听八卦。 阮梨看到师兄弟们围着莫卿卿在打听细节,很是心动,跃跃欲试地想凑过去,结果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卫悯揪着衣领薅过来。 她不满地抬起头,瞪着悬着自己头顶那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 个子长那么高就是这么用的吗? 卫悯轻轻松松把阮梨拎回来,看她的眼神若有所思,像是思考什么大事。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阮梨感觉很不自在,就像是拆家后被主人盯着的小狗小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可是不对啊,她才没有拆家。 阮梨正想问问卫悯干嘛要这么看着自己,就听到对方问,“你在蓬莱的时候都是谁在管?” 什么? 她不可思议地跟卫悯对视,指着自己问,“我?需要人管?” 阮梨觉得自己这个师兄脑袋可能坏掉了,她忿忿地强调,“我都十六岁了,我不需要被人管教。” 卫悯敷衍地“哦”了声,又问,“那你小时候是谁在管?” 其实卫悯从这次见到阮梨开始就一直在想一件事,他觉得阮梨这姑娘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当然,她确实是不一般的漂亮,不一般的可爱,但似乎不怎么爱惜自己,凭她几次三番跟妖兽缠斗得鲜血淋漓就能看出来,榨干灵力的痛苦那么难忍,她偏偏一声不吭,并且觉得这个打法可行就接着用。 寻常人就算知道自己的恢复能力不一般,也会下意识地担心出现“万一”这种情况,会谨慎地避免伤害自己,可阮梨看起来根本不在乎,她在这方面有股奇怪的莽劲儿。 在沧溟宗那会儿,卫悯还觉得她懒散不喜欢修行,但她能够顺利修炼升阶之后,她的招招式式都体现出一种和她表象不相符的娴熟,可见她以前是没少在修行上下苦功夫的。 阮梨愣愣地跟卫悯对视,意识到他是在认真地询问问题,不自然地躲闪了下,低着头小声嘟囔,“就跟着长老啊。” 她刚出生不久就来了蓬莱,稍微长大一点后就做了穆霄亭的徒弟,跟几个同门弟子一起被长老照顾,但她年纪上要比那些弟子小得多,光是长老那种流于表面的照顾根本不够用,好在她芯子里就不是个小孩,自己照顾自己也过得很好。 在此之前阮梨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被蓬莱养大的,被穆霄亭养大的,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她其实是靠自己长大的,运气时好时坏,因为灵魂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除了偶尔会感到孤单之外没受太多的苦。 阮梨疑惑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没扎好的头发被莫卿卿一揉更乱了,像炸毛的小动物,卫悯用指尖替她顺了顺发丝,“觉得养你的人不太中用。” 他不想用“被养歪了”这种话来形容阮梨,小姑娘活蹦乱跳的,只是有一点点不足而已,但蓬莱确实不中用,连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都养不好。 仔细一想,沧溟宗也不行,掌门是个酗酒的放养派,百里越净会些偷偷摸摸的小手段,莫卿卿连个恋爱都谈个歪七扭八,秋南……秋南只会吃,还天天乱吃。 算下来也就他这个当师兄的勉强靠谱点,卫悯深刻地觉得自己要承担起养师妹的重任。 阮梨哪里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妹在心里都快把她当闺女养了,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自己养大的”这个事实,听到卫悯这么说感到自己好像平白无故被骂了。 她气哼哼地皱着眉头反驳,“你这话好没有道理,我觉得我很好。” 养她的自己很好,被养的她也很好。 卫悯忽然笑了声,绕在她发尾的指尖又挪到她头顶揉了揉,“是啊,你确实很好。” 阮梨听到他这声笑觉得很不高兴,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但抬起头看到他的脸,她就没有办法说出顶嘴的话了。 他脸上好像没有什么嘲笑的意味,甚至还笑得怪好看的。 那就姑且认为他确实是在赞同自己的话吧,有眼光。 第70章 臭版白芊芊。 阮梨和卫悯互动的这一幕落到蓬莱弟子眼里很是刺眼,不过三人各有各的心思看法。 乔青阳就是本能地不爽,这才离开蓬莱多久啊,阮梨就跟别的人关系那么好,她在蓬莱的时候对他们都没有那么亲近,真是白眼狼。 宁怀书的眼神沉沉,他的关注点更多的在卫悯身上,这个人在他看来跟自己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比如修为差不多,长相也是偏冷感的那一挂,甚至同穿白衣,都是阮梨的师兄,他心里有些异样,越发觉得阮梨对这个人叫师兄其实也是在叫自己,他记得阮梨曾经有一阵对他很主动,说不定那个人就是阮梨找来的替身。 他在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对阮梨那么冷冰冰的了,如果他也像卫悯一样对阮梨笑笑,阮梨说不定会为了他继续留在蓬莱。 白芊芊的想法在这俩人中算是单纯的了,她就是单纯地觉得阮梨这个新师兄长得好看,单纯地憎恨阮梨的好运气,单纯地觉得阮梨活蹦乱跳的样子很碍眼。 她本想在宁怀书面前再多装会儿柔弱,赚赚同情分,但现在看着阮梨精神头满满的样子就不愿意被比下去,所以她偷偷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那颗丹药吃下去了,希望受的伤快些好起来。 这颗丹药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名字,但灵气充沛,并且极其容易吸收,凭这一点就能肯定这丹药肯定是上品。 感觉到丹田处涌上来的暖流,各处经脉的疼痛也逐渐消失,白芊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果然是她费尽心思找来的秘宝,果然是上品丹药…… “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出声的罗威。 能让他这么一个邋遢的体修都说臭,那得多臭啊? 众人好奇一秒,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们也闻到了那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这股味道没法用语言形容,像世界上一切发烂发臭的东西,又都不像,总之就是令人闻到的下一秒感到胃里翻滚,很有呕的冲动。 大家纷纷开始寻找味道散发的源头,炼体门周围的人瞬间退出几米外,这可把罗威气得不轻,他们炼体门的人是臭,但也没这么臭啊! 白芊芊最开始也在跟着寻找味道源头,但很快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越来越多人的视线开始看向她。 她眉头一拧,很是不悦,“味道怎么可能是我——” “芊芊,”乔青阳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白芊芊说,“味道、味道好像就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 宁怀书一言不发,但是也盯着白芊芊看,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白芊芊在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如遭雷击。 她,蓬莱的弟子,仙气飘飘的女修,连挥剑的时候都在在意自己姿势好不好看,现在却当着起码几十个弟子的面,散发……臭气。 怎么会这样! 白芊芊很快反应过来,铁青着一张脸往外跑,她刚站起来周围人就齐退一大步,所到之处更是纷纷避让。 她这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如死在沙怪手里。 “阿梨,”百里越收回视线,语气幽幽,“你觉不觉得这味道——” 讲真,这味道只要闻过一次此生都不可能再忘记,并且能够给人留下深深的阴影,想当初百里越看到秋南那张白嫩的脸就犯恶心,连续几天饭都吃不下去。 阮梨凝重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是粑粑丹。” 卫悯听到她还真给那丹药起了这种不雅的名字,眼皮跳了跳,觉得自己干预的还是晚了。 “这丹药不是在你手里吗?你给白芊芊的?” “怎么可能,”丹药虽然臭了点,但效果是很好的,阮梨怎么可能给白芊芊这种“好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可能是被她捡到的吧。” 百里越想说白芊芊运气还挺好的,但有点说不出口,因为这运气究竟是好是坏有点难判断。 在场的只有秋南毫不避讳地咧着嘴笑,是那种掉进粪坑的人看到 臭气熏得人难受,偏偏还无孔不入,南宫鹤和净思头对头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吐出来,发现啃灵果的勇士秋南后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伸出来了,厚颜无耻地讨要,“给我尝尝。” 净思比他要脸一点,什么也没说,只是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默默伸出了化缘的钵。 秋南眼神疑惑,“你们不是会吐吗?” 南宫鹤理直气壮地说,“不吃点东西怎么吐?” 秋南觉得这话有道理,分外大方地分给了他们一颗灵果,让他俩一人一半。 臭气风波过去后,白芊芊好半晌都没回来,然后宁怀书和乔青阳一起开始寻找金蟾,他们屁股后头还跟了以罗威为首的一群好战分子,鬼鬼祟祟地像是要搞事。 宁怀书警告性地瞥了他们一眼,“趁人之危不是君子作风。” 罗威最烦他这副做派,搞得跟全修仙界就他一个君子似的,不屑地说,“什么叫趁人之危,要是我比你先找到金蟾,我难道就不能守着金蟾了?” 他连界珠都没有,守着金蟾有什么用,他这么说就是要占蓬莱便宜。 宁怀书正要动怒,忽然听到一句“我知道金蟾在哪儿。” 是阮梨。 阮梨:“我带你找到金蟾,你给我一颗妖丹当报酬怎么样?” 宁怀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中阶妖丹不行。” 他们本来也没有几颗。 阮梨很好说话,“那就三颗低阶妖丹。” “可以。” 谈好交易,阮梨就带着他们找到了自己最开始遇到的那个金蟾,中途白芊芊也加入了队伍,众人纷纷捂着鼻子离远一点,她强装镇定,但脸色难看得要死。 等找到金蟾,宁怀书略微犹豫后把界珠给了白芊芊,“芊芊,你来把界珠放进去吧。” 这是要把分数让给她。 白芊芊虚假地说了一番推辞的话,然后“为难”地接过了界珠,放进金蟾里。 金蟾将界珠吞下后忽然颤动两下,无比形象地做出了一个“yue”的动作,哗啦啦吐了白芊芊一头发霉果核。 “……” 阮梨立刻心虚地挪开视线,看天看地看风景。 第71章 神出鬼没喜欢吓人。 四方界珠归位,阵门大开,散落各处的弟子们面前都出现了一扇悬空的窄门,这代表宗门大比的下一关已经开始了。 “我看这届弟子要比上届的好些,三十分以上的弟子已经有五个了。” 齐峰带着欣慰的语气说道,颇有些惊讶地说,“我看这姓阮的丫头也有几分她父母的风采啊,她现在都快五十分了吧,是这些弟子中最高的一个。”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在大比开始之前,他们还预测过谁会是这次比赛的魁首,猜来猜去也没料到有个黑马横空出世。 罗茂渊不屑地说,“就她那不要命的打法,要不了多久丹田就废了,怕是要跟她父母一样早逝——” “罗王八你胡说什么呢!含粪喷人还有没有点长辈的样子!” 岳灵珊不客气地骂了几句,罗茂渊被骂得想要还嘴,但是瞅瞅周围几人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只好忿忿作罢。 “我又没说错……” 齐峰缓缓道,“阮梨的父母到底是修仙界难得一遇的天才,又对好几个宗门都有恩,你拿早逝的事斗嘴确实是过了。” 罗茂渊铁青着脸不吭声。 “那个丹修弟子的死调查出结果了吗?” 穆霄亭突然发问,似乎也不想大家把注意力放在这次大比弟子们的分数上。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都快烦闷死了,让白芊芊参加这次大比是看上她能够轻易寻到秘宝的本领,结果她什么东西都没找出来还害得宁怀书将那么多分数都让给了她。 要是最后宁怀书进不了仙盟,穆霄亭真会一口血呕死。 秘境里混进魔族人的消息其实不算准确,要不然这次大比早就取消了,齐峰沉吟片刻摇摇头,“没有线索,如果是魔族人做的,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滴水不漏,恐怕来的不是个小角色。” 众人一听脸色都难看下来,这秘境里都是各个宗门里最有前途的优秀弟子,折了哪个都得心疼万分,对宗门的未来发展也不利,如果真有魔族人对这些弟子下手的话,那可就太糟糕了。 罗茂渊率先出声表示不满,“我可就一个儿子,小威要是出事我立刻就打上魔域,副盟主你要是不表个态,我可就先调齐弟子了。” 这流氓话说得齐峰压力很大,他斟酌一会儿后拍案决定,“我这就派几个人进秘境护着这些弟子。” 他们商讨事情的时候,秘境里的弟子们已经纷纷谨慎又忐忑地迈进了那扇悬空的阵门。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阮梨这次在有意识的一瞬间就抓住了身边的人,成功避免以头抢地的惨状。 充满关怀意味的声音传来,“阿梨,感觉怎么样?” 是卫悯的声音。 阮梨睁开眼睛,看到卫悯的脸离自己非常近,还是那副精致绝美的长相,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颜色跟宁怀书身上那件其实有点像,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宁怀书穿上俊逸出尘,卫悯穿上人们的关注点还是会黏在他那张秾丽的脸上。 好像哪里怪怪的。 阮梨迟钝地想,迟钝地眨了眨眼,迟钝地问出了声,“……师兄,你怎么有三只胳膊?” 她目光上挪,看到卫悯那张好看的脸扭曲一瞬,然后像是高温下的蜡烛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融化了,两颗眼球“噗呲”一下从眼眶里脱落下来,摔到阮梨脚边。 “……” 我就算很大胆,也不能这么吓啊! 阮梨反手就要甩一道灵力过去,不过在她出手之前一道灵力从身后袭来,击中了那化掉一半的“卫悯”,只听得几声闷响,“卫悯”顿时化作一团团漆黑辨不出身形的古怪东西飘走了,没飘几步又化作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被吓到了?” 卫悯拍了拍阮梨肩膀,阮梨看过去时发现了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抱作一团的百里越和秋南,百里越一看到她就虚弱地抖了两下,“师妹,我刚刚看到你头发和牙齿全掉光了,还张着嘴对我笑。” 阮梨嘴角抽了抽,“那不是我。” 她又仰起脸去看卫悯,“师兄你也看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卫悯“嗯”了声,语气淡淡地跟阮梨解释,尽管他多数时候其实懒得给别人科普,但阮梨又不是别人,他既然承担起教育师妹的责任,该做的事就得做。 “这是秘境特有的一种魂体,攻击性不大也没有神智,只是神出鬼没喜欢吓人。” 喜欢吓人,这爱好还挺特别。 魂体跟妖兽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攻击性小但是数量大,而且在秘境这种地方,时不时地吓人一跳引得修士出手,很浪费灵力,属于损耗型选手。 阮梨好奇地问,“那你看到谁了?” 看情况这魂体的模仿能力还挺强,就是总会变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三条胳膊和没牙的嘴,恰到好处地吓人一跳。 卫悯一点都没有心有余悸的神色,镇定非常,“看到秋南啃自己的手。” ……嗯,怎么说呢,这举动其实也挺像秋南会做的。 “然后呢?” “在他啃到 秋南哀哀切切地说,“非要等到我啃到 卫悯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万一你就是想吃手呢?” 秋南:“……” 他到底都给大家留下了什么印象。 莫卿卿往前走了两步,把话题拉回正道,“看来这次是每个宗门的弟子都传送到一起。” 他们现在站在一处空旷的场面,看起来像谁家的后院,四周都有房间和门,阮梨随便挑了个门迈开腿,被卫悯揪住了衣领。 她茫然抬头,“怎么了?” 在场的除了她一开始就站在这里,其他人都是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的,听到阮梨这么问时表情都古怪了一瞬,百里越小声说,“咳咳,咱们这是在楼。” 楼? 阮梨心想楼就楼呗,她又不是没来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正要把这话说出来,阮梨对上了卫悯幽幽的眼神,顿时哑了。 第72章 你该不是在诓我吧? 阮梨自认为已经活了几辈子了,去楼听个小曲摸个小手那都不是什么事,但被卫悯盯着还是不禁生出一种课上玩手机被班主任抓到时的紧张心虚感。 卫悯幽幽地问,“怎么,来过楼?” “怎么会!”阮梨反应很大地否认了,一脸诚挚,“我是正经人,正经人怎么会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她还寻求同伙百里越的赞同,“你说是吧百里师兄?” 百里越的演技显然不如她炉火纯青,满脸欲盖弥彰地点头,“是啊是啊。” 卫悯眯了眯眸子,看着百里越的反应就猜到几分。 肯定是他把小姑娘往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带的。 阮梨还不知道自己把百里越害惨了,她揪着卫悯衣袖往外走,“咱们在秘境呢,是在做正事,进一进楼也不要紧。” 她手上没用力气,但一扯卫悯就被她扯走了,也没纠正她话里的错误,其实他们现在就站在楼的后院呢。 这里显然是个有主的秘境,有主的秘境会随着主人的心意建构出一个完整的天地,比幻境要真实和有杀伤力的多,因为主人认为这里是真实的,所以这里的入鸾境修士就真的能发挥出入鸾境的修为。 小天地里有统一的秩序和运转规则,在有外人进入时会瞬间启动防御机制,不过因为这里被选作了大比关卡,他们这些被送进来的弟子都会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被秘境当作“自己人”,是不会一开始就被驱逐的。 卫悯不愿去想出现在楼后院里的他们都是什么身份。 推门的动作一停,阮梨忽然发觉自己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她摊开手一看,掌心里静静躺着个木牌,上面浮雕着几个笔画繁复的字,看不懂。 “这好像是拿到界珠后给的这一关提示。” 几人围看了一圈,连见多识广的卫悯都看不懂上面的字,但一致认为这东西肯定有用,得好好收着。 后院这扇门是通往前厅的,绕过几个狭窄的走廊,眼前骤然开阔,各种乐声说话声也传了出来。 这里的楼要比醉欢楼庸俗得多,男人来这里就是寻欢作乐的,时不时地调戏姑娘几句,然后发出恶心人的哈哈笑声。 卫悯皱着眉,目光又落到了阮梨身上,心想她之前就来过这种地方?是喜欢这里的什么?却不想阮梨此刻也紧紧皱着眉,还捂着嘴咳嗽几声,像是被这里无处不在的脂粉气给熏到了。 他默默移开视线,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不知谁落在那儿的圆扇,给阮梨扇走那些难闻的空气。 没挥两下,手腕忽然被阮梨紧紧抓住了,她整个人都快贴到卫悯身上,兴奋异常地说,“那个好像是罗威?!” 罗威?卫悯不动声色地望过去。 大厅最角落的桌子边,醉醺醺地倒着几个中年男人,罗威穿着他们炼体门那套露胳膊露腿的衣服,一身肌肉地站在边上,脸黑得像是被烤焦了。 此时此刻,一个中年男人的手充满暗示地在他大腿上流连,“哎呦,薇薇你这身材很不错嘛,要不要陪爷睡一觉?” 罗威咬牙切齿:“我睡你大爷……” “师兄,师兄你忍着点,咱们现在不能跟这里的人动手啊!”姜子昌一边费劲地躲过其他桌伸来的咸猪手,一边心惊胆战地劝落威,生怕他真动手。 他们知道进这种小天地后一般都会被随机安排一些当地人的身份,但万万没想到一睁眼就被老鸨“薇薇,紫紫”地送到楼来接客了! 姜子昌完全不敢想他们现在在当地人的眼里是什么模样。 “薇薇倒酒!” 对小天地里的人动手很有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光是这楼里都有两个入鸾境的打手守着,罗威虽然不咋聪明,但也不至于拿性命冒险,他忍着滔天怒火给这几个一脸颓废相的男人倒酒,手和腰趁机都被摸了几把。 他什么受过这种耻辱! 罗威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楼里都是炼体门的弟子,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被当成妓女的事情,他很快就能想办法先离开楼—— “嗨,薇薇?” 怕什么来什么,罗威僵硬地扭过头,看到一张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脸。 阮梨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他现在在这些嫖客的眼里大概是挺婀娜多姿的,不然身上也不能都被摸了个遍,但这幅场景落到她眼里还是怪辣眼的。 “你!”罗威咬着牙说,“你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完了!” “你在威胁我?”阮梨故作惊讶,“你不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吗?你再威胁我,我可就出去找其他人来瞻仰你这副尊容了。” 她的威胁显然比罗威的有力得多,他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是不得不低头服软,表情十分屈辱,干巴巴地说,“我没有在威胁你。” 阮梨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卫悯倒没阻止,但皱着眉头在她坐下之前及时扔了个清洁术。 “罗威,”阮梨坐也不好好坐,抱着椅背晃来荡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咱们打个商量,我不把你当妓女这事儿说出去,你把拿到界珠后分到你手上的线索给我看一眼呗?” 罗威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什么厚颜无耻的事都做过,自认为已成为不要脸界的个中翘楚,但见到阮梨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连不要脸都比不过人家! 他眼瞪得像铜铃,硬生生把阮梨看乐了,“我又不抢你的,只是看一眼而已,也许你那东西我根本看不明白是什么呢。” 她语调慢悠悠的,却听得罗威心肝直颤,“你觉得这交易如何?” 呸,还交易呢,横竖都只有他罗威吃亏的份儿! 但线索能丢,身为炼体门弟子的男修尊严不能丢,罗威纠结一番,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把东西掏出来。 阮梨定睛一看,一张粉色绣鸭子的手帕。 “……你该不是在诓我吧?” 第73章 头牌敏敏姑娘。 罗威气急败坏地低声骂了几句,把那张粉嫩的手帕揣进怀里,“如果不是秘境给的线索,我身上能有这么娘们唧唧的玩意儿吗?!” 居然还怀疑他,修士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点信任在了! 阮梨把那张手帕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嘴上敷衍道,“好吧,好吧。” 她往外迈腿,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人说,“咱们得出去看看情况,好歹弄明白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来秘境几天,从想着只要不拿零蛋回去就行,到杀了几只妖兽,拿了颗界珠,阮梨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有点要强在的,只是之前修为太平庸,也没机会把这一点展露出来。 百里越走在她右手边,刚附和着说了两句话,就听见大厅里几声铮鸣,似乎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声音。 “各位,今天为了给大家助兴,我们红鸾楼的头牌将会给大家献上一曲。” 红鸾楼的老鸨是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女人,笑起来倒是有积分姿色,估计年轻时也还算是个美人。 她说完后朝着大厅末尾的方向看过来,抬起手拍了两下。 阮梨心里一咯噔。 随着她拍手的动作结束,大厅屋顶上镶嵌着的荧光珠骤然亮了起来,一束明亮柔和的光线落下来,照亮了站在众人之间面无表情的……卫悯。 老鸨含笑的声音也同步传来,“请我们红鸾楼头牌敏敏姑娘上台!” 敏……敏? 阮梨呆住,旁边的百里越他们表情比她更呆滞,还隐隐透露出一种恐慌,大概是怕卫悯疯起来直接把这楼给砸了。 老鸨还在介绍她们楼的头牌姑娘有多么多么美丽,弹琴的技艺有多么多么高超,一口一个“敏敏”,把卫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硬生生气成风雨欲来的可怖模样。 阮梨反应过来后就有点想笑,怕再刺激到她的“敏敏”师兄,只好忍着,小声催促道,“师兄,人家请你上台呢。” 不知道现在的卫悯在众人眼里是什么样子,能担得起头牌的名号相貌自然不会差,不过卫悯本身相貌就很出色,就算是他女装……打住,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得赶紧打住。 卫悯垂眸瞥过来,一眼就看破阮梨现在强行忍笑的幸灾乐祸模样,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果然是小孩心性,恐怕还觉得眼下这情形很有趣呢。 老鸨又在催了,到人家的地盘就要按人家的规矩办事,卫悯倒不是没能力从这小天地里安然无恙地闯出去,只是他想到阮梨现在的分数,觉得还是陪小姑娘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比较好。 她看着大大咧咧的,但胜负欲很强,这点从她跟妖兽搏斗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 顶着众人热烈的目光,卫悯大大方方地走上高台,在一声声的“敏敏姑娘”中面不改色。 “卫师兄的心理素质真好,”秋南羡慕地说,“好像没见过卫师兄对什么紧张过。” 沧溟宗就是几百个宗门里很不起眼的一个,没有一点特殊之处,卫悯那么好的天赋却没有半点要从沧溟宗离开的意思,总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他自己觉得是懒散,但落在秋南眼中就是高人风范。 高台上已经放了一把古琴,周围还站着不少浓妆艳抹的姑娘,卫悯一靠近就闻到浓浓的脂粉气,眉尖微微蹙了起来,很不喜欢这种味道。 老鸨凑上来,自我解读了他现在不悦的神情,“今天来了个贵客在二楼,敏敏你给个面子好好表演,指不定贵客会愿意见你呢。” 贵客? 卫悯不动声色地坐下来抚了抚琴。 他容貌出色,骨相精致,垂着眼时浓密纤长的睫毛便在眼尾处形成一道墨色痕迹,使他的眸子看起来更为狭长,透着股凉薄冷淡劲儿。 “像负心汉,”莫卿卿煞有其事地评价道,还教育阮梨,“以后找道侣要找面相老实本分的,你卫师兄这种看着就不可靠。” 阮梨不赞同地说,“不可以貌取人,师姐你好肤浅。” “嘿,我这是经验之谈,到时候你要是被人骗心骗财,有你哭的。” 阮梨说了句很恋爱脑的话,“不用骗啊,我喜欢的人,我可以把所有灵石和宝贝都送给他。” 莫卿卿:“……” 完蛋,这丫头迟早被骗,得看紧点才行。 阮梨又转过头来小声对她说,“不过,我觉得顾白长得比师兄不可靠多了,他看起来就很风流的样子,师姐你为什么要选他?” 为什么?感情的事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但刚刚才对阮梨说教完,莫卿卿还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酷酷地说出四个字。 “玩玩而已。” 阮梨:“……师姐你真是新时代女修楷模,” 她露出沉思的表情,“我要向你学习。” 莫卿卿不吭声了,一是没底气,二是觉得自己好像又教了阮梨什么奇怪的东西,心虚噤声。 她转移话题,“快看,卫师兄要弹琴了。” 说完忽觉不对,疑惑地问百里越,“卫师兄会弹琴吗?” 大家都是一块在沧溟宗长大的,虽然卫悯跟他们不怎么熟络,但也不至于完全不了解对方。 百里越觉得自家掌门应该不是那种有闲情雅致的性格,不存在教卫悯弹琴的可能,沧溟宗那么穷,也没有培养弟子兴趣特长的条件,所以—— “铮!铮铮!” 断断续续并且磕磕绊绊的奇怪琴声响彻大厅,卫悯弹得面不改色,观众听得表情扭曲,连塞进嘴里的糕点都掉了出来,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别人弹琴要钱,这位弹琴要命啊! 百里越捂着耳朵,在这余音绕梁的琴声中大声吐槽,“魔音贯耳!” 秋南也说,“卫师兄可能有做乐修的潜质!” 不费一点力气就能给对方造成严重伤害。 尽管阮梨很想为自家师兄开脱辩解,但这不现实,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像百里越他们那样大惊小怪地把耳朵捂住——她把听觉暂时给封了。 第74章 我来你这儿睡觉啊。 许久之后——可能也没那么久,卫悯终于把一首曲子给弹完了,众人神情恍惚,耳边那折磨人的琴声仿佛还没有消失,一时之间整座楼安静得像是全是哑巴。 “啪!啪!” 卫悯手指还搁在琴上,懒懒撩起眼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阮梨正一脸坚强地给他鼓掌,用力到手都拍红了,表情看起来还挺真心实意。 他被当作楼头牌、被脂粉气包围的不悦一瞬间全都散去,轻勾了下唇角,坐姿也更放松了些,像是忽然就被哄好了。 此时此刻,阮梨正低头对一脸生无可恋的百里越说,“我把刚刚那一幕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这可是师兄 百里越被她的孝心惊到了,没想到掌门和长老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遭这种罪。 为他们默哀两秒钟。 估计是卫悯这次的发挥太离谱了,老鸨跟遇到bug似的在原地卡了几分钟,面色尴尬又不失圆滑地上台为卫悯圆场,把他失误的原因归结于生病手抖。 大概是卫悯这个头牌的身份很珍贵,连客人们也对他格外宽容,老鸨甚至都没有发脾气,好声好气地劝卫悯回去休息,还说要给他请个大夫看看手,手没问题看看耳朵也行。 卫悯站着人堆里,谁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也没有不长眼的敢伸手摸他。 再一次打掉某大腹便便中年秃顶男伸到自己大腿上的手,罗威因为自己跟卫悯地位的落差而愤怒到要冒烟,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凭什么,凭什么他是头牌,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妓女?!” 擅长哄他的姜子昌此刻被某恩客强抱着脱不开身,罗威身边只有一个呆讷老实的小弟子,他听了罗威的话认真思考片刻,诚恳地说,“凭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吧。” “……” 罗威阴恻恻地扭过头来,他不修边幅,生活习惯不大卫生,进入秘境后到处跌爬滚打,现在满脸的络腮胡,大饼脸绿豆眼,谁见了都说丑。 小弟子被他瞪得委屈万分,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啊。 罗威心里堵着火,想要教训教训这个瞎说大实话的小师弟,刚站起来屁股就被猛揉了两把。 秃头男笑嘻嘻看着他,“薇薇别走啊,再陪爷坐会儿。” 罗威深呼吸,顶着一张死人脸万分屈辱地坐回去了。 “师兄被带走了。” 阮梨看到卫悯跟几个人走出大厅进了内部的走廊,刚想招呼大家跟上去,就见一个穿着绯红裙裳的姑娘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手里的折扇轻指一下,“走了,陪我回房休息。” 语气颇为熟稔,听起来像是在支使丫鬟,阮梨顿了顿后乖巧地跟上去,跟其他人对了对眼色,发现大家身份差不多,要么是伺候姑娘们的丫鬟,要么就是后院打杂的。 啧,没想到卫悯成了他们之中最享福的一个。 阮梨估摸着暂时是离不开这座楼了,也就不再想任务的事儿,安心待着。 她负责的这位姑娘叫红菱,是这红鸾楼的老人物了,相比其他人来说不再年轻,再加上她似乎总是病殃殃的样子,恩客不多,日子过得比较清闲。 阮梨被她吩咐着做了好多伺候人的事,发现她性格比较高傲,妒忌心很强,话里话外给人的感觉像是不甘心认命。 “你是想离开红鸾楼吗?” 阮梨给她拆着头上的发簪,轻声问了一句,红菱立刻嗤笑一声,“离开?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她摩挲着手上一个殷红的玉戒,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说,“明天你早点过来帮我梳妆,要最时兴最漂亮的妆,做好了给你赏银。” 现在还不清楚小天地的任务是什么,但阮梨总觉得似乎摸到了什么关键之处,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又顺着红菱的话,佯装无意地追问,“明天要见恩客吗?” 红菱年老色衰,身子骨也不好,根本没有几个恩客,她抚摸着自己眼角的皱纹,用很轻的语气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是啊,要接客。” 她摆摆手,似乎是累了,“你回去休息吧。” 红鸾楼对下人的待遇算不上好,阮梨一路找过去发现自己的住处就是个十人大间,空间狭小不说还弥漫着各种脂粉味。 “回来了?”莫卿卿困得睁不开眼,这小天地对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有不小的影响,该睡觉的时候就得睡觉。 她跟阮梨简单交流了下情报,没太大的收获,但是打听到了要离开红鸾楼的赎身钱,交完钱就能走人,据说罗威已经交钱跑掉了,不然今晚就得被恩客堵在床上,情况着实危险。 说完这些,莫卿卿倒头就睡。 阮梨却不怎么想睡,她想到红菱那间温暖宽敞的房间,估摸着卫悯作为头牌,他分到的房间应该更大更豪华,不如去他那里蹭一晚上。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绕开几个守夜的人,偷偷摸摸找到了头牌的房间。 “师兄?师兄?” 阮梨声音超小,对着门缝唤了两声后卫悯来给她开门了,他披着外袍,看起来是已经是睡下了,看到阮梨时眉梢微挑,“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阮梨弯腰从他扶着门框的胳膊底下钻进去,理直气壮地说,“我来你这儿睡觉啊。” “……” 卫悯略一思索便猜到她分到的住处应该不怎么样,他这里房间虽大,但床只有一个。 “我睡软榻!” 阮梨已经自发地找到自己该睡的位置,不过软榻很窄,哪怕她睡上去也显得很逼仄。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卫悯点点头,同意了。 阮梨躺在软榻上,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端正过,因为一旦翻身就会掉下去,她絮絮叨叨地跟卫悯说了红菱的事,总结道,“我觉得红菱要见的这个恩客有古怪。” 她似乎是想寻求卫悯的认可,说到兴起还翻了个身,然后一声闷响直接从软榻上摔了下来。 卫悯没忍住,闷笑了声。 第75章 那我就先走走看吧。 阮梨身上裹着被子倒没有摔疼,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缓不过神,听到卫悯笑话自己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话音里带了点委屈和抱怨,像是在指责似的,但又没有真的生气。 “你笑话我。” 卫悯躺在床上,被阮梨这一摔把睡意都摔没了,温吞地笑了几声,“跟你说完软榻小要注意睡姿才多久,你就摔了,不该被笑话吗?” “抛开事实不谈,”阮梨忿忿地说,“软榻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分明就是它太窄了才害我掉下来。” 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嗓音软软的,混了些夜色的昏沉,听得卫悯情绪很静谧,搭在床边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朝她勾手,“过来睡。” 照她这个不安分的性子,睡在软榻上一晚上还指不定要掉下来几次。 阮梨屁颠屁颠地抱着被子跑过来,从卫悯曲起的腿间迈过去,重重地躺下来。 “舒服,”阮梨摸了摸柔软宽敞的床榻,“还是大床睡着舒服,我来秘境这几天还没有好好在床上睡一觉呢。” 托了早逝爹娘的福,她从小就没有在物质上受过苦,哪怕在蓬莱也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来秘境这段时间确实是把十几年没吃的苦都吃了一遍。 她躺下来的时候散开的发丝跑到了卫悯那边,柔软的发尾刚好落在他锁骨上,被撩到的地方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倒不难挨,就是感觉很古怪,仿佛落在他身上的不是发丝,而是细针,深不见底地一路扎进心坎。 卫悯捻着那一缕发丝没松开,在指尖轻轻绕了几圈,阮梨没什么反应,大概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已经越界。 “后悔来参加大比了吗?” 其实按照阮梨父母留给她的财产来说,她哪怕一直苟在沧溟宗那个小地方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很好,她也不是会自怨自艾的性格,能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她过去那十几年也一直是这样自得自乐过来的。 来参加大比,跟妖兽搏斗,不停地受伤,她吃了不少苦。 阮梨平躺着,看着被夜色模糊了的床帐,轻轻地说,“倒没有后悔,我停滞了那么多年的修为还涨了呢。” 她眨了下眼,眼里有并不清楚的茫然,“我以为我一辈子都到不了运辰境了,升阶后我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兴奋,感觉好像有新的生活在等着我。” 这只是一种非常浅淡,不可捉摸的预感,阮梨甚至不清楚她即将迎来的新生活是好是坏,她都已经接受了自己平庸的现实,突然窥见改变的机会,她有点惊喜,有点忐忑。 这些话阮梨从不会跟别人讲,但面对卫悯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打开话匣子,她也不需要卫悯回应自己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倾诉。 “师兄,”阮梨问了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很天真很无用的问题,“修仙修仙,我们修的到底是怎样的仙?成的又是怎样的道?” 听说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其实只是魔族和修士们的决战,上界的神仙一个也没有下来,谁也不知道原因,在那以后灵气稀薄,再没有一个修士证道成仙,阮梨有时候会想,修士们修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条成仙道。 卫悯没有说那些修行是为了有能力护佑苍生的话,他淡淡地对阮梨说,“这个世界如果要存在,就需要灵气,需要有人证道成仙,上届的仙是这里灵脉兴盛的根源。” 他一语道破世界运转的规则,对那些老生常谈的正义和苍生百姓闭口不谈。 “阿梨,”卫悯藏在漆黑夜色里的眼睛像条看不见底的沉湖,“别去想脚下是怎样的路,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够了。” ——卫悯,往前走,别回头,别让为师的心血白费。 ——阿悯,师姐不能再陪你了,但你得往前走,你不能停。 往前走,不能停,不能回头。 卫悯想起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宗门生活,想起仙魔大战开始后的尸山血河,想起身边一个个离自己远去的人。 他没有像师尊和师姐希望的那样一直走下去,卫悯的路最终止在了大战末期。 阮梨问他大家修的到底是怎样的道,但其实卫悯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前半生为强而活,临死时为亲人而战,修的大概是最不起眼的一条私情道,没有大爱,只有小情。 “师兄,”阮梨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被压住了,于是她提醒道,“你好像压住我头发了。” 卫悯“嗯”了声,指尖微松,任由那缕发丝从指尖溜走。 阮梨忽然说,“那我就先走走看吧,左右也不能更差了。” 她前世修为平庸,没正正经经走过这条成仙道,什么恶事都没做,最终还是死在魔窟尸骨无存,既然如今有机会了,那就不妨先走走看。 阮梨心里很平静,她想到天天嗜酒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师尊,想到灵气稀薄但风景秀丽的沧溟宗,想到那些刻苦修行的弟子们,想到衣服上总有补丁的百里越,想到嘴馋的秋南,想到因为门 还想到她身边这个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眼睛像湖泊的师兄。 走走看嘛,她想和这些人一起走走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很平淡,像选择吃什么一样简单,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走这条路要受多少伤,吃多少苦,也不在乎终点迎接她的会是什么,阮梨在这方面有种肯撞南墙的满腔孤勇,明明看上去只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姑娘。 卫悯无声地扯了下唇角,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他重生后一直在想自己要做什么,其实并不太想走那条坎坷大道,担心尽头并不是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但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天道给他一次继续往前走的机会,还送给他一个同路的伙伴,他总不至于胆小地继续缩在原地。 就像她说的那样,先走走看吧。 第76章 她跟魔见面做什么? “师兄,师兄?” 卫悯抬起手想盖住眼睛,却无意中碰到一片柔软温热,他微微睁开眼,看到阮梨撑在自己身上,他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刚刚碰到的应该就是她的脸。 他目光挪移开来,看到从窗户外映进来的几缕熹微日光。 时间应该还很早,天没完全亮,卫悯的起床气很大,薄薄的眼皮低垂着,在眸尾勾着一道细细的弧线,唇角抿着,一副冷淡不好相与的模样,脸上好像写着“别惹我”三个大字,让人望而生畏。 阮梨却好像根本看不懂他的表情一样,跟猫儿似的歪头蹭了蹭他掌心,“师兄,我要起床了,红菱说让我早点去帮她梳洗打扮,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见谁。”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我会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见到那个人,总感觉这事情不简单。” 在她的话音里,卫悯冷淡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看到阮梨说话时微微张合的唇,还有她有点泛红的鼻尖,在整张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甚至显得有点刺眼。 他突兀地抬起手碰了下那点嫣红,动作很轻,触及即分,打断了阮梨的话,“这里怎么了?” “啊?” 阮梨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回想起这红痕的来源,很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不小心磕到了。” 她醒来后本想绕开卫悯下床,结果发现两人的被子不知何时散开了一点,不再那么泾渭分明,她的裙角被卫悯压着,一下子没能坐起来,还不甚磕到了墙。 总之就是很倒霉啦。 “师兄,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吧,对了,我听莫师姐说可以赎身,不知道你的赎身钱要多少。” 她带了很多灵石在乾坤袋,但这几天已经消耗了挺多,不知道剩下的还够不够赎一个卫悯,毕竟他是头牌。 卫悯这会儿也不困了,替阮梨拢了拢发尾,给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语调有点轻佻,“你要给我赎身?” 他拢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副美人初醒的慵懒模样,衣领都散开了,而阮梨坐在床边穿衣服,口口声声说着要给他赎身,这副场景倒像极了某些只说不做的嫖客。 阮梨不知道自己被小小地调戏了一把,很认真地点头,“对啊,不然我们怎么出去做任务。” 她把头发撩到肩后,打算直接去红菱那里洗漱,朝着卫悯挥了挥手,很有活力的样子。 “我走了!” 阮梨跑到红菱的房间,她竟然已经醒了,换了身桃红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菱姐姐,”阮梨嘴很甜,她迅速地洗漱完,开始给红菱挽发,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么早什么客人会来呀?跟你是旧相识吗?” 红菱话不多,但脾气并不算很坏,她慢了半拍才回答,“是旧相识。” 声音很低,情绪不太好的样子,阮梨总觉得她身上有秘密。 天亮了。 红菱给自己画了个细细的柳叶眉,这眉型不很适合她,因为她的长相偏冷偏刻薄,撑不起这么温柔的眉毛,她之前也不是这样的眉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画。 “好了,你回去吧,晚上再过来找我。” 阮梨答应了,但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她守在楼梯口,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进来她就会发现。 但半个时辰后,一个人影都没碰到,阮梨忽觉不对,如果这个人根本不走正门呢? 她心里一跳,想都没想就直接推开了红菱的门。 “干什么?” 红菱仍旧坐在梳妆镜前,发髻散乱,身上桃红色的裙子在胸口位置破了个洞,布料边缘很不整齐,看起来像是被撕扯开的,她脸色苍白,不知是敷的粉还是怎样,眼神有点涣散地看过来。 阮梨看到她这模样愣了愣,直觉她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你已经见完客人了吗?” 似乎是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多余,红菱皱了下眉,冷冰冰地说,“不需要你操心这些。” 阮梨没说话,但也没走开,她观察了会儿房间,察觉到一丝很浅淡的魔气。 魔气?! 阮梨心里先是一惊,很快想到她还在小天地里,就算有魔也不是真的魔——虽然修为是真的。 她心跳得有些快,毕竟上辈子唯一接触魔的时候就不幸惨死,她虽不至于风声鹤唳,但也确实有点心有余悸。 红菱要见的客人居然是魔?她跟魔见面做什么? 看着红菱对着镜子失神的模样,阮梨有点怀疑她可能跟魔有私情,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她没有证据。 红菱没有要搭理阮梨的意思,她怔怔地发了会儿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绣棚轻轻抚摸,那绣布上绣了个红绿叶的植物,只绣了一半,针脚很粗糙,可见绣它的人手艺并不好。 看到这个,阮梨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罗威手里的那张手帕,这绣工好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阮梨小心地问,“这是你绣的吗?” 红菱总算肯搭理她了,但说的也不多,神情很复杂,似乎有怀念的意味,“不是我,” 她很浅地笑了下,“我绣工比这个好得多。” 因为她的笑,这话里并没有什么嘲讽炫耀得意的意思,不知怎的,阮梨听出了一点难过。 从红菱那里离开,阮梨先跟行动比较自由的百里越他们汇合。 百里越和秋南都是打杂的小工,能接触的东西很有限,倒是莫卿卿打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这里有很多魔,听说这些魔前段时间来到这里,四处作乱,我怀疑咱们的任务跟剿魔有关。” 小天地和幻境不同,幻境一般受主人掌控,和执念有关,是可以破解的,小天地却是主人一段真实生活的完全再现,不以主人意志为转移,只能被外力干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新循环开始,像一幕永远没有结局的舞台剧。 所以身处其中,难以分辨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的故事。 曾经也有一个地方被群魔环绕吗? 第77章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还是当务之急还是先出去看看,一直被困在楼里能得到的消息太有限了。 于是唯一有钱的阮梨找到了老鸨那里准备给大家伙赎身。 他们这群人都是一些打杂的,在老鸨那里根本不值钱,但也没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走,老鸨直接开口要价,摆明了是要宰他们一笔。 阮梨默默计算了一下她的灵石库存,够倒是够,但是也不能一下子全用完了,不然以后要是还有需要用到灵石的地方,那也太被动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先赎两个人出去看看情况,莫卿卿和秋南留下,作为头牌的卫悯自然也得留下——赎他一个人的钱都够换他们四个人了。 出了红鸾楼,四面八方都是房屋,但街道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且都是一些运辰境的修士,他们脚步匆匆,神情警戒,像是随时都在防备着什么。 “看来这里魔族猖獗的消息是事实。” 其实百里越也没见过真正的魔族,只知道在百年前那位魔尊陨灭之后,魔域时常动荡,内战频繁,因此他们很少到修士的地界来捣乱。 两人跟着几个修士的脚步往前走,发现了一个张贴告示的地方,上面悬着十几张由城主府代发的悬赏令,桩桩件件都是血案。 阮梨扫了几眼,逐渐皱起眉头。 这上面罗列了近些天来魔族在城里做的恶事,有吸干了十几人修为的魅魔,有掳走八个婴儿的噬婴魔,还有撅了几十个坟头的食尸魔…… “师妹,这好像就是咱们这次的任务了。” 百里越指着自己腰间正在显现字体的铭牌说道,这次的任务显然是剿灭城里的魔族,按人头计分。 小天地里魔族人的攻击力最接近实战情况,但又受到一部分限制,只要及时捏碎铭牌就能保住一条命,要是在现实中,弟子们真的对上魔族人死伤数量难以预估。 这面墙上应该贴了许许多多张悬赏令,他们算是来得晚的了,留下的任务都是一些难度较高的,当然,如果能完成的话得到的分数也很可观。 阮梨撕了两张悬赏噬婴魔的,她没有忽略掉悬赏令末尾的日期标识,上面写着的日期在一百多年前。 这是一百多年前某个城池发生的事,那时也有修士接了悬赏令。 “走吧,做任务去。” 魔族跟修士一样,也修不同的道,只是他们的修炼方式都是血腥残暴的,他们修为没有阶级,地位是靠实力硬打出来的,从魔兵到魔尊,自从上一个魔尊陨灭后魔域已经三百年没有选出一个魔尊了,几个魔主打来打去也挣不出个结果。 低等和中等魔族在修炼方式上划分得很清楚,就像吞噬婴儿和吞噬尸体那样,有特别的喜好,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他们便会直接攫取灵魂,榨干灵力修为。 阮梨想着自己从多个地方获得的关于魔族的消息,随机敲开一家禁闭的房门。 敲了好久的门,对方才慢慢腾腾地过来开门,只开了一点门缝,警惕地往外开,声音低不可闻。 “谁?” 百里越凑近一点,“大妈,我们是揭了悬赏令的,你们家有婴儿吗?” 大概他长得还算正派,看起来比较像个正经修士,老妇人迟疑片刻道,“可是——” 她想到什么,忽然把门打开了,“你们进来吧,我们家孩子还未满月,多一些人保护总是好的。” 多一些人? 阮梨眉头挑到一半,跟屋里的宁怀书和岳蔓对上视线。 ……好多人呐。 除了熟人,大厅角落里还挤挤挨挨地站着不少人,众人看到蓬莱跟合欢宗的人在的时候就想放弃参加这个任务了,但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万一能捡漏呢?所以还是留下了。 “好巧,原来大家都在啊。” 岳蔓没形象地翻个白眼,“总共才几个噬婴魔,来这么多人都不够分的。” 合欢宗来了两个弟子,蓬莱那边则是只有宁怀书一个人,大概是和白芊芊他们分头行动了。 阮梨站到岳蔓旁边,语调甜甜的,“岳姐姐,你们在这里是什么身份呀?” “不告诉你,”岳蔓不为所动,警惕非常,她是见识过阮梨的聪明小脑瓜的,保险起见,决定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来。 阮梨故作伤心,“咱们也是共患难的关系了,岳姐姐你未免太生分了,这样吧,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就赌我们谁能捉到噬婴魔,谁赢了谁把身份透露给对方。” 岳蔓有点动心,身后的小师妹拉拉她袖子,小声劝阻,“师姐——” 戒赌吧师姐! “行,我跟你赌。” 岳蔓无视师妹的劝告,毅然决然地答应下来,她修为比阮梨高,没理由连这个都输给她。 阮梨笑眯眯的,“那就一言为定。” 趁着这大好时机,百里越熟练地钻进人堆里,小声推销,“开个小赌盘,大家压一压谁赢,参加不?” “我赌合欢宗的人赢,两颗灵石。” “一颗灵石,赌合欢宗。” “合欢宗……” 虽然自家师妹被看扁了,但百里越还是乐得合不拢嘴,丝毫没有怀疑阮梨会输,不知何时,他对阮梨的信任已经到达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被冷落的宁怀书握紧了自己的剑柄,看到阮梨跟别人聊天说笑的模样觉得十分刺眼。 阮梨宁愿跟合欢宗的人来往,都不愿意往他这里看上一眼,可宁怀书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让她讨厌至此的事。 如果是因为当初自己没有替她说情这件事,那宁怀书可以道歉,他希望即使阮梨离开蓬莱了,他们也依旧是能和谐相处的关系。 他斟酌良久终于开口,刻意放下一些架子。 “阮梨……” “呜哇——” 婴儿的啼哭声跟宁怀书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使他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羸弱,毫无存在感。 尽管这哭声很快地变弱了,但众人脸色皆是一凝,警惕地环顾四周,担心婴儿的啼哭会将噬婴魔引来。 第78章 婴儿在这儿呢。 因为噬婴魔的存在,城里新出生的婴儿已经所剩无几,要不大家也不会都集中在这一户人家里,婴儿只有一个,但噬婴魔却不知道有多少,众人紧张也是在所难免,这里的弟子里大多数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魔族。 “别怕。” 阮梨正警戒着,一道带着安抚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才发现宁怀书居然不知何时跑到了自己身边,还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有点恶心。 阮梨很不习惯他这张冷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也觉得很奇怪,她跟宁怀书的关系就没有亲近过,现在她都离开蓬莱了,这人还凑上来干嘛? 她默默挪远一点,觉得他是在鄙视自己,“你怕我都不怕。” 她是对魔族人有点阴影,但也不至于到害怕的程度,宁怀书真是的,看不起谁呢。 宁怀书还想再靠近,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些,认定阮梨现在是在嘴硬,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想要跟阮梨重新建立起友好亲近的关系,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她现在的冷脸。 他往前迈了一步,眼看着跟阮梨的距离又要缩短——胸口突然撞进个人,对方毫不客气,直接挡在了他和阮梨之间,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百里越笑嘻嘻地抬头,夹着嗓子矫揉做作,“哎呀宁师兄,我好怕怕呀,早就听闻蓬莱的人热情友善,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 宁怀书身体僵硬,表情凝固在脸上,想也不想就要把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给推开—— “大家!宁师兄说要好好保护我们,大家都躲到宁师兄这边来吧,蓬莱果然是三宗之一,气度非凡啊!” 百里越吆喝了一嗓子,那些修为不高瑟瑟发抖的弟子们便呼啦啦地涌过来,跟宁怀书贴得很近。 “哎呀呀,感谢宁师兄大度。” “真不愧是蓬莱弟子,大家有福了呀!” 宁怀书脸色难看,但高帽子已经戴上了,他也只能死死地僵在原地,眼看着阮梨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婴儿在哪儿?” 阮梨已经摸到了卧房,刚刚给他们开门的老妇人犹豫着掀开一道帘子,里面奶娘抱着婴儿坐在床边轻声哄着。 “把床帐放下。” 阮梨拽着百里越缩到床上,最里面是熟睡的婴儿,紧接着,岳蔓也拉着师妹挤进来。 架子床不大,四个人挤挤挨挨,一会儿压着腿一会儿碰着胳膊,全都小心地不碰到裹在襁褓里的婴儿,还不约而同给婴儿加了几个灵力罩。 厚重的床帐把空气隔绝在外,岳蔓觉得很热,凑到阮梨耳边问,“咱们躲这儿干嘛?” 阮梨:“……” 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躲进来? 她友好地分享自己的计划,“这里有婴儿的气息,待会儿噬婴魔来了,我们就——” 岳蔓抢答:“我们就趁机干掉他!” “……就吓他一跳。”阮梨刚好缓缓把后半句说完。 “?” 岳蔓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阮梨无辜地眨眨眼睛,一脸坦然。 “这是我的计划,你也可以有别的想法,毕竟咱们现在是竞争关系。” 岳蔓板着娇俏脸蛋,“我的计划就是先按照你的来。” ……你是学人精吗? 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比较厚颜无耻,岳蔓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这时阮梨忽然警惕起来,按住了她的手,“有魔气。” 她话音刚落,岳蔓也感应到了,顿时噤声,屏住气息。 漆黑无风的夜色里,噬婴魔循着婴儿的气味找过来,他如今修为已至中阶,从一团乌漆嘛黑的不规则物体变成有六七分人样了,只是显然没有掌握诀窍,一张人脸上乱七八糟地长着三只眼,眨眼的频率还不一样,身形佝偻着,远看像个驼背的老太太。 他闻着婴儿味吸溜了下口水,悄无声息地避开有修士们的那间房,直接奔向婴儿所在之处。 “啪嗒。” 很细微的一声响,屋里的蜡烛全灭了。 这间房里的婴儿味非常浓郁,噬婴魔就像饿了三天的流浪汉见到满汉全席,满脑子都是要吃饭,他抬起手,厚重的床帐无风自动撩了起来——成功跟四个修士面面相觑。 “……” 噬婴魔愣住,那表情就像闻到饭味打开盖子却见到一坨翔,三只眼狂乱地眨着。 他声音嘶哑难听,真心实意地疑惑道,“婴儿呢?” “呃。” 阮梨看了眼跟自己挨得很近的岳蔓,因为姿势原因,她看起来像是靠在自己怀里。 “他问婴儿呢。” 岳蔓收到她的眼神示意,茫然又疑惑,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嘤嘤嘤?” 阮梨于是拍拍她的脑袋,对着噬婴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婴儿在这儿呢。” 噬婴魔:“……” 他不咋健全的脑袋总算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六七分的人样瞬间退化成三四分,朝着床边暴冲过来。 阮梨一把将岳蔓推开,“开打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噬婴魔已经冲到近处,魔气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丝丝缕缕将人缠住,被缠住的地方血肉化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百里越痛哼一声,脸色立刻就白了。 这噬婴魔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难对付,阮梨看到百里越被缠住立刻闪身过去帮他,照霜剑萦着淡蓝色灵气,将魔气尽数斩断。 她推了百里越一把,“先避开。” 再一回头,噬婴魔已经靠近,他的嘴裂开到耳侧,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齿,轻而易举就能将脑袋咬掉。 即将碰到阮梨的前一秒,她拿剑挡住这张血盆大口,表情很是复杂,“你是不是不爱刷牙?” 噬婴魔:“?” 他大吼一声,浓郁的魔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几乎将阮梨全都裹住,却有一大半都被她身上的防御型法宝给吸收掉了。 于是他愈发狂躁,五指变成兽状的利爪,想要给阮梨开膛破肚。 阮梨艰难地咧嘴笑了下,“你说你,还恼羞成怒呢。” 她脸上的笑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很快被痛意取代。 这魔也太难打了! 第79章 岳姐姐,我赢了。 阮梨稀少的对战经验都是从妖兽身上得来的,但妖兽跟魔不一样,魔气天生就和灵力相抗,沾到皮肤就有一种灼烧的腐蚀感,他们招式奇诡,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应对。 “师妹!” 百里越替阮梨扛了一下,胳膊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烧痕,那噬婴魔是真不讲究,打着打着连人样都没了,胳膊和腿到处乱飞,一会儿拿胳膊打一会儿换腿打,体操运动员都没他能扭,把阮梨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也太无赖了。” 阮梨一把剑上扛着他一条胳膊两条腿,世界观再次被颠覆,咬着牙说,“不是我说,你现在丑得惨绝人寰。” 因为修炼方式的特殊性,再加上等级不是很高,这会儿噬婴魔已经没办法理智地思考了,狂躁的戾气铺天盖地,他满脑子都是嗜杀欲。 但好赖话还是听得懂的,证据就是他一半的胳膊腿都朝着阮梨挥舞过去,一副要把她撕碎的模样。 他阴森森地冷笑,口水从猩红的口腔里哗哗往外流,三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阮梨看,“虽然不是婴儿……但也皮嫩肉香,倒是可以一试。” 阮梨:“呵呵。” 已经过了几招,她身上多了几道伤,伤口火烧火燎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冷静,刚刚噬婴魔的招式和习惯像慢放的影像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不动声色地寻找破绽。 她短暂沉默的这几秒落在岳蔓眼里,还以为这丫头吓傻了,手中彩绫飞舞,伴随着阵阵清脆铃声。 “你再不动手可就要输给我了!” 她缠住了噬婴魔的几条胳膊,手中用力一拽,却反被噬婴魔的魔气糊了满脸,动作都有些抖了,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就在她心中紧张的这一刻,阮梨却忽然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还笑呢,这丫头不会被吓傻了吧? 岳蔓还没吐槽完,阮梨的身影就开始动了,在噬婴魔周围飞速闪过,因为速度太快只留下淡淡的虚影,虚影消失后取代它的却是拔地而起的几米冰墙,瞬间就将整个房屋变成了冰窖。 “这一招……好眼熟。” 水云镜将这些弟子与魔族缠斗的画面一五一十地映了出来,那半透明状的冰墙坚固非常,好像让人能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冰系灵力。 岳灵珊仔细想了想,扭头问穆霄亭,“这招是不是阮凌天最常用的那个?” 看来这丫头是随了她爹,也是冰灵根。 穆霄亭脸色难看得要死,他是阮凌天的师弟,对他的惯用招数再熟悉不过,看到阮梨将这招用出来的时候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他眼中的阮梨天赋平庸,学什么术法都仅仅只是能入门的程度,什么时候竟然连她爹的拿手戏都学会了?她到瞒了他多久? 她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实力,难不成…… “能凝成这么厚的冰墙,这丫头的灵力调动已经很熟练了,只是凭她现在的修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齐峰认真看着水云镜上的画面,表情满意,觉得自己是挑到了一个好苗子。 阮梨确实不能坚持多久,但她本来也不打算打持久战,厚重的冰墙将活动范围再次缩小,噬婴魔被包裹在纯粹的冰系灵力里,狂躁暴戾,战斗完全失去了章法。 “百里师兄,”阮梨说,“替我挡一挡。” 师兄妹两个还没到心有灵犀的程度,百里越不知道阮梨要做什么,但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持着他那把粉嫩的湘妃剑冲了上去。 若是论修为,阮梨其实没什么优势,但她厉害就厉害在体内好像有一股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底气,她的灵力似乎用之不尽,越是受伤就越是表现出一种惊人的潜力。 几人与噬婴魔缠作一团,最开始大家没意识到阮梨在做什么,只是看着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灵力波动逐渐紊乱,一般来说,这都是战败的前兆。 宁怀书与旁人合力斩杀了一个低阶噬婴魔,赶来时便看到一堵出现裂痕的冰墙,他知道这里只有阮梨是冰灵根,当即便想进去帮忙。 在蓬莱的时候一直没能好好护着她,宁怀书现在莫名其妙多了点护短的心思,想要弥补,想要听阮梨也高高兴兴地叫他一声师兄。 只是这堵冰墙将外面的人全部挡住,宁怀书竟然根本冲不进去,他只能听到岳蔓受伤时骂骂咧咧的声音。 “阮梨你疯了!” 岳蔓 她腾出手来拽了阮梨一把,这一下差点没把手烫掉,眼神惊恐地问,“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她明明是冰灵根,可身上怎么烫得这么厉害? 灵力不断地从丹田挤出来,战意汹涌,阮梨抬头疑惑地看了岳蔓一眼,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也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奇怪之处。 她只是喘了口气,说,“还差一点。” 什么还差一点? 岳蔓一头雾水,一回头发现噬婴魔更加狂躁了,魔气萦绕着整个房间,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血盆大口还算清晰,已经模糊融化了似的下半身覆着一层厚厚的冰层,冰层好像有意识一般缓缓向上攀爬,硬是将他固定住了。 阮梨以剑点地,照霜轻轻震颤着,剑尖触到的地面迅速蔓开尖利的冰棱,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噬婴魔就被困在了冰层里,像被树脂融住的昆虫,可惜他成不了琥珀。 “两秒。” 阮梨轻声说,身上爆发出汹涌猛烈的灵力,她在一片诡异的寂静里高高跃起,双手持剑,扬起的剑气凝成漩涡。 她对准了噬婴魔张开的血盆大口,低声道,“听说你很饿,那就请你吃个够——” 剑风凌厉,将噬婴魔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浓郁的魔气随着冰层一起融化、消失。 阮梨抬起头,脸上布满了被魔气伤到的各种细小伤痕,慢吞吞一笑。 “岳姐姐,我赢了。” 感谢捉虫的宝贝,我看到都会改正,希望大家可以使用纠错功能,这样我改起来更方便嘿嘿,感谢大家!愉快! 第80章 经常来这种地方? 冰墙轰然倒塌,宁怀书眼前终于出现了阮梨的身影,只是她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看起来状态比之前在大荒漠一同斩杀妖兽时还要差。 宁怀书心中一沉,他丝毫不讶异看到这样的阮梨,她的修为对上一只中阶噬婴魔本就很吃力,没直接淘汰就是好的了,但他有点生气,觉得她自不量力。 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岳蔓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调息,眼前还不断回放着刚刚那一幕,她开始觉得来时对她娘说的那句“随便玩玩就能拿前几”实在是太草率了。 修仙界藏龙卧虎啊! “岳姑娘,”宁怀书忽然走到岳蔓身旁,对着她面色凝重地说,“阿梨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如果我也在,绝不会让你们伤成这样。” 岳蔓:“……” 她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宁怀书是在指责自己没有拦着阮梨设下冰墙,毕竟冰墙一设连叫外援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 先不说她能不能拦住阮梨,宁怀书这一副“我跟阮梨关系很好”“我比你们都强”“你们需要我保护”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岳蔓冷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蓬莱的大弟子,不是仙盟的首席弟子,到底哪来的自信?” 她双手抱胸,“没有你我们也解决得很好,更何况大家现在还是竞争关系,装得这么假惺惺是给谁看呢?” 宁怀书直接忽略了她带刺的话,质问道,“这叫解决得很好?阮梨都伤成那样了!” 岳蔓来了火气,“你管得着吗?你跟阮梨什么关系你就来质问我?!” 他又不是沧溟宗的人,又不是阮梨的家长,凭什么跟她兴师问罪?? 岳蔓说完又觉得不对,她也不是阮梨的监护人啊,大家是竞争关系,她又没有保护阮梨的责任! 真是让这神经病气傻了。 宁怀书被问得哑了火,但还是固执地说,“我是阮梨的师兄。” “你不是。” 他怔怔地对上阮梨的眼睛,她眸子黑白分明,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她这个人也是一样,好与坏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不允许二者有任何混淆,她不宽容,不原谅,不囿于过往。 阮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宁怀书,你已经不是我师兄了。”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了一件事实,却让宁怀书心中骤然一紧,恍惚间觉得有些东西是真的离自己而去了,没有丝毫挽回的可能。 阮梨其实不明白宁怀书这是在做什么,她在蓬莱的时候当了他十多年的师妹,但关系实在一般,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兄友妹恭,几乎就像个陌路人,她不恨什么,也不怨什么,唯一有些失望的时候就是被扔在魔窟的那一刻,但也仅此而已了。 本以为宁怀书跟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他却突然开始重视起来那一份单薄的感情了,口口声声自称师兄,听着实在可笑。 宁怀书张了张嘴,想说两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妹,没道理一笔抹消,想说她还是可以回到蓬莱,想说自己意识到以前对她的疏忽冷落,觉得自己可以弥补。 但阮梨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师兄,”她对着百里越说,“我们该回去了。” “好嘞。” 百里越把阮梨扶起来,其实她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主要是力竭需要休息,他不禁在心里再次感叹,自家小师妹怎么能这么顽强。 走到岳蔓身边,阮梨朝她勾了勾手,“岳姐姐,愿赌服输。” 她的伤还没恢复,衣服血淋淋的,看得人头皮发麻,偏偏还惦记着之前打的赌。 岳蔓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屈指敲敲她的小脑袋瓜,给她传音。 “打铁铺的女儿,身份而已,这有什么重要的。” 也就她好奇这个。 阮梨转了转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没心没肺,“多谢岳姐姐解惑。” 二人就此分开,阮梨在出院子之前先换了身衣服,一路嚼着疗伤的丹药,等他们到楼后,毫不客气地点了魁的牌子。 老鸨眼神复杂地盯着阮梨瞧,在她眼里就是以前的老员工来光顾生意了,好奇她哪来的那么多钱。 “百里师兄,”趁着没人注意到这里,阮梨悄咪咪地把木牌塞给他,“你去把莫师姐和秋南赎出来,去打听打听这个木牌的来处。” 罗威手里的帕子跟红菱姑娘拿着的那张半成品绣品像是出自一人之手,阮梨觉得她拿着的这个木牌应该也能查到来处。 查明来处,自然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百里越应了两声,迅速回去领师姐师弟了,寻思着这趟出去看看有没有简单点的悬赏任务。 师妹挣的分数是她自己的,他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太拖后腿了。 没过多久,老鸨臭着脸将魁带来了,这一整天她们敏敏姑娘不愿意接客,头次开张居然还是见个丫头。 真是够怪的。 其实阮梨不止点了个魁,她刚血拼一场,自觉十分有犒劳自己的必要,所以还点了几个身上香香的漂亮姐姐,姐姐们都很有职业素养,捏腿的捏腿,喂葡萄的喂葡萄,跟哄太上皇似的。 卫悯进来看到这幅场面,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论享受,还真没人比得上阮梨。 “师——”阮梨见他进来下意识跟他打招呼,刚发出个声音就顿住,特别上道地换了个称呼,“敏敏!” 叫得太顺嘴了,卫悯合理怀疑她之前在心里就已经这么叫过了。 阮梨让身边喂葡萄的姐姐让开位置,等卫悯坐下后就亲亲热热地把脑袋靠过去,笑得很甜,“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她笑得有点讨好,估计是怕卫悯因为“敏敏”这个称呼生气,卫悯倒是没太所谓,毕竟是老双标了,阮梨怎么叫他听着都怪顺耳。 他剥了颗葡萄递到阮梨唇边,等阮梨美滋滋地吃了,才危险地眯着眸子,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挺会享受,经常来这种地方?” 阮梨差点没被葡萄噎死。 第81章 没钱赎你了。 刚刚还对着一只中阶噬婴魔面不改色的威风小孩,这会儿被一颗葡萄呛得咳起来,越咳越厉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漫上了水光,水汪汪地看着让人心软。 “赶紧喝水,”卫悯把一杯凉好的茶递过去,没想到阮梨反应这么大,他也没有多生气,就是摆出点师兄架子准备问问,毕竟楼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不适合小丫头天天闲逛。 结果架子刚摆出来,看到阮梨有点心虚有点卖乖的眼神,立刻就端不住了,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不适合当长辈,他以前那也都是被师兄师姐哄着的,不怎么会教养小孩。 阮梨终于不咳了捧着个小杯子慢慢喝,还时不时偷瞄两眼卫悯脸色,显然也知道自己常逛楼是要挨骂的。 她其实没来过几次这样的地方,也不怕被骂,就是面对卫悯的时候本能地有点犯怵,可能是因为他虽然会笑,但骨子里还是冷淡的,一看就是那种真生气了哄不好的类型,这种人最难伺候了,发起火来还不知道有多可怕呢。 反正阮梨不乐意看他生气。 房间里无关人员已经退下了,显得静悄悄的。 卫悯把阮梨那偷偷摸摸的小模样看了个十成十,有点好笑地问,“我问一句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应该吧,他也没有多凶,卫悯是想好好管教师妹,但也不想吓着她,没多少拘着她的意思,顶多是怕小姑娘玩疯了不管不顾。 “没有。”阮梨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被吓到,还又亲亲热热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小声说,“我吃得急,被卡着了,不是被你吓的。” 这话半真半假吧,阮梨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吓着了,纯粹是倒霉,要怪也是怪今天的葡萄故意找茬。 卫悯轻哼了声,没吓到最好,他摸了两下阮梨的脑袋,轻飘飘把她逛楼的事情翻篇了,问起她今天的收获。 阮梨便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说到自己跟噬婴魔缠斗的时候几句带过,只高高兴兴地炫耀了下自己的分数。 她现在分数可高了呢,一分分都是自己打下来的,特有成就感。 她不详说的内容,卫悯猜也能猜得到,只是不清楚阮梨这次打得凶不凶,照她一惯的打法,估计还是吃了不少的疼,她在这方面从不娇惯,越受伤越能打。 卫悯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纠正阮梨这个小毛病,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这也不能怪他,他确实是没有经验,因为自小家里那些师兄师姐都一个比一个能惯孩子,卫悯自己就是被惯大的,连个可参考的例子都没有。 他沉默的这一会儿阮梨已经聊起其他的了,“我过会儿去见见红菱,感觉她那里很有古怪,我之前感应到了一丝魔气,得再探探。” 卫悯“嗯”了声表示知道了,他从不干预阮梨的想法计划,本来让她来秘境就是历练的,没道理事事插手。 阮梨又说,“不过师兄,我没钱赎你了。” 大比要求弟子们只能带一个乾坤袋进来,阮梨开销又大,灵石丹药都跟玩儿似的不停消耗,难得她也有手头不宽裕的一天。 卫悯很无所谓地说,“这里拦不住我。” 他不用赎身也能想去哪儿去哪儿。 他斟酌了会儿,“我待会儿出去看看,你既然来了就在我那里留宿,先别乱跑。” 看样子小天地里有不少魔族,哪怕这些魔族从本质上来说是假的,卫悯也不太放心,他打算出去探探情况,顺便加点分数。 他对分数没有执念,只是既然决定好好照顾阮梨了,就得凑够能去仙盟的分数,师妹那么争气,他也不能太拉胯。 阮梨乖乖点头,就跟卫悯相信她一样,她也不怎么会主动打听卫悯的计划,师兄妹两个各做各的,用不着太操心。 跟卫悯分开后,阮梨便跟老鸨说自己要见红菱,老鸨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红菱已经在接客了。” 阮梨顿时精神一震,“谁?” 接客?是之前红菱见过的那个有可能是魔族的客人吗? 老鸨被这些天发生的奇怪事儿弄麻木了,面无表情地说,“薇薇。” “薇薇?” 阮梨重复了一遍,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薇薇是谁,赶紧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她很快联想到了罗威的手帕,猜测他找红菱就是为了这个,他动作还挺快。 阮梨再多作犹豫,立刻隐匿了身形偷偷找过。 因为在接客,红菱房间门口挂了个牌子,阮梨猫在墙角努力分辨里面传来的声音。 罗威的声音很好认,粗声粗气的,跟谁说话都像是对方欠了他的债,“这帕子的主人呢?” “她不在了。”这是红菱的声音。 罗威又问,“这帕子有什么用?” 红菱面对他堪称有问必答,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定情信物。” 罗威脑子是真不灵活,他揪着手帕的作用问个不停,认准了这手帕给他是要用在什么地方的,完全没想过它的作用其实就是令红菱有问必答。 “定情信物?谁跟谁定的情?” “文初。”红菱说了个名字,声音更低了,隐约带上了几分恨意,“跟魔族的人。” 罗威眉头拧成结,还是没弄懂这手帕的作用,他也不关心文初是谁,不在乎这人魔相恋的爱情故事,抓着重点问,“那个魔族人你知道在哪儿吗?” 这次的任务就是剿杀魔族,罗威便自然而然地把矛头对准了这个定情信物的另一方。 “不知道。” 红菱说,顿了顿又补充,“他行踪不定,而且他很强,你们打不过的。” 很强? 罗威笑了,实力越强的魔族,被斩杀后他加的分数也越多,他根本不把对方当成难打的对手,而是当成行走的加分利器。 更多的问不出来了,罗威开门欲走,忽然察觉到一丝灵力波动,神情顿时警惕起来。 “谁?!” 他甩了道灵力过来,阮梨避开的同时也现了真。 “嗨?” 第82章 白芊芊升阶了? 先是被威胁着说出了拿到的重要线索,这会儿又发现被听了墙角,罗威怒不可遏,有种陷入怪圈的无力感,“又是你!” 阮梨眨眨眼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到什么,“我碰巧路过。” 罗威呵呵了,你碰巧路过顺便听了个墙角是吗? 然而这会儿拿她也没办法,罗威知道自己分数不是很高,忙着多拿点分数,不想再打来打去,他要是真去不了仙盟,他爹能一脚把他踹出修仙界。 于是他狠狠瞪了阮梨两眼,放了几句狠话匆匆离开。 人走了,阮梨颇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红菱姐姐,是我。” 红菱抬起头,表情冷淡,“干什么?” 她手里拿着那幅没绣完的绣品,因为长相刻薄,没表情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她不好相处。 阮梨有心想打听点情报,软着嗓子跟她套近乎,“我刚刚听到你们聊天了,谁是文初呀?” 她不比罗威,满脑子都是分数,稍微一想就能猜得七七八八,“文初也是这里的姑娘吗?” 红菱在楼待了十几年,基本没出去过,能认识的人都是在红楼认识的。 阮梨继续猜测,“你手上这个没绣完的帕子也是文初绣的吗?” 红菱对她和对罗威的待遇截然不同,根本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只是抚摸着手里的东西保持沉默。 她之前说起这绣品的来历时语气很怀念,也很珍惜它,阮梨觉得她和那个叫文初的姑娘感情很深。 她不说话,阮梨对这个文初姑娘的了解就不多,只知道她跟喜欢上了一个魔族,跟红菱交情颇深,现在已经死了。 阮梨想到这里皱了下眉,文初是怎么死的?她的死跟那个魔族有关系吗?红菱之前见的那个客人也是魔族,两者是一个人吗?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疑问太多,阮梨没想多久就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在红菱房间里偷偷留了个能感知魔气的法器,然后回到卫悯的房间静静等待,总觉得今天红菱还会跟那个魔族见面。 她猜得没错,当晚红菱屋里就出现了异动,阮梨察觉到法器动静的那一刻就迅速隐藏气息跟了过去。 红菱在和那个人对话,房间门缝里溜出淡淡的魔气和血腥味。 “我还不能见见大人吗?” “见大人——你就那么爱慕他?” 红菱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仿佛她真对那个“大人”情根深种似的。 “是啊……我想见见他……不是说可以见吗?” 对方笑了几声,“可以……你确定?……到时候连轮回都入不了……” 阮梨听到这里脸都皱了起来,她听说过一些魔族的事情,知道有些魔只喝人的心头血,就像房间里这只,喝够七天对方就会变成一具干尸,也只有一些魔头能直接把人的三魂七魄都从身体里扯出来生吞,里面说的那句“入不了轮回”明显是后者。 靠这种方式修炼的魔头修为低不到哪里去,跟她对付的那个噬婴魔都不是同水准的。 她皱着脸,听到红菱居然笑了声。 她说,“值得的。” 怎么就值得了呢? 阮梨在房间外面待了很久,渐渐分辨出里面那个应该是个魅魔,魔气里透着股迷人心魂的劲儿,幸好她早有准备,没受到影响。 回卫悯房间前,阮梨又往红菱房间扔了几个法器,打算就专盯红菱一个人了,她显然是藏着什么大秘密呢。 她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其他人这时候都在做什么,有点闲不住,又担心红菱会做些什么不敢轻易离开。 正纠结着,眼前忽然飞来一张传音符,符纸在空中飘飘忽忽,“啪”地一声糊到阮梨脸上。 是秋南的声音。 “阿梨,”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跟说悄悄话似的,“我看到白芊芊了!” 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当初在大荒漠的时候自己是被白芊芊坑了一把,对白芊芊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她对阮梨古怪的态度上。 阮梨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提醒道,“离她远点。” 别傻不拉几地再被坑了。 秋南说“知道”,又说,“她好像遇到了自己的机缘,修为都涨了。” 阮梨:“?” 白芊芊升阶了? 不怪阮梨惊讶,白芊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在丢了晶镜之后遇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这事儿还要从不久前说起,她跟宁怀书分头行动后不小心跟乔青阳也走丢了,正焦急地寻找同伴,却意外发现一个受伤的俊郎青年,这青年也是来参加大比的弟子,腰间的铭牌上写着他的个人信息,来自不知名小门派,叫乌墨。 要是换做平时,白芊芊根本不屑对一个小门派出身的弟子做些什么,但当时她想起自己之前从晶镜上得到的信息,说是在这次大比中要时刻注意,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机缘秘宝,咬了咬牙后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就帮了这人一把。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真的不错,乌墨特别感激她,不仅说要一路陪着保护她,还主动拿出了一枚珍稀丹药,告诉她这颗丹药吃了之后能够迅速破阶提升修为。 来到秘境后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晶镜丢了不说,阮梨还强出她那么大一截,白芊芊拿到丹药二话没说就吃下去了,之后也顺利地升阶,变成了运辰境中期。 她洋洋得意,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平稳了不少,说话做事都更有底气了。 因为有些得意忘形,她也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叫乌墨的男子,有一些时刻会用阴冷的眼神注视着她,也会时不时地突然消失。 乌墨趁着白芊芊注意跟同伴传音,声音发沉,眸子呈现一种幽幽的暗红色。 “她没发现。” “蓬莱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同伴提醒他宁怀书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要他小心行事。 “知道了,我会谨慎跟着的,他们看起来进度还不错,应该不用我们再做什么。” 白芊芊忽然看过来,“阿墨,你怎么不走了?” 乌墨扬起笑,“这就来。” 第83章 这魔头也忒不讲究! 白芊芊具体在做什么阮梨并不太感兴趣,她在醉欢楼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琢磨手里的木牌究竟有什么作用。 琢磨到凌晨,她留在红菱房间里的探测法器忽然响了起来,阮梨二话没说就屏蔽气息找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红菱根本不在房间里,除了一丝淡淡的魔气外毫无线索,阮梨脑壳一凉,拍了拍自己额头。 “坏了。” 红菱这搞不好是去见她口中那个“大人”了,这一去估计就回不来了。 阮梨当即不再犹豫,立刻翻找出红菱平日里比较常用的两件首饰,用它们上面沾染的气息下了跟踪符,幸好她来得还算及时,尽管红菱的气息已经淡了,但也隐隐约约能追上。 她一边追,一边又扔了几个传音符出去,这传音符使用限制很多,只有运辰境以上的修士能够使用,而且使用起来对双方距离远近还有要求,稍远一点就失效了,只希望大家伙儿这会儿没溜出去太远。 阮梨蹿在最前面,其实在她身后也跟着几波人,先前拿了界珠的那几位都在,他们都是根据给的线索老老实实摸索过来的,以不同的方式探索出了这条路。 宁怀书来得晚,走在了最后面,他能察觉到走在前面的罗威等人,这会儿发现已经有人比自己来得更快,心里稍稍有些焦急,但脸上仍然没有表露出来。 他看向匆匆赶来的乔青阳和白芊芊,皱着眉询问,“那是谁?” 白芊芊凑近一些解释道,“是我无意间救下的人,坚持要陪在身边保护我,我看他只有一个人,修为也没有很高,就让他跟着了。” 她忐忑地看着宁怀书,似乎是很怕他会不同意,“可以吗师兄?” 一个修为普通的弟子做不了什么,宁怀书虽然对白芊芊这种到处做好事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终究没再说什么。 乔青阳则是把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他原本就对白芊芊有点意思,自诩是护使者,现在看到白芊芊对谁都这么好,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直接摆着臭脸,不过这会儿谁也没空关心他。 “师兄,我看炼体门的人也来了,我们是不是已经失了先机?” 刚开始大家都在老老实实地做悬赏任务,但拿到界珠的人手上都有点不知用途的线索,不可能忽视不管,一点点追根溯源后就找到了这条路。 白芊芊心思不正,脑子也不算太聪明,这会儿还晕晕乎乎的,只知道这条路通往的地方肯定不一般,一定是个能加很多分数的任务。 宁怀书脸色淡淡,语气微沉,“没事,最先来的也未必就能占到好处。” 最先来的阮梨速度比他们都快,她追着红菱那微弱的气息一路来到个阴森森的地下城,还没走近就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里魔气也太浓了! 这种魔气显然不是因为魔族聚集自然散发出来的,事实上这里可能根本没有几个魔族,阮梨谨慎地辨认了一番,觉得这魔气来源十分古怪,透着股腐烂味。 她浑身都不舒服,危险雷达滴滴地响个不停,但略微一踟蹰后还是选择了进去。 地下城无人守卫,但萦绕四周的魔气构成了一个隐蔽的阵法,凡是不慎踏入的都会被魔气立马腐蚀殆尽,阮梨认真端详了会儿那图案诡谲的阵法,发现它上面某些纹样跟自己拿着的那个木牌上的文字是一致的。 木牌一放入阵法,那扇隐于虚空的门也缓缓打开了。 阮梨顺利走入。 这果然是座空城。 魔气四散,但这座地下城处处荒芜,除了散落各处的白骨什么也看不到,阮梨一边观察一边朝着魔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越往里走,阮梨的眉头就皱得越深,这地方让她想了前世误入的那个魔窟,静谧得令人胆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突然出现的魔头撕成碎片。 “来了只野猫——” 鬼魅般的身影伴随着浓郁的魔气倏地出现在阮梨身侧,一个运辰境的小修士而已,根本不被那人放在眼里,阮梨瞬间就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安安静静地没有作声,心里把这人和之前交手过的噬婴魔比较了一下,嗯,没有可比性。 下巴被几缕魔气扣了起来,阮梨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用阴森的目光注视着,半边身子都发麻。 跟力量悬殊如此之大的魔头对上,阮梨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静观其变。 她被打量了一会儿,忽然被魔气裹挟着进入了最中央的区域,顷刻间就被扔到了角落,后背重重撞上石壁,疼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虐待俘虏!这魔头也忒不讲究! 这里光线昏暗,阮梨身上湿哒哒的,她艰难地举起手来望了两眼,分辨出此刻身上沾的全是血。 “……” 她这到底是进了什么鬼地方。 要是阮梨此刻能飘起来,她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被扔进了一个深坑之中,八角形的石砌祭台,石壁之上缠绕着沉重的玄铁锁链,最中央的深坑里浸了满满的鲜血和白骨,人类和妖兽的骨头混在一起,还有一个尚且能够喘气的阮梨。 她此刻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浓稠的鲜血好似沼泽一般将她裹着往下拉,阮梨视野受限,但还能听到声音。 “奴愿以灵魂起誓,甘愿做您的祭品。” 是红菱的声音! 红菱以极其卑微的姿态跪伏在地上,对着坐在上座的魔头以灵魂起誓,她主动要求献祭,对魔族来说便是一道上好的祭品,是大补之物。 阮梨挣动了两下,又听到刚刚那道阴森的嗓音,这次听得更清楚了些,嘶哑低沉。 “……倒是有意思,本君还没见过有谁愿意主动献祭的,你此举为何?” 红菱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上方的人,那张总是皱眉的刻薄脸上晕着薄薄的红,她眼睛也是红的,似乎包裹着浓烈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奴仰慕您许久。” “游廉魔君。” 第84章 游廉不是早就死了? 游廉魔君? 听到这个名字时,阮梨心里重重一跳,关于这个人的信息立刻就想了起来。 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是由魔尊穹冥主动挑起的,他手下有三个心腹,位列魔君,其中之一就是游廉,据说这三个魔君最后都随着穹冥一起陨灭了。 可这小天地展现的分明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游廉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根本没死! 宗门大比的考核项目虽然是仙盟事先挑选安排过的,但因为秘境的特殊性,仙盟不可能将事情探查的清清楚楚,阮梨怀疑仙盟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游廉魔君。 她暗叹自己果然倒霉,参加个宗门大比而已,居然还能跟几百年前叱咤风云的魔君对上,哪怕这个魔君不是真实存在的,也能结结实实地压她这个小修士一头。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耳朵却还顽强地支楞着,听红菱那边的动静。 游廉没有立刻对红菱的话做出回应,但其实十分心动。 要是换作巅峰时期的他,像这样的祭品要多少有多少,他本身是个魅魔,魅惑之术修至登峰造极可以使人轻易地将灵魂奉上,只是现在他苟延残喘才勉强化了形,复活魔尊的事情又不顺利,他确实需要祭品来疗伤和提升修为。 斟酌许久,游廉说,“那你起誓吧。” 红菱缓缓地站起来,拾阶而上,她今日穿了条青色的长裙,其实不太合身,裙摆长出一截,她在游廉漠然的目光中靠近,坐在了他怀里,轻声说,“魔君大人,在起誓之前可否满足奴的一个心愿?” 静寂已久的地下城忽然热闹起来,多了些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游廉脸色不变,根本没把那些小修士放在眼里,还能神色自如地跟红菱交谈,“什么心愿?” 红菱缓缓抚上他的胸口,声音极轻,“游廉,你认得我这条裙子吗?她当日就是穿着这条裙子跟你见面的。” 不等游廉反应,她忽然一笑,袖中匕首狠狠刺进游廉胸口,笑得神色癫狂,“游廉,我要你拿命来偿!” 游廉脸色一变,猛地将红菱甩开,魔气将她伤得重重摔在地上,她虽然有些修为,但对游廉来说就是一只可以轻易捏死的蚂蚁,她刺进他心口的那个血洞也瞬间就愈合了。 他冷笑一声,“你——” “魔头看招!” 游廉一个起身的工夫,他眼里那些找死的阿猫阿狗就全都闯进来了,罗威冲在最前面,他莽惯了,这会儿发现这魔头比自己想得要厉害时竟然也不怵,光惦记着那点分数了。 游廉迅速跟他缠斗在一起,若只有罗威一个还好说,但很快岳蔓和宁怀书他们全都带人赶到了,几人的目标都是游廉,一个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那边打得天昏地暗,阮梨躺在坑里抓耳挠腮,偏偏被困得一动不能动。 罗威势头最猛,败得也最快,他越打越心惊,一招没接住就直接被游廉掀飞出去,好巧不巧跟阮梨摔进了同一个坑里。 他体型大,体重自然也沉,摔进来的时候击起巨大的水,这浓稠的血潭跟有弹性似的,竟然借着这个力道把阮梨给弹飞出去了,她反应很快,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回旋,轻巧地落了地。 阮梨高兴地吹了声口哨,“谢了兄弟!” 罗威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最早来到这儿的,更没想到一换一把阮梨给换了出去,悔得肠子都青了,大声嘶吼,“谁是你兄弟!” 阮梨出去之后没立刻掺和进战局,她先去看了下红菱的情况,本以为她受了魔君那一下应该快不行了,却发现她仍然强撑着一口气。 她什么也没说,给红菱塞了几颗疗伤的丹药。 “不过一群运辰境的小修士,也敢来本君这里撒野。” 游廉脸上遍布猩红色的魔纹,浓郁的魔气刮得人睁不开眼,岳蔓吐着血退到外围,看神情已经惊呆了。 “仙盟是不想我们活着出去了吗?居然给我们留着这么厉害的魔头!” 已经交上手了,这会儿大家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儿,看这魔头的水准根本不是用来考核弟子的,把他们一网打尽还差不多。 岳蔓越打越暴躁,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仙盟的坏话,一扭头对上一张面瘫冰山脸。 “诶?” 还诶呢,顾青斐替她挡了一下,口中解释道,“仙盟也没预料到有这种情况。” 岳蔓立刻蹿到他身后,厚着脸皮让他挡攻击,“那仙盟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认出这人了,是仙盟派来的考核监察,话少面瘫,不很聪明的样子。 顾青斐顶着众人的眼光,硬着头皮说,“一切照旧,不过我可以插手帮你们一把。” 这些弟子只知道遇到个难缠的魔头,却并不知道他就是曾经参与了仙魔大战的游廉魔君,但此刻在仙盟待着的那些掌门们不可能认不出来。 “游廉不是早就死了?” 岳蔓一脸惊诧,三百年前他们这些掌门还都只是修为不高的小弟子,是属于被宗门保护着的未来希望,没真的参与到那场大战中去,但这不代表他们认不出来当时为非作歹的魔头。 可那三个魔君不是都和魔尊一起死了吗! 如果魔君没死,那魔尊穹冥他会不会也…… 齐峰已经彻底没了平时的笑模样,岳蔓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甚至因为所处位置的原因,比她想得更多更深。 “他是游廉没错,但修为只有当时的五分之一,魂魄并不完整,应该是从当年那场大战中用什么方法留住了部分魂魄又借机复活的。” 魔族修行的功法千奇百怪,有复生之法并不稀奇,但这还是令众人心惊,那场大战那么惨烈,各个宗门牺牲了那么多人才以命换命杀了魔尊,屠了魔军,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复活的,他们不可能不多想。 众人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都感觉到了一场会打破百年平静的飓风快要到来。 走剧情,比较正经。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码得很费劲(t﹏t) 第85章 乔青阳淘汰了。 顾青斐的出现并没有让弟子们松口气,反而使他们心里更加忐忑起来,毕竟连仙盟都派人插手了,更证明现在的情况不简单。 游廉虽然不像巅峰时候那样强大,但修为仍然不可小觑,他手持一柄玄黑三叉戟,神情暴戾,下手狠辣,好几个弟子都被逼得匆匆忙忙地捏碎铭牌主动淘汰。 宁怀书和顾青斐配合着跟游廉交手,余光瞥见被魔气刺伤的岳蔓,刚要出手拉她一把,就见一道蓝芒闪过,阮梨已经比他更快地出手了。 “岳姐姐,你伤得不轻啊。” 岳蔓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还用你说……你身上怎么血呲呼啦的,你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吧!” 阮梨加入战局,瞬间就分担了不少压力,话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没——不是我的血——靠,这下真受伤了!” 她边打边问顾青斐,“仙盟原本准备的考核方式是什么?” 顾青斐一跟不熟悉的人说话就结巴,不能对上眼神,他望着凶神恶煞的游廉,又觉得辣眼,目光飘忽不定。 “是、是替红菱姑娘完成心愿,让她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小天地之前一次打开时仙盟派了不少人来实地考察,发现醉欢楼的红菱姑娘是个很有秘密的人物,适合拿来当考核重点,但是那次他们只探查到红菱有个心愿需要完成,似乎还跟魔族人有关,以为那个喝她心头血的魔族就是关键,没想到等这些弟子来的时候遇到的居然就成了大魔头。 之前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啊! 阮梨看他表情就知道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在仙盟的预料之内,但考核既然没有叫停,他们就还得接着打。 她抽空往后看了眼,发现红菱还在昏迷。 “阮梨!” 阮梨听到白芊芊在叫自己,愣了一下后皱起眉头,把她往身后扯了扯,“你找宁怀书或者乔青阳都行,你叫我干嘛?” “我——” 白芊芊一句话没说完先吐了口血,神情惊慌,她刚刚发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消散得十分快,根本就不像是运辰境中期该有的样子,可这怎么可能? 她心里惊慌不定,遇到危险时本能地靠近了离她最近的阮梨,缓过劲儿后就想躲得远一点,也就是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乌墨一动不动游离于战局之外,但他眼神幽深,不见一丝紧张惧怕。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 阮梨手里的照霜剑颤动不停,死死扛住朝她刺来的三叉戟,灵力与魔气碰撞间爆发出强大的冲击波,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脸颊被划出细小的伤痕。 她从没有直面过实力悬殊这么大的强劲对手,经脉都被震得发麻刺痛,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丹田往外涌,跟游廉对上后却仿佛进入一个无底洞。 在这种时候计较胜败已经没有意义了,顾青斐和宁怀书等人飞快地赶来支援,替阮梨分担压力。 岳蔓属于心有余力不足的那种,瘫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捏紧了自己的铭牌,心想如果大家都对付不了这个魔头,她还是赶保命逃跑吧。 她还好心提醒,“阮梨!撑不住就别撑了!” 阮梨回她一句话回得很艰难,“你还是盼我点好吧!” 受到的阻力倏地变强,嘴里已经全是血腥味,一股温热涌到喉头,阮梨实在没忍住,“哇”地一声吐到了杵在面前的三叉戟上。 游廉:“……” 卫悯进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脸色当即冷了,他手上没有武器,整个人身形挺拔如剑,汇成一道淡色的青芒闪现在阮梨面前,轻轻一挑将她解救出来。 “伤得重吗?” 阮梨一见他就心定下来,摇摇头,“没事,还撑得住。” 卫悯听了却没有丝毫松口气的意思,眉尖仍然蹙着,朝游廉瞥过去几眼,眼神晦暗艰涩。 跟他对上视线,游廉似乎怔了两秒,“卫……” 不可能是他,只有魔族才有一些复生的秘法。 他忽然癫狂大笑,三叉戟裹着浓郁的魔气直指卫悯面门,望着他阴沉沉冷笑,“你这张脸,看着还真是让人不痛快。” 卫悯闪身格挡,衣袂纷飞,那三叉戟割破了肩膀的布料,继而斩断了他鬓角两缕碎发,他眉目沉静,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唇角勾出个嘲讽的淡笑。 “嫉妒就直说。” 他狭眸半眯,手上空空如也,在游廉近身时却从背后猛地爆发出一阵灵芒,无数灵力化形的小剑围绕身旁,呈雷霆之势奋冲向前。 刹那间石壁颤动,那柄染血的三叉戟竟硬生生被拗断了一截! 游廉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望向卫悯,他曾经跟一个人多次交手,屡败屡战,那人也是用这样的一招逼他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最终自戕。 卫悯不闪不避,眼神沉郁,在与他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垂下眼,声音极淡。 “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斩你 小天地既然能将游廉的修为复原到这种程度,就意味着游廉实际上早已经不存在了,他只在一百多年前短暂地复活过一段时间。 没人听到卫悯对游廉的这声耳语,因为情态紧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与游廉缠斗上面,大家严阵以待,都做了随时捏碎铭牌的准备。 宁怀书凑近一击时却看到那魔头忽然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居然闪身要逃! 这是小天地里最强大的魔头,搞不好红菱的心愿就是能杀了他,宁怀书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他对乔青阳低声呵斥,“愣着干嘛,拦住他!” 乔青阳早就负伤,正紧绷着神经护着白芊芊,听到宁怀书这句话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照着他说的做,因此不顾自己灵力透支,握剑挡在游廉的去路上。 “咔嚓!” 他手中的剑断成两截,在宁怀书惊愕的目光中只来得及捏碎铭牌。 白芊芊失声大喊,“师兄!” 乔青阳淘汰了。 第86章 这都是什么塑料情啊? 阮梨不过是磕几颗丹药的工夫,乔青阳淘汰,宁怀书拦人不成反重伤,和白芊芊摔在一块双双陷入昏迷,而刚刚还打得火热的游廉魔君竟是要逃,只不过他逃窜的方向有些奇怪,竟然是直接奔着那个八角形祭坛去的。 说到祭坛,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噗!” 罗威本来沉在血潭中动弹不得,嘴里骂骂咧咧地喊人来帮忙,结果等了半天确实是有人来了,来的却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大魔头! 游廉的目标显然不是他,因此只是嫌弃地挥了挥袖子,罗威像条死鱼一样被扔出去,摔出十几米远狼狈地吐了口血。 他眼神涣散,抓住了谁的衣角,声音弱得几不可闻,“救我——” 岳蔓瞥他一眼,把衣角扯出来,当没听见。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游廉身上,谁也顾不上晕过去的罗威,在把罗威扔出血潭之后,游廉神色癫狂地在血潭里一通翻找,眨眼间就拎了个东西出来。 那是个人。 被沉进血潭太久,那人几乎被染成了血色的,瘦薄得像一张纸片,身上皮肉紧缩在骨头上,乍看起来就像一具腐烂的枯骨,游廉像拎物件儿似的拎着这个东西,转身时让人看清了脸—— 一张清丽秀美的女人面孔。 阮梨忽然就想到一个名字,“文初……” 游廉现在已经乱了阵脚,他拎着最重要的东西想要逃跑,背后却袭来一阵冷风,本以为是那些不死心的小修士,转过头来却对上另一张女人面。 是红菱。 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墨发飞舞,以往刻薄的五官扭曲狰狞,看着游廉时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恨意。 “把文初还给我!!” 她由人入魔,无论是身躯还是性情都已经在魔化,恍若没有神智,却直勾勾地盯着游廉手里的那具女子尸首,目眦欲裂。 游廉抬手将她甩开,总算认出了这张在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原来你就是跟文初关系很好的那个小丫头。” 当年见她时还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游廉早就忘了这号人物。 红菱疯魔一般冲上来,她的力量跟游廉相比还是不够看,却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你骗了她,还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你要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杀她!” 游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的文初尸体轻轻晃着,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 他轻蔑地说,“我要的就是她死,只是她不够争气,死了也没能给出我想要的东西。” 红菱瞪大双眼,眼眶通红却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她想起当年和文初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和自己不同,是醉欢楼最善良单纯的姑娘,她们两个相依为命数十载,直到有一天她说遇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她要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游廉转身欲走,谁料红菱彻底魔化,从地上暴起时给了他重重一击。 他终于没了耐心,打算在临走前费些力气将这个不长眼的女人给解决了。 蓄了他七成功力的一招甩出去,红菱已然承受不住,摔在地上连血都吐不出来,无声无息仿佛早已死去。 游廉以为终于解决完了麻烦事,他现在思绪混乱,顾虑颇多,不敢久留,当即便挥袖欲走。 “慢着。” 这一声是阮梨说的。 现在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在场能打的基本都重伤了,剩下一个顾青斐,本身就不是参赛弟子,不能干预太多,还有一个卫悯,刻意隐藏着实力,对上的又是熟人,也没有胜负欲,不打算再动手,一堆闲弱病残里就显得阮梨格外突出。 虽然她脸色苍白,全身是血,看起来一戳就倒。 阮梨咳了两声,一股温热要顺着喉头涌上来,被她咬牙忍住。 她扫了眼地上无声无息的红菱,染血的脸蛋上居然还漾出个笑,杏眸半弯,透着股机灵劲儿,语气是和长相完全不同的嚣张挑衅,“跑什么跑,跟丧家之犬似的。” 魔尊没了,魔域也混乱不堪,游廉这么一个缺魂少魄的半吊子可不就是丧家之犬嘛,这可真是戳到他的痛穴了。 游廉怒极反笑,脸色阴沉可怖,三叉戟又重新拿在了手里,“无知小儿……既然你找死,本君就满足你!” 刚刚才平息的动荡转瞬间又再生波折,阮梨显然是铆足了劲儿,全然不顾二者间的实力差距,她知道游廉经过这几次车轮战实力肯定有所下降,跟他对上手时哪怕头发发麻都不肯后退,嘴上还持续进行魔身攻击。 “不就是个魔君嘛,你主人都死了你也好意思苟活?” “就这点本事?穹冥当时收你当小弟是瞎了眼吧?” 不愧是能陪着魔尊穹冥战到最后一刻的,当小弟的对老大那是忠心耿耿,穹冥在游廉心里那是偶像般的存在,这会儿被阮梨刺了几句连阴笑都维持不住了,直接大破防。 “你竟敢对魔尊出言不逊!” 阮梨看着他就像个为维护偶像形象跳脚的死忠粉,笑得特别活泼开朗,“那又怎么样,你的魔尊大人坟头草都得三尺高了吧?” 照霜剑死死抵着三叉戟,灵力飞速消耗,阮梨嘴上一点苦头都不吃,“哦不对,据说魔尊死时魂飞魄散,连个坟墓都没有。” “闭嘴!!” 游廉彻底抓狂,死死瞪着阮梨,像是想要将她开膛破肚来给魔尊赔罪。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阮梨明显落了下风,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有时连一招都使不全就得被迫收力,灵力涣散微弱。 哪怕是这样,她口头攻击都没停下。 顾青斐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过这种打法,既震惊又佩服,觉得阮梨这样别说捏碎铭牌了,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他看向站在一旁没有插手意愿的卫悯,“你不帮忙吗?” 这俩不是师兄妹吗? 卫悯的目光就没有从阮梨身上挪开过,眉头也一直皱着,神情冷漠。 “不帮。” 顾青斐眼神更迷惑了,实在搞不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都是什么塑料情啊? 第87章 她想要,就会是她的。 混乱的打斗中,阮梨一剑斩下将三叉戟重重地挡回去,剑覆冰霜,冷冽凌厉,游廉从最初的不耐烦到惊愕困惑,现在的态度已经转变成了惊愕。 “怎么会——” 一个运辰境的小修士,一看就刚升阶不久,要经验没经验,要修为没修为,却整整扛住了他五招,且越战越勇,灵力跟消耗不尽似的往外挥霍,这种架势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这丫头如今才多大,假以时日成长起来说不定会成为 “发呆呢?”阮梨嗤笑,“可别瞧不起人!” 剑锋扭转,以雷霆之势搅动风云,游廉一个不慎踏入了阮梨打斗间布下的暗阵中,凌厉的剑风将他包裹其中,他赫然成了被捕在蛛网中的猎物。 游廉心里一凛,下意识双手握住的三叉戟的手柄,一直拽着的女子尸体从手中滑落,如断翅的蝶轻飘飘地落到了早已昏迷的红菱身旁,红菱似乎动了两下,呈拥抱的姿势将其拥入怀中,她身上的血染红了那具干枯失色的尸体,灰白色的面容染上嫣红,如同有了生机。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乌墨眸光一凝,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抢夺的心思,但他也清楚,这只是小天地中的场景再现罢了,他还得耐心再等,等着看他想要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踏入阵眼的那一刻游廉就反应过来了,他凶眉恶目,低声嘲讽,“就你也想用阵困住我?” 要是真输给一个运辰境的小修士,他魔君的名号也当真不用要了! 魔气大涨,如浓稠的潮水朝阮梨包裹而来,她瞬间便动弹不得,有一种即将窒息的错觉,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不是窒息,是她的灵力要用尽了。 顾青斐看戏看得心惊胆战,拿捏不准自己到底该不该出手,是不是还得再等等,他忍不住去看站在旁边的卫悯,琢磨着这下他这个当师兄的总该出手帮忙了吧。 阵眼被破,阮梨被重重甩飞出去,落地的瞬间听到一阵咔吧咔吧声,心道不好,她骨头不会都碎了吧! 迟钝了两秒低头去看,才发现骨头确实是碎了,但好像不是她碎的,她这一摔摔到了文初尸体上。 他淡淡道,“魁首而已,她想要,就会是她的。” 阮梨忽然笑了下,迎着卫悯的目光轻轻摇了下头,示意自己不需要帮忙。 要不然干嘛伤成这样还硬撑着不退,一副要与游廉争胜败的模样,也不许其他人帮忙。 顾青斐半晌无言,听听,听听,这说的就跟魁首是什么随手可得的大白菜一样。 游廉震惊之余反而笑了,是那种阴森不悦的笑,“我在你身上白费了那么多力气,如今再试一次倒也不是不行。” 阮梨轻声念叨了句,喘气的工夫还在流血,她的血与红菱的血交汇到一起,难分你我。 他转念一想,又豁然开朗,瞪着眼睛问卫悯,“你这小师妹不会是冲着魁首来的吧?” 其实在阮梨摔出去的那一刻,卫悯就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掌心已然凝出一团淡色灵波,几乎就要出手了,但他的步子又十分突兀地凝住—— 他脸色阴沉地走出来,迎面袭来一道纤细身影,刚开始以为是阮梨,但很快就发现不对。 那人掌风强劲,五官清秀刻薄,分明是红菱! 她竟还没死! 游廉刚要举起三叉戟,却见红菱阴气沉沉的五官忽然扭转,露出背后紧紧攀附着的“人”,清秀柔美的长相,赫然是早就死去被他炼化的文初! 她还站得起来。 顾青斐也看懂了这个摇头的意思,难以置信地呆了片刻,低声呢喃,“真是疯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卫悯的神情,却莫名知道他应该也在看着自己,阮梨好像能猜到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要帮忙吗? 阮梨有点恍惚地想,要是换作前世的她,这个时候一定是要帮忙的,也没人能放心留她一个人,但现在却不同,她面临的是考核,不是生死攸关的决斗,经历了升阶和妖兽缠斗之后,阮梨也不再是蓬莱那个逢比必败的无能小师妹。 话落,他五指成爪猛地抓向文初,后者身形翻转用红菱的身体接下了这一招,二人极为默契,看向游廉的眼神中充满了刺骨的恨与痛。 卫悯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长眉就没有舒展过,听了这话却扬眉一笑,是他独有的张扬劲儿,“不行吗?” 她不怯战,只要让她知道身后有人会接着自己,她就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在阮梨摔下去时,她背后的红菱忽然动了,以一种僵硬晦涩的姿势慢慢抬起了手,接着缓慢地站了起来。 阮梨喘息片刻才用剑尖撑地缓慢地站了起来,鲜血从下巴滑落没进了衣领里,她睫毛上也盛了血,视线受损,却不知为何朝卫悯的方向看了一眼。 游廉满身魔气,碎了阵眼后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但努力高涨,非要把这个几次三番挑衅自己的小蚂蚁给捏死不成。 文初身体极薄,几乎只有一副骨架,她秀美的脸上除了一腔恨意再无其他,和红菱紧贴在一起,说不清是谁给了谁生机,又是谁在操控谁。 卫悯眉尖紧蹙,再一次止步不前,目光牢牢锁定在红菱身上——有古怪。 “……对不住。” “嘭!” 他抱胸看戏,“魁首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她光靠撑是拿不了魁首的。” 其实阮梨还真没想着拿魁首,她都被打了个落流水,哪里还有心思想魁首的事儿,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胸口一直堵着一口气。 她气前世自己葬身魔窟尸骨无存,气现在被游廉单方面压着打,更气他害了红菱和文初两姐妹,尽管不清楚事情真相,但窥见的这一星半点足够让阮梨强撑着站起来了。 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阮梨不介意动动手替红菱和文初讨一讨补偿。 第88章 魔尊穹冥的魔骨。 红菱现在和文初结为一体,虽然大大牵制了游廉的行动,却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他到底经验老道,功力深厚,三叉戟狠狠一掼将人甩飞出去,还没等他喘口气,阮梨已经重振旗鼓冲了上来。 他一口污血来不及吐又生生咽了下去,心里骂骂咧咧,是真被这丫头缠烦了,怎么就打不死呢?! 长时间的缠斗让修为本就不至巅峰的游廉难以应付,三叉戟挥动的力道明显减缓,只还强撑着气势,游廉不蠢,知道再这么打下去情况不妙,之前升起的逃跑年头再次蹿了起来。 他有要事要做,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里。 游廉一边用这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一边伸出手去拽摔在地上的红菱——他的目标是文初,但现在也只能将红菱一并掳走。 “别碰她们!” 阮梨一声低喝,以极快的速度挡住了游廉伸出来的魔爪。 她这一挡彻底激怒了游廉,他就像个被逼入绝境的囚徒,终于不顾后果地使出了看家本领——一道赤虹闪过,三叉戟上电光齐鸣,挥舞下来的力道用了十成功力,眨眼间便击破了阮梨撑起的护体灵罩,逼得她牙关紧咬,步步后退,直至退到昏迷的红菱身边。 剑尖混着灵力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再度升起的灵力罩已经布满裂痕,阮梨心中念头百转,思考着自己还能撑多久,接下来要怎么打。 她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今天骨子里的凶劲儿全都被激了出来,清澈的杏眸隐隐泛红。 魔尊穹冥是白骨化身,修至巅峰白骨成了魔骨,蕴了他一身的魔气功力。 游廉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我等了这么久都没拿到……还我!” 魔骨刺入,从伤口处泛起的灼烧感几乎烧透了五脏六腑,游廉久违地感觉到魔尊的气息,却一丝一毫的欣喜都没有,目露惊恐,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欲逃。 惊愕、贪婪、疯狂,还有藏不住的忌惮。 阮梨的手被举了起来,她和文初面对面,看到她攥着自己的手缓缓靠近胸口,那副比纸还要单薄的身躯安静地接纳外物,让阮梨的手穿透了她的胸膛。 阮梨怔怔地回不过神来,红菱已然转身,再出现在眼前的便成了文初,她有着和红菱全然不同的五官,更柔美更无害,此刻眼神沉静,握住了阮梨的手。 拿到魔骨后,阮梨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以及游廉看过来的眼神。 “杀了他。” 不过是一个劈砍,游廉手里的三叉戟就直接从握着的地方断裂开,他眼中的忌惮意味更重,但在拿到魔骨前他绝对不能退缩,咬着牙迎战,使出浑身解数要将魔骨抢夺过去。 岳灵珊想到这里,长长地“嘶”了口气,再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 半月状肋骨握在手中如同一柄尖利的长剑,然而它通体漆黑,内蕴魔气,最不该出现在修士的手中。 “啪!” 可如今,他的魔骨却出现了! 他复活后用尽千方百计才探查到魔骨的下落,得知魔骨嵌入了一个女子的身体里,只有在她自愿的情况下才能拿出来,于是利用魅魔的天然优势哄骗文初,成功将她骗来了祭坛,就在即将把魔骨拿出来的那一刻,文初忽然看透他的谎言临时反悔,他干脆强取,使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把魔骨给取出来,只好暂时将文初放置。 文初那本就纤薄的身躯几乎要碎了,她眼中流不出泪,也流不出血,只是对着阮梨很淡地笑了笑,微弱的声音只够她一人听到。 不用多说,阮梨已经明白怎样使用手中的这把利器,她用剑顺手,用骨头也是一样,全当作拿的是弯月刀,反手劈砍过去。 阮梨震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被文初紧紧按着,她自己的手也伸了进去,将阮梨的手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片刻后,攥着阮梨的手腕一寸寸地往外抽—— 倏地,背后贴上一片冰冷的僵硬,阮梨怔然回头,看到一双含泪的眼,红菱静静地凝望着她,那张总是刻薄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与生机,她张开双臂,很轻地往阮梨身上贴了一下,像是一个拥抱。 如果游廉魔君绕了这一大圈就是为了得到魔骨,那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利用魔骨使魔尊复苏。 众人心事重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神情复杂地盯着水云镜中的场景。 魔尊穹冥的魔骨。 大战的最后一日,上百个弟子长老和魔尊死战到底,同归于尽,穹冥身死魂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气息。 水云镜极速颤动,画面扭曲折叠,快要分辨不出其中的身影,齐峰重重地吸了口气,再也维持不住副盟主的威严,细听能发现声音都在抖动,“是……魔骨。” 魔尊穹冥要是复活,那修仙界百年基业又要毁于一旦,也许整个大陆就真要覆灭了! 现在魔骨是取出来了,却成了压制他的武器! 阮梨打得很凶,魔骨似乎对游廉有明显的压制作用,几招后就使他落了下风,露出明显的马脚来,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出声嘲讽,紧抿着唇角,格外缄默。 她秀美的五官狰狞扭曲,口中发出无声的痛呼,可攥着阮梨手腕地力气是那么大,那么坚决。 一截半月状的肋骨从她胸腔里抽了出来,阮梨手中灼烫,眼睫急颤,她能感受到从这截肋骨中传来的力量,却不敢判断这究竟是何物。 一道灵力伴随着魔骨打下来,游廉狼狈地摔落,四肢被尖锐的冰棱钉在地上,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困住待宰的羔羊。 他动弹不得,眼里的惊恐终于布满了整张脸。 魔族以强为尊,他更是慕强,之所以对魔尊穹冥那么死心塌地,就是因为他的力量是魔族里面最强大的,作风也是最狠辣的,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以往乐意看魔尊惩罚下属,现在却切切实实尝到了魔骨的威力。 第89章 宗门大比的魁 游廉已经被逼到绝境,非巅峰时刻的他应付不了魔尊的气息,他要么死在魔骨手上,要么—— 哪怕只是穹冥的一截魔骨,也足够令所有魔族忌惮了,游廉绝对不愿意这么死去,既恐怖又屈辱。 他眼神一沉,反手成爪刺入腹部,穿膛破肚狠狠一剜! “不好!” 顾青斐一直紧紧盯着游廉的动作,立刻就看出不对劲儿的地方,出声的瞬间闪身飞掠过去,但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几乎化作一道青芒。 来不及了。 顾青斐心惊胆战,惊吼出声,提醒其他人的同时也在提醒自己。 “他要自爆!” 魔族自爆的威力某种时候甚至能超越这个人的巅峰功力,哪怕现在是在小天地里,游廉自爆后也足够令一些修为普通的弟子殒命了。 在这千钧一刻之际,离游廉最近的阮梨却没有丝毫要闪躲的意思,她目光冷沉,没有丁点退缩之意,像是已经料到了游廉的举动却并不害怕。 游廉被逼入绝境,魔气大涨,身躯膨胀浮肿,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前方,俨然一副死也要拉人垫背的凶恶模样。 “你确实该死。” 阮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怀里搀扶着已经死去的红菱,两人的手交覆在魔骨之上,将起高高举起。 她低声似呢喃,“可不该死得这么轻易……” “噗呲!” 两只纤细苍白的手同时落下,狰狞的魔骨深深地刺进了游廉心口。 耳边是红菱和文初的声音,她们笑叹一声,像是已经完成心愿,再无牵挂。 魔骨落下,刹那间红光大盛,游廉自爆过程被魔骨生生斩断,顷刻间化作血肉碎片飞溅出去! 这一刻猛烈的冲击波及到了整座地下城,八角祭坛沦为一片废墟,石壁坍塌摇晃,游廉所在的地方被萦绕不去的魔气凝成一个汹涌的漩涡,谁也无法靠近。 哪怕这场自爆没有真正完成,但带来的动荡已经足够使人丧命,离得远的倒还好,可阮梨离他那么近,只怕是…… 顾青斐精神紧绷,他是大比的监察,有责任看顾好每一个弟子,是伤是死他都得把人带回去。 他正要尝试上前,忽然发觉自己的铭牌动了,他的铭牌和参赛弟子们的不同,牵系着的是这个秘境,它会动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而大比只有在选出魁首之后才会结束。 顾青斐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便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漩涡—— “大比结束了!” 沉寂了几日的太机城骤然热闹起来,宗门大比结束的消息顷刻间便传遍全城,大家三两结伴,争相涌到仙盟所在的鸿蒙山脚下,精神振奋激动地等待着这次大比的魁首出现。 “我猜这次魁首还是蓬莱的弟子!” “对对对,据说那个姓宁的弟子很是厉害!” “这可不行,我把灵石都压在炼体门弟子身上了!” 众人议论不休,猜测的重点还是像往常那样放在几个有名有根基的宗门上面,争论不出的结果便住了口,直勾勾地盯着山脚下仙盟大殿前的御台。 几个吐息的工夫,幸存下来的弟子全都出现在御台之上,大多数人都在边缘做些小任务,大比突然结束都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跟看戏似的互相打量,同样在观察谁是这次大比的魁首。 一道道青光闪过,昏倒半晌的罗威也被传送出来,秘境里带出来的伤恢复了一半,他龇牙咧嘴地勉强站了起来,结果预估错误,腿一软又直接跪了下去。 “可别给我磕头,我没你这么废物的晚辈。” 岳蔓一出来就受此大礼,嫌弃地直撇嘴,结果又牵动身上的伤口,表情瞬间扭曲。 罗威低声骂了几句,错过的精彩环节太多,他现在好奇地抓耳挠腮,也顾不上跟岳蔓斗嘴了,连忙追问,“都发生什么了?” 岳蔓一脸复杂还没说话,罗威就自顾自地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姓阮的那丫头死了没?” 他陷进血潭之后只能听见声音,通过别人的对话察觉到阮梨似乎自不量力地跟那个魔头对上了,还频频受伤,那会儿他既恼恨被抢了风头,又暗暗庆幸,觉得这丫头这么莽迟早要落得凄惨下场。 可惜他运气着实不好,还没看到结果如何呢,就一头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罗威语气兴奋,眼神透着股阴狠劲儿,幸灾乐祸地说,“就算没死也得被淘汰了吧?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了,居然敢跟那个大魔头杠上,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他意犹未尽,搜肠刮肚地想要再找几个合适的词语显摆一下,结果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魁首现身了!” “是魁首!” 一道金芒从鸿蒙山顶端的仙盟主殿钻出,越过昂首期盼的围观群众,越过茫然好奇的参赛弟子,最终直直地落在了一个刚出秘境的纤细身影身上,将其托举到半空,照耀成一束火团似的光亮。 金红两色的光芒逐渐褪去,吝啬似的只露出了一张白皙精致的美人面,少女双眼紧闭,浓睫低垂,及腰的长发裹着火光随风舞动,她眉如秀黛,肤若脂玉,被映红的半张脸透着一股浓艳的丽色,像未出鞘的剑,也像未雕琢的玉,有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生机。 “哒”地一声,少女腰间的铭牌掉落,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巨大虚影,金光耀耀,几乎灼目,人们仰头抬眼,清清楚楚看到了升在空中的字眼。 这一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沧溟宗阮梨! 不是蓬莱,也不是三宗两门中任何一个,而是一个籍籍无名小门派的弟子! 整座太机城都静了,所有质疑和议论都是对魁首的亵渎和不敬,人们呆呆仰望着半空中的少女,在巨大的震惊过后反而升出一种极其振奋的情绪。 从这一刻起,魁首不再是那三宗两门的专属,他们任何一个小门派的弟子都有机会成为第二个阮梨! 第90章 刚拿魁首就破阶。 金芒长耀不衰,沧溟宗的弟子们站在御台之上,接受着其他弟子的贺喜和敬佩眼神,互相对视一眼完全没有实感。 这是真的吗?他们沧溟宗真的拿了魁首?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秋南,他攥着百里越衣袖上的一块补丁,把那里一个小破洞扣得越来越大,神情激动,“师兄!咱们拿了魁首接下来是不是能收到好多资源?咱们是不是能收新弟子了!” 沧溟宗衰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于没有生源,但归根究底是因为资源不够,灵脉断绝,有了仙盟的支持后他们完全可以再招揽些有资质天赋的弟子,壮大宗门指日可待! 百里越怔怔地仰着头,他心中的激动不比秋南少,但平日里那么多话的人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阮梨的脸,难以想象他这个小师妹为了拿到魁首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们竟然一点忙都没能帮上,直接坐享其成。 “阿梨状态有点奇怪。” 百里越忽然说,喋喋不休的秋南住了嘴,也跟着点头,“师妹怎么还没醒?” 大多数人还沉浸在魁首被一个无名小卒拿了的震惊中,并没有留意到这个魁首此刻双眼紧闭,状态古怪。 百里越在人群里找到卫悯,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阿梨不会有事吧?” 卫悯摇头,虽然神态有些紧绷和疲惫,但语气异常肯定,“不会。” 他声音很轻,“她只是……” 外界的喧闹阮梨一概不知,她在剧烈的疼痛中好像灵魂出窍一般,进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神奇世界。 她看到了红菱和文初,看到了在自己这些外来人没有出现时这个故事的真正结局。 红菱在拿着匕首刺入游廉胸口的那一刻就死了,之后游廉记起她曾经跟文初有过来往,于是用了秘术将文初唤醒,逼她再一次亲手取骨,这一次文初成功了一半,她将魔骨从胸腔里抽出一截,在游廉惊喜的眼神中用身体撞了上去,魔骨的另一端刺入了游廉腹部,强制逼他自爆。 小天地的主人不是文初,而是红菱,她至死都没有看到文初最后一眼,即使得知了结局也还是心有不甘,她在小天地里一次次的循环尝试,誓要亲手了结这个仇人。 可她力量太弱小,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才等来一个成功。 阮梨像看了一场致郁电影那样沉闷,感觉胸口又堵又刺,很是难受,她伸手揉了两把,结果摸到手指长的一截骨头,乌漆嘛黑的那种。 “……” 啊,这好像是魔骨? 文初身体里的那截魔骨在游廉的自爆中多数都化为了灰烬,唯独靠近她心脏的这一截保留了下来,如今送给阮梨,大概算是谢礼吧。 虽然挺嫌弃这玩意儿,但想到它的威力,阮梨还是马不停蹄地藏进了芥子空间。 周围白茫茫的场景逐渐消失,阮梨以为这就算是结束了,可下一秒丹田骤然一痛,她像是被扔进炼丹炉一样受到灵火炙烤,皮肤皴裂,经脉萎缩,却无法动弹。 悬于御台之上的少女忽然仰起细颈,面上浮现出痛苦之意,身上覆着的金芒如泉水般包裹住了她,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众人总算发现不对了,议论声又起,不明白这位魁首是怎么了。 岳蔓一扭头看到从大殿走出来的副盟主和几位宗主掌门,扯着嗓子喊道,“阿娘,她这是怎么了?!” 她嗓音可不低,喊得岳灵珊直皱眉头,嫌她没有分寸,但嘴上还是回道,“状态古怪,或许是受伤太重?” 水云镜将小天地里的场景原原本本地折射了出来,他们都看到了最后关键时刻阮梨是怎么做的,她拿着魔骨毫不犹豫往游廉身上刺去的那一刻简直惊心动魄。 岳蔓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又去看中间那个最德高望重的,“齐叔,你想想办法啊,这可是你们这届的魁首。” “这孩子状态不稳定,现在不能草率干涉,先等等看。”齐峰无奈说道,他其实一直盯着阮梨的情况呢,只是金芒覆身影响了他的判断。 宣布魁首的金色大印一直在高空悬挂闪烁,让人想不知道都难,仙盟的大殿里涌出来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弟子。 “听说魁首已经出来了?是哪家的弟子?” 霍思安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像个小丫头,语速非常快,搂着霍思林的肩膀往外走,好奇地瞅来瞅去,一出大殿差点没被那“沧溟宗”三个大字闪瞎眼。 “嚯!” 他一脸茫然,“沧溟宗是哪个宗?” 一道笔直身影路过,霍思安嚷嚷道,“穆启,难道你们蓬莱改名了不成?” 穆启笑容温和,嘴角弧度始终未变,“应当和蓬莱无关。” “切,”霍思安看到他的笑容假面就不高兴,嘟囔道,“装什么装,这次魁首不是蓬莱弟子,他心里肯定气死了!” 相比他的幼稚话痨,当哥哥的霍思林则沉稳得多,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上一派稳重冷静,遥望着那道被金芒裹住的身影,语气倒是很温和,“是个师妹。” “阮、梨。”霍思安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砸吧砸吧嘴,“梨子不错,我爱吃。”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仙盟里弟子在精不在多,团体之间泾渭分明,基本都是以一些大宗门为首,蓬莱一派的人发现这次魁首不再是蓬莱后,有不少人嘟嘟囔囔地开始说风凉话。 “能拿到这个魁首恐怕是拼了命吧,我看她悬在上面很久了,别是死了。” “不死也得重伤,恐怕连丹田都受损了,进了仙盟也没有,以后哪还有成长的空间。” “怎么才是运辰境中期,她该不会是耍小手段才拿的魁首吧?” 一行人簇拥着穆启,风凉话越说越过分,直到他们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这幅熟悉的场景令人不禁噤声。 他们齐齐抬头,再一次看向了悬于空中的那个身影。 齐峰眉头一皱,眼中浮现出些许惊愕。 “她要破阶了?” 第91章 十六岁的入鸾境。 在秘境里得到自己的机缘升阶破境很正常,但出了秘境,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能破阶,几百年来也没有这样的事。 但众人瞧得清清楚楚,鸿蒙山上充盈的灵气全部朝着空中的少女涌去,源源不断地为她破阶提供助力。 大殿之上挤满了人,大家从未见过谁家魁首当众破阶的,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言语,惊诧地仰着头,半晌才有人小声议论。 “这怎么可能,她都伤得这样了还能破阶?” “灵气全都涌到她那里了,这阵仗好大。” “再破阶就到运辰境大圆满了吧?她也算是很有天赋了。” 被议论的主人公此刻并不轻松,阮梨冷汗津津,好像有一团灼热的火苗从丹田升起,又随着灵力的运转传遍身体各处的经脉,但与此同时,另有一股霜雪般的冷意缠住了她,她时冷时热,神智昏沉。 在无人看到的金芒之下,少女整个人仿佛被一分为二,一半身体覆着寒冰,连眼睫都盛着碎雪,另一半身体则裹着一层薄薄的火光,火苗蹿上眉梢发尾,好似霞光胭脂。 “破阶需要这么久吗?我看她状态很是奇怪。” 岳灵珊对着齐峰说道,不免有些担心,她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正说着,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破阶了!” “她现在是运辰境大圆满了!” 众人话音还未消失,那裹在外层的金芒忽然暴涨两寸,光芒愈来愈盛,好似一层半透明的光罩,随着颜色变淡光罩毫无预兆地倏地炸开! 没了光罩的遮挡,少女因为破阶而萦绕在外的灵力铺天盖地朝四面八方展开,连风中都带着一丝霜雪味道,忽的,灵力波动骤然剧烈,竟是以阮梨为中心又爆发了一波破阶时的灵潮—— 入鸾境前期! 少女在汹涌的灵潮中睁开眼睛,几乎没有人察觉到那一刻她双眼一蓝一红,如冰封的湖和旺盛的火。 有人低声呢喃,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她进入鸾境了……” “十六岁的入鸾境,几百年都未有过了……” 有人既惊又敬,也有人既惊又恨,白芊芊踉跄两步险些没站稳,脸色惨白,耳边鸣声阵阵,让她不禁怀疑眼下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阮梨竟然到了入鸾境……哪怕她早窥天机,入了蓬莱,苦苦压制阮梨数载,她还是一朝破境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那她呢,难不成她这几年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白芊芊好恨,她本以为自己有能逆天改命的机会成为 现在晶镜丢了,她窥得的先机已然用尽,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众人各怀心思,仰望着上方的存在迟迟回不过神来,而阮梨甫一落地就晕了过去,离她最近的百里越伸手扶了一下,又跟被电到似的赶紧撒开,反应过来又赶紧捞住。 “啊好烫——不对不对,是好冰!” 百里越胡言乱语的空隙阮梨已经被卫悯抱了起来,他身材修长,抱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涌过来时微蹙下眉,用宽袖将阮梨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于是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他身上,少年长身玉立,姿仪清绝,端的是一副出众惹眼的好相貌,虽然冷了点,但冷点的更带劲儿啊! 柳文馨痴脸惊呼,“这个好帅!” 她的话被霍思安听到了,顿时不满地拧起眉头,“这就叫帅了?我看也就一般般嘛。” “眼睛有病就去治,”柳文馨翻了个大白眼,“这不叫帅,那你就是地上的泥点子!” 霍思安气个一个倒仰,“柳文馨!你再来跟我讨丹药,我绝对不给你了!” 这边吵吵闹闹的十分聒噪,其他人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这批新弟子进仙盟以后的事情了。 沈长宇凑近穆启,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个阮梨,我们要不要争取过来?” 仙盟内弟子不到百名,因为时常要进行一些团体活动,大家都会几人结伴互相照应,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小团体,各个团体都有个领头的人物,一是蓬莱派穆启,二是炼体门洛笙,三是合欢宗柳文馨,其中穆启性情温和但从属者多数激进好战,修为都很不错,洛笙头脑简单但性格暴躁,并不怎么管理跟随者,主打一个想干嘛干嘛,沉迷炼体无法自拔,而合欢宗柳文馨热衷搜寻美男,跟随者要么是颜狗要么是自恋狂。 这三人修为上难分伯仲,又都出自大宗大派,彼此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处于一个谁也看不惯谁的状态,因此吸纳新队员就成了很重要的一环,谁都想让修为高的弟子加入他们。 阮梨作为这届宗门大比的魁首,出身普通无靠山,天赋卓绝修为高,是再好不过的人选,有她当队友既不用担心威胁到自家宗门,又可以靠她争取更多修炼资源。 沈长宇是穆启身边的智囊星,本身也出自无名小派,心机深沉善于用计,是个法修,跟穆启关系极好,“我看柳文馨已经盯上那丫头了,咱们要拉拢人还是得先下手。” “不必紧张。”穆启摆摆手,忽的笑了一声,“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刚想起来,她以前是蓬莱的弟子,是我父亲的小徒弟。” “什么?”沈长宇很是惊讶,但他头脑转得快,知道的事情也多,立刻就将“阮”和“蓬莱”联系起来,猜到了阮梨的身份。 “她是那位阮前辈的女儿?” 穆启点头,“我上次回蓬莱她才刚会走路,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他笑着说,“按理来说她该叫我一声师兄,她在蓬莱长大,受我父亲教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蓬莱……但我记得她对我父亲是很尊敬的,我主动相邀,她应该不会拒绝。” 听他这么说,沈长宇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们皆是放下心来,根本没有考虑过阮梨会拒绝这个可能。 今天有事耽搁了,还有一章晚点更,不熬夜的伙伴就别等了哈,抱歉抱歉 第92章 你不说我也不说。 阮梨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吓了她一跳,想也没想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好险好险!”,霍思安反应迅速,用手接下来阮梨甩的这一巴掌,保住了自己的娇嫩脸蛋。 他愤怒地皱着眉,“我要是反应慢点你就要打到我脸上了,我这么俊俏的一张脸你要是毁了简直天理难容!” 他叽里呱啦说个没完,阮梨环顾一圈没发现熟人,有点摸不清状况。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霍思安掏出面小镜子欣赏自己俊俏的脸蛋,随口道,“你在鸿蒙山上,这是仙盟为你们这些新弟子临时准备的房间,至于我……” 他勾唇一笑,“我是仙盟 “……” 阮梨选择性耳聋,探头看向门外,“我师兄呢,怎么就我一个人。”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破阶的那一刻,只记得自己升个阶疼得要死,好不容易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悬空站着,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她精疲力尽直接晕了过去。 “喂喂喂,”霍思安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阮梨眼神幽幽地望着他,“我劝你最好快点走,一会儿我师兄来了,我怕你自惭形秽。” “……呸!” 仙盟 阮梨跟在后面活动手脚,出了屋子后入眼的是一片缭绕的云雾,白茫茫的极漂亮,一座拱形桥伸向望不到的远方。 这就是鸿蒙山仙盟吗? 果真灵气充盈,是修炼的好地方。 霍思安大摇大摆地上了拱桥,阮梨紧随其后,拱桥之后是万层石阶,一步步通向下方的封名大殿。 殿前的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弟子们穿着统一的蓝色服饰,穆启等人皆站在队首,而队伍的另一边则是从这次宗门大比中选出来的二十名弟子,其中有蓬莱的宁怀书和白芊芊,炼体门的罗威和姜子昌,合欢宗的岳蔓和两个师妹,天机门南宫鹤和万佛宗净思,丹鼎宗顾白也在。 阮梨环顾一圈,看到了卫悯、百里越,还有师姐莫卿卿和小师兄秋南,顿时便扬起了眉眼。 太好了,大家都在! “阿梨!” 百里越喊了一声,要冲过来抱阮梨,跑到半道突然有人截胡,猛地撞了他一下,硬生生拐了个弯撞进围观群众怀里。 围观群众罗威:“……” “阮梨!” 成功截胡的南宫鹤见到阮梨跟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那叫一个神情激动,挽着袖子抹眼泪,“呜呜呜我就知道我们阮梨是最有出息的,你可真是没辜负我的期望啊,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必定是人中龙凤!” 阮梨:“……” 演过了吧大兄弟。 她表情镇定,一眼看穿这人,铁面无情地说,“你说再多好话我也不会赏你灵石的。” 南宫鹤假哭的动作顿住,期期艾艾地问,“给个红包讨彩头不好吗?” “阿弥陀佛,”净思总是能在这种时候毫不违和地出现,趁机把化缘钵拿出来,“南宫兄所言有理。” 阮梨默默掏出一袋子灵石丢过去,“你们自己分吧。” “嗯??”看到这一幕的霍思安不淡定了,“她还真给?这丫头是太傻还是太壕?” 怎么可以有人丢灵石像丢垃圾一样随便! 弄走两个拦路虎,阮梨总算成功加入沧溟宗的大队伍,她乖乖叫了几声师兄和师姐,得到几人充满温柔的爱抚。 卫悯:“我已经把你赢的魁首的消息传给师尊了。” 阮梨有点好奇萧隐得知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师尊怎么说的呀?” 卫悯笑了下,“他问你愿不愿意接替掌门之位。” “呃,”阮梨老实巴交地说,“这位置还是让他老人家坐着吧。”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阮梨感受到几道强烈的视线扭头去看,一道视线来源于白芊芊,对方神情阴郁,眼神复杂,嗯,可以理解并忽略,一道视线来源于蓝衣弟子中的一位,温和含笑,看得阮梨一脸莫名并且感到恶寒,还有一道视线来源于顾白……诶?原来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莫卿卿。 莫卿卿显然也察觉到他的视线了,但一脸若无其事,没有丝毫要跟其对视的意思。 不愧是她肱二头肌发达的莫师姐,心和肌肉一样硬。 “看什么呢。” 脸颊被一只微凉的手托着转回去,卫悯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他一直都很平静,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为阮梨拿到魁首就震惊或者欣喜。 阮梨仰起脸,“师兄,我拿了魁首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在秘境折腾的这几天她瘦了一些,随着修为的提升个子好像也长高了,但杏眼清澈纯净,心态和性格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有那么多人等着和她这个魁首攀谈结交,她却窝在这里聊天侃地,不骄不躁,但是又想要夸奖。 卫悯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嗯?想要我怎么夸你?” 阮梨眼睛转了转,“这当然要师兄你自己想啦,不要偷懒。” “好。” 卫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我便想想该怎么夸你。” 她弯着眼睛笑了,本就年纪不大,笑起来更显得无辜稚气,在与她不相熟的人眼里十分具有欺骗性。 有人看出南宫鹤与阮梨有点交情,于是便向他打听,“这个姓阮的小友看起来纯真可爱,是不是很好来往啊?” 也有人猜测道,“这姑娘看着就没心机,脾气应该很不错吧,会不会经常受欺负?” 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阮梨简直令人眼前一黑,南宫鹤和净思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她在秘境里莽天莽地的行径,还受欺负呢,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南宫鹤做口型:要解释吗? 净思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于是南宫鹤果断装聋。 行吧,你不说我也不说。 第93章 下次师兄给你买甜的。 “诸位——” 雄浑的嗓音从大殿之上传来,弟子们抬头望去,在一片云山雾缭之间看到了仙盟的副盟主齐峰和几位长老,三宗两门的宗主掌门也全部到场,围坐在大殿两边。 齐峰相貌和蔼可亲,没什么长辈架子,乐呵呵地说了番场面话。 “……如今宗门大比已经结束,我们仙盟又多了二十位惊才绝艳的弟子,诸位今后的日子要在仙盟度过,希望大家莫忘初心,一心向道!” 弟子们躬身行礼,齐声应道,“弟子切记!” 齐峰笑眯眯地望了眼台下众人,“新来的弟子们有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师兄师姐,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了解过后就要跟着长老们上课了,望诸位勤于修行,莫要虚度时光。” 他说完后坐在左手边的白发长老捅了捅他胳膊,小声提醒,“漏了漏了,还有一个环节呢!” 齐峰这才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点尴尬地补充道,“明日开琼天境,届时境内的剑阁、丹殿、武器库都会对你们开放,新来的弟子们到时在弟子堂前集合,由——由穆启带队吧,你多照顾照顾师弟师妹们。” 穆启从队伍里走出来,身姿修长,相貌端方,微微拱手应道,“弟子领命。” 带新弟子去琼天境的任务交给了穆启,领弟子们去宿舍的任务就由柳文馨负责了,她性格热情,极其地自来熟,勾着岳蔓的脖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来来,新人都跟我走,领你们去看看新建的弟子堂,你们的宿舍可比我们刚来那会儿精致多了。” 岳蔓比柳文馨还高出一头,对这个师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委委屈屈地低着头被她勾脖子,满脸都写着郁闷。 再看阮梨,人家悠哉悠哉地啃着灵果,身边师兄师姐的围了一圈,还有个脑袋锃亮的秃头和尚跟着凑热闹,那些想与她结交的弟子都被挡在外围,愣是连她一截袖子都摸不到。 “哎呀,”阮梨走着走着越来越挤,百里越和南宫鹤一众人快把她挤成一条了,她后背贴着卫悯的胳膊,烦躁地踢了脚挤人最狠的南宫,“干什么呢这是,那么宽的路挤我干嘛?” 南宫鹤一个抬手把想要上来搭讪的某弟子挡开,严防死守,开玩笑,要是再多几个人巴结阮梨,就凭她那大方不计较钱财的性格,岂不是会四处散财! 那可不行,南宫鹤目前只能接受净思和尚和自己一起乞讨,其他人就算了吧。 他扭头朝阮梨笑笑,“挤挤更暖和啊。” 阮梨无语:“……有毛病。” 她摸了几颗灵果出来,买的太多也忘记这是什么种类的果子了,随手分出去几个,留了个香味最浓,看起来最好吃的,举起手来递到卫悯唇边,“师兄你尝尝。” 卫悯低头咬了一口,差点没被酸得皱眉。 阮梨还在认真地问,“甜不甜?” 他表情淡定,“甜。” 阮梨不疑有他,抱着对师兄绝对的信任自己也咬了口,结果下一秒整张脸都皱巴起来,酸得眼泪都出来了,哀怨地瞪了卫悯一眼。 卫悯居然还好意思笑,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笑意分明,声调倒是很软,跟哄小孩似的,“下次师兄给你买甜的。” 阮梨拿出来的这些灵果全都是酸的,百里越皱完眉秋南皱眉,南宫鹤流完泪净思流泪,几人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递给外围的兄弟姐妹。 有福不一定共享,但有难大家是一定要同担的。 “到了,这就是弟子堂,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柳文馨笑吟吟地转过头来,冷不防对上一群眼泪汪汪的小可怜,吓了一跳,迟疑道,“……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弟子堂一共有五层, 她扫视众人一圈,把木签递到了卫悯面前,笑得矫揉做作,夹着嗓子说,“师弟先抽吧。” 卫悯也没拒绝,随手抽了根木签,他抽完后大家也都来抽了签字。 “412。” 阮梨看完自己的房间号,探头去瞅卫悯的,“师兄你在508哎。” 都不在同一层呢。 最终和阮梨一样都在四楼的只有南宫鹤和秋南,莫卿卿等人都在五楼。 “行了,大家都去自己房间吧,明天还去要琼天境,今天就不用太劳累了。” 有弟子大着胆子问,“师姐,听说琼天境里的剑阁收纳着众多宝剑,还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本命剑,这是真的吗?” 这批弟子里有不少人都是剑修,本命剑对剑修来说确实是件大事,甘心这些也很正常。 柳文馨很好说话的样子,耐心解释,“也不准确,即使拿不到本命剑也能挑中一把很好的剑,剑阁里不收次品。” “师姐,”这次出声的是阮梨,她还老老实实地举了手,认真询问,“可我已经有本命剑了,我去剑阁是不是没用啊?” 举起的手碰到了卫悯耳朵,只是轻轻擦过但留下的触感久久不散,他微微眯眸躲了下,将她的手拉下来,也没松开,就捏在手里摁着玩,宽袖遮住了两人的手,没人发现这方小天地里有些过分的亲昵,阮梨自己也没在意。 柳文馨被问得愣了下,神色认真起来,“你已经有本命剑了?” 阮梨点头,见她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便多解释了两句,“我父母给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契定了。” 她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多见,一是本命剑十分难寻,可遇不可求,二是年龄太小很难契定成功,但她偏偏就是个例外。 柳文馨听了直接羡慕得扼腕长叹,她也好想有这样的父母! “既然已经有本命剑了,那你可以不去剑阁,去丹殿和武器库看看有没有能拿到手的宝贝,只要你能拿到并顺利带出来,那宝贝就是你的。” 阮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94章 保护师兄,阮梨有责。 阮梨进了宿舍才发现白芊芊居然就住在自己隔壁,两人开门时偶然对视上了,她率先移开视线,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间,动作间有些刻意回避的意思。 没说风凉话也没故意恶心人,像是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 阮梨想起她刚到蓬莱那会儿看自己时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嫉妒神情,合理怀疑自己这次是真的打击到她的虚荣心了。 害,谁让她就是这么强呢,真是没办法。 阮梨得意忘形后很快就被打脸了,半夜时体内灵力忽然紊乱,沿着经脉四处乱蹿,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丹田处灼烧的痛感,疼得抓皱了床单。 这和姨妈痛也太相似了吧! 阮梨疼得冷汗津津,好半晌身体里那古怪的灼烧感才慢慢消退,她彻底没了睡意,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她就算再迟钝,事到如今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了,先是经脉堵塞修行滞缓,如今又莫名其妙开始丹田疼痛,这些都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得了某种奇怪的隐疾,可要说自己有病吧,她修为涨得飞快,吸纳灵气的速度也超乎常人。 难不成是连续几次都将灵力用尽伤到丹田了? 阮梨又自我否定了这个可能,她丹田没有问题,容纳灵力的空间甚至都比以前大了,而且丹田受损应当和她感受到的那股古怪灼烧感无关。 她试着去回忆那种灼烧般的疼痛,隐约觉察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抽条成长。 奇怪。 阮梨发了会儿呆,心情烦闷,她不是会自怨自艾自己憋着的性格,烦躁的时候就想方法疏解心情,于是把小美从乾坤袋里薅出来开始撸毛,这胖鸟不愧是她一把灵石一把灵果精心喂养出来的,羽毛就是好摸,滑不溜秋,柔软顺手。 小美眼睛睁开条缝,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看在她现在心情不好的份上,没有再跟她闹,母鸡抱窝一样稳稳当当蹲在她怀里睡觉。 阮梨撸着毛,与此同时还想“散步”解解压,便分出两缕神识在外面飘飘荡荡地闲逛,路过几间房门前,无意中探查到了一点声音。 “你要引情丹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用啊,我看着那个美人性格冷冷的不好接近,用引情丹试探一下。” “师姐……你在仙盟也敢使这种小手段,真的不怕被逮住吗?” “鸟为食亡,我为色死,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没和人双修过呢,你这也太优柔寡断了!” 是岳蔓和柳文馨的声音,阮梨消化了一下这对话里的内容,手一抖薅掉小美两根毛。 柳文馨居然看上了某人,想要用药强逼! 妈诶,这也太劲爆了! 不过这种偷听墙角的行为真不太好……阮梨这么想着,又多放出几缕神识,生怕自己听不清楚那两人的密谋,她超级想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好吗! “我不能给你,我觉得那不是你能惹的人。” “什么嘛,引情丹而已,最多只会让他对我动心三日,我就想利用这三日好好刷一下存在感,搞不好真能发展出一段姻缘来呢。” 引情丹是合欢宗的秘药,只有合欢宗的人才能用,被下药的那方会对下药者产生一种想要亲近靠近的冲动,但也仅是如此,不至于太过分,举个例子来说,如果对方一开始对你避之不及,那用了引情丹后就会热衷于找你聊天互动。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能够给关系冷漠的男女创造共处机会的绝佳良药。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用了引情丹后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作为内行人,岳蔓清楚引情丹的效果,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犹豫,但已经松口了。 “那、那你保证不能太过分啊。” 柳文馨嘿嘿笑,“放心吧,我能做什么呢,顶多趁机摸摸小手,唉,他可真是个绝色美人,比穆启帅多了。” “……他是阮梨的师兄,你还是谨慎点吧。” 阮梨手重重一抖,这次把小美扯疼了,气得它拿嘴叨人,成功化身啄木鸟。 她被叨了也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愣愣地跟小美对视——艹,那个要被下药的倒霉蛋是卫悯! 为什么不怀疑是百里越呢,因为“绝色美人”四个字里他顶多占一个“人”。 卫悯要被下药了……下药的还是合欢宗的人…… 阮梨只觉得两眼一黑,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把自己堵死,她沧溟宗大师兄的清白怎么可以毁在柳文馨手上! 看柳文馨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用这种招数对付过很多人,阮梨是绝对不允许自家师兄也成为被她玩弄的对象的。 不行,得保护好师兄。 阮梨这么想着,恨不得把所有神识都抽出来放到柳文馨身上,从而洞穿她的所有阴谋。 “……美人好像住在五楼吧,不知道这会儿睡了没有。” 岳蔓语气复杂,“你不会还想摸到人家房间里去吧。” 柳文馨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才不是想偷看他身体的变态,我只是想趁着他休息给他下药而已,这样他明天就会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啦。” “……” 岳蔓无言以对,她说的这两种理由只有变态和更变态的区别。 阮梨则是精神一震,意识到捍卫卫悯清白这件事迫在眉睫,柳文馨根本就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她万一真的偷偷摸到卫悯房间里给他下药呢。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阮梨手忙脚乱地把正在给自己梳理羽毛的小美塞回乾坤袋,连借口都没想好就急匆匆地上了五楼。 夜半时分,卫悯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小缝,卫悯平躺着一动不动,因为早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认出了来人,便耐着性子等人出声。 阮梨偷偷摸摸钻进房间,发现卫悯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扼腕叹息。 他睡得这么熟,这么没有警惕心,如果柳文馨潜进来给他下药他都不知道! 果然还是得让她来保护着。 第95章 你不也一样很在乎我吗? “师兄,” 弟子们的宿舍格局相似,推门进去左侧就是床,一道模糊的人影平躺在床上,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阮梨那声“师兄”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没收到回应,可想而知卫悯睡得有多沉。 其实对于修士们来说,睡觉等同于一种吸纳灵力的过程,也是一种修行,大多数人都不会完全沉溺其中,一有动静就会醒神。 当然也有例外的,像一些修为比较低、吸纳灵力速度比较缓慢,或者身受重伤需要时间恢复的人,他们“睡”得就会比较沉,卫悯无论怎么看都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他和阮梨一样单纯享受睡觉的过程,但不至于睡得不省人事。 难不成他是觉得在仙盟非常安全,所以放任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了? 阮梨因为卫悯睡得太死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而深感忧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觉得他这么心大十分不应该。 她走到床边,神情郁闷地戳了下卫悯搭在被子上的手背,加重语调唤了句,“师兄!” 卫悯本来还想再装一会儿,想看看这小姑娘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己这里是想要什么幺蛾子,但他听出阮梨话音里的情绪似乎不大对,便顺势睁开眼睛,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呵欠,“啊,你叫我?” 他顺手摸了把阮梨的脑袋,小姑娘头发柔顺细软,摸起来还凉凉的,很舒服。 “半夜不睡觉来找我干嘛?” 房间里没有点灯,卫悯的眉眼有些朦胧不清,他语调懒洋洋的,在夜色的衬托下透着股不自知的柔和,给人一种他脾气其实很好的错误。 不对,也不是错觉,阮梨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师兄脾气确实是蛮好的,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没见过他跟谁发脾气。 他的冷是皮相上的,骨子里其实并不是个冷漠的人。 “发什么呆呢?” 迟迟没等到回音,卫悯好笑地问,“你是在梦游吗?” “不是。” 阮梨胡思乱想了一通,想起来自己找过来的目的,立刻紧张兮兮地拽住了卫悯衣袖,把自己偷听来的消息全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恨铁不成钢地谴责一句,“你睡觉那么沉,如果来的是柳师姐,你明早就要和引情丹相亲相爱了!” 她指责人的小语气特别有意思,凶巴巴的,但是又没什么杀伤力,就跟在卫悯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下似的,惹得他莫名其妙地想笑。 他沉吟片刻,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抓住了这件事的重点,“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提醒我不要中计?引情丹我听说过,效果其实不是很明显,顶多能让我跟柳文馨多说两句话,你倒也没必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阮梨呆呆地眨了下眼,紧接着拧起眉头,不高兴地说,“你觉得没所谓?万一她临时改变主意给你下更猛的药呢?你这也太没忧患意识了!” 她越说越生气,不止是气自己好像多此一举被嫌弃了,还气其他的,但她此刻没心思去掰扯这其中的关系,怒气冲冲地往外走,“那我不管你了!” “诶——” 卫悯吓了一跳,他刚刚说那些一部分是心里话,一部分是纯粹地想要逗人玩,没想到真把人给惹生气了,他当下全没了平时荣辱不惊的模样,难得有些慌张,“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怕阮梨生气,连忙把话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为我的事这么费心,其实明早再来跟我说也来得及。” “那怎么一样。” 阮梨被他攥着手腕,想起他刚刚混不在意的模样就不痛快,“你是我师兄,你的事情我当然在意,能今晚说我肯定不会留在明天早上,要是害你被下药占便宜,我还怎么好意思叫你师兄。” 她其实就是这样的性格,很护短,在蓬莱的时候没机会展露这一面,但来了沧溟宗,有了真正在乎自己的师兄师姐,阮梨性格中的这一面就愈发明显了。 尽管她此刻心里大概还有点其他想法,但因为还没真的开窍,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紧张的原因归结到护短这上面了,并且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她护着自己家师兄还要什么理由! 卫悯听着她这一番委屈中夹带着郁闷,郁闷中又格外理所当然的话,轻轻扯了下唇角,抵着她手腕内侧的拇指轻轻摩挲两下,轻笑着问,“这么在乎我啊?” 人家明明说的是在乎师兄,到他这里就直接把“师兄”这个身份换成了 阮梨丁点儿都没听出卫悯话里的意思,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你不也一样很在乎我吗?” 单向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阮梨在蓬莱吃过这方面的亏,长了记性,如今早已学会了去在乎真正在乎自己的人。 卫悯听到这话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时的沉闷重声,条件反射般地去看阮梨眼睛,却见她神情坦荡自然。 他抿着唇角,声音很轻,闷在夜色里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为什么这么肯定?” 阮梨弯起了眼睛,“师兄,我在小天地里跟那个魔头交手的时候你一直看着我,我知道的,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 担心到有好几次都想冲上来帮忙,但又想要她独自历练成长,理智和情感互相矛盾,想要做的事、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藏在他那双漆黑的狭眸里了。 良久,卫悯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笑音,攥着阮梨的手指下滑捏住了她指尖轻轻揉捏,轻声叹道,“原来这么明显……” 他话音一转,笑着对阮梨说,“既然你这么在乎我,那我的安全就由你负责了,阿梨,能保护好师兄吗?” 最后一句他故意将尾音压得低低的,特别像某种不怀好意的诱哄,然而阮梨没什么应对的经验,晕头晕脑地就答应了。 “我能的!” 第96章 啃一口啃一口。 阮梨信誓旦旦地说完保证的话,看着卫悯含笑望着自己的眼睛,顿时感觉肩上担着重任。 师兄都这么信任她了,她绝对得把师兄的清白守护好。 卫悯“嗯”了声,眼底还有未消散的笑意,牵着阮梨的手指往被子里塞,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应当的事。 “那就辛苦你替师兄守夜了,你知道的,我一睡死就察觉不到外面的动静,柳文馨要是来给我下药,我肯定发现不了。” 被窝里暖融融的,阮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悯勾着腰抱到了床上,和他同床共枕。 两人身上都穿着衣服,床铺也宽敞,就算盖着同一条被子睡觉也不显得多暧昧,毕竟他俩心思一个比一个单纯,卫悯是纯粹想跟她亲近,想逗她玩儿,阮梨则是自觉地站在了保护者的位置,看待卫悯就跟看待一只需要她保护的流浪狗没什么区别,因此也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她拍拍卫悯肩膀,一脸认真,“放心睡吧师兄,我替你守着,我睡觉可轻了,一有动静我就能发现。” 保险起见,阮梨还特意放了缕神识出来,跟陷阱似的放到门口守着,谁进来她都能 她的体温比卫悯要高些,身上还有股果香味,卫悯很喜欢闻,习惯性绷紧的神经在这股暖意与果香的包围下逐渐放松下来,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强烈的困意。 “唔,”他声音低沉含糊,“那我睡了。” 不久后,阮梨肩膀微微一沉,是他的额头靠了过来,两人虽然盖着同一张被子,但贴着的地方只有肩膀上那一点,相较于肢体接触,他的气息更为无孔不入,是一种清冽的霜雪味。 阮梨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 新弟子们来到仙盟的 柳文馨端着一壶清茶来到五楼,迎面跟霍思安撞上,后者伸手要拎茶壶,被她一掌差点拍飞。 “喂喂喂,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喝你一口茶怎么了?” 柳文馨翻个白眼,“想喝你自己去偷,别占我便宜。” 这清茶原料珍稀考究,对修士大有裨益,仙盟里只有副盟主齐峰在后山上种着一小片,有些胆子大的弟子(这里特指以柳文馨为首的几个)就会时不时去偷偷薅两把。 霍思安看她端着茶往五楼走,猜到她大概是要给谁献殷勤,气得想发疯,“你去年还说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柳文馨你不要太过分!” 他是显嫩的娃娃脸,一激动就红眼,看着分外凄惨,霍思林同情地拍拍他肩膀,一针见血道,“去年她夸你是因为想要你手里的上品丹药,她跟我借灵石的时候也夸我仙盟 霍思安当场傻眼,如遭雷击。 “柳!文!馨!” 充满怒气的吼声传进阮梨耳朵,昨夜里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特别警醒的人这会儿只是烦躁地哼哼了两声,耳朵往被子里一埋继续大睡特睡。 卫悯早就醒了,见她喉咙里哼哼唧唧的,隔着被子轻轻抚了抚她脊背,“没事,继续睡吧。” 他支着下颌,姿态散漫随意,透着股晨醒时的慵懒劲儿,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两缕神识在屋里玩闹。 其中一缕神识是他放出来的,它刚一出来就缠上了阮梨的神识,只是把气息渡过去一点,阮梨那本来活泼好动的神识就软叽叽地趴着不动了,然后趁对方疑惑之际一个反扑,双方缠斗在一起。 神识脱离识海之后是可以跟别人的神识互动来往的,只不过这种行为只能发生在关系十分亲密的人之间,任何一方的信任不够就会导致神识受损,在神识互动的间隙,彼此的一部分想法也能被共享。 卫悯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神识玩闹,识海某处忽然一个激灵,他感受到了阮梨此刻的部分想法。 “好香的猪蹄,啃一口啃一口。” 与此同时,他锁骨处骤然一痛,卫悯愕然地低头去看,咬他一口的正是闭着眼睛的阮梨,这姑娘在他露在外面的锁骨上啃了一口,留下了亮莹莹的口水和泛红清晰的牙印。 她的想法又被共享过来——“好难吃,一点味道都没有。” “……” “笃笃——” 柳文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刻意用的夹子音,“卫师弟,你起了吗?我给你送点清茶过来。” 她的声音比什么都好使,一下子就让阮梨从梦中惊醒过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直了,眼中三分茫然七分警惕,想也不想地直接用被子把卫悯盖住了,严肃地说,“师兄你别出声,不要搭理她。” 卫悯被迫蒙在被子里,像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他锁骨还隐隐作痛,指腹摸到牙印时却露出个笑。 “还没起吗?” 柳文馨敲了半天门没人搭理,觉得卫悯一定是故意的,她好歹也是师姐哎,他居然敢这么晾着自己,啧啧,有种。 她就喜欢这么有种的,带感。 觉得也不能把人惹得太过,柳文馨克制住自己破门而入的冲动,这才刚进仙盟 就是可惜看不着美人睡醒的模样了。 她端着茶壶原路返回,顺手敲了敲霍思安的房门,把茶壶放下,“请你喝茶,消消火气。” 霍思安臭着张娃娃脸把茶壶拎起来,“一点小恩小惠可收买不了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房门关上,霍思安神情一变,扑到霍思林怀里嘤嘤哭泣,“她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霍思林企图让他清醒点,“那壶茶是卫悯不要才给你的。”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茶给我了!我才是她最在乎的人!” “……” 霍思林面无表情, 单人房它不香吗?? 第97章 人家叫穆启! 琼天境是仙盟的藏宝处,只有在给弟子里奖赏的时候才会打开,里面最重要最深不可测的地方是剑阁,剑阁实际上是一片剑冢,里面葬着许多没能成功飞升的修仙界大能,真要追溯起来,年岁最久的可能都有上千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修士早已入了轮回,但他们的本命剑却因为种种原因还留在冢穴里。 本来剑冢的踪迹无人知晓,只有极个别的非常有好运气的人才能无意中踏入并寻得本命剑,但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搅乱了修仙界的格局,导致多处灵脉受损,剑冢里那些宝剑一个比一个娇贵,都是需要用天地灵气滋养的,于是被迫进行了一次迁徙活动,搬到了明面上来,之后又被仙盟收留管理。 为了培养新弟子,尤其是战斗力最强的剑修,仙盟经过多方商议后便允许剑阁向通过宗门大比的弟子们开放,能找到本命剑最好,找不到拿个剑临时用着也可以,里面毕竟没有次品,都是些上好的宝剑。 穆启被安排来带新弟子们进琼天境,一大早就在弟子堂外面等着,他穿着一身蓝色服饰,面上含笑,气质如水般温润,很容易就让人新生好感,他也极其擅长与人交谈,只是说几句话的工夫就让一众弟子心悦诚服,奉为偶像。 “听说穆启师兄的本命剑是乩风,上古神剑之一呢!” “天呐,好羡慕,我也想要上古神剑。” “哈哈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上古神剑总共才几个,怎么可能有你的份儿。” 弟子们神态轻松,闲聊之中故意打趣,阮梨路过时还被谁追着问了一句,“哎阮梨,听说你的本命剑也是上古神剑?” 说话的那人脸上带笑,但语气有点故意挑事儿的意思,“你的本命剑跟穆师兄的相比,谁更胜一筹啊?” 他出身普通,但现在跟罗威几人站得很近,看起来是准备投奔炼体门了,说这话估计也有故意为难阮梨向罗威表真诚的意思。 阮梨瞥他一眼,“不管哪把剑强,你一个没有本命剑的人都不配评价。” 男人一噎,脸色迅速涨红,求助似的看向罗威,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罗威装作看不懂他的求助讯号,在默默扭头的同时还不露痕迹地后退几步,希望阮梨不要把矛头转向自己。 如今的阮梨可不再是那个十八线小宗门里的无名小卒了,她不仅是有史以来宗门大比分数最高的魁首,还是百年来 更何况他爹还特地来敲打过他,让他有机会一定要和阮梨搞好关系。 眼看着阮梨的视线已经要转移到自己这里了,罗威暗骂一声,生怕阮梨会误会是自己指使的那人主动挑衅,激动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否认,“和、和我无关!” “哦,”阮梨语气平淡,恰到好处地用神情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不是就不是,你对着我脸红什么?害羞啊?” 穆启被弟子们围着问了一圈问题,没留意到阮梨这边发生的小插曲,走过来正好听到她那句“害羞啊?”,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罗威,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猛男,他?害羞?? 难道阮梨跟这个炼体门的弟子有什么私情吗? 穆启暗中思忖,罗威是炼体门掌门的独子,身份地位不一般,阮梨如果跟他有私情的话倒也不错,这么一想,他更加坚定了要把阮梨拉拢过来的想法,如果她能为他所用,她的关系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人脉。 “阿梨,”穆启柔声唤了一句,语气亲昵又自然,就跟他们一起相处过很多年了似的。 “昨天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叙旧,在仙盟待着还适应吗?” 他相貌出众,虽然是穆霄亭的儿子,但从外表看上去相似的地方并不多,穆霄亭冷漠疏离不好接近,他则生得分外俊郎温和,看人时眼神和表情都很认真,让人情不自禁地卸下心防。 阮梨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那时候自己刚学会走路,他则已经是个俊逸出尘的青年了,回蓬莱拿东西,路过她时笑着喊了声小师妹。 说起来两人还真是不熟,阮梨看他就跟看个陌生人似的,也没什么感觉。 她干巴巴地回,“挺适应的。” 跟这种正儿八经的陌生人聊天叙并不存在的旧好尴尬啊,想溜。 穆启显然没有看出阮梨的煎熬,并且把她此刻的局促尴尬当作了害羞,温和地笑着说,“许久不见是和我生分了吗?怎么不叫师兄了?” 虽然不知道他这句“师兄”指的是在蓬莱时候的称呼,还在现在的,但阮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已经离开蓬莱了。” “我知道,”这事儿穆启已经从父亲那里知道了,只是他把阮梨做出的决定当成了一时冲动,没有细想原因。 他表情充满内疚和歉意,“是蓬莱没有照顾好你,你从小在蓬莱长大,就算离开了蓬莱也还是我们的亲人,以前师兄对你疏于照顾,以后就不会了。” 说实在的,他真的很会说话,又总是一副谦逊温和的模样,阮梨没办法和这样的人冷脸,即使她心里其实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那倒也不用,我师兄师姐都在呢,你不用为我费心。” 穆启权当她是在说客气话,笑得愈发温柔,“怎么能是费心呢,师兄愿意照顾你。” 他态度太亲切了,让阮梨感到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干巴巴地“哦”了声,看到弟子们都陆续走出来时找准时机混了进去,以此逃避这令人头大的社交。 百里越边走边整理腰带,“老远就看到你和那人在说话了,他谁啊?” “好像是姓穆,”秋南插嘴,仔细想了想,“是叫穆曲吧?” 阮梨反驳,“才不是,人家叫穆阙。” 慢几步追上来和他们并肩的莫卿卿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真是够了,他叫穆启!” 秋南也就罢了,阮梨你一个前蓬莱的怎么连人家宗主的儿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第98章 心里只有我们家阿霜。 “还有一位弟子没到。” 穆启数了人数,话音刚落,那位迟到选手就慢吞吞地挤进了队伍,他身量修长挺拔,比旁边的男弟子还高出不少,一张冷白的脸上神情寡淡,鼻梁高挺,眉眼精致,五官的线条锋利清晰,如同细细雕琢过一般,丝毫挑不出瑕疵。 这样出众的容貌实在是惹眼,哪怕他修为在弟子们之中并不算突出,可他懒散闲适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引别人的目光了,看到他,就能联想到那句“有些人生来就是站在光里的”。 穆启目光停在那人身上仅仅几个吐息的工夫,对方却感知敏锐地侧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神是和姿态全然不同的冷冽凌厉,丹凤眼挑出一抹细细的弧度,所有情绪都藏在眸尾,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就觉得冷,仿佛有雪化在肩头。 很快,对方又将脸侧了过去,挺拔的脊背弯下去,迁就着身边的人低头说话,唇角翘起来一些,似乎在笑。 跟他说话的人正是阮梨。 “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两人分开后阮梨先回了自己房间换衣服,没想到卫悯在后面磨蹭了那么久,成为最后一个来的。 “唔,”卫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指尖在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处轻抚了两下,意有所指地说,“藏点东西。” 阮梨哪晓得自己做梦发疯在人家清清白白的美男子身上咬出了暧昧的牙印,害得人家不得不费劲儿找出一件领口高的衣服遮挡住。 她好奇心强,听到卫悯说一半留一半很是着急,追问道,“你藏的什么呀?连我也不能说吗?” “嗯,不能说。” 说了怕她留下阴影,以后都不肯再和他同床共枕了怎么办? 卫悯很享受被阮梨缠着追根问底的滋味,余光瞥见穆启还在望着这边,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将阮梨牢牢挡住。 穆启收回视线,眉头很明显地皱着。 他知道阮梨离开蓬莱后进了个不知名的小宗门,这小宗门的弟子还挺争气,全员都进了仙盟,但他们没有背景,修为又普通,在穆启眼里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个卫悯……让他感觉很不好。 收拾起纷杂的思绪,穆启没有将情绪暴露出来,伪装得天衣无缝。 “琼天境已开,大家进去后去自己想要的地方,向北走是剑阁,东边是丹殿,西边是武器库,各位只能选择其中一处,结束后就可以出来了,我在这里等着大家。” 剑修们早就跃跃欲试了,尽管他们不确定这次能不能找到本命剑,存在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危险,但本命剑的诱惑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没有一个人选择保守路线,纷纷冲向了剑阁。 阮梨是其中的例外,她已经有本命剑了,没必要再去剑阁,所以打算去丹殿逛逛。 但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阮梨才纠结了两秒钟,身边的人就都消失不见了,弟子们之中当属她那几个师兄师姐溜得最快,生怕晚一步好东西被抢走了,穷人家的孩子不容易,要珍惜每一次机会,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结果就是现在阮梨想找人问问路都找不到,琼天境里灵气缭绕成雾,对她这种方向感不好的人来说更是灾难。 阮梨煞有其事地分析了一会儿方向,犹犹豫豫地朝自己的左边迈出一步,心想除了剑阁她去哪里都行,武器库的宝贝还能拿去八方城倒卖呢,也不亏,算起来她可是有着三分之二的概率选对方向,她不能那么衰吧! ……她还真就那么衰。 阮梨看着路边忽然出现的大大小小形制独特的墓碑,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真走到剑阁来了啊,她又拿不到剑。 阮梨心情郁闷,磨磨蹭蹭地往前走,权当自己是来闲逛了,兜里没揣钱,什么也买不着的那种闲逛。 路过一处,有个弟子正在费劲吧啦地抓着一截剑柄往外抽,屁股撅得老高,看起来像在拔萝卜。 边拔边求,“尊上看我一眼吧!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本命剑!” 那把剑埋得很深,只露出一点剑柄在外面,对如此动情的哭诉毫无反应,甚至还嫌弃似的又往土里埋了埋。 弟子惊得大呼小叫,“不要啊尊上!我就看上你了,你再多看我几眼啊!我真的很不错的!” 能让一把上品宝剑甘愿和修士契定,剑和修士之间要么是有着极深的渊源,要么是剑出于某些考量主动抛去橄榄枝,再就是一种极普遍的方法——打败它,征服它,成为它的主人。 鉴于这把剑对这个弟子明显不待见,排除“一见钟情”和“渊源深厚”,要想打动它就只能靠武力。 那弟子“啊”了声,手腕骤然一麻,紧接着被震飞出去,“嘭”地一声摔到阮梨脚边。 “……” 阮梨热情鼓励,“好剑怕缠,你再坚持坚持,肯定能遇到一个不嫌弃你的。” 弟子:“……谢谢你啊。” 他很快想到阮梨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疑惑道,“你已经有本命剑了怎么还来这里?” 他精神一震,悄悄问,“难不成你想要移情别恋换把剑?” 契定本命剑后,持剑者拥有主动权,可以选择跟本命剑结束契约另寻它剑,代价就是得赔偿本命剑一大批灵石供人家保养自己,就跟遣散费差不多。 阮梨腰间猛地疼了下,不用说也知道是照霜生气了在戳自己,可怜她啥也没说啥也没做就被当成渣女对待了。 “你别乱说,我心里只有我们家阿霜。” 那弟子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声嘟囔,“你刚出生不久就契定本命剑了,应该是你父母帮的忙吧,真羡慕,不然你现在也要跟我一样低声下气求人家下嫁了。” 他郁闷地调转方向,想要去找其他的剑再碰碰运气,没有发觉在自己转身后,刚刚还埋在地下纹丝不动的那把剑忽然自己出来了。 第十八位契定者。 阮梨好声好气地哄着照霜别家暴自己,见没热闹看了也准备离开,剑阁大得很,四处都可以看见地面上散布的坟包墓碑,有些剑大大咧咧地杵在墓碑前面晒太阳,有些剑则是阴郁地埋进地底不肯出来。 这些剑都是有剑灵的,虽然不至于到化形的程度,但跟主人沟通交流是足够了,在作战的时候也能很好地配合,对剑修大有裨益。 “什么东西?” 阮梨走着走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去瞧,见自己脚尖前的地面露出个紫檀木的剑柄,很是眼熟。 ……这不是刚刚那个剑修死乞白赖都没能求到手的剑吗? 她有点困惑地回头瞅了瞅来时的路,这才发现后面被犁了道细长的口子,这把剑竟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着她。 她有点懵,“你跟着我干嘛?” 剑柄晃了两下,见阮梨没反应后摇晃的速度和幅度都更急了些,似乎在催促着阮梨把它拔出来。 阮梨意会到这层意思,不用照霜家暴就自觉地倒退一大步,“别了前辈,我有本命剑了,一山不容二虎,我一个人也要不了两把本命剑。” 她礼貌地拒绝完就要绕道离开,结果她走一步,后面那把剑就跟一步,像是赖上她了一样。 阮梨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完全不懂这把剑看上自己什么了,而且也没听说过谁会盯着有本命剑的修士不放啊。 沙哑粗犷的男声忽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火苗喷出几米远,险些将阮梨给烤糊。 在阮梨眼里,她这副做派虽然陌生但也足够真实,毕竟她之前那些友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只是不装了而且。 死缠烂打的剑从半截埋在土里追变成叮铃咣当地在地上跑,一路追还一路被其他剑们看热闹。 它“咻”地飞到阮梨面前,跳跃的火光包裹着修长均匀的剑身,灼烫的火舌几乎舔到阮梨脸上。 琼云境背靠仙盟的一条主灵脉,灵气充盈,但剑阁里的大剑小剑们几百年没出去过了,天天靠着这点灵气熬日子,就跟天天喝白粥一样艰难无聊,听说前面那个小丫头居然那么有钱,纷纷意动。 转眼的工夫,阮梨身后的叮铃咣当声愈发震耳,她回头一看,十几把剑紧锣密鼓地追着自己,有些剑的剑身上还贴着前主人的挽联,这场面堪称离谱。 “老王,你怎么上赶着和修士契定,也太丢大家的脸了。” 一般来说是没有人会轻易更换本命剑的,一是缘分难求,没人能运气好到一辈子跟两把剑结缘,二是赔偿款真的是巨额,能把人半个家底都掏空。 阮梨被烤得脸颊滚烫,默默往后挪了挪,被他只说半截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刚好阮梨是个例外。 她跑得晕头转向,丝毫没意识到周围场景变幻,她一头扎进了个位置隐蔽的地下墓穴。 阮梨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这顿家暴是逃不过去了,她死命摁住要飞出去跟这群小三小四小五单挑的正宫娘娘,一个劲儿地表白心意,“阿霜冷静,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清楚的,千万要冷静!” 它正说着话,身后忽然蹿出来一柄通体幽绿的剑,“这丫头有芥子空间,里面宝贝多着呢,是个有钱的主,跟着它准能吃香喝辣!” 她直觉这样下去不行,立刻发挥自己方向感不好的“优势”,开始蒙头乱蹿,毫无规律可言,硬生生将跟在后面的剑甩丢出去。 但其实白芊芊对阮梨的情感中恐惧要占多数,自从发现事情不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阮梨拿了魁首还变成了入鸾境,白芊芊就万分恐慌,生怕她会像晶镜中展示的那样成长下去,如果她真的能成长到那种地步……白芊芊是万万不敢招惹她的。 一柄白剑幽幽道,“你们瞎吗?人家有本命剑了,看样子还是小时候就契定的。” “两种什么?” “奇怪……你身上竟然有两种……” 王霸剑嚷嚷着说,“她那把剑不行,看起来就弱了吧唧的,远不如我威风,我要让她重新跟我契定!” 阮梨无用的好奇心真的很强,听它吞吞吐吐地说话特别难受,干脆捂着耳朵要跑,省得它再说些什么勾她兴趣的话。 现在晶镜不知去向,宁怀书对阮梨改关,阮梨又成了仙盟的重点保护对象,白芊芊心里没底,只想暂时忍让退避。 “哈哈原来你不知道,也是,那时候你应该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娃娃——” 姓王名王霸的王霸剑哼哧哼哧地回,“你们懂个屁,这丫头才十六岁就是入鸾境了,前途无量!” 现在白芊芊这么黏宁怀书了吗?连找本命剑都要黏在一起? 白芊芊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走到宁怀书身边站着,一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的模样。 怎么跑得这么着急? 阮梨低头喘口气,冷不丁跟站在旁边的白芊芊对上眼,头顶冒出个问号。 “阿梨?” 正在跟一把心仪的剑争胜负的宁怀书见阮梨突然跑过来有些吃惊,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发生什么了?” 她脚步加快,从慢走变成竞走,一路“咻咻咻”地往前蹿。 阮梨不知道白芊芊的态度改变其实是因为变怂了,她对这两人不感兴趣,也没搭宁怀书的话,绕了条道就径直跑远。 “妈的谁家不长眼的小孩闯进来了?” 一道粗狂的大汉嗓音响在头顶,阮梨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懵懵地抬头去看,见一柄幽红的长剑飘在半空中,正骂骂咧咧地吐着脏话,每说句话就喷个火苗出来。 “站住!” 冒着火光的剑蹿到阮梨面前,一口气烧了她半截刘海,在阮梨傻掉的表情中,用一种纡尊降贵施舍般的语气说,“看在你资质难得的份上,本尊允许你做我的 阮梨表情呆滞,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刘海,摊开手一看,全成碳渣了。 她的头发…… 第100章 小丫头,你收了我吧! 越焚作为上古十大神剑之一,之所以名气不如其他几个,完全是因为它太倒霉,因为性情暴躁又挑剔,诞生数千年才契定了十几个剑修,又因为运气奇差,契定的主人里三个早死的,三个胸无大志当咸鱼的,三个为情所困一病不起的,还有三个恋爱脑被道侣坑死的,没一个事业批,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其他伙伴的名声早就超过了自己,因为跟着主人做了些扬名天下的事,成功跻身神剑的位置。 想想自己明明才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个,如今却吊在十大神剑尾巴上的位置,知道自己名姓的都没有几个人,越焚那叫一个气啊,在剑阁里听其他剑吹嘘功绩的时候全靠厚脸皮撑着,久而久之心里愈发憋屈,想要契定一个厉害剑修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于是接下来剑阁再来剑修的时候,越焚就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走了,特意把自己的墓穴往显眼的地方搬,等着自己的“有缘人”到来。 这一等就又是上百年,外面风云变幻,连仙盟都散了重建,越焚这个暴躁又挑剔的大龄剩剑还是没等到月老牵线。 它都要放弃了,开始自暴自弃,权当自己之前说的“如果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契定者,愿意三百年不说脏话”是在放屁,天天用污言秽语挑衅旁边那些胆小的剑,心想另辟蹊径,让这些剑把自己的威武名声传出去也不错。 就在它挪了窝准备大开骂戒的时候,好巧不巧,阮梨撞了上来。 虽然她看起来傻乎乎的,虽然她年纪很小,虽然她已经有了本命剑,但这都不是问题! 它可是头一次见体质特殊还能活着长大修到入鸾境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丫头天赋异禀,估摸着运气也不错,受天道眷顾,无论怎么看都是当它契定者的最佳人选。 所以越焚大发慈悲开了尊口,并且抖抖剑身上的灰,做好了迎接契定者激动感恩的准备。 鉴于这丫头年纪比较小,就算是感动到流眼泪它也可以理解。 越焚这么想着,就看到阮梨缓缓抬起头,露出她被烧掉半截的刘海,和比刘海尸体还黑的脸色,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敢动我头发,你完蛋了。” 可它跟阮梨相依相伴十几年,一人一剑的世界突然又插进一个小三,它心里实在难受。 它破口大骂,“好你个(哔哔——),你不要仗势欺剑,如果不是这丫头现在只用……,你未必能这么有用!” “?” 有主人的剑跟没主人的剑相比,那就是流浪猫和宠物猫的区别,后者可能更能打,但外表看上去肯定还是更可怜更磕碜的,这点越焚没法否认。 照霜冷笑,它本就是个暴躁性子,没遇上事时还只算高冷,遇到事了那就是暴躁小辣椒一枚,出口成脏,骂剑都不带重复的。 妈呀,一把剑骂人都能这么脏,她的耳朵肯定洗不干净了! 阮梨想起自己变成狗啃式的刘海,悲从心起,手中长剑挥舞得更加凌厉,她和照霜相处了十几年,最开始学习基本的剑招就是握着它开始的,一人一剑的默契无人能比,硬是将越焚给钳制住了。 如果往远处考虑,收了越焚好处是很多的,它上古神剑的威力不可小觑,天生就是个战斗狂。 想当初,它也是被骗走一颗春心的少剑之一,只能说岁月不堪回首啊。 还能怎么了,当然是大方善良识大体的正宫娘娘亲自给小妾让位了。 越焚大惊失色,这一套骂术可太耳熟了,这不是它那失散多年的死对头小霜吗?! 它又惊又怒,“几百年不见你骂剑怎么还这么难听,你对得起被你美貌蒙骗的万千少剑吗?!” 打过几招后越焚发觉这样下去不行,又连忙能屈能伸地开始附小做低,“好阿霜,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多考虑考虑这丫头啊,她迟早有一天要用……收了我没坏处的!” 它这话算是说到正点上了,照霜脾气再坏,对阮梨是没有二心的,把阮梨跟看眼珠子一样看重,越焚说的它也想到了,这段时间阮梨身体频繁出现异样,她自己不清楚,它却知道内情,只是不确定结果怎样,现在告诉她也只是平添烦恼。 发蒙的越焚迎来了久违的霸气辱骂,“去你个(哔——),敢跟我抢人,你(哔——)(哔哔——)” “……” 阮梨搞不懂状况,“怎么了?” 跟越焚对战的过程十分爽快,每一招它都能接住并喂回来,阮梨战意越发高涨,正上头时却见照霜剑尖一转,从她手里消失,自闭去了。 它一定要把这个丫头抢过来! 照霜扭头跟阮梨诉苦,重复了一遍越焚骂它的话,把阮梨听得一愣一愣的。 ”几百年不见我还以为你这个(哔——)跟着你前主人碎成渣渣了呢,没想到在这里当孤魂野鬼,你看看你这邋遢样子,多少年没被主人滋润过了?” 越焚还愣着,阮梨已经一把抽出了躁动不安的照霜,狠狠一劈击中它的剑身,两剑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声。 阮梨:“……” 它反唇相讥,“呵呵,很快你(哔——)就能尝尝我这种滋味了,你也不过是(哔哔——)。” 她被这猛男撒娇的一幕雷得外焦里嫩,这下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耳朵了,表情都扭曲了一瞬,丢垃圾一样将越焚丢了出去。 越焚抓住机会,一头扎进阮梨怀里,把她崭新的衣裙给划了个长口子,粗着嗓音开始硬核撒娇,“唔唔,小丫头,你收了我吧!” “?” 她像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我有剑了,我不要你!” 越焚摔了一身土,它那暴脾气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张嘴想骂人吧,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好歹得等把这丫头哄到手了。 它咽下一嘴脏话,非常不要脸地说,“我就跟定你了!不要也不行!” 阮梨目瞪口呆,心情复杂,她没想到第一个对自己死缠烂打的桃债居然是一把剑,不是美男不是丑男,连个人都不是! 第101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秋南呼哧呼哧把一把剑从坟头刨出来的时候,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扭头一看,可不就是他家小师妹嘛。 “阿梨?”秋南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来剑阁了啊?” 不是说好去其他地方溜达的吗? 阮梨为了躲发疯的越焚愣是七拐八绕地跑了一刻钟,现在遇到熟人总算得以喘息,很没形象地就地一坐,苦着脸道,“没找准方向,走来走去还是走到剑阁了。” 她那乱七八糟的方向感秋南也还算了解,面露同情道,“没事,来就来了,你在这边随便逛逛吧。” 进琼天境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要是旁人错失一次良机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但阮梨家大业大腰缠万贯的,也不缺这点东西了。 阮梨苦不堪言,问题是她现在被缠上了啊,那越焚浑身冒火,一看就不是她这种冰灵根能压制得了的,谁知道这剑是不是在土里埋太久脑子坏掉了,居然非要跟着她。 退一万步讲,她已经有本命剑了啊! 她托着脸郁闷发呆,眼瞅着秋南跟一把剑较劲较到腹中饥饿,当着她的面摸出几颗灵果充饥。 “歘!” 秋南还保持着把灵果送入口中的东西,眨眼间狂风扫过,数十把剑歘歘地从他面前飞过,凌厉混乱的剑气直接把他的灵果碾得稀烂。 “妈呀……” 想到这些年蓬莱的势力愈发壮大,宗门穆霄亭为人却……乔相旬不希望闹出这个动静的还是蓬莱的弟子,是谁都行,可别跟蓬莱扯上关系。 她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因为那些冲过来的剑全被一把浑身冒火的越焚给拦住了,漫长火光直冲云霄,将她脸颊烤得滚烫。 在越焚搞出大阵仗的同时,其实剑阁的另一边,还有一处爆发了小小的动荡,当然,这里的“小”是跟越焚弄出的动静相比,多亏了它,这一处的动静根本无人在意。 这么思索一番,乔相旬叹了口气,“也是时候出关看看了。” 穆启语气温和地跟弟子们解释,其实心里有些没底,他契定的剑也是上古神剑,但当年也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阮梨真是千古奇冤,她处在战火中心,但这片混乱却和她无关,全是越焚惹出来的,它一口气单挑数十把剑,越打越上头,飘在半空中得意大笑,“就凭你们(哔——),也敢跟我争!” 秋南被这场面震住了,眼睁睁看着这些剑目标明确地冲向了坐在路边的阮梨,将她团团围住。 剑身颤抖着哭个不停,“我的家被拆了啊啊啊!” 取个剑都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那弟子是引出了上古神剑,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上一个契定上古神剑的还是蓬莱的穆启。 众剑混战成一团,万千剑影洒得到处都是,汹涌的剑气将四周剑冢击得粉碎。 秋南使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拔出来的那把剑在一股嚣张剑气的横扫下直接摔了出来,抖掉身上的土后就发现自家剑冢四分五裂,坟头那点小尖尖都被削平了! “哇——” 反正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稀奇。 他身染旧疾,几百年里反复闭关,宗门的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由副盟主齐峰打理,二人乃是生死之交,感情非常深厚。 越焚着实是个火爆性子,打起来不管不顾,劈里啪啦直冒火光,整个剑阁在它的造作下摇摇晃晃。 剑阁的动静非常大,甚至影响到了整个琼天境,罗威抱着刚拿到的一柄赤金短棍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十分惊慌,“出什么事了?” “不长眼的玩意儿,没看到我在她身上留下的记号吗?这是我看上的契定者!都滚一边玩去!” “应当是哪个弟子引出了上古神剑。” 卫悯踏过一地狼藉,弯腰地将一把身覆玄金两色的断剑拿起来,这把断剑显然遭受过重创,剑柄的位置断了,剑身上也布满细碎裂痕,任哪个炼器师看了都会将其扔去回炉重造。 他心里一惊,大喊一声冲上前,“师妹!” 卫悯轻轻抚过它魔气缠绕的剑身,抚过它那一道道狰狞的裂痕,从喉中发出一声轻叹。 “先比一场,谁赢了这丫头就归谁!” 但它性情暴戾,身覆煞气,满身魔障气息,根本不是能驯化得了的,谁看了都得称一句“魔剑”。 阮梨的声音传过来,“我没事!” 剑阁上方,刚刚闭关结束的仙盟盟主乔相旬手腕一抖,上好的天青茶一口没喝全喂给了裤子,他眉头一拧,探查完这股动荡的来源,又慢悠悠地松开眉心,目露惊喜,“看来这群新弟子中有资质上乘的。” 岳蔓左右一瞅,没见着阮梨,便忍不住嘀咕道,“该不会是这丫头弄出来的吧……” “谁在收剑啊,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答应了吗就把她当成赌注? “……对不住。” 琼玉境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弟子,穆启站在最前面安抚慌了神的弟子们,言语恳切沉稳,十分有领导者的风范。 剑阁里这阵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使得天颤地动,正在努力寻找本命剑的弟子们受到波及,震惊仓惶地朝着剑气最汹涌的方向看去,暗自嘀咕。 因为琼玉境突发异状,很多拿了宝贝的弟子们都没有再继续逗留,一脸惊魂未定地围在外面闲聊。 它一张嘴还是那个骂天骂地骂灵气的调调,众剑们不满它行事霸道,纷纷拔剑相向。 阮梨:“……” “是咱们那个魁首?不对吧,她不是已经有本命剑了吗?” “我看是蓬莱的那个师兄,他修为不错,估计看上的剑也是个难驯的。” 越焚不甘示弱,“好啊,我看你们没了契定者谁能打过我!” “你们不要再打了……” 煞气浓重的魔剑仿佛认出了他,轻微地嗡鸣两声,似是回应。 这把剑跟着卫悯杀了无数的魔头,斩了魔尊穹冥的枭首,从一把济世之剑变成杀孽深重的魔剑,在剑冢中沉睡三百年。 兜兜转转,还是等来了自己的主人。 第102章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越焚的争主之战在它单方面的坚持下硬是持续了两个时辰,阮梨从一开始“你们不要再打啦”到“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打”,最终变成了“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窝在地上堆了两个时辰的小坟包。 等越焚将所有跟它觊觎同一个契定者的家伙都甩进土里,兴冲冲地一扭头看到满地坟包,居然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你还给它们准备剑冢了啊,那我再把它们拎回来埋进去。” “……” 阮梨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想把脑袋埋进这些坟包里,她真心实意地发问,“我是冰灵根,跟你一点都不契合,你非要跟着我干嘛?而且我已经有本命剑了,没有要换剑的准备。” 刚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架,越焚的脾气显得友好许多,主要是它也意识到现在不能跟阮梨硬碰硬,这丫头看起来吃软不吃硬。 它清清嗓子,语气非常诚恳地说,“我不是来拆散你们,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 “我知道你有本命剑,我不会要求你重新契定我,你就时不时用用我就行,至于灵根属性不合……哈,这你不用担心。” 越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反正不管现在如何伏低做小,它都得牢牢地黏住阮梨。 除非有什么它认为你应该答应的理由。 阮梨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红红火火,寓意好。” 阮梨面瘫着脸跟越焚对视,迟迟没等到照霜发作,就明白它这是同意了,心里愈发奇怪,照霜脾气也很辣,怎么可能愿意容忍她手里再多把剑呢。 阮梨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再琢磨照霜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反正它不会害她的。 “……” 寓意好你就强行收了一把自己根本不适合用的剑??? 这到底是暴殄天物还是嚣张放肆啊? 在众人充满质疑的时候,穆启反而笑了,像是很尊重阮梨的意愿一般,对她说,“喜欢就罢了,但是以后不要为这种事犯险了,它毕竟不适合你,没有什么大用处。” 秋南目睹了她被一把剑强买强卖,也笑着说,“同喜同喜。” 师兄“娶妻”,当师妹的没理由不随份子,阮梨默默将一个装满灵果的储物袋丢过去,“恭喜师兄。” 说着,把越焚拿出来溜了一圈,这货在众人面前端着架子,连火苗都冒得很谨慎,乍一看乖巧懂事。 他脸上神情真挚,眼神明明是温和的,却带了股凌厉的压迫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矛盾,阮梨干巴巴地“哦”了声,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了。 以后有她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呢! 为什么?它死乞白赖地倒贴呗。 但众人还是有些吃惊。 穆启若有若无地笑了下,对他来说,越是无脑的傀儡越是好用,他乐意看到阮梨这样的一面。 它请哼一声,不再跟阮梨废话,亲自上前跟她定了个暂时的随身契,火光一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越焚暗自发笑,这丫头还真是对她自己一无所知啊,哼,迟早有她求着自己的那一天。 百里越恶狠狠地绊了某八卦弟子一脚,莫卿卿一根银针飞过去封了对方的哑穴,净思则是被南宫鹤拉到某碎嘴弟子面前当众化缘,等对方拒绝后用嫌弃鄙夷的眼神狠狠刺激对方。 “好吧,但我事先说清楚,我的本命剑是照霜,以后应该也没什么用的上你的机会,你跟着我估计跟在这里埋着没什么区别。” 众人齐齐沉默。 那么大的动静你在里面没有感觉到吗?守在这里当然是为了看看是谁搞出来的名堂啊! 穆启温和开口,“刚刚剑阁里一阵动荡,是师妹你收服了什么厉害的剑吗?” 她疑惑地问,“大家怎么都守在这里?” 上古神剑也没用,在一个不合适的主人手里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穆启的心放了下来,并且认为阮梨大概是个比较任性,见识短浅的姑娘。 她硬着头皮说,“是拿了把剑,” 这丫头在蓬莱长大,受他爹的教导,养成这种性子也不奇怪,恐怕还是他爹“悉心培养”出来的。 阮梨“呃”了声,暗骂越焚派头大,这下好了,全仙盟的人都知道她见异思迁勾搭别的剑了,名声都要坏掉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阮梨是有本命剑的人,但剑修里就属她修为最高,要是遇到什么上古神剑,也就她可能性最大。 但这一幕在众人眼里是很亲近的,有人压着声音小声议论,“穆师兄好像很关心阮梨啊,看她的眼神好温柔。” “阮梨之前不也是蓬莱的?这俩人也算是亲师兄妹,关系好很正常嘛。” 周遭平息下来,阮梨跟正服侍剑的秋南面面相觑。 秋南怀里抱着把莹白的漂亮剑,一只手捏着灵果将汁水滴到剑身上,一道细细的嗓音笑着嚷嚷,“好甜!还要!” “我看关系不止那么简单,穆师兄风姿翩翩,这姓阮的丫头该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他们堂而皇之地将阮梨再次跟蓬莱拉上关系,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悦。 两人算是出来得晚的了,一出来就对上数百人火辣辣的视线,阮梨被盯得头皮发麻, 他挠挠头,圆脸上表情很憨,“师妹,还有灵果吗?” 这剑是上古神剑没错,但它是火属性啊,阮梨一个冰灵根用它发挥不了三成实力,干嘛要收这样一个跟自己不合适的剑? 穆启迟疑地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你拿这剑恐怕不合适,为什么选这把剑?” 南宫鹤还做了个口型,“兜里没几颗灵石,嘴倒是很碎。” 对方眼红着要动手,幸好这时卫悯及时从琼天境出来了,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 原因无他,他这张脸实在是好看得过分了,身上那股冷淡气质更是令人着迷,他不是那种单纯的高冷,冷劲儿里藏着的是内敛的张扬和清傲,眸光一厉就能令人吓软骨头。 第103章 你们谁是沧溟宗的弟子? 卫悯一出现,亲疏立现,阮梨立刻凑过去站在他身边,十分好奇地左右打量,“师兄,你拿到剑了吗?” 说起来也是奇怪,阮梨从没见卫悯拿过剑,他出手的时候也不曾用剑,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十分光棍。 卫悯垂着眼,眸光在她脸上扫了圈,没开口答话,倒是轻笑了声,指尖抬起来拨弄了下她明显短一截的刘海,“你头发怎么了?” 在剑阁内外都晃荡了一圈,这还是头一个看出阮梨头发出事的人,阮梨当即就瘪了嘴,委委屈屈地告状,“被剑烧的,它浑身冒火还要硬缠上我!” 最后一句刻意用的传音,没让其他人听见。 她这么一说,卫悯就猜到刚刚剑阁里那番动荡是她弄出来了的,也不怎么惊讶,见她皱着脸一脸郁闷,含着笑音轻哄,“无碍,看不太出来。” 这倒是实话,其实越焚多少有点分寸,只不慎烧着了一丢丢,除了卫悯还真没人看出她头发短了一点。 众弟子纷纷出了琼云境,大都有些收获,一路说说笑笑地互相聊天,被热情的师兄师姐们带去熟悉仙盟内部构造。 穆启有意跟阮梨交好,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拉拢她,当下也不会错过机会,主动上前邀请道,“师妹,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他只邀请了阮梨一人,旁边的百里越他们见状就要散去,迈出去一步后发现卫悯岿然不动地站在阮梨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长腿一抬又缩了回来。 阮梨当然是拒绝了,“不用麻烦,我随便逛逛就行。” 虽然现在大家都是师兄师妹相称,同为仙盟席下弟子,但她已经看出来这些弟子们的行事风格迥异,各自都有结伴行事的小团体,穆启自然是领头的那个,他在仙盟就是蓬莱的代表,阮梨不想跟他沾上什么关系。 听到阮梨的拒绝,穆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阮梨接连几次的拒绝和抗拒他想察觉不到都难,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代替蓬莱向她伸出橄榄枝,给足了面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阮梨走后,穆启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再开口语气就有些沉,和他俊朗温和的相貌有些不符,“怀书,她如今这种态度你可知道原因?” 宁怀书在外那也是个备受瞩目的人物,可来了仙盟就有些不够看了,更别说他辜负了穆霄亭的期望,没拿到魁首也没进阶提升修为,他身上的傲劲儿被磨去了不少,站在穆启身边更显萎靡沉默。 “……许是对蓬莱还有怨。” 穆启听到这个理由只觉荒唐,冷声评价了句,“意气用事。” 蓬莱的高枝摆在这里,他穆启作为仙盟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主动邀请,那丫头却还惦记着之前在蓬莱的不愉快摆架子,真是幼稚又愚蠢。 但不管怎样,这个人还是得尽量争取过来。 穆启思忖着,问一旁的沈长宇,“最近柳文馨可有动作?” 炼体门的洛笙痴迷修炼,连纳新这么热闹的事都不来参与,让穆启最在意的便是心机深沉的柳文馨。 沈长宇:“她倒是很经常往沧溟宗那几个弟子跟前凑,但目标好像不是阮梨,是她那个姓卫的师兄。” 穆启嗤笑一声,鄙夷道,“色胚子。” 不过也不能小看柳文馨,搞不好她心里也在打阮梨的算盘呢。 他得想些笼络人心的法子。 穆启想得不错,柳文馨这人比较贪,贪图卫悯美色的同时还不忘勾搭阮梨,主动过来当向导,赶都赶不走。 “哎小梨子,你跟了师姐我吧,师姐这里可都是美男子,你看中哪里随便带走当道侣!” 她性格吊儿郎当的,但心思深,心眼多,阮梨现在时刻提防着她,才不理会她的邀约,一口回绝,“不去。” 仙盟里这几个小团体就属她和穆启的最成气候,基本就是加入一方就跟另一方为敌了,阮梨不想趟这浑水。 柳文馨捂着胸口大喊心痛,见缝插针地去笼络其他人,好嘛,大家目不斜视,一个拒绝得比一个快。 她捏着秋南胖乎乎的脸颊,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你们对人家这么冷漠,师姐我最近变丑了吗?” 秋南哪里见过这种姑娘,羞得脖子都红了,扑腾着胳膊向师兄师姐求救,莫卿卿笑得满脸不正经,没有要来搭救的意思。 众人闹腾着在仙盟里逛了逛,又像赶鸭子一样被带去跟众长老见面,仙盟内授课长老共三十八名,有峰头的主要长老一共十九人,个个都有道号,身份不俗,全都到场围观新弟子。 新来的二十个弟子在这么大的阵仗面前缩头缩脑,连头都不敢抬,阮梨到不是不敢,但她从众惯了,人家低头她也低,默默数脚下的白玉砖。 “听说你们中有沧溟宗的弟子?” 听到自家宗门的名号,几人心中一惊,沧溟宗就是个小门派,怎么会被仙盟里的长老得知呢。 阮梨听到声音就抬了头,出声的是坐在中央偏左位置的一位红衣女长老,长相妖媚,眉心一点朱砂殷红如血,看着像合欢宗的。 女长老跟阮梨对上视线,玩味一笑,“你就是沧溟宗的弟子?” 她既然问了,阮梨就老老实实地点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孟烟慢悠悠地问,“萧隐死了没?” 她话问得毫不客气,但看神情语气又不算差,阮梨懵头懵脑地回答,“师尊他还尚在,就是嗜酒如命。” “这么大年纪还喝酒呢,萧隐也忒不讲究。” 说这句话是另一个穿白衣的女长老,眉目温婉秀气,说话却很粗犷,阮梨隐约窥见了她薄纱遮挡下的肌肉。 妈呀,这看起来像炼体门的。 “他以前不就经常喝酒?我看这沧溟宗的家底就是让他喝没的。” 坐在最边缘的黄衣女长老悠悠吐字,没一会儿,大殿之上有五六个女长老都开始讨论起萧隐嗜酒这件事,语气亲昵,把阮梨听得直犯愣。 这几位跟她师尊是什么关系啊? 第104章 在座的竟全是师娘! 阮梨本着有问题就问的原则,把心里好奇的问题问出了口。 “几位长老都认识我师尊吗?” 这可奇怪了,沧溟宗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萧隐作为一个小宗门的小宗主自然也是没什么名气的,怎么这仙盟里有那么多长老都像是认识他的样子呢,还都是女长老…… 孟烟呵笑了声,丝毫不懂得遮掩和委婉,一句话掀了老底,轻飘飘地扔下一道惊雷。 “我们和你师尊都是旧相识,百年前有过一段道侣缘分。” 道、道侣?? 合着她那一脸风流相的酒鬼师尊是真的风流,合着在座的几位全是她前师娘?? 阮梨目瞪口呆,身后传来几声闷响,百里越和秋南一个叠一个吓软了腿当众摔趴,莫卿卿好一点,努力扶着百里越的肩膀稳住自己,眼神都发飘了。 祖师爷喂!掌门留下这么多风流债该不会要了她们几个小徒弟的命吧! 大殿陷入一片死寂,就算不知道萧隐是谁的人也都被这一桩、不对,是好几桩秘辛惊住了,不由得怀疑起那位名叫萧隐的掌门可能出自合欢宗。 “咳,孟烟你收敛点,多少年的往事了拿出来说什么。” 一位长老看不下去,尴尬着一张老脸出声提醒。 他们这些人端着长老的架子非常看重脸面,但孟烟是真不顾忌这些,一点也不辱没她合欢宗的名声,她的孟其实是凶猛的猛吧! 孟烟乐得直笑,就跟看了场笑话似的,显然不把这些当回事。 阮梨默默拽住了卫悯的袖子,茫然地看着她一众“师娘”笑得枝乱颤,画面是很美的,但也很诡异。 怎么感觉她们的关系还挺融洽呢? 阮梨一时不知道是该佩服她们,还是佩服她那酒鬼师尊。 孟烟笑够了才摆摆手,,“看你们吓的,多少年的事了,又不会在你们身上撒气,再说萧隐也没什么对不住我们的。” 看她此话不似作伪,阮梨松了口气,师尊风流不要紧,都几百岁的人了,但风流可以,不能渣啊! 孟烟笑看着阮梨,又把目光落在卫悯身上,有些感慨地问,“萧隐那张脸没有垮吧?不过肯定不如当年嫩了。” 阮梨连忙为师尊正名,“没垮,嫩着呢嫩着呢。” 就是身上带着一股酒鬼的沧桑。 孟烟还是笑,故意逗她,“跟你这个师兄比呢?谁俊谁嫩?” 这问题好为难人,阮梨没法尽孝道了,老老实实地答,“那还是我师兄更俊更嫩的。” 孟烟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还真是实诚!” 在孟烟的爆料下,跟众长老的这场见面完全歪了楼,导致仙盟内部爆发出了一阵八卦之风,偷偷聊起了长老们的秘辛。 柳文馨听说原来孟烟还和沧溟宗的掌门有过一段旧情,兴奋得不得了,大呼有缘,更是坚定了要勾搭卫悯的心思。 只是这人实在难勾搭,柳文馨迟迟没找到下药的机会。 她见阮梨跟卫悯走得近,几乎总是黏在一块,眼珠子转了转便有了主意。 这一日长老授课结束,阮梨跟其他弟子在一块练习术法,她是冰灵根,学的术法也是跟冰灵根相关的,催动灵力后指尖凝了块冰棱,她又谨慎地强化、细化,最终使一道冰棱也能发挥出她四成功力。 “小梨子!” 柳文馨如今已是入鸾境大圆满,别看只跟阮梨差两阶,有些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这个坎呢,因此在柳文馨这里,阮梨也只是个有天赋的师妹,不至于令她小心对待。 她笑眯眯地揽着阮梨肩膀,硬是把阮梨凝到一半的灵力给打散了,冰棱化成冰水浸湿了掌心,就跟个骚扰人家学习的差生一样,“下课别急着走,师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阮梨木着脸,趁她不注意把手往她衣服上擦,“师姐,我不会加入你们的,你别费劲了。” “害,”柳文馨一脸无辜,“我是好心带你玩乐,不谈别的事,你要是怕我缠你,你带朋友来也是一样。” “当真?” 柳文馨点头:“当真!” 反正目标是她,来几个人都无所谓,只要她不缺席就行。 阮梨爱玩,好奇心也重,于是下课后便拽着秋南和净思一起去赴约了,其他人没找到,大概在其他授课长老那儿听讲。 净思和尚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僧袍里面套着青色的弟子服,看起来十分不伦不类,全靠那张俊秀的脸撑着,他和秋南是听说有饭可蹭才跟过来的,结果到了地方,门一推开,好几双女人的手伸出来往他俩脸上摸。 “哎呀好嫩的师弟!” “这小脸,滑溜溜的真好摸!” “还是个和尚呢,脑袋好扎手呀!” 一堆合欢宗的女弟子们娇笑着对这俩小羔羊摸来摸去,秋南和净思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一人顶着一脸的红唇印,净思更惨,光脑袋上都被啃了几口,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阮梨也被这阵仗吓到了,默默拉紧了衣襟,惹得岳蔓笑得不停。 柳文馨踢开房门,手里拎着好几坛子酒,豪迈地往桌上放,“来来来,红樱长老的醉仙酿,足足三大坛,大家敞开了喝!” 阮梨睁大眼睛,“你叫我来就是喝酒?” 她站起来想走,“我不喝酒,这又不好玩。” 霍思安得到柳文馨示意,赶紧把她拽下来,“这可是醉仙酿,喝了能让人飘飘欲仙,红樱长老一年才酿十坛,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什么东西只要加上“限量”“难得”的限定词,就会变得特别有诱惑力,别人阮梨不清楚,反正她是真的抵抗不了。 她看着杯子里清澈的液体,谨慎地说,“我就尝尝味道。” 柳文馨笑眯眯的,一边将加了料的酒推到阮梨面前,一边牛饮了一杯,“等尝了味你就知道美了!” 酒一入肚,场面更加热闹,净思虽是个和尚,但不用守清规戒律,硬是被几个娇笑着的女弟子灌了两杯酒,秋南也没能幸免。 看着阮梨将酒喝下,柳文馨露出个奸计得逞的微笑。 第105章 蕴有天道之气的通天柱! 酒过三巡,房间里热闹更甚,秋南提着腰带站起来要走,眼神已经迷蒙了,“尿急……尿急……” 隔座的霍思安一巴掌把他拍回来,“你吃灵果喝仙酿哪儿来的尿?!” 秋南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被他这么一提醒拎着腰带的手改成捂着嘴,“那我想吐……” 霍思安哈哈大笑,笑完了顺手把净思的化缘钵拿过来,往秋南面前一放,“吐吧吐吧!” “我的钵呢?” 净思一抬头发现钵没了,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瘪嘴要哭,他头晕得很,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一个眨眼的工夫就钻到桌底下去找自己的钵。 霍思安一个不注意被偷了鞋,净思抱着他的鞋转了一圈,又绕回到他面前,把鞋往他眼底下推,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贫僧化缘,施主给点东西吧。” 他醉得面红耳赤,眼睛水汪汪的,相貌着实不错,霍思安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东西不多,便把腰带和发冠都拆下来往净思的“钵”里塞,大方地说,“给你,都给你!” 他跟个强盗似的,自己捐了东西还不够,又去扒他哥霍思林的衣服,左摸摸右摸摸,扯着嗓子喊,“哥,你有什么东西快掏出来给这小尼姑!” 霍思林喝得半醉,眯着眼来仔细辨认了一下净思的性别,一巴掌呼开他弟,“什么小尼姑,这是个小和尚!” “什么,小和尚??” 霍思安眼神一厉,“你敢骗我?我跟你这个小和尚拼了!” 净思一下子被扑倒在地,被霍思安骑在腰上动弹不得,像条被扔到岸上的鱼,他失了冷静,呜呜哭嚎,“我不是小和尚!我是大佛!大佛!” 霍思安从善如流,抡着拳头往他脸上砸,可惜准头不行,一拳砸到地上,痛得他嘶嘶抽气,误以为自己中招了,“好你个大佛,你敢跟我动手!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你来吧!”净思晕头转向,梗着脖子一脸视死如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啪!” 阮梨打碎了一个杯子,看着前方的斗殴现场吃吃地笑,“哎呀你们感情真好!” 她是被灌了最多酒的,刚开始只想着喝点尝尝,没想到味道居然还真的挺不错,柳文馨又在一旁哄骗着给她添酒,一来二去半坛酒就下肚了。 柳文馨支着头,她自己也没少喝,这醉仙酿后劲儿极大,能将神仙的魂儿都给搅碎,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弟子了,现在看着正常的才是最不正常。 “唉,好热啊,”柳文馨把外衫脱了,又去扒阮梨的衣服,“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快点脱了!” 阮梨怕痒,被摸得直往后躲,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师姐你喝醉了,喝醉了才会觉得热。” “你才喝醉了呢!”柳文馨不甘地反驳,“你脸都红了!” “才没有,我给你走个直线看看!” 说着,阮梨往前走了两步,先是爬了凳子,再爬上桌子,冲柳文馨叉腰挑衅,“这直线直不直!” 唯一有点清醒的霍思林大着舌头说公道话,“宁才不直,宁都爬桌子了!” 阮梨:“你还大舌头呢!” “哈哈哈!”柳文馨捧着肚子笑,想走过来看热闹,结果被醉成死尸一般的岳蔓绊倒,当即惊恐地怒喊一声,“有偷袭!偷袭!” 她扬手甩出丈红绫,劈里啪啦一通乱扫,阮梨被红绫蒙了脑袋,一头跟秋南撞上,后者跟她脑门互撞,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阮梨抱着小师兄软软的身体目露惊慌,悲愤道,“我小师兄也遭到偷袭了!” “呔!” 阮梨想把剑抽出来,结果晕了吧唧地叫出来的是越焚,她扬剑一扫,屋内顿时火光冲天,“何方贼子还不速速现身!” 越焚不明所以,还以为真有贼呢,顿时“火冒三丈”——是真的冒了三丈的火墙,跟着瞎嚷嚷,“人在哪儿呢!快跟本尊出来打一架!” 屋内遍寻不到,柳文馨眼中流露出智慧的精光,“肯定是跑了,我们快去追!” 她一带头,屋内几个没晕的全都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越焚那叫一个兴奋,直接化作一道赤光拖拽着阮梨往前蹿。 出了这间“秘密基地”,是仙盟的广寒峰,这地方灵气较为稀薄,位置也相对偏僻,平日里来这边的弟子很少,却很少有人知道这里面布下了重重禁制,放置着修道飞升的关键——通天柱。 通天柱是连接上下两界的桥梁,没有通天柱,修到最高境界也无法飞升成仙,上界的仙人们也没有办法进入修仙界。 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尊穹冥寻来先天至宝,又用十大妖兽的骨血配合自己的一根肋骨凝练成器,一举砍断了通天柱,令大战开始后修仙界众人孤立无援,上界的仙人们无法下界助战,魔尊穹冥抢占先机,险些就将整个修仙界付之一炬。 大战结束后众人重振旗鼓,通天柱便由仙盟看管,但通天柱已毁的消息经过严密封锁不为外人所知,大家在灵气稀薄的环境里修行艰难,还没到去思考通天柱的境界自然也不会关心它的近况。 这就导致以柳文馨带头的一群弟子直接莽撞地闯进了这地界,其他人还好,被禁制一挡就跌了回去,但阮梨浑身法宝,还有两把上古神剑傍身,越焚一个火龙就将禁制挡了回去,硬是把阮梨给塞进去了。 “这是哪儿啊?” 带头的柳文馨不在了,阮梨茫然四顾,只觉得头更晕了。 越焚在剑阁里埋了上百年,本身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这会儿撺掇着阮梨继续往里走,用那种变态变态的语气说,“这里有宝贝!” 阮梨被它半拖半拽着,直到眼前出现一根巨大的莹白晶柱,这晶柱通体萦绕着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散发着淡淡的白雾,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看不见尽头。 “我滴个乖乖——” 越焚发出惊叹声,瞬间明白了眼前这是何物。 蕴有天道之气的通天柱! 第106章 该跑路了傻丫头! 早几百年,通天柱一直都是个极其神秘的存在,它与天地同寿,在上下两界形成时便连接二者静静伫立着,是天道的使者,是修仙者进入上界的阶梯,传闻只有修至大道尽头才能通过通天柱成功飞升。 但三百年前魔尊穹冥毁了通天柱,从中间部分一分为二,这蕴有天道之气的至宝便不再那么神秘了,至少对仙盟的这些长老来说是这样,仙盟守着通天柱,也藏着通天柱,一是为了规避小人觊觎,二是通天柱已毁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太影响修道者的志气。 但就算通天柱断了,它也是天地至宝,对修士来说作用极大。 因此越焚兴奋过后立刻催促阮梨上前,“丫头,快抠一块下来,扣一块镶在我身上,本尊可就天下无敌了!” 这通天柱天生地养,材质特殊,天地间仅此一份,炼化后无论是作武器还是用于自身修炼,那都是极为珍贵的。 醉仙酿的威力极强,这会儿阮梨完全上头,连越焚的声音都听不大进去了,她看着眼前这冒着白雾的漂亮柱子,只觉得这是一根多么诱人的老冰棍啊! 越焚催促了半天,这丫头总算是动了,但动是动了——喂喂喂你啃它干嘛啊! “你啃不下来的!用我砍啊!” 到底是在通天柱这样的神物面前,越焚被压制得死死的,没有阮梨的驱使动弹不得,它十分心焦,觉得这丫头笨手笨脚,怕是把脑袋给喝坏了! 阮梨确实没啃动,她怀疑这冰棍冻得太实了,不过没关系,抱着冰凉凉的也很舒服,她整个人都贴在柱子上,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突然开始顺着柱子往上爬。 要说偷鸡摸狗,那肯定是百里越更胜一筹,但爬树哈,阮梨是很有发言权的,爬个柱子也完全不在话下。 越焚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停,着实被惊住了,“……这丫头到底是哪来的奇葩?” 阮梨那纯粹是被酒醉得飘飘然了,她爬啊啊,幸亏这通天柱被穹冥斩断了,不然她还真爬不到尽头。 “唔,到头了。” 她挂在万丈高的通天柱顶端,身躯被云雾遮住,越焚挂在她腰间哇哇大叫,“太高了我恐高!” 阮梨没搭理它,她看着被自己当成坐垫的晶柱,觉得这材质有点眼熟,慢吞吞地思考了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同材质的镜子。 正是在秘境里得到的那块晶镜! 越焚叫声一停,惊诧地问,“你什么时候扣下来的?” “不对,”它忽然说,“这东西和通天柱本源相同,但身上染了魔气。” 这晶镜显然和通天柱是一样的材质,只是它经过多重淬炼已经失了真容,缝隙里甚至夹杂着一丝魔气,也亏得越焚经验老道,又天生剑体,换作旁人恐怕还察觉不到这一丝魔气。 阮梨脑袋还晕着呢,听了越焚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反手又把晶镜丢回乾坤袋,抱着通天柱要打瞌睡。 越焚正要教训教训这个臭丫头,忽听得底下一阵骚乱,它捅捅阮梨肩膀,“快看看下面发生什么了!记得隐藏气息!” 它偷偷摸摸的语气感染了阮梨,她便老实巴交地藏住了气息,弹指一挥将萦绕眼前的云雾扫开,看清了下面发生的事。 通天柱所在的大殿突然多出两队人马,一方仅有三人,相貌极其普通,令人过目即忘,一看就是服了易容丹,另一方身形如鬼魅,穿着黑袍,脸被黑雾遮着,足足有十几人,气息诡谲,招式古怪,一看就是魔族。 路人相貌三人组与黑袍人互相牵制周旋,“魔族也能闯进来,你们用了什么法子?” 仙盟阵法层层叠叠,别说魔族了,就是没有邀请帖的外人也进不来,这些魔族能不被发现闯进来要么是有法宝,要么是有内应! 黑袍魔族声音嘶哑,“呵,不比你们仙盟弟子,来去自如,监守自盗!” 双方都清楚对方是为什么来,但出于立场不同无法容忍跟对方狼狈为奸,一时间交手越来越猛。 三人组有人轻声说,“再打下去恐生事端——” 现在撤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们好不容易从禁制里闯进来,要是空手而归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为首的那个弟子低声说,“先取晶石!” 果然,双方都是为了通天柱来的! 越焚见其中一人飞身朝通天柱靠近,明显是要取一块晶石回去,当即不乐意了,这晶石它还没有呢,怎么能让其他人得手! 它瞅一眼醉到反应迟钝的阮梨,在她脑袋上敲敲打打,愤怒地说,“有人来咱家偷东西了!” 它性格贪婪霸道,这才多大工夫就将通天柱视为己有了,脸皮厚得惊人。 阮梨迷迷糊糊抬起头,只看到下面几个黑乎乎的影子,被越焚一提醒,想起自己本就是来捉贼的,于是毫不客气地往下扔东西砸人。 刚靠近通天柱的那人还没把手伸出来呢,头顶忽然一阵异响,紧接着他被数颗灵石砸中,他仰头去看,迎面而来是一把檀木椅子。 这人瞳孔一缩,被椅子砸倒在地,刚想躲开头顶又掉下来几个盆碗碟,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不止是他,正缠斗在一起的魔族和三人组另外几个也都受到了高空抛物的袭击,虽然威力不大,但让他们心惊的是这地方居然还有 这人是谁?难不成是仙盟的长老? 两波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如果是仙盟的人,那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赶来,到时想跑也难了。 于是两波人短暂地权衡利弊后又做出了同一个动作——开跑! 坐在通天柱顶端的阮梨晃了晃空空如也的乾坤袋,表情愣愣的,“拿错了……” 刚刚倒出去的东西全是她居住在蓬莱时屋里的东西,她离开时连根筷子都没留下,之后就一直收在乾坤袋里。 越焚这会儿回过味来了,直觉不能再久待下去,赶紧扯着阮梨收拾犯罪现场,用剑尖戳着她耳朵狂吼,“该跑路了傻丫头!” 第107章 跟谁喝的酒? 仙盟内的授课主要依靠弟子们的天赋,授课长老只是在一旁协助,卫悯没什么争强斗胜的心思,又刻意隐藏着修为,因此在一众弟子中浑水摸鱼,结束授课就回了弟子堂。 他路上遇到了同样下课的百里越和南宫鹤,这俩人倒是合得来,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师兄,”百里越打个招呼,兴冲冲地问,“师妹呢?” 不怪他这么问,这丫头都半天没见着人影了,百里越想着阮梨跟卫悯走得比较近,卫悯应该知道她的去向,便向他打听了句。 卫悯淡淡道,“没见到,”又想起那丫头爱偷懒的性格,随口道,“可能已经回去了。” 回到弟子堂,卫悯先去了阮梨的房间,不用敲门就探查到她不在里面。 他回自己房间等了会儿,等到天黑也不见阮梨的影子,不禁扶额失笑。 说好的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呢,这丫头这会儿不担心他被下药了吗? 耐着性子多等了片刻,有点担心阮梨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拐去瞎胡闹了,便起身准备去逮人。 他刚拉开房门,一个热乎乎的身子就径直撞了进来,口中喃喃道,“师兄,师兄……” 可不就是阮梨嘛。 她眼神朦胧,眼尾颊边都蒙了层淡淡的薄红,唇上一点水色波光潋滟,呢喃的声音很低很软,有点迷糊地拽着卫悯衣袖稳住身体,明明师兄就在这儿呢,还到处找师兄,显然是不认人了。 卫悯看清她的模样后是既好气又好笑,不过是半日没见这姑娘就醉成这样子,她可真是片刻都不消停。 他俯下身来,将站都站不稳的小姑娘捞进怀里,一手托着她腿弯,虽然气她胡闹,但也狠不下心来训她什么,无奈应道,“师兄在这儿呢。” 阮梨窝在他怀里,嗅到他身上清冽似霜雪的好闻气息,虽然不认人了,但莫名安心,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她身上有酒香,醉人的香气里混了点她自己的甜味,将卫悯胸口处那片衣料烘得热乎乎的,锁骨上被她咬出来的齿痕莫名发烫,一星半点的热度就灼至全身,令卫悯有些后悔刻意将那咬痕留下来了。 他喉结轻动,把怀里的人搁置在床榻之上,刻意跟她拉开点距离——即使卫悯在这方面无甚经验,也觉得现下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儿了,尤其是她还醉得,身上滚烫又有甜香。 可阮梨不乐意,她这会儿认出卫悯了,心底深藏着的那点亲近感便冒出头,再加上他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就非要黏着他不行,卫悯刚把她松开,她便扶着他肩头一个挪移坐在了他身上。 她身量小,但瘦归瘦,身材也算婀娜有致,这会儿却跟个孩子似的跨坐在卫悯腿上,勾着他脖子紧紧贴上去,拿滚烫的额头去蹭他微凉的侧颈,委屈地问他,“怎么不抱我了?” 现下卫悯坐在床上,她坐在卫悯怀里,可他一动不动,全靠她自己用胳膊撑着,实在是很累,她便不高兴了,哼唧个不停,像抱怨,也像撒娇。 她吐出的温热气息洒在颈间颊边,卫悯被迫跟她紧紧相贴,眸色暗了暗,有什么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片刻后他无奈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伸手把阮梨抱住了。 她清醒时还只是不反感跟他亲近,卫悯看她也只当作养个小姑娘,并没有太多顾忌,可这会儿她醉酒,情态娇憨,堪称黏人,卫悯被她贴着抱着,有些难捱的同时也禁不住去想这是否是她醉酒后统一的反应。 换作旁人她也这样吗? 他想到这里严肃了些,把阮梨的下巴从颈窝里挪出来,让她抬头跟自己对视,开始拷问她这消失的半日跟谁胡混了。 “跟谁喝的酒?” 阮梨那双清澈的杏眼已经蒙上水雾,醉仙酿的后劲儿全在“醉”上,不至于令她难受,但就是神思混乱,飘飘然,她被卫悯盯了会儿,乖巧地回答,“跟秋南。” 卫悯没被糊弄过去,“还有呢?” “还有、还有……” 阮梨脑袋空空,突然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了,就憨笑着说,“跟、跟很多长得好看的人——” 柳文馨一个颜控,她身边的人可不都是相貌出挑的嘛。 阮梨自认为回答得很老实了,可她一说完掐在颊边的手指就用力了,她顿时眼泪汪汪,“疼!” 卫悯松手,她白皙干净的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这姑娘醉了之后也忒娇气。 跟他耍赖呢。 他面无表情地给她揉了揉脸,话里竟是连情绪都吝啬给了。 “有多好看?” 他眸子狭长,眼尾叠出两道略深的褶痕,垂眼看人时就显得很冷,此刻不像诱哄,像威逼了。 阮梨先是被他这暗沉的目光看得一个瑟缩,紧接着又莫名其妙笑起来,好像看穿了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一般,亲亲热热地贴过去,两只手“啪”地一声拍在他脸颊两侧,把他的脸给托了起来,笑嘻嘻道,“一般般好看,没你好看。” “言巧语。” 卫悯轻斥一声,她醉酒后没那么有分寸,刚刚拍他脸的那两下力道有点重,颊肉在她掌心里隐隐发烫,他惩罚似的,偏头咬住了她虎口,叼着软肉在齿间磨了磨。 阮梨反应慢,等他松了口才反应过来,举起手看了看,虎口有个浅浅的牙印,她摸了摸,觉得很新奇,“你还会咬人呐?” “嗯,”卫悯冷冷淡淡地应,“跟你学的。” 跟她? 阮梨皱眉,“你冤枉人,我从不咬人。” “是吗?”卫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两眼,把领口扯开给她看锁骨那里他刻意保留下来的牙印,“这不是你咬的吗?” 那处牙印可比卫悯咬她的深多了,阮梨凑上去打量片刻,露出迟疑的表情。 是她咬的吗? 卫悯双手向后撑着床,垂着暗幽幽的眸子看她,姿容秾丽清绝,衣衫不整,像山间勾人心魂的精魅。 他好似诱哄,“再咬一个看看跟它像不像。” 还有一章马上 第108章 居然爬了通天柱! 阮梨坐在卫悯腰间,随着他向后倾身的动作上半身也不自觉地贴了过去,用手掌撑在他心口保持距离,闻言迟钝地眨了下眼,果然被哄住了。 “好主意。” 她赞同道,把卫悯的衣领扯得更开,伸出手指摸了摸那个牙印,又试探着在旁边的位置咬下去。 醉酒到底和做梦不一样,阮梨没法咬得那么理直气壮,她对此十分犹疑生疏,把握不好咬人的力道,咬完后立刻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咬得太重,匆忙间舔了两下,意作安抚。 “嗯……” 卫悯忽然抻颈仰脸,眸中即刻泛上暗色水光,喘息声重了些,原本撑在床上的一只手也变成扶在阮梨腰间,轻轻摩挲着那截细腰,一言不发。 阮梨被吓到了,慌慌张张把头抬起来,“我咬痛你了吗?” 她扶着卫悯肩膀,因为急切靠得他很近,卫悯不动声色地避过去,平复呼吸,表情有点懊恼,后悔刚刚拿这事儿逗她了。 纯粹是自讨苦吃。 他低低叹了声,心情十分复杂,要说以前纵容阮梨亲近只是没经验没意识,这会儿勾她逗她惹火上身,那可就跟师兄妹之情没半点关系了。 也怪他做事没个分寸。 其实卫悯真是被千纵万宠着长大的,他出身高,又因天赋卓绝受师门宠爱,整日里除了修炼别无他事,甚少接触外人,也从没对谁生出过想亲近的心思,师兄师姐们知道他性子冷清,更不会拿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来烦他,这就导致活了上百年,陨落又重生,他也还是个在感情上没开窍过的雏儿。 他做事随心而动,不会细究原因,也就从没想过他对阮梨的纵容和例外都意味着什么,还以为自己只是照猫画虎养师妹呢。 这下却是弄得明明白白,无法否认了。 虽然卫悯也没想着否认什么。 “师兄?” 见他一直偏着头不说话,阮梨还以为自己真把他咬疼了,担心地唤了声,想了想后把脑袋凑过去,扯开了衣领,“要不你咬回来吧?” 卫悯刚理清思绪,眼前骤然看到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那半截伶仃锁骨上还缀着颗小痣,他瞳孔微缩,眼神幽深,几乎是仓惶地把眼睛闭上了。 “你——你把衣服穿好。” “不咬吗?” 卫悯无奈极了,“不咬。” “好吧。” 阮梨把衣领随便拢好,又趴在他肩头去观察那两枚牙印,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我咬的没错。” 看起来一模一样呢。 她有点不好意思,“原来我真的咬过你啊,唔,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个怪癖。” 阮梨叹口气,自我反省,“我真是太过分了。” 她软声嘟囔着,反倒令卫悯放松下来,他打量着阮梨晕红的眼尾,饱满的唇瓣,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没关系,”卫悯轻声说,“我愿意给你咬。” 阮梨大为感动,“你真是太好了!” 她眸子晶亮,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占了便宜,惹得卫悯几声轻笑,觉得逗她实在好玩,怎么这么傻呢。 “嗯,既然我这么好,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阮梨不假思索地说。 她一句“喜欢”险些令卫悯失控,心口重重跳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追问道,“那你喜欢百里越,喜欢秋南吗?” 阮梨还是答得飞快,“喜欢啊!” “……” 卫悯无声轻叹,就猜到是这样。 他把阮梨重新抱住,有点气恼地拿被子裹住她,“睡觉!” 阮梨蹬了两下腿,不情不愿地说,“不困,不想睡。” 说着不困,但被卫悯抱着躺了会儿就睁不开眼了,嘴里小声说着胡话。 “好大的柱子……跟镜子一样。” “有小偷……我的乾坤袋空了。” 卫悯听出不对来,在她耳边轻声哄问,“什么柱子?” 阮梨翻了个身,有点不耐烦,音节在唇间含糊不清,“就是柱子呀!我还爬上去了呢!” 卫悯听到前半句心里已经浮现出一个猜测,但听到后半句又有点不确定了。 “你爬了通天柱?” 阮梨往他怀里钻,哼哼唧唧地算默认了。 “……” 卫悯扶额,这姑娘居然爬了通天柱! 他有点担心地琢磨,不知道她干这事儿的时候有没有被谁发现,被发现的话得想办法“灭口”。 卫悯想了一通,阮梨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醒的时候爱闹腾,睡着了是真乖,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乱动。 他看了会儿小姑娘的睡颜,也不愿意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了,抱紧了她安然入睡。 这里一室静谧,楼下却有人彻夜难眠。 “那人究竟是谁,他应该没有认出我们吧?” 沈长宇忧心忡忡,现在最令他苦恼的不是计划被打断,而是他们擅闯禁地偷盗晶石的事情有可能泄露! “应该不会,我们没有露出破绽,他就算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穆启冷静地说,今天他们好不容易破了通天柱外的那几层禁制,无声无息地闯了进去,没想到不但跟几个魔族人撞到一块,还被仙盟里的人发现了! “那人应该是位长老,不知为何守在通天柱周围,咱们的计划不可能被泄露,或许是仙盟是为了防魔族人才派人驻守的。” 沈长宇一脸郁闷,“不管怎么样,咱们应该都没有下次机会了。” 一直没出声的宁怀书谨慎开口,“那通天柱威力如何,竟然能把魔族人也吸引过来?” 对于他这种年轻小辈来说,通天柱仅仅和飞升挂钩而已,没到飞升的时候他都不会对通天柱有什么兴趣,更不清楚为什么要冒着被仙盟除名惩罚的风险去偷凿柱体。 他纯粹是相信并追随着穆启,才愿意跟着他的。 穆启笑了声,“一块巴掌大的晶石吸收后就能让你直接进入参玑境,你说它作用大不大?” 它的作用对修士和魔族都有用,早就备受觊觎。 宁怀书呼吸一窒,他是真没想到通天柱还有这种作用。 此刻他也不由得可惜起来,今天差一点就能拿到了。 第109章 没人再能飞升了? 阮梨睡醒一觉有种不知今是何夕的感觉,她抱着脑袋发了会儿呆,才迟钝地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好像也不是她房间啊? “醒了?” 恰逢卫悯推门而入,手中端了杯温热的茶盏,瞧着她呆愣愣的模样不禁发笑,用杯沿轻轻碰了下她下唇,哄着道,“先喝两口润润嗓子。” 经他这么一提醒,阮梨才觉出喉咙干涩,就着他的手将茶水饮尽,目露迷茫地问,“我怎么会在你房间啊?” 醉仙酿后劲儿着实是大,令她这会儿都还有种魂飘在外边的感觉,一时想不起来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卫悯顺势坐在床边,微挑眉梢反问,“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还能发生什么? 她按部就班上了几节课,下午时候被柳文馨拉去一个地方,本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儿,结果只是被拉去喝酒……喝酒?……喝酒?! 一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阮梨吓了一跳,昨晚的记忆慢悠悠地转回了脑子,只不过还不算太完整,能想起的东西都断断续续的。 她先是记起误入禁地看到通天柱的事儿,又想到在禁地里围绕着通天柱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两波人,又想到自己回了弟子堂直奔卫悯房间,最后记忆停留在她咬在卫悯锁骨上的那一口—— 阮梨有点恍惚了,她竟然把卫悯给咬了?天呐,她什么时候添的咬人的毛病? 卫悯见她一张小脸上情绪万千,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吃惊,就猜到她应当是都记起来了,正想打趣几句,阮梨已经张开双臂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扯开他领口。 “这么急?”卫悯忍不住逗她,顺势扶住了她的腰,往后靠了靠。 “我真把你给咬了啊……”阮梨看到了他锁骨边上两个明晃晃的印子,一深一浅,浅的还好说,但深的那个都快见血了,可见用力不轻。 “这个印子是什么时候的?”阮梨轻轻摸着那个深牙印,眸中有浅浅的疑惑和不悦,气自己居然在卫悯身上留了这么深的痕迹,也气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唔,前两日。” 卫悯捉住了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手指,发现有些凉后便握着没松开,他做这些动作时坦坦荡荡,表情自然,阮梨也根本没察觉到此刻两人的相处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她郁闷地鼓了鼓脸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卫悯轻笑着说,“你那时睡着了。” 看到阮梨愁着脸,好笑地揉了揉她软乎乎的颊肉,“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没怪你。” 他看上去似乎确实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个印子。” 阮梨还在发愁呢,一点也没被他安慰到,只觉得自己实在不像话,她对在乎的人是很珍惜的,要是有那个本事恐怕连卫悯掉根头发都不允许,结果自己却相当没分寸地咬了他,险些见血。 她心中郁闷愁苦,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补偿他,又想到自己乾坤袋里那攒着的几颗妖丹,琢磨着得赶快把送师兄的珠串给做出来。 卫悯没料到她对这事儿反应这么大,不愿意看她苦着张脸,有心要转移话题,便挑了个自己感兴趣地问,“你昨天到底跟谁喝的酒?” “柳文馨呀,”阮梨也不瞒着他,老老实实地交代,“她喊我去玩,结果却只是喝酒,那酒还挺难得的,味道也不错,我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喊你喝酒?” 卫悯挪了挪腿,让阮梨靠在自己怀里,“你就不怕她打什么坏主意?” “她有坏主意也是针对你啊,对我送什么手,”阮梨不以为意,她记得昨天柳文馨自己也醉得很厉害,应当没做什么手脚。 卫悯温吞地“嗯”了声,继续盘问,“那之后呢,有去什么地方吗?” 他这么一问,阮梨就心虚地眼神发飘,揉搓着他一小片衣角说,“好像、好像去了禁地——” 最后两个字说得几不可闻,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么巧,醉酒后直接钻进了仙盟禁地,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要被责罚一番。 卫悯早就猜到,也不怎么惊讶,“见到通天柱了?” “见到了!” 阮梨还挺兴奋,毕竟通天柱对于绝大多数弟子来说都既神圣又神秘,只在某位大能飞升的故事里才听说过通天柱的存在,可昨天她却是亲眼目睹了,不止目睹,还爬了一番。 阮梨兴冲冲地说,“通天柱好漂亮呀,就是有点高,我爬到顶上都快钻进云层里了。” 卫悯沉默地听着她的话,指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声音很低,像在诉说一件往事,“通天柱本没有尽头,它直通上界,是修士飞升的阶梯,你现在看到的通天柱已经是被毁后的样子了。” 他眸色深沉,情不自禁地想起百年前的往事,那是大战前夕,通天柱突然现身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还没细想其中缘由魔尊穹冥就已经钻了空子趁机捣毁通天柱,断了上下两界的通道,自此也断了众人的退路。 他与魔尊穹冥的最后一战就是在通天柱旁,两人最终身死道消,大战终结。 阮梨还是 那大家求道苦修的意义是什么? 卫悯不欲与她多说,这些事情其实还用不着她来操心,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还有转机。” 他抱着阮梨站起来,捏了个隐身诀便将她直接送回了房间,“下午还要听盟主授课,你打理一下自己。” “哦。” 阮梨对盟主还挺好奇的,之前见到的都是暂时代理仙盟事务的副盟主,听说这位盟主经常闭关,好像是修行上出了差错。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 阮梨梳着头发,冷不丁想到此刻应该还躺在那个秘密基地里的秋南和净思。 呀,他俩不会有事吧,万一醉过头缺席了下午的课,被追究起来岂不是都暴露了? 第110章 盟主的师兄。 据说盟主前几日才出关,很关心这届新弟子们的情况,于是特意加了节课跟他们见上一见,约摸着说几句话,传授一些修行的心得,别说是刚进仙盟的弟子们了,就是穆启他们也很上心,毕竟这位盟主常年闭关,要见他一面实在是不容易。 未到申时,讲经殿外的广场上就站满了弟子,铺满白玉的地板上刻着十二本心经铭文,具有清心净气的作用。 阮梨环顾一圈没看到秋南和净思,心道不妙,想去找找时正撞上柳文馨他们,连忙上前去问,“秋南和净思呢?” “后面呢,一会儿就到。” 柳文馨神情慵懒,昨天闹腾得实在是太厉害,她这会儿腰酸背痛好不难受,醒来的 她视线飘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卫悯,忽的咳嗽两声,颇为矜持地等着卫悯来跟自己说话。 她昨天请阮梨喝酒是有预谋的,提前将引情丹混了其他丹药一起融进酒里喂给阮梨,料定她跟卫悯关系亲近肯定会回去跟他见面,这样一来她就能将引情丹的效用传染卫悯,就算效果不那么好,也会使卫悯对她这个施法下药的人生出几分想要亲近的心思。 柳文馨心情激动,暗戳戳地耐着性子等着,结果一秒两秒,卫悯迟迟不动,倒是阮梨那丫头离她越来越近。 “你干嘛?” 冷不丁发现阮梨都快黏自己身上了,柳文馨吃惊地问,一脸不可思议。 她对自己还是挺有自知之明,不讨卫悯喜欢,也不咋讨阮梨喜欢,这丫头精明着呢,守卫悯的样子就跟守着鱼的猫似的。 所以阮梨现在的举动才会这么令她吃惊。 阮梨被她一说才发现自己靠她靠得有点近了,挪开两步,但没过多久就又黏上了上去,口中还嘀咕道,“你身上好香啊——” 柳文馨身躯一震,眼睛都瞪大了,她对阮梨这反应可再熟悉不过,可这不应该啊! 难不成她根本没把引情丹的效果传出去?可这怎么可能啊,柳文馨确定自己每个环节都没出错,就算阮梨昨天没跟卫悯接触,今天也该传染他了啊,除非根本传染不上。 柳文馨眼皮一跳,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引情丹只对入鸾境大圆满以下的修士才起作用,难道卫悯的修为已经不止于此了吗? 虽然卫悯现在的修为很是普通,但这也不能排除他隐藏修为的可能,虽然柳文馨猜不到他为什么要隐藏修为。 她跟卫悯遥遥对上视线,只见对方眉头微蹙,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冷着脸过来逮阮梨回去。 阮梨还很不情愿,“哎呀师兄你不要拽我,我还想跟柳师姐再待一会儿。” 卫悯勾着她衣领不松手,闻言眼皮跳了跳,“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不聊天待一块也行啊。”阮梨小声嘟囔,她就是觉得待在柳文馨身边莫名舒服,反正就是很想靠近她。 卫悯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了,转瞬间就将其中缘由猜了个透,就知道柳文馨故意灌醉阮梨没个好事,她这是把阮梨也算计进去了。 也怪他,不该拿这种事儿逗阮梨玩,该早告诉她柳文馨奈何不了他的,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引情丹的妙处就是能润物细无声地攻破对方心防,让对方察觉不到异样,因此阮梨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想要亲近柳文馨有什么不对,她噘着嘴不高兴地被卫悯束缚在身旁,眼神还时不时地往柳文馨的方向飘。 她的眼神每飘过去一次,卫悯冷冰冰的凌厉视线就跟过去一次,柳文馨只觉得自己半边身体都被刺得血肉模糊,心中大喊冤枉。 她要是早知道卫悯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儿,也不敢打他的主意啊! 弟子们骚乱了一阵,一阵清越的铮鸣声响起,众人霎时安静下来,将仰慕钦佩的目光投向远方,看着那位御剑而来风度翩翩的仙盟盟主。 这位仙盟盟主出身于传承千年的大宗,满宗忠烈人士,在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尽数丧命陨落,就留下他一根独苗,后来他重建了仙盟,当了盟主,但因为曾在大战中伤了根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闭关,在众弟子眼中,盟主是最值得他们敬佩的人。 乔相旬落了座,他五官端正严肃,气势威严,只是淡淡地瞥过去两眼就令弟子们屏息以待,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他久居高位,年岁又长,声音里威压也很重,淡淡开了口。 “这届魁首何在?” 阮梨很少怯场,这会儿也一样,她从队伍中出列,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弟子阮梨拜见盟主。” 乔相旬的目光扫过来,略一思忖,问道,“你就是阮凌天的女儿?倒是肖似你父母。” 论起年纪,乔相旬比阮凌天还要年长些,阮梨的父母当年没有直接参与大战,属于各宗门死命保下的弟子,为的就是不让道门传承就此断绝。 乔相旬面容严肃,只是简单问了几句阮梨的事情,随后又问了几句其他弟子,接着开始讲他的修道心得。 直到他不经意间提到本命剑,忽然想起前不久这些弟子去了趟剑阁,便感兴趣地询问,“你们中有谁得了本命剑?” 本命剑哪儿是那么好得的,这批弟子里也就四五个人,大家听了盟主的问话都自觉地出了队伍。 阮梨往前迈了两步,发现卫悯站在原地没动,还以为他是走神了,轻扯着他的衣角催促。 “师兄?” 卫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躲不开了,其实他也没想躲,只是觉得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不是个合适的场合。 果不其然,乔相旬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狠狠一震,惊得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着他万分惊愕,手指都在颤抖。 “师——” 怎么可能,这张脸怎么可能跟他那在大战中战死的师兄一模一样?! 第111章 长寂道君,卫长寂。 几位弟子站在队伍前面,一脸老实正经地等着盟主训话,甚至洋洋得意地准备等盟主问起就好好炫耀一下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本命剑,但这位刚刚还神情严肃的盟主突然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目露惊愕地望着他们。 弟子们不禁低头审视自己,不明白这位盟主突然震惊个什么劲儿,他们穿戴整齐,也没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啊。 乔相旬哪里还顾得上弟子们的反应,他死死盯着人群中格外出众眼熟的那张脸,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脱口而出就要叫师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弟子年轻俊秀,虽然怎么看怎么像他那位师兄,但如今距离仙魔大战都过去几百年了,就算变化再小也不可能跟当初一模一样啊! 更何况他师兄明明就在大战中陨落了! 乔相旬紧紧抓着座椅扶手稳住微微颤抖的身体,神思恍惚,他不相信世间毫无瓜葛的两个人能长得如此相像,难不成……他师兄当年其实背着大家偷偷摸摸搞出了个私生子?! 可这年纪也对不上号啊…… “盟主?” 终于有弟子受不了乔相旬望过来的灼热目光,硬着头皮出声提醒。 乔相旬总算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缓缓坐下,这下也没了盘问弟子们的心思,简单说了几句后就让人散了。 “那个……你,你留下。” 他得好好问问这个弟子,万一真是他师兄留下的血脉呢! 卫悯目露无奈,他丝毫不意外乔相旬会认出自己,毕竟他这张脸跟几百年前的自己几乎没有差别,只是不清楚乔相旬都是怎么想的,他当初陨落就算没有神魂俱灭,按理说也不该带着记忆再入轮回重生转世的,这事儿很难解释,只在一些魔族秘法中听说过。 最终弟子们缓缓退去,把卫悯独自留了下来,要是换作以前,阮梨怎么着也得关心地给他递个眼神,但现下引情丹正是作用最强的时候,她一门心思全在柳文馨身上,眼神直勾勾地跟着人家,把卫悯硬生生气笑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 乔相旬好端端的座位也坐不下去了,踱着步子走到卫悯跟前,越看越心惊。 这修长身量,精致眉眼,无一处跟他师兄不像,就连眼尾轻撇的弧度都极为相似,令乔相旬刹那间好似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仙盟未立,当世大宗中属鸿蒙仙宗最受瞩目,年轻一代的弟子中更是出了个十岁破入鸾境的惊世之才。 彼时乔相旬刚刚成为一位长老的嫡传弟子,对传说中的惊世之才好奇不已,入宗三年才在一次宗门比试大会上见到了这位小师兄。 时至今日,乔相旬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场景,他搁在心中惦记许久的这位小师兄在众人拥簇下缓步走来,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更衬得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狭长的眸中仅着点墨,含着清清淡淡的一抹笑意,他不似那些苦修之人,更像是人界里寻欢作乐的公子哥,身在红尘又不染红尘,透着股寻常人难以近身的矜贵劲儿。 此后数载,乔相旬时常跟在这位小师兄后面,看着他以剑入道连连升阶,也看着他无聊时懒散地倚树小憩,更看着他在大战爆发之际孤身直入阵中,以身殉道,与魔尊双双陨落。 大战平息后,修仙界百废待兴,当初傲立群宗的鸿蒙全宗覆灭,只有乔相旬一人苟延残喘活了下来,此后百年内新宗起,仙盟立,鸿蒙仙宗早就在修士们的记忆中淡去,当初在大战中以殉道为代价逼魔尊陨落的那位惊世之才也只留了个模糊不清的影子,被称为“长寂道君”,长寂是他的字。 只有乔相旬还记得,这位长寂道君姓卫,单名一个悯字,取悲悯众生之意,是为了压制他命格中的杀意。 他名卫悯,卫长寂。 心思百转间不过须臾,乔相旬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眼中隐含悲意。 卫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话中却有调笑似的淡淡笑意,“还是这么爱哭吗?” 谁也不知道如今能挑大梁地位尊贵的乔盟主其实在当弟子那会儿十分爱哭,修炼受挫要哭,被长老责骂要哭,卫悯起初答应他在身边跟着就是因为他哭得太厉害,实在没法子只好让他跟着。 那时卫悯也总是用这样的话打趣他,乔相旬每次被他这么一调侃,就会把眼泪死死憋着不肯留出来,他那会儿比卫悯还小上许多,其实哭一哭也不惹人烦的,只是卫悯爱逗他玩。 隔了三百年再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乔相旬却没能像以前那样把眼泪憋住,他茫然地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胸口剧烈起伏两下,掩面而泣—— “师兄,师兄……” 他眼中悲意更盛,毫不怀疑眼前人的身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那惊才绝艳的小师兄回来了! “对不住,师兄,我没能守住鸿蒙……” 卫悯最后一次上战场时带走了宗门内所有还能一战的弟子,乔相旬当时受了重伤无法加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这一走就是永别,他当初告诉自己要守住鸿蒙,但几日后鸿蒙山倒,宗门被夷为平地,他同样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丧家之犬。 堂堂仙盟之主,活了几百岁的老家伙,因为忆起往事哭得不能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始终藏着这么个隐痛,那是满宗覆灭啊,几百个弟子,教养他长大的长老们,师兄师姐们,一个也没能留下。 卫悯没有打断他的哭声,只是像许多年前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此刻的痛苦感同身受。 世事变迁,如今他早已不是鸿蒙弟子,怨与恨皆在时光的间隙里溜走,卫悯从不是留恋往事的人,他从决定进入仙盟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打算,百年前未竟之事,他今世接着做,也算给鸿蒙的所有人一个交代。 第112章 阮凌天夫妇之死。 乔相旬大哭一场,缓过来后十分不好意思,毕竟他现在都是几百岁的老头子了,可师兄还这样年轻,他这脸皮有点受不住。 “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已经陨落的人,怎么在几百年后又好端端地出现了呢。 卫悯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事情经过,其实这事儿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十几年前他降生在一户普通人家,十岁时才慢慢觉醒前世记忆,要说是转世,可他记忆还在,这具身体的天赋也和前世相差不大,可不是转世的话就更没法解释了。 刚开始卫悯记起来的事情并不多,在沧溟宗老老实实地耗日子,后来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开始关注魔域的动荡,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便知道自己没法在这么下去了,他有他要做的事,便顺势跟着其他人一起参加了宗门大比,进了仙盟。 乔相旬听完后深思片刻,“师兄说的可是有魔主打着穹冥的名号号令魔兵一事?” 他虽然闭关许久,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魔域几百年来内斗不断,就是一盘散沙,但最近动静却越来越小,有消息传出,说是有个魔主打着魔尊穹冥的旗号四处收拢人心。 魔尊穹冥早已陨落,但威名仍在,魔域无人不忌惮,那个魔主敢拿穹冥的名号做事,手中势必有些筹码,或者说在酝酿什么阴谋。 卫悯“嗯”了声,“我在秘境里看到穹冥曾经的心腹游廉在寻找魔骨,企图将他复活,穹冥留下的魔骨恐怕分散各处,就等着有人将其收齐启动秘法。” 当日仙魔大战,卫悯和穹冥打至最后一刻也没能分成胜负,穹冥虽然是陨灭了,可他诡计多端,未必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卫悯见到魔骨的那一刻就料到这是他的后招。 “如果穹冥复活——” 乔相旬神情凝重,说不下去了,现在离大战过去才三百年,灵脉萎缩,修为出色的弟子不及三百年前的十分之一,跟魔尊穹冥对上毫无胜算,尤其是通天柱已毁,就算再战一次也不过是重复百年前的惨状! 再来一次修仙界恐怕真要覆灭了。 乔相旬越想越心焦,“现在魔族肯定在四处寻找魔尊穹冥的魔骨,我们对此毫无头绪,也感应不到魔骨的存在,想拦截他们很不容易。” “魔族寻找魔骨已经有段日子了,进展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当务之急是先修补好通天柱。” 通天柱修好后还有机会求上界的仙人帮忙,否则凭现在修仙界的情况,实在是不容客观。 乔相旬一怔,激动地问,“师兄你说通天柱还能修补?!” 仙盟守着通天柱已经几百年,想起一次心痛一次,从没想过还能修好通天柱。 卫悯点头,“用赤龙涎,我也是不久前才想到的,赤龙涎难寻,我如今也只寻到一块,不知道能修补多少。” 他年少时喜欢将时间耗在鸿蒙的藏书阁,看过很多古籍,前不久才偶然想起一本书里的内容,意识到通天柱其实是可以修补的,这也是他必然要进入秘境的原因之一,幸好一切顺利,已经寻到了一块赤龙涎。 乔相旬激动不已,望着卫悯的眼神十分敬佩,就像年少时那样,与此同时心中也逐渐有了底气。 有卫悯在,他接下来的路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乔相旬压抑着情绪,颤声说,“师兄,仙盟的未来……修仙界的未来,就靠你了。” 这句话不知令卫悯想到了什么,他勾唇一笑,眸子微挑,“有个人比我更可靠。” 乔相旬一愣,又一惊,追问道,“那人是谁?” “你刚刚见过,站在我身旁的那个,如今是我师妹。” 旁人看不出来,可他对阮梨的潜力十分清楚,虽然猜不透她身上那几道禁制是如何来的,但知晓终有一日她会飞摇直上,她于修行上的天赋恐怕连他也比不上。 如果她早生个几百年,生在灵气充盈的时代,受名师教导,恐怕当年惊才绝艳这个形容词就不会挂在他头上了。 乔相旬仔细回想一番,“那个入鸾境的小姑娘?” 能达到入鸾境天赋的确是不错,但也不至于令卫悯如此看重吧,乔相旬有些糊涂,“我瞧着她天赋是不错,但跟师兄你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你当初可是十岁就到了入鸾境,无人能比。” 卫悯失笑,“你可知道她停在纳汐境足足五年,从纳汐到入鸾,用的仅是一个宗门大比的时间。” 这下乔相旬是实打实地吃惊了,修行一事最靠天赋,天赋好的人进阶稳定快速,如果停留在一个境界时间过长,那就证明没有修行天赋,再怎么勤奋努力一辈子也最多再进两阶。 可听卫悯所说,那丫头明显是个例外啊! 卫悯笑意淡了些,“她身上有封印锁着几处经脉,修行起来剧痛加身,灵脉堵塞,这才拖到现在,只是这封印不知是谁所下,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甚牢固,自行解开了。” 短短几句话,就令乔相旬生出众多疑虑,他回想了一下那丫头的姓名相貌,迟疑地问,“她是不是养在蓬莱的那丫头?” 卫悯轻点头,他其实对阮梨的父母有些印象,百年前那对青梅竹马还是半大的孩子,比当时的乔相旬还要年幼。 “蓬莱……师兄,其实我一直没对旁人说过,我对穆霄亭的感觉不太好,总觉得阮凌天夫妇的死跟他有关系。” 阮凌天夫妇出事是在外面,齐浅命牌碎后不知所踪,阮凌天将孩子送至蓬莱便立即陨落,后来乔相旬派人查过他的尸体,发现他身上很多伤口都留下魔气痕迹,摆明了伤他的是个魔族。 但乔相旬还发现,这魔气之下有另一股力量的痕迹,溃烂的伤口隐约呈现一指长的菱形,据他所知,穆霄亭修的一套功法在打斗中便会给对方留下类似的伤痕。 只是没等他细查,穆霄亭已将阮凌天下葬收棺,而且仅凭伤口的痕迹没法确认究竟是不是他下的手。 哎呀,章节填错了 第113章 寻找更多的赤龙涎。 卫悯跟乔相旬告别后溜溜达达地去了一位修心法的长老授课现场,弟子们或站或坐都在认真听讲,他环顾四周发现了黏在柳文馨身边的阮梨,扶额轻叹。 实际上柳文馨现在也不好受啊,阮梨黏她是黏她了,但其实也根本不咋待见她,黏过来后一声不吭板着脸,乍一看还以为她是来寻仇的呢,柳文馨一见她就头疼。 看到卫悯朝这边走来,柳文馨赶紧把阮梨往那边推,口中催促道,“你师兄来了,可别在我这边待着了。” 阮梨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看卫悯又看看柳文馨,最终还是朝着卫悯走了过去。 “师兄,”她挠挠脸,终于把注意力从柳文馨身上收走了些,好奇地问,“盟主跟你聊了什么呀?你在他那里待了好久。” 她年纪尚小,眉眼还有些稚嫩,巴掌大的鹅蛋脸肉乎乎的,仔细分辨的话能从五官中看到一点她父母的影子。 可惜她出生不久父母就双双陨落,她连父母的模样都不知道。 如果乔相旬的怀疑成真,对阮梨来说肯定又是一个打击,她虽然离开蓬莱了,但毕竟受穆霄亭教导很多年,其中情分不是可以轻易抹杀的,穆霄亭可以待她不好,但不能跟她有杀亲之仇。 卫悯唇瓣微抿,深沉的神色很快从脸上一闪而过,揉了下阮梨脑袋将人带到身旁,“聊了些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阮梨吃惊道,“我有什么好聊的?” 讲真,她一点也不希望被仙盟盟主这么大的人物注意到好吗? 她心中所想都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卫悯不禁失笑,“你是这一届宗门大比的魁首,是十六岁就进入鸾境的少年天才,聊你的事情不应该吗?” “咳,”虽然这几个名头实打实落在了阮梨头上,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不好意思,阮梨有点脸热,把头偏了偏,“好吧。” 她偏头的时候忽然跟坐在最末尾位置的穆启对上视线,后者朝她微微一笑,长相俊朗。 这心法课只是初阶,穆启早就学过了,他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听长老授课。 阮梨眼皮跳了跳,这人不会又是来找她的吧? 说起来穆启的长相跟穆霄亭并不十分相似,性格更是天差地别,但给阮梨的感觉却如出一辙,不管表面上是冷是热,心都是沉的,硬的,并不好相处。 阮梨跟穆霄亭相处了十几年都没能习惯他这种冷硬的性格,对穆启就更是如此,一点也不想跟他打交道,只是这人似乎很想将她拉拢过去。 在仙盟好好修行还不够,非要搞小团体,阮梨真的很烦这样。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不跟穆启对视,希望他也不要主动凑过来。 她的注意力在穆启身上,也就忽视了来自另一边隐晦的窥探视线。 白芊芊攥紧了腰间悬挂的玉佩,脸色难看至极。 她进入仙盟后待遇和在蓬莱时完全不同,在这里她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弟子,想要跟着宁怀书加入穆启的队伍都被嫌弃,这几日宁怀书总是跟穆启同进同出,她被晾在一旁,无人过问。 可穆启这样眼高于顶的人却还惦记着将阮梨拉拢过去! 变了,一切都变了,白芊芊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无论她做过多少手脚,事情的发展还是回归了正轨,但她不甘心啊,她已经在蓬莱尝过众星捧月的滋味,现在让她重归平庸,她怎么可能甘心? 白芊芊既妒又恨,她贪婪自私的性格让她一味地只知道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没想过反省和赎罪。 她望着阮梨的背影垂下头,眼神晦暗。 如果阮梨死了呢…… 阮梨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略微皱了皱眉。 刚刚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感觉极不舒服,仿佛带着莫大的恶意。 心法课结束后,秋南和百里越朝阮梨这边走来,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离得近了,方听到是百里越在指责秋南和柳文馨那帮人胡混,看来是之前喝酒被发现了。 秋南朝阮梨投来求救的目光,阮梨心虚地挪开了眼,百里师兄是个话痨,训起话来说个不停,她可不想也被这么恶训一顿。 “我就说合欢宗的人都不靠谱,秋南也就罢了,还勾引和尚,净思那小子都被灌了好些酒,真是够了。” 百里越嘟嘟囔囔地训着话,末了又狐疑地看向阮梨,“师妹你没跟着他们一起喝酒吧?” 阮梨心虚:“没、没啊。” 卫悯站在边上表情不变,百里越也就没有继续怀疑。 这边弟子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另一边仙盟内部的长老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这次开会难得盟主也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惴惴,担心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乔相旬在上方品着茶,面前悬着几面巴掌大的水云镜,穆霄亭、岳灵珊、洪羽……三宗两门的执权者全都到场。 等人都到齐了,乔相旬才缓缓开口,也不废话,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通天柱能够修补。” 众人呆了一呆,都惊住了,他们守着已经被毁的通天柱几百年,就跟守着座坟墓似的,每次想起心中都满是荒凉和苦闷,万万没想到通天柱竟然可以修补。 岳灵珊抓住重点,“怎么修补?要用到什么东西?” 没有通天柱就无法连接上界,弟子们修为再高也无法飞升,这关乎着整个修仙界的未来,不是件小事。 “用赤龙涎。”乔相旬不打算将卫悯的事情说出来,这些老家伙们到底是分属不同势力,被他们知道卫悯的事恐怕会多生事端,他便换了一种说辞,“我从古籍上得知赤龙涎可以修复通天柱,之前又偶然得了一块赤龙涎,试验后发现果然可以,只是一块赤龙涎远远不够。” 他从卫悯那里拿到赤龙涎就去通天柱那里做了试验,发现果然可以,平复了一番情绪后才召来众人。 ”为了修补通天柱,我们必须派人去寻找更多的赤龙涎。” 第114章 是他在作祟。 事关通天柱,众人不敢草率,既然通天柱还有能够修复的可能,那无论如何也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穆霄亭沉声道,“那就从仙盟里的弟子们挑选几批人,只是赤龙涎这种自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至宝并不多见,要去哪里寻找是个问题。” 岳灵活也补充道,“魔族对仙盟一直虎视眈眈,我们一旦有动作对方势必会探查到,越是如此,我们的行动就越需要精准无误,免得做了无用功白白丢失先机。” 之前在宗门大比的秘境中,众人已经得知魔族在百年前就开始寻找魔骨的事情,就像他们一定要阻止魔骨现世一样,魔族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们寻找赤龙涎修补通天柱。 乔相旬早就做好打算,他唤了一声洪羽,温声道,“为了让弟子们寻找赤龙涎更加顺利,还请天机门割爱,将辨息尺借仙盟一用。” 天机门主卜善卦,辨息尺是宗门至宝,历代都由掌门负责看管,轻易不现世。 洪羽捋了两把自己的胡子,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那是自然。” 修复通天柱对于整个修仙界都是一件大事,人人都该出力,天机门能排上用场自然不该推辞。 乔相旬满意点头,也不意外洪羽的选择,这些老家伙们虽然心思各异,但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有了辨息尺,便能找出赤龙涎的大概方位,寻找赤龙涎一事我会尽快安排。” 他话锋一转,忽然提起另一件事,“我今日带着赤龙涎去修补通天柱,发现守着通天柱的几分禁制有被人闯入的痕迹。” 此话一出,坐在旁边的齐峰惊讶出声,“有人擅闯禁地?” 他神情凝重,猜测道,“是魔族的人吗?” 通天柱已经被毁,对它兴趣最大的当属魔族,或许是想要抢走通天柱,更甚者是想要将其彻底毁掉。 “仙盟的护宗大阵没有漏洞,魔族想要在不惊动我们的前提下进入仙盟,一定是有人在内部接应。” 乔相旬环顾在场众人的脸色,除了惊讶就是凝重,看不出丝毫破绽,其实他在发现有魔族入侵时就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人。 普通弟子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几个魔族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通天柱,对方至少要是位长老,了解仙盟禁制所在。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更沉,如果仙盟内部有长老跟魔族人勾结,他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齐峰语气沉沉地说,“此事还得细查,我会吩咐下去检查最近靠近过通天柱的人。” 既然动过手脚就势必要留下痕迹,仔细排查一番未必捉不出那个叛徒,尤其是乔相旬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揭露出来,对方一旦慌乱只会露出更多破绽。 乔相旬赞同地“嗯”了一声,“寻找赤龙涎的弟子我心中已有几个人选,大家听听合不合适。” 辨息尺只有一把,每次只能指定一个赤龙涎的位置,所以不必分头行动,弟子们也在精不在多,乔相旬先是说了几个人名,修为能力有目共睹的穆启和洛笙是必要人选,众人没有异议,但到了新弟子这里,意见难以统一。 “阮梨加入我倒是可以理解,但卫悯是哪个?修为一般没必要带他吧。” “怎么我们合欢宗没有弟子入选,文馨那丫头不行吗?” “蓬莱已经有一个穆启了,我看宁怀书就算了。” 乔相旬听到 他试着为卫悯辩解,“卫悯已经拿到了本命剑,他的天赋不容置疑,也许不日就能进阶。” “至于柳文馨,那丫头性格太跳脱,修习的功法较为激进,让她跟别人比试比试还行,但还不足以对其委以重任。” 岳灵珊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又说,“那岳蔓如何,岳蔓比文馨靠谱些。” 修复通天柱这样攒功德赚名声的事情,总不能少了她们合欢宗吧。 乔相旬点头,“可。” 洪羽趁机说,“辨息尺是天机门至宝,须有我门弟子看护,南宫鹤得在队伍里。” 众人讨论一番,最终确定了六人人选,只是卫悯这个机会得来的不太容易,穆霄亭提出要求,如果卫悯在离开之前没能成功进阶,那这个空缺就由宁怀书补上。 乔相旬同意了,在心中默默擦汗,幸好只是升阶而已,卫悯本就是刻意隐藏的修为,来个“假升阶”就可以糊弄过去。 他想起卫悯这次从剑阁里带出的本命剑,当年叱咤一方的太霄神剑如今身染魔气,裂痕遍体,禁不住长叹一声世事无常。 查找通魔叛道者身份的事情交给了齐峰,他是经常代替乔相旬这个盟主处理仙盟事务的人,权力大,知道的东西也多,性格较为谨慎负责,这件事让他来做再好不过。 齐峰也确实十分上心,回去后就命人去查这几天接触过通天柱或者靠近过禁地的人,虽然普通弟子的可能性较小,但也严格检查了一番,以免有疏漏之处。 他的亲传弟子顾青斐接下任务,很快就将可疑名单筛选了出来,只是他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按命办事。 在齐峰查看的时候,顾青斐无意中提起一句,“师尊,您前几日去加固通天柱藏身之处的禁制,如今又让我查这些,是出什么事了吗?” 齐峰忽然怔住,有些恍惚地问,“我前几天去禁地了?” “您是这么说的,”顾青斐老实巴交地说,“您说要给禁制多加几道锁,免得闲人误闯。” 他记得很清楚,当天自己找师尊商议事宜,正巧齐峰急匆匆出门,他问起时对方便顺口答了一句,飞向的也确实是禁地方向。 齐峰一言不发,半晌才皱着眉摁住了额角。 他对这件事没有印象,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 自己真的是去给禁制加固的吗? 他抿着嘴,眼中生出一丝戾气。 肯定是“他”在作祟。 第115章 野性帅哥一枚。 几日后,引情丹失效,阮梨总算不会再“情难自禁”地往柳文馨身旁凑,一觉睡醒后神清气爽,但她这天上完一位长老的课后还是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柳文馨所在之处,要去找她算账。 柳文馨已是入鸾境前期的修为,但她修行的功法较为激进,每逢破境升阶的关键时刻就极其容易失控,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因此每当境界松动之时,她便会在仙盟专门辟出来的石室里闭关一阵,将境界稳固好再考虑升阶一事。 阮梨来找她的时候,柳文馨已经做好了闭关的准备,正懒洋洋地摸着霍思安的脑袋吩咐事情,“安安啊,我不在的时候你能把阮梨那丫头拉拢过来不?” 霍思安没形象地翻个白眼,“你都对她用引情丹了也没把人勾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提到引情丹柳文馨就不免头痛,她哪里是想勾阮梨啊,分明就是搞错了,但她顾忌着这一丁点的脸面也不能反驳,只无奈地说,“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她掸掸裙角,正要进石室闭关,隔壁那不知沉寂多久的石室忽然“轰”地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高个男人,他上半身赤裸着,露出浅褐色的皮肤,肌肉块垒分明,再往上是一张轮廓清晰五官深邃的脸庞,深目高鼻,颇有异域之风。 柳文馨脚步顿住,玩味地笑了一声,“哟,这不是痴迷炼体的那呆瓜吗?” 正是洛笙。 说起洛笙,这人身上委实是有点传奇色彩的,他是炼体门掌门罗茂渊从尸山血海里捡回来的孩子,是人魔混生子,身体萎缩孱弱,天生与修道无缘,罗茂渊捡他回去也不过是个巧合,带回去后就扔给外门长老教养,打算随便派给他点差事。 只是洛笙的运气实在是好,他八岁那年下山偶遇妖兽,被打得半死不活,却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株白荆草,不仅保住了命,还直接悟道入了引灵境,自此数年苦修,修为愈发厉害,进了仙盟后也无欲无求只管修行。 说呆瓜他真是呆瓜,半点没听出柳文馨话中的调侃和挑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默默道,“你胖了。” 柳文馨:“??” 她大怒:“你眼瞎了?我哪里胖了,我分明苗条得很!” 洛笙本人是个炼体狂魔,对身体肌理异常在意,他诚实地说,“你腰宽了一寸。” “……” 这要是让不了解他的人听到,还以为他对柳文馨的身材有多了解呢,但其实只是他格外看重身材,记性眼力都十分出众罢了。 柳文馨气得想骂人,但又骂不出,因为洛笙到时候肯定会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他根本不懂自己说错了话。 季少女的身材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指摘吗?! 阮梨过来时就看到这两人面对面对峙着,柳文馨一副“我真的很生气但是又拿这个人没办法”的模样,她好奇地打量了洛笙几眼,看体型就能猜到他是炼体门的弟子,但很多地方又跟罗威他们大不相同。 最起码长相和气质都比罗威他们清新多了,身材高大但肌肉练得很漂亮,跟他的长相意外合衬。 野性帅哥一枚。 柳文馨余光瞥到阮梨,身躯当即一震,转头就要往石室里钻。 “站住!” 阮梨还是晚了一步,柳文馨已经飞快地关上了石室的门,她扭头问霍思安,“她要闭关多久?” 霍思安郁郁寡欢地说,“最少也要半月。” 半个月?得多大的仇才能攒半个月啊,届时阮梨估计都懒得找她质问了。 阮梨叹了口气,深感倒霉,转念一想,又觉得柳文馨闭关这事儿也挺好,最起码不用担心她再惦记师兄了,也不会缠着她要她加入她们的小团体。 她自我开解了一番,悠悠然拍了拍手,暂且将这笔账放下。 等阮梨走后,霍思安也准备离开,这时才发现洛笙居然还一直没走,正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刚刚那人是谁?” 他突然出声,倒把霍思安吓了一跳,洛笙是出了名的呆,对修行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这会儿突然搭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届宗门大比的魁首,叫阮梨。” 洛笙忽然问,“她是蓬莱的弟子吗?” “不是啊,”霍思安下意识反驳,说完之后又想起阮梨好像之前确实在蓬莱待过一阵,但他懒得解释那么多了。 洛笙点点头,刚升起的那点兴趣很快就散了,又恢复了往常面无表情的呆样。 阮梨去找了秋南,这些日子秋南修行一直非常努力,但他并不是天赋异禀的人,修习仙盟的功课感到很吃力,心里郁闷,连圆乎乎的脸都瘦了一圈。 “小师兄,”阮梨掏出一把灵果塞给他,非常痛心地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秋南勉强地笑笑,抱着剑蹲下来,他个性单纯天真,但也不是真的像孩童般无忧无虑,以前在沧溟宗缺衣少食,修行资源少得可怜,他跟着师兄到处打秋风,心中努力修行的念头一日比一日坚定,可进了仙盟后才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没用,他在秘境里就没有帮上太多忙,分数全是靠猎杀低阶妖兽得来的,还都是靠着师兄师妹做掩护。 他有点哀伤,总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成为了师兄师妹的拖累。 阮梨不知道秋南在想什么,她看着小师兄瘦了一圈的脸,将责任归到仙盟那磕碜的伙食上,因为大部分弟子都是习惯服用辟谷丹,仙盟内伙食非常简朴,对于他们这种看重口腹之欲的人来说简直是个折磨。 秋南叹了口气,惆怅地说,“师妹,我最近不太舒服……” 他指的是心里不舒服,但阮梨完全理解错了,她赶紧把乾坤袋里的吃食搜罗一空,全塞过去,严肃地说,“那得多吃点好的,不够再问我要。” 秋南看着他家师妹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笑了声。 “哎,好。” 拜托大家一件事,投多张票票的宝贝可不可以单张多次投呀,发现这样q阅礼物那里次数可以增加嘿嘿(一点小虚荣~) 第116章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阮梨十分看重饮食之道,对于小师兄到仙盟后就瘦了一大圈的事情耿耿于怀,连带着对灵气充盈的仙盟也不那么喜欢了。 怎么回事呢,怎么还能把好端端一个胖弟子养瘦了。 她把这事儿告诉百里越,百里越同样一脸震惊愤慨,想当初在沧溟宗的时候那么难那么苦,秋南跟着他都把脸养得圆乎乎的,怎么来这儿就瘦了呢。 师兄妹两个一合计,拉上正痴迷炼丹的莫卿卿,大着胆子找去了负责后勤事宜的孟烟长老那里。 孟烟也是个丹修,她带着一阵袅袅药香出来,看到来找自己的居然是熟人,挑了挑眉头颇为惊讶地问,“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用时她还在心里盘算最近是否发生了需要长老做主的事情,难不成是弟子之间闹矛盾了?这样的事情不少,毕竟大家性格各异,又来自不同宗门,很容易发生口角。 她正琢磨着,忽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师娘”,惊得差点摔掉手里的杯子。 “你叫我什么?” 阮梨深懂求人办事要适当攀关系的道理,老实巴交地答道,“师娘,我觉得叫前师娘不太好听,师娘您不会介意吧?” 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幼圆的杏眼,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看着特别讨人喜欢,孟烟轻笑一声,还真被这丫头给逗笑了,“我是怕你叫不过来。” 真这么算,她还有好几个师娘呢。 阮梨嘴甜地说,“我就叫您一个师娘。” 孟烟失笑,不是没见过攀关系的,但这么强行叫师娘的真是少见,主要是小姑娘嘴甜貌美,竟也不让人生厌。 她慵懒地抬起眼,笑嗔一句贫嘴,“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关系也攀了,不知道她是遇上什么麻烦求到自己这来了。 阮梨杏眼澄澈,以一种万分沉痛的语气说,“师娘,我小师兄来仙盟后瘦了一大圈!” 百里越紧跟着补充,“脸都瘦没了!” 莫卿卿目露惊愕,她痴迷炼丹好几天没见到秋南了,自然不知道这师兄妹俩用了夸张手法,还真以为秋南像他们说的那样,立刻跟上队形,“都瘦得没人样了!” 孟烟:“……” 她扶额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错,这群告状的小家伙厚着脸皮攀关系居然是为了一个消瘦的弟子。 就这?就这? 她不禁往深了想,难不成这弟子的消瘦是有其他原因,是走火入魔?还是被人排挤茶饭不思? 阮梨在这时恰到好处地为她解惑,“师娘,仙盟的伙食真是太差了,能不能改善一下啊?” 终于说到正题了。 “……就因为这个?” 阮梨心想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瘦了不就是因为没吃好吗? 她认真点头,在孟烟面前吐槽了一番仙盟的伙食有多差劲,孟烟听到后面忍不住打断她,“吃辟谷丹不就行了?” 仙盟内按月供应一定分量的辟谷丹,所谓斋堂就是个摆设而已,做出的食物自然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阮梨不赞同地说,“辟谷丹怎么能当饭吃。” “……” 辟谷丹的作用不就是代替饭菜吗?? 孟烟被绕糊涂了,主要是这三个弟子还挺把这个当回事儿,都专门求到她这里来了,她只好答应下来,“我会让人改善一些伙食,你那瘦脱相的师兄还能坚持住吧?” 最后一句显然带了些调笑的意味,修行之人可没听说过有饿死的。 阮梨笑吟吟地应,“小师兄肯定能坚持下来的。” 解决完这桩事,阮梨轻松了不少,跟师兄师姐们说说笑笑地回弟子堂。 “诶,那不是白芊芊吗?” 百里越朝侧方指了指,那边站着的人可不就是白芊芊嘛,她现在也在看着这边,很快就低下头去避开了视线。 “她现在可没有以前的嚣张气焰了,装得特别文静,而且独来独往的,也不黏着宁怀书了。” 莫卿卿随口说道,“她这样子真令人不习惯,我听说宗门大比结果出来的那天,穆霄亭把她叫去单独说了几句话,她脸色特别难看,别是被打击傻了。” 白芊芊的变化阮梨自然也察觉到了,只是她安安分分地不主动招惹,阮梨也不会去找她麻烦,这样相安无事也挺好。 阮梨嚼着灵果,不甚在意地说,“管她作甚。” 语气随意,就好像两人之间并没有那么多往事。 莫卿卿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重复,“是啊,管她作甚。” 她早就发现了,自家这个小师妹其实心小得很,只能装下几个重要的人,或许以前蓬莱的那几个人都曾被她妥帖地装进心里过,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旧人如旧衣,破了就随手丢开,不值得再放在心中珍藏。 怪只怪那些人错把珍珠当鱼目,自食错果罢了。 三人悠悠离去,白芊芊在原地多站了会儿后才沉默地回了弟子堂。 房间昏暗,连个照明的珠子都没有,地面上却布着一个缜密精巧的阻隔系阵法,白芊芊在黑暗中行走自如,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玄黑色的符纸点燃,丝丝缕缕的魔气飘出来,被阵法严密地阻隔住,没有外泄。 半晌,一道幽沉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想好了?” 白芊芊沉声,“嗯,我答应替你做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乌墨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他先前混入秘境装作被这女修所救是为了利用她找到魔骨线索,当时只觉得她愚蠢好骗,现在看来,她还心狠手辣,与魔族勾结都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还有心思提条件。 “自然,我早就说了,我们这是在做交易,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他需要有仙盟内部的弟子帮他做事,对方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既然如此,也要适当地给她点好处。 白芊芊垂着头,面目完全被藏在黑暗里,“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乌墨有点意外,“也是仙盟弟子?” “嗯。” 他笑起来,答应得很爽快。 仙盟弟子自相残杀,真是一出好戏。 有人登场,也有人快下线喽~快开始新剧情了,走剧情比较多,大概能见缝插针谈点恋爱吧 第117章 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 在阮梨忙着照顾秋南的伙食问题时,卫悯不声不响地升阶了,他升阶是真升,直接从入鸾前期连破两阶变成了大圆满,甚至险些突破这层大关进到参玑境,被卫悯险险压住,不然弄出的动静太大了。 阮梨刚靠近他就感受到一股霜雪般清寒凛冽的剑意,好似大雪封山,带着股在困境中重生的枯朽味道,被冲击得连退两步。 “师兄?” 这剑意太过浓重,沾染到身上仿佛置身于茫茫雪中,雪封万里,孤立无援。 卫悯睁开眼,狭长的凤眸中有道金光一闪而过,是他境界稳固的象征,旁人进阶后总要通过修行心法或者经历实战来稳固修为,但卫悯是真的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他的剑意从战中生,在战中亡,自然不需要再多此一举。 他周身剑意磅礴,与他仿佛融为一体,抬头看过来时眼中好似也蕴着一捧霜雪,冷得惊人。 阮梨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怔在原地,她这个师兄其实平日里较为慵懒散漫,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好像话本里游戏人间的贵公子,但他骨子里其实是冷的,就像此刻看过来的眼神一般,透着股冷锈味,在那层厚厚的霜雪下好似埋着枯骨血肉,是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她未将卫悯的本质认错过,只是卫悯在她面前总是懒散的,爱逗弄人的,甚至是温和的,不曾把他骨子里的东西明晃晃地摆到明面上来,她也就忽视了,从未细想他每个举动下的含义。 这会儿阮梨站在距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却比平常靠在他怀里时还要将人看得清晰——卫悯明明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她这个半道出现的师妹怎么好?又抱又哄,是真把她当妹妹还是有其他心思? 或许是前世今生都没怎么跟人亲近过,家人朋友都少得可怜,阮梨在跟别人交往一事上实在算不上有分寸,她虽然活了几辈子,但没经过事儿,心里也仍然是个半大孩子,卫悯愿意跟她亲近,她也就顺杆子往上爬,平日里牵手拥抱的时候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只是心里高兴,喜欢跟他这样亲近。 但此时此刻,阮梨忽然发现她跟卫悯的这份亲近是独一份的,往夸张了说,她好像是卫悯一手宠出的一个例外,是和旁人不同的,这显然不是师兄给师妹的特殊待遇。 阮梨心跳得很快,喉咙里好像哽着什么话,但脑袋乱糟糟的,捋不清楚,话也就说不出口。 卫悯调息完,周身萦绕着的那股具有压迫感的剑意也就散了,因为屋里布下了几道阵法,他破阶的气息被压制着,只泄露出一丁点,叫人只知道他破阶了,却不知道修为到了什么层次。 他原先进秘境时刻意隐藏修为,将修为压在了运辰境中期,这个修为在仙盟也属于不引人注目的程度,为了能有资格参与寻找赤龙涎的事情,他把修为改到了入鸾境前期,之所以不将真实修为暴露出来,还是因为不想引人注目,他修为进阶如此快都是依仗了前世经历,走过一次的路再走 “怎么站着不动?” 卫悯将气息全都收敛,看着阮梨站在几步之外发呆有些疑惑,总不能是被他的进阶速度惊着了吧。 他故意逗人玩,“看我进阶这么快嫉妒了?” 阮梨迟钝地摇了摇头,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两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住不动了,把卫悯弄得摸不着头脑。 “怎么不过来?” 刚升完阶,卫悯脸色有些疲惫,朝阮梨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阮梨在他的催促下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刚坐好肩头就压上来一点重量,卫悯把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顺手揉了揉她脑袋,“怎么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阮梨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她虽然没喜欢过人,但话本看了那么多,又不至于半点不开窍,她以前只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而已,现在想了就豁然开朗。 就是卫悯的心思究竟如何不太好猜,阮梨私心里认为他做那些举动肯定不是仅仅把自己当师妹,但这事儿光她觉得不行,得让这人亲口说出来。 要不直接问?可是好端端地突然提起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而且阮梨莫名就有点不太好意思。 唉,活了几辈子头一回谈恋爱,害臊也是正常的嘛。 卫悯拨弄着阮梨耳边的发丝,看着她眼神古古怪怪地打量自己,脸还有点红,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就是不开口。 也不知怎的,被她这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卫悯也开始觉得不太自在,默默把手指收了回来,刚想说话,刚见阮梨忽然挪了挪屁股,跟他拉开了距离。 “?” 不对劲,很不对劲。 “真没发生什么事吗?” “没啊,”阮梨眼神有点闪烁,她这会儿不大好意思看卫悯,因为心思总往他脸上溜,怪只怪卫悯长得实在是很合她心意,而且他面相虽冷,但垂眼看人时睫毛又浓又长,在眼尾撇出个上扬的小弧度,看着特勾人,不能多瞧,瞧多了心痒痒。 落在卫悯眼里,就是阮梨这姑娘不知为何忽然跟自己疏远了起来,连看自己都不正眼看了,委实古怪。 他心里有点不舒服,起初意识到自己喜欢阮梨后,他准备先将人慢慢养着,好好在眼前看着,将她的心思摸透过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互透心意,但现在这情形是卫悯没有料到的。 他这还没开始温水煮青蛙呢,青蛙自己都要跑了。 难不成是谁在她面前说了些不应该的话?反正阮梨一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卫悯就怀疑她是被谁给带坏了,这会儿也不例外,只是因为对象是她感到格外棘手。 师兄妹俩各盘算各的,越寻思越跑偏,还偏生没一个意识到的。 第118章 洛笙看她越看越眼熟。 “阮梨。” 一道平直呆板的嗓音响起,阮梨扭头去看,发现是仅仅只见过一年的黑皮帅哥,炼体门洛笙。 鉴于他长相清爽,也不像罗威那样油气冲天,阮梨对他的观感还可以,便礼貌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洛笙身材高大,比阮梨要高出许多,看她时得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少女挺翘秀气的鼻尖,肉乎乎的脸颊和卷翘浓密的睫毛,她从相貌上看稚气很重,并没有发生什么女大十八变的情况,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她这模样在洛笙眼里是越看越眼熟,但记忆里那个慷慨赠药的小姑娘已经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了,实在是不好确认,而且她并不是蓬莱的弟子。 他久久不说话,搞得阮梨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道嗓音在洛笙的脑海里回荡,一道更加稚嫩,在属于七八岁的小姑娘。 洛笙年幼时那次下山险些命丧妖兽之口,是一个穿着锦绣华裙的小姑娘救了他,她大概是下山来玩的,见到他时手里还拿着串葫芦,两个小孩修为都不高,在妖兽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洛笙不想连累别人,在地上边吐血边让她快跑。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会儿,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不笑时声线也很甜蜜,“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跑呀,那不就是见死不救吗?”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但那时的洛笙莫名就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跟看个可怜小孩似的,还带着点慈爱,明明她自己年纪更小。 这小女孩修为不高,但比当时还没修道的洛笙要强上许多,尤其是她的乾坤袋里装着各种各样的上品法宝,一件件毫不犹豫地扔出去,愣是用法宝将那头妖兽砸了个奄奄一息。 她站在华光之中,裙角飞扬,一双杏眼又圆又亮,漂亮极了,在乡巴佬洛笙面前简直就是仙子一般的存在。 洛笙艰难地抬起手,抓住了她一截衣角,傻里傻气地问,“你、你是仙子吗?” 对方被他逗笑了,笑得特别开心,“哎呀你嘴好甜。” 她很快正色起来,骗起小孩来毫无心理负担,厚着脸皮道,“对啊,我就是仙子。” 彼时跟凡人没什么两样的洛笙已经吐血不止,看得特别凄惨可怜,小女孩便在乾坤袋里掏了掏,找出一株药草递给他,嘴里咕哝着说,“不知道有没有用,我没记住药效,不过这药草很珍贵的,应该对你有用。” 说着,就毫不客气地塞给了他。 洛笙神志昏沉,隐隐约约听到救自己的小仙子说她要走了,心里一急,用尽力气问出口,“仙子、仙子住在何处?” 他承了仙子的恩情,自然是要报恩的。 洛笙伤得太重,耳边一阵嗡鸣,只隐约听到她好像说了句“蓬莱”。 再醒来时身上的伤不但好了,洛笙还一脚迈进引灵境,成了个真正的修士,他始终惦记着报恩之事,又想到救命恩人法宝众多,猜她的身份应当十分尊贵,修行起来就更加卖力,希望以后重逢时不至于连报恩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始终没有找到救命恩人,蓬莱弟子众多,身份尊贵的多是长老之女,可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你没话说我可就走了。” 阮梨觉得这人好奇怪,她还得去听课呢,便没有再跟他浪费时间。 “等等!” 洛笙总算是张嘴了,“盟主召见我们,我是负责给你带路的。” 盟主的事自然是大事,阮梨没有迟疑,“那就去吧。” 走了一段路,阮梨才发现盟主把见她们这些弟子的地点选在了她曾经误闯过的禁地,再往里去就是被她爬过的通天柱。 她想起自己醉酒时发的疯,不免有些心虚,盟主该不会是发现有人误闯要找人算账吧? 唉,以后真是不能喝酒了。 禁地的几道禁制暂时开放,阮梨进入得毫无阻碍,一进去就看到了面朝通天柱站立的乔相旬,副盟主齐峰也在,二人站在一块,一严肃一和蔼。 阮梨心中惴惴,发现卫悯居然也在,更加怀疑这是要找自己算账,她确实做错了事,认罚也是应该的,本着坦白从宽的原则,她硬着头皮主动交代,“盟主,弟子知错了。” 乔相旬正琢磨着事儿呢,猛地听到这句认错,疑惑地扭过头来,“你犯什么错了?” “?” 阮梨这才发现在场几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挺惊讶,卫悯眼里更是含了点笑,她顿时明白是自己搞错了,来了出不打自招。 她只好尴尬地笑笑,现编理由,病急乱投医地说,“唔,呃,弟子、弟子前日找柳师姐打了一架,影响了,影响了洛笙师兄闭关,实在是不应该。” 她隐晦地朝洛笙挤了挤眼,示意对方配合自己,洛笙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竟然老实巴交地点头了,“是的,我被影响到才提前两天出关。” 乔相旬:“……” 这是什么大事吗? 他摆摆手,“无碍,你们师兄妹间的矛盾自己解决,不过是一小事。” 阮梨赶紧附和点头,朝洛笙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这下也不敢再随便吭声了,在卫悯身边乖乖站好,等着盟主发话。 这会儿卫悯眼里的笑已经消失殆尽了,他眉尖微蹙,回想着刚刚阮梨和洛笙眉来眼去的那一幕,很不是滋味。 小姑娘朋友不少,南宫鹤净思他们跟她的关系都很不错,只是这个洛笙又是什么时候跟她认识的? 要是以前,这种小事卫悯不会在意,小孩子交朋友嘛,但昨天才发现阮梨在有意疏离自己,今天就看到她跟其他人眉来眼去,卫悯的小心眼不免发作,甚至多疑地猜测阮梨的变化可能跟这个洛笙有关。 阮梨一抬头就看到卫悯皱眉思索事情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叹气。 唉,师兄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还是快点找个时机把事情说明白吧,不然心里总揣着这个事儿很不安稳。 第119章 穆霄亭的教导。 几个弟子陆陆续续地到齐,这其中大部分人其实都没真的见过通天柱,也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仙盟禁地就是通天柱的藏身之所,乍一看到这多是在故事中才能见到的天材异宝,只觉得灵蕴无穷,道机尽显,不似凡间俗物。 叫来的弟子里岳蔓和阮梨最熟,虽然她不大乐意在口头上承认这一点,但身体却很诚实,自觉地靠近她挨着站了,低头嘀咕,“弄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阮梨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她发觉自己的乾坤袋里一阵闹腾,久不见天日的小美和越焚蹦跶个不停,吵闹着想要出来,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通天柱,这等灵物对修为大有增益,恐怕啃一口小美就能直接变成高阶妖兽了,它兴奋又馋嘴,激动也是正常的,至于越焚嘛,阮梨怀疑它是想让自己去啃通天柱,她变强了,它自然也就跟着强了。 她暗声警告,随手调动乾坤袋里的物件教训这俩不听话的家伙,越焚不服管教,本来张牙舞爪地要搞事,剑身被猛地砸了一下竟然直接将它砸了下去,晕晕乎乎半天回不过神。 它骂骂咧咧地重新飘起来,一头扎进小美头顶的冠羽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刚刚砸到自己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是个鬼气幽幽的骷髅头。 “……” 越焚一阵恶寒,没想到阮梨那丫头真人不露相,居然还有收集“战利品”的癖好,谁惹上她真是倒了大霉。 遂老实下来。 弟子到齐后,乔相旬环顾四周,将这些即将被委以重任的弟子们看得仔仔细细,不免有些感慨,百年前先辈未竟的事业如今就要靠这些年轻一辈了。 “今日召你们前来,所说之事与通天柱有关。” 在座弟子多是一脸莫名,他们对通天柱所知甚少,只晓得这是个了不得的灵物,但也是只有将要飞升之人才能用上,而飞升一事对他们来说还遥不可及。 只有穆启,在听到这句话时神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拢在袖中的手也握紧了。 难得他们觊觎通天柱的事情已经被盟主发现了? 当日计划被多次打断,撤离得十分匆忙,虽然穆启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能暴露身份的线索,但因为不清楚那天守在通天柱周围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心中也十分惴惴,难以确定。 相比于其他弟子,穆启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他是穆霄亭的独子,刚出生那会儿穆霄亭都还不是蓬莱宗主,只是代理宗门事务,他对自己的独子十分上心,亲自传他功法,教他功课,天材地宝任他取用,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穆启本就心高气傲,又受父亲影响,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极其好强,穆霄亭教导他从不教他“责任、正义、苍生”,只教他四个字——强者为尊。 进入仙盟已经五十余年,穆启一刻不曾在修为上松懈,也拉拢了些值得信任的下属,但近十几年里他修为增长的速度愈发缓慢,已经停在入鸾境大圆满快四年了,虽然进入入鸾境后本就升阶困难,但穆启担心自己就此止步不前,对此执念越来越深,已经快生出心魔,修为因此更加动摇。 大概穆霄亭也是着急了,前段时间送过来一封密信,相信告诉了穆启关于通天柱的事情——通天柱已毁,飞升无望,取之用可升阶破境,成众人之上。 通天柱已毁,世间再无飞升之人,若是修为修到巅峰,那就是万物之主,是天下之首! 穆启想明白这一点后便开始准备闯进禁地盗取通天柱一事,他费了不少工夫才在不惊动禁制的情况下闯进去,没想到跟一批魔族人撞上,又险些被发现,最终无功而返。 如果此事暴露了,他须得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通天柱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中便已经断毁,如今你们看到的通天柱早便不能通天,飞升之路断在了半途!” 乔相旬在一众弟子惊愕的眼神中沉痛地给他们讲明白了这件事,“幸而通天柱还有修复的可能,只是修复之物赤龙涎极其难寻,我今天召你们来,便是想要寻物一事交给你们。” 仙盟内都是精英弟子,又守着几条主灵脉和通天柱本体,他们这些老骨头一天也不能离开,只能将任务托付给这些拔尖的弟子。 大家听到这里都明白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如果做不好,那飞升之路就彻底没了,修士们几十年努力都化为泡影,修仙界往日几百年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模样。 众人拱手行礼,面容严肃认真,“弟子尊令——” 乔相旬接着说道,“我向天机门借来了他们的镇宗之宝辨息尺,这宝物将由南宫鹤负责看管,三日后你们拿着辨息尺出发,先确定 弟子们又齐声应是。 乔相旬说完该说的,就要挥手让众人退下,穆启却冷不丁地忽然出声,“盟主,下山的人就选了我们几个吗?我看人数还不太够。” 六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因为难以弄清众人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担心人数太多会显得累赘,这个数字定下来后便没有提出异议。 乔相旬虽然严苛,但也不是多么不近人情,他闻言便问,“你有什么看法?” 穆启已经在心里快速消化完了通天柱可以修复一事,既然通天柱可以修复,他往后就再不会有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他眼下要走另一条路,下山寻找赤龙涎的过程或许能遇到自己的机缘,而且这本就是一件能够扬名立万的好差事。 他还没有明确的计划,但这次下山的人中几乎没有很他交好的人,洛笙和岳蔓就不必提了,大宗门之间别提合作,互不插刀都是好事了,那个叫阮梨的丫头又油盐不进。 他得安排自己的人一道同行。 第120章 求魔君上身,完我心愿。 “没想到穆启跟宁怀书的关系还挺好,主动提议将他带上。” 从禁地出来,阮梨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跟南宫鹤聊着天,卫悯落后一步在后面追着。 南宫鹤手里拿着把竹扇,是他从琼天境的武器库拿到的,爱不释手成天显摆,“他俩都是蓬莱的弟子,自然亲近一些,是一家人。” 他摇扇一笑,“他是怕自己身边没人,打架都没帮手。” 这群弟子说是为着同一个目标,但人人都有小心思,穆启那家伙一看就是深藏不露,心机深沉。 阮梨深表赞同地点点头,她也是这么看穆启的。 她跟南宫鹤走到弟子堂便自行分开,一扭头却发现卫悯不知何时先走了,可能是有事吧。 阮梨摸摸头,脚步一拐去了自己的房间。 “阮梨。” 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阮梨转过头,站在她面前是一个挺面生的女弟子,“有事吗?” 这女弟子长得十分柔弱动人,她轻声说,“我们上过同一堂课的,长老新讲的那几招我看不明白,你是魁首,一定早就学会了,能教教我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阮梨拒绝的样子,看得阮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当了那么多年的平庸之辈,还真没教过别人呢,她不是小气的人,当即便点头应下,“行啊,什么时候?” 女弟子有些高兴地说,“明日下午,星衍峰见!” 星衍峰是一处小山头,比较偏僻空旷,有时弟子之间互相切磋会往那边跑,平常没什么人去,比较清净,倒也是个补课的好地方。 “好,我记下了,明天见。” “明天见。” 在阮梨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后,那名女弟子却一直站着没动,直到隔壁一间房门轻轻打开了,白芊芊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女弟子朝她笑笑,全然没有刚刚害羞的模样,从白芊芊手里拎走一袋灵石,悠然离开。 白芊芊站在门口看了会儿阮梨那扇紧闭的房门,半晌有些狰狞地挤出一个笑,眼瞳幽黑。 她关上房门重新回到自己漆黑的房间里,攥着一张黑底符纸坐着发愣。 等到明天,只要她点燃这张符纸,将自己的身体暂时让给乌墨,他就能替自己解决想要解决的人。 阮梨一死,她的所谓气运尽数化为乌有,再不会有死灰复燃的一天,不会发现曾有人将她的气运偷去,如此,白芊芊才能安枕无忧。 阮梨一直惦记着要给别人讲课的事,为此还特意将学过的剑谱又复习了一遍,她学过的招式杂,怕把人教坏了。 约好的时间一到,阮梨便往星衍峰去,她本想跟卫悯说一声,但两人从昨天分开后就没再见过,又不在一块上课,没机会。 不过倒是遇到了秋南。 “师妹,你去哪儿啊?” 仙盟伙食改善后秋南果然吃胖了一些,虽然心事重,但好吃的饭菜无疑是可以适当解压的。 他手里拿着个包子,跟在阮梨后面走了两步,好奇她要做什么。 “去教人剑招,我昨天答应过了。” 秋南也不怎么惊讶,他师妹可是魁首,想跟她套近乎的人多了去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晚上一起去斋堂吃饭吧,这两天斋堂的饭菜可好吃了。” 除了他和阮梨,仙盟里重口腹之欲的人不多,没人陪着一起吃饭,好像连饭菜的滋味都变淡了。 “成啊,”阮梨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我晚上和你一起去,我现在去星衍峰了。” 秋南挥挥手跟她告别,转身去上自己的下一堂课,他听课很认真很积极,但奈何这堂课的长老临时有事推托了,课到底也没上成。 弟子们乱哄哄地挤在一起,认真讨论课业的人不多,秋南待了一会儿就有点烦了,琢磨着还不如找师妹呢,于是偷偷溜出去往星衍峰跑。 而阮梨到星衍峰也不过是几个瞬息的工夫,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昨天晚上求她帮忙的那个女弟子,却等来了白芊芊。 阮梨不傻,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该是上当了,但她皱着眉打量白芊芊几眼,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绕这个弯子把自己约出来。 她如今已经入鸾境,跟白芊芊的修为天差地别,更何况还有本命剑和无数灵宝傍身,白芊芊是疯了才会跟她单挑吧。 她面无表情,“你约我出来想做什么。” 白芊芊缓缓迈步,身上的雪白衣裙被风扬起,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她惯穿白衣,能将本来就小白似的长相衬托得恰到好处,或许是上天优待,她模样虽然并不精致,但自有一股楚楚可怜之态,浑然天成毫不做作,不然也不能令蓬莱上下都将她捧着怜着。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到进入仙盟之时,她身上这种可怜气质就渐渐淡了,如今故态复萌,令阮梨有片刻的恍惚,想到了 白芊芊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停下,目光如刀从阮梨身上一寸寸刮过,她开口声音嘶哑,裹挟着浓烈恨意,“阮梨,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是天之骄女,是蓬莱唯一的小师妹,如今又是仙盟备受器重的弟子,你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苦,过得是人上人的日子,你得意死了吧?!” 阮梨感到荒唐,她口中的那些形容词对她来说有一半都是陌生的。 天之骄女?可她背着天资平庸给父母丢脸的名声过了很多年,甚至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是阮凌天和齐浅的女儿。 蓬莱唯一的小师妹?可那些人真的把她当小师妹吗?她永远都在付出,得到的却是被弃之敝履。 没吃过苦?她修行艰涩,前世死在魔窟被妖兽魔族啃噬肉骨,这都不叫苦吗? 她走到现在,是因为知错就改,是因为遇到了值得她在乎的人,是靠着自己堂堂正正走过来的。 “白芊芊。”阮梨眼神厌弃,“你真是个疯子。” 她懒得多说,没有注意到白芊芊从说完那番话后就不太对劲了。 “我以身为饵,求魔君上身,完我心愿——” 周遭魔气骤起。 终于写到这里了,白芊芊会下线,然后可能有点小虐的部分,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这本书不会很长哈,到这里写完差不多一半了,该放的钩子也差不多都放出来了,后面走剧情比较多,会填坑,可能节奏稍快点吧(不确定) 我捋一捋重点(只是简单标出来一些点) 1.阮梨的封印 2.穆霄亭 3.副盟主齐峰 4.魔骨 5.小美和骷髅头 ……待续 第121章 没有后路可退。 黑符燃烧的灰烬在四周轻轻漾开,白芊芊再度睁眼,一双眸子变为彻底的漆黑,繁复诡谲的暗红图腾从颊边勾勒到眉心,光芒闪烁仿佛流淌的鲜血。 “魔纹……” 阮梨震惊地看着她,这么大面积的魔纹只有魔君才能用,在魔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白芊芊竟然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容器请魔君上身,她竟敢跟魔族勾结! 这是铁了心要把她钉在这里。 阮梨心道不妙,折身便跑,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入鸾境初期的修为对上魔君没有胜算。 她本就没怎么跟魔族人交过手,仅有的经验全是在秘境里得来的,当初她之所以能斩杀游廉,是因为身边有帮手,现在仅靠她一人胜算不到四成。 这么大的动静仙盟内没有人察觉吗?! 阮梨刚意识到这一点,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整座星衍峰都被阵法封住,除非阵破,否则这里的声息传不出去半点,仙盟的人自然也发现不了。 她咬咬牙,坚决不肯跟“白芊芊”直接对上,拿了照霜便决定强行破阵,只要这阵法松动了,仙盟长老便能立刻赶来。 白芊芊,不,此刻应该说是乌墨,他寄居于这具脆弱的修士身体,无声地活动了下手脚,看到阮梨尝试破阵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 “你可是大比魁首,怎么如今连与本君一战都不敢?” 当日他隐藏身份进入秘境是为了寻找魔骨的下落,因此一直袖手旁观暗中观察,他围观了阮梨跟游廉打斗的全程,心里其实是不屑的,在他心里,阮梨也不过是运气好了点,并非真正能令他侧目之人。 秘境里,乌墨的目标是魔骨,看到魔骨最终在游廉的自爆下尽数碎去后就知道这根魔骨是找不回来了,但他没有放弃白芊芊这个引子,趁机塞给了她几张用于联络的魔符。 果不其然,白芊芊表面上是前途无量的蓬莱弟子,但根里已经坏掉了,竟然听信了魔族的蛊惑答应了这笔交易,要知道请魔上身后修士的根基就毁了大半,日后再怎么补救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不过既然是做交易,乌墨自然会好好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他五指成爪,破空抓出一把弯月镰刀,因为此刻仅是上身,本体还在魔域,他只能发挥出原有实力的十分之七,但用来对付一个入鸾境也是足够了。 阮梨丝毫不理会乌墨的挑衅,她不清楚魔域构造,分不清眼下上身白芊芊的这个是哪位魔君,只在心中暗自祈祷最好别是那传说中势头最盛的三君之一! “照霜,起!” 照霜腾空而立飞速旋转,幻化成万千小剑呈圆柱状将阮梨牢牢护在中间,乌墨扬手劈下的一刀竟然没碎掉这层屏障。 他握着弯月镰刀,眯了下眼,“有点意思。” 在秘境见这丫头跟游廉缠斗就能看出来,她本身最突出的是那好似无穷尽的灵力和极其逆天的恢复力,打她就要一鼓作气,绝不能留给她喘息的时间,如果她的修为到了参玑境中期,那她对于乌墨来说就属于一个难缠的劲敌了。 但此刻,他还看不上眼。 乌墨扬手将弯月镰刀甩出,那镰刀在空中划出一声刺耳的啸音,拖着火光似的长尾,“锵”地一声重击在了剑阵上,悬于头顶的照霜颤了颤,剑阵出现裂痕。 阮梨咬了咬唇里的软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现在逃是逃不出去,她只能跟这个魔头打上一架。 “轰!” 剑阵破开的一瞬间弯月镰刀裹挟着浓郁魔气俯冲而下,却没能直接扎到阮梨身上,而是被她用照霜剑死死拦住,脚下万丈冰墙拔地而起,冲出的刹那斩断了弯月镰刀进犯的机会,眨眼间又化作手指宽的水状绸带,将镰刀裹了个密不透风。 这绸带似水,斩断后立即便能重新凝聚,十分难缠,有它们拦着,弯月镰刀竟然无法再前进一步,只凭空消耗着力量。 乌墨看出名堂,当机立断收回了弯月镰刀,“冰灵根能用成这样倒是有几分能耐,就是嫩了点。” 他狠厉地笑了声,身形瞬间靠近,缩地成寸直接猛冲过来,水色绸带舞动着缠他缚他,没能坚持多久便被他身上凭空出现的黑色火苗吞噬干净。 “这就让你尝尝魔域魍火的滋味!” 灼烫的火舌舔到面上,阮梨睁着眼不闪不避,估计好了距离便持剑相迎,跟乌墨的弯月镰刀狠狠撞在一起! 弯月镰刀顶端极尖,一个拐弯就见缝插针刺向阮梨小腹,她趁势松手,闪躲后退,再度拉开距离。 手腕被震得发麻,被魔气冲击到的小腹也隐隐作痛,她躲得要是再慢点,丹田就要被直接挖空了。 这魔头的招式也忒阴! “果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阮梨擦了擦嘴角的血,她跟乌墨硬抗胜算太小,但她确信乌墨不可能在白芊芊身体里待太久,而是缠斗的时间越长,这守峰的阵法就越不牢固,她当下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能撑一刻便撑一刻。 打定主意后,接下来与乌墨的交手阮梨便更不恋战,且战且退,且回回都是刁钻的招式闪躲,令乌墨只能给她造成点皮外伤。 这么缠了几回合,乌墨看出她要拖延时间的心思,气恼地冷笑,“真是狡猾,你以为是我还会再给你几次脱身的机会?” 阮梨佯装惊讶,“你的意思是刚刚都在故意放水?真是个好借口,学会了,以后我打不过别人也这么说。” “牙尖嘴利!” 乌墨已经被她狡猾的作战方式惹出了怒火,弯月镰刀在空中急速旋转化成一团暗红的火球,又散作漫天流星朝阮梨袭来。 这一幕有种诡谲的美丽,但危险更甚,所有被“流星”灼烧到的东西都会在瞬间化为灰烬。 光这一招就用上了乌墨五成的功力。 满天流星聚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而阮梨就成为了被死死盯上的困兽,没有后路可退。 第122章 我执剑,为护至亲,为保至友。 流星散到近处忽然又急速凝聚起来,呈雷霆之势扑向阮梨,先是包抄后是围攻,令她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 “嘭!” 灵力与魔气相撞,余波汹涌四散,又被无形的屏障牢牢挡住。 “咳——”阮梨一动就不停咳血,她面色平静,仿佛看不见自己满手满身的鲜红,反正也习惯了。 她胸口起伏微弱,灵力用竭,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境界相差带来的压迫感。 还不够,她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都说打不赢了。 阮梨有点委屈地想,怎么她这么倒霉,遇到的全是硬茬子,一群大佬怼着她个嫩苗打,她能赢才怪。 乌墨见她好似再也站不起来,心口的气总算顺了些,他一个魔君要是连个入鸾境丫头都打不过,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怎么,要求饶吗?” 阮梨侧头啐了他一口,“求你大爷!” 乌墨被气得镰刀直颤,深感后悔,他就不该跟这丫头多话!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刚刚那句话就当作你的遗言吧。” 他反手甩出弯月镰刀,这一刀直盯阮梨丹田,是要直接毁了她的修道之路,轻者让她灵根尽碎,重者则神魂俱灭。 阮梨咬着牙,这魔头打得急,不给她喘息恢复的机会,她将所有防御型法宝都拿了出来,能挡多少算多少,不停尝试调动灵力,只觉得那灵气涌入丹田的速度前所未有的慢! 弯月镰刀飞速靠近,阮梨竭力抬起上半身,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温热的鲜血骤然洒到面上。 眼前一片猩红,模糊了视线,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仿佛重重敲在她的耳膜上,带来的余音挥之不去,好像天地间只剩下那一点闷响。 阮梨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擦拭掉眼前的污血,于是一切骤然清晰起来——她看到了倒在脚边,被乌墨镰刀刺穿的秋南。 秋南因为年少时缺衣少食一直没能长起来,个头比阮梨高不了多少,再加上脸蛋圆乎乎的,看着很是稚气,相貌要比年龄还小上几岁,此刻他蜷缩着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好似被利箭刺穿的小兽,喉咙里发出呛血的嗬声,染血的手抬起来,似乎想要摸自己被洞穿的小腹,但又没有碰,他只是抬起眼,含着暗色的血光碎影叫了一声。 “师妹。” 这一声低不可闻,一出口就散了,却好像惊雷一般将阮梨从怔然中唤醒。 “小师兄——” 她的声音比秋南的更低更轻,好像重一点就要碎了,有些惶惑的,茫然的,看着秋南被染成血色的脸。 她好像不明白秋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以这副模样倒下去。 “师妹,”秋南不断呛咳着,涌出口鼻的全是血,丹田被洞穿的痛苦陌生又剧烈,可他疼得连抬手都困难。 他有点难过地唤了阮梨一声,声音太轻了,稍远点就听不清楚,阮梨像是游魂一般靠近了他,只觉得要被这浓郁的血腥味给缠住了,神魂不停地往下坠,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多余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呢喃着,“小师兄——小师兄——” 秋南想应一声,又不忍应,他看到阮梨那双灵动漂亮的杏眼里往下掉着泪珠,但她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师妹,”秋南想给她擦擦眼泪,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离开自己的身体,他勉强地笑了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几乎是愧疚地说,“对不住,我不是个好师兄。” 他最后的价值竟然只是替师妹挡下这一招,他连替阮梨还手的资格都没有,他怎么配称师兄呢? “如果有来生,”秋南声音很轻,“我想长得高点,壮点,能把师妹轻松护在身后,要在修行上更努力些,不再拖你的后腿。” 在沧溟宗的数十年里,秋南勤奋,认真,敬爱师长,他是内门弟子里最小的一个,受师兄师姐照顾良多,当上师兄后便觉得身上多了一份保护师妹的责任,他日夜以此鞭挞自己,却不想师妹的天赋远超常人,他反倒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 秋南不后悔当沧溟宗的弟子,不后悔当阮梨的师兄,他只是有些惭愧,师门重恩未报,师妹重伤未愈,他的路却已经走到头了。 “阿梨,”秋南咳不出血了,声音低低地散在风里,他说,“小师兄没用,帮不了你什么。” “师妹,莫怪——” 沧溟宗一夜入冬,大雪飘散,醉倒在院中的萧隐忽然惊醒,“铭牌,碎了……” 秋南,秋南…… 大雪纷飞,落在发上好似一瞬白头。 阮梨觉得很冷,她空寂的眸光随着秋南闭上眼骤然碎了,她眼前全是血,秋南的血,浑身冷到发抖,可身体里却有一股灼烧般的疼痛一路蔓延上喉咙,堵得她一字难言,一泪难出。 她终于从那漫长没有尽头的空茫中解脱出来,但一股更惨烈的力量击中了她,她清楚地知道秋南不在了,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小师兄了。 因为她的弱小,她的小师兄替她付出了代价。 阮梨从来都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勤奋过认真过,却从未想过将来要站到怎样一个至高的位置,因此哪怕知道自己天赋难得,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没有太明确的规划,她在修道这条路上走得随心所欲,如今便因这份“随心所欲”尝到了苦头。 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渴望着强大,在至亲为自己而死的惨痛中明确了未来的方向。 风雪肆虐,血泊转瞬便干涸凝固,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立于天地间,岿然不动。 阮梨仰首,望着天地起誓,一字一句裹着她难言出口的血泪。 “从此以后,我执剑,为护至亲,为保至友——” 她抬眼,双眸血红,“至死方休——” 她要站于这天地之巅,要让所有恨她之人忌惮、苟活,所有爱她之人坦荡、长寿。 秋南会复活的!小师兄值得生活在一个万物复苏灵气充盈的时代(大概会写在番外里) 第123章 芊芊做了什么要对她用杀招! 乌墨看到阮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深感不妙,刚刚还灵力枯竭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一瞬间像是彻底爆发了潜力,起身的同时周遭灵力涌动,她的灵根竟然引发了天道本源的响应,令天降大雪,冰封千里。 这是何等的潜力,假日时日必成大患! 乌墨当即不再犹豫,弯月镰刀飞入手中,他闪身上前,半点余力不留,重重一击飞扫过去! “嘭!” 镰刀与剑相碰,刹那间挥出的余波势不可挡,乌墨手腕被震得轻颤,竟然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他目露吃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数道剑风急速逼近,一招未平一招又起,直逼得他自顾不暇,招式都乱了。 乌墨咬紧牙抬头看去,少女被夹杂着霜雪的飓风裹在其中,以令人闻所未闻的速度吸纳着波涛般汹涌的灵气,身形在层层遮掩下显得模糊不清,倒映在他眼里便成了足够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带着浑然天成的压迫力。 他步步后退,招式由攻转守,在心中暗骂几句,同时又感到一股凉意直蹿入脊背,清寒剑意仿佛深入骨髓。 这等天赋,这等实力,就是放在三百年前修仙界最昌盛的时候也从未见过! 天道维稳,将此女放入修士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这是送来克他们魔族的! “三百年前我族魔尊证杀道半途陨落,今日你这小鬼就算再有能耐也休想再压我魔族一头!” 乌墨眼神狠辣,“你必须死。” 他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强风,身躯在风中迅速一分为二,一人攻一人守,摆明了不给阮梨任何退路。 魔气席卷而来,阮梨神志恍惚,她短暂地失去了听力,只能感受到身体再度被一分为二的强烈疼痛,一半如坠冰窟,另一半却仿佛被岩浆滚过,她握剑的手在颤抖,被火烧的那一半身体有种沉重的闷窒感。 被她的异样影响,照霜轻轻颤动着,此刻被隔绝在战局之外的越焚则急到跳脚。 “这丫头,用我!快用我啊!” 它已经感觉到一股至纯力量的召唤,那股力量被长久地封印在阮梨体内,像颗从未接受过光照的幼芽,此刻蓄势待发,只等一个现世的时机! “别做无用功,”乌墨眼神暗沉,嘲讽道,“再有天赋又如何,你如今尚未长成,在本君手中只有夭折的份儿。” 他招式愈猛,大喝一声,“去轮回路上找你那小师兄去吧!” 飓风骤起! 乌墨打出去的那一招用足了功力,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他仰起头,只见刚刚还翻涌着的灵气漩涡猛地散尽,转瞬间消失不见,好似已经走到尽头。 他松了口气。 下一刻! 少女挺立的身形在灵气散尽后变得清晰可见,她身躯被一分为二,一半覆着寒霜,一半灼着烈火,一双红蓝两色的异瞳缓缓睁开,瞳孔中央的金色铭印一闪而过,她双手各执一剑,照霜和越焚分立其中,以上古神剑之姿受她驱使。 “怎么可能……” 乌墨看着她手里的那把只有火灵根才能使用的越焚剑,险些失声。 她分明是冰灵根,身体里怎么可能还藏着火灵根!这水火不相容的两种灵根从未出现在一人身上过! “魔君——” 少女的声音低哑,在天地里落下淡淡的回响,一字一句犹如天降,“今日我斩你于此,为我师兄送行。” 两把剑同时抬起,扬起雷钧之势,寒意与灼热共同逼近,二者相互排斥也相互成就,在阮梨手中招式变换,竟然配合得格外巧妙。 乌墨下意识举起弯月镰刀,可他的法器在两把上古神剑的重击下仅仅坚持了几息工夫,凛冽汹涌的剑风随后即至,破开他的屏障直取首级! 就在越焚的剑尖即将碰到乌墨脖颈的那一瞬间,他周遭空间扭转,溢出的魔气随即消失殆尽,竟是时间到了直接从白芊芊的身体里离开了! 乌墨消失的那一刻,饱受摧残的守峰阵也终于坚持不住碎了个彻底,余留的战意和魔气飘散出去,转瞬间就被仙盟内的长老们捕捉到了。 正闭目调息的副盟主齐峰猛地站了起来,准确地望向星衍峰所在的位置,心中大骇,“有魔族闯入!” 仙盟内几位长老即刻赶往星衍峰,还有几位去守住了通天柱,众人脸色凝重,唯恐这魔族来者不善。 但比几位长老更先到达星衍峰的另有人在。 宁怀书踏入星衍峰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异样,他来这儿是为了寻找白芊芊,进入仙盟后他与白芊芊来往变少,但也不是真的不把她放在心上,今日从长老那里得到了上品丹药,他便打算给白芊芊送去,只是到了她的房间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她去了星衍峰。 星衍峰只有一些弟子切磋的时候才会去,不是个热闹地方,位置也很偏,白芊芊去那里做什么? 宁怀书放心不下,便一路找了过来,只是超乎他想象的一幕发生了——阮梨持剑挥向白芊芊,那一招气势汹汹,显然是要置人于死地! “不可!” 宁怀书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他护在白芊芊身后,望向阮梨的视线充满了惊骇和不可思议,“阮梨!芊芊做了什么你要对她用杀招!” 秋南的身体还躺在血泊之中,他却好似完全没有发觉,一颗心全挂在白芊芊身上,只觉得阮梨此刻十分陌生。 “师兄,”白芊芊惊魂未定,她在睁眼看到阮梨的那一刻就知道计划失败了,那个魔族人根本没把阮梨杀死! 这个废物! 她眼里蓄着泪,楚楚可怜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她突然就对我出手,师兄,你救救我——” 阮梨耳边嗡鸣作响,她听到了秋南的声音,催她练剑的、安慰她不要紧的、喊她吃饭的……一切恍如昨日,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些是假的,她的小师兄已经不在了。 秋南不能白死,这笔账总要有人来偿,乌墨和白芊芊一个也逃不了。 第124章 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宁怀书连求情的话都没能说出口,眼看着阮梨又挥剑冲过来,不得不出招迎战,“阮梨,你清醒一点,仙盟内禁止弟子死斗!” 他心急如焚,持剑迎上去后才迟钝地意识到阮梨此刻竟然使的是双剑! “你竟然是双灵根——” 可是冰火两不相容,她怎么可能在拥有冰灵根的同时还使用火灵根呢,这这种属性相冲的灵根要是生在一人身上,入引灵境的那瞬间就会爆体而亡。 宁怀书心里疑虑万千,可阮梨的状态明显不对,她此刻是铁了心地要杀白芊芊,对他动手也完全没有留情,他根本接不下她几招。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两人好像调换了位置,以前在蓬莱的种种都化为泡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撑不了太久,宁怀书咬牙硬扛,“阮梨,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芊芊这样狠,她要是做错了事可以跟你道歉,我替她道歉行不行?!” 阮梨未曾聚焦的视线缓缓落在他脸上,可他并未出现在她眼中,她不在乎挡在面前的人是谁,因为谁也拦不住她。 “白芊芊勾结魔族,杀我至亲,我要她血债——血偿!” 剑气相撞,宁怀书被狠狠扫开,一口血喷出来,与此同时听到了白芊芊凄厉的惨叫声,心中狠跳。 “师兄救我!” 白芊芊被一剑贯穿左臂,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沾了血污,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得异常丑陋。 她此刻是真的怕了,阮梨是真的要杀她,可她不想死,她辛辛苦苦从外门弟子的位置爬到蓬莱,那面晶镜就是她自己的机缘,她从来不悔不耻! 她什么也没做错,她要名要利,要阮梨的位置和好命,这世间谁不想站到人上人的位置,她有什么错! 可白芊芊怕了,她早就怕了,她怕得痛哭流涕,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野心,只想求阮梨饶自己一命。 “师兄……师兄……” 白芊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宁怀书身上,宁怀书也没有辜负她,强行替她挡了阮梨的那一剑,含着满口血气替她辩解,“这一定是误会,芊芊不可能伤你师兄的,更不可能勾结魔族,阮梨你先冷静,我们去找盟主主持公道——” 阮梨一剑斩下,宁怀书和白芊芊的右臂都受到重创,那灼烧般的疼痛深入骨髓,将白芊芊逼得哭不出声,指甲深深地陷入伤口中,将血肉抠得溃烂,口中发出虚弱的哀嚎声。 “我的公道,”阮梨眉目清冷,面露戾气,“我自己讨。” 宁怀书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道血气弥漫的剑风扫过,白芊芊抓着他衣袖的手忽然就松了。 他极其缓慢地偏过头,看到了被越焚剑贯穿丹田的白芊芊,她无力地睁着眼,声息全无,死不瞑目。 丹田被贯穿的那一刻,白芊芊看到了十年前还在山下扫雪的自己,她是万千普通弟子中的一个,没有天资没有靠山,泯然于众人。 她看到了那面改变了她一生的晶镜,只是这面晶镜远比在她手中时更光洁干净,连气息都是柔软的,好似长辈无声地呵护。 白芊芊不甘心地问,“我为自己的欲望而活,努力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我有什么错?” 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晶镜散发出的光芒笼罩了她,她听到一声不辨男女的叹音。 “欲望无错,错在偷抢,错在不劳而获。” 这句话仿佛是给白芊芊的判决书,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神魂俱灭,不入轮回,再无来生。 “芊芊……” 宁怀书失神地望着白芊芊倒在自己脚边的那张苍白的脸,猛地回想起几年前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性格冷傲,在蓬莱虽是受人敬爱的大师兄,但真正交好的人并不多,白芊芊与旁人不同,她细心体贴,就算受了冷脸也毫不气馁,时间久了,宁怀书也就将这个师妹放在了心里,他强烈的责任感更由此催发了保护欲。 “你怎能……你怎能杀她——” 宁怀书双眼通红,他不明白阮梨怎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白芊芊就算有错,那也不该由她审判。 更何况她下的杀招是神魂俱灭!她甚至不肯给白芊芊一个再入轮回的机会! 阮梨没有与他争辩,她静静望着白芊芊失去神采的脸,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 她早就不把白芊芊放在眼里,无爱无恨,她的死不会给阮梨留下丝毫痕迹,但阮梨却是实实在在地失去了一个小师兄,谁的死都不能补上这层空缺。 漫天大雪掩盖了血痕,阮梨将一件大氅盖到秋南身上,看到他穿在里面那件有些年头的单衣,忽觉愧疚,她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备好。 “这是……” 乔相旬和几位长老来时已经风平浪静,只有飞舞的雪中还夹杂着点血腥气,他惊愕地看着一地狼藉,下意识就要将这两位弟子的死都归到魔族头上。 可宁怀书出声了,“盟主,”他声音嘶哑,露出白芊芊惨死的尸体,“阮梨杀了我师妹。” 这一刻,亲疏泾渭分明,他再也无法记起蓬莱往事,他们之间也早就没了“从前”。 乔相旬更是震惊,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十分混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怀书摇摇头,他所知甚少,现在白芊芊死了,只剩下阮梨的一面之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乔相旬:“阮梨你——” 他抬起的胳膊忽然被人轻撞了下,乔相旬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越过自己径直朝前走过,下意识噤了声。 大雪纷飞,阮梨肩头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卫悯走到跟前,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飞了蝶,“阿梨。” 阮梨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认出了他,她被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的却仍是挥之不去的血气。 “师兄……” 她难以自抑地发出哽咽泣音,声音破碎,只来得及堪堪送到卫悯耳边。 “小师兄,没了……” 她没有小师兄了。 白芊芊下线! 虽然小师兄没了很难过,但小师兄还会出现的,白芊芊不入轮回才是真的死绝了…… 阮梨身上的三道封印都解开了,一道是封印经脉阻止她修炼进阶,一道是改了她的命数,让白芊芊取代,这两道都是因为重生解开了的,最后一道封印是封住她的火灵根。猜猜三道封印都是出自谁手嘿嘿 第125章 他们来接秋南回家了。 “事情可查明白了?” 乔相旬坐在上位,神色有些疲惫,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仙盟内弟子一下死了两个,他那师兄的宝贝师妹还被指认为杀人凶手,其中又牵扯到了魔族,这事儿不查清楚不行,他便把查明真相的事情交给了齐峰。 齐峰叹了口气,“查清楚了,死的那名弟子是蓬莱的白芊芊,在她身上发现了魔痕,应当是请魔上身留下的,她屋内还有魔符燃烧的痕迹,我观那星衍峰上的战斗痕迹,请来的应当是执掌魔域幽都城的乌墨魔君。” 听到这个名字,乔相旬眉间的褶皱更深,“乌墨?” 他感到惊讶,“乌墨是一城之主,是竞争魔尊之位最有力的候选人之一,白芊芊只不过是个普通弟子,她能请得动乌墨上身?” 这事儿齐峰仔细查过,他是极其细心的人,早在得知白芊芊请动的魔族是乌墨后就在查二人的交集,果真让他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你还记得之前有流言说宗门大比的秘境里混入了魔族一事吗?” “自然,”那段时间乔相旬虽在闭关,但他身为仙盟之主,这些风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齐峰的意思,“你是说,混入秘境的魔族就是乌墨?” “没错,”齐峰仔细排查过水云镜留存的秘境内录像,“他不仅混入了弟子当中,还伪装受伤被白芊芊所救,跟着她到了游廉所在之处,我猜他应当是早就得知了魔骨的事情,来秘境也是想要通过游廉找到魔骨下落。” 乌墨费了大力气才混进秘境,但什么都没做,因为他的目标仅仅只是魔骨而已,只不过游廉作为魔尊穹冥的下属寻找魔骨是为了将其复活,而乌墨对魔尊一位虎视眈眈,他寻找魔骨最多是为了增强自己力量,阻止穹冥复活。 齐峰声音发沉,“当日秘境中乌墨发现游廉手中的那截魔骨已不复存在,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是他与白芊芊已经有了接触,那黑符应该也是当时给她的。” 乌墨是魔族,是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魔族,他把魔符给白芊芊的时候应该就想好了日后要利用她做事,他在白芊芊进仙盟后才动手,就意味着他要让白芊芊做的事跟仙盟有关。 乔相旬转瞬间想通关窍,脸色难看,“是通天柱,乌墨的目标是通天柱,前段时间闯入禁地的魔族或许也是乌墨。” 通天柱不同于世间其他灵宝,它是通往上界的阶梯,是天道的使者,也因此对于修士和魔族都是大补之物,能够大幅度提升修为,被魔族觊觎也是正常的,只是白芊芊作为仙盟弟子,守护通天柱是她的责任,她怎能跟乌墨做这样的交易?! “是为了报复,”齐峰想起自己调查出的那些东西,神色复杂,“白芊芊和阮梨同是蓬莱弟子,两人关系并不算好,但也绝没有到对对方下杀手的程度,我问过宁怀书,他口口声声说白芊芊柔弱善良,恐怕这全是假象。阮梨离开蓬莱后短时间内连续升阶,又拿了大比魁首,处处压她一头,白芊芊或是因此心中不平,有了杀意。” 白芊芊和阮梨如今修为差距甚大,她自然是杀不了阮梨的,于是便打算借乌墨之手,只是阮梨那丫头竟然生生扛了过去,不但没被乌墨杀死,还为师兄报仇杀了白芊芊。 他叹息道,“秋南与阮梨感情深厚,是为了帮她才被乌墨所杀。” 如此惨烈的弟子相残,居然只是因为嫉妒之心。 乔相旬沉默了半晌,问道,“阮梨如何了?” 她当日受的伤很重,完全是靠一口气撑着,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由卫悯一直在身旁守着。 “情况尚可,”齐峰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主要是心伤难愈。” “让她好好休息吧,”乔相旬也有些不忍心,他自己就失去过同门亲友,知道这种滋味有那么难受,要是没撑过来恐怕道心都将不稳,会成为日后修行路上的心魔,这事儿急不得,也轻视不得。 “沧溟宗的掌门通知了吗?” 人家好端端的弟子送来仙盟却出了这种事,乔相旬心里羞愧,但该做的得做,秋南那孩子还等着师友来接呢。 “嗯,不日将至。” 屋外仍然大雪纷飞,乔相旬瞧着,只觉得冷意砭骨,“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这是天道垂泪。 他想到阮梨,阮梨最出众的其实不是她的修行天赋,旁人看不出来,乔相旬却隐隐有些感应,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饱含悲悯与凉薄的温厚气息,她身上有天道眷顾,是真正的“得天独厚”。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结束,乔相旬作为鸿蒙仅存的弟子去战场上为同门师兄弟收拢遗物,那时万物萧瑟,所到之处满目疮痍,他立于其中恍惚觉得自己走到了世界尽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他最为惶惑绝望的时候,他望见了被毁的通天柱,望见了一道从天而降的白光,在白光笼罩中感应到了天道之意,于是他按照天道所托重新规整宗门,建立仙盟,一年年守到了现在。 那阮梨的责任是什么呢? 两日后。 仙盟处处萧索,弟子们身着白衣守在大殿两旁,看着远处几人缓缓走近,大雪纷飞中他们身影模糊,那是秋南的师友,是沧溟宗的掌门和长老。 他们来接秋南回家了。 乔相旬亲自相迎,躬身致歉,他身后数十位长老和上百位弟子紧跟着弯腰行礼,在雪中犹如屹立不倒的雕塑。 萧隐无动于衷,他仍然是一身落拓风流的打扮,长发未束散在身后,在雪的遮掩下竟丝全白,令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哑着声音问,“秋南呢?” 乔相旬沉默地侧开身,秋南被封于灵晶棺内,身着整洁,除了面色苍白竟和平常没有太大差别。 萧隐许久才挪开步子,静静看着这个年幼的弟子。 他哑声,“掌门带你回家。” 第126章 轮回道,即生复生,无穷尽也。 “阮梨还没醒吗?” 南宫鹤蹲在房间外面,有点担忧地问。 “嗯。” 卫悯神色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心,阮梨自从那天倒在他怀里就再也没有醒过,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难的是心里的重创。 这些天仙盟内气氛压抑,南宫鹤和净思一天几次往这边跑,次次失望而归,他捋了下袍子,“待会儿你们师尊就来了吧,我不在这儿待着了,要是阮梨醒了你通知我一声。” 南宫鹤走了几步又回头,犹豫着说,“我给阮梨卜了一卦,卦象我看不明白,还特意问了我师尊,但我师尊说这卦象涉及天机,谁也参不透。” 天道,天机,只要跟“天”扯上关系,都令人心中悚然,阮梨的特殊之处已然明白地显露了出来。 她所受的劫,是天道所赐,她将来要走的路,也是天道早就决定好了的,可她能承担得了吗? 卫悯听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颔首,他曾经修为已至立虚,离飞升一步之遥,更守着通天柱战至最后,他对天道不似旁人那样敬畏惶恐,能始终保持一份平常心。 阮梨要走的无论是什么道,无论要承担怎样的责任,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天道选定的人,不是天道的傀儡。 萧隐从外面进来,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他让其他长老去陪秋南,自己来这里看望弟子,神情是少有的冷静。 “我来看阮梨。” 卫悯点头,陪着他一起进去,“她迟迟未醒,境界动摇,我担心她因此生出心魔。” 少女静静地沉睡着,脸色苍白,萧隐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心痛地偏过头去,她这副模样和秋南何其相似,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呐! “阿梨。” 萧隐目露痛色,“能听到师尊说话吗?你别睡了,师尊瞧着心痛,咱们沧溟宗有一个爱睡觉的秋南就够了,你不行,你得起来。” 他抚摸着少女柔软的发丝,眼中含泪,“师尊要把你小师兄带回家了,你醒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小师兄…… 阮梨的梦里一片漆黑,她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四肢都被恐惧抓住了,拽着她不停地下坠。 她不知道自己坠了多久,只是在某一刻忽然厌倦了这样的黑暗和寂静,往日记忆一点点凝入她的身体里,将她的心填满了,师兄师姐的音容笑貌也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好像坠入梦网,眼前不断浮现出各种剪影,她重生以来在乎的所有人都在笑着从她身边跑开,小师兄也在其中,他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别走,别走啊…… 一道声音忽然响在耳畔,厚重、温沉、不分男女,不辨老少,问她。 “你修什么道——” 我修什么道? 阮梨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却并没有想到答案,她如今仍然茫然,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她眼看着小师兄越跑越远,几乎要跑进那片空茫的世界了,心就像被攥住一般疼痛,清楚地意识到小师兄这一走就再也不是她的小师兄了。 人死即入轮回,前世记忆尽散,爱恨全无,她不想这样,不想让小师兄走。 阮梨望着那道影子,心中满是小师兄即将步入轮回的恐慌,她知道秋南这一走就彻底不再是她的小师兄了,能像她一样带着记忆重生是件不可能的事…… ——真的不可能吗? 她的小师兄真的不能带着记忆入轮回吗? 那声音又问,“你修什么道?” 我修什么道? 阮梨心中忽然安定,她望着白茫茫的天,前方的路已然清晰可见。 她的声音响在天地之间,“我修轮回道——” 修轮回道,救所有不该死之人。 天道的声音浑然厚重,降下回应。 “此道,可证。” 轮回道,即生复生,无穷尽也。 这是一道生机。 “阿梨?” 阮梨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卫悯和萧隐,她心中清明,未生心魔,只余一丝挥不散的阴影,这阴影不会是她的阻碍,反而成了她的动力。 “师尊。” 萧隐眼中含笑,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头。 好孩子。 阮梨送了小师兄最后一程,她望着秋南沉睡中的脸庞,从芥子空间拿出一盏挽魂灯点燃,轻轻放到他枕边,对萧隐说,“师尊,就让小师兄这么待着吧,这盏挽魂灯会替我陪着师兄,我总有一天要将他从澧都带回来。” 修士死后五日神魂会入澧都进轮回,挽魂灯的作用就是暂时守着他的神魂,使其既不入澧都也不会消散于天地间。 百里越闻言有点茫然,“还、还能带回来?” 秋南的死对他来说打击非常大,这孩子算是他一手带大的,阮梨昏睡的那些天百里越情况也极差,本来都快升阶了,因为这事儿境界不稳差点出事儿。 “嗯。” 阮梨点头,她神色认真,不是在说大话,也不是在给谁无用的希望,她斩钉截铁,在说一件一定能实现的事,“能带回来,我要让小师兄原封不动地回到沧溟宗。” 乔相旬站在众人之后,望着少女纤细的身影,似惊似叹地说,“她入道了。” 修仙界修士万千,但真正入道,有证道之心的人并不多,这不仅跟修为有关,更重要的是心志,证道者向天道许诺,成则飞升,败则陨落,至死方休,曾经无数强者大能都败在证道失败上。 她走的是一条艰难大道。 卫悯神情不变,“她能做到。” 当初疑惑着问他修士修的是什么道的小姑娘,如今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她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证道之路,修为和心志都不可同日而语,谁也不能揣测出她的前途未来。 卫悯骄傲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陪在她身旁的心,他清楚地知道阮梨才是天道选中的那个人,三百年前众人没有完成的重任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才是救世之人。 这一次,他不做战将,他做辅臣。 第127章 即将出发太阴界。 雪停那日,乔相旬从禁地出来,他已经在通天柱这里守了三天,上次补上的赤龙涎已经完全和通天柱融为一体,很好地修补了它断掉的裂口,但要想将它完全补好,与上界的那一截连接上,势必还需要其他的赤龙涎。 “弟子们都到齐了?” 大雪虽停,但仙盟处处都积着一层厚雪,冬意很重,这点寒冷虽然奈何不了修士,但也有些体弱的小弟子缩着脖子打哆嗦,这时火灵根的弟子就自在多了。 齐峰就是火灵根,他在冬日也穿着一身单衣,神情自在,“都到齐了,在玩雪呢。” 寻找赤龙涎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正好天机门那边也把辨息尺送了过来,今天召集弟子前来就是为了看看辨息尺给出的位置答案,这决定了这些弟子将要首先前往的地方。 乔相旬颔首,“那走吧。” 齐峰稍微落后他一点在后面跟着,乔相旬走出两步又忽然回头,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你境界不稳?” 对于他们这种已经到了破枢境的老家伙来说,境界不稳可不是件小事,尤其是齐峰一向稳扎稳打,这让乔相旬有些吃惊。 迎着他探究疑惑的视线,齐峰表情自然,轻松一笑,“最近事情太多,有点被影响到了,不是大事,等送完这些孩子们下山,我就自行闭关。” 两人几百年的交情了,乔相旬对他自然是信任的,闻言点头,“也好,你上次闭关都是一百年前了吧,也是时候稳固一下境界了。”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另一边,被叫来的弟子们零零散散地站在大殿外面,虽然人数不多,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一些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穆启和宁怀书单独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剩下的人几乎都围在阮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你堆的是个什么啊?”岳蔓蹲在阮梨旁边,她面前堆了个胖乎乎的雪鸟,扭头去观察阮梨的,但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阮梨畏冷,这和修为无关,她身体上不冷但看着满地的雪心里就已经生了冷意,因此是这一群人里裹得格外厚的,毛绒绒的襦裙堆在地上,她肤色雪白,乍一看像是雪地里刚多出来的雪人。 “你猜。” 她手里慢吞吞地拢着雪,团成一个稍扁的圆形,语速也十分温吞,垂着浓密的睫羽,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秋南已经被萧隐接回了沧溟宗,打那以后阮梨状态虽然好了些,但和以往还是有些差别,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爱讲话了,大家哪见过她这么蔫巴巴的样子,难受得紧,就都想着法子黏在她身边,逗她说话。 南宫鹤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你堆得真慢,还只有一个圆球,这能看出什么。” “冻手。”阮梨说着,又揪了一小团雪捏成细长状,如此重复四次。 这三人堆着雪,时不时嘀咕一阵,和他们同龄的洛笙倒很稳重,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只是也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到阮梨身上,隐隐有些关切意味。 他其实很想安慰阮梨一番,但一来他嘴笨不会说话,二来跟她的关系远远算不上好,一直都没能找到话头,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卫悯也站着,不过他就站在阮梨身后,这姑娘蹲累了还会往后靠,他就用腿撑着她半个身子,偶尔伸手扫落她头上被岳蔓故意撒上来的雪粒子。 她这几天清减了不少,原本有些肉感的脸都尖了,也因此褪去了几分稚嫩,原本灵动精致的眉眼更加清晰夺目,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哇!” 南宫鹤总算看出阮梨堆的是个什么东西了,他把自己的龟甲拿出来晃了两下,一脸无语,“你堆了个王八!” 阮梨拍掉手上的血,朝他眯眼笑,露出一点雪白的虎牙,颊边的小梨涡也若隐若现。 南宫鹤看着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就摸了两下,毕竟她师兄还在旁边盯着呢。 “盟主和副盟主都来了。” 洛笙及时通风报信,蹲着玩雪的几人都连忙站了起来,阮梨则是被卫悯扶着胳膊拽起来的,仍然是她站在前面,他贴在后面的站姿,她脑袋微微后仰就磕上了他结实有力的胸膛,看到他一截白皙的下颌。 卫悯不动声色地握了下她手腕,温声询问,“怎么了?” “没。” 阮梨摇头,很快又将视线收回去。 乔相旬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卫悯和跟他贴得很近的阮梨,神色微微一动,脸上仍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威严模样,心里却忍不住琢磨,他这位师兄在鸿蒙的时候也是被宠坏了的,怎么现在宠起师妹来还更胜一筹了呢,瞧瞧这寸步不离的模样,可宝贝着呢。 他清清嗓子,示意南宫鹤出列,“辨息尺你已经拿到了吧?现在就开始吧。” 辨息尺是天机门的镇宗之宝,南宫鹤其实也是 南宫鹤先是用龟甲占了一卦选定方位,然后拿着辨息尺置于其中,运转起天机门功法,并催动灵力—— “定!” 他一声低喝,辨息尺在他手中震颤不停,最终悠悠悬住,尖头一端指出了明确的地点。 “太阴界。” 太阴界在几百年前因为灵脉充盈也是块人杰地灵的宝地,不过在仙魔大战中遭到不少魔族烧杀抢掠,几条灵脉被毁,人数一下骤减。 乔相旬知道这个地方,“太阴界位置偏僻,目前只有一条主灵脉的分支,那里的人世代隐居,多为联系紧密的大家族,入口难寻,早些年——” 早些年他似乎听说过那里的一些消息,有不少灵宝法器从那边流传出来,只是消息源头是谁他有些记不清了。 岳蔓很感兴趣地问,“那里有什么出名的宗门吗?” “没有,那里修行不分宗门而是分家族,我记得比较有地位的是三大姓,赫连、南宫、秦。” “南宫?”岳蔓用胳膊碰了下南宫鹤,“是你本家不?” 南宫鹤悠然地玩着龟甲,“我可没有本家,我是掌门捡来的弃儿。” 他说得轻松,听到的人却不仅怔愣,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的身世。 第128章 师兄也不会。 出发的日子定在两日后,这两天里乔相旬特意给这些弟子开了先例,允许他们再进一次琼云境拿些丹药和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在其他弟子都去填补乾坤袋时,乔相旬特意将卫悯留了下来,“师兄,阮梨是双灵根的事情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当日在场的人不多,除了宁怀书是真的跟阮梨交过手,知道她是冰火双灵根外,也就乔相旬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主要还是因为他发现了越焚剑厮杀的痕迹,这越焚剑是阮梨从剑阁带出去的,能使用它的也只有她,可冰火双灵根在一人身上共存的事情十分罕见离奇,乔相旬察觉到这一点后就立刻毁了所有痕迹,连齐峰都没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乔相旬觉得能瞒还是得先瞒着,只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就来找卫悯求证了。 “嗯,我之前说过她身上还有一道封印,封的应当就是她的火灵根。” 天生冰火双灵根的人根本无法入道修行,卫悯猜测这道封印是阮梨父母在她刚生下来时下的,只是如今封印解开,她不但没有被反噬灵力暴乱,还将火灵力运用得巧妙自如,连越焚剑都驯服了,这倒是挺让人意外。 只能说这就是她的造化。 乔相旬很是好奇地问,“阮梨真能同时使用冰火双灵根?她没受反噬?” 这跟他了解到的不一样啊。 “没有。” 卫悯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禁微微笑了笑,“她的造化比你想的还要大。” 从琼云境里出来,每个人都收获得盆满钵满,阮梨算是拿得最少的,毕竟她本身也不怎么缺东西。 她自从那日跟乌墨交手,就总能感觉到有两股完全不同的灵力在体内流转,这二者互不干涉,只是都觊觎着她那点经脉,像占据地盘似的牢牢守着,饶是她经脉被淬炼过,被冰火两种极端的灵力刺激着,也还是会不舒服,这是她封印解开后必须经历的一个适应过程。 阮梨倒没喊疼,就是精神肉眼可见地差,并且时不时会出现灵力失控的情况,比如现在,她一个没控制住把床给烧了。 “……” 阮梨把火灭掉,看着被烧成焦炭的床榻发了会儿呆,没怎么犹豫就去敲开了卫悯的门。 明天就出发,卫悯却还没睡,门响的下一秒就把门打开了。 “怎么了?” 阮梨果断把黑锅推给越焚,幽怨地说,“它随地放火,把我床给烧了。” 她身上穿得很少,卫悯顺手把她拉进屋内,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片滚烫,就猜到烧床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了,也不拆穿。 “嗯,那今晚就在我这儿睡。” 阮梨熟门熟路地钻进杯子里,看着卫悯也朝自己走来,一副要和她同床共枕的模样,冷不丁地说,“师兄,你知道普通师兄妹是不会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吧?” 她老早就想说这事儿了,不过有点张不开口,找不准开诚布公的时机。 卫悯步子一顿,似乎是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清隽精致的五官在阮梨眼前放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见她故作镇定,很短促地低笑了声。 他应得自然,“知道啊。” 阮梨往后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乱七八糟地想,他这话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有点猜不透卫悯的意思,直接问出口又感觉怪羞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试探手段,忿忿地隔着衣服在卫悯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 卫悯故意夸张地抽了口冷气,掐住阮梨要缩回去的脸,“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阮梨不要脸地说,“我磨牙。” 她板着小脸,这会儿跟他斗气的样子倒很有生机了,卫悯看着眉眼便柔和下来,轻轻戳了下她颊边笑起来才会有的小梨涡。 “阿梨,” 阮梨被他戳得痒,有点想躲,卫悯却扣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做缩头乌龟,低着头凑过来,和她几乎呼吸相闻。 他声音很低,裹着沉沉的吐息,又刻意放得很柔,像诱哄似的,在阮梨耳边轻声道,“只给你一人欺负,要不要?” 那层暧昧的窗纸彻底被戳破,他的心意霎时就明晰起来,再也不用阮梨别扭兮兮地试探、揣测。 卫悯好似格外着急,连几秒也等不了,见阮梨还呆着就又凑近了些,柔软的唇瓣轻轻从她鼻尖擦过,像是一种别样的催促。 “要不要,嗯?” 阮梨心跳得很快,但她却听不到胸腔里鼓动的声音,全部心神都落在鼻尖上那点令人心痒的湿润上面,她猜到如果自己回答了会发生什么。 “要。” 她忽然微微仰起脸,对准那张十分合她心意的脸亲了过去,从眉骨到眼下,亲得很轻很莽撞。 卫悯被她亲得痒,闷笑声从喉咙里压出来,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往下挪了挪,同时微抬下颌,嗓音温沉地说,“亲这儿。” 阮梨几辈子的经验也不足以让她在这种时候保持镇定,她在心里回忆里看过的那些文字描述,觉得实践起来可真是困难,她一点也不会,全是乱来,没两下就将卫悯咬得“嘶”了声。 她一下子停住,耳根发烫,话音含糊地承认,“我不会。” 两人缩在同一条被子里,吐息相错,阮梨感觉腰被箍住,带着她往卫悯身上贴了贴,他低头重新将唇覆上来,含着轻吻,一副胸有成竹很有技巧的样子。 “嘶——” 这次出声的是阮梨,她有点震惊,“你咬到我了。” “唔,”她刚把距离拉开,卫悯就又把人带回来,安抚地舔了下她被咬到的地方,见她满眼的惊讶,胸膛震颤着笑了几声。 他居然还挺理直气壮,“师兄也不会。” 阮梨信了,但当她被摁在枕头里亲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她又觉得卫悯这人一定是在骗自己。 他明明会的不得了! 反正阮梨不愿意承认卫悯在这方面的天赋比自己强(虽然这根本没有好比的)。 第129章 一看就不是心机深沉之人。 一行人出发那天,仙盟弟子们都来送行,他们并不清楚阮梨这些人是要去做什么,只以为是奉盟主之令出山历练。 阮梨跟百里越和莫卿卿告了别,在仙盟的这些日子同门师兄妹之间沟通并不多,但感情并没有变化,百里越和莫卿卿都很珍惜能来到仙盟修行的机会,这里不像沧溟宗,有充足的灵气和资源,他们早日提升境界也能回去帮掌门分忧。 “阿梨,你跟好卫师兄哈,不要逞强,有事就让穆启他们出手。” 莫卿卿忧心忡忡地嘱咐,哪怕阮梨现在已经是入鸾境的修为,在她这里师妹也还是师妹,是遇到麻烦可以躲在师兄身后的,她私心里不希望阮梨当事事出头的那个。 “我知道。”阮梨乖乖点头应下,她一向是“说一套做一套”,甭管应得多乖巧,一扭头肯定就又抛之脑后了,因此莫卿卿还是轻松不起来,她把这些日子练出来的丹药整理出来都塞给了阮梨,又啰啰嗦嗦地去缠卫悯,“卫师兄,你可千万把阿梨看严一些啊,那个宁怀书也跟你们一起,别给他瞎蹦跶的机会,免得影响我们阿梨食欲。” 其实莫卿卿对卫悯也很不放心,在秘境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卫悯也是独惯了的人,而且跟掌门一个毛病,都是放养派带崽,阮梨遇到危险什么的根本不带帮忙的,就让小姑娘自己打,虽然最后也打赢了,可这副做派莫卿卿是很不赞同的。 卫悯感觉到了莫卿卿投过来的谴责视线,有点摸不着头脑。 说话就说话,拿眼神刺他干嘛? 阮梨这边热闹和谐,岳蔓也在跟几个穿着里胡哨的合欢宗师妹依依惜别,相比之下,穆启那边就要沉稳冷静多了,他这次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一些事情需要向自己的得力助手交代。 “计划作废,别再打它的主意,要注意清理掉所有痕迹。” 穆启意有所指,沈长宇自然明白他说的是通天柱的事,他不知内情,但也不多问,只点点头答应了,无意中瞥了旁边一言不发的宁怀书一眼,眉头稍皱。 其实他对宁怀书是有点敌意的,作为跟穆启走得最近的人,他本以为这次出去历练自己会被一同带上,结果穆启却选择了宁怀书,是因为宁怀书也是蓬莱弟子吗? 穆启注意到宁怀书的心不在焉,冷瞥过去一眼,警告道,“你收拾好情绪,别公私不分,更别再跟阮梨交恶。” 白芊芊的事情穆启一清二楚,一个跟魔族勾结的蓬莱弟子,说出去他都嫌丢人,不管她出发点如何,她都已经成了勾结魔族杀害仙盟弟子的叛徒,而且费了这么大工夫也仍然没把阮梨怎么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穆启跟穆霄亭密谈过,父子俩的意见一致,都认为暂时要明哲保身,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跟阮梨交恶,当然,处处被她压了一头的穆启心中不可能不愤怒,只是他得遮掩住,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在做打算。 在白芊芊死后,宁怀书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之前在蓬莱时这份寡言是他性格高冷傲慢的体现,现在他的气质中却夹杂了几分颓唐失意,看上去竟然没有半点少年朝气了,被穆启冷着脸警告,他也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幅样子,穆启不禁皱眉,有点后悔当初选他和自己一起了,但他是蓬莱弟子,是穆霄亭培养长大的,又跟阮梨熟悉,是比沈长宇更合适的人选,如今也没有反悔的机会,只能作罢。 几人严肃地讨论着与修行相关的事,穆启还吩咐几个弟子将半年内炼制出的丹药送回蓬莱,氛围正经到没人敢说说笑笑,还有一处却比他们更安静。 “……” 罗威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打破这片寂静,“师兄,你马上就要下山了,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两步,洛笙立刻后悔,“别过来,你很臭。” 罗威:“……” 臭?我臭?同为炼体门弟子你说我臭?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说我臭?? 他表情一阵青白变幻,余光还瞥到那些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弟子们听到洛笙的话后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来闻了闻,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们都不觉得自己臭啊。 洛笙深邃微黑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是炼体门掌门捡回来的孩子,在天赋没有表现出来前也不受重视,这些年陆陆续续送回宗门过一些珍稀丹药和法器,并不欠他们多少恩情,对这些没怎么接触过的师弟也没什么感情。 而且他们真的很臭。 罗威气得要死,但他自从参加宗门大比就明里暗里被骂了好多次,居然还有一点习惯了,心理素质大大增强,以至于他脸色阴沉了不到五分钟,居然又能无视之前的尴尬场面,神色自如地继续开口了。 “洛师兄,我是想提醒你一句,虽然大家都是仙盟弟子,但到底出身不同,一些小门小派的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你得提防着一些,别被坑了。” 没错!他说的就是沧溟宗的那个阮梨!作为被坑过很多次的被害者,罗威在这方面十分有发言权! 他心想自己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洛笙应该已经明白自己意思了吧,然后一抬头就对上洛笙充满天真疑惑的眼睛。 “……?” 你有哪里没听明白吗? 洛笙不解地问,“你说的沧溟宗?” 罗威重重点头,忆起往昔,不禁流出辛酸的眼泪。 这次一起下山,沧溟宗的弟子有两位,洛笙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正乖乖低头给师兄师姐摸脑袋的阮梨,小姑娘脸颊白嫩,眼神真挚干净,一看就不是心机深沉之人,那罗威所说的那个人就只能是—— 卫悯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看阮梨跟师兄师姐惜别,冷不丁一道视线刺过来,他偏头看去,黑脸高个的洛笙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眼神颇有些警惕。 他不禁纳闷,感觉脑袋一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扣到头上了。 第130章 他懂了,这一定是挑衅! “等等,我卜一卦。” “又卜??” 岳蔓不耐烦地踢了脚蹲下来占卜的南宫鹤,很是不信任地问,”你到底行不行啊?” 她们出了仙盟便往太极界的方向走,但就像盟主说的那样,太极界长久隐居,入口难寻,她们只摸到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具体要往哪里走毫无头绪,只能靠南宫鹤占卜,但这家伙占了七八次了,一行人还是在跟着他绕路。 南宫鹤攥住龟甲,抬起头来跟大家对视,脸色有些凝重。 阮梨看他这样子疑惑探头,“怎么了?” 发生什么大事了? 南宫鹤沉痛地说,“我被榨干了。” 今天占了七八次,他再也占不出来东西了。 “……” 岳蔓冲上去打他,“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你看看大家现在跟你走到什么犄角旮旯了!” 她这话真没夸张,现在众人所处的位置十分荒凉僻静,甚至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没有,脚下大地里的灵脉全都萎缩干涸,这个地方就算有人,那也只能是普通人,连个修士都没有,想找人问路都问不到。 光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穆启提议道,“前面只有两条路,不如我们分开行动,谁有发现了就用讯玉传音。” 普通的传音术受距离影响太大,讯玉就没有这个困扰了,他们这次出仙盟人手一枚讯玉,全是盟主授意从琼云境拿出的宝贝。 这个主意是当下最妥当的安排了,岳蔓立刻说,“我跟阮梨一起!” 唉,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阮梨(真的!),但是她对蓬莱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穆启这人跟笑面虎似的,属于跟她那个早死的爹一样属性的人,她看着就膈应,仿佛随时要步她娘的后尘,因此处处躲避。 穆启大概也察觉到她的疏离了,却以为她是单纯地跟阮梨关系好,闻言还朝她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把岳蔓看得后背直发毛。 “那洛笙跟我们一起吧,南宫你和阮梨一起好了。” 南宫鹤虽然拿着辨息尺,但看起来实在是很没出息,穆启心里很嫌弃他,不动声色地将能力更强的洛笙拉拢到自己这里。 两队人就此分开,走了不同的岔路。 阮梨这边走了没多久就又出现了岔路口,南宫兴致勃勃地要选一条,被非常不信任他水平的岳蔓给拦下了,“阮梨你来选吧。” 南宫鹤朝她抛来一个“你真是太天真了”的表情,把岳蔓看得不明所以。 怎么了嘛,阮梨一看就运气很好的样子啊。 阮梨也十分没有自知之明,她托着下巴斟酌一番,非常肯定地指了左边,“走这里。” 于是一行人走了一刻钟,面前出现一条没架桥的汪洋大海,那真是好大一片海啊! 岳蔓幽幽道,“要御剑过去吗?” 卫悯:“……过不去,有禁制。” 所以这是一条死路。 阮梨望天望地望大海,非常多余地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运气挺差的。” 岳蔓:“呵呵。” 那你现在才说? 她有点抓狂:“那现在再原路走回去?” 话音未落,前方一片死寂的海突然波涛汹涌起来,海浪腾空而起化成一道接天水幕,幕中人形闪动,似乎是在斗法。 这些人身穿鲛丝所制的服饰,细眉长眼,从长相到气质都十分飘逸出尘,和外界修士不太一样,好像自带一道柔光滤镜,仙气飘飘的十分养眼。 也让几天瞬间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岳蔓激动道,“一定是太阴界的人!这里就是太阴界入口吧!” 那几人打得难分难舍,身形越来越清晰,刀光剑影的招式也逐渐逼近,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一群外来人站着,自顾自地打斗着,口中念念有词,这声音忽远忽近不太稳定,但还是让大家听清了内容。 “我艹你……你他娘……今日我就取你狗命!” 围观几人:“……” 收回刚刚的话,一点也不仙了。 “咱们得趁机混进去。” 几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这些人缠斗,悄悄催动灵力靠近了水幕,这一靠近才发现,这些人的背景是一片空旷街道,而不是外面那些荒芜土地,仅是一道水幕就隔开了两个天地。 “呔,有人偷袭!” 阮梨还没站稳呢,一道剑风扫过,“啪”地一下隔断了她腰间的玉佩,这玉佩是她从小师兄身上解下来的,一直随身戴着,没想到才到太极界就不幸身陨,她愣了下没立刻反应过来。 那剑的主人却将她当成了对方的帮手,怒气冲冲地刺过来,逼得阮梨连退几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那伙的!” 无妄之灾! 红衣男子黑发如瀑,面容姣好,看上去十分高不可攀,“我呸,休要妖言惑众,本公子的脑袋可不是空壳!” 阮梨气得想骂人,“是是是你脑袋不空,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水吧!” 她再三澄清,“我就是路过!” 她打量周围,发现这整个就是一个混战现场,连卫悯都被人缠住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呵呵,路过,路过过来跟我们打一架是吧,”红衣男冷笑,心说你还想骗我,在场的就两波人,我自己家的人我不认识吗?你不是对家的还能是谁? 阮梨眼看着掉在地上的玉佩被他踩了一脚,他又盯着自己不放,心里也来火了,这下真是不打不行,总不能站着挨揍吧。 她下意识拿出越焚剑,想起自己有冰火双灵根的事情最好要先瞒着,又赶紧换成照霜。 对面的红衣男:“?” 他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这丫头拿的全是极其难得的上古神剑,有就有吧,她还有两把,两把就两把吧,她还非得拿出来晃悠一遍。 他懂了,这一定是挑衅! 呵,果然是对家的人,挑衅人的手段一模一样! 阮梨刚换完剑,就见红衣男怒发冲冠,眼睛冒火。 不是兄弟,火气这么旺吗? 她拿照霜在手里挽了个剑,寒意乍起,“行吧,我就勉强给你灭灭火。” 第131章 建议你趁年轻再找一个。 阮梨跟那红衣男子交上手,发现对方的能力比他脑袋好看多了,看起来跟他差不多的年纪竟然也快到入鸾境了,且修为扎实,剑招凌厉。 “你还挺能打。”错身的瞬间红衣男子淡淡评价道,在心里惋惜这种人才居然出现在他的对家里头。 “你也不错啊。” 阮梨非常诚恳地回了句,正想说大家既然这么欣赏对方,那还是别打了吧,就见对面的红衣男子眼神忽然凌厉,剑招耍得更猛了! 红衣男子:“今日我势必要跟你分个胜负!” 阮梨实话实说,“你打不过我。” 红衣男子:“……” 挑衅!这是挑衅! 他冷笑两声,放出狠话,“今日不是你跪就是我跪!” 剑身相撞嗡鸣作响,阮梨略一思索就做出了决定,“那还得是你跪,我没这爱好。” 两人打起来有点不相上下的趋势,但时间一久就能看出谁占上风了,红衣男子是个不服输还嘴欠的人,企图启用物理攻击,动手的时候嘴巴也不闲着,那一串不带脏字的酸话把阮梨听得眉头直皱。 行,这么玩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场大混战能看出大家打得那真是十分真心实意,一点也不放水,他们这群误入的过路人被死死缠住,岳蔓倒还好,但实战能力不得行的南宫鹤就受苦了,他在混乱的场面中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卫师兄救我!” 卫悯见他朝自己这边跑,后面还跟着一堆盯住他的小尾巴,把人全引过来了,眼皮不禁突突跳了两下,其实以他的能力对付这些人不算什么,但他们纯属误入,没必要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哈,这下该认输了吧?” 卫悯眉头一跳,闻声回头,就见他家小师妹以一种嚣张嘚瑟的姿势用剑尖挑着一位红衣美男的下巴,而那男子……跪着。 红衣男满脸屈辱,被剑风死死压着站不起来,一双含情目瞪着阮梨,好像已经在心里将她凌迟了千万遍,“士可杀不可辱!” 阮梨把掉落的玉佩捡起来,上面已经多了几道裂痕,她有点不高兴,语气也不大好,“是你说谁输谁跪,别这么输不起好吧。” 红衣男恼羞成怒:“谁输不起!” 阮梨点到为止,正打算把剑收起来,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冷风,她微微偏头拿剑轻挡,与此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竟是个姑娘。 她手里攥着一把赤红长鞭,心思全在红衣男身上,见他跪着受辱愤怒又着急地大喊一声,“舟哥哥!” 红衣男见她出现很是惊讶,“灵儿,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 灵儿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怒容,“我才不走,我是来帮你的!” 她攥着长鞭在空中甩出尖锐的破空声,二话不说就冲向阮梨。 “竟敢如此羞辱舟哥哥,我要你好看!” 阮梨真是无语了,“你好不讲道理,大家各凭本事,是你舟哥哥说的谁输谁跪,怎么就我羞辱他了呢。” 灵儿显然脑子里塞满红衣男,根本不带讲道理的,冷哼着说,“我舟哥哥才不会输,定是你使了什么奸诈之术!” 她怒喝:“心机!” “你还偷袭怪呢!” 阮梨不高兴,回头看了眼正被人围攻的卫悯,卫悯明显是在跟那些人周旋,下手很轻。 “师兄!” 她喊了一声,有点告状,也有点征询他意见的意思,“这人骂我!” 能打不能? 卫悯淡淡瞥来几眼,点头颔首,“打。” 阮梨便不客气了,连那红衣男都不是她对手,更何况是这个小丫头,她打得游刃有余,还有心思闲聊,“这舟哥哥是你什么人啊?情哥哥?” 灵儿脸颊微红,“你不要胡说。” 这话否认的一点都不坚定,阮梨就懂了,但她好心提醒,“你这舟哥哥脑袋不太聪明,还很冲动,我建议你趁年轻再找一个。” 跪着的红衣男:“喂!!” 打就打,拆散人家有情人是几个意思!你一定是嫉妒! 阮梨一句话把人全得罪完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准别人说自己对象一句不好的,因此暴怒之下居然还爆发出了一点潜力,打得极凶。 “啧,”阮梨评价道,“你俩还挺像。” 都很莽撞。 哎,修仙界像她这么稳重的人不多了。 她这边打了一个又来一个,另外几人面前就没空过,岳蔓踹翻一个冲上来的人,背后又蹿出一个,这两伙人都不认为她,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对家,可怜她夹在中间,承受的全是骂名。 “阮梨!” 岳蔓觉得这么打下去不是个事儿,“咱们跑吧!” 始终躲在卫悯身后的南宫鹤也大声附和,“得赶紧跑!” 倒不是打不过,就怕最后他们把这两伙人全打趴下,然后对方一看,咦?他们两伙人打架怎么赢的是 阮梨并不恋战,她捏着乖顺的长鞭把灵儿捆上,回头应了一声,“那就跑吧。” 红衣男立刻怒喝,“说好了这次必须分个高下,咱们的人还没打完呢,你跑什么跑?!” 还把她当对家呢。 阮梨都懒得解释了,她把这两个有情人摆到一块,闪身挤到后方混战的大队伍里,总算跟其他人汇合了,“快跑快跑。” 但这会儿大家都打上头了,处于一种“不认识?肯定是对家”的状态中,阮梨没跑两步就又被拉住,这才缠住她的是一个……呃,一个小孩。 阮梨低头俯视的动作和疑惑惊讶的眼神把对方激怒了,小孩暴怒跳脚,“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孩!” “唔,没见过这么矮的小孩。” 小孩怒:“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他个子才到阮梨的腰,但扛着一把比他身高还高出几寸的龙牙刀,刀刃刀背都带倒勾,看得人想吸凉气。 这刀也太凶残了吧。 阮梨不想欺负小孩子,所以摇头后退,“我不跟你打。” 小孩:“你看不起我!” 他咬牙切齿,“既然答应和我们比了就不能再瞧不起人,说好一定打出胜负的!” 得,又把她当对家了。 第132章 其实我师妹年纪还小。 阮梨迅速退到自己人的阵地里,扭头问卫悯,“怎么办?” 她对小孩子动手很有心理压力的哎。 卫悯的回答是伸出手,直接把不足他腰高的小屁孩给拎了起来。 小孩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种羞辱人的法子,气得脸都红了,在半空中直蹬腿,大刀乱挥,“放开我!” 卫悯就把他甩出去了。 是真甩,一下甩出三米远,成功阻止了这小孩的骚扰举动,然后牵了阮梨的手,迅速扫开挡路的人冲出包围圈。 而被他扔出去的小孩在空中几个优美转身后成功落地,以倒栽葱的姿势摔在了红衣男和灵儿旁边。 三人一个跪着一个被捆着,还有一个脑袋着地,在“惨”字上面同样有发言权,一见到对方火气冲天,异口同声地指责道。 “欺人太甚!!” 红衣男骂骂咧咧,“你带入鸾境的帮手过来是作弊!” 灵儿帮腔:“作弊!” 小孩破口大骂:“我们才没有,入鸾境那俩人都是跟你们一伙的,你们才是不要脸!” 红衣男:“?” “我们这边没有入鸾境的人。” 小孩:“放屁!那拿上古神剑的丫头不是跟你们一伙的吗?!” 红衣男真心实意地疑惑了,“她不是你们那边的吗?” 小孩:“??” 整半天那是 哪来的 坐玄鸾马的那人眉头微皱,“外面来的?” 这架势一看就是厉害人物,岳蔓连忙报上家门,“仙盟”两字一出,这些太阴界的人神色都有些惊讶。 “仙盟的弟子居然也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这是稀奇。” 这阴阳怪气的话出自坐天啸虎的那位,他打量了几人两眼,很是勉强但又不失体面地说,“既然是仙盟弟子,我们太阴界自然是要——” 他未说完的话被人打断了。 “哥!抓住这群贼子!” 阮梨扭头一看,被卫悯扔出去的小孩一脸“你死定了”朝这边狂奔,红衣男和灵儿紧随其后。 她眼皮重重地跳了几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孩直接冲到天啸虎旁边告状,“哥!这些人说我矮,还把我拎起来扔出去了!” 红衣男慢了他一步,但告状的速度也不分上下,站在玄鸾马旁委屈地掉眼泪,“哥,这人逼我下跪羞辱我!” 手指头明晃晃地戳向阮梨。 “……” 阮梨头皮发麻,“请问二位姓什么?” 有了家长撑腰的红衣男微微一笑,“赫连舟。” 抱着胳膊冷笑的小孩,“秦信。” 哦,原来是太阴界三大家其中的赫连氏和秦氏啊……啊哈哈没关系,还有一家呢呵呵呵…… 这时天啸虎和玄鸾马忽然往旁边挪了几步,队伍中间的位置缓缓驶出一架华美马车,一位姿容秀丽的温婉系美人掀开车帘望了过来,“怎么了?” 灵儿就像幼鸟归巢一样扑过来抱住她,“呜呜呜姐姐,有人骂我和舟哥哥,还说我们两个不适合!” “请问……” 阮梨其实有点问不出口了。 赫连舟这时非常好心地替她接上话,“你是问灵儿姓什么对吧,她姓南宫,对对没错,就是那个太阴界三大家的南宫。” “……” 阮梨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的运气得有多差啊,能在进太阴界的 阮梨默默把自己藏到卫悯身后装死:师兄,就靠你了。 卫悯:“……我想这可能有什么误会。” 坐着天啸虎的秦尚明微微一笑,将没说完的话补全了,同时还阴笑着将目光落到阮梨身上。 “我们太阴界一定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嘤—— 卫悯也微笑,把阮梨护在身后,“其实我这师妹年纪还小。” 是是是,年纪真小,小到能把赫连舟和灵儿全摆平扔到一块。 赫连舟同款微笑,“再小能小得过秦言?” 卫悯:“……” 他有点诚恳地说,“其实我以为秦言不是年纪小,只是个子矮而已。” 他也真不是会欺负小孩子的人(对天发四)。 秦言:“……” 死定了,他暗暗点头,你们这些人都死定了。 阮梨心中垂泪,暗暗捏了一把卫悯的头发:师兄,求你别再说了好吗师兄。 岳蔓和南宫鹤则是全程安静如鸡,并且暗自思索这个时候如果说自己不是仙盟弟子还有没有救,相信盟主一定会理解他们的苦衷的。 一行人在太阴界众人的押送下进了城,赫连舟这会儿扬眉吐气,笑嘻嘻地说,“既然是仙盟弟子自然要好生招待,不如来我们赫连府上暂住一番?” 哈,等住进来了看他怎么整治这些人! 秦言板着张脸,“我看还是住在秦府比较好,你们赫连府……呵。” 这俩人真不愧是死对头,什么事都能吵起来,赫连舟当即就要炸毛。 “舟儿。” 赫连柏坐在玄鸾马上,冷声呵斥了句,“你和秦言带人私自比斗的事情家主已经知道了。” 赫连舟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他又不甘心地说,“其实我和秦言没怎么打,我只是和新来的仙盟弟子切磋了下。” 然后就切磋跪了。 赫连柏瞥他一眼,“别想糊弄过去。” 秦言那边也很严肃,他怯生生地喊了句“大哥”,被秦允承瞪了一眼。 “早说不能打不能打,你非要跟赫连家那小子比试什么,等着受罚吧。” 秦言那叫一个委屈,他要是真跟赫连舟打完了受罚那他也就认了,问题是这打完才发现找错对家了啊,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阮梨感受着盯着自己的那两道强烈视线,默默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讲真,她也算是受害者吧,只不过她打赢了而已。 唉,实力强就是这点不好。 第133章 他这是自不量力。 在秦言和赫连舟的强烈要求下,阮梨几人最后被一分为二,卫悯和南宫鹤跟去秦府,阮梨和岳蔓跟去赫连府,至于南宫家则因为和赫连家关系亲近没有参与到这场争人戏码中,南宫灵更是直接跟去了赫连府。 “喂喂你现在知道怕了吧?谁让你对我们出言不逊。” 南宫灵生着张鹅蛋脸,跟马车里那位长得有四五分相像,但她性格刁蛮活泼,这一点跟她姐姐是完全不像的。 她们坐着马车,赫连舟骑着一只稍小一点的玄鸾马,得意洋洋地跟在旁边,而她们这两个仙盟弟子就只有步行的份儿,两人一个走得比一个慢。 阮梨恹恹地朝南宫灵的方向看了眼,觉得她用词有点意思,其实她和赫连舟一个被打跪下一个被捆住,阮梨的所做所为无论怎么说都不止一个“出言不逊”能形容得了的,但她似乎就只在乎阮梨说的那些话。 阮梨默默回想了下自己都说了什么,唔,她好像劝人家小情侣分手来着。 她满脸诚恳地说,“其实我刚刚都是胡说,你跟赫连公子特别般配,天生一对。” 她发四,这确实是实话。 南宫灵极好哄,当下便微红着脸问,“真的吗?那你都说说我和舟哥哥哪里般配。” 阮梨:“……二位男才女貌,心有灵犀,举案齐眉狼狈为奸珠联璧合金玉良缘……” 南宫灵:……听着挺舒坦,就是好像混进去了些奇怪的东西。 她被哄得高兴,但转头又说,“你现在说这些晚了,你把我舟哥哥气坏了,他恐怕不会轻饶你。” 果不其然,赫连舟慢悠悠地跟着兄长赫连柏说着话,时不时往阮梨这边看两眼,眼神委实算不上友好,这幅场景看起来真的很像在跟家长告状。 阮梨觉得冤枉,“是赫连舟说谁输谁跪的,我正大光明赢的他,又没有作弊。” 南宫灵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心是向着赫连舟的,不禁反驳道,“可你是入鸾境呀,比舟哥哥修为还高了一阶,你还有上古神剑,你跟他打是胜之不武。” 阮梨面瘫着脸,”不是我非要跟他打,是他不听我解释非要跟我动手,你说我修为比他高又有上古神剑,他难道不知道吗?他知道却还要跟我打,他这是自不量力。” 讲真,阮梨还真没在口头上吃过亏,更何况这次道理还真站在她这边,她半点不虚——虽然很怕别人不讲道理罢了。 这话被赫连舟听见了,他当即便骑着玄鸾马怒气冲冲要靠过来,“你说什么?!” “舟儿!” 赫连柏低喝一声,皱着眉拦住赫连舟的去路,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训斥他,但眼中明晃晃的都是不赞同。 赫连舟只好将愤怒全部压下,黑着脸不再言语了。 南宫灵见状就要下马车,“姐姐,舟哥哥不高兴了,我去哄哄他。” “我劝你别去。” 这话是从马车外面传进来的,南宫溪微微一怔,要阻拦南宫灵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南宫灵掀开车帘,不高兴地问,“为什么?” 南宫溪也不动声色地望过去。 只见少女跟在马车后面慢腾腾挪着步子,腰间的环佩随着走动叮啷作响,煞是好听,她和南宫灵差不多年纪,相貌上更惹眼俏丽一些,一双杏眸亮如星子,格外漂亮。 她笑眯眯地说,“你舟哥哥在我这里出了好大的丑,又被你瞧见了,你现在过去安慰他岂不是在揭他的伤疤?赫连舟一看就是很要面子的人,当心他迁怒于你。” 她说出了南宫溪心中所想,南宫溪对她便不免有些改观,其实她和另外两位“家长”对这几个仙盟弟子并没有太大恶意,这事儿他们看得分明,争端还是出在秦言和赫连舟这俩孩子身上,只是家丑不外扬,在外人面前自然也要给孩子留面子。 最重要的是,太阴界极少来外人,这次来的又是仙盟弟子,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来这里指不定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太阴界自然不能先伏小做低失了身份,该拿乔的得拿乔。 阮梨正儿八经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再加上她相貌好看,又和南宫灵年纪相仿,她的话南宫灵是听进去了的,因此有些犹豫。 “可是我现在不去安慰舟哥哥,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在乎他啊。” 阮梨听了这话微挑眉梢,“你以往都是这么做的,他一生气一失意你就去哄?” 南宫灵点头,“是呀。” “哦,”阮梨说,“你都做了这么多次了,就一次不做而已,他如果因为这个觉得你不在乎他了,那你觉得他是真的在乎你吗?” 南宫灵似乎从未这么想过,微微怔住了,正茫然着,后背被人轻拍了两下。 “姐姐——” 南宫溪温声道,“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你是南宫家的女儿,不是他赫连舟的奴仆,哪用得着这么献殷勤,他不过是气自己技不如人,气一会儿就好了,用不着哄。” 两人都这么说,南宫灵便被劝住了,“那好吧。” 她对阮梨来了点兴趣,“你腰上那玉佩真好看,不过有一个坏掉了,坏掉了你还戴着啊?” 若只从物质层面上看,那阮梨是实打实在“黄金窝”里长大的,她身上的东西无一不金贵难寻,哪怕不是法宝也一定是珍品,南宫灵这样爱美的姑娘自然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阮梨低头看了眼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没什么表情地说,“被你舟哥哥打掉了,还踩了几脚,没真碎掉就是好事了。” 南宫灵心思简单,闻言立刻便说,“那我替舟哥哥赔你一个。” “不必。” 阮梨脸上扬起笑,“这玉佩是我小师兄的,你再赔多少都不是这一个了,我只要这一个。” 是师兄送的啊……南宫灵不知内情,但阮梨的样子显然是很珍惜这枚玉佩的,她心里便生出一些愧疚的情绪,觉得赫连舟这次好像确实是有点做得不对了。 第134章 这忙我们帮不了。 一行人回到赫连府时,数十个年轻人都围在门口迎接,一见赫连舟便高声问,“打赢了吗?打赢了吗?” 显然是问的赫连舟和秦言的那场比试。 其实秦言和赫连舟老早就互相看不惯了,俩人性格都很嚣张跋扈,又是不服输的人,平日里没少借着各种由头打架,但在家长眼皮底下总打不爽,而且在“究竟赫连家和秦言谁更强”这一问题上迟迟无法达成共识,这才有了今天的这次比斗,年轻人们热血好斗,可比两家人都烦得不轻。 赫连舟脸色难看,根本回答不出口,因为这事儿和打赢打输无关,他都没和秦言交上手,两家人打来打去一半招式都浪费在 他还输给了阮梨。 丢脸,太丢脸。 赫连柏见弟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一边觉得这么挫挫他的锐气是好事,一边又于心不忍。 他驱散这些戳人伤口的年轻子弟,“别围在这儿。” 他在家中很有威望,那些年轻人果然不敢造次。 人群一散开,赫连舟便闷不吭声地进了院子,赫连柏下了马,对阮梨和岳蔓说,“二位姑娘随我来。” 岳蔓一路上老实地像个良家少女,这会儿才偷偷跟阮梨咬耳朵,“我们不会被关起来吧?” 阮梨信誓旦旦,“不会。” 据她观察,这赫连柏还是可以沟通讲道理的,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把人关起来,而且她们也真的没做错什么。 岳蔓不信,“你把人家弟弟打跪下了都,赫连柏这个当哥的不想给他弟弟报仇吗?怎么也得把人关个两天解解气,要是有人揍我师妹,我肯定得把他衣服扒了挂在宗外晾三天三夜。” “……” 阮梨:“你真暴力。” 岳蔓斜睨她,“要是有人揍你师兄师姐呢?你不管?” 怎么可能,对于她们这种护短的人来说,自家人打输了那肯定是要帮忙找场子的,又没订君子协议,还不许人告状吗? 阮梨代入一下自己,果断改口,“你真英明。” 于是被岳蔓这么一打岔,阮梨也有点忐忑起来了,挺怕赫连柏要给他弟找场子,赫连柏跟赫连舟可不同,修为恐怕比她还高,而且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不打不过的,被穿小鞋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赫连柏在前面带路,忽然觉得后头有点过分安静了,他扭头去看,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比一个老实,跟两只鹌鹑似的,尤其是年纪更小的那个,装深沉的模样跟她很不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点疑惑,“阮姑娘在想什么?” 这都想出神了,路边的草被她踩歪好几株 阮梨脱口:“在想你会不会给我们穿小鞋……” “……” 岳蔓扶额,望天,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赫连柏显然不懂这个“穿小鞋”的意思,他斟酌了一会儿才出声,“如果姑娘有这个需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阮梨严肃道,“我没有这个需求,我只是在胡言乱语,别当真别当真。” 岳蔓也赶紧见缝插针,“是啊,我这师妹脑袋不太好,见谅,见谅。” 赫连柏:“……好的。” 原来仙盟弟子都是这种画风吗?长见识了。 赫连柏将两人带进一个风格古朴的殿堂,里面坐着几位在赫连家有头有脸的人,南宫溪也在里面,其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面容温婉的妇人。 “家主,”赫连柏行礼,“这就是仙盟弟子,另外两人在秦府。” 这次来是寻物,又是在别人的地盘,该有的礼数要有,因此阮梨和岳蔓两人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那温婉妇人一双美目和赫连舟十分相似,但其中却充满了智慧的光辉,她打量了这两个仙盟弟子几眼,忽然笑道,“听说你们中有人将我幺儿打跪下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她笑吟吟地问,“是哪个?” 岳蔓二话不说后退一步,将阮梨暴露在众人视线当中,只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阮梨硬着头皮,“是我。” 不管原因如何,结果确实就是她把人家儿子给打跪下了。 她倒不觉得家长给家里孩子出气是件多掉价的事儿,只希望对方如果是要动手,那出气之后最好将恩怨一笔勾销,别再不依不饶。 出乎意料的,那温婉妇人居然还是一副笑模样,“哎呦,年纪轻轻竟是入鸾境了,怪不得舟儿会输得那样惨,不过他那臭脾气也需要人来治治了。” 咦? 阮梨眨了眨眼,见几位赫连家的人神色如常,似乎都没想过要替小辈出气。 赫连家主,也就是那位温婉妇人,十分友好地问,“太阴界位置偏僻,入口难寻,早就是独立于仙盟之外的地方了,你们仙盟弟子来这儿走一遭可是有事?” 阮梨应了一声,礼貌地回,“弟子们来太阴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说着,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交给了赫连家主。 这信是乔相旬亲手所写,除了一些攀交情的话外,还将这些仙盟弟子的来意交代得一清二楚,他们为的是通天柱,为的是修仙界的未来,各界人士都应当鼎力相助。 赫连家主独自看完内容,脸上的笑淡了些,“这忙我们帮不了。” 她不说缘由,也没有要对其他人复述信上内容的意思,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但在她有些冰冷的脸色下噤若寒蝉,不敢多话。 阮梨将信仔细收好,“家主大人,我们可否在太阴界内叨扰几日?” 她没指望能那么顺利地拿到赤龙涎,也猜到赫连家主拒绝得这么果断应该是有些隐情,要想了解细节势必要在太阴界多留些日子。 赫连家主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绝,微微点头,“那就委屈两位先在我赫连府上住下,柏儿,你好生招待这两位小友。” 赫连柏低声应了,因为赫连家主的态度变化,再看向阮梨和岳蔓时就不自觉地带了些探究的神色。 第135章 我觉得阮梨有点眼熟。 赫连舟一路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院子,房门一关整张脸都垮下来,闷在屋里生自己的气,他当然知道今天这个乌龙归根究底不关其他人的事,他被逼下跪那也确实是因为他技不如人,但就是这样才可气啊! 那个丫头比他还小上几岁,没想到修为都到入鸾境了,还有两把上古神剑傍身,而且她从头到脚簪金戴玉,就没有哪样是俗货,一水儿的法宝灵品,怎么会有人那么壕啊! 赫连舟在太阴界横行霸道惯了,也受惯了众人的追捧,三大家底气相当,财力相当,分不出个上下来,但那仙盟来的小丫头一出现,高下立现,赫连舟被比下去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生了会儿闷气,始终没听到有人来敲门,拧着眉头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他的不高兴都表现得那么明白了,南宫灵那丫头怎么还没来哄他?以前每次都来的啊。 这会儿赫连舟院子里的仆从们也在琢磨呢,“南宫小姐这次怎么没来哄咱们公子?” 赫连舟那臭脾气谁都知道,他生气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不往他跟前凑,只有南宫灵是个例外,往常她见赫连舟不高兴肯定是要来柔声细语地哄一哄的,最多半个时辰吧,赫连舟的气就散了。 这次赫连舟都在屋里闷了快一个时辰了,南宫灵却还是没来。 小丫鬟捂着嘴,“咱公子是不是被甩了啊?” “我看有可能,这次次哄,一年哄好几次,烦都烦死了,南宫小姐肯定受够了。” 小丫鬟忧心忡忡,“就咱公子这脾气,南宫小姐要是退婚了,咱公子就没人要了呀!” 她说完就见对面的好姐妹给自己疯狂使眼色,余光瞥到一截白晃晃的布料,脑袋一歪往旁边倒,“啊我晕了——” 赫连舟脸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刚刚丫鬟们的话全传他耳朵里了,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比之前被阮梨气到还难受! 南宫灵居然真的不来哄他了! 赫连舟脸色冷得像冰霜,心里苦得像黄连,他觉得一定是今天自己被打跪下的模样太丢人了,所以南宫灵嫌弃他了,他就知道! 他阴沉沉地往外走,随手抓了个人追问,“南宫灵呢?” 那人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赫连舟一看南宫灵还没回家,还待在赫连府却不来哄他,心里更苦了,可苦归苦,老婆不在苦给谁看? 他脚步匆匆地找回去,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是该嚎还是先含蓄地掉几颗眼泪让南宫灵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所在。 “这个好看吗?” “颜色有点俗,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还没走近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赫连舟脚步一顿,脸色古怪起来,很不客气地直接推开了门。 屋内,南宫灵正拿着根簪子在头上比划,见到赫连舟有点惊讶,“舟哥哥?” 阮梨靠着美人榻,身上的裙子乱糟糟的,有一半都被南宫灵压在腿下面,她俩离得极近,乍看就跟把南宫灵抱在怀里似的,对着赫连舟慢悠悠地一挑眉,平白多出几分风流相。 “哟,看来你舟哥哥不生气了。” 舟哥哥:“……” 他摁住自己不停乱跳的眼皮,气得嘴都哆嗦了,“灵儿,你过来!” 这这这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南宫灵不想动,她把簪子戴上后在阮梨面前晃了晃脑袋,“好看吗?” “好看,”阮梨抻了抻腰间堆叠的衣料,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基本都是些有储物功能和防御功能的法宝,还全是上品。 “再试试这个。” 南宫灵就美滋滋地继续试了。 被晾在一旁的赫连舟感觉到了一股由衷的危机感,他就说他看不惯这个臭丫头是有缘由的吧! “灵儿,”赫连舟特别严肃地说,“不就是首饰嘛,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买来。” 他也不差的! 南宫灵头都不回,“这些都是上品法宝,还都是外面时兴的款式,你买不到的。” 太阴界有规矩,除非三大家主都授意了,否则里面的人绝对不许外出。 阮梨笑眯眯的,仿佛能看透赫连舟心中所想,“舟公子,你脸色不太好看啊。” 赫连舟呵呵了,谁要是这时候脸色能好看那才怪了。 他满脸屈辱,比之前下跪的时候还郁闷,就盼着阮梨赶紧走,“你们来干嘛的?什么时候走?明天能走吗?” 阮梨就等他问呢,她叹了口气,很为难的样子,“我们来这儿也是有任务的,拿不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就不会离开。” “你们要找什么?” “赤龙涎。” 她这话一出,连南宫灵都停下了挑首饰的动作,纳闷问道,“你们要赤龙涎做什么?” 阮梨挠挠脸,“这个不方便说,不过你们家主肯定是知道的。” 赫连舟一口咬定,“你拿不到的,别白费力气了,现在就走吧。” 看他们这态度,显然是知道赤龙涎在什么地方的,那就省下了去到处搜寻的时间,不过这一个两个都说赤龙涎拿不到手…… “总之我们要先在这里待上几天,赫连家主已经同意了。” 阮梨想起什么,“对了,我师兄那里应该也是这种情况,我们能住一块吗?” 虽然能用讯玉传音,但最好还是能见面沟通。 赫连舟:“要看家主怎么安排。” 他皱着眉,觉得这事儿如果牵扯到了赤龙涎,那三家的家主应该会开会商讨一番,便又补上一句,“你还是问我哥吧,我哥知道得多。” “灵儿,”赫连舟叫了一声,“咱们回去吧。” 南宫灵拿着几样阮梨送她的首饰追上去,等走远一段距离了才小声说,“我觉得阮梨有点眼熟。” “阮梨?” 赫连舟好像这时候才记住阮梨的名字似的,话里都带着气,“这名字真恶毒。” 离什么离,分离的离吗? 他才不会让这人得逞。 南宫灵见他白天发疯,想说的话都忘了,欲言难止地说,“舟哥哥,你别是被打傻了吧……” 赫连舟:“……” 我要傻也是被气傻的。 第136章 猜猜我的口令是什么。 阮梨待在赫连家,跟岳蔓蹲在一块琢磨讯玉的使用方法,这还是出来后头回用这种高级法器。 “盟主说要互通口令才能跟对方交谈,要想同时跟几个人交流的话,就得不间断地把那几人的口令都念出来。” 岳蔓回想了一下分路行动时跟穆启几人交换的讯玉口令,当时她就把自己的讯玉口令说出来了,她的口令平平无奇,走的是写实派。 阮梨想起来了,“合欢宗 岳蔓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谴责地说,“是‘貌美如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法力无边迟早飞升的合欢宗 阮梨:“……” 这谁能念出口啊,也太羞耻了吧! 岳蔓不高兴地戳戳她,“你的口令是什么?” 没透露自己口令的就她和卫悯两人。 “你猜猜我的口令是什么。” 岳蔓眉头皱着,“不猜,你的口令到底是什么?” 阮梨重复:“你猜猜我的口令是什么。” “……” 两人对视片刻,岳蔓慢慢睁大眼,“你的口令就是这个??” “是啊。” 多好记。 “……真有你的。” 岳蔓翻个白眼,念出了穆启的口令,这人贼有包袱,口令起得特别正经,就是“蓬莱穆启”,生怕别人从他口令里看出什么秘密似的,宁怀书则是“蓬莱宁怀书”,洛笙的画风就跟他本人有点格格不入了,口令是“我的恩人在哪里”。 谁知道他哪来的恩人,也无人关心。 她念完穆启的口令又念其他人的,念完南宫鹤的“看手相吗姑娘”,就卡了壳。 “对了,你师兄的口令是什么啊?” 现在就卫悯没说过自己的口令了。 阮梨支支吾吾,没没说口,“我、我也忘了。” “好吧,那回头让南宫鹤把开会内容告诉他吧。” 岳蔓随口道,见众人的讯玉都连上了,就把这边的情况交代了一下,顺便问了问穆启他们在哪里。 “……快找到你们说的入口了。” 穆启这会儿心情复杂,他没想到两队人一分开阮梨那边就找到太阴界入口了,谁说她运气不好的?谣言果然不可信。 他带着宁怀书和洛笙走走停停,七拐八绕出好长一段距离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走反了,一边往另一边走,一边担心阮梨会先拿到赤龙涎,幸好没有。 虽然大家是一起出来的,但赤龙涎究竟是谁先找到手的意义可大不相同,他不希望阮梨抢自己的风头和功劳,到时候回到仙盟了,盟主问起谁出力最多,肯定是要奖赏一番的,而且是大赏特赏。 岳蔓:“……咱们盟主的面子没有用,三大家对赤龙涎闭口不提,我看赤龙涎肯定是被他们合伙藏起来了,不然态度怎么这么统一。” 她来到这儿就发现了,太阴界这三大家并不像外面的各个宗门一样明争暗斗互相竞争,他们本质上关系异常团结,有劲儿都往一处使,在赤龙涎这个问题上态度也格外一致,就像他们之间其实没有秘密,都知道内情一样。 穆启没有细想,他现在还没到太阴界呢,只是听到赤龙涎没拿到手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先跟太阴界的人交代一声吧,让他们接我们入界,否则进不去入口。” 岳蔓应了,“成,南宫鹤你记得把开会内容告诉卫悯一声哈。” 南宫鹤才懒得干这传话的活儿呢,他善于交际,刚到秦府没多久就姐姐妹妹的喊上了,忙得不亦乐乎。 卫悯有阮梨呢,哪用得着他去传话。 事实上,阮梨也确实没忘记卫悯的讯玉口令,她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岳蔓的面说而已。 谁让卫悯把口令取成“已有道侣,勿扰”啊! 要是岳蔓问起卫悯的道侣是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就把关系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啊……阮梨有点小纠结。 不过她还是念了口令跟卫悯连上了讯玉,把穆启他们的消息告诉了他,又聊起正事。 其实秦家家主看完盟主的信后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但也同样允许他们这些人能够在太阴界多留些日子。 “赤龙涎虽然是难寻的至宝,可对修士修行却没什么用处,他们如果手上有赤龙涎,没理由不给我们吧?” 阮梨嚼着东西,口齿不太清晰,卫悯听着她含含糊糊的声音,指尖轻点桌面,“赤龙涎用处不多,知道它能填补通天柱的人寥寥无几,就算得到它也只能用于炼器……如果它已经被炼化了,那我们确实拿不走。” 这倒是有可能。 阮梨想了一下,“赤龙涎总共那么点,就算炼器也只能炼出一个,赫连和秦家都是这个反应,南宫家也差不多,他们三家难不成还平分这一个赤龙涎了?” “应该不是平分,是有其他的利益牵扯。” 卫悯说完这句后顿了下,因为他的房间门被踹开了,来人被他设的结界挡住,很不高兴地无能跺脚,莽着劲儿要冲过来。 他挥手收了结界,那人力道没收住,直直地顶过来,一头磕上桌角,发出挺清脆的声音。 阮梨听到了,好奇地问,“师兄你撞到头了呀?” 这么傻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卫悯身上吗? 卫悯淡笑,“不是,是个……唔,小孩子。” 阮梨就知道是谁了,装作口齿不清,笑嘻嘻地说,“小矮子呀。” 秦言捂着头愤怒出声,“你才矮!” 他是年纪小,大家都说还会长的!将来能长得和他哥一样高! 其实秦言今年也有十二岁了,但他就是不长个,看起来跟八九岁没多少区别,这是他的痛处,一戳就炸,夜里做噩梦都是梦到他长不高了。 他瞪着卫悯手里的讯玉,知道这是个传音用的,阮梨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你真讨厌,我要告诉我哥把你赶出太阴界!” 小孩子嘛,跟家长告状是件很正常的事,阮梨也不跟他计较,她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啊,找到了。” 第137章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阮梨还没说她究竟找到了什么,好奇心很重的秦言就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是找卫悯算账,很没出息地追问了一句,“你找到什么了啊?” 阮梨也没卖关子:“我这里有长高的丹方,你要不要?” 听到“长高”两个字,秦言眼睛都瞪大了,“真的能长高?” 他怀疑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丹方?”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阮梨也有长高的需求啦。 这好像是四年前的事吧,阮梨那会儿长得比师弟们还矮一截,深知身高要从小抓起的重要性,就火急火燎地搜罗来了一堆长高偏方,什么丹药符篆搞来一堆,后面确实是长高了,就是不知道这里面丹药符篆的作用占几分。 阮梨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还有这么一遭往事,她敷衍地说,“我有收集癖,什么都爱收集一堆,长高的东西自然也有,你就说要不要吧。” 她有上古神剑,身上几样配饰全都是难得的宝贝,这也使得她的话无形中就带上了几分说服力,反正是把秦言给说服了,下意识觉得她的东西肯定都是好宝贝。 “要要要!” 秦言警惕地说,“你可不要耍我。” “这是在你家的地盘上,我耍你干什么。” 而且一个小矮子有什么好耍的,阮梨跟他还有点同病相怜呢,谁不是从这种长不高的年纪过来的呢。 秦言听着有道理,想到能长高就心情澎湃,雀跃不己,“我这就去赫连府找你!” “让我师兄来吧。” 阮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正好我有话要跟我师兄说。” 秦言不解,“你们这不就在说着呢吗?” 嘿,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阮梨故弄玄虚,“有些话要面对面地讲。” “切,”秦言撇嘴,“那行吧,你师兄明天再去,你别忘了把东西给他啊。” 他来卫悯这儿是想报那一扔之仇,没想到三两句就被阮梨给扯开了话题,这下也不好提报复的事儿了,只好恹恹作罢。 过了会儿,卫悯重新把结界设好,捏着讯玉走到床边,不聊正事聊私事,“赫连舟为难你了吗?” “没,”阮梨笑眯眯地说,“我把他未婚妻拉拢过来了,他就算想找我麻烦也不敢了。” 而且他确实是打不过她。 卫悯失笑,从岳蔓对阮梨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确实有点讨人喜欢的本事,“嗯。” 阮梨纠结了会儿,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师兄,要不你还是把讯玉口令换掉吧,不然别人问起来不好解释。” 师兄妹结成道侣的事情不是没有,不过阮梨自我感觉她和卫悯还没到那份上,这不才刚开始搞对象嘛,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怪不好意思的。 卫悯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眉梢微挑,“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他指尖轻点着讯玉,思索着阮梨这个举动的意思,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还是觉得他拿不出手,再就是还有其他的顾虑? 阮梨有点支吾,她确实是有顾虑,不好意思是其次,主要是她担心两人的关系以后要是再有其他变化,那就真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住了。 这不能怪她对两人的感情没有信心,蓬莱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不可能不多想,当年她刚到蓬莱那会儿,和一众师兄师弟们修行打闹,关系也是好过的,后来不也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她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只是本能地想给自己、给卫悯留条后路。 卫悯哪里知道他们正热乎的时候阮梨都想到以后分手怎么办了,也幸亏不知道,否则真要狠狠气上一场。 他听阮梨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眉梢慢慢拧起来,不大高兴地说,“可以不说,但是想我跟你拉开距离,当规规矩矩的师兄妹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他俩一开始就没规矩过。 阮梨听出他不高兴了,赶紧哄人,“好好好。” 卫悯又说,“口令也不改。” “不改不改。” 阮梨可不想为这种小事跟卫悯吵架,他们还没吵过架呢。 被阮梨顺毛捋了会儿,卫悯总算舒坦了,他躺在宽敞的床上,有点想念前几天跟阮梨同床共枕的感觉,他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句。 “想抱你睡。” 阮梨脸颊爆红,她拿手背贴着脸,对这样的卫悯半点也招架不住,他本来就够不含蓄了,一确定关系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唉,真磨人。 磨人的卫悯“强迫”阮梨跟他连了一夜的线, “诶?” 秦言刚要敲门便看到卫悯衣着整齐地出来了,惊讶地抬起头,“你起这么早啊?” 卫悯把腰上的玉佩摆正,他身上饰品不多,除了玉冠和玉佩,也就手上戴了条穿妖丹的手绳。 “嗯,去赫连府。” 秦言更吃惊了,他为着阮梨说的长高丹方激动得一夜没睡,大清早就跑来催促卫悯,没想到他比自己更上心,这就已经要准备出发了。 看在他这么积极的份上,把他扔飞出去的账就一笔勾销了吧,秦言大度地决定。 “你带上这牌子,别被赫连家的人拦在外面了,早去早回啊。” 要不是秦言今早接到家主命令,要为擅自比斗一试禁他的足,他早就跑去赫连府了。 卫悯接了令牌,但没答应他的话,他去赫连府又不是光为了拿那劳什子长高丹方,怎么可能快去快回。 秦言瞧着卫悯大步离开的背影,充满艳羡地打量着他,酸溜溜道,“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高。” 虽然他身边的人都长得高,但卫悯无疑是其中最高挑惹眼的那个,他不只是高,身量还挺拔漂亮,比例完美,看得秦言分外眼红,一边眼红一边又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以后也能长成这样。 他才十二岁,还是有希望的。 第138章 你就喜欢我的脸? 赫连府。 南宫灵一大早就过来了,她以前也常来,但来的都是直奔赫连舟的院子,这次却不一样,直接跑阮梨的住处来了,惹得赫连府的下人们都在为已经失宠的赫连二公子唉声叹气。 她走得有点急,看到岳蔓在院子里耍她的赤红条绸,“阮梨起来了没呀?” 岳蔓瞥过来两眼,她长相妩媚艳丽,眼尾跟带钩子似的,看得南宫灵莫名有点脸红。 “睡着呢。” 和长相不同,岳蔓腔调懒散,其实她以前也没这么严重,跟阮梨相处久了,就有点沾她的懒劲儿了,这会儿耍条绸都是坐着耍的,而且她穿衣也保守多了,原因是阮梨自己怕冷,看她穿得少就也觉得她冷,操心地送了她好几套衣服,非要她裹得严严实实不可。 “先别吵她,起床气大着呢。” 南宫灵脚步一停,想起昨天阮梨揍人时的可怕场景,谨慎地问,“会打人?” “那倒不会,”岳蔓把条绸练得像在玩杂耍,“就是脸臭,一点都不可爱了。” 而且脑袋放空,跟她说啥都是一副没认真听的样子。 南宫灵便在岳蔓身旁坐了下来,“那我还是等等吧。” 她一坐下,岳蔓就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家主知道我们要找赤龙涎的事情了吗?” 肯定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们明确地表个态。 南宫灵没接她的话,只是说,“你们就别打赤龙涎的主意了,没用的。” “为什么,难不成你们把赤龙涎给瓜分了?” 她觉得这个可能最大,不然三大家怎么是一个态度。 南宫灵无语,“你想什么呢,赤龙涎不在我们手上——” 她忽然捂嘴,警惕道,“你套我话,哼,我不跟你说话了。” 岳蔓笑嘻嘻的,眼神闪动的模样跟阮梨有点像,显然是不止从她身上学到了懒劲儿,“就算不在你们手上,你们也知道赤龙涎在哪儿吧?” 南宫灵不吭声,打定主意不再跟她讲话。 她盯着门口,眼睫轻抬,“来人了。” 岳蔓一抬眼就看到卫悯从门口走进来,他衣衫雪白洁净,腰被束出一截劲韧的弧度,腰细腿长,没一处不勾人的,但那张精致面孔实在是冷淡,看谁都冷嗖嗖的。 好看归好看,不好惹也是真的不好惹。 岳蔓不在意地把视线挪开,省得看多了以后挑道侣的眼光都被拔高,那可就真找不到道侣了。 南宫灵倒是还在盯着卫悯看,不过她眼神干净,是纯粹的惊艳欣赏,不过很快她就变成了跟岳蔓一样的姿势,被那清冷眼神一刺,后背凉凉的不敢再看了。 她余光瞥到卫悯走到了阮梨的房门前,刚想出声提醒,就见卫悯连门都没敲就直接进去了,还掩上了门。 咦? 她扭头看岳蔓,“那个是阮梨的师兄吧?他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阮梨的房间吗?” 男女有别啊。 岳蔓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是啊,他们关系好,一直这样。” 南宫灵被岳蔓的回答搞晕了,心想大概是自己孤陋寡闻,可能外面的师兄妹都是这样相处的,是她大惊小怪了。 这两人在外面聊着,屋内阮梨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发尾缠着几簇小火苗,眼睫则结着一层冰霜,一睡着就控制不住还没完全磨合好的冰火双灵根了,灵力乱蹿。 卫悯早已经见怪不怪,先是扑灭了那几簇火苗,又轻轻地用指尖抹掉她眼睫沾着的冰霜,凑过去亲了亲被濡湿的眼角。 “还不起?” 阮梨睡得不太踏实,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但就是不愿意睁眼,她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亲吻,不大高兴地板着脸坐起来,“热。” 她喊完热,很快又改口,垂眉耷眼的,“冷。” 反正时冷时热的,难受死了。 卫悯一大早过来找人,连个笑脸都没见着,也没不高兴,有点甘之如饴的意思,勾着阮梨的腰将人抱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跟抱小孩似的,向后靠着床头,“我给你顺顺?” 他捏着阮梨的一截手腕,微凉的灵力输送进她体内,耐心地引导着她体内那两缕相克相冲的灵力重归平静。 其实阮梨这情况已经算是很好了,既没爆体而亡也没修为尽失变成废人,她只是还需要磨合适应的时间。 两人好不容易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阮梨抱着卫悯静静靠着,也不说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打了个盹,再醒来时身体总算恢复正常了。 卫悯一直没睡,一手攥着她手腕输送灵力,一手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在心里想着事儿,他知道阮梨需要实战磨合体内的两股灵力,但在她磨合好之前,她有双灵根的事情得瞒着点,最起码不能让那个穆启知道,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还得需要他跟着,免得实战中出什么意外。 还有赤龙涎,三大家对赤龙涎闭口不谈,不愿意把它拿出来,那就是因为他们需要赤龙涎做别的事,得查出来这事儿是什么。 “师兄。” 思绪被打断,卫悯垂下眼,长而翘的睫毛就被轻轻拨弄了两下,他两只手都被占着,懒洋洋地向后偏了偏头躲开,“调戏我?” 阮梨睡饱了,精神也好了,脸上就自然而然露出个笑来,颊边的小梨涡衬得这笑又甜又纯,勾得卫悯心痒,也不躲了,低头就去亲她,成功把那小梨涡给亲没了。 他亲他的,阮梨就玩他的睫毛,一不留神薅下来两根,赶紧偷偷藏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卫悯余光瞥到她的小动作,齿间就用力咬了下,“薅秃了你得负责。” 阮梨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咒自己,秃了多难看啊。” 卫悯:“……” 合着你就在乎好不好看。 他神色莫测,“你就喜欢我的脸?” 这话问的,阮梨心想喜欢脸还不够吗?她眼光很高的。 她斟酌着回答,“你的全部我都喜欢。” 卫悯不上当,“比如?” 阮梨哼哧半天:“比如……脸。” 第139章 十几年前来了对小夫妻。 南宫灵等了大半天,把赫连舟都等来了,才等到阮梨起床,她和卫悯一起出来,一副精神抖擞睡得很好的样子,就是卫悯的脸好像更冷了。 “阮梨,我带你去我家玩吧,南宫府也很好玩的。” 南宫灵琢磨着住一起更方便她找阮梨玩,但这话一出口就遭到了赫连舟的强烈反对。 “不行,她就住赫连府,哪都不能去。” 开玩笑,住在赫连府,他还能借阮梨的光跟南宫灵见上两面,她要是搬去南宫家了,他估计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了。 南宫灵无奈,“好吧,那阮梨你跟我四处逛逛吧,我给你介绍好玩的地方。” 她对阮梨显然是很有好感的,阮梨也没拒绝,她本来就想着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点有用的消息,便直接答应了南宫灵的邀约。 “师兄,一起吗?” 她仰头去看卫悯,这人自然听了她“没心没肺”的回答后就冷恹恹的,显然是对她的答案很不满意。 卫悯随手揉了揉阮梨脑袋,把她簪歪了的一支钗子扶正,语调有些散漫,“我回秦家。” 秦言那小子还在家里等着,要是等急了保不齐又要闯祸。 阮梨点头,也没多说,目送他离开后才把视线转向旁人,“走吧,咱们出去玩。” 三个姑娘随便找个话题就能快快乐乐地聊起来,赫连舟下意识跟了上去,结果南宫灵一扭头看见他,目露惊讶地问,“舟哥哥你也要一起吗?” 她们女孩子说的“玩”肯定跟男生的“玩”不一样,赫连舟跟着干嘛呀。 赫连舟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问,“你带她们玩不带我??” 说好了一辈子哄着他,跟他天下 南宫灵还真没想带上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阮梨,阮梨挥挥手,很是大方地说,“跟就跟着吧。” 赫连舟:“……” 这勉强的语气,太羞辱人了! 太阴界靠山临水,人烟稀少,但因为有条灵脉分支存在,这里的人修行资源还不算太差,几乎人人都是修士,只不过他们这里不建宗派,要是想钻研就入三大家门下,要是不想就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因此氛围是很轻松和谐的,彼此之间联系也较为紧密。 阮梨尝了尝几种当地特产,味道还不错,老板笑嘻嘻地打量着她,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本地人。 “姑娘是外面来的?” 岳蔓在旁边站着,闻言好奇道,“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笑容更甚,“你们修为不低,身上却没有三大家的腰牌,只能是外来人了。” 这里的人对三大家是很敬畏的,大部分人对于修行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修为普通,而修行既靠天赋又需要天材地宝的堆砌,所以只有三大家底下的人才能培养出修为不错的修士,老板这话说得也没错。 阮梨尝了几口雪竹汁,觉得很适合带给沧溟宗的师兄师姐们尝尝,也可以孝敬一下掌门师尊,最好能让对方把酒给戒了,“这雪竹汁有多少?我都要了。” 老板大喜,他就说外面的人都很有钱,没想到真让自己遇到一个,原本就亲切的态度顿时变得更热切了,朝着旁边的摊位大喊一声,“二婶子,雪竹汁还有吧?这位姑娘全包了!” 可谓是一呼百应,这一条街的摊贩都沾亲带故,阮梨边往外掏灵石,边假装不在意地询问,“太阴界很少来外人吗?” 老板本就热心,又接了这单大买卖,可以说是知无不尽,言无不尽,生怕大顾客半路跑单,一点都不藏私,也没多想,“那是自然,咱们太阴界入口难寻,偶尔有人误入也都很快送出去了,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生面孔了。” “哦,上一次太阴界来外人是什么时候啊?” 老板美滋滋地数着灵石,听到这个问题有点记不起来了,他毕竟还很年轻,就拉过来几个叔叔婶子,几人一合计,给了个比较准确的答案,“十六七年前吧,那会儿来了对小夫妻,长得很俊的,在咱们太阴界住了好些时候。” “对对对,就是那个时候,我记得当时山南那只高阶妖兽还在,我们家就是从那里搬过来的,一晃都十几年了。” 买的东西太多,光数灵石就要数上些时候,南宫灵没想到阮梨逛个街阵仗那么大,被迫和赫连舟做起了收货给钱的活儿,而阮梨就借着岳蔓的掩护蹲在角落,趁机打听消息。 “小夫妻?” 阮梨好奇地问,“能被允许在太阴界住下,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她能看出太阴界有多排外,这种排外不是说对外人有多厌恶抵触,而是很忌惮和外人接触,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仙盟弟子,恐怕早就被驱赶出去了。 “什么身份不知道,不过几位家主对这对小夫妻都挺客气的,可能是什么大人物吧。” “诶,不是客气,我亲眼见过,南宫家主和这对小夫妻关系很亲近的,跟朋友似的,常常同出同进呢。”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关系是很好,三位家主跟这对小夫妻关系都很不错。” 阮梨赶紧问,“知道那对小夫妻叫什么吗?长相呢?” “叫什么咱也不知道,就听到南宫家主称那位男修为贤弟……” “长相嘛,夫妻俩都很俊俏,站一块跟仙人似的,哦对了,这夫妻俩好像还是师兄妹,我听那女修叫自己的道侣为师兄呢!” 更多的信息是问不出来了,但也不算毫无收获,阮梨拍拍手站起来,她买东西的那一批灵石也总算数清楚了。 “你买那么多雪竹汁干嘛呀,这东西不值钱的。” 南宫灵平时也算是大手大脚,但跟阮梨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她看阮梨往外掏灵石都替她肉疼。 “回去带给我师兄师姐,外面没有买的,我多囤点。” 阮梨没觉得这有什么,她也不是乱钱,这不都得很有意义嘛,而且还趁机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第140章 我爹一定是被人夺舍了。 “灵儿,现在南宫家的家主是你爹吗?” 南宫灵带着阮梨继续往前逛,大概都清楚阮梨的大手笔了,摊贩们吆喝得十分起劲,都想引起这位有钱人的注意。 “是啊,我爹都当了三十年的家主了。” 阮梨“哦”了声,目光从道路两旁的摊位上掠过,又问,“你有听你爹提起过外面的朋友吗?” “外面的朋友?” 南宫灵不解,“我爹从未出过太阴界,哪来的外面的朋友?” 不过她爹确实是有至交好友…… 没有出过太阴界? 那南宫家主跟那对小夫妻应该本来并不认识,在对方来了太阴界后才逐渐熟识变成好友的,只是既然已经成了好友,对方离开后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吗? 南宫灵觉得阮梨问的问题都很奇怪,但以她的脑子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你问这些干嘛啊?” “好奇。”阮梨很敷衍地说,她打听这些消息当然是为了赤龙涎,不知道三位家主为什么不愿意拿出赤龙涎,又问不出缘由,就只好杂七杂八地打听些消息,万一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呢。 “这是……?” 走到一家店铺外面,阮梨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眼,一位炼器师正噼里啪啦地锻着玄铁,火四溅。 “这是我们太阴界最好的炼器师,”南宫灵主动介绍道,“我们家里的法器都是这位大师锻造的。” 阮梨看到这位大师将玄铁融成了一条细细的短链,突然想到自己放在乾坤袋里被遗忘的那几颗妖丹,她答应给卫悯的手串还没做呢。 她拍拍额头,心想最近真是忙昏头了,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大师,”阮梨探头探脑,“接活吗?” 大师瞥过去一眼,他既然是大师了,接活肯定不能这么随便,手上还排着好几个单子呢,他嗓音雄浑,“得排队。” 阮梨点头,然后抓住一袋灵石奉上,“我加急。” 道上的规矩她都懂。 “你要炼什么法器?”赫连舟脸色古怪,好奇地凑过来,他想到阮梨的上古神剑和她送起人来毫不心疼的各种法宝,她哪里还需要找人炼器。 “一条手链。” 阮梨给大师形容了一下,又把攒起来的漂亮妖丹都拿出来,“把这些妖丹穿上。” “……” 说实在的,这真是大师接过的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儿了,就给妖丹钻个空,再炼条链子就成,只能说姑娘家家的真是爱美,有钱人可劲儿的壕啊。 赫连舟控制了半天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但语气还是很酸,“那么多妖丹,还都是高阶的,你拿来当手串?” 暴殄天物,这是暴殄天物! 阮梨简略道,“好看。” 而且大多数都是她亲手打下来的妖丹,很有纪念意义。 南宫灵望着大师的动作沉吟不语,眼睛亮亮的,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赫连舟默默捂住了腰间的乾坤袋,好像看到了自己破产的那一天。 因为这活儿太简单,阮梨给的又太多,大师于心不安,于是多送了阮梨几条链子,她也没拒绝,让大师帮忙裁成了合适的尺寸,找了点亮晶晶的珠子串上,然后送给小美。 小美被她养在乾坤袋里吃喝不愁,就是有点败家,阮梨攒的那些暂时没有用处的“小破烂”被它翻得七零八散,不知道的还以为乾坤袋里进贼了。 “你乖点,不然以后的夜宵就不准你吃了。” 阮梨给它传音,鉴于小美的蓬莱户口,它暂时没法出来活动,不然不好跟穆启和宁怀书解释,不过这家伙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很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脑袋顶着个反光的骷髅头自娱自乐,拿它漆黑的豆豆眼盯阮梨,无声谴责她克扣口粮的威胁。 阮梨看到骷髅头就头疼,她随时捡来的破烂不知怎的还放进乾坤袋了,然后就被小美当成了好伙伴,它一只鸟跟一个骷髅有什么好玩的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美肥硕的身体,“你再吃下去真成猪了,别说飞,我看你连走都费劲。” 小美怒视她,在它面前不能提“飞”这个字,作为坤鸟却飞不起来,这是整个坤鸟一族刻在血脉里的耻辱,虽然耻辱归耻辱,它仍然很不思进取就是了。 “阮梨,穆启他们进来了。” 岳蔓把收到的消息转述出去,阮梨还没说话,南宫灵就兴冲冲地问,“穆启?也是你们的同伴吗?” “是啊,我们一道的。” 岳蔓捕捉到赫连舟不悦的目光,笑眯眯地补充一句,“都是我们仙盟出了名的美男子。” 南宫灵更好奇了,赫连舟的脸也全黑了。 “南宫家主安排他们住在南宫家,还说要亲自见他们。” 岳蔓说完就等阮梨决定,她都已经习惯听阮梨的安排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是个乐意动脑的人,至于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出自哪里……嘶,不能细想,细想就要有好朋友了。 “我们也去南宫家,灵儿,你带我们去你家吧,我也想见见你们家主。” 阮梨挺在意十几年前来太阴界的那对小夫妻的,既然都说南宫家主跟他们关系好,不如去见见南宫家主是怎样的人。 南宫灵自然是很乐意邀请她们去家里做客的,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 “我爹脾气很爆的,性子直,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她打好了预防针,甚至也做好了随时劝架说好话的准备,抱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结果到了会客堂,见到的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爹那胡子拉碴的大脸上笑容柔和慈祥,正热情招呼那几个新来的仙盟弟子喝茶吃点心,嘘寒问暖好不客气,可能是怕吓着人,粗狂的嗓音都放轻了,和以往动不动就发脾气砸杯子的人完全是两副面孔。 阮梨朝她投来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这就是你说的脾气爆? 这都慈祥得没边了吧。 南宫灵瞳孔地震,呆立当场。 完了,我爹一定是被人夺舍了。 第141章 她不认这个姐夫! 南宫家主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这其实不能怪他,主要是另外两位家主双商高得离谱,再生气也能不动声色地报复回去,在这样的衬托下,他就显得很暴躁很暴力。 当然,他虽然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夸张,但作为他的女儿,南宫灵还能不知道她爹是什么样嘛,就算不至于喜怒无常,也不可能这么和颜悦色啊! “爹——” 南宫灵看南宫贺的眼神非常陌生,“你还记得我是谁啊?” 南宫贺正招待贵客,往她身上扔了个嫌弃的眼神,“你当你爹老年痴呆啊?” “……” 南宫灵有点恍惚,没错,这个骂法是她亲爹没错,没被夺舍。 南宫贺一扭头瞥见阮梨,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片刻的失神。 “南宫叔父,这两位也都是我仙盟弟子。” 出声的是穆启,他竟然叫南宫贺为叔父,这么亲昵的叫法一下子就拉高了他的位置,南宫贺竟然还点点头应下了。 他看着穆启的眼神十分慈祥,对宁怀书也是一样,“既然是你们的师妹,那是该好好招待。” 这副模样还真像是替自己侄子招待朋友的好家长。 阮梨和岳蔓对视一眼,懵懵地坐到了旁边,她们的位置是顺移的,这会儿都快坐到大门口了,穆启和宁怀书的位置最好,几乎和南宫贺面对面。 阮梨看了眼坐姿端正的洛笙,微微偏头靠过去,“发生什么了?” 这位南宫家主怎么对穆启如此客气啊,这态度一看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 洛笙一直沉默地当个背景板,这会儿跟阮梨对视上,眼神里的无辜茫然展露无遗,“我不知道,一来就这样了。” 他们刚进太阴界就听到岳蔓用讯玉嘱咐的一大堆话,对于自己即将见到的南宫家主也是十分忐忑的,紧张地报上了名号,那进门时还一脸冷淡的南宫家主忽然就变了态度,特别亲切地请他们坐下,然后就拉着穆启和宁怀书说个不停。 “贤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造化,真是不得了啊。” 南宫贺对穆启赞不绝口,看着他清俊端雅的面容心里十分满意,心想果然是蓬莱的弟子,作风如此端正。 穆启连忙谦虚地推辞几句,他脸上宠辱不惊,心里却很是惊讶了一番,没想到南宫贺如此看重自己,而且是只看重自己,对阮梨也就多看了两眼而已,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可给足了穆启自信,不免自得起来。 南宫贺一点都没有家主的架子,就像个普通长辈一样关心着穆启,话题逐渐聊到了蓬莱,他似乎对蓬莱很有兴趣,追问个不停。 这边聊得火热,被晾在一旁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南宫家主看穆启的眼神怎么这么黏糊啊?” 岳蔓越看越觉得古怪,大家都是仙盟弟子,怎么就穆启和宁怀书这么受待见呢,不合理啊。 阮梨谨慎揣测一番,“可能是看上他了。” “不可能!”南宫灵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大惊失色道,“我爹不好男色!” 阮梨眼神一言难尽,“我的意思是你爹可能看上他,想让他做女婿了。” “咦,”南宫灵目露羞愧,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肮脏心思,又仔细打量一番穆启,老实说这人长得确实不错,修为也蛮好,配她那个尚没有婚嫁的姐姐确实可以。 “但太阴界不可能往外嫁女儿的。” 南宫灵摸着下巴,“要是入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入赘不可能吧,”岳蔓理由很充分,“穆启是蓬莱掌门的独子,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可能入赘。” 她想了想,“宁怀书也不行吧,他好歹是蓬莱大弟子,入赘来太阴界……啧啧,不太行。” 虽然她们平时看这两人没什么特别的,但他们俩也勉强称得上是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得很。 南宫灵觉得她们说得有道理,“那我爹岂不是白费工夫了?” 她拧着眉头,“不管是不是白费工夫,我爹做这事儿还没告诉我姐吧,不得问问我姐的意愿吗?” 她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没多久就把南宫大小姐找了过来,南宫溪被妹妹拉着,一脸的莫名其妙。 南宫贺正聊着天,一眼就注意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连忙笑着介绍,“这是我大女儿南宫溪,来,溪儿,这是蓬莱的两位小友。” 在场的洛笙完全被忽略掉。 南宫溪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她相貌清丽动人,举止端庄,又自带一股只有太阴界才能养出来的仙姿翩翩,只消一眼就能抓住人的心神,穆启眼神落在她身上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荡,笑意朗朗,“南宫小姐。” 穆启维持着有风度的贵公子人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南宫贺的神色,这位南宫家主对他十分亲切欣赏,又主动给他介绍自己的女儿,难不成是想要让他当南宫家的女婿? 他是蓬莱掌门的独子,又是仙盟受器重的弟子,相貌出众风度翩翩,一直以来都很受女修士的欢迎,因此对于南宫家主要将女儿许配给自己这件事并不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目光微垂,打量南宫溪的眼神中就带了些挑剔的意味。 唔,长相不错,修为也可以,但他目前还没有找道侣的打算,他未来的道侣必然不能是从太阴界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 “爹,我不同意!” 南宫灵突然非常大声地喊了一句,紧接着就挡在了南宫溪的面前。 “??” 南宫贺被她这一嗓子吓住,紧接着拧眉不悦地看着她,“没大没小,你不同意什么?”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南宫灵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这个穆启打量她姐姐的眼神就跟挑剔物件儿似的,令人极不舒服。 她气愤地跟南宫贺顶嘴,心想她爹看人的眼光真是差。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入赘也不行,她不认这个姐夫! 第142章 这是很值得惊讶的事吗? 南宫灵吼完那没头没脑的一嗓子后就被自觉丢脸的南宫贺给赶了出来,她一走,本就充当背景板的几人也纷纷离开。 “我爹真是的,什么眼光啊,那个姓穆的一看就心机深沉!” 南宫灵越想越气,大吐苦水,非常主观地进行了一波人身攻击,“长得人模人样,一看就是假斯文,装温柔!肯定是个不老实的!” 这话说到岳蔓心坎上了,她一直就非常介意穆启的长相和气质,这会儿跟南宫灵同仇敌忾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你说得对,这种小白脸斯文相不可信的,都是假正经!” 阮梨蹲在旁边,听她们从穆启的穿着打扮批评到他的说话举止,越听越觉得岳蔓的吐槽中夹带私货,这也太真情实感了。 “以前没见你这么讨厌穆启啊?” 岳蔓一噎,恨恨地说,“我讨厌所有这种类型的男人!” 有故事。 阮梨蹭过来一点,“你受过情伤?” 岳蔓冷笑,狠狠揪住脚边的草,“不是我,是我娘,我娘当初瞎了眼找了个这种类型的小白脸,后来这狗东西去寻欢作乐被我娘当场捉住,直接被天地契引发的雷劫给劈成了渣渣。” “嘶——真是活该!”南宫灵愤愤地骂了句。 阮梨一时没有出声,因为她觉得这个故事好像有种莫名的熟悉——等等,当初她在十方城那家醉欢楼听到的八卦故事里不就有这一个吗! ……这是不是也算遗臭千古了。 几人同仇敌忾地骂了会儿,南宫灵想起她那温柔善良单纯可爱的姐姐,感到有些头大,“万一我爹真要把我姐姐许配给穆启怎么办啊?” 她自小没出过太阴界,自然没什么门 阮梨嘟囔了句,“没可能的,穆霄亭眼高于顶,他看不上太阴界,穆启那么听他爹的话,他爹不允许的他绝不会做。” 南宫贺看着正蹲在门口叽里咕噜的几个小丫头,有点丢脸地不忍再看。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启儿你别介意。” “怎么会,灵小姐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穆启顺口客套了几句,没把太多心思放在刚刚那个小插曲上,他根本就看不大上南宫灵这小丫头,只是观察着南宫贺的态度,琢磨着一会儿如果他提起让自己当南宫家女婿,他要怎么不失礼貌地回绝掉,毕竟现在还在太阴界,对人家有事相求,不能太冒犯了。 他不经意间提起赤龙涎的事,希望能趁热打铁拿到点线索,“叔父,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赤龙涎,但我听几位师妹说,您和另外两位家主都不愿意透露赤龙涎的消息。” 南宫贺抿了口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你那几个师妹都是外人,对她们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穆启一听觉得有戏,原来阮梨在这里这么不受待见,她们是外人,那他呢? “叔父,我那师妹确实比较顽劣,行事莽撞,但我心中有数,叔父您有什么难言之处都可以对我讲,我会如实禀告盟主。” 南宫贺注意到他的形容,稍微有点惊讶,“你说的是那个拿上古神剑的姑娘?” 他对这些仙盟弟子不怎么关注,注意到阮梨也纯粹是因为她那张有些眼熟的脸,想起她那令人熟悉的眉眼轮廓,南宫贺便心头隐痛,只觉得如果当年那孩子顺利长大,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年纪长相,但他也清楚,这都是妄想罢了,蓬莱弟子只有眼前这两个。 不过她还有一点令人挺印象深刻的,毕竟来太阴界的 但要说这姑娘性情顽劣倒也不至于,难不成还做过什么事?反正穆启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这么暗示的。 看不出来啊……就知道是挺能打的。 穆启眼神沉了沉,笑得毫无破绽,“许是底气足,行事有些不讲究,难管教,”他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是被惯坏了。” 他一番话说得别有深意,再联想到阮梨身上珍宝万千,就容易给人一种她家境优渥,自己也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印象。 南宫贺没在这方面深想,因为他那句“都是外人”并不是指阮梨他们不靠谱,是真的觉得他们这些仙盟弟子跟太阴界没关系,自然也就无权从他们手中拿走赤龙涎,或者得知赤龙涎的下落。 穆启和宁怀书就不同了,他们出身蓬莱,虽然相处短暂还看不出来心性如何,但既然是蓬莱掌门的弟子和儿子,应该差不到哪儿去,毕竟蓬莱掌门可是…… 他想到这里站了起来,犹豫着说,“启儿,你跟我去个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有东西要给他看? 穆启心中一定,看南宫贺的态度,这东西应该不是个简单物什儿,难不成,难不成是赤龙涎? 阮梨来了这两天都没能找到赤龙涎的线索,几位家主对此闭口不谈,如果他拿到了赤龙涎,那谁也分不走他的功劳。 穆启按捺住心中喜悦,站了起来,“好。” 他们走到门口,那几个小姑娘交谈的声音也更加清晰了。 南宫灵还在纠结阮梨为什么会对穆启这么了解,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 阮梨揪了根草叶子叼在嘴里,慢慢悠悠地晃着腿,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清楚了。” “我是在蓬莱长大的,以前也是蓬莱弟子。” “你是蓬莱弟子?!” “你小时候住在蓬莱?!” 一左一右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把阮梨吓得连草叶都没叼住。 她茫然地扭过头去,看到洛笙和那位南宫家主震惊地看着自己,那两道声音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的,似乎她说了一个多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她满脸疑惑,“是啊。” 这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 第143章 你该叫我一声叔父啊! 修仙界宗门上百,弟子更是千千万,半路换师门的还真没有几个,因此没人怀疑过阮梨作为沧溟宗的弟子还能跟蓬莱扯上关系,而知情的那几人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提起的大事,更何况都是过去时了,便也从没提起过。 洛笙和南宫贺都不知情,但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 阮梨被两张震惊脸盯着,一老一少,后背直发毛,虽然她知道半路换师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做了什么背叛蓬莱的坏事,但她总感觉这两人不是因为这个惊讶成这样的。 她弱弱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要打要骂直接上啊,盯着她看个什么劲儿,真吓人。 南宫贺和洛笙都没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盯她,从头盯到脚,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人同记忆中的脸画上等号,不过他们想的确实是两码事。 这张脸……南宫贺心里倒吸口凉气,他一见阮梨就觉得眼熟,那眉眼那脸型,真是像极了他印象中的那夫妻俩,但由于他一直以为那孩子没能活下来,阮梨那会儿又和蓬莱没有关系,他便只当是遇到个长相相似的人,没再多想。 可他刚刚听得清楚,这丫头竟然是在蓬莱长大的!也曾是蓬莱的弟子!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南宫贺心头那个一直按捺着的猜测突然浮出水面,他太震惊了,甚至生怕是误会一场,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中恐怕只有洛笙能够明白南宫贺此时的心情了,他现在看着阮梨白皙精致的面庞,心中想的是几年前那个脸蛋圆乎乎的小姑娘,他一直在寻找的救命恩人! 只是他惊喜的同时还有些疑惑,他曾经去蓬莱打听过几次,见到的那些女弟子中没有阮梨啊,难不成她那时就离开蓬莱了? “你……” “我……” 阮梨等了半晌都快没有耐心了,这两人却再一次异口同声,脸上神情复杂不已,看得她越发疑惑。 不过其他人显然也都是没耐心的,岳蔓已经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了,但南宫贺她是不敢惹的,于是直接逼问洛笙,“你想说什么?” 这磨磨唧唧的,快把她的好奇心给吊死了。 洛笙看着阮梨的脸,万般滋味沉在心头,已经差不多确认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他眼里有化不开的期待,半晌才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在扶临山脚下救的一个小少年?你还给了他一株白荆草。” 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向阮梨,隐约猜到洛笙是在做什么了。 他说的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阮梨又是个小事根本不过脑的性子,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什么小少年什么白荆草,不过她对扶临山还有印象,小时候下山玩偶尔会从那里路过。 “扶临山我倒是去过——”阮梨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洛笙,寻思着自己应该没惹过他吧,她小时候很守规矩很乖的,就是喜欢往外面跑。 洛笙一听便肯定道,“你救过我!” “?” 阮梨目露怀疑,“我有过吗?” 她小时候很乐于助人吗? 洛笙有些激动地说,“你不记得了吗?你不但帮我打跑了妖兽,还给了我一株白荆草,如果没有白荆草,我不可能机缘巧合之下入道修行,你还说你是仙子,住在蓬莱……” “咳咳!” 阮梨听到那句“仙子”险些脸红,哎呀她小时候是有点厚脸皮在的,这么一听好像还真是她能做出的事。 不过救命之恩不能乱认,阮梨又不怎么记得这一茬了,还是确认清楚得好,“那人是怎么救的你?” 阮梨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修为,她入道比其他人晚,升阶也很慢,要说打跑妖兽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靠的是…… “你拿出了很多法宝。”洛笙对此记忆犹新,强调道,“很多。” “……”阮梨摸摸鼻尖,“应该是我没错了。” 除了她也没几个人用壕打怪。 洛笙看她的眼神更热切了,“我、我找了你很久,我还去蓬莱——” 他正激动着,后背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两下,那位一直以来只对穆启和宁怀书有好脸色的南宫家主费劲儿地把他推开挤过来,红着脸搓了搓手,“该我了该我了,丫头,我也有要问你的。” 阮梨一阵恍惚,“呃,家主大人,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害羞?” 怎么还硬汉脸红啊,她真的有点受不住。 南宫贺老脸更红,“不是害羞,是有点激动……” 他的神情比洛笙更复杂,三分激动三分忐忑三分期待,还有一份迟疑,说出口时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丫头,你父母、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阮梨的身世从小到大解释过无数遍了,她以前提起的时候心里都有点淡淡的羞愧,觉得自己太平庸有点给那早逝的爹娘脸上抹黑了,这会儿虽然不觉得羞愧,但被南宫贺的精神状态影响,不由得忐忑起来。 应该不是要寻仇吧? 她这边正犹豫着,岳蔓已经迫不及待地替她回答了,这也不是秘密,好多人都知道,只是人家父母都仙逝了,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时隔那么久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心中的猜测变成了事实,南宫贺激动地捂住胸口倒退两步,眼神发飘,“竟然……竟然……” “爹!”南宫灵生怕他爹一不留神蹶过去,赶紧把他扶住,“爹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南宫贺攥着闺女的手,看向阮梨的眼神亮得吓人,眼角还挤出了一点泪光,硬汉落泪的效果很能唬人,大家看得头皮直发麻,南宫灵离得最近,受得冲击也最大,心头那个疑问再出冒头:她爹真的没有被夺舍吗? 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对。 南宫贺可太激动了,他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你父母与我是生死之交,我还和你父亲结为异性兄弟,你该叫我一声叔父啊!” 寡了十几年忽然有真亲戚的阮梨:“……” 有种误入寻亲现场的迷茫感。 第144章 你知道我爹娘的事情吗? 南宫贺说完那句话后,忽然意识到在场的人有点多,他那句话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影响恐怕不太好。 太阴界世代隐居,不掺和外面的任何事情,哪怕是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也没主动参与过,但他们人少却精,三大家门下的修士很多修为都不错,彼此之间又分外团结,真比较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只是他们有祖训,坚决不与外界的宗派有联系,更不能格外向着某一门派。 刚刚南宫贺太激动了,情不自禁地说了实话,但阮凌天是蓬莱的人,他与阮凌天结为异性兄弟,不免让人觉得他作为一家之主是向着蓬莱的,甚至说整个太阴界都向着蓬莱。 这种站队的事传出去,很容易将太阴界卷入不必要的争端,这也是南宫贺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派人去蓬莱打听消息的原因。 “咳,”南宫贺想到这些,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内心的激动情绪还未散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期待地看着阮梨,“能否跟我单独聊聊?” 阮梨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跟着南宫贺又回了会客堂,于是这时候被赶出去的就成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人。 “你爹跟阮梨的爹是拜把子兄弟,那你跟阮梨岂不是姐妹关系了?”岳蔓摸着下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接受良好。 南宫灵呆呆的,“是、是哦。” 另一边阮梨被南宫贺拉着坐下,在他慈爱的目光中被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 南宫贺感慨地说,“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阮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见过我娘。” 南宫贺沉默了会儿,忽然问她,“你怎会在蓬莱长大?” 听起来他似乎觉得阮梨不应该出现在蓬莱,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那两三句就能概括完的身世和盘托出。 “我爹将我送至蓬莱后就死了,我就在蓬莱住下了。” 南宫贺的拳头一下子攥紧,“原来凌天把你救出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叔父,”阮梨有点疑惑,听他这话他好像知道一些内情,“你知道我爹娘的事情吗?” 阮凌天死的时候阮梨实在是太小了,她那时只是个婴儿,意识终日昏昏沉沉,等她有意识了后,听到的身世版本只有那么几句话,对爹娘也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南宫贺从未想过还有将此重见天日的一天,他不禁陷入回忆,“你父母为了寻宝四处奔波,怀了你之后去的地方便更加偏僻了,据你母亲所说,是怀孕后经常有感而梦,梦到某某处有难得的异宝后便去寻找,每次都能成真,你父母都认为这是你带来的福气,后来辗转来了太阴界,便在此住下了。” 南宫贺笑了下,“我和你父母就是这么认识的。那时的太阴界不如现在太平,西南西北都有妖兽作乱,你父亲帮忙斩杀了几头妖兽,和我们三家关系也越走越近,尤其是我妻子那时也有了身孕,和你母亲便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南宫贺顿了下,目露隐痛,“你父亲入山寻宝,那宝贝有妖兽镇守,极难对付,我和另外两家的家主都亲自带人去帮你父亲,本来是胜券在握的,没想到那里不止有妖兽,还有魔族!” 阮梨心头一紧,“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南宫贺沉重道,“太阴界本就与世隔绝,入口难寻,几百年来也没有魔族闯进来过,那迷障阵固若金汤,天生就难在魔族人眼中现形,我们都没料到有此一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那些魔族修为都不低,我们被困住无法脱身,又担心外面的情况,便掩护着你父亲先从包围中脱身。” 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愿回忆的东西,南宫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们脱身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魔族毁了你父母的居所,燃起冥火,你母亲和当时陪在你母亲身边的我妻子全都葬身火海,凌天不知所踪,三日后才在遍地残骸上捡出尸骨。” 准确的说,是齐浅和阮凌天两人的尸骨,那冥火可烧万物,修为不够高的人只会被烧得尸骨无存,就像他妻子一般。 “你父母已逝,我便以为你也和你母亲一同去了,”南宫贺说到这里心里的疑惑已经越来越多,“但你竟然还活着,还在蓬莱长大,你说你父亲带伤送你回了蓬莱,但他的尸骨怎么会在太阴界?” 尸骨是无法作假的,南宫贺确信自己收殓的两具尸骨属于阮凌天和齐浅,正是因为确信他们死在了太阴界,蓬莱的铭牌会自行碎掉,他才没有再派人出去告知死讯。 “你父母很喜欢太阴界,曾打算在此长住,蓬莱那边又已知你父母死讯却没来索要尸骨,我便以为他们是默许了,按照你父母的意愿将尸骨葬于此处。” 阮梨眉头微蹙,南宫贺的这番话和她听到的内容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您的意思是我父亲的尸骨在太阴界?可蓬莱也有一座为我父亲立的碑,我每年都去祭拜,从没听人提过里面没有尸骨的事情。” “还有您说蓬莱没有派人来索要我父母尸骨,蓬莱知道我父母来太阴界的事情吗?” 南宫贺也觉出不对了,他缓缓道,“你父亲在寻宝前曾往蓬莱传过书信,说是有事商量,难不成没有告知对方他在太阴界的事吗?” 这并没有什么好瞒的,如果阮凌天真的说了,那蓬莱不该是这种反应。 “我从小听到的版本都是我母亲重伤已逝,父亲将我送至蓬莱后也因为重伤陨落,所以蓬莱才会只有我父亲的碑,母亲下落不明。” 阮梨认真道,“要么是蓬莱真的不知道我父母来太阴界的事情,要么就是他们故意隐瞒。” 要是后者,那这事儿可就复杂了。 “还有我父亲的尸骨,”阮梨顿了顿,“我父亲死在蓬莱是事实,有很多人证。” 所以他的尸骨又怎会回到太阴界? 第145章 你可真是有个好爹啊! 关于阮凌天的尸骨为什么会出现在太阴界一事无从得知,谈话的氛围一下子就沉重了许多,不再是单纯的认亲现场了,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阴谋秘密。 南宫靖想不出头绪,心思绕回了阮梨身上,他想到自己之所以没有立刻认出阮梨是因为她不是蓬莱弟子,但她刚刚又说她是在蓬莱长大,难不成她是半路改换宗门,成了别家弟子? 要是换作旁人,南宫靖的 肯定是蓬莱的错。 他试探着问,“我听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不是蓬莱弟子了,这是怎么回事?” 蓬莱是大宗门,蓬莱掌门是阮凌天的亲师弟,阮梨父母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她一个遗孤是该被蓬莱好生照料着的,怎么半道还把人家赶出去了呢? 阮梨被许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她的回答也都大差不差,“我自己主动离开的,蓬莱不适合我。” 她在蓬莱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孤独了点,但总的来说是比较顺遂的,白芊芊的那些陷害和小手段也不过是帮她认清了人而已,阮梨是个不爱回首往事的人,也不会将她跟那些人的恩怨瓜葛拿出来到处宣扬。 都过去了。 南宫靖胡子抖了抖,听着特别不是滋味。 这蓬莱是待小姑娘多差,才能让她主动离开父亲的埋骨之地,离开生活了那么久的家啊? 南宫靖不是小年轻,他一听就明白问题的关键之处,这事儿摆明了是那个蓬莱掌门的责任,要是他没做错什么,阮梨绝不可能离开。 南宫灵一会儿瞅瞅自己恢复严肃的亲爹,一会儿瞅瞅面露凝重的阮梨,抓心挠肺地想她这姐妹到底认没认成啊? “爹,”她小声道,“你真跟阮梨父亲是结拜兄弟吗?那我是不是也算是有妹妹了?” 哦,还有师兄啊,南宫靖没多想,大手一挥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晚点跟秦家和赫连家的家主见个面说明情况,现在直接让你那师兄来这里住下吧。” 穆启:“?” 他做完这些,一直守在旁边的穆启总算找到机会见缝插针,连忙凑了过来,“南宫叔父。” 他点头,已经恢复了往常不怒自威的模样,不欲多说,“是有些交情。” 南宫靖缓缓扫过几个年轻人的脸,寻思着既然自己已经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隐瞒,毕竟阮凌天都不在了,而且知道这事儿的都是仙盟弟子,应当心里有分寸。 落在众人眼中,就是阮梨和南宫靖单独聊聊了那么一阵子,然后再出来时两人神色就都有些不对了,沉重得很。 这不都忙完了吗?快带他去啊! 南宫靖脚步一顿,眯着眼认真打量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是穆霄亭的儿子?” 穆启仪表堂堂,被晾了半天也不敢表示出不满,他满心惦记着南宫靖说的那句要带他看个东西,疑心那东西和赤龙涎有关,心里非常着急,连阮梨父亲跟南宫靖居然有交情这事儿都顾不上了。 “叔父,您之前说有东西要带我去看……” 她刚接收到那么大的信息量,消化起来颇为费劲,岳蔓本来有挺多想问的,但见她一脸呆样,就没再多说。 蓬莱,啧啧,不行。 “阿梨啊,要不你就住叔父这里?” 另一边南宫靖命人给秦和赫连两家送去消息,没说太多,只是让他们先把剩下的仙盟弟子送到自己这边来,详情明日再议。 阮梨听他这么就没意见了,在南宫靖慈爱的目光中离开,被带去安置到后院的厢房中。 一跟阮梨说话,南宫靖那张威严端肃的脸上就浮现出些许忐忑期待之意,他对这个父母早逝的侄女那是满心的心疼啊,再想到自己没有立刻认出她,又有些许愧疚。 阮梨有点魂不守舍,迟疑地说,“叔父,我想先去一趟秦家跟我师兄见面。” 当初让这几个仙盟弟子分居三大家,是有制衡之意,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对于太阴界都是外人,但现在情况可不同了,阮梨可不是外人,是他南宫家的亲侄女,遇到秦家和赫连家那两位也是要叫上一声叔伯姑母的。 怪了,真是怪了,这蓬莱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他亲师侄亲徒弟都能赶走? 这一刻,南宫靖心中因为穆霄亭是阮凌天亲师弟而连带着对他,对蓬莱弟子所产生的所有爱屋及乌的滤镜全都碎掉。 只是阮梨这会儿情绪有些低迷,她虽然对那早逝的爹娘没什么印象,但突然发现父母之死跟自己一直以为的真相并不一样,她也不免在心生疑虑的同时感到有一股沉重情绪压在心头。 不止是她好奇这件事,被晾了许久的穆启他们也都对此十分关注,虽然和她的关心不太一样。 怎么又问,刚见面的时候他不就说了吗? 他心里疑惑,但还是骄傲并恭敬地应道,“是的。” 他还惦记着刚刚跟阮梨聊的那些话,阮凌天夫妇之死有许多蹊跷之处,这跟他以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要跟赫连家和秦家通个气,他们应该也不知道阮梨就是阮凌天和齐浅的孩子。 南宫靖只要跟他们一解释阮梨的身份,他们就不可能再把她当外人看待,只是这事牵扯到她父母死亡的真相,南宫靖决定慎重一点,找时间亲自跟他们见一面商议此事。 穆霄亭可不就他一个独子嘛。 太阴界三大家的三位家主跟阮凌天夫妇的关系其实都很不错,不过只有南宫靖跟阮凌天拜了个异性兄弟,所以名分上说起来更亲近一点罢了。 两人聊了多久,外面的人就等了多久,终于等到阮梨从里面走出来了。 南宫靖冷笑两声,背着手大步离开,“你可真是有个好爹啊!” 穆启:“……?” 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 才发现南宫贺和南宫鹤重名了哇!南宫家主改成南宫靖了哈 第146章 我是不是天生亲缘福薄啊? 在秦家待得好好的,突然又被送到南宫家,南宫鹤望着那门口牌匾上的“南宫”二字,疑惑地说,“我问岳蔓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不过听她那意思,阮梨成了南宫家亲戚了?” 离谱,太离谱了,阮梨是怎么跟太阴界扯上关系的,南宫鹤寻思着好歹他也姓南宫,要攀关系也是他来攀吧。 卫悯比他淡定多了,进了南宫家也没什么好奇心,见到岳蔓的 岳蔓正和洛笙蹲在院子里各自发各自的呆,南宫鹤来了后就变成了发呆三人组,还能顺便给自己卜个吉凶,她随手指了个方向,欲言又止道,“她好像有心事。” 其实阮梨不常有心事,也不常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独自发呆,但正是因为她不经常这样,才容易让人担心,反正岳蔓是挺操心的,但你要说安慰人吧,她合欢宗出身的还真不擅长这个,她们强调的是快准狠一击必中,不讲究谈情说爱温水煮青蛙,要是阮梨说一句“我难过”,那她憋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你别难过”。 遂老实发呆。 卫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已近黄昏,房间内光线昏暗,这倒影响不到卫悯,他轻松地绕过一些桌椅板凳,将窝在床脚发呆的低落版阮梨抱起来。 “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他身上气息清冽好闻,令阮梨有点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些,她抓着他肩侧垂下来的两缕发丝,在指尖绕了两圈。 穆霄亭最有机会接触阮凌天的骨骸,也是最有可能将骨骸送到太阴界的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一直瞒着大家,让人误以为阮凌天的骨骸葬在蓬莱,因为真正的骨骸已经被他转移了。 要不怎么混得这样惨,爹娘没有,师尊也是假的…… 她笑眯眯道,“我现在连道侣也有了。” 穆霄亭是她师尊,也是她亲师叔,阮梨知道自己不受他喜欢,但很长一段时间也都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够不值得他重视,对他没有什么恨意,更何况她视蓬莱为家,视穆霄亭为亲人,就算两辈子过去了,这份情谊淡了许多,阮梨也无法想象他会隐瞒这么大的秘密。 卫悯微怔。 或许问题不在太阴界,而在…… 眼睛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拢住,阮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被这股凉意驱散,她听到了卫悯的声音。 尽管她口中还用“那人”指代她心中的怀疑对象,但她也十分清楚,这事儿十有八九跟穆霄亭脱不了干系,毕竟阮凌天当初送信给蓬莱应当就是送到他手上的,死后骨骸也由他接手,他是最可疑的,只是动机不明。 “你说漏了一个。” 阮梨攥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那人将我爹的骨骸送回太阴界是故意营造出我父母都死在了太阴界的假象,南宫叔父说他以为蓬莱知道我父母的死讯又没有来寻我父母尸骨,是默许了将他们葬在太阴界,那人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吧?这么一来,太阴界不会有人去外界探查我父亲消息,他就可以瞒住所有人。” 他唇角微勾,笑意又缓又淡,“只是这福气来得稍晚些。” 太阴界位置偏僻入口难寻,又有不许出外界的规定,南宫靖顾忌着挚友已死不会随便向人表露他和阮凌天的关系,如果不是这次阮梨恰好在其中,被认了出来,恐怕阮凌天夫妇就葬在太阴界的事情还会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师兄,”她皱着眉,“我父母的死有蹊跷,我父亲的骨骸不在蓬莱,在太阴界。” 他可以冷淡冷漠,可以不把阮梨当作弟子或亲侄,但他不能是个真正的恶人,否则那十几年的养育教导就真成了个笑话。 阮梨闷闷地“嗯”了一声。 “师兄——” “别想了,明天去找那几位家主确定一下。” “那人费了这么大力气,还特意将我爹的尸骸送回来,就为了隐藏这一点吗?我父母四处寻宝去了很多地方,太阴界有什么特殊之处是不能宣扬出去的?” 卫悯捋了捋她纤薄的脊背,佯装疑惑地挑了挑眉,“薄吗?你有师尊,有师兄,有师姐,现在还多了个叔父。” 阮梨望着他漆黑夺目的凤眼,忽然笑了下,从刚刚那股孤寂情绪中解脱出来,杏眼半弯,流露出些许狡黠意味。 阮梨越想越心惊,好像被一个巨大的谎言阴谋笼罩着,她在蓬莱的这些年竟失败至此吗?身边竟然没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阮凌天在蓬莱陨落,他的骨骸是由蓬莱收殓的,由蓬莱掌门也就是穆霄亭亲自下葬,谁都有可能不知道墓里面埋了什么,但穆霄亭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如果知道阮凌天的骨骸不在里面,为什么一直隐瞒不发? 还有阮凌天的骨骸居然会埋在太阴界,他那时已经死了,骨骸一定是别人送回来的,可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梨发呆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些事,可她无论怎么想,她都无法否认,穆霄亭是最可疑的人。 阮梨仰着脸,跟卫悯对视片刻,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各自的猜想。 可这样一来新的疑问又出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悯对穆霄亭了解甚少,他对阮凌天夫妇也只是几百年前的一面之缘,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帮阮梨分析问题,他在听了阮梨详细重述了一遍南宫靖的话后,一阵见血地指出,“蓬莱知道你父母来太阴界寻宝。” 阮梨顿了顿,肯定道,“他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父母来太阴界的事情。” 阮梨有点犹豫地说,“我是不是天生亲缘福薄啊?” 虽然没结天地契,但早晚的事儿嘛。 卫悯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自在地避开她亮晶晶的视线,把她的脸摁在胸口,低头摩挲了两下。 “嗯。” 看来这个新身份还是要趁早习惯。 第147章 蓬莱掌门有问题。 除了卫悯,基本没人知道阮梨和那位南宫家主都聊了些什么,大家也就发现南宫家主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原先的爱答不理变成一口一个“我侄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真有血缘关系呢。 大家都是怀着看热闹的新奇心思,唯独穆启不同,心情沉重得很,不明白为什么南宫靖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恶劣无比,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是被迁怒的,肯定是阮梨对南宫靖说了自己的坏话! “这个阮梨……平日里一声不吭的,怕是早就对我心存不满了,这下自以为有了靠山就闷头告状,真是卑鄙!” 穆启其实算是挺沉稳一人,装模作样的本事修炼得炉火纯青,但也不知是他这几年来迟迟无法突破根基动摇的原因,还是眼看着阮梨天赋越发出众心生嫉恨了,骨子里的斤斤计较越发明显。 看着他将黑锅推给阮梨的模样,宁怀书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这种自作多情的作风他也曾有过,难不成是蓬莱弟子一脉相承的吗? 他忍不住说道,“师兄,这事未必跟阮梨有关,她怎么会对你心存不满呢。” 你们俩的接触还没有我跟她多吧!宁怀书暗暗琢磨,但想到自己跟阮梨的关系僵如朽木,心情又十分沉郁。 自从白芊芊那事……宁怀书真是没脸跟阮梨搭话,再加上知道穆启不喜阮梨,便主动地划清了界限,自认为跟她不是一路人,但不管怎么说,他对阮梨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穆启误会了宁怀书的意思,冷笑一声道,“我修为比她高,在仙盟也颇受器重,又是蓬莱掌门的儿子,她如今跟蓬莱交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仙盟上,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个绊脚石,她自然视我为眼中钉,想要压我一头。” 这丫头看似单纯,实则心机深沉,还刻意跟天机门那小子交好,恐怕就是看中南宫鹤拿着辨息尺,如今又多了个洛笙救命恩人的名号……谁知道这救命恩人是真是假!反正她笼络人心是有一手的! 宁怀书琢磨了下穆启的话,觉得是有点道理,但他想了想说,“未必是针对你一人,南宫家主既然是阮梨的叔父,肯定会追问她离开蓬莱的原因,恐怕因此对蓬莱心生不满,也就格外苛待我们了。” 也就是说,人家阮梨不一定告状了,南宫家主也不是逮着穆启一人不放,只是单纯地针对整个蓬莱罢了。 穆启皱着眉头,“这有何区别?” “……” 区别大了呀,“针对你一人”这说出去多给你脸上贴金……宁怀书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越说越像胳膊肘往外拐,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不行,”穆启眉头越皱越紧,现在阮梨跟南宫家主成功攀上关系了,那她岂不是又一次占据先机,要是对方把赤龙涎交给她,他就又被比下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能任由阮梨糊弄南宫靖,便主动找了过去。 彼时南宫靖刚把赫连家主和秦氏家主请过来,他们只知道阮梨是阮凌天的女儿,但这事儿牵扯到阮凌天夫妇之死,他们心中疑虑也甚多,正等着南宫靖给一一解惑呢。 穆启一看太阴界能说上话的大人物都到齐了,心里一喜,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诸位家主大人,”他相貌堂堂,是很正派的长相,容易讨人喜欢,伪装了那么多年也不是假把式,气质翩然,很能唬人,“叔父,我……” 南宫靖将茶杯重重一撂,虎着脸道,“别乱攀关系,我跟你们姓穆的可没有半点关系!” 穆启笑容僵住。 他从一开始报上身份就被南宫靖好声好气地招待着,哪里见过他这种模样,一时间心里又慌又急,还十分憋屈。 昨天可是你主动让我叫叔父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呢! 而且穆启是蓬莱掌门之子,天赋好,相貌优,进了仙盟那也是被人一口一个师兄捧着的,从没受过这种气,落差太大,他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说。 南宫靖这一发火把旁边两位家主也惊住了,寻思着这是怎么回事呢,这穆启不是蓬莱的小子吗?既然是蓬莱的人,那跟阮凌天夫妇是一家人啊,四舍五入跟他们也算有交情,怎么不以礼相待还这么苛责,南宫靖怕不是老糊涂了? 但这两位都是人精,心里再疑惑也不会当场驳南宫靖面子,只笑呵呵地打圆场,他们打圆场的方式就是直接将穆启给无视了,“老弟啊,不是有事要说?先说正事吧。” 他们要说正事,被嫌弃的穆启自然是只能憋屈地退下,他还心有不甘,也没直接离开,而是守在外面,调整好心情等着再次上场。 要知道这三位家主凑在一起可不容易,他得把握住机会好好劝劝这些人,看看能不能问出赤龙涎的下落。 “南宫啊,你先把阮梨的事情跟我们说了,我正糊涂呢,当初不是说齐浅和孩子都……” 赫连家主美目流转,她当初跟齐浅关系不错,都说好孩子出世后认她做干娘了,只是世事无常。 南宫靖并不隐瞒,把自己跟阮梨的聊天内容和盘托出,他们都不是傻的,一听就明白这事儿不简单,蓬莱问题很大。 “咱们久居太阴界,不知这蓬莱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阮兄弟可是他亲师兄,阮梨又是他师侄又是他徒弟,他居然把人赶出蓬莱了?” 虽说阮梨的版本是她主动离开蓬莱,但她要是过得好又怎会离开,她过得不好那就准和穆霄亭一个当师尊又当掌门的脱不了干系。 说是被赶出蓬莱也不夸张。 赫连家主心思细腻,想得更深,“阮兄弟既然是活着带孩子离开蓬莱的,那他的尸骸就不可能出现在太阴界,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其送来。” 三人对视一眼,心思百转,都锁定了怀疑对象。 “这蓬莱掌门有问题。” 而且问题大了去了! 第148章 哎呀你这孩子真幽默! 穆启在寒风瑟瑟的风中蹲守了良久,里面那三人总算是聊完了,他再次凑了过去,本想笑脸相迎,但冻得厉害,再加上对南宫靖有点心理阴影了,这一笑就显得很不自然,有点子脸歪嘴斜。 他自己不知道,可对面三位家主看得清清楚楚呢,顿时便有些嫌弃。 南宫靖一见他就烦,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因为爱屋及乌对他那么温柔,心里更是膈应,语气也十分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启耐着性子装温和,“叔……家主大人,我是想跟您几位谈谈赤龙涎一事,这事关通天柱,对整个修仙界事关重大,我作为仙盟弟子,又是蓬莱下任掌门,义不容辞……” 他想着就算阮梨说了不少自己的坏话,但这些人不能不给蓬莱面子吧,不能不给仙盟面子吧,总要掂量一下嘛。 他说得隐晦,但在座的都能听出他言外之意,赫连家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太阴界虽然避世,但也不会置身事外,赤龙涎一事自然还有的商量,不过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啧啧,看这小子这样子哟,都说子肖父,这下也能窥见那位蓬莱掌门的德行了。 穆启脸更僵了,“这是何意?我作为仙盟的一份子……” 赫连家主笑吟吟的,“你是仙盟弟子没错,但我瞧着也不怎么出色,你近几年修为停滞,根基动荡了啊?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一下简直是戳中了穆启的死穴,他为什么冒着大不韪的风险窃取通天柱?就是因为隐隐觉得自己的修行之路要到头了啊,这简直都快成他心魔了,被赫连家主这么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就像抽了他身上的傲骨,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脸色苍白地转身要走,忽然又被叫住,穆启心生期盼,却听到南宫靖以一种护犊子的口吻道,“你先前说阮梨性情顽劣,被惯坏了,哈,我瞧着你才是被惯坏的那一个,蓬莱掌门教子无方啊。” 这一句竟然把父子俩全骂进去了。 被万箭穿心的穆启艰难地回了自己房间,脸色难看地连宁怀书都不敢多问。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穆启下定决心,修书一封引起灵鸟传送,要跟他爹报个信,询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这太阴界对他们蓬莱极其的不友善啊!而且出来寻个赤龙涎而已,怎么还给阮梨找了三个靠山! 仙盟派弟子寻赤龙涎一事是保密的,虽然有几个宗主掌门知道大概,但具体去向是无从得知的,穆启偷摸报信这个做法也被明令禁止,但无所谓,他犯规的次数还少嘛。 灵鸟衔了音书便启程往外飞,出了太阴界即可转瞬千里,最多两日就能送到蓬莱。 “好肥的鸟。” 阮梨正瘫在院子里晒太阳,冷不丁看到一只鸟从天上飞过,随口评价了句,旁边出来放风,正把骷髅头顶着玩的小美却突然来劲儿了,猛顶一下骷髅头,将那灵鸟砸了个准儿。 灵鸟掉在地下,被小美张嘴就吞了下去。 “……”阮梨惊了,试图去掰小美的嘴,“你怎么还吃同类呢?” 小美不为所动,豆豆眼中流露出丝丝鄙夷之色。 同类?一只传信用的灵鸟也配? 阮梨赶紧把小美收回乾坤袋里,它这乱吃东西的毛病委实是令人头疼。 小美刚收起来,脚步声便离近了,阮梨对上几双充满慈爱的眼睛,很是不自在地抓了抓脸。 “果然,唉,我当时怎么就没往那方面想呢——”赫连家主温柔地摸了摸阮梨脑袋,后悔没能把她认出来,这孩子长得多像她父母啊。 秦氏家主也是个颇硬朗的中年美男子,闻言叹口气,“咱们都以为这孩子没能活下来,自然是不会多想。” 顶多觉得她眼熟罢了。 阮梨被三位长辈团团围住,从修为到喜好交代了个遍,还收了好几份见面礼,话题总算转移到正事上来。 “叔父,姑母,可否带我去我父母的墓前看看?” 阮梨拜了十几年的假墓,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小时候因为觉得天赋平庸对不起父母,还去墓前哭过,现在想想,那可真是真正的“哭错坟”了。 三位家主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能是能,只是这情况有些复杂。” 南宫靖下定决心,“你父母所葬之地有些特殊。” 当初太阴界进了大批魔族,这些魔族又燃了冥火,冥火最旺和魔族尸骨最多的地方就生了魔障,成了“异界”,外人进入容易被魔族游魂侵扰,虽说这些游魂魔障不会自己往外跑,但那地方也没法住人了,再加上太阴界从不收殓外族人,三位家主一合计,就把阮凌天夫妇就地埋葬,葬在了“异界”之中,也算是镇住那些魔障。 阮梨 南宫靖叹气道,“你是冰灵根,跟火相克,入了那魔障之地恐怕会受冥火余息影响,对你修为有损。” 余威不算很大,但对于正处于成长期的孩子们到底是有些害处。 阮梨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那我能去,我是双灵根。” “双灵根?”赫连家主愣了下,心想她怎么没看出来,又补充道,“木灵根也是不成的,火克木呢。” 阮梨“哦”了声,一脸老实巴交,“我是冰火双灵根。” “……” 南宫靖率先笑出声,“哎呀你这孩子真幽默!” 还冰火双灵根呢,这怎么可能嘛! 阮梨没笑,她说的是实话啊,一般人她还不告诉呢。 “……” 诡异的沉默后,南宫靖也笑不出来了。 “你真是……?” 阮梨点头,“真是。” 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可算是长见识了,冰火双灵根的娃娃他们都是头一次见,能照常修炼的更是绝无仅有。 “看来是你母亲发觉后便替你设了封印。” 齐浅诞女那日他们都不在场,回来时所见已是一片废墟,也就不知原来这孩子还有这等造化。 第149章 她会比她父母做得更好。 南宫灵来找阮梨但扑了个空,只看到岳蔓和南宫鹤两人无所事事地蹲在院子里闲聊,她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阮梨呢?” 岳蔓拖腔带调地说,“你来晚咯,被你爹叫走了。” “?” 南宫灵摸摸头,“去什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带上我啊?” 她属实是误会了,阮梨这次出去还真不是去玩的,甚至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凝重。 “这就是异界吗?” 阮梨看着眼前黑雾缭绕的废墟,被扑面而来的魔气熏得打了个喷嚏,这魔气跟她之前遇到的还多有不同,毕竟这里散布的是魔族游魂,这些魔族先是被打散修为,又在敌我不分的冥火中活烧了几个时辰,已成了独一份的存在,就算在外界也是极其少见的。 “没错,这里就是你父母葬骨之地,它成为异界后就变得虚实难分,修为稍差些的人进去后就会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来,因此这里已经成了我们太阴界的禁地之一。” 别的禁地都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这个禁地却是为了保护外人。 南宫靖叹息着说,“能驭冥火的魔族就算在魔域也是极其少见的,当年他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加之冥火肆虐棘手,才使得大家如此狼狈。” 为什么成了她爹娘的陪葬品啊? 南宫靖缓缓道来事情原委,“我不是说你父母出事那天是要上山寻宝吗?这赤龙涎就是你父母要寻的宝贝。” 太阴界避世可不是说着玩玩的,那是真的不干预外界任何动荡,有种听天由命的“丧”感,什么修士什么魔族,爱怎么打怎么打,通天柱是好是坏他们也不甚在意。 阮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们心里都清楚,无论是阮凌天之死还是魔族入侵太阴界,这背后都不是单纯地意外或巧合,有一只手在暗地里操控着这一切。 没想到他们主动提起赤龙涎了,阮梨看着他们一脸的欲言又止,有点摸不着头脑,“有多麻烦?” 而阮凌天十分信任自己的师门,当初他给蓬莱的那封信极有可能就是汇报赤龙涎一事,如果真是这样,那穆霄亭岂不是早就知道通天柱可以修补…… 阮凌天夫妇之死是他们心中永远的隐痛,人家死都死了还得开馆取陪葬品,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所以南宫靖在没发现阮梨身份的时候,是打算把穆启带到这里,告诉他此事的,毕竟当时他对蓬莱颇有好感,认为穆启也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换做旁人,他们根本就没想解释。 阮梨:“魔族出现的时机太巧,巧到一定程度就是人为了,当年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阮梨止住越想越深的思绪,“我先去见见我爹娘,赤龙涎的事儿再等等。” “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简单来说,就是赤龙涎现在已经变成了陪葬品,要想拿回赤龙涎,那就得掘坟开棺。 那日阮凌天先冲了出去,南宫靖三人联手斩了妖兽后便得到了赤龙涎,只是后来阮凌天夫妇陨落,这赤龙涎便成了无主之物,几人都不是贪财之辈,下葬时便都用作了陪葬品。 阮梨这下是真愣了,“赤龙涎为什么……” 阮凌天夫妇自蓬莱建宗起便四处游走寻宝,甚至找到了几处灵脉,他们不干涉宗门事务,但也不是单纯的“散修”,心中担的是天地大义,得知通天柱能够修补,他们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南宫靖跟两个老朋友对了个眼神,斟酌着说,“你们这次来太阴界不是为了赤龙涎吗?我们当初之所以拒绝,是因为赤龙涎确实有些麻烦。” 但赤龙涎是非拿不可的,阮梨觉得她爹娘当初之所以改了主意,就是因为知道了赤龙涎对通天柱的作用。 南宫靖说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掘坟这事儿本来就够对死者不敬的了,被掘坟的还是自己爹娘,这也太…… 说起来,那些魔族出现的时机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一是彼时阮凌天和三位家主都带人入山寻宝,被妖兽拖住了手脚,二是当时齐浅刚刚诞女,修为不稳,易受魔气侵扰,不然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此猖狂。 “你娘梦到赤龙涎的所在方位后,我们去帮忙探查了一番,发现有高阶妖兽镇守,东西不是那么好得的,你父母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赤龙涎虽难得,但基本只有炼器才用,也不是非要不可,但几日后你父母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这才有我们联手斗兽寻宝一事。” 虽说修士动辄修行数百年,不甚在乎身后事,但掘坟这种事情到底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这也是三位家主听说仙盟要拿赤龙涎,想也不想就拒绝的原因。 南宫靖:“嗯……其实赤龙涎和你父母的尸骸葬在一起。” 阮梨沉默下来,听他们这么一说,这事儿还确实不太好办,主要是心里那关比较难过。 太阴界有赤龙涎一事是齐浅最先发现的,她怀孕后总是感灵而梦,就跟开启了什么寻宝天赋似的,天材地宝那是走到哪儿捡到哪儿,齐浅寻思着这肯定是她宝贝崽崽的运道太好,那些东西也就都留下准备给孩子攒着。 “没有,”南宫靖欲言又止地说,“他们用的是冥火,冥火这东西一旦连绵成片万物皆可焚烧,连魔族自己都不放过,这是两败俱伤的法子,那些魔族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活着回去。” 谁能想到这赤龙涎竟然还有修补通天柱的作用呢? “所以,你要拿赤龙涎,就得先……” 她还是先把该尽的孝道给尽了吧。 “去吧,”赫连家主微微笑着,跟他们比起来,阮梨才是那个有资格做决定的人,“你既有上古神剑作本命剑,应当不惧这些魔祟,不过还是要小心行事。”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光凭冰火双灵根兼修这一点,赫连家主就可以断定,阮梨绝不是需要他们担心保护的小辈。 她会比她父母做得更好。 第150章 娘亲是不是没能陪你长大? 魔障之地属性特殊,阮梨一脚迈入只觉天旋地转,再迈 这地上铺的好像是那些魔族的骨灰,可见冥火烧得还不够彻底,一些大块的骨头就跟破烂似的随处可见。 她抬脚往前走,脚后跟刚离地便一个踉跄,好像有什么东西坠着她的腿一样,令她左右腿轻重失衡,险些没一头栽进骨灰地里。 “什么东西?” 阮梨用力跺了跺脚,从左腿上抖下来一个乌漆嘛黑的东西,这玩意儿是混沌体,没个人样,但一张嘴便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刚刚便是用这张嘴叼着她的裙摆不放,只是因为她身上连衣服都是防御型法宝,这家伙愣是只咬了个线头出来。 魔障之地魔气浓重,又含死气,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也很正常,阮梨把这巴掌大的小怪物捡起来,随手往前一抛。 “带路。” 接下来她就一路抛一路走,小怪物滚向哪个方向她就往哪个方向走,只是后面越走周围就越静谧,是那种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的死寂,阮梨心里有点犯怵,便把话多的越焚拿了出来。 “嘿,你这臭丫头总算想起本尊了。” 越焚一拿出来,阮梨体内的火灵根便压了冰灵根一头,她一个没控制住,身上直掉火星子,愣是把那些没烧干净的骨头给又回炉重造了一遍,彻底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叫出口后,阮梨忽然就有种踏实下来的感觉,她诞生在这个世界之初就是以婴儿的身份,她跟阮凌天夫妇血脉相连,这就是她的父母。 是齐浅。 阮梨左耳听右耳出,心想你就吹吧,天天争着当上古神剑里的 齐浅叹道,“都长这么大了呀,我留下这道灵念时,你还皱皱巴巴地睁不开眼呢。” “罪过罪过,”阮梨心虚地抖了抖裙子,学着净思和尚的做派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是了,这只是齐浅的一道灵念幻影。 她刚开了个头,一道幽幽仿佛从地底冒出来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那些来太阴界的魔族自己就被冥火烧了个干净,这恐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就跟死士似的,不留活口,将秘密彻底掩埋。 这也就说明对方有灭口的立场,那人恐怕不是魔族中人。 这声音还真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她满脸迷茫地抬起头,就见青石碑上方飘起一道淡色的乳白光晕,女子身形模糊,看不太清面容,但声音是柔和的,甚至是熟悉的,阮梨在刚来这个世界时便听到过。 这道灵念沾了齐浅的气息,本身就有灵性,可以简单对话,但主要作用还是记录。 “乖女儿……” 她脚步加快,口中应和着越焚的话,“你说的有道理。” 阮梨忽然变得分外沉默,她伸手抚过青石碑上遒劲的字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仙魔大战后魔兵几乎散尽,有冥火的魔族也就变得极其少见,但冥火这东西是上任魔尊留下的,多的是魔不稀罕呢,依本尊看,那些驭冥火的魔兵恐怕一大半都死在自己人手里。” 阮梨霎时哽住。 越焚不屑道,“一群魂消道死的魔族杂碎,本尊想当年一剑可挑百万魔兵,就是冥火也丝毫不惧!” 她心不在焉地搭着话,叫越焚出来就是让它当个气氛组,免得周遭太安静了。 “你遇到过冥火?” 这魔尊跟他的肋骨有仇吗?这也抽肋骨,那也抽肋骨,不过显然这肋骨是他的修为根基,不然也不能陨落后靠一肋骨就能复活。 几步间缩地成寸,阮梨已经站到了那座荒草萋萋的坟冢旁,坟头立着一青石碑,上刻姓名,这是座夫妻冢。 她自认亲缘淡薄,又算个异世之魂,跟阮凌天夫妇没有什么刻骨的亲情,但她从未怀疑过这对夫妻对女儿的爱,那些奇珍异宝和灵根封印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们只是没来得及为她做更多。 越焚在空中半飘着,说到激动的地方还欻欻乱砍,把一些没来得及聚形的魔祟给戳泡沫似的戳破了。 阮梨脚步一顿,已经看到了前方黑雾中影影绰绰的一座坟冢。 阮梨没有什么跟父母相处的经验,琢磨着好不容易“见”一面,该说些煽情的话吧,报喜不报忧什么的,她酝酿了一下,“我来看你们了……” 越焚少说也活了上千年,到底比阮梨知道得多,它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你别以为冥火是多稀奇的东西,不就是那魔尊穹冥的伴生火种嘛,刚开始只有他自己能用,后来他为了制造一批强大的魔兵,用自己的一根肋骨炼化百天,才将这火种分而散之。” 阮梨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看到齐浅抬起手,她脸颊便好像真被人摸了下似的,有微凉的触感。 “爹,娘。” 阮梨嘴角抽了抽,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胸口,感觉她的肋骨好像也隐隐作痛。 齐浅是很温柔浪漫的性格,她生下女儿后觉得这一天可太值得纪念了,她心潮澎湃有好多话想说,但孩子才那么丁点大,道侣也不在身边,没人能听她絮叨,便拿了一个可以寄存灵念的留影石,将自己的一道灵念封了进去,想着以后孩子长大了可以打开看看她娘亲年轻时的英姿。 阮梨抱着膝盖,先听她这娘亲用一千字的小论文不重样地夸了一遍她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又看着她忧心忡忡地封印了自己体内的火灵根。 齐浅忧心的时间不长,发现自己闺女天生就有芥子空间后更是确定自己有感而梦是闺女的功劳,将搜罗来的天材地宝全都塞进了她的芥子空间,这下根本不担心有人夺宝,这芥子空间无人能抢。 做完这些,齐浅寄托在灵念里的内容似乎结束了,但这道身影并未消散,只是仍然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阮梨。 她似有所感地说,“娘亲是不是没能陪你长大?” 第151章 这也太侮辱剑了吧! 阮梨心里其实十分清楚面前的这道身影只是一缕灵念,但被那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还是禁不住鼻尖泛酸。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父母还在世的话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想到如今还有机会面对面地说上几句话。 她没出声,齐浅却仿佛已经看透,了然地笑了笑,“是娘亲的错。” 她有些怅惘地说,“你未出世时便有福兆,生来即带冰火双灵根,是注定不凡的命格,我当时还想着要跟你父亲好生商量一番,得把你护住了,没想到却连基本的养育责任都没尽到。” 齐浅转念一想,又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比我预想得要好多了,看来即使没有娘亲在身边陪着,你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真了不起。” 阮梨野蛮生长十几年,该学的不该学的都沾点边,她自己问心无愧,但面对穆霄亭等人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不瞬间,会在他们谴责不满的眼神中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做得不对,她不像宁怀书那样端方懂礼,更不如白芊芊温柔体贴,在旁人眼中,她大抵有很多缺点。 但齐浅看她却是满意的,甚至是骄傲的,阮梨内心微不足道的那点小迷茫就全散了个干净。 她父母以她为傲呢。 齐浅含着笑把阮梨夸了一遍又一遍,她到底只是一缕残留的灵念,能存在的时间不长,也思虑不深,几句话的工夫,本就模糊的身影变得愈发浅淡了。 “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齐浅忽然说,“你爹送你走之后我才想起来,还有许多东西忘了给你。” 她身影晃动两下,朝着越焚剑的方向说,“劳烦尊者帮个忙。” 越焚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躁性子,但地位摆在那里,被称一句尊者是担得起的,只是它跟了阮梨后从没有过这种待遇,现在被阮梨她娘这么慢悠悠地一唤,竟还有些受宠若惊。 它无比顺从地飘了过来,心想到底还是家长会说话,端着架子问,“何事?” 齐浅笑盈盈的,指了指脚下的位置,“此处往下一丈有余,是我和凌天的棺椁,我要给孩子的东西就在里面,劳烦尊者费点力气,给掘个洞出来。” 越焚剑:“??” 你一口一口尊者,结果是哄我来挖洞?挖的还是自己的坟?? 阮梨也愣了,她是想拿赤龙涎没错,但没想到齐浅居然会主动要求这么做,一时间搞得她还有点犹豫起来。 “娘,是不是应该谨慎点啊?” 唔,比如选个良道吉日之类的。 齐浅疑惑地说,“拿个东西有什么需要谨慎的?” 她大气地挥挥手,仿佛要掘洞的不是她的坟冢,而是什么普通地面。 越焚剑在坟头跳脚,显然是觉得它堂堂上古神剑,还是好斗带煞的神剑,来干这种活儿太屈辱了,它刚要嚎上几句表示拒绝,就见那灵光幻成的身影一下子消散了,化作点点碎光,温柔地落在了阮梨身上。 它顿时哑了。 虽然阮梨没哭没闹,但她现在心中的滋味想也不知道不会多好,没爹没娘的小可怜一个,唉,它还是发发慈悲,不要在这时候火上浇油了。 这么想着,越焚剑十分憋屈地拿剑尖戳了戳坟头,想它一个杀遍天下无敌手(自以为的)的神剑,戳在法器上都能一戳一个坑,更别说对付小小的土堆了。 “你挖得准一点,”阮梨还在薅坟头那些从尸堆里长出来的不知名杂草,看越焚剑挖得起劲嘱咐了两句,“拿到东西就好,还得再把洞封上,尽量不要破坏得太厉害。” 越焚剑冷哼,“本尊准头好着呢。” 它这次总算没有吹牛皮,顺顺利利地挖出了一条狭窄通道,剑尖一戳就把棺椁开了个洞,准确无比地勾出了里面的东西。 阮梨边捡东西边说,“记得补上。” 越焚剑要撂挑子,“不干了不干了!” 这也太侮辱剑了吧! 阮梨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语调低沉悲伤,“都说没爹娘的孩子像颗草……” 越焚:“……” 它闷不吭声地爬起来,开始往那洞里填补。 阮梨在翻出来的东西里看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法器,被她重新收进芥子空间,除此之外,她也在里面找到了赤龙涎。 对她来说,这块赤龙涎已经不仅仅是修补通天柱的必需品了,还关系着她父母死亡的真相,甚至牵扯到了蓬莱和穆霄亭。 她把赤龙涎收了起来,往父母的坟头添了抔土。 “爹娘,我以后有空再来看你们。” 她静静站了会儿转身离开,越焚剑没有立刻跟上去,它在青石碑旁蹦跶几下,扭扭捏捏地在地上划拉了个圈,很是别扭地说,“那个,有本尊护着,阮丫头不会出事,你们放心。” 半个时辰后,阮梨如同鬼打墙一般迟迟走不出去,面前甚至出现了一大批魔兵游魂。 越焚剑:“……” 当它之前什么都没说。 阮梨看着魔族游魂中跳跃着的那一簇青色火苗,低头看着越焚剑,“这就是冥火吗?” 这些魔族游魂怎么还能驭冥火? 越焚剑支支吾吾往她身后躲,自以为怂得很隐蔽,“是、是啊。” 唉,都说冥火万物皆可烧了,它越焚也在这万物里面啊,而且这还是在人家地盘上,它怂也是很正常的。 绿幽幽的冥火越靠越近,魔气缭绕成雾,阮梨嗅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也感受到了淡淡的灼烧感,这热感明显是冥火的缘故,但却同时引发了她体内那本就有些躁郁的火灵力。 汹涌的灵力在体内经脉游走,和冥火相互响应相互排斥,隔着几米的距离,那冥火跳跃的幅度也变大了,围绕在四周的魔族游魂被影响到,以它为中心,魔气骤然激荡开。 阮梨反手握剑,剑风横扫而过,将魔气尽数削散,眉头皱得紧紧的,摸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越焚剑感应到她的状态不对,忽然不合时宜地大笑一声,“好机会!” 第152章 还有很多人在等我呢。 阮梨正琢磨着如何让她体内乱蹿的灵力稳定下来,被越焚剑发癫似的笑声吓得心中一惊,险些把剑给抖出去。 她眼皮直跳,“什么好机会?” 越焚笑起来疯疯癫癫的,“你练手的好机会啊!” “你体内的火灵根刚接触封印不久,正是需要稳固的时候,这冥火虽然难搞,但此刻驭它的都是一群魔族游魂,威力大不如前,你使着用自己的火灵力跟它斗,将它给吞了!” 阮梨听得半知半解,还吞了它,当她什么都吃啊。 不过它说得确实有道理,她正愁没机会练手呢,这天天时冷时热的非常搞人心态,能趁此机会跟她的火灵根熟悉熟悉最好不过。 “那你撑住。” 她话落,越焚剑霎时被半丈高的火舌裹住,阮梨那无处安放的灵力骤然有了可供发泄的渠道,张牙舞爪地朝那些魔族游魂扑去。 越焚剑斗志昂扬,“烧它!烧!” 要知道它本属火系,阮梨的火灵根用得越好,跟它的契合度也就越高,它能发挥的威力也就越强,慕强的它自然希望阮梨多多参与实战。 “你悠着点,”阮梨御风而立,没握剑的那只手快速地捏着诀,指尖涌动的火簇精准地扔向那些行动不太灵活的魔族游魂。 实战的精髓就在于此,阮梨刚开始用火灵力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险些把自己的裙子给烧了,但缠斗的时间一久,她就找到些窍门了,跟越焚配合得也越来越好,缭绕着火光的剑风一扫,地上就多了堆游魂灰烬。 越焚剑越打越嚣张,盯着那团跳跃的冥火不放,一个劲儿地鼓动阮梨,“丫头,这冥火可是好东西,你得了它以后进魔域能够短时间遮掩身上气息。” 属于潜伏必备神器。 阮梨有点感兴趣了,杏眸中波光闪动,“那就拿下它。” 最内层的魔族游魂被全部击碎,冥火彻底脱离保护圈,从拇指大小的长度瞬间膨胀十几倍,幽光所到之处连灰烬都被烧得无影无踪。 “嘶——”阮梨胳膊被火苗碰到,她的防御法器瞬间就破了,可见这冥火威力之大。 越焚剑还在嚷嚷,“用火呀,用你的火跟它拼!” 阮梨一边闪躲,一边捏诀调了灵力往上砸,嫌越焚太吵,还直接往剑身上裹了层厚厚的火光假装隔音罩,果然清净不少。 她盯着那团与她抗衡的青幽色冥火,眼中也倒映出一点模糊的影子,阮梨忽的一笑,发现那冥火在她持续不断的火球袭击下硬生生被砸得小了一圈。 “没想到吧,”阮梨弯唇一笑,“我灵力多着呢。” 别人是打着打着就灵力枯竭了,她吸纳灵力的速度却远比挥霍的速度多,而且这一点随着她修为的进阶越来越明显。 跟她打持久战,那是自讨苦吃啊。 “越焚!”眼见那冥火被压缩成了指甲盖大小,颤颤巍巍地想要逃跑,阮梨轻喝一声,在空中旋身挡住后路,抬走接住越焚剑,狠狠一下劈砍过去。 “歘!” 火四溅,那冥火彻底被压制住,已经只有豆粒大小,看得颇为可怜。 越焚剑得意大笑,“让你嘚瑟,不好好藏着还直接撞上来,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它好斗不说,还爱显摆,阮梨嫌它丢人,过河拆桥般用完就扔,又将那豆大的冥火收了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一切尘埃落定,嗅着风中淡淡的焚烧气味,阮梨迟钝地察觉到体内缓缓流淌疏通经脉的那股暖流,确实是比之前要温顺多了,安安分分的,估计以后就不会再那么频繁地出现控制不住的情况了吧。 异界之外。 南宫靖频频回头,“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吧?” 他这心里总是不放心啊,阮梨比灵儿还要小上近两岁呢,在他看来那就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照看的孩子。 赫连家主老神在在,非常淡定,“阮梨小小年纪都是入鸾境了,你当她是灵儿吗?” 虽然这话说出来不太对得起南宫灵,但这也是事实,这俩孩子都不是一条水平线上的。 南宫靖讪讪道,“我就是不放心……” 给孩子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突然遇到个不需要他操心的,还真是不习惯。 赫连家主微微一笑,“这不就出来了。” 阮梨进去前后三位家主连站姿都没怎么变,看过来的眼神中充满长辈的关怀,她在正儿八经的长辈面前皮不起来,乖得很,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自己进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遇到冥火了?” 赫连家主有些吃惊,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没事,我们没想到异界里居然还有冥火。” “怎么能说没事呢,”南宫靖脸垮下来,特别心疼地说,“孩子袖子都烧了!” 几人:“……” 只是烧了个袖子而已,皮儿都没破。 南宫靖注意到老友看自己的无语眼神,忿忿地说,“不是亲的就是不心疼,走,叔父带你回家。” 另外两位家主无语凝噎,别以为他们听不出来这话中的炫耀意味,合着你跟人家父亲拜个异性兄弟就成人家亲叔父了?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哼,反正他们一点都不羡慕。 阮梨顺理成章回了她“亲叔父”那儿,路上跟几位家主商量了一下赤龙涎的事情。 “既然你已经拿到赤龙涎,那它的去向自然由你来安排,这本就是你父母的东西。” 几位家主都没有异议,他们本来就不是贪婪之辈,不然不可能将阮凌天夫妇留下的东西都用作陪葬。 “只是你接下来还要去寻其他地方的赤龙涎?”南宫靖忧心忡忡地说,“非要去吗?你虽然是蓬莱弟子,但我们太阴界也是你的家,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留下来。” 太阴界是出了名的“独”,说他们自私也好,闲散也罢,反正只要挂上太阴界的名头,谁也没有资格干涉他们的去留。 如果阮梨愿意留下来,她以后就是太阴界的人,自然不用去掺和其他事情。 阮梨弯了弯眼睛,“不行的,还有很多人在等我呢。” 第153章 这胎记只有我们南宫家有。 “师兄,”宁怀书敲了敲门,自从穆启见完那几位家主,他就一直闭门不出,“阮梨把赤龙涎拿回来了。”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房门突然打开,露出一张略显阴郁的脸,穆启声音很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她拿到了?” 果然,那几位家主果然还是把赤龙涎交给她了,就因为曾经跟她父母有过交情吗? 穆启心有不甘地想,阮凌天夫妇是蓬莱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四处游历跟这人那人结交,还不是因为蓬莱有他父亲撑着?凭什么这些人不念蓬莱的好? 他因为修为不稳心境本就动荡,被嫉妒和恐慌冲昏了头脑,竟丝毫没有想过,阮凌天夫妇四处游历寻宝承担的风险要比待在蓬莱的穆霄亭大得多。 宁怀书看着他有些扭曲的神色,微微晃神,穆启比他要大上许多,留给他的印象也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年少有为,可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些不过是表面工夫。 他迟疑地问,“师兄,赤龙涎是谁寻到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何要这么斤斤计较呢? 穆启冷冷瞥他,神情让他异常陌生,含着些微的鄙夷道,“你以为我们出来这一趟只是被派分了任务吗?这是考验,仙盟弟子数百名,真正得盟主器重的能有几人?盟主近些年闭关愈发频繁,隐有退位让贤之兆,可他门下没有亲传弟子,这盟主之位你以为会给谁?” 宁怀书怔怔道,“不该由副盟主即位吗?” “天真!”穆启烦躁地挥了下袖子,他在仙盟待了那么多年,又有穆霄亭指点,早就把局势看清楚了,“副盟主只能辅佐,这盟主之位是要给仙盟里最出众的弟子的!” 副盟主齐峰跟乔相旬重建仙盟之初便定好了规矩,他绝不会逾越半步,要一直待在副盟主的位置上做辅佐的那个人,早在乔相旬最初闭关时,他们就决定要在仙盟的弟子里挑继位的人选,穆启一直是这个位置最有力的竞争人选。 他自认天赋卓越,又有蓬莱倚靠,于修行一道下了苦工夫,对“盟主”一位势在必得,结果这次宗门大比却突然出了个入鸾境的魁首,阮梨势头太猛,已经成了让穆启万分忌惮的存在。 宁怀书被他一番话说得哑然失声,穆启代表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是整个蓬莱,这绝不是可以轻易握手言和的小事。 怎么就是阮梨呢,怎么又是阮梨呢,好像从她离开蓬莱开始,她就一步步站到了更高更远的位置,与他们背道而驰,持剑相向。 “还来得及,”穆启没有心思去关心宁怀书的心情,他转瞬间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这才刚开始而已,来的又是跟阮梨父母有渊源的太阴界,阮梨实属胜之不武,这并不证明什么,只要他接下来能把握住机会。 他掩下所有情绪,和宁怀书一起去了阮梨的院子,赤龙涎已经拿到,他作为此行一员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走至门口处,远远就听到一声吊儿郎当的“姑娘看手相吗?”,穆启心中鄙夷,见南宫鹤居然在跟那位性子清冷的南宫大小姐搭讪,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中间,风度翩翩地替美人解围,“怎可如此冒犯溪小姐,你收敛点。” 南宫鹤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他一贯是这种作风,以前也没见穆启来这一出“英雄救美”啊。 其实南宫鹤这种混不吝的做派不怎么惹人生厌,他相貌风流但眼神清澈,不至于让人觉得他别有用心,不过冒犯确实是有的,不然他也不能挨那么多次揍。 南宫鹤慢悠悠地晃了下手里的龟甲,心说手相看不成他就自己卜个卦,院子里人不少,都在等阮梨回来,他一扭头看到卫悯悠哉悠哉地坐在石桌上剥核桃,便笑嘻嘻地凑过去,“卫师兄,要算卦吗?” 卫悯头都没抬,很给他面子地接了话,“就算一算阿梨还有多久过来。” 其实他这会儿正用讯玉跟阮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呢,只是鉴于阮梨被三位长辈包围着,一心二用难免分神,他遭了冷落,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 “好嘞,”南宫鹤手一扬,龟甲掉在桌面上,卦象横生。 “唔,还有六十六步。” 卫悯“嗯”了声,“不准的话——” 南宫鹤眼皮一跳,没敢听完就往后蹿,结果这下撞到了岳蔓,被揪着领子胡乱甩动,一会儿就晕得七荤八素。 “岳姐姐,岳姐姐手下留情啊!” 这手劲儿,这泼辣劲儿,怪不得她作为一个合欢宗弟子到现在还没真的找到双修对象呢,谁敢啊。 “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岳蔓阴恻恻地说。 南宫鹤刚要告饶,身边突然有人靠近,他没及时留意,手里的龟甲不小心飞了出去砸到对方身上。 那人还没说话,穆启又出来当护使者了,这次语气更恼怒,带了些指责的意味,“快跟溪小姐道歉!” 穆启不是管闲事的性格,他三番五次维护南宫溪,有想讨好她挽回蓬莱在太阴界心中形象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南宫鹤算是阮梨的人,他借题发挥抒发一下心中怨念。 南宫鹤被教训得一脸疑惑,但他确实不小心砸到了人家,便老老实实地准备道歉。 “穆公子,”南宫溪从他身后走出来,清冷秀美的眉眼间夹杂了些许焦急和对他多管闲事的厌烦,“麻烦你让一让。” 穆启愣住。 他没听错吧?南宫溪是在嫌弃他? 一时间院子里分外安静。 南宫溪走到南宫鹤面前,轻声说,“我能看看你肩膀上的胎记吗?” 刚刚岳蔓拎着南宫鹤一通乱甩,把他衣襟都扯乱了,肩膀上从不示人的胎记一闪而过,刚好被南宫溪看见。 南宫鹤一愣,顺从地把衣服往下扯了扯,随即便看到这位清冷美人瞬间红了眼睛。 “这胎记……只有我们南宫家有。”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惊人。 几息后,岳蔓松开手,十分友好地替南宫鹤整理了一下衣服,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第154章 你把手伸过来。 阮梨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院子,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堆熟面孔,大家显然是接到消息了,来得很齐。 但是这氛围怎么怪怪的。 阮梨没有听到欢呼声,也没有被人抢着围观赤龙涎,感到十分不适应,她默默坐到卫悯身边,看到南宫鹤和南宫溪两人互相对视,一呆滞一激动,像是都忘记了反应。 “师兄,”阮梨很是费解,“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南宫鹤非要给南宫溪看手相结果把人惹急了?这也不像啊。 卫悯把剥好的一小堆核桃仁推给她,让她补补脑子,简短几句话做出总结。 “南宫鹤是南宫家遗落在外的幼子。” “咳咳!”阮梨险些被核桃仁呛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电光火石间想到南宫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过自己夫人和齐浅出事时都怀着孕。 原来不仅她活下来了,那位南宫夫人的孩子也还活着? 阮梨捧着核桃仁,只觉得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她对刚刚一脚迈过院子门槛的南宫靖说,“叔父,你小儿子找回来了。” 南宫靖一个踉跄,“??!” 后面跟着的两位家主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充满了哭声泪雨,南宫靖老大一个中年猛男,抱着失而复得的南宫鹤哭个不停,还是南宫溪在一旁安慰着,才给了南宫鹤一点喘息时机。 南宫鹤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中,对自己的身世倒没有太大的惊讶,就是觉得很突然。 “……我是被人放在天机门山下的,之所以姓南宫,是因为襁褓里有条绣着南宫二字的手帕。” 赫连家主围坐在石桌旁,手里还捏着俩核桃,她沉吟片刻,“你和阿梨应当都是凌天带出去的,只是不知为何你会出现在天机门山下。” 说是不知为何,但在场的几位家主心中都有数,阮凌天当时以重伤之身带着两个刚出生的婴孩逃出太阴界,一定会去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蓬莱,阮梨被送去蓬莱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同被带走的南宫鹤却去了天机门,这一定是因为阮凌天出了事,否则他再怎么样也会把孩子留住,日后再送回太阴界。 赫连家主的话似乎没有深意,只是指出一点疑点,那边还在现场认亲,她充满探究的视线落在卫悯身上,后者岿然不动,安安静静地剥着核桃,他剥得小心仔细,剥完后攒成一堆递给阮梨。 那么一小堆的核桃仁要费半天工夫,阮梨接过来直接一口塞进嘴里,是非常败家的吃法,注意到赫连家主看过来的视线,脸颊鼓囊囊地说,“姑姑要吃吗?可是我都吃完了。” 赫连家主嘴角抽了下,“你开心就好。” 阮梨确实挺开心的,今日不仅“见”了娘亲,拿了赤龙涎,南宫鹤还找到了家,唉,他身上那件都是补丁的袍子应该可以扔掉了吧,南宫家还是蛮富的。 “师兄,”阮梨偷偷摸摸地用讯玉传音,卫悯没抬头,只是剥着核桃掀了掀眼皮。 “你把手伸过来。” 顾忌着长辈在场,阮梨颇有点鬼鬼祟祟,她在桌下摸到了卫悯伸过来的一只手,悄悄攥住。 卫悯最开始以为她是想牵手,但很快指尖传来一抹凉意,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套进了他手腕,略有些重量地在瘦削的腕骨间挂着。 他眼睫轻颤,将手收回来看了看,是一串颜色纯粹,颇有些玲珑的妖丹珠串,中央缀着个莲状的青玉坠饰,浑圆饱满的妖丹衬在雪白的肌肤上,有几分出尘之感。 在这条珠串之上,是一条因为戴了许久而微微有些磨损的红绳,上面同样缀了颗妖丹,这是阮梨自己赢来的 她将 阮梨观察着卫悯的表情,见他一直垂着眼看那条珠串,也不说话,就跟看入神了似的,忍不住催促,“你说话呀。” 卫悯终于肯把脸抬起来一些,他凤眼狭长深邃,好似含着幽深的暗光,那些辨不清楚的情绪被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只窥得见一星半点。 他明知故问,“说什么?” 赫连家主的视线好像又扫了过来,阮梨有种在家长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的感觉,有点心虚,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些,用讯玉接着说悄悄话。 “说你喜不喜欢呀?” 阮梨自己宝贝多,经常送别人东西,但没有一次这么心心念念对方的回应,她觉得这条珠串对自己意义不一般,卫悯作为它的主人自然也要有点不一般的反应才成。 指尖从一颗颗饱满的珠子上捻过去,卫悯定定地望着阮梨,那双总是透着些漫不经心的眸子似乎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以至于让人觉得他接下来好像要说些什么了不得的话。 她问的是珠串,卫悯却只是看着她,眼里是她的影子,话里也都是她。 “喜欢。” 简简单单两个字而已,却比书上那些辞藻华丽的情书还要动人,这样直白的词语是卫悯心绪起伏间最容易吐出口的一个,但不是唯一一个。 阮梨莫名就有点脸热,她揉了揉耳朵,非常欲盖弥彰地把脸转了过去,佯装成正在看南宫家认亲现场的模样,还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结果桌底下刚刚被她戴上珠串的那只手却旁若无人地伸了过来,和她的紧紧扣在一起,指腹轻轻摩挲着。 她吓了一跳,余光去偷瞄跟自己坐在一块的赫连家主。 “干嘛呀?” “牵一会儿。”卫悯比她坦荡多了,就是话音稍低,显得黏黏糊糊的,跟他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阮梨又是害臊又是心虚,竭力稳住自己,当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目视前方。 旁边的赫连家主眼皮直跳,连核桃都捏不住了。 如果说剥核桃喂核桃还是正常的师兄爱护师妹,那现在这个偷偷牵手就真没法解释了。 赫连家主透出洞悉一切的目光。 第155章 下一站,蓬莱。 离开太阴界那天,阮梨这群刚来不久的“外人”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三位家主全到到场送行,还准备了一大堆稀罕物儿让他们带上,阮梨被赫连家主手拉手说着话,另一边南宫靖也在拉着南宫鹤絮絮叨叨。 “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确定了吗?” 阮梨摇头,“辨息尺还没有反应,大概要等出了太阴界再试一试。” “好吧,”赫连家主打量着她嫩白稚气的脸,阮梨在她心里也就是个小姑娘,她作为长辈是不放心让她到处历练的,太阴界的人都很守旧护短,对孩子没有那么望子成龙的盼望,安安分分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至于修为如何,飞不飞升,那都是小事。 但阮梨毕竟不是太阴界的人,她身负冰火双灵根,从命格上看就不一般,也没法强留。 “你小心着那两个蓬莱的,我看姓穆的那个心眼多着,他近来修为不稳,心境也会随着发生变化,就算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也不稀奇,你要时刻提防着。” 修为不稳绝不是件小事,要不也不会有走火入魔这个说法了。 阮梨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清楚,她刚开始对穆启不太熟悉,说不上戒备与否,但他这个人相处下来就能发现一些不太和谐的地方,演得很假。 “除了这些,你自己的事也要上心,”赫连家主意有所指地说,“你年纪还这么小,道侣的事倒不用着急,且慢慢来。” 阮梨心虚,直觉她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毕竟她和卫悯相处的时候也没有太避着人,“我知道的。” 她忍不住替卫悯说好话,但用的话术是夸奖自己的,“我眼光很不错的。” 赫连家主听出她话里的维护之意,无奈笑笑,慈爱地抚了抚她的肩头。 罢了,那个叫卫悯的孩子虽然长得招摇了些,但能得阮梨青睐,性子应该是不错的,而且比她稍长几岁,看起来还挺会照顾人的。 一行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话,阮梨被长辈唠叨完,又腾出空去安慰一脸不舍的南宫灵。 “我以后有机会还会来的,我父母都还在这儿呢。” 南宫灵其实比她还稍微大上一点,但成长环境简单,性格单纯,有些时候就跟小孩似的,“那你一定记得来啊。” 又说了几句,这场规模隆重的送行才算结束,南宫鹤穿着身崭新的长袍,身上多了好几件价值不菲的配饰,总算脱离了那副乞丐装扮,不说话的时候配上那张风流面,倒显得有几分贵气逼人了。 就是不能开口,也不能动。 他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摆弄辨息尺,嘴里说个不停,“我那老爹太能哭了,真吓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个年纪突然发现身世真相,跟那些有血脉关系的亲人相处起来其实有些尴尬,彼此之间还需要时间磨合,但现在时机不对,也没那个心思,南宫靖倒是想把他留下认祖归宗,但南宫鹤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如今是天机门弟子,这辨息尺只有他能用,怎么可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阮梨赞同地点头,“南宫叔父真的很会哭。” 就是配上那副严肃长相很令人不适应。 南宫鹤忽然扭头瞅她,笑嘻嘻地说,“这么一算,你是不是得叫我兄长啊?” 阮梨抱着胳膊,迅速找出他话里的漏洞,“咱们谁先出生的还不一定呢,你怎么知道是我叫你哥,而不是你叫我姐姐?” 她笑容狡黠,“不过你长得确实显老。” 南宫鹤呵呵了,被也堵得哑口无言,他就不该占这个便宜。 不知是太阴界地段如此,还是有其他妖兽据守,外面这片区域有很强的妖气,不宜久待。 阮梨探头催促,“结果出来没?” 南宫鹤嘀嘀咕咕,“这辨息尺是镇宗之宝你懂吧?年岁久了,我怀疑它不太灵光了。” “诶诶,出结果了!” 他仔细辨认一番,仰头看向阮梨,声音有些迟疑,“……蓬莱。” 阮梨微微怔忡,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居然是蓬莱,她心里那些以为要继续积攒的疑点一下就有了出口,居然这么快。 心里有所思量的几人都没说话,洛笙神经大条,一点也没留意到氛围的异样,不明所以地问,“蓬莱有赤龙涎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 还需要他们跑这一遭吗? 穆启沉着脸道,“如果有我父亲当然会拿出来,但如果我父亲根本不知道蓬莱有赤龙涎呢?” 他说的有道理,洛笙便没再吭声了,其实他也就是一问,没什么意思,反倒是穆启的反应有点大,以为他是故意话里有话似的。 穆启反应异常当然是有原因的,他太了解穆霄亭了,知道他这位父亲并非是一心一意向着仙盟的,如果他手中真有赤龙涎,不交出去也是可能的,只是他迟迟没能跟穆霄亭联系上,心里的猜测没法求证,一时心慌才忘记了遮掩。 岳蔓瞥了眼穆启,她跟阮梨走得近,虽然知道的内容不全,但已经隐隐猜到可疑之处,这次去蓬莱恐怕会闹得很大。 她拍板决定,“那就去吧,你们谁那里还有传送阵?” 穆启好像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失态了,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温和模样,只是一直戴面具的人忽然表现反常,别人便不可能再继续相信了,心里埋下了疙瘩。 “我有。”穆启拿出了两个传送阵,是小型的,他们几人得分成两队。 岳蔓自然而然地要跟阮梨一起,但这次一向默不吭声的洛笙却突然抢了先,执拗沉默地站到了阮梨身边。 她眼角直抽,“你干嘛?” 洛笙瞅她,用酷酷的表情说,“我跟阮梨一起。” 虽然他表情很酷,但眼神中隐有祈求之色,想到他把阮梨当成救命恩人,在太阴界也没找到什么叙旧的机会,岳蔓善心大发,决定自我牺牲一回,不太情愿地站到了穆启的队伍里。 南宫鹤就跟个多余的一样,刚想往阮梨那边走,就被岳蔓拽了过去,“你跟我一起。” 这边俩蓬莱的,她要是不拉个熟悉的人陪着,实在受不了。 第156章 果然是冰火双两根。 阵法布成后两队人便各自进了传送阵,蓬莱离太阴界这里很远,一般传送也需要半炷香的工夫,但这次失重般的空白感一闪而过,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 “这里不是蓬莱。” 卫悯扫视周围,眉头微蹙,他们不知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周围到处都是断臂悬崖,分明是白日却不见一丝光亮,黑雾如同一道巨大的幕帘笼罩住这片天地,遍布不祥气息。 卫悯敏锐地在这里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下意识扣紧身边人的手,“跟紧我。” “师兄,”阮梨就站在他身边,但浓稠的黑雾遮住了她的身形面容,就连声音也显得忽远忽近,“这是什么地方?” 她似乎是紧张,也可能是害怕,寻求庇护般往卫悯身边靠了靠,还没贴上去,就有什么冰冷的物件儿贴上了她的脖颈,准确无误地抵在了她脆弱的喉咙。 卫悯声音冷着,含着一丝嘲弄意味,“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 “阮梨”笑了几声,嗓音忽然就变了,变得黏腻勾连,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师兄好狠的心啊——” 卫悯根本没有要与她纠缠下去的意思,他手里握着一把玄金两色的断剑,昔日叱咤风云的“胜邪剑”如今残缺得叫人认不出来,但煞气更盛,几百年没过饮血了,杀意一起不给人留半点退路。 剑风狠狠扫过,但“阮梨”的身影霎时间便散在黑雾之中,一双幽黄色的竖瞳如同鬼火般出现在漆黑的半空中。 只一刹那,卫悯便辨不清方向,阮梨和洛笙全都不见了。 —— 阮梨发现卫悯不在身边后也没有慌张,她本来就没什么依赖性,也不担心卫悯会出事,他如今表现出来的修为都还有所保留呢,如果他这样还会出事,那再多她一个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周遭雾气缭绕,跟她才进过的异界有些相似,但这里没有特别明显的魔气,只让人觉得幽冷,她也没察觉到这里还是个方向难辨的奇诡之地,因为她本来就是路痴,发现左走右走没有尽头后她也十分淡定。 路痴嘛,她怀疑自己,都不会怀疑这个地方有古怪。 可能是她太淡定了,一直藏在暗处的那位就淡定不起来了,阮梨再一次准备随便选个岔路口时,听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 紧接着,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双浮在空中的幽黄色竖瞳,密密麻麻地将阮梨包围住,有一些甚至眼大如灯笼,它们像是潜藏的野兽,冰冷嗜血,时刻准备着张开獠牙。 阮梨还听到了吐蛇信子时的嘶嘶声,那是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这是一群蛇类妖兽,大部分是低阶,但还有几个是中高阶的,它们连竖瞳中都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意味,明显开了灵智。 阮梨进退两难,跟它们僵持了下来,她手握越焚,在僵硬的氛围里听到一阵曲调阴森的笛声。 几乎是笛声响起的那一刻,围绕在周围的妖兽全都动了! “嘶——嘶——” 阮梨还没出声,越焚剑先骂骂咧咧地开了口,“本尊最讨厌蛇了,恶心!” 火光乍起,瞬间照亮了这片天地,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妖兽身形暴露无遗,果然是蛇,它们身体呈现血一般的猩红,暗纹诡谲,细的像手指那般,粗的却比越焚横过来还有宽! “妈呀,”阮梨小小惊呼一声,倒不是害怕,但是眼看着这些粗细不一纹诡谲的蛇们缠绕在一起,视觉冲击力太大了,说鸡皮疙瘩掉一地那都不是夸张手法,而是写实。 “太恶心了,”阮梨呢喃着,硬着头皮跟蛇群缠斗,在持续不断的笛声中,这些蛇互相缠绕着,蛇身纠缠到一起,进退有序,好似在按照某种队形和招式进行攻击,难对付程度直线上升。 每次被阮梨用剑砍出缺口,就会有其他的蛇迅速补上,阮梨看出端倪后便换了打法。 她口中念诀,无形的灵力被抽调运转,化作熊熊烈火包裹住了越焚剑,眨眼间将它变作三寸长的火器,剑风肆意横扫,见密不透风的蛇墙直接烧了大半! 阮梨一边游刃有余地给越焚加火,一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烤蛇肉好像也挺好吃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出来后,连阴森的笛声都好像断了那么半秒。 最外层的蛇烧成了灰烬,后方中高阶的妖兽却补了过来,它们睁着幽黄色竖瞳,巨大的蛇尾横扫过来,阮梨一剑砍上去也就给它在鳞片上多了道划痕。 这么多蛇,不少还是有了灵智的中高阶妖兽,有阵型有预谋地堵着她打,阮梨合理怀疑它们背后还有一个真正有控制权的人。 说不定就是这个吹笛子的。 阮梨不再留手,她如今的心态跟以前大不相同,知道每一次实战都是自己练手的好机会。 “照霜!” 冷风骤起,照霜剑被阮梨握于手中,她双手合持一剑,冰的冷冽与火的灼热交汇到一起,碰撞出前所未有的爆发力。 阮梨看准了位于阵型中央的那条巨蛇,身形轻巧地跃起,双剑齐出,剑锋处火光和寒霜两两相望,幽黄色竖瞳中倒映出少女持剑的身影。 “嘭!” 巨大的蛇尾砸摔下来,一些低阶的妖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压得粉身碎骨,阮梨落地的瞬间剑尖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她抬起头,急促的喘息还没平复,卷翘的眼睫上落了几片雪。 而摔下来的那条巨蛇已经失去了生机,颓然地睁着那双无神的竖瞳,眉心处妖丹被烧,它庞大的蛇躯一半被封封住,一半却被烧得只剩下空洞的骨架。 “啪啪——” 黑雾最浓郁的地方有个身影逐渐靠近,女声黏腻却嘶哑,听在耳中好像有刀刮骨,十分难受。 来人鼓着掌,腔调古怪地说,“果然是冰火双灵根,怪不得能伤得了乌墨。” 乌墨。 阮梨神色骤然转冷。 第157章 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吗? 来人一身火红劲装,手里持着一条尖刺弯钩的蛇鳞长鞭,腰间还别着根骨笛,饶有兴味地从黑雾中一步步走来。 阮梨面无表情地抬眼看过去,“你认识乌墨。” 她用的是肯定式的语气,已经猜到这个女子也是魔族,看这嚣张做派显然还是个有点地位的,不过阮梨对魔域现在几足鼎立的局势不甚了解,一时猜不到她的身份。 “当然认识啦,还是老朋友呢。” 玉佛心笑吟吟的,嗓音拖腔带调,那股黏腻感好像如有实质能黏到人身上似的,听了只觉得分外难受,配合着她身后蛇群“嘶嘶”的吐信声,说不出的诡谲。 她相貌颇为昳丽,但半张脸覆盖着阴森森的黑鳞,眸子也如蛇瞳般透着凶性,那些受她驱使的蛇们分外亲近她,一会工夫就缠满了她的四肢,身形隐去后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阮梨看到这一幕对她倒是有了几分了解,魔族修道奇诡,修的不是功夫也不是心性,五八门,像那位穹冥魔尊就是以一具白骨之身修行的,而眼前这位修的显然是和妖兽共修,将自己也修成了半个兽,以此得到驭使它们的能力。 “乌墨回去后可是说了不少你的好话呢,”玉佛心被黑鳞覆盖的那半张脸看不出表情,显得十分冷幽,另半张脸却是笑着的,意有所指地说,“虽然他没说实话,但我知道他那身伤是拜你所赐,小姑娘,我看你如今已经修至入鸾境,又是百年难遇的双灵根之体,咱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阮梨不受她蛊惑,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喜欢蛇。” 一条两条还行,这魔头自己就能组个蛇窟了,她真受不了。 玉佛心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嘶,那可麻烦了,我家小乖乖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她一看就是心肠的魔,阮梨懒得跟她玩文字游戏,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是不跟我打,就把我同伴都放出来,我们误入你的地盘,但没有要与你交恶的意思,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没去蓬莱,却来了这么个鬼地方,显然是那传送阵的问题,也可以说,是穆启的问题。 “你同伴好着呢。”玉佛心不以为意,不过她说的是实话,她没对那两人做什么,只是使出看家本领将他们暂时困住了,那两人都是好对付的,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小姑娘,你既来了我这里,难道就不想得到点有用的东西吗?” 她正愁没机会找这位仙盟弟子呢,现在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玉佛心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我知道乌墨杀了你一位师兄,你很想为师兄报仇吧?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如何。” 阮梨手里拎着剑,长睫未垂,暗暗思忖这魔的话,她是要杀乌墨 报仇没错,但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分得清,当务之急是寻找赤龙涎。 她心中所想没有说出来,只貌似感兴趣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玉佛心脸上带笑,她似乎一直是笑着的,但那股笑意只会令人不寒而栗,“乌墨现在龟居魔域不肯外出,我摸不透他的打算,但你既伤了他,就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迟早要被他找上门,你修为天赋俱佳,但到底年轻些,对上乌墨还有些吃力,我可给你一物让你去对付乌墨。” “听起来不错,”阮梨眯了眯眼,她眸子清亮润泽,透着股狡黠劲儿,“你总不会白帮忙,要求呢?” 玉佛心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我要他的一魂一魄。” 乌墨如今在魔域是割据一方的魔君,麾下魔兵魔将足足三十万,他好大喜功,一直在想法子四处招揽魔兵,还觊觎魔骨——他要魔骨当然不是为了复活魔尊,他是贪图魔骨中的力量,想借此直接登上新任魔尊的位置。 玉佛心跟乌墨横眉冷对快百年,双方争执不休混乱不断,她跟阮梨做这个交易,一是为了借阮梨之手将人除去,二是为了拿他的一魂一魄锻造魂器,证明自己的力量,借此收拢他麾下魔族,壮大自己势力。 就算不知道这魔头身份,阮梨也大概猜出她的用意了,她迎着玉佛心的目光笑了一笑,觉得蛮有意思,“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阮梨叹气,“你利用我杀乌墨也就算了,咱们算是互惠互利,但你拿他的一魂一魄去收揽他麾下残兵,这么一来你成了一家独大,魔域离统一之势又进一步。你觉得我会这么蠢吗?” 魔域自穹冥陨落便成了一盘散沙,大小魔君争执不休,这也使得他们始终自顾不暇,没精力去给各个门派添乱,但要是真统一了,或是出了个力量强大又有征服欲的魔头,两边交战是迟早的。 阮梨揉了揉自己的脸,“我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吧?” 怎么会以为她会上这种当? 玉佛心沉默了一会儿,心思全被猜中,她也不觉得尴尬,“是我看轻你了,但你要知道魔域现场除了我和乌墨,还有大小魔君四五个,兵力四散,我就算得到了乌墨的麾下余部,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是魔就有贪欲,有野心,但玉佛心跟乌墨的野心还不太相同,乌墨是想一统魔域重攻仙山门派,实现穹冥未尽的宏图霸业,但玉佛心看得很清楚,魔尊穹冥证的是杀道,是天道都不容的一条路,她不会去重蹈覆辙,她要的是将魔域局势稳定下来,安安稳稳做她的魔王。 阮梨没被忽悠,她摇摇头,态度也很坚决,“杀乌墨可以,但我要他神魂俱灭,你要的一魂一魄我给不了。” 玉佛心沉默下来。 乌墨一死,他的麾下要么是重新选出一个魔君,要么是另投新主,她要一魂一魄是为了在那些魔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尽可能地将余部全部收入麾下,但就算没有这一魂一魄,只要乌墨死了,跟她作对的魔君就少一个,日后行事也方便许多。 “成交。” 第158章 咱们蓬莱真的有赤龙涎吗? “阮梨!” 洛笙发现周遭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他身边空无一人,又怎么都走不出去,在黑雾中打转了半晌,眼前又忽然出现了亮光,阮梨静静地站在前方,好像从未走远。 他担心阮梨受伤,有些着急地走过去,“你没事吧?” 自从知道阮梨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洛笙虽然平日里还是副闷葫芦的样子,但心里已经决定要一直守在阮梨身边,为她避灾分忧,非常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保镖的位置上。 “我没事。” 阮梨左右环顾,“我师兄呢?” 看到她果真没事,洛笙舒了口气,“没看到卫师兄。” 她话音刚落,卫悯就从黑雾中走了出来,他一身玄色长袍,身量极高,手里还拎着个庞然大物。 阮梨凑近一看,发现他手里捏着的是条暗红条纹的巨蟒,气息沉郁,估计都快要蜕成高阶了,这会儿半死不活地在地上拖着长尾。 这蛇显然是玉佛心的麾下,阮梨刚刚才杀了一条,没想到卫悯居然也逮了一条。 玉佛心怕是要心疼死。 她笑眯眯地问,“师兄,这蛇拿来炖羹吗?” 额头一痛,是卫悯屈指弹了她一下,”什么脏东西你都吃?” 他随手把巨蟒丢给洛笙,“拿去剥了,妖丹不错。” 何止妖丹不错,这蛇在玉佛心的蛇群里也是门面一般的存在,蛇麟蛇皮蛇胆蛇胆,全是宝贝。 洛笙默默把蛇接过去,他性子沉闷,不爱说话,但办事很利索,也不觉得自己被卫悯使唤有什么不对,反正卫悯是阮梨的师兄,四舍五入他就是在帮阮梨干活,很合适。 “好了,咱们现在进传送阵吧。” 阮梨拿了个新的传送阵出来,意味深长地说,“回去后得问问穆师兄是用何居心。” 彼时,穆启一行人已经快一步到了蓬莱。 “阮梨他们怎么还没来?” 没等多久岳蔓就察觉到不对,疑惑而眼神凌厉地看向穆启,质问道,“你给的是来蓬莱的传送阵吗?” 两波人进阵时间一前一后,这会儿阮梨却还没出现,一定是出事了。 穆启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相貌,“岳师妹,我给的传送阵没有问题,但如果他们不小心动了阵法的那里,我可就不保证了。” “你什么意思!” 岳蔓一听就觉得他这是在推卸责任,其中肯定有古怪,但她急着确定阮梨等人的安危,便没有跟他继续争论,而是尝试用讯玉联系。 但这会儿阮梨等人已经重新进了传送阵,没法用讯玉联系。 宁怀书见她脸色不好,便安慰了句,“用讯玉联系不上或许是因为他们还在传送阵中,或许只是慢了些,没什么问题。” 只是心中也有些疑惑,他无法确定穆启有没有对传送阵动手脚。 岳蔓根本没被安慰到,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已经将蓬莱众人划为一丘之貉,没一个值得信任的。 但她闹脾气也没用,穆启已经率先进了蓬莱,他是蓬莱掌门的独子,又在仙盟中有些分量,弟子们都很敬佩他,有人认出后叫了声“师兄”,他便很快就被簇拥住了,连同宁怀书一起,好不热闹。 “两位师兄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师兄你在仙盟待得好吗?洛师兄总是念叨你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不知是谁忽然提了一句“白芊芊”,氛围顿时冷凝。 白芊芊死得太不光彩,跟魔族勾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顾忌着蓬莱脸面,这事儿没有外传,但白芊芊的铭牌已碎,知道她死讯的人不在少数,大家稍微想一想,也就知道她的死肯定不是件简单事。 穆启的脸色是难看,因为觉得自己被连累着受到了侮辱,宁怀书则是神情复杂,人死之后留下的记忆也不禁美化了,尽管他知道白芊芊做了许多错事,可念及她的温柔体贴,还是没法真正地恨她。 好在有机灵的弟子很快将这事儿遮掩回去,穆启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去见了穆霄亭。 他那日传书后不久就发觉书信被毁,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往蓬莱传信的事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这次偷偷动了给阮梨他们的传送阵,就是为了争取一点时间,率先跟穆霄亭通通气。 父子俩见面没有寒暄,直奔主题,穆启将他们在太阴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虽然他知道的内容不多,但听到阮梨已经跟太阴界几位家主相认的时候,穆霄亭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穆霄亭知道自己当年所作所为不算太高明,但他赌的就是太阴界无人外出,和阮梨没有机会进入太阴界,却不想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到这一遭,他本以为太阴界那块赤龙涎已经被冥火毁了。 怪只怪当年从魔域急调出来的那些魔兵数量不多,不然就能直接将阮凌天夫妇连同赤龙涎毁个一干二净,哪还有后面那些事。 “父亲,”穆启没有留意到穆霄亭的神色,关于阮凌天夫妇他所知甚少,现在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前途,“咱们蓬莱真的有赤龙涎吗?” 这才是穆启急忙先一步赶回来的原因,蓬莱是他的主场,如果这一次还被阮梨抢了先就太不应该了,他必须拿到赤龙涎。 “不在我手上。” 穆霄亭眼神晦暗,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很多,阮梨也不可能没有怀疑,只是她应该还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他眼中阴霾密布,那就让她永远也找不到。 “怎么会,不在父亲手中还能在哪里?”穆启有些急切,“父亲,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赤龙涎,我不想再被阮梨压一头。” 穆霄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皱起眉,“你心境不稳。” 修为不稳便已经是危险的前兆,通过闭关等途径还能稳固下来,但心境不稳就很办了,几乎预示着接下来要么是修为永远止步不前,要么就是走火入魔。 穆启咬紧牙,不肯承认。 他只是一时着急,远不到影响心境的程度。 第159章 别想出来作乱! 阮梨来到蓬莱时,周遭霎时一静,弟子们的反应和看到穆启的反应截然不同,好半天才有几个面熟的弟子犹犹豫豫地过来打招呼,他们都是以前跟阮梨来往较多的,也受过她很多恩惠,实在没有那个脸装不相识。 “小师妹……” 阮梨对着他们弯眸一笑,露出她讨人喜欢的小梨涡,模样清甜又灵稚。 看到她这副好似完全不计较以前的模样,这些弟子心中一喜,立刻便轻松起来,想亲热地再讲几句话,他们对阮梨可好奇了呢! 阮梨却在他们开口前先笑眯眯地说,“我不是蓬莱弟子了,你们这么称呼我不合适。” 几人立刻噤声,无措地对视几眼,都有些呆愣。 肩膀被拍了一下,阮梨回头去看,卫悯将手搭在她一边肩膀上,姿态随意地勾着她往前走,懒声,“别浪费时间。” 他身板端肃挺拔,一双凤眸狭长清黑,从高处望下来时好似纳进了周遭所有的光亮,眉眼线条都很是锐利,有种毫不费力的张扬神采,端的是世间难得的好颜色。 阮梨忽然对他笑了一笑,“好呀。” 两人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洛笙默不吭声地在后面跟着,大概是察觉到了阮梨对这些蓬莱弟子的态度,他冷着一张酷脸,对一些试图搭腔的弟子毫不理睬。 “阮梨怎么也回来了?难道她后悔想回蓬莱了?” “你在想什么?阮梨如今都是仙盟弟子,十六岁的入鸾境!你以为她还稀罕蓬莱?” 弟子们议论纷纷,话题大多都集中在阮梨穆启这些人来蓬莱的目的上,好奇他们要做什么,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好奇阮梨离开蓬莱后为何在修为上突然进步那么大,从最初的天赋平庸到如今的入鸾境天才,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机缘? 这些议论声通通被抛到后面,阮梨越往里走就越发现,尽管自己已经离开了,但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一草一木她都格外熟悉,有些东西是永远都割舍不下的。 她深吸口气,看着面前熟悉的大殿,这是穆霄亭的居所,她还是他徒弟时每月都会来一次,但也仅此而已了,不像宁怀书几乎每天都能来,穆霄亭喜欢清净,喜欢优秀的弟子,阮梨自知不讨他喜欢,非必要时候都不会往她跟前凑。 在那时阮梨的心里,穆霄亭是威严的象征,他严肃端正,操劳宗门事务的同时还在不断提升自身修为,他是一位严苛冷肃的长辈。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心里藏着难以示人的秘密。 “阮梨。” 洛青书站在门口,他跟上一次见面时大有不同了,面容更阴郁,周身围绕着一股失意味道,大概是落选仙盟的结果对他打击太大。 因为穆霄亭本人太注重修为,蓬莱的弟子们便暗自里形成了一种以修为高低为标准的鄙视链,洛青书一向心高气傲,落选之后估计没少听风凉话。 他直勾勾地盯着阮梨,眼神说不上是愤懑还是如何,“芊芊死了,是你杀的吗?” 仙盟并没有特意隐瞒白芊芊的死亡真相,只是穆霄亭单方面控制了一下流言蜚语的传播,他不希望蓬莱的名誉因此受到损害,只是有心想要打听的话,也不会一无所知。 阮梨不知道洛青书知道了多少,也懒得去管,她只是淡淡地掠了他一眼,有些无趣地应了,“是啊。” “你真狠,”洛青书紧紧握着拳,像生根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但眼神充满恨意。 卫悯从进蓬莱开始就蹙着的眉皱得更深,冷冷地瞥洛青书一眼,烦躁而阴戾地啧了一声。 就说蓬莱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师兄,”阮梨笑盈盈地抬起脸,“别生气。” 卫悯垂下眼,忽然用手盖住她的脸,巴掌大的脸轻易就被笼住了,阮梨正不明所以,就被卫悯虚搂着往前走了。 穆霄亭已经等了一会儿,他刚跟穆启谈完,父子俩静坐一处,氛围有些凝滞。 “来了。” 穆霄亭微颔首,没什么表情,“坐。” “我不知蓬莱有赤龙涎,你们暂且住下自行探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他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冷漠之色溢于言表,就像无数次面对阮梨时的那样。 阮梨淡声,“我要去拜祭我父亲。” 穆霄亭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滞住。 他对太阴界里发生的事情的了解都是从穆启口中得知的,穆启并不知道阮梨还去了她父母的坟冢,但穆霄亭可以肯定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当日他将阮凌天的尸骨重新送回太阴界,那些人是好生将他安葬了的。 蓬莱立的这个墓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以。”穆霄亭将茶杯放下,佯装不知情的模样。 阮梨也没再多说,有些事情问是问不出来的,没有证据穆霄亭怎么可能会承认。 一行人暂时在蓬莱住下,岳蔓跟阮梨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仙盟传信告知目前的情况。 书信传得很顺利,翌日这封信就到了乔相旬手中,他看完信后招来一位弟子,“副盟主闭关可结束了?” 顾青斐回:“还未,师尊说最晚明日。” 当晚齐峰便出关了。 他闭关几日稳固了境界,但精神看起来却十分憔悴,顾青斐传话的时候几次发现他都是失神,不免有些担忧。 “师尊身体不适吗?” “无碍。” 齐峰捏了捏眉心,他是老好人般的弥勒佛长相,但现在神情阴郁,心事重重,和以往和气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判若两人,尤其是眼睛,幽黑深邃,令被注视着的人心中一突。 顾青斐目露担忧,总觉得师尊有些不对劲儿。 “把信拿过来,你退下吧。” 齐峰看完了信,信上没说太多,只告知他们已寻得太阴界的赤龙涎,现在一行人待在蓬莱。 赤龙涎…… 齐峰目光幽幽,识海突然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他冷斥,“别想出来作乱!” 大殿空旷,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第160章 给它做个剑柄吧。 阮梨住了自己原本在蓬莱时候的住处,因为她当初离开时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带走了,白芊芊也没了霸占她屋子的心思,这处地方便空置下来,一直留到她这次再回来。 其实这处地方并不算太好,胜在空旷,阮梨一人就能拥有一个大院子,旁边闲置出来的几间小厢房都被岳蔓和南宫鹤挑走了,洛笙没抢过他们,又不想住到别处去,就死皮赖脸地跟南宫鹤同住一屋。 霎时就热闹起来。 分配好房间,岳蔓悠哉悠哉地闲逛完毕,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阮梨,“你师兄住哪儿?” 阮梨正吃着东西,被她突然袭击吓得险些呛到,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别过脸去,语音含混不清,“就住我那里啊。” 岳蔓几步迈过来,弯腰逼视,不依不饶地问,“什么叫就住你那里,跟你住一个屋?” 她高高地挑起眉梢,很是戏谑,“跟你睡一张——唔唔你捂我嘴干嘛?” 阮梨紧张地四处张望,“你知道就知道,说出来干嘛呀。” 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岳蔓冷笑,“你们俩那么明目张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阮梨不服气,“哪有很明目张胆?我们不就是正常相处吗?” 她觉得自己和卫悯的相处方式就是很普通很正常啊,都不知道岳蔓是怎么看出不对的。 岳蔓把她手里的东西抢过来自己吃了,“你们俩正常相处都比别人腻歪,瞎子才看不出来。” 她好歹也是合欢宗出身,该有的眼力还是有的。 阮梨眨了下眼,乌黑的眼珠盯着她,嘀咕道,“都知道了?” “我算一个,南宫鹤算一个。”岳蔓思考了下,“蓬莱那俩应该没看出来,洛笙不知道,他看起来不关心这些。” “哦。”阮梨也没太在意,就是被看穿后感觉有点不自在,“你跟南宫学学,看破不说破好吧。” “切,”岳蔓分外不屑的样子,“南宫那是能说的早就说了,你和卫悯没出秘境那会儿,他就神神叨叨地说你们俩不对劲儿。” 岳蔓颇感兴趣地说,“南宫不愧是天机门弟子啊,都能预言了。” 阮梨:“……” 她表情呆呆的,“他都跟谁说了啊?” “你百里师兄啊,跟净思也说了,我还听到他跟天机门那几个弟子嘀咕呢,不过那些人信没信就难说了。” 南宫鹤真挺大嘴巴的,他自认为看透真相,拽着人嘀咕不停,百里越不信,他就跟其他人说,非找到一个相信他的不可。 “……” 阮梨揉揉自己的脸,跑进屋里跟卫悯告状,“师兄!” 屋里就一张床,不过挺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但卫悯个子太高,躺上去后空间好像一下子就变狭窄了,他两条长腿随意搭着,正半躺着翻一本书,阮梨一看封面,是她爱好的地摊文学,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 阮梨很不客气地扑过来,被卫悯稳稳接住,一手搭在她腰间,将她扶着往上托了托,“怎么了?” “南宫鹤到处说我俩好上了,以前还没好上的时候他就这么说。” 卫悯挑起眉梢,有点惊讶的样子,“他眼力这么好?” “?” 他轻笑着在阮梨唇上啄了两下,“他说得也不算错。” 又问,“你什么时候去看你父亲的墓?” 那墓里百分百不是阮凌天,阮梨过去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借此逼穆霄亭说实话,“明天吧,南宫还在找赤龙涎的具体位置,穆霄亭说他不知道蓬莱有赤龙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穆霄亭的心思太深,他的话很难令人相信。 “嗯,”卫悯摸了下她脑袋,“最近还会忽冷忽热吗?” “不了,”提起这事儿阮梨挺高兴,她如今将冰火双灵根用得很好,不会出现以前那样不可控的情况。 她赖在卫悯怀里跟他一起看那本早就看过的话本子,难得享受到如此清闲的时刻,但看了一会儿就有些走神。 玉佛心跟她做了个不算交易的交易,给了她一个可以克制住乌墨的东西,阮梨一看就知道,那是一截魔尊穹冥的指骨。 像游廉这种魔尊旧部,寻找魔骨是为了复活穹冥,但玉佛心显然不是这个目的,她拿魔骨是为了增强自身力量,不过她得到的只是一小截指骨,力量有限,因此“大方”地送出来作人情,要阮梨杀了乌墨。 乌墨是肯定要杀的,阮梨自然没有不收下魔骨的道理,只是她忽然想到自己也有一截魔骨,是当时在秘境中得到的魔骨残骸,力量被削弱了不少,她拿到后便没想到要怎么用。 “师兄,”阮梨心血来潮,“你不是在剑冢中拿了剑吗?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卫悯确实很少用剑,但也没有刻意瞒着的意思,他将那把胜邪拿出来,阮梨 太残破了,连剑柄都没有,简直让人无处下手。 阮梨呆了一下,“师兄,给它做个剑柄吧。” 她说完,胜邪嗡鸣了两声,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没有合适的材料。” 卫悯考虑过,但这把剑是在仙魔大战中折损的,煞气重,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剑柄材料,便搁置下来了。 “我来找!” 阮梨看到这把剑的瞬间就想到了该拿什么给它做剑柄,那截遗留下来的魔骨残骸刚好用上,这剑邪,能压住那魔骨的魔气,其它材料可以再挑挑,阮梨说干就干,立刻捏了把传音符,开始向十方城里那些有名气的炼器师约单。 见她兴冲冲的,卫悯便没拒绝,他这把胜邪也确实需要个剑柄。 他懒洋洋地歪着头,眼中倒映着阮梨的影子,她自己或许没有发觉,她现如今一日比一日变化大,卫悯时刻注意着,估摸着她进阶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蓬莱不算个安全的地方,要是有人趁她进阶作乱,容易扰她心境,这事儿还得仔细安排。 第161章 那信的内容是什么? 阮梨独自一人去了阮凌天在蓬莱的坟冢,这些年来只有阮梨会按时过来祭拜,对其他蓬莱弟子而言,阮凌天这个名字已经十分陌生了,他们只记得蓬莱掌门穆霄亭,也就不知道当年阮凌天作为穆霄亭的师兄,这掌门之位是本该传到他手上的。 坟冢布置简单,周围有一圈淡黄色的野,这还是阮梨小时候种的,因为无人打理而显得潦草凌乱,却生机勃勃。 阮梨在坟前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挖坟掘棺,和她预想的一样,这棺椁里是空的。 阮凌天下葬一事全由穆霄亭负责,阮梨不信他会不知道这棺椁的古怪。 她冷笑一声,按照自己计划的去找了穆霄亭。 穆霄亭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要问什么,神情很淡然镇定,“坐。” 阮梨站着没动,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爹是你送去太阴界的吗?” 穆霄亭没回答,抬起头来静静望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审视意味,他对阮梨如今的变化是很惊讶的,本以为她天赋平庸,掀不起什么大波浪,没想到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她离开蓬莱。 是他草率了。 但阮梨这丫头越长大就越像她父亲,穆霄亭面对她的时候总能想到当年尚且年少张扬的师兄,他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这个孩子。 “你父亲的尸骨确实不在蓬莱,但我不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太阴界。”穆霄亭收回视线,没什么波澜地解释道。 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件事,不然没法解释他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阮梨就算怀疑也没用,她证据不够。 阮梨看着他说谎但还一副坦荡的做作样子,只觉得恶心无比,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师尊会是这样的人。 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父亲出事之前曾经往蓬莱寄过信,那时你已经是蓬莱掌门了,信应该到了你手上,那信的内容是什么?” 她差不多可以确定,那信应该是向穆霄亭告知赤龙涎一事的,阮凌天很信任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不会对他隐瞒这么大的事。 而穆霄亭明明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赤龙涎可以修补通天柱,却谁也没有告诉。 “信?”穆霄亭波澜不惊道,“大概只是些问候类的家书,记不清了。” 阮梨笑了下,对他的态度并不惊讶,这人打定主意要糊弄过去,什么都不承认,但这只让她更加确信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甚至于开始怀疑阮凌天的死是否真的是因为他在太阴界受了重伤,当年阮凌天带着两个婴孩回到蓬莱,还惦记着将阮梨安顿好后再将南宫送回去,他的伤真的重到无力回天了吗?本该和阮凌天待在一起的南宫又为何会被遗弃到天机门山下。 阮梨细细思量过,认为穆霄亭当年恐怕趁虚而入对阮凌天动过手,南宫应该是阮凌天知道自己顾不过来而特意送走搏一线生机的,否则落到穆霄亭手中,他只会斩草除根。 如果不是阮凌天回到蓬莱一事从一开始就被众人知晓,阮梨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隐藏去向,恐怕她也不会多活这十几年。 “师叔,”阮梨按照父亲那边的辈分叫他一声师叔,语调是冷的,没有丝毫感情可言,“我父亲从受伤到尸骨去向充满了疑点,我既然知道了就没有忽略的道理,在蓬莱这些天我还会继续探查,也会将此事告知仙盟,你觉得我这么处理如何?” 她这是要将事情闹大的意思,仙盟都知道了,其他宗门自然也会得知,那些人又都不是傻的,一来二去怀疑的视线自然会凝聚到穆霄亭的身上。 他在蓬莱当了几百年的掌门,一向爱护自身名誉,从没想过还有会成为众人议论中心的一天,而且当年那些事非要探查起来,未必找不出蛛丝马迹。 穆霄亭抿了口茶,神情被氤氲的水雾遮挡住,毫无异样地说,“自然可以。” 人走茶凉,穆霄亭仍然维持着将茶杯送入口中的姿势,只是半晌都没有动作。 “砰!” 整张几案都被推翻,茶杯顷刻间被碾成齑粉,穆霄亭脸色青黑,情绪起伏太大,令他五官都有些扭曲,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 “师尊……”宁怀书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被穆霄亭几乎有些狰狞的面孔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穆霄亭这个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眉眼间的深色竟然跟某些时候的穆启有些相似。 这父子俩归根究底是一类人。 令人胆寒的目光在宁怀书身上掠了一眼,穆霄亭平复了呼吸,微偏过头去,“何事。” 宁怀书下意识地垂着头,不敢跟他视线相对,很谨慎地说,“南宫鹤根据辨息尺指的方位,说赤龙涎有可能在须宝阁,要去查看一番。” 须宝阁内宝物众多,从灵草灵药到各类法器比比皆是,是整个蓬莱把守最严密的地方,也是蓬莱的根基,几百年来只有穆霄亭一人能进。 穆霄亭一时没有说话。 不知怎的,宁怀书心里发紧,他待在穆霄亭身边那么久,对他算是最熟悉的,以往只觉得师尊严厉,现在却有种心惊肉跳的不安。 “让他们去吧。” 穆霄亭淡声,“既然是仙盟的意思,我自应当与他们行方便,你和青阳一同去,仔细照看着。” 说着,他将解除须宝阁守护阵法的关键口诀教给了他。 宁怀书应声,恭敬地要行礼退下。 穆霄亭突然出声叫住他,“启儿最近是不是心境不稳?” 穆启是他大力气培养的,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但显然,如今的穆启让穆霄亭失望了。 宁怀书跟穆启走得近,自然是注意到了他这段时间的变化,穆霄亭问起,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穆师兄在太阴界又经历了一次进阶失败。” 那次进阶是靠的丹药催动,结果还是失败了,对穆启的心境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第162章 他不会再手软了。 宁怀书走后,穆霄亭径直去了大殿内部一座案台旁,上方的龛台里供奉着蓬莱师祖的石塑雕像,也就是他和阮凌天的师尊。 三百年前掌门与仙魔大战中陨落,余下的弟子不足百人,且大多资质愚钝不堪大用,按照掌门的意思,这下一任掌门的位置是该传到阮凌天手上的,但阮凌天最终却选择接下寻宝的任务,决定四处游历为蓬莱寻找新生的根基,于是掌门一位落到了穆霄亭手上。 刚即位时,穆霄亭听到过很多风言风语,谈及此事,都说这掌门之位是阮凌天让出来的,好一个“让”字! 论修为他是不如阮凌天,可掌门之位并不是谁修为高谁就合适,穆霄亭坐在掌门这个位置上几百年,如今的蓬莱是他一手打造而成,他并不比阮凌天差!可只要阮凌天在一天,那些长老,那些其他宗门的人,甚至一些蓬莱弟子,总会拿他跟阮凌天做比较,好像他修为低人一头就处处不如阮凌天! 穆霄亭眼神阴戾,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就会发现他此刻半点没有修士的样子,左边侧脸上萦绕着淡淡的黑雾,仔细看才能发现那黑雾竟是还未成形的魔纹! 修士堕魔, 穆霄亭好似早就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他狠狠一掌将未成形的魔纹打散,眼珠沁出血丝,形容可怖。 他十几年前杀阮凌天那日才发觉自己早生心魔,当机立断舍了近百年的修行自斩心魔,可心魔哪是那么好除净的,从看到阮梨一步步朝着她父亲的天赋卓绝靠近时,他心中悔惧交加,心魔再生,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住。 “师尊……”穆霄亭声音极低,“我真后悔当年留下师兄的血脉,她该跟她父母一同去了的。” 阮凌天带伤回蓬莱那日亲手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递过来,嘱咐他好生照看,穆霄亭答应了,甚至出于一时不忍真的没有动那个孩子,之后几年,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也考虑过很多种让孩子夭折的办法,但阮梨越大,她于修行上的缺陷就暴露的越多,好像真的完全没有继承她父母的优秀。 穆霄亭观察了几年,发现阮梨是真的不成气候,才慢慢放松了对她的戒心,谁成想她只是大器晚成,尚有机遇呢。 都是一时的慈悲心害了他。 穆霄亭眼神闪动,他不会再手软了。 “我比不过师兄,启儿也不成器,被那丫头生生压了一头,”穆霄亭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股莫名的阴柔,他将师尊的雕像拿下来细细擦拭,手指抚摸着雕像底部的一点凹痕,机关松动,掉出来一张漆黑带异香的符纸。 “师尊你放心,蓬莱还需要我,我不会有事的。” —— “须宝阁?” 岳蔓听说他们要去须宝阁后激动地搓搓手,“哎呀那里面宝贝那么多,我顺走一两件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早就听说蓬莱壕气,须宝阁里琳琅满目全是宝贝,这下算是能开眼界了。 南宫鹤鼓捣着辨息尺,总觉得这尺子越来越不准了,赤龙涎如果真的在须宝阁里,蓬莱掌门怎么会不清楚呢?但要是不在,辨息尺指向须宝阁又是因为什么? “穆掌门派弟子来看着咱们呢,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人。” 岳蔓顿时意兴阑珊,一扭头看到阮梨也垮着张脸,抱着胳膊跟在卫悯身边走过来,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酷酷的。 “怎么,你被洛笙传染了吗?怎么突然装酷。” 阮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装酷?我明明是心情不好在生气。” “是吗?”岳蔓笑嘻嘻地要伸手捏她脸颊,结果被卫悯冷嗖嗖的一眼瞥过来,抽了抽嘴角,手指拐回来自己捏自己,“那你说说自己在生什么气?” 阮梨挺郁闷,眼神很空地说,“可能是蓬莱风水不好,影响到我了。” 岳蔓:“……” 什么鬼。 阮梨没心思跟她扯皮,懒懒地倚靠着卫悯,手指不安分地抠他袖边的金丝纹样,一会儿就揪出个线头,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实则在想穆霄亭接下来会做什么。 毕竟做了十几年师徒,对他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阮梨已经激他到这份上了,以他的作风肯定会快刀斩乱麻,不然越拖下来越不利于他洗白。 只是不知道他会选择自己动手,还是找其他人。 阮梨掰着手指算了一圈,能被穆霄亭派以此用的人选不多,穆启和宁怀书可能性最大,但这两人显然不会是她的对手,穆霄亭这点认知应该是有的。 可他如果选择自己动手,那不就真的撕开这层窗户纸了,万一有点差错,他根本没法解释。 还有什么帮手会是他能利用的呢…… 脸颊被轻轻捏了下,卫悯勾着她肩膀往前拽,“走了。” 南宫鹤走在最前面,拿着辨息尺嘀嘀咕咕,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宁怀书和洛青阳则是一左一右跟在后面,而之后才是岳蔓和洛笙,穆启不在。 “穆启怎么不来?”岳蔓问出了阮梨疑惑的问题,她倒不是多想看见穆启,而是敏锐地觉得,穆启这种人在比不在要更能令人放心,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地里搞小动作。 宁怀书解释,“师兄有些事情,咱们人都多了,不需要全都在场。” 话是这么说,但穆启心心念念着要 岳蔓露出狐疑的神色,但宁怀书将脸别过去,没有再解释了。 他心中清楚,穆启不来这里的应该是因为他心境愈发不稳了,会露出破绽,被人发现他没法解释,也不能接受那些奚落的目光。 在太阴界他急功近利用丹药来获取快速进阶的时候,宁怀书就隐约预料到今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或许穆启能确定须宝阁里不会有赤龙涎。 宁怀书敛去情绪,打开了须宝阁的门。 第163章 我要为芊芊报仇。 “你到底有没有个准话,这须宝阁我们翻了三遍了,一点赤龙涎的影子都没看到。” 岳蔓没耐心,在须宝阁绕了几圈后一无所获,就不肯再白费力气了,开始身体力行地督促南宫鹤,“这辨息尺真是你们天机们的镇宗之宝吗?我怎么看它跟你一点也不熟呢。” 南宫鹤有苦难言,心想就是因为它是镇宗之宝,跟他这个普通弟子才不相熟呢,他口中安抚道,“我再看看,再看看。” 须宝阁是建宗之始就造好的,那时处处百废待兴,只装了点灵石和较为珍惜的灵草丹药,后来有阮凌天夫妇在外寻宝,更多天材地宝得以入住蓬莱,这须宝阁也经历了三次扩建,只在每年奖赏有为弟子的时候才会打开。 阮梨从没进来过,她绕 倒是卫悯似乎挺有兴趣,挑挑拣拣地看了好一会儿,见他这样,阮梨悄悄给他传音,“我芥子空间里的宝贝比这里的好。” 卫悯挑眉看过来,似乎有点惊讶,阮梨很是受用地挺了挺背,又悄声说,“都留给你。” 她很大方的。 受到小师妹宠爱的卫悯非但不以为耻,还似是愉悦地眯了眯眸子,唇角也翘起些许。 “这里有暗格吗?或者是隐匿型阵法?” 鼓捣了半天辨息尺,这家伙还是指着须宝阁没有变换方位,但他们都绕了好几圈也没看出端倪,南宫鹤便直接开口询问。 宁怀书作为穆霄亭的爱徒,往年开须宝阁取东西都是由他负责的,对这里也还算熟悉,他摇头,“没有,就你们看到的这些了。” 众人不免泄气。 “算了,先回去吧,”岳蔓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直觉这次不能那么容易,“说不定这辨息尺晾一会儿就准了。” 大家白来一场,情绪都不算太高,蔫蔫地从须宝阁出去,路过弟子峰时,见到里面设了几座规模偏大的擂台,弟子们熙熙攘攘地围在外面,正在比试斗法。 宁怀书见几人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便主动解释道,“这几日是考量弟子能力的斗法期。” 穆霄亭本人极其要强,对待修行严苛认真,对弟子们的要求也是一样,只有天赋好修为高的弟子才能受到尊敬,而这斗法日恰好就给了这些弟子一个评高论低的机会,大家可以自行选择挑战对象,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可。 而此刻台上正在比试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正是洛青阳。 洛青阳在宗门大比中不但落选还受了伤,等他打起精神来已经落于人下,在宗门里受到了不少奚落轻视,但底子摆在那里,到底还是比大部分人强的,眼下他碰上的这个对手就明显不够看。 “啧,”岳蔓抱着胳膊看了会儿,对蓬莱这种唯修为论的作风很是不屑,她不喜蓬莱弟子也是因为如此,光有修为又怎样,做人做事一塌糊涂。 洛笙站在最后面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他是武痴,虽然蓬莱修的是剑道,但一些近身招式上也很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热闹,擂台上洛青阳一剑挑翻对手,做了个很凌厉的收剑式,余光里闯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他刹那间愣住。 是阮梨。 上一次在这里看到她,还是两年前的斗法日,阮梨没撑过两人就被人用剑挑翻,后面的时间她再也没上场,但也没走,而是安静专注地站在台下看着,好像那一招一式她看了就能学会似的,很多人都会此嗤之以鼻,他也是一样。 而现在,阮梨站在几步之外,却没有把目光分过来一星半点,她似乎对这些看惯了的东西不再感兴趣,只是微仰着脸跟身边的人说话。 洛青阳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宗门大比的魁首、十六岁的入鸾境、杀死白芊芊……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跟阮梨划上等号后,洛青阳空寂如今的心陡然冒出一股熊熊烈火,他说不出自己是愤怒还是嫉妒,却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举动。 凌厉剑风扫过,洛青阳无视擂台另一边即将上场的挑战者,径直握着剑朝场外的阮梨刺去,双眼遍布血丝,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为了给白芊芊报仇,这是阮梨欠他们的! 洛青阳动作太快,也太突然,大家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剑风已经近在咫尺,还在看热闹的岳蔓回过神来脸色当即就变了。 “小心!” “锵——” 阮梨只觉面前一阵剑风拂过,未等她反应,已经被身边人扣着腰闪身避开,她一个旋身被人护到身后,而卫悯却站着没动,另一只手抬起的瞬间便从虚空中握出一把灵力幻形的长剑,凛冽的剑意跟洛青阳的剑风相撞,发出一声金石相接的嗡鸣声,散发出的余力甚至波及到了旁边的弟子们。 洛青阳这一剑竟是毫不留情。 “青阳!”宁怀书反应慢了一步,被骇得满脸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形容癫狂的洛青阳,“你在做什么!” 洛青阳握剑的手在颤抖,仅仅只是一招,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跟面前这人的差距,心绪动荡下嘴角都沁出血丝,他抬起头,却不是看向宁怀书,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被卫悯护在身后的阮梨。 阮梨也在看他,微微蹙着眉,眸中似是多了些不悦和嫌恶。 洛青阳有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又紧紧握住了剑,没有理会宁怀书的劝阻,而是咬着牙道,“她杀了芊芊,我要为芊芊报仇。” “洛青阳!”宁怀书的脸色比他这个出手闹事的人还差,周围弟子们听清洛青阳的话后都惊得闲言四起,他们大多都不清楚白芊芊的死,更不知道她是死于谁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弟子们霎时喧哗起来。 “芊芊师妹是被阮梨杀死的?” “阮梨竟然屠戮同门师妹!” “师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难不成你也要包庇阮梨吗?!” 白芊芊:谢谢啊,我都神魂俱灭了还有人惦记我 蓬莱弟子:呵呵不用谢,你只是个借口而已 第164章 他们嫉妒阮梨。 穆霄亭以维护蓬莱声誉为由按下了白芊芊通魔一事,但又没有将此消息严防死守,以至于跟白芊芊关系最近的洛青阳知道了她的死因,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洛青阳这枚棋子,眼下弟子们争执不断的讨伐声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阮梨冷眼旁观,这些跟她曾是同门的蓬莱弟子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接收的消息出现了偏差,只因为洛青阳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就将她视作仇敌,在他们眼中,本就跟他们不太亲近的阮梨已经成了个陌生人,而白芊芊人一死,记忆自动美化,她的善良体贴由三分变至八分,杀了白芊芊的阮梨无疑是个恶人。 蓬莱因为穆霄亭定下的基调,弟子们好强的同时也慕强,因此极易形成小团体,一致对外的时候完全是人云亦云,根本不会自主思考,讨伐谴责的声音霎时连成一片。 声势过于浩大,从没见识过这种场景的岳蔓和洛笙都愣住了,竟然想不到要出声替阮梨解释,他们惊诧于这群弟子对白芊芊的维护,完全无法理解在仙盟分外低调普通的白芊芊为何能让他们激动至此。 但就像洛青阳此刻的心情一样,他们针对阮梨未必全是因为白芊芊,白芊芊的死只不过是个理由充分的借口。 弟子们喧闹不止,情绪越来越激动,宁怀书几次劝阻都没有用,他们一层一层地包围过来,言语和表情带来的压迫感令人心惊肉跳。 卫悯垂着眼,一向懒恹的眸子含了几分戾气,他一寸寸扫过面前这些表情狰狞的人,从喉咙中压出一声嘲讽意味极浓的嗤笑,和笑声不符的是,他面上半点表情也无,冷若冰霜。 一声威力极猛,穿透力极强的爆破声响起,竟是卫悯一把攥破了手中的灵剑,剑风四溅,在不少弟子的脸上都留下了浅浅的划痕,众人霎时噤声,目光惊愕中透着震动。 总算安静下来了。 卫悯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唇角抿成一道直线,下颌紧绷着,眉眼线条因此愈发显得锐利无比,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这会儿是真气极了,越气就让人看不出情绪。 他微弯了腰,垂头去看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人,脸和声线都是冷的,但因为出口时声音压得很低,显露出一丝意外的柔情,“想怎么做?” 他的话不像询问,反倒更像鼓励,好像阮梨无论说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做,在出声的那一刻就让众人明白,他是可以替阮梨撑腰的,只要她愿意。 阮梨一直垂着头,此刻才缓缓地掀起长睫,她神情沉静,杏眸仍然干净透亮,像是没有受到周遭氛围的影响,哪怕那些充满谴责意味的话像蓄势待发一样随时准备着将她万箭穿心。 她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眼神很空,好像这些不同的脸在她眼里只是一张呆板统一的,狰狞丑陋的脸,被她看过后有些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阮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洛青阳身上,这人最开始刺过来的那一剑完全是一时冲动,被卫悯挡下后已然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心生怯意,但那些弟子们的鼓动声让他重拾信心,仿佛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一身正气凛然。 真有意思。 “师兄,我自己来。” 她从卫悯身后走出来,卫悯丝毫没有异议地退到一旁,对她的决定完全服从,只是眸光仍然定在她身上。 阮梨拿出照霜剑,剑尖虚虚一点,轻巧地跃上了擂台,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要给白芊芊报仇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霎时,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洛青阳身上,宁怀书想要说话,却在开口前一刻被岳蔓重重扯了下,在对方警告的目光中怔然地闭上嘴,神情颓唐。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洛青阳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飞身站上擂台,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不知是在告诉自己,还是说给别人听,“你不顾同门情谊杀害芊芊,我作为她的师兄自然要替她讨个公道。” 他知道自己跟阮梨之间修为差距不小,但他自认没有到不战而败的地步,提前吸收了两颗能短暂提升修为的丹药,调动全身灵力后率先出手! 在擂台之下,众人只见洛青阳身形迅速闪近,剑风比之前更加迅猛,招式刁钻,而阮梨站在原地连剑都没有抬起来。 正当他们聚精会神时,两道身影几近重合,灵力冲撞间冰棱四溅,他们被过于汹涌的灵波骇得闭上眼,再睁开时,擂台之上胜负已分。 阮梨站得笔直,而洛青阳已经不堪重负狼狈地摔在地上,连剑都脱手了,他茫然而惊骇地仰着头,似乎自己都没有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他败了,只一招而已。 一招,他在阮梨手下连一招都撑不过去。 一片死寂中,阮梨收了剑,略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说为白芊芊报仇,可白芊芊在你心里真的有那么大的分量吗?你究竟是为她的死恨我,还是嫉妒我?害怕我?” 少女声音不大,可却像一记重锤敲到无数人的心头,令他们从短暂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们嫉妒阮梨。 当初在蓬莱顶着父母盛名却天赋堪忧的小师妹一朝鱼跃龙门,堪称脱胎换骨,小小年纪就到了他们此生几乎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们再也无法用嘲笑轻视的眼神看她,甚至只能仰望、远观,他们怎么可能不嫉妒? 洛青阳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被阮梨轻飘飘的目光一刺,好像从头到脚被看得干干净净,什么肮脏心思都暴露于天光之下,就像她说的那样,他这次主动挑衅真的是恨吗? 是嫉妒。 宁怀书站在一片静寂之中,遥遥望着擂台上狼狈瘫坐的师弟,心中百感交集,既茫然,又痛惜。 乔青阳这一败,何止是败在修为上,他心境已塌,于修道一路再也没有前进的可能。 他废了。 第165章 我来抱吧。 “师尊,青阳他……” 宁怀书将洛青阳今日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在说到洛青阳如今的状态时不禁欲言又止,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蓬莱大师兄的身份,也因此对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洛青阳有种出于责任感之上的痛惜之情。 毕竟是他的师弟。 对于这个已经断送了前途的弟子,穆霄亭却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让宁怀书去取些丹药给洛青书送去,至于现在在蓬莱引起热议的白芊芊之死,他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就不必再瞒,白芊芊是在宗门大比中跟魔族勾结上的,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怨不得别人,也正好给众人一个警醒。” 宁怀书听了心中却是一沉,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位师尊是在做什么了,如果真是他说的这样,一开始为什么要隐瞒白芊芊的死?而且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蓬莱跟白芊芊之死无关,好歹师徒一场,他竟如此冷漠? 穆霄亭扫了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大弟子,语气凉薄,“还有什么要说的。” 宁怀书顿了一会儿,犹疑着说,“这两日没有看到穆师兄,我担心师兄……” “他不会有事,”穆霄亭打断了他,“启儿心境不稳,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我命他暂且闭关几日,你无需担心。” 在这个寻找赤龙涎的紧要关头闭关?宁怀书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劲,穆启对赤龙涎势在必得,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在这种时候闭关。 但穆霄亭眼神严厉,话也说得十分笃定,宁怀书说到底才是外人,自然没有置喙他的余地,便收了音。 他从穆霄亭这里出来,被一群早就等在外面的弟子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追问起白芊芊的死因,他们似乎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阮梨在擂台上说的那几句话,自欺欺人地不愿意承认他们的恶劣态度是因为心中嫉妒,像是自我麻痹一般把白芊芊当作情绪异常的源头。 “师兄,芊芊师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怀书头痛欲裂,他根本不愿意回想白芊芊死亡的那一幕,那时他被阮梨的狠绝手段骇得几乎站立不住,迟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失去师妹的心痛,然而紧接着真相大白,他仓皇失措,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面貌去对待白芊芊的死,对这件事有种讳莫如深的态度。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提起。 宁怀书面对着这一张张怀疑的脸,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紧抿着嘴角,好半晌才得以将埋在心中的话尽量流畅地说出来。 真相大白,却没有人为此感到激动,众人陷入了一片茫然的死寂中,好半晌才有人低声喃喃了一句。 “我们错怪阮梨了?” —— “咳,咳咳!”岳蔓实在受不了这沉重的氛围了,用力咳嗽了两声,想要吸引某梨的注意。 某梨的反应是把头偏了过去,免得被她的口水喷一脸。 岳蔓恨铁不成钢道,“那些人知道个屁,胡咧咧几句就把你刺激到了?” 阮梨从下擂台的那一刻起就被她师兄接了过去,跟抱小孩似的揽着腰抱进怀里,她的脸大半都埋在卫悯胸口,脑袋低着,一言不发的模样看起来别提多委屈了。 岳蔓真是一点也看不得她这样子。 阮梨揽着卫悯的肩膀,过了几秒才缓缓有了动作,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看着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哈?” 岳蔓面色古怪,“……你刚刚在睡觉?” “不然呢,”阮梨打了个呵欠,觉得她怪里怪气,垂着长长的睫毛犯困,“我累了。” 岳蔓半信半疑,还是觉得她是被刚刚那些人惹得不高兴了,“你累什么累,又没做什么。” “反正我就是累。”阮梨没说假话,她确实是有点累,感觉身体又闷又沉,从今早起来就有这种感觉,刚刚出手接了洛青阳一招后就更加明显了。 后颈被人轻捏了两下,阮梨顺势又将脑袋歪回了卫悯肩膀上,听到他用很轻的语调安抚道,“再睡会儿。” 她懒洋洋地半阖着眸子,看到岳蔓还是用一种“别装了我知道你很伤心很生气”的眼神看着自己,好笑地问,“我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岳蔓被问得一愣,皱着眉说,“生不生气又不是能被人控制的,那些人那么说你,看你的眼神跟看什么仇人似的,你总不至于毫无感觉吧?” 她性子直,也护短,刚刚还趁乱逮了几个激愤的弟子胖揍一气,看到阮梨不声不响的样子就觉得她是把情绪都憋在心里,替她感到不痛快。 阮梨被卫悯托抱着,他身量极高,肩宽腿长,裹在衣袍下的身躯已经是成年人特有的厚重踏实,抱她抱得轻而易举,稳稳当当,她也被抱得十分习惯,还惬意地晃了晃腿,脚尖时不时就踢到他腰间的玉佩,两人谁都没在意。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脸上透出两分深思,似乎是在想岳蔓刚刚的话,“说生气也算不上,就是觉得有点可笑,我以前没觉得蓬莱哪里不对,大家都追求更高的修为,这点无可厚非,但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心胸太狭窄了,见不得我这种半道冒头的人抢风头。” 岳蔓啐了一口,连声骂道,“一群小人!见不得别人好!” 南宫鹤也帮腔,“他们这种作风确实是不好,我看这蓬莱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阮梨被他们俩义愤填膺的表情逗笑,晃腿的幅度更大了点,卫悯步子微微一顿,把她往上掂了掂调整抱姿。 在后面一言不发看了半天的洛笙突然出声,却不是跟岳蔓他们同仇敌忾,而是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对卫悯说,“我来抱吧。” 岳蔓和南宫鹤的交谈声霎时止住,惊愕的眼神唰唰地抛过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卫悯步子停住,缓缓转身望了过来,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有些意味深长。 第166章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在比刚刚更加令人窒息的一片死寂中,洛笙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惊人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岳蔓和南宫鹤要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表情一本正经,甚至因为常年面瘫而有些呆,语调是平直的,也是认真的,见卫悯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我来抱阮梨吧。” 语调自然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岳蔓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想给洛笙竖个大拇指。 真乃勇士啊! 她后退一步,和南宫鹤难兄难弟地靠在一起,心惊胆战地开始看热闹,做好了一旦发生大战就趁机掳走阮梨撒欢逃跑的准备。 把战场留给这俩人。 洛笙真的不懂如何看别人眼色,愣是一点信息没接收到,他的心思无比单纯,单纯地是因为觉得卫悯抱着阮梨走了一路有些辛苦,他完全可以代劳,所以才有这一句,也因此表情显得十分真诚无辜。 卫悯眯着眸子打量他半晌,意味不明地低哼了声,低头去看也还呆着的阮梨,“要换他抱吗?” 他语气很低,本就锐利的眉眼线条因为主人不太爽快的心情变得如同乌云压顶,好看当然还是好看的,只是变得分外危险。 阮梨在他凉凉的语气中缩了缩脖颈,心里大喊冤枉,怎么把她扯进来了呢,她一点也不想加入男人们的战争。 “不不不,”阮梨怂怂地一连说了好几个不,眼神古怪地看了洛笙一眼,赶紧回头抱住卫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后背,保证道,“我只让你抱。” 卫悯不冷不热地低呵了声,没再看洛笙,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被拒绝的洛笙有点失落,只是没失落两秒就被岳蔓和南宫鹤团团围住,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做什么?” 岳蔓抱着胳膊打量他,眼神危险,“你想当 南宫鹤拿着辨息尺比比划划,“死心吧,你不会成功的。” 他可是 洛笙像是根本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岳蔓:“?” 换一个人这么问,她就要以为对方是在装傻了,但因为跟洛笙也相处了些时日,她对这呆子多少有点了解,便耐着性子问,“你刚刚为什么想抱阮梨?” 洛笙诚恳地说,“卫悯不是抱了她一路?我也想帮帮忙。” 他苦恼地皱起眉,深深地叹气,“我想报恩,可是我找不到机会。” 所以就想抓住时机多为阮梨做一些事。 岳蔓、南宫鹤:“……” 两人异口同声,“你看不出阮梨和卫悯什么关系吗?” 这下换洛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了,“师兄妹啊。” 这还有谁不知道吗? “……” 岳蔓摇头,“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南宫鹤则心酸地拍拍洛笙肩膀,“好样的,你和百里越一定很聊得来。” 这俩傻子还以为人家是单纯正常的师兄妹关系呢。 洛笙不明所以。 回到房间,阮梨从卫悯怀里一滚直接落到床上,她把小美放出来让其在屋里溜达,这鸟现在比离开蓬莱那会儿至少胖了两倍,要不是那一身标志性的羽毛,估计没人认得出它是一只坤鸟,鉴于目前还在蓬莱,阮梨没敢让它乱跑。 不知是不是已经用聪明的小鸟脑袋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小美乖巧许多,只迈着步子在屋里溜达,弄出的最大动静也就是跟它那个宝贝似的骷髅头玩。 阮梨跟它玩了会儿抛食游戏,见卫悯写了封信寄走,随口问道,“给谁的?” 卫悯走过来,脚尖一抬就把撒泼要食的小美给踢到一边,后者敢怒不敢言,怂得像个鹌鹑。 “仙盟。” 他一说仙盟,阮梨心里就大概有数了,点头道,“是给盟主的?是该跟他说一声。” 这封信跟之前那封肯定不是同样的内容,阮梨不问也能猜到个大概,基本是关于穆霄亭的,卫悯虽然不主动问,但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卫悯刚坐好,阮梨便轻车熟路地靠过来,枕在他腿上发呆。 他摸了摸阮梨耳垂,声音放低了些,“真不在意?” 面对岳蔓还能大大咧咧说些轻松的话,被卫悯这么随口一问,阮梨却装不下去了,撇了撇嘴,“郁闷,郁闷死了。” 她在蓬莱一直就不受欢迎,跟那些弟子们也基本都是表面交情,说伤心肯定是不至于的,也不值当,但郁闷多多少少有一些,也很失望。 蓬莱是她的家,是她父母的心血,这点不论怎样都变不了,可如今的蓬莱就算让阮凌天看了也只会觉得失望吧。 卫悯像是明白阮梨在想什么,淡着嗓音说,“这事有穆霄亭的手笔,他既是掌门,弟子的错便是他管教不严之错,放任自流之错。” 无论是白芊芊死亡真相的隐瞒,还是那些蓬莱弟子人云亦云嫉妒心强的做派,都是穆霄亭一手造成,这点怨不得谁。 阮梨“嗯”了一声,她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既然已经猜到了穆霄亭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对他还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想了想,说起另一件事,“炼器师我已经找好了,那边会来人取你的剑。” 她是真的很惦记着给卫悯的剑补一截剑柄的事,也觉得那是那截魔骨最好的归宿,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那截魔骨残骸没法再二次利用其中的力量,可扔自然也是没法扔的,阮梨甚至根本没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 卫悯不甚在意,也没问阮梨要拿什么东西给他的断剑作剑柄,不过这不是因为不上心,恰恰是因为太放心了,也甘愿随着阮梨折腾。 在阮梨枕着他的腿昏昏欲睡时,感觉脸颊被人轻轻摸了两下,卫悯的声音落下来,听得不太分明。 他说,“应该是明天。” 她迷迷糊糊地想,明天什么明天?明天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没精力想明白,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67章 有人升阶,是阮梨吗? 尽管穆霄亭说穆启这几天都在闭关,但 “师兄?” 宁怀书听到房间里面似乎有动静,觉得穆启应该就在里面,或许已经闭关结束了? 他又多唤了几句,“师兄?我是怀书。” 半晌,里面才传来穆启的声音,不知是心境不稳修为受损还是怎样,他声音比以往更沉,听得宁怀书心中一跳。 “何事?” 宁怀书眉头拧了起来,听到穆启的声音他本该安心,但又觉得处处古怪,以穆启的性格,他怎么甘愿在这种时候闭关不出呢。 他按下心头疑虑,将昨天去须宝阁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南宫鹤还在观察辨息尺是否有变化,如果有结果我再来通知你。” 又是半晌,里面才沉沉地应了一声。 宁怀书带着心头拂之不去的不安离开,又撞上一堆结伴去找阮梨的师弟,眼皮一跳,上前将他们拦住,“你们去找阮梨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师弟的莽撞性格,极易受人唆使煽动,而且就像阮梨说的那样,他们心中恐怕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嫉妒存在,宁怀书实在不想再看到蓬莱弟子跟阮梨起冲突了,阮梨早就不是蓬莱的人,他不想让她对蓬莱的最后一点好感都消失殆尽。 那些被他拦下的弟子们垂着头,非常诚恳地说,“我们去给阮梨道歉……昨天都误会她了,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 宁怀书看着这一张张沉浸在懊悔中的脸,眼中浮现出挣扎的神色,他不确定该不该让阮梨再次见到他们,他们的道歉真的有用吗? 会不会……太迟了? 然而这些弟子已经做了决定,自认为做错事就该道歉,没什么好犹豫的,把宁怀书一时的沉默当作默许,兴冲冲地往阮梨的住处去了,宁怀书放心不下,便也跟了上去。 阮梨的住处一直没有人动过,只是她离开后院外的草灵植没有人照料,早就枯死了,弟子们没有发现这一点,还在低声议论。 “阮梨师妹回来后还是住在这里,她应该也很怀念在蓬莱的弟子吧?” “如果我们跟她道歉,你说阮梨会不会愿意再回蓬莱啊?” 走在最前面的弟子忽然停住步子,导致后面跟着的人也都一个撞一个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向前张望,“怎么了?” 那弟子茫然道,“这院子外有结界。” 有人疑惑,“好端端的为何要设结界?” 而且这结界设得分外严密,他们被挡在外面根本进不去,也察觉不出里面的任何灵力波动。 弟子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句,“该不会是不想看到我们,故意把我们挡在外面的吧?” 宁怀书眉头一皱,“胡说什么!” 弟子们霎时噤声,只是心里已经胡乱猜疑起来,有些人心中不免困惑委屈,觉得他们都眼巴巴地主动过来道歉了,却还是吃个闭门羹,实在不应该。 要是岳蔓在这里,肯定要不客气地啐上一口,指着他们的脸骂自作多情。 不过这会儿的岳蔓正揪着心在阮梨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怎么还不行?” 南宫鹤和洛笙脸色凝重地同样守在屋内,凝眉望向床榻之上正闭眼盘坐的人。 他们一大早就被卫悯叫过来给阮梨护法,这才知道原来阮梨这些天的疲态是因为快要进阶了,修到入鸾境后,每进一阶都异常困难,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还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阮梨已经入定快两个时辰了,周遭灵气波动一阵起一阵停,她始终在门槛处来回游移,离破境就差那么一点,令人心急。 几人中只有卫悯一如既往地淡定,他的淡定并非是不够关心,而是对阮梨有着足够的了解和信心,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此耐心的时候。 或许是被他的镇定感染到,几人很快也安静下来,不过岳蔓没安静多久就说要出去看看。 她皱着眉道,“外面来了不少人。” 结界是卫悯设的,为的就是防止无关人员过来捣乱,还一连设了好几层,按照卫悯的意思,是要先将阮梨升阶的消息隐瞒住,不过未必能瞒得下来。 她走出去一看,果然看到一堆蓬莱弟子被结界挡在外面嘀嘀咕咕,有人想要打退堂鼓,但更多的人却是固执地非要见阮梨不可。 岳蔓不耐烦地说,“你们想干嘛?” 她目露嘲讽,“又想来说些什么酸话?” 阮梨说的对,这些人对她敌意那么大未必就是因为白芊芊,更多的是觉得嫉妒,毕竟以前在蓬莱时都是他们嘲笑阮梨的份儿,突然变换了位置,他们既眼红又不甘心,只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 这么一想,岳蔓连气也生不起来了,就像阮梨说的那样,这副场景只会令人觉得可笑罢了。 她语气嘲讽,令弟子们有些不悦,但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克制着脾气,硬邦邦地说,“我们是来跟阮梨道歉的。” 这下总该让他们进去了吧。 岳蔓惊讶,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道歉?你们不会觉得说句对不起就能把一切一笔勾销吧?” 弟子们被她看得莫名心虚,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然呢,他们都道歉了还想怎样。 岳蔓冷笑一声,“痴心妄想。” 她话音刚落,弟子们还来不及反驳,就察觉到结界里面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几层结界都没能挡住。 这种灵力波动昭示的含义再清楚不过。 有人惊愕地放轻了声音,“有人升阶,是阮梨吗?” “阮梨都已经入鸾境了,还升阶……” 为什么升阶对于人家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一样容易的存在? 岳蔓心中一喜,立刻轻松起来,朝他们抛去几个不屑的眼神,“道歉就不必了,少来打扰。” 还真以为几句认错的话就能抹去一切啊,哪那么好的事。 加更一章嘿嘿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评论,也感谢帮忙捉虫的宝贝,捉虫记得使用纠错功能哟 愉快! 第168章 如果蓬莱不是这样的蓬莱。 结界的稳固程度众人亲眼目睹,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清楚地感觉到灵力波动,可见里面那位进阶的动静有多大,岳蔓立刻便收了跟这些蓬莱弟子扯皮的心思,想要回去看看情况。 走出几步后,岳蔓又回过头,眼含警惕地扫了眼那群已经在小声议论的弟子们,最终把目标锁定到宁怀书身上,毫不客气地说,“宁怀书,管好你的师弟们,你们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望那个洛师弟,”她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摆明了是故意的,“接了我们阿梨一招恐怕伤得不轻吧。” 宁怀书在仙盟尚且还能靠沉默寡言低调一些,但在蓬莱他根本没有回避的可能,他是大师兄,是蓬莱的大师兄,弟子们的所作所为就代表了他,被岳蔓这么明晃晃地一刺,脸色当即就变得难堪起来,但还是低声应了,“我会的。” 等岳蔓走了,他才沉默地看了眼围在身边的弟子,情绪复杂地叹了口气,“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阮梨,也不需要道歉。” 阮梨不需要。 弟子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像来时那样兴冲冲的了,半晌才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阮梨好厉害啊,她都是入鸾境中期了吧。” 宗门大比的动静很大,阮梨夺魁那日更是出尽了风头,他们都知道她是那天修至入鸾境的,可这才过去几个月,人家立刻又升阶了,如此恐怖的进阶速度让人望尘莫及。 他们最初嫉妒阮梨,无非是因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见惯了她修行艰难的样子,知道她天赋普通,身边那么熟悉的人突然变成一匹黑马,进步神速,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便不免心中不平,嫉妒又不甘心。 可阮梨早就不是那个蓬莱的阮梨了,跟他们之间也不再有同门情谊,这些蓬莱弟子回过味后,再看阮梨就不会觉得嫉妒了,因为那是一个只供他们仰望的人,他们只会觉得羡慕。 弟子们都沉默了下来,心中那个想要跟阮梨道歉,甚至是和她交好的念头通通淡去,不是不想,是因为发现他们根本不配。 宁怀书看着这些弟子们失意又怅惘的脸,像是看到了刚进入仙盟时的自己,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对他们的心思再清楚不过,除了叹息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些怀疑自己过日受过的教导,穆霄亭无论是教导弟子还是治理宗门,一向是秉持着“强者为先”的原则,鼓舞弟子们向上自然没错,可他“以身作则”,只在乎天赋高的弟子,只允许弟子做能增益修为的正事,上行下效,这也就导致整个蓬莱都是这种风格,弟子们之间也存在着一条以修为为基准的鄙视链,好像谁天赋差一些,谁就真的低人一等。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半路加入蓬莱的白芊芊不会那么快得到众人的认可,因为她修行开始得晚却进步得快,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天赋,以至于弟子们总是把她和阮梨放在一起做比较,对阮梨也就越来越疏远。 如果蓬莱不是这样的蓬莱,阮梨当初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宁怀书落在最后面,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别样的冲动。 “他看什么呢?”岳蔓进到屋内转身关门,正好看到宁怀书望过来的那一幕,皱眉嘟囔了句,又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兴冲冲地问,“阮梨现在是不是入鸾境中期了?” 她问完没得到回答,才发现南宫鹤一脸古怪,顿时心慌起来,“出事了?” 阮梨还在入定,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卫悯守在一边看着,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没分给别人一星半点。 南宫鹤走过来拍了拍岳蔓肩膀,露出一种“前浪被后浪拍死”的怜惜表情,“已经是大圆满了,还没结束。” 他真没见过谁进阶是一次蹦好几层的,让人看着都眼红不起来,就觉得吃惊。 岳蔓:“……” 啧,白担心了。 她咂咂嘴,也觉得很是痛心,她比阮梨还大上好几岁呢,除了在秘境里阴差阳错进了一小阶,往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但转念一想,别说自己了,就是在仙盟赫赫有名的穆启不也一样被后浪拍死,他那种心气高的人更受不了这刺激。 “不过一次跨这么大,也不太好吧。” 岳蔓眉头又皱起来,她担心阮梨跨得太大后境界不稳。 “那也没办法,这不是能控制的。”南宫鹤酸溜溜地说,刚说完,就察觉到灵力波动,眼睛顿时定在了阮梨身上,紧张地念叨,“要进阶了?” 再进可就直接到参玑境了! 三双眼睛齐齐盯了过去,离得最近的卫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只是在发现阮梨即将破境的时候,他迅速出手封了她身上几处大穴,又输送灵力引导着她体内那股无处可去的灵气在全身各处游走。 这股气势一散,阮梨这次的进阶也就结束了。 几人看得傻眼,岳蔓险些喊出女高音,“你这是干嘛?!” 她都做好迎接参玑境的准备了! 阮梨刚结束进阶,人还昏着,卫悯将人勾过来抱住,刻意压低了声音,“进到参玑境的动静太大了,瞒不住,现在不合适。” 阮梨进阶的动静大,整个蓬莱都知道她这次进阶了,但进一小阶,和直接进入参玑境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个年轻的参玑境修士,这太值得别人忌惮了。 卫悯这么说完,在场的几人似懂非懂,他们知道的毕竟不多,但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更何况人家亲师兄亲道侣在这儿呢,自然不会做什么伤害阮梨的事,岳蔓便也偃旗息鼓,略有点遗憾。 那可是参玑境啊。 她眼珠转了转,不知打什么鬼主意,趁着阮梨没醒,忽然上前摸了一把阮梨的手。 卫悯:“……你做什么。” 岳蔓笑嘻嘻的:“沾沾喜气。” 南宫鹤也来摸了一下,轮到洛笙时,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另外两人逮了出去。 他一脸疑惑:“我还没摸。” 岳蔓呵呵:“现在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洛笙:“?” 第169章 左眼跳财,右眼跳 就像岳蔓说的那样,阮梨刚刚跨了两阶,隐约有些修为不稳的前兆,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坐,偶尔会去别处溜达几圈,她还记起了自己小时候玩寻宝游戏用来埋宝藏的几个地方,很有兴致地拉着卫悯去挖。 她把这当游戏,但被洛笙看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二话没说就撸了袖子要来帮忙。 岳蔓眼疾手快把人拽住,多来几次甚至已经拽出了心得,哪怕洛笙本身是个体修也丝毫没有影响她发挥。 她呵斥:“你干嘛去!” 洛笙反应慢,人也呆,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个黑皮酷哥,熟悉了之后就会觉得他只是个傻大个,他不明白岳蔓为什么拦着自己,往前指了一下说,“我去帮忙。”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阮梨正和卫悯头对头地挖东西,边玩边聊着些什么,抬起头上脸上沾了点土,卫悯就用手背给她擦掉,一双总是沁着点冷意的狭长凤眸弧度异常柔和,画面和谐得不行。 岳蔓嘴角直抽,“人家两个好好的,你帮什么忙,人家不需要你帮忙。” 洛笙就露出特别苦恼的表情,“我想报恩,你们为什么总拦着我?” 阮梨实在是太强了,修为蹿得太快,洛笙根本追不上,当保镖的梦想已经破碎,他就转换思路想当个帮手,只要是自己能帮上忙的,他都想要插上一脚。 毕竟他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只能靠做实事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岳蔓勾着他脖子让人弯腰,气哼哼地说,“我和南宫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没有我们你早死好几次了,先把我们的救命之恩给报了吧。” 她说得特别理直气壮,洛笙顺利被带歪,开始跟他们争辩这救命之恩的由来。 两人吵吵闹闹,南宫鹤一边插嘴,一边还不忘正事,时刻盯着辨息尺的动静。 阮梨成功挖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仰头问了句,“还没动静?” “没呢。”南宫鹤挠着头,“真是怪了。” 以他不算经验的经验来看,如果辨息尺有误的话,这会儿也该给出新方向了吧? 蓬莱主殿。 宁怀书像自己还在蓬莱时一样照例来跟穆霄亭汇报一些事情,这些事本来不应该由他来负责的,自他进入仙盟,洛青阳就成了负责这些事务的人,但洛青阳被阮梨那一招击垮了道心,修为不进反跌,一蹶不振,别说了负起自己责任,恐怕连修行都是个问题。 再加上那个浮在心头模模糊糊的念头,宁怀书对宗门的事务比往常更加上心,他希望以自己的努力一点点做出改变。 他汇报完,没有立刻得到答复,穆霄亭的身影藏在屏风后面,似乎是在出神一般,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看着办吧,不用特地来请示。” 闻言,宁怀书疑惑又惊讶地抬了下头,他以自己的想法对宗门管理上做出了一些改变,本以为要说服穆霄亭恐怕需要费些力气,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同意了。 “你先回去吧。” 宁怀书一走,大殿变得分外空寂,穆霄亭遥望着远处的山峰,低声道了一句,“快了。” 他回头看了眼龛台里的塑像,神情晦涩难懂,自言自语道,“我当年疏忽犯下的错,总算有机会补救了吧?”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做了足够的准备。 穆霄亭打开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拿了东西后便直奔落霞峰。 与此同时,正百无聊赖跟岳蔓斗嘴的南宫鹤突然坐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说,“有结果了!” 他眼睛亮亮地抬起来,掷地有声道,“赤龙涎就在落霞峰!” “落霞峰?” 阮梨从记忆里搜出来这个名字,略有点惊讶,“落霞峰是蓬莱的禁地,里面多是一些百年前遗留的复杂阵法,有些阵法极凶,弟子们都不被允许进入。” 她当初离开蓬莱,也正是因为被诬告拿了禁地的一样至宝,那宝贝没了之后,禁地里就只剩下阵法了。 原来赤龙涎就在里面吗? 南宫鹤一听,觉得有戏,“我觉得这次十有八九没错了,赤龙涎就在里面,我们明天就去!” 进蓬莱禁地得得到穆霄亭的同意,这事儿还是由宁怀书去办,对方很轻易地就准许了,宁怀书还特意绕去穆启的住处,告知他这件事。 穆启好几天都没露面,没人知道他情况如何,宁怀书作为比较了解他的人,觉得如果这次穆启还不参加的话,可他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大家,联想到他吞食丹药却进阶失败的事情,宁怀书不免多想。 好在这次穆启回答得很快,语调也比上一次来自然了许多,像是没什么大碍了,“我会去的。” 现在没什么比寻找赤龙涎更重要,他这么回答倒让宁怀书松了口气,心里的疑虑也暂时放下了。 “那就好,师兄明天见。” 里面又沉沉应了一声。 另一边,大家在紧锣密鼓地为明天做准备。 “禁地里不是阵法多嘛,要是不小心进了幻阵,就服这个金迭丹,效果立竿见影。” 阮梨把丹药分下去,这些丹药还是她在太阴界置办的,也算派上用场了。 这次去禁地不太轻松,那里阵法五八门地散落着,一不小心就要中招,而且一旦误入了阵法,连用讯玉沟通都不行了,彼此之间难以交流信息,太过被动。 岳蔓收了丹药,想了想说,“这次我还跟穆启他们一块,我看着他们。” 她担心穆启再像之前对传送阵动手脚一样搞小动作,决定紧紧盯着他和宁怀书。 “嗯,可以,反正大家都不要单独行动。” 阮梨摁了摁眼皮直跳的右眼,心里总有些不安。 南宫鹤看见了,大咧咧地说,“左眼跳财,右眼跳——” 阮梨呵呵,捏了个诀让他闭嘴,“封建迷信,文化糟粕!” 南宫鹤:“……?” 他随口一说而已,要不要这么激动,他又不是乌鸦嘴。 第170章 嘶,是大祸临头啊? 真正出发的时间比大家预料中的要晚一点,因为穆启姗姗来迟,还得了岳蔓好一顿讽刺。 “怎么还突然改性了,以前一提去找赤龙涎的事不都巴不得当 大概是把对蓬莱弟子的迁怒也转移到穆启身上了,岳蔓不像以前那样还顾忌着什么,现在说坏话都是当面来,宁怀书一听心里就直慌,担心把穆启惹怒了又要生事。 但出人意料的,穆启没有对这些针对自己的话表现出丝毫看法,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像他惯做的那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感,只是用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不经意地扫了阮梨一眼。 宁怀书微微皱眉,发现穆启似乎举止有些僵硬奇怪,不似他平常那样,怀疑他是因为心境不稳修为上出了差错刚想询问几句,就见他又突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刚刚那一幕好似是他眼一般,于是要说的话只好又收了回去。 到了落霞峰脚下,宁怀书又尽职尽责地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里面的阵法实在是又多又杂,一不小心就要中招,他说到最后又有些担心地补充了句,“……师尊最近闭关,如果我们有事他无暇看顾,大家不要有侥幸心理,要时刻小心。” 阮梨闻声回头,眉头皱了下,“他闭关了?” 岳蔓也嘀咕了句,“这么突然?” 怎么偏偏是他们来危险的落霞峰的时候,穆霄亭闭关了? 虽说对穆霄亭这个蓬莱掌门也不太信任,但他毕竟是一宗之主,他们这一行人里面既有他亲生儿子,又有受他器重的大弟子,岳蔓多多少少有一点安全感,觉得真要出事了还有穆霄亭,他总不至于不愿意搭手相救吧? 这下好了,人家直接闭关去了。 宁怀书也觉得惊讶,但他没有隐瞒自己知道的一切,“师尊停在破枢境大圆满有些时候了,也是最近察觉到境界有松动的迹象,不得不先行闭关。” 境界越往上,升阶时候出现意外走火入魔前功尽弃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穆霄亭紧急闭关也不是件难理解的事,理由很充分。 说起来如今五大宗门的宗主和仙盟的两位正副盟主都是破枢境的修为,也都停留了破枢境近百年的时间了,很难再往上突破,而穆霄亭在这几人中也属于后来居上的一位,他天赋不错,但真比较起来也会稍稍逊色,其他宗主都修至破枢境的时候,他还堵在参玑境大圆满的境界迟迟突破不了,也因此遭受非议,不过十几年前突然得了机缘一飞冲天,几年工夫就进了破枢境大圆满,和仙盟副盟主齐峰并肩,此后谁也没法再小瞧他。 要是这次也成功突破了,当今修仙界能跟他一较高上的就只剩下盟主乔相旬了。 听了宁怀书的理由,岳蔓撇了撇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境界突破是件大事,也不能指望人家牺牲自己的前途,但她还是小声念叨了会儿,“怎么突破得这么快……比我娘厉害多了……“ 阮梨回想着宁怀书的话,没再多说,只是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卫悯看见后轻轻抚了抚她眉心,特意放轻的声音里含着些安抚意味,“别多想。” “嗯。” 只是心里的结还是紧紧系着,越靠近落霞山,就越有种心弦绷紧的感觉。 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 “这就是禁地入口,”宁怀书显然还记得当初阮梨离开蓬莱的导火线就是因为禁地,说起来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太自然,“我们还是分开行动?” 岳蔓按照她一早预想的,“我跟你们俩一起,洛笙跟阮梨他们吧,南宫随便。” 南宫鹤嘟嘟囔囔地站到阮梨的身后,“嘿,怎么到我就随便呢。” 他已经把辨息尺收了起来,按照往常的习惯先给这次“探险之旅”占了个福祸卦,岳蔓凑过来看了两眼,看出一点名堂来,“嘶,是大祸临头啊?” 这兆头也太不好了。 南宫鹤一本正经地把龟甲收起来,让岳蔓回那边的队伍里,斥道,“都是封建迷信,你还真信啊?” 岳蔓:“……” 呵呵,你天机门的老祖宗一定会来找你这个不肖子孙的。 两队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分开行动,刚开始一切还很正常,阮梨和岳蔓用讯玉不时沟通着双方进度。 “北边搜过了,就几个幻阵,没看到能藏赤龙涎的地方。” 这落霞山许久以前就存在,是某个阵修大能的居所,大概是大能性格都比较古怪,在自己的地盘上放了一堆稀奇古怪的阵法,后来世事变迁,什么都变了,就这些阵法还在,而且完整保留下来的多是一阵凶阵、杀阵。 阮梨:“南边太大还没搜完,你们搜完去东边吧,西边给我们。” 他们这边也毫无收获,辨息尺没法给出更加具体确切的位置信息,只能一点点摸索。 岳蔓:“行,我这边——那东边——” 阮梨眉头微皱,还没听清岳蔓那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就发现讯玉的联系断掉了,她立刻回头对落在身后的人说,“岳蔓应该进阵——”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回音在空旷的天地间飘荡,显得寂寥而诡异。 相似的一幕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阮梨比 落霞山阵法精妙,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有上套的时候,当然,也许还有人在背后加了把力,才使得她顺利落单,不过阮梨早就嗅到风雨欲来的前兆,发现自己跟其他人走散后 她相信这一切不是意外,也确定危险是冲着自己一人来的,换句话说,远离她就是远离危险,她不担心其他人。 那就让她来尝尝风暴的滋味吧。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南宫这个卦也没说错~ 第171章 你跟穆霄亭早就认识。 阮梨察觉自己有可能进阵后, 她于是进一步猜测,或许在背后施力的人并不打算让她被杀阵困住,这也正常,毕竟落霞峰对大家一视同仁,里面的阵法不会轻易暴露,更没法被外人掌控,那人的目的应该只是想利用阵法使她落单,阻止其他人帮忙的可能。 也排除了别人知道真相的可能。 从这一刻开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有阮梨知道。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了照霜,在确定来人是谁之前,她不打算暴露越焚的存在。 山谷空幽,一缕风都没有,所有杂音也一并消失,在这过分的寂静中,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得人绷紧神经,阮梨却神色如常,只静静握着剑站在原处,等待着另一个主角的出现。 “这把剑更适合你。”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阮梨抬起脸,看到一个高大身影从前方一点点露出身形轮廓,这片寂静天地随着他的出现发生了变化,黑雾凌空,草枯萎,在声音之外,这个地方仅剩的一点生机也抽了个干净。 来人的眉眼好似被黑雾笼罩着,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一步步靠近,有种轻蔑的傲然,高高在上,闲庭若步。 阮梨一眼认出了他,“穆启。” 手中的剑随意地转了两圈,又被稳稳握住,阮梨有点惊讶,饶有兴味地说,“我以为穆霄亭不会选你。” 穆启的修为才勉强够到入鸾境的门槛,又因心境动荡而导致修为不稳,阮梨不知道他在太阴界偷偷服丹却进阶失败的事情,但也从没把他看作一个能和自己一战的对手。 他不够格。 穆霄亭想解决掉她,怕就怕时间一久横生事端,他怎么会选择一个注定失败的穆启来对付她呢?更何况他和穆启的父子身份很容易掰扯不清。 阮梨越想越觉得奇怪。 穆启已经走到近处,他先前待在房间里几天不见人,面色稍显苍白,眼中的阴郁和温和假面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和他面相很不相配的邪气,直勾勾地看着阮梨,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挥散不去的厌恨。 “他不找我还能找谁?” “阮梨,”他意味深长地说,“咱们之间的账得好好算一算,你欠我的,我也得一一讨回来。” 他话说得含混不清,但其中的狠辣和决绝一览无余,阮梨忽然眯了眯眼,再看向他的视线就变了。 她眼中那点兴味消失不见,连并不真切的笑意都消失了,冷冷地喊他名字。 “乌墨。” 在仙盟被她重伤后遁走的乌墨,她誓要令其神魂俱灭的乌墨。 “穆启”的俊朗面容扭曲了下,就像是这副皮囊并不习惯被里面的芯子支配,他笑了,霎时间发丝飞扬,邪气丛生,假意遗憾地叹道,“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我。” 他眯着眼,故意提起能轻易激怒阮梨的事,“也对,我可是杀了你小师兄,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这个仇人呢。” 他身上的魔气比之前附身白芊芊的时候要浓郁得多,力量也更加强大,似乎消失的这段日子已经把伤都养好了。 阮梨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被轻易激怒,她那张纯稚的脸上故意露出不解的神色,“我当然记得你,你可是我接触的 她忽然又改口,“不对,不是弱,是怂,法器被我打折了还狼狈遁走,你是魔域最怂的魔君吧?” 乌墨被她戳中痛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没有阮梨那样的伶牙俐齿,也足够的定力,冷笑一声后手上便多了把被修复好的三叉戟。 他的法器一经损毁便威力大减,就算修复完也不可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上次交手带给他的是莫大的耻辱,乌墨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的强大,浓郁汹涌的魔气席卷整片天地。 他阴气森森道,“上次是附身,只能发挥我几成功力,今天你可别想在我这里再占到小便宜了。” 这次不是附身? 乌墨已经扬手将三叉戟甩了出来,寒光闪闪的尖端裹挟着浓烈魔气,威力确实要比上次强出很多,阮梨毫不迟疑地闪身躲了过去,但并不是一味的退让,反手就是万剑诀,无数小剑似的冰棱朝对方涌去,跟那追过来的三叉戟挡了个正着。 她在对战的同时还能抽出思绪去琢磨乌墨刚刚的话,他这次如果不是附身,是怎么进到穆启的身体里的? 想到穆启心境不稳的古怪状态,和他这几日的刻意回避,电光火石间,阮梨脑海里忽然蹿出一个念头。 不是附身,难不成是趁着穆启心境不稳直接夺舍?! 魔族不似修士那样光明磊落,修习的功法也惯都诡谲下作,夺舍是他们招式中比较阴绝的手段,但也不能随便谁的身体都能夺舍,尤其是对修为高的人。 穆启再怎么心境不稳,到底也还是个快突破入鸾境的修士,魔族要想短时间内成功夺舍他,势必需要一个“引子”,就像白芊芊当日引燃的魔符一般,要有人先控制住被夺舍者,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锚点,乌墨才能成功将其夺舍,夺舍后便可以隐藏自己身上的魔气出入蓬莱,与此同时还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功力。 阮梨惊讶的不是乌墨用的是夺舍手段,而是因为那个在穆启身上下锚点的人。 穆霄亭…… 都说虎毒不食子,穆霄亭为了对付她却甘愿牺牲自己一直器重的独子,是该说他心肠狠辣,还是说他被逼到了绝路? 阮梨持剑与乌墨擦身而过,三叉戟和照霜剑碰撞剑击出沉钝声响,手掌都被震得发麻。 她语气冰冷,笃定地说,“你跟穆霄亭早就认识。” 他们的勾连绝不是这一朝一夕几日间形成的,穆霄亭早就跟魔族来往不清! 终于快写到穆霄亭下线了 第172章 今日到底谁赢谁输。 似乎察觉到阮梨的神色不似刚开始那样故作轻松了,乌墨颇为愉悦地笑了一声,“很惊讶吗?听说你以前也是蓬莱的弟子,哦对了,你父亲也是蓬莱的人,算起来穆霄亭可是你亲师叔,你从没想过他会跟魔族勾结到一块吧?是不是很失望很愤怒?” 修士跟魔族自古就是水火不容,哪怕是乌墨这种跟穆霄亭是“老交情”的人了,也仍然不可能把穆霄亭看作自己的同伴,他们只是纯粹的互相利用。 魔族重利,乌墨这种欲望旺盛的魔更是如此,他用嘲笑的口吻刺激阮梨,想要从她脸上看到更多有趣的神色。 阮梨抬眸,冷冷扫他一眼,在浓郁的魔气中身形陷入短暂的停滞,因此被乌墨抓住空隙狠狠一击,唇角立刻就渗出血丝,她拿手背擦了一下,鉴于吐血的经历太过丰富,这一点小伤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是有点惊讶,但失望,愤怒?你恐怕太高看穆霄亭和你自己了。” 乌墨夺舍了穆启的身体,几乎可以算是本尊亲临,他修为已经堪比修士的参玑境,阮梨赢的可能不大,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她缓慢地拖延着战局,每一招都卡在乌墨攻势的缝隙处,看准时机就刺他一剑,以至于乌墨身上平白多了几道伤口,身上属于穆启的长袍变得破破烂烂。 这些小把式不至于令乌墨受重伤,但侮辱意味极强,再加上阮梨没有如她所愿露出被亲人背叛的痛苦神情,他眼神愈发阴狠,不痛快极了,“……本来不打算趟这浑水的,但谁让咱们早有旧恨呢,你多活一日,我乌墨就不痛快一日。” 他早在上次跟阮梨交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阮梨的天赋太强,是超越穆启和宁怀书的强,最重要的是她身旁无人约束,这样一个人如果成长起来,那对乌墨来说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结了仇的前提下。 他眼神一厉,“你不是双灵根吗?把那把剑也拿出来!” 入鸾境大圆满,冰火双灵根,使双剑……阮梨今日必死! “还不到时候。”比起他半魔化的狰狞面孔,阮梨要冷静得多,照霜剑与她配合默契,在对战中抓住一切机会给乌魔造成伤害,修为层面的差距令她渐渐不敌,但仍旧咬紧牙关没拿出越焚。 她已经在几次酣畅淋漓的对战中摸索出经验,知道什么时候使用火灵力更为妥当,也习惯于先将自己逼入绝境再于绝境逢生的赌徒式打法,她骨子里有股宁折不弯的狠劲儿,越是伤得严重,那股要绝地反击的念头就越强大。 “乌墨,”阮梨咽下去一口血沫,略有些嘲讽地说,“你跟穆霄亭做了什么交易,能让他甘愿牺牲自己的儿子?” 毫无疑问,穆霄亭的目的是要杀了她,为此不惜让乌墨夺舍穆启,以穆启的名义解决掉她这个心头大患,还能将一切都推到穆启走火入魔上面,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以乌墨的贪婪做派,他肯定还提出了其他要求。 乌墨眼神闪烁了下,不答,只是驱使着三叉戟朝阮梨猛地掷去,三叉戟在空中旋转飞散,冲到阮梨面前时已呈包围之势。 阮梨抬剑相抵,法器相接碰撞出密密麻麻的魔刃,她被逼得后退两步,那把三叉戟也被凭空磨去了一截。 她在动手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思考,略一思忖便确定了答案,十分笃定地说,“赤龙涎在你手里,穆霄亭把赤龙涎当作报酬给了你。” 是了,她早就该意识到的,当年阮凌天传书给蓬莱告知赤龙涎一事,穆霄亭从那时起就知道了赤龙涎是能修补通天柱的存在,他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但已经出于某种心思开始暗地里搜罗赤龙涎的下落,如果蓬莱某处有赤龙涎,作为掌门的他绝不可能一无所知,除非那赤龙涎一开始就是藏在他手中的! 赤龙涎根本就是个导火索,是个圈套,穆霄亭先是利用赤龙涎引得他们一行人进了阵法密布的禁地,制造出“意外”发生的空间,又拿赤龙涎作报酬驱使乌魔解决掉自己,等到一切平息,他再施施然出场,将所有都归于“偶然”。 从阮梨进入禁地,误入阵法跟众人走散,再到“穆启”走火入魔,误杀阮梨,这一切都合情合理,谁也没法怀疑到穆霄亭头上,毕竟他可是失去了亲生儿子。 阮梨垂着眼,声音很低,透露出一丝荒唐的可笑,“真是好计谋。” “他从来都善于谋略,”乌墨一点也惊讶阮梨会将这些疑点串联起来,毕竟她知道与否根本不重要了,她走不出这里,“你们修士自我标榜光明磊落,也不过是戴给外人看的面具罢了。” 说到这儿,乌墨眼中露出讥讽的笑意,“从师兄、儿子,到你这个亲师侄小徒弟,全都被穆霄亭玩弄于股掌之间,要我说,他更适合待在魔域。” 阮梨猛地看过来,“我父亲……” 虽然早有怀疑,可真的听到这句话时,阮梨仍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茫然和无措,穆霄亭的真面目跟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他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无论是一起长大的师兄阮凌天,还是亲生儿子穆启,对他来说似乎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成为挡路石后就必须除去。 就像乌墨说的那样,他就像个贪婪的、无情的魔头。 “你这副表情真不错。”乌墨癫狂大笑,他的乐趣之一就是看到其他人的痛苦,现在总算满意了,“我真该感谢穆霄亭,不然我怎么会有光明正大进入蓬莱的机会呢,又怎么可能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 他充满恶意地说着戏谑的话,可阮梨在那一瞬间的失态后便不再为他畸形的乐趣提供养分,她只是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 “乌墨,”阮梨定定地看着他,“我早就说过要杀你,你可以试试,今日到底谁赢谁输。” 第173章 你这副表情真不错。 落霞峰仍旧像往常一样平静,谁也不知道在某个小阵法里正在进行一场生死决斗,阮梨过于冷静的神情,过于轻蔑的语气,彻底将乌墨激怒了,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失掉该有的分寸,知道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这次都得速战速决。 “真遗憾,不能好好跟你玩上一玩。” 折磨猎物是乌墨的另一个乐趣,可惜无论是哪个乐趣,遇到阮梨后都得碰壁,他扯扯嘴角,霎时间魔气大涨,穆启的面孔被他散发出的浓郁魔气遮掩出了,隐约变得扭曲狰狞,这具空壳转瞬间便面目全非。 大多数魔族的真正形态都不会好看,阮梨也没见过几个魔族,但看到那个在穆启身体后张牙舞爪的狰狞幻影后,阮梨仍然觉得这应该会是她见过最丑的魔了。 她再不犹豫,在强大的威亚下以令乌墨反应不及的速度反手抽出了越焚剑,朝她袭涌过来的魔气步步紧逼,势要镇压她的抵抗。 乌墨这一招是抱着将阮梨直接打废的念头去的,他本身也不轻松,双瞳在运功的过程中变得猩红,狠狠地瞪视着前方。 他修为比阮梨高,绝不可能败于她手中。 魔气愈浓愈烈,与此同时阮梨两手中的剑身却震颤不止,仿佛是撑到了极限,护体的法宝一件件化为齑粉,丹田因为不断地往外压榨灵力而泛着阵痛,她被逼得不停后退,空旷的土地上立刻就多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这一切都在证明她即将失败。 乌墨不敢给阮梨绝地反击的机会,他太清楚这个小丫头在危机时刻能爆发出的潜力了,因此一点余力都没保留,就算两败俱伤他也要让阮梨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轰!” 狂风刃卷,破碎的灵锋和魔刃从颊边生生刮过,脸上立刻就多了几道血痕,乌墨却无暇顾及,只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被浓雾掩盖住的地方。 她死了? 猩红的光影在浓黑的魔气间涌动,像两尾不谙世事的小鱼,但当浓雾散去,乌墨期待中的场景却没有发生——少女悬空而立,双手各执一剑,极致的冰蓝与火热的殷红交错重叠,衬得少女面容雪白,像神明一般圣洁冰冷,她身后缠绕着两条灵力幻作的巨龙,一条冰蓝一条火红,龙身盘踞其后,威严肃穆,却也温驯至极,仿佛无声的守护者。 “怎么可能……” 她竟然连法相都炼成了?! 乌墨这一刻突然心生怯意,他总以为自己的修为比阮梨高,哪怕她天赋异禀也始终矮自己一头,可今日所见却是对他轻率想法的一记重击,真正的强者并不仅仅只是修为高人一截,她的冰火双灵根、上古神剑,还有如今的双生法相,都让人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哪怕她还未完全长成,她也仍然拥有睥睨天地的资格! 他眼神一暗,迅速掐灭了心中那点刚冒头的怯意,他现在绝不能退,也绝不能输。 阮梨并不清楚自己误打误撞炼出了法相,但身后恍若守护神一般的存在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干涸的丹田也仍然在连续不断地吸纳灵力,她手中的剑在轻声嗡鸣,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无力抵抗,而是因为兴奋。 该她反击的时刻到了。 乌墨刚刚凝聚成形的魔气被一剑打散,他咬咬牙,这次连狠话都不敢放了,只尽力搜刮着看家本领,挥手召来一群形状可怖的魔鸟巫折,这些巫折鸟性情凶残嗜血,极其好斗,不用他操控就扇动着翅膀朝阮梨俯冲而去,它们身躯不大,但有极其尖长的喙部,能轻易撕开修士的血肉。 乌魔显然不是 “去!” 养鸟千日用兵一时,小美半点不惧,昂着脑袋跟这些巫折鸟厮杀,只是它并不会飞,多少有点鸡肋。 但这点用处就够了,眨眼间的工夫,得以抽身的阮梨召出滔天大火,将巫折鸟一下焚烧了大半,她持剑冲向已经露出仓惶之态的乌墨,几招内便刺中了他几处命门。 局势霎时扭转! 乌墨越打心就越沉,暴露出的缺点也就越多,他心里无比清楚,知道自己这次必败无疑,但他怎么可能愿意折在这里,他是魔君,手里还有众多魔兵,他还要坐上更高的位置,怎么能死在这里! “阮梨!”乌墨毫不犹豫地选择求和,欲望越多的人就越贪婪,也就越怕死,“我可以把赤龙涎给你,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去找穆霄亭算账。” 他懂得祸水东引的道理,言之凿凿,“你父亲是穆霄亭杀的,派去太阴界的那些魔兵都是我的人,是穆霄亭要我那么做的,这次也是他要我杀了你,你放过我这一次,去找穆霄亭这个罪魁祸首吧!” 他必须要逃,乌墨一边试图转移阮梨的注意力,一边飞快思考着脱身之法,魔族的阴邪手段多,他又是堂堂魔君,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阮梨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阮梨脸上毫无波澜,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带什么意味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而后忽然拿出一样东西,“你应该能认得出来这是什么。” 乌墨看过去的视线霎时凝住。 是魔骨。 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截,他也能认得出来,这是魔域众人一直在寻觅的魔骨,蕴含着魔尊穹冥力量的魔骨。 如果这截魔骨落到乌墨手上,他会威力大增,在几个魔君中脱颖而出,但现在这截魔骨出现在了阮梨手中,其意味不言而喻。 这会是他的夺命符。 如果早知道她会有这样多的底牌,乌墨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阮梨慢步走近,看了会儿乌墨脸上格外复杂惨烈的神色,慢慢把剑提了起来。 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这副表情真不错。” 不好意思晚了一点,感谢红袖用户“书友32666000”宝贝的打赏(是这本书收到的第一份打赏嘿嘿)也感谢宝贝们的票票!请多多评论哦! 第174章 我真后悔养你这十几年。 蓬莱有仙山之名,落霞峰虽然是其中禁地,但风景一直都是很不错的,从主峰上能看到那边漫天遍野的斑斓霞光,只是这风景如今却无人欣赏。 穆霄亭在自己的住处闭门不出,但其实闭关只是一个幌子,他早就知道自己此生都绝无可能再有修为上的突破,放出这个消息也只是为了给阮梨造出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况。 他捏了捏眉心,眼中始终含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虽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但他却迟迟无法安心,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将他前途斩尽。 这会儿阮梨一行人已经去到落霞峰有些时候了,他在那里提前布置了几个阵法,能让阮梨无知无觉地和其他人走散,届时乌墨出手,定能将阮梨顺利解决掉。 当初连阮凌天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穆霄亭给自己找了许多这事一定能圆满解决的理由,躁动不安的心总算稍有平息。 他回头看着龛台里供奉着的雕像,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还是少年人时从师尊那里得到的评价,称他“心不诚,路不长”。 可如今阮凌天死了,他还好好活着,还坐在蓬莱掌门的位置上,他的“路”走得还不够长吗? “师尊——” 师尊,你说错了。 “你倒是好意思叫这声师尊。” 穆霄亭猛地回头,原本空荡荡的窗棂边已经多了抱剑相望的少女,她衣衫略显凌乱,身上那些耀眼的法器首饰也都不见踪影,但除此之外竟也没有其他大伤,仍旧好端端地站着,一双杏眸灼灼清亮,望过来时仿佛能直接看够人心中所想。 她的目光落到后面那座龛台上,声音里便自然而然多了些嘲讽,“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不仅不敬师尊,不念手足之情,还丝毫没有为人父为人师的良心,穆启到死都不知道出卖他身体的人是你吧?” 阮梨早就猜到穆霄亭不会自己亲自动手,但没想到他竟然还算计到了自己亲生儿子身上,他做这样多的恶事,半点良心都没有,还能称作“人”吗? 穆霄亭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拼命逃出的痕迹,他不信乌墨竟然没有拦着她,就算没杀掉她,她也应该重伤才对!就像当初她的父亲一样,穆霄亭做过一次就能做 可事实到底还是令他失望了,阮梨双目明亮,气息平稳,没有一点重伤的样子。 他恨得睚眦欲裂,“你竟然……你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阮梨看着他好似癫狂的模样,有些厌烦,这人早就被内心的欲望侵蚀了所有理智和道德,就算是穆启的牺牲对他来说也没有丝毫意义。 她缓缓将手中的照霜剑对准了他,“穆霄亭,你杀我父母,我是来讨债的。” 阮梨可以不计较自己在蓬莱时的冷遇,可以不计较穆霄亭作为一个师尊的失职,可她不能忽略父母的死,不能容忍他坐在蓬莱掌门的位置上胡作非为。 “好,”穆霄亭望着她那张肖似父母的脸,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对阮凌天动手时从那张脸上看到的种种复杂神色,惊愕、不可置信、愤怒、痛心…… 他竟然还笑了,“你要为父母报仇,我也要清理拦路石,阮梨,我真后悔养你这十几年,我早就该亲手杀了你。” 他恨啊,悔啊!当年为何没有将她扼杀在襁褓之中呢?以至于最后竟在她手中狠狠栽了个大跟头! 阮梨低垂的眼睫轻颤了颤,但再抬起脸时眼里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如今不再是那个把蓬莱当家的小师妹,她有更值得她去在乎的人。 她看着穆霄亭拔出剑,昔日师徒变成仇敌,那些本就算不上美好的回忆转瞬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恍若白纸上被泼洒的墨迹,两人之间也只余下浓墨重彩的恨意。 穆霄亭这次没有再轻视阮梨的本事,也因此从一开始便用了杀招,丝毫不留情面,他作为破枢境大圆满的强者,对还处于入鸾境的阮梨有极强的压迫力,只一剑便让阮梨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三步。 他剑意凛冽,有一些招式竟然颇为诡邪,不像是蓬莱的风格,阮梨不敢放松,下一刻就再次变为了双手持剑,冰与火的碰撞没有带来硝烟,反而成了她配合默契的帮手,硬生生接住了穆霄亭的一招。 剑气四散,如利刃一寸寸从面颊刮过,穆霄亭微眯起眼,露出一瞬间的惊愕,随即便恍然一般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能从乌墨手中脱身,你竟然是冰火双灵根兼修。” 想来也知道,应该是在被阮凌天送来蓬莱之前,她体内的火灵根就已经被封印住了,否则她根本无法修行,只是这丫头的造化非比寻常,封印解开后竟然还能正常修炼,以至于生生炼成了双灵根兼修。 这一刻,穆霄亭心中潜藏许久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他处处都比不过阮凌天,就连孩子就比对方的孩子矮上一截,阮梨越是惊才绝艳,就越是让穆霄亭想起自己被轻视被嘲讽时的耻辱。 阮梨没出声,她全部心神都放在这场修为差距过大的战斗中,她自知胜算不大,可也没有认输的念头,只使出浑身解数拖延时间,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就能吸纳灵力的长处只要用好了就是一大利器。 但穆霄亭一心只想着速战速决,他还没昏了头,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不利,早点把这丫头解决了他还有机会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于是二话不说捏诀出剑,用了他最为得意的一招。 “无上剑诀 罡风骤起,穆霄亭的剑落下来便化作一道庞大的剑影,裹挟着阵阵漩涡朝阮梨涌去—— “锵——” 这声剑鸣是从阮梨手中发出的,两把剑相互交错,却在庞大剑影的压迫下发出轻微的震颤声。 撑不住了。 第175章 他早就一脚踏进了魔道。 阮梨从没跟修为这么高的强者对上过,在穆霄亭面前,甚至连乌墨都没有多少胜算,乌墨只是魔域那几个争执不断的魔君之一,要是真有本事也不至于几百年了仍然使局面僵持着,可穆霄亭却是这几个掌门里面实实在在的有本事的一个。 如果不是阮梨本身体质特殊,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吸纳灵力,又有冰火双灵根加持战力,一个入鸾境的修士根本没法在破枢境大圆满的强者手下撑过一刻钟。 而且即使知道阮梨的这些底牌,穆霄亭也仍然胜券在握,他不相信自己会输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磅礴的灵力仿佛一场遮天蔽日的海啸,引得山峰雷云笼罩,过于明显的阵仗不仅使那些蓬莱弟子惊疑不定,也使落霞峰上刚刚破了迷障阵出来的卫悯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妙。 他发现自己入了阵法和阮梨分开后,就立刻猜到这是穆霄亭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针对阮梨,阮梨虽然在蓬莱破境出了些风头,但在穆霄亭眼中也就只是个入鸾境而已,他不会亲自动手,只会找帮手替自己完成计划,而无论他找谁过来,阮梨都能有能力一战。 卫悯并不太担心阮梨会出事,但现在的阵仗跟他预料中有所不同,而且看方向是源于穆霄亭的主峰,也就是说,阮梨现在肯定已经跟穆霄亭在交手了! 他摁了摁跳动的眉心,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阮梨这次势必要受伤。 卫悯没有再犹豫,立刻靠近主峰,他速度快,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蓬莱弟子一脸着急困惑地守在了山脚下。 穆霄亭之前称自己要闭关,竟然还在山下设了结界,里面仍然声势浩大,可外面的人却怎么也进不去。 “让开。” 卫悯身上气势迫人,他在这群弟子里仍然是身量最高的那个,平日里还尚有些疲懒,看起来虽然冷淡但不至于太吓人,但这会儿眉眼沉沉地压着,眸色深深,像是随时随刻都要爆发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弟子们连声异议都不敢有,默契地重新退开,然后就看见这尊煞神直接要暴力破开结界,一些修为低的弟子甚至都被意外波及到了。 结界内,穆霄亭握着剑一步步走近,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唇角已渗出血丝的少女,她单膝跪地,用越焚剑支撑着身体,另一把剑摔在地上,剑身上已出现了裂痕,黯淡无光。 即使是这样,她也仍然坚持了一刻钟,在穆霄亭手下过了上百招。 穆霄亭看着她苍白却不肯示弱的脸,根本得意不起来。 她的潜力和天赋太令人心惊了,假以时日…… “我当初之所以没有对你动手,就是因为你天赋平庸,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威胁,”穆霄亭眼神阴沉,“你一直都是装的吗?故意隐瞒自己的天赋——” 灵力枯竭使得丹田处绞痛不断,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阮梨竟然还能嗤笑出声,“我故意?封印我灵脉阻止我修行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穆霄亭浑身一震,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灵脉被封印过?” 他神情不似作伪,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阮梨的灵脉曾经被封印过,阮梨也是一愣,不是他做的吗? 她随即皱起眉,不是穆霄亭还能是谁? 穆霄亭显然也很困惑,他真的没有对阮梨下过什么封印,阮梨还是婴孩的时候就被养在蓬莱,那时阮凌天夫妇刚陨落不久,修仙界不少人都十分在意这个遗孤,好几个掌门还经常上门看望,穆霄亭将阮梨收作徒弟,在外人面前落了个好名声,非但如此,他在那之后还跟魔族做了 再之后,穆霄亭成功突破,再也没人能嘲讽他的修为不如其他掌门,他这才想起阮梨,以师尊的名义主动教导了几次,很快就意识到这孩子天赋普通,不似她父母那样惊才绝艳,也便放下心来。 本以为阮梨是故意隐瞒天赋,可听她所说,竟是被封印了灵脉? 谁会那么做? 穆霄亭只疑惑了短短一瞬,脚步便重新抬了起来,不管封印阮梨灵脉的人是谁,那都不重要了。 “你不是说阮凌天在蓬莱那座墓是空的吗?”穆霄亭好似一个疼爱徒弟的师尊,神情都诡异地柔和了下来,“正好,为师把它留给你。” 阮梨握剑的手紧了紧,因为灵力流失得太多,手上没什么力气,她不肯示弱,抬头呵笑了一声,讥讽道,“你可真大方,我比不上你,我不会给你立墓的,你不配。” 她的尾音和一声结界破开的震荡声重合在一起,穆霄亭反应极快,反手设下又一层结界,与此同时也走到了阮梨面前,剑尖直指她眉心。 剑上寒光闪烁,阮梨心跳得极快,她躲不过穆霄亭这一招,也不打算躲,她必须撑过去。 穆霄亭把剑往前狠狠一送,剑尖却并未像他预料中的那样直接刺入少女眉心,阮梨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两道半透明的双龙虚影,守护神般衔住了那把剑! 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重伤的阮梨竟然站了起来,她手中只有一把越焚剑,纤细的身影被烈火笼罩,恍若浴火而生。 阮梨立于灵火之中,心念一动,她的法相巨龙便如猛兽般朝穆霄亭嘶咬过去,趁着对方这一瞬间的慌乱,她毫不迟疑,狠狠一剑斩了下去! 这一剑蕴含的力量极其强大,根本不是一个入鸾境能使出来的,穆霄亭甚至在其中感受到了参玑境的气息,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 她的修为分明不止入鸾境! 穆霄亭阵脚大乱,在阮梨又一剑挥刺过来时竟然徒手去接,剑丢了,他手腕处却笼罩了一层黑雾,整只手掌都化作森森白骨,令阮梨的剑无法前进分毫,周遭气息霎时变得阴冷邪佞。 阮梨甚至不觉得惊讶,“原来你的修为是这样来的。” 他早就一脚踏进了魔道。 感谢红袖用户“钟情于你treehp”宝贝的打赏!(鼓掌jpg.)同样感谢送票票留评论的所有宝贝! 第176章 你可是蓬莱掌门啊! 在仙魔大战之前,穆霄亭作为师弟是那一批年轻弟子里修为最低的一个,也正是如此,他才没被允许跟着师尊师兄们上战场,留得了一线生机,但谁也没想到那场大战竟如此惨烈,全师门就留下了几个独苗苗,阮凌天夫妇又主动将掌门的位置让了出来,穆霄亭这个蓬莱掌门一当就是几百年。 他是相当勤奋的人,又始终把阮凌天当成对手,几百年来刻苦努力丝毫不松懈,但修行一道只靠努力是不够的,重要的是天赋,穆霄亭天赋不错,但真比较起来也绝对算不上出众,以至于他努力到最后也始终没有冲破破枢境的门槛。 十几年前,穆霄亭从阮凌天的信中得知他即将找到可以修复通天柱的赤龙涎,知道这件事如果做成了,阮凌天夫妇在修仙界的威望将更胜从前,届时谁都知道蓬莱有阮凌天,他堂堂掌门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穆霄亭当机立断,暗中跑了趟魔域,和早就有心扩展势力的乌墨达成了交易,向他借来一队魔兵,也许诺给他一些好处,将一批资质平庸没有背景的弟子偷偷送了过去,以供魔族修炼功法。 但穆霄亭还是小看了阮凌天,他不仅没有死在太阴界,还抱了两个婴孩来了蓬莱!穆霄亭心知绝对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一旦阮凌天回过神来,定能察觉到端倪,所以他在阮凌天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对他出了手,那时穆霄亭和阮凌天修为上差距很大,即使是对方重伤,他动起手来也格外费力,最后阮凌天是死了,可他带来的婴孩却被送走了一个,不知去向,穆霄亭也被迫闭关两月有余。 阮凌天虽死,留给穆霄亭的耻辱却是几月都挥散不去,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连重伤的阮凌天都没对付得了,就气血翻涌,恨到极致,想要变强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以至于他竟铤而走险,从乌墨那里要来了一份可以强行提高天赋增进修为的秘法。 魔族修习的功法都是诡谲血腥的,穆霄亭修为提升上去不久就意识到了这功法的弊端,他一脚踏入魔道,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又如何?”穆霄亭眼神阴邪,半张脸上魔纹闪现,无论是神态还是做派都已经和魔一般无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世间强者之路那么多,我只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罢了,我仍是我!我是蓬莱掌门!” 阮梨手腕一震,一条火龙直冲云霄,龙爪朝着虚空狠狠一撕,笼罩在穆霄亭面部的魔气霎时浓郁起来,他抬起已经白骨化的左手,直接跟火龙交手,与此同时有股汹涌魔气拔地而起,恶沼从他脚下迅速扩散,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阮梨冷冷地看着他,一面晶莹透亮的冰镜旋转着飞到穆霄亭的面前,将他此刻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惨白的脸上遍布猩红魔纹,那些纹路不是死物,镶嵌在他皮肤里挣扎着扭动,越挣越深,好像深深地钻入了骨血之中。 他握了那么多年的剑被丢在地上弃如敝履,炼了那么多年的功法被诡谲阴邪的魔功取代,水镜里倒映出来的人哪里有修士的样子,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魔! 穆霄亭神情恍惚,前一刻还狰狞凶残的白骨爪陷入停滞,被一直紧盯着战局的火龙抓住机会及时反击,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衣发散乱,没有半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门风采,神情在瞬间的恍惚后转而变得癫狂,喃喃道,“不可能——我不是魔,我只是修习了一本功法,我还坚守着师尊教诲,我怎么可能变成魔……” 一步错步步错,穆霄亭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是修习一本功法而已,他不像乌墨那些人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严格控制着自己的私欲,他什么都不贪,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蓬莱当掌门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入魔道呢? 阮梨微垂着眼,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怜悯却不动容,如同看着一个自我麻痹的疯子,“你早就丢了道心,入了魔道,穆霄亭,你走错路了。” 她重新拿起照霜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那些张牙舞爪的魔气轻易就被剑风斩断。 她脚步很轻,却恍若重鼓敲在穆霄亭心头,他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情绪已经转变为了彻彻底底的狠绝,“我没有错,只要你消失了,谁都不能再说我走错了路。”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再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绝不认输。 穆霄亭神智已经渐渐被欲望吞噬,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没有错,谁都不能说我错了……” 山下结界撑到极致应声而碎,与此同时,一声暴喝从天而降——“穆霄亭!” 凛冽如霜雪般的剑意随风而至,阮梨微微偏头,下一刻已被来人拥入怀中,她未语先笑,好似寒冬枝头绽放的一朵雪白梨。 “师兄。” 卫悯低声应了,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松开过,先是摸了摸阮梨的脸,又牵起她的手腕仔细探查一番,她体内灵力紊乱,但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这让他无声松了口气。 穆霄亭的目光落在后方,阴戾偏执的神情有了裂痕,下意识想要去捡地上的剑,可碰到剑身的那一刻,这把从师尊手上交到他手中的剑竟然碎了。 他张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乔相旬简直气炸了,刚刚那声暴喝用了他几成功力,回音绕梁不绝,修为稍差一些的都得被骇得吐血,也因此意识到了一场风暴的即将来临。 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连架子也懒得端了,指着穆霄亭气得手都发抖,“你、你可是蓬莱掌门啊!” 作为一宗之主,杀害师兄,残害弟子,荼毒亲子,勾结魔族,修魔族功法,走歪门邪道……他不配为师、为弟、为父! 第177章 不是阮梨的错就好。 乔相旬收到岳蔓那封告知目前进程的信时并没有多想,但紧接着又收到了卫悯的信,卫悯跟他有前尘旧梦的关系在,自然不会拿场面话来敷衍他,信中内容也和岳蔓那封信大不相同。 卫悯没有过多隐瞒,在信中简要告知了阮凌天夫妇之死的疑点,条条件件都指向穆霄亭,而且仔细分析就能发现,这事还牵扯到了魔族,非同小可,他请乔相旬尽快来一趟蓬莱,虽然没明说原因,但乔相旬心中有数,也多少猜到了一些。 但乔相旬是没想到穆霄亭竟敢做到如此地步! “你堂堂蓬莱掌门,竟与魔族勾结,”乔相旬话中除了愤怒还有极致的痛心和失望,到底是几百年的交情了,穆霄亭的背叛对他来说是一道沉重的打击,“穆霄亭,你糊涂啊!” 穆霄亭半跪在地上,在他发现自己那把剑碎了之后,他脸上的癫狂神色就一并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深沉。 “我只是想要变强,”穆霄亭抬起头,向着乔相旬发问,可又不像是在问他,“我想要变强有什么错?” 他忽然激动,“我勤勤恳恳修行数百年,我连儿子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逼我?我只是想要变强!我没有错!” 乔相旬看着他的眼神冷却了下来,“穆霄亭,你走了邪道,你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 穆霄亭修魔族功法,他的心志也在一日一日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他的欲望越来越强,世界却越来越小,小到只能装下他自己,他变得偏执、贪婪,可他自己却根本意识不到,也因此失去了反省改过的机会。 乔相旬知道再跟他讲什么道理都没用了,如今的他根本听不进去,“穆霄亭,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了,仙盟执掌修仙界秩序数百年,你便跟我回到仙盟听候处置。” 这一桩桩一件件,穆霄亭此生再无赎罪的可能。 穆霄亭踉跄踉跄站了起来,他的剑没了,也不再需要用剑,当了几百年的剑修,如今却变成一个白骨化爪的半魔。 “我不会输。” 这与其说是放狠话,不如说是自我麻痹,话音未落穆霄亭便闪身冲了过来,霎时间殿内阴风呼啸,魔气大涨。 阮梨下意识想要出手,却被卫悯摁着肩膀重新拢入怀中,他把阮梨固定在身前,手指还搭在她的手腕上,往她体内输送灵力,疏导经脉。 “别动,让乔相旬去做。” 穆霄亭身份特殊,到底是一宗之主,就算有杀父之仇,阮梨对他下死手也不够恰当,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人之间修为悬殊,打到最后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卫悯把乔相旬叫过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自然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冲上去打架,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 “哦,”阮梨倒也不执着,她对穆霄亭是有恨,可这份恨意并不会使她蒙蔽双眼,也绝不会在她的人生中占有多少份额,她只要知道穆霄亭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够了,不执着于是亲自动手。 而且她对付完乌墨,又来跟穆霄亭缠斗,实在是很累了,之前还察觉不到,卫悯一来,她就好像有了依靠一般,也不想再硬撑下去了。 “师兄,盟主是你叫来的?” 卫悯情绪不高,他本来可以再早来一些的,只是被那破了一层还有一层的结界绊住了脚,穆霄亭的修为高他许多,他设下的结界也没那么好解,卫悯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只是他自己并不满意,只觉得如果再早来一会儿,阮梨未必会伤成这样。 “嗯,让他来收尾。” 穆霄亭位置太高,只有仙盟能名正言顺地将他收服处置,不然过不了蓬莱弟子这一关,容易引起骚乱。 阮梨听他说起乔相旬很不客气的样子,觉得蛮新奇,“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盟主的样子?” 她往前看了一眼,乔相旬正在跟穆霄亭缠斗,因为乔相旬身带旧伤,跟穆霄亭打起来几乎算上旗鼓相当,不过几招后就能看出隐约有点占上风了,胜负可分。 卫悯眯了眯眼,扯起谎来丝毫不带心虚的,“我在心里尊敬。” 他牵着阮梨往外走,以免她被波及到,因着手里还攥着她的腕骨,情绪总算明朗了一些,“岳蔓他们还在落霞峰,已经出了阵,我给她传音了,应该一会儿就到。” 主峰下围着一堆神情惶惑不安的弟子,看到阮梨出来忙不迭问,“发生什么了?” 他们到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刚刚那一声怒喝实在震耳欲聋,其中的怒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谁能跟他们师尊那么说话?又为什么要那么说? 岳蔓他们姗姗来迟,正好落在一堆弟子身后,见状毫不客气地往里挤,先把阮梨打量个遍,确定她还能自主站立,心里放松不少,竖着眉头道,“现在回哪儿?” 她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于是暂时忍下了。 宁怀书上前一步,已经从那些弟子口中听到了风言风语,一时间心里不安极了,“阮梨……” 阮梨没搭理旁人,只对岳蔓的问题做出了回答,“回我那儿。” 一走出蓬莱弟子的包围圈,岳蔓就憋不住了,“都发生什么了?怎么穆启死了?” 进入落霞峰后不久,岳蔓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一路有惊无险地破了阵出来,却只见到一具穆启的尸体,看手笔还是出自阮梨之手,几人一下子就慌了,虽然清楚这事儿一定有蹊跷,可心里还是直打鼓。 这可是蓬莱,蓬莱掌门的独子死了,该怎么跟人家交代? 抱着忐忑的心思来到主峰找人,却又发现这里也根本不安生,强者斗法的阵仗极大,岳蔓一面担心,一面又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她知道得不多,但现在一联想,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阮梨简短地答,“是穆霄亭的圈套。” 只这一句话,令几人通通放心了。 不是阮梨的错就好。 第178章 怀书,你帮师尊一次。 阮梨以为自己还要多解释几句,毕竟这事儿说起来也挺复杂,但岳蔓知道问题不出在她身上后就放心了,摆摆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你先去疗伤吧,其他事情回头再说,我们也能自己去打听。” 蓬莱主峰山下还围着一群弟子,岳蔓分得清轻重缓急,觉得还是让阮梨先疗伤比较重要,她这一看就伤得挺惨,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说着,岳蔓一把揪住没什么眼色想往上凑的洛笙,跟南宫鹤脚步利索地往回跑,“我们去打探消息!” 主峰上斗法还未平息,闹出的阵仗极大,岳蔓寻思着直接去事发地打听比较快。 “阮梨她受伤了……”洛笙还固执地想挣开岳蔓的手,他没来得及帮阮梨一把,现在看到她受伤心里那叫一个愧疚,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岳蔓摸清他的性格后就再也不把他当成师兄看待,只觉得这是一个愣劲儿十足的憨货,她拎着比自己大上好几号的人丝毫不费力,还不耐烦地拍了一巴掌过去,“你过去干嘛?阮梨疗伤需要你帮忙吗?” 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 两人体型差距太大,洛笙被揪着后衣领,两条大长腿在地上拖着,被岳蔓这么一刺,眼神顿时无比失落,喃喃道,“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没不让你做啊,”岳蔓就没见过哪个炼体门的弟子心灵这么脆弱过,十分看不惯,但也觉得蛮稀奇,她还以为炼体门都是罗威那样的烦人精呢。 “这事儿虽然不是咱阿梨的错,但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蓬莱那些憨货铁定要闹翻天,这种时候你该做什么?把那些傻蛋给拦住呀!” 她手一扬,轻轻松松将洛笙扔到那些蓬莱弟子的人堆里,他身材高大结实,又长着张无情无义的面瘫脸,光看气势还是很难唬人的,那些闹闹腾腾吵着要往主峰上钻的弟子们霎时安静如鸡。 岳蔓眯着眼往上一瞧,目光垂下来后又扫了众人一圈,吊儿郎当地笑了下,“上面还没打完你们吵什么吵?耽误了事儿谁能负责?” 她目光落到宁怀书身上,想起阮梨来,阮梨不爱提自己在蓬莱的生活,对宁怀书也是冷冷淡淡的态度,但冷淡还不至于嫌恶,岳蔓觉得宁怀书算是蓬莱这些人里比较靠谱的一个——矮子里面拔高个,凑合用吧。 “宁怀书,你上去。” 岳蔓眼中冷光一闪,“去看看你师尊在做什么。” 她话里有话,宁怀书却来不及细想,又或者根本不敢去想,看了眼周围眼神殷切的弟子们,咬咬牙进了主峰。 穆霄亭之外,宁怀书是唯一一个尚有些威望的人。 主峰上,乔相旬内心的怒火越打越旺,他眼睁睁看着穆霄亭一副半魔做派,亲手毁了他供奉师尊师祖的龛台! 这人真是半点理智也无了。 “穆霄亭,你现在收手我还能给你留些情面,你当一日蓬莱掌门,就永远是蓬莱的招牌!你就不怕给蓬莱、给所有蓬莱弟子蒙羞吗?!” 魔纹犹如跗骨之蛆深深地刻进了血肉里,穆霄亭眼神黑沉阴郁,听了乔相旬的话后隐约有一丝挣扎闪过,他这一生都在争,少年时跟师兄们争宠爱争资源,成年后也仍然放不下这个字,忌惮嫉妒所有比他强的人,他就像教导穆启的那样,深深地贯彻了“为强而活”四个字,对他来说,蓬莱不是他的家,是他的脸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心魔。 他状若癫狂,疯狂燃烧着自己的体内的夹杂着魔气的灵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杀了,把所有看见他这副模样的人都杀了,他就仍然可以做回那个被众人仰望的蓬莱掌门!” “师尊!” 此时的穆霄亭哪有平日里半点威严模样,宁怀书一声师尊喊出口,自己都觉得荒唐,眼前这个一脚踏入魔道的疯子怎么会是他的师尊呢? 穆霄亭伸出去的手抖了抖,力道却丝毫不减,似乎这一声呼喊只隐约在他心海里掷出了一丝微小的波澜,很快就散得干干净净。 宁怀书呆呆地看着,这一刻预想成真,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在刚开始的惊骇散去,他心底更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穆霄亭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令仙盟盟主亲自来收服——他到底做什么?! 处在战局中的两人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干扰到,乔相旬只觉得穆霄亭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打法激烈不留余地,他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手中的重剑狠狠斩下,从穆霄亭身上生生刮下一道灵影,将其打落在地。 “噗——咳咳!” 穆霄亭重重地摔在地上,化出白骨的那只手已经断了,他拼命往外咳着鲜血,身躯残破,眼神中的疯狂却半点不减。 乔相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叹息一般,“你败了。” 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师尊——”宁怀书本能地想要上前将人搀扶起来,神情惶惑不安,他是穆霄亭一手教养大的爱徒,也是最尊敬最信任他的存在,穆霄亭倒了,他这十几年来的信仰也就碎了。 穆霄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几乎没了还手之力,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愿认输,“绝、绝不……” 他忽然看向宁怀书,神情柔和了一瞬,“怀书。” 下一刻他身形闪现,重重掐住了宁怀书的脖颈将他拖至身前,“怀书,怀书,你帮师尊一次……” 宁怀书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体内灵力像是被谁吸走一般疯狂往外涌,丹田剧烈疼痛起来,让他不得不发出嘶哑的喊声,眼角流下泪来。 师尊、师尊。 “噗呲!” 身后钳制住自己的力量忽然松了,宁怀书恍惚地低下头,只看到一把贯穿了穆霄亭身体的重剑。 他张张嘴,想叫一声师尊,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躺在血泊中的人,他不敢认。 穆霄亭下线!蓬莱师门火葬场这一part基本就结束啦!另外,虽然宁怀书是蓬莱这几个配角里结局最好的一个,但他受到的精神折磨真的挺大的,也不算优待他,他好歹是里面最有良心的一个了,以后就当个苦工抚养蓬莱剩下的那群崽子吧(挠头jpg.) 第179章 谁睡着了还能升阶啊! 阮梨昏睡了两天两夜,虽然是昏睡,但她的身体自发地吸纳灵力进行疗愈,期间还阵仗极大地破了个境,这次没有卫悯帮她刻意压制,她直接冲破参玑境的门槛,一鼓作气地到了参玑境中期。 破境时正是午夜,岳蔓几人被这破境的大阵仗闹醒,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跑,看到卫悯在屋外面静静站着,张嘴就问,“阮梨出事了??” 卫悯扫了一眼面前这三个衣冠不整的人,显然都是从被窝里蹿出来的,他也没卖关子,用很寻常的语气说,“升阶。” “……” 岳蔓险些破音,“又升?!” 太激动,眼泪都留了下来。 南宫鹤用他无神的眼睛望了望漆黑的天色,迟疑道,“她不是还在昏睡吗?” 卫悯一副“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耽误。” 不耽误??谁睡着了还能升阶啊! 三人面面相觑,就连一向迟钝的洛笙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还有点淡淡的遗憾和失望——他报恩这事儿真是越来越没谱了。 破境的 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岳蔓委婉地说,“你如果不偷偷升阶的话我们会更高兴。” 太打击人了,真的,都不想说他们认识阮梨,谁站在她面前都得被这离谱的升阶速度秒成渣渣啊。 阮梨“咦”了声,刚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步入了参玑境,“怪不得我一觉醒来感觉精力都充沛了不少。” 她左右望了望,“我师兄呢?” 这话不知道让三人联想到了什么,他们面色古怪,有点吃到大瓜被噎住的感觉,“唔,应该还在和盟主商议事情。” 阮梨闻言沉默了下,重新记起了自己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穆霄亭呢?” 岳蔓答得有点小心翼翼,“……没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上面跟乔相旬对打的居然是本该远在仙盟的盟主乔相旬,当下就意识到事情大发了,不过后面发生的事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我只猜到穆霄亭应该和你父母的死有关,没想到连穆启都是他亲手害死的,他甚至还修炼了魔族功法!这人也太可怕了。” 修仙界谁不慕强?谁都想成为一个强者,但如果把变强当作此生唯一的意义,甚至泯灭了道德和原则,迟早要走上歪路,这点道理六岁小儿都清楚,可穆霄亭一个蓬莱掌门却硬生生活成了笑话。 岳蔓提起这些心情还是十分复杂,她一个外人都是如此,更别提那些已经得知真相的蓬莱弟子了。 “穆霄亭铭牌碎掉后,那些蓬莱弟子险些疯了,幸好有盟主镇着才没出大乱子,”岳蔓看了眼阮梨的脸色,见她神情平静才继续往下说,“宁怀书亲眼目睹了穆霄亭的异状,他说的话同样有分量,也幸亏他还能把话说清楚,现在安抚弟子们的工作基本就靠他。” 乔相旬虽然是盟主,可他杀的毕竟是一宗之主,光凭他的话无法彻底服众,而宁怀书是蓬莱自己人,他在弟子们心中更有分量,也正是因为连他都说了和盟主一样的话,才使得那些一贯把穆霄亭当作信仰的弟子们能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阮梨点点头,没对蓬莱的现状发表什么看法,想也知道,蓬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没个几年根本不能缓过来。 她去找了卫悯,也不知道他和盟主在聊什么,敏感地觉察到自己进来后这两人就换了话题,不过阮梨也不太在意,她对卫悯有永不动摇的信任,不会怀疑他背着自己做不好的事。 乔相旬看到阮梨,微微叹了口气,都替穆霄亭觉得愧疚又丢脸,这孩子被害得没了父母不说,在蓬莱那几年也没少受委屈,要不是她自己争气,恐怕早就让穆霄亭得手了,有穆霄亭这么一个勾结魔族、修炼魔功的蛀虫在,修仙界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 “……我已经向众人解释清楚了,也告知了几位仙盟长老和各宗掌门,这事也算是我们的疏忽,竟然被蒙混了这么多年,你可有要求要提?我们尽量满足。” 仙魔大战过去了三百年,可修仙界细看之下还是一堆烂摊子,还需要更多时间来休养生息,各宗掌门忙着培养弟子、发展宗门,对外人的关注自然消减不少,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就说阮凌天夫妇,他们最初死因成谜,按理说是要调查的,可谁来调查?要是他们的师尊还在,师兄弟还在,有更多的人在乎他们的人,恐怕穆霄亭早就被揪出来了,可偏偏就是无人能管,人家蓬莱还有人在,仙盟不便插手,也就让此事耽搁到至今。 阮梨摇摇头,她明白乔相旬的无奈,知道这事除了罪魁祸首谁都怨不得,她也不愿意迁怒别人,“这事和您无关,我心里清楚的。” 她越这么说,乔相旬就越想补偿,尤其是看到卫悯还当着“长辈”的面偷偷捏人家小姑娘的手指,眼皮直跳,表情都不自然了,“补偿还是要给的,你想想吧,咱们仙盟好东西也不少。” 他心里直犯嘀咕,摸不清卫悯这是搞什么,疼师妹也不是这个疼法吧,就是他在鸿蒙的那些年,师兄师姐一大堆,也仍然不喜欢跟别人亲密接触啊。 卫悯就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会儿捏捏阮梨的手指,一会儿摸摸她顺滑的发丝,再拨弄两下她腰间挂着的玉佩,这么多小动作居然都没有干扰到阮梨,她认真想了想,把照霜剑拿出来,“盟主,我这把剑有裂痕了,你能找合适的材料帮我修好吗?” 阮梨自己宝贝多,可适合修补照霜剑的材料实在难找。 乔相旬一眼就认出这把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能用什么修补,也有些犯难,刚想说要不然换个要求,就被卫悯冷嗖嗖甩了个眼刀。 他咬咬牙,“能!” 必须能! 第180章 我们这些当前辈的也要查。 蓬莱这事非同小可,乔相旬还要赶回去和其他掌门以及仙盟长老开会商议,不能在蓬莱久待,但蓬莱现在没了掌门,缺个管事的人,他抱着补偿心理先征求了阮梨的意见,问她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阮梨没想太多,“不是有宁怀书吗?他是蓬莱的大师兄,在弟子之间有威望,就由他来负责吧。” 她倒不是不计前嫌,相反,她把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把自己当蓬莱的一份子,也因此丝毫不在乎谁来撑起这个责任,宁怀书到底是被穆霄亭手把手培养了那么多年,还不至于管理不好一个蓬莱。 只是他受了那么大的精神刺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份精力。 乔相旬也是这个打算,他沉吟片刻,“穆启已经……再把宁怀书留在蓬莱的话,你们就剩五个人了,恐怕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场合,我再挑几个弟子送过来?” 南宫鹤现在天天守着他的辨息尺,昨天晚上就发现辨息尺给出了新的方向,这次的地点非常明确,是修仙界很少有人提起的“鬼城”。 “鬼城”只是俗称,本名叫神梦城,在五百年前曾经只是座普通的人类城池,偶尔也能出几个灵根不错的修士,后来历经仙魔大战,城内人数骤减,又因为承载了太多的魔族尸骸,变成了有名的魔障之地,只有部分本地人能勉强居住,但要只是如此也不过是外人难以涉足罢了,问题在于魔障之地对于魔族来说是环境不错的栖息之地,加以神梦城位置较偏,几乎见不到正经门派,许多魔族便打起了小主意,偷偷往来暂住。 魔族天生欲望旺盛,这其中有杀欲,也有色欲,他们行事无法无天,不仅抢占了神梦城的土地,还欺辱当地女子,经年累月下来,竟有不少女子诞下了魔胎! 这可不是话本里缠绵悱恻的人魔虐恋,而是实实在在的悲剧,一群魔胎生下来便有灵智,可他们半人半魔,相貌诡谲,无论是当修士,还是修魔道,都不受待见,走不出神梦城,也进不了魔域,浑浑噩噩地在城里游荡、作乱,后来偶尔有一群下山历练的修士路过神梦城,见到里面的场景并宣扬出去,称那些魔胎为异鬼,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这里有座“鬼城”。 鬼城内有魔族,也有普通人类和修士,还有一群异鬼,人员复杂,环境也险恶,乔相旬略一思量就愁得皱眉,要是不给他的加派人手,恐怕他心里更放心不下。 阮梨是 “可以,盟主您要挑的话,我倒是有几个人选。” 她笑眯眯的,眉弯眼弯的模样看起来很讨人喜欢,乔相旬看着心里舒坦,不怎么熟练地也挤出一个笑来,故作严肃地说,“你想挑谁来?” 阮梨眼睛发亮,“净思!霍家那两兄弟也不错。” 乔相旬想了想,“净思倒是可以,他前两天刚刚破境,霍姓那俩小子不行,太不靠谱,我倒觉得顾白不错,还是个丹修,也能帮上你们。” 阮梨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顾白是哪个,这不是她莫师姐的前男友嘛,能被她莫师姐看上的,至少品行不差,倒也可以一用。 “好,那就听您的。” 乔相旬挥挥手,“我回去安排,届时你们一切小心,遇事不可逞强,可与我商议。” 他走时还从阮梨手里拿到了 “人已经到齐了,现在开始吗?” 齐峰坐在乔相旬身边的椅子上,脸色略有些沉晦,不知是被穆霄亭的事影响到了,还是本身修为有差错。 乔相旬点点头,水云镜泛起微波,倒映出几大掌门的面容。 岳灵珊最耐不住性子,先追问了句,“你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孩子们没事吧?” 她只要一想到穆霄亭居然拿修为去压那些小弟子,心就慌得厉害,毕竟她宝贝姑娘还在里面。 乔相旬点点头,“都是真的,孩子们无事。” 穆霄亭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但他人已经死了,也无法再追究什么,乔相旬的意思是大家商议一下,尽快将蓬莱的下一任掌门扶持起来,不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再不好好安排,恐怕蓬莱这个大宗就要没落了。 这事大家都没有意见,宁怀书虽然修为心性上都不够格,但如今蓬莱堪当大任的人也就他一个了,他们这些做前辈的自然要利用自己的经验好好扶持。 “我记得阮梨不就是蓬莱的?让她回去做掌门怎么样?” 罗茂渊冷不丁地开口,阮梨从宗门大比开始就一直在出风头,现如今又得了寻找赤龙涎的功劳,修为上更是不断进阶,她未来能在仙盟坐到什么位置,大家心里都有数,与其让她待在仙盟,不如让她回蓬莱,一个小小的掌门而已,能把她困住再好不过。 乔相旬淡淡瞥了他一眼,清楚罗茂渊在打什么主意,丝毫没有松口,“阮梨早就不是蓬莱的弟子了,茂渊,你是老糊涂了不成?” 罗茂渊脸色发青,冷哼两声没再说话。 “还有一事,”乔相旬语气凝重了些,“前有白芊芊勾结魔族,后又有穆霄亭修炼魔功,这么大的事我们竟然一直被瞒在鼓里,是不是还有更多人在瞒着我们?” 此话一出,殿内都静了下来,几位掌门和长老都十分清楚乔相旬的意思,他是要查,而且是狠狠地查。 “不仅要查弟子,”乔相旬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当前辈的也要查,如果再出现一个穆霄亭,恐怕大厦将倾啊!”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知道如今没有别的法子,这事必须要查。 寂静的大殿内,谁也没有注意到齐峰在乔相旬那句话出口后脸色猛的变了变。 第181章 两位替补队友姗姗来迟。 由于宁怀书修为和资历都不够格,在乔相旬的授意下,他也只是暂时在蓬莱当了个代理掌门,弟子们还沉浸在被师尊背叛的悲痛中,对他颇为信任尊重,没有任何异议。 倒是宁怀书本人其实并不是很想接下这个担子,他从穆霄亭死后便一直辗转于弟子之间,又要安抚又要威慑,有一些弟子就算接受了现实,也有不少人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愤而离开,弟子人数一下子骤减许多。 然而他也清楚,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从穆霄亭的死讯传出去那一刻,蓬莱就不再是那个被众人仰望艳羡的蓬莱了,宁怀书自己何尝不迷茫不愤怒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在蓬莱。 可蓬莱没有其他人能出来承担责任了,宁怀书知道阮梨不愿意跟蓬莱再扯上半点关系,他也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去,只是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各处奔波,为了蓬莱这个烂摊子焦头烂额,搞得刚开始对他要当代理掌门愤愤不平的岳蔓等人很快就说不出风凉话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 岳蔓对蓬莱现状发表了一番唏嘘,很快又聊回正事,“我只听说过鬼城,还没去过呢,你们说那些异鬼长什么样啊?” 阮梨正低头擦剑,擦的还是卫悯那把刚刚修好送过来的胜邪剑,补全了裂痕和断柄后,这把剑总算能入眼了,就是看起来怪邪乎的,尤其是配上剑柄处镶嵌的那截魔骨,看起来一点都不善良。 听到岳蔓的话,她反手甩过去几张纸,岳蔓接过来一看,发现都是些异鬼画像,画得狰狞丑陋,人不人,魔不魔,看起来怪极了。 她吃惊道,“你哪儿弄来的画像?准吗?” 阮梨头也不抬,“找人打听的,一张画像十颗灵石。” 岳蔓表情瞬间肃穆,“那肯定准,不准不行。” “唉,如果异鬼都长这个样子的话,那我们进城岂不是会显得很突兀?”岳蔓摸了摸自己貌美如的脸蛋,惆怅不已,“会被很多色魔觊觎吧。” “不会。”洛笙特别认真特别诚恳,“你很安全。” 岳蔓:“……” 你什么意思啊你?? 阮梨终于把剑擦完了,欣赏了一会儿洛笙被岳蔓单方面压制的场景,若有所思地说,“据有限的资料记载,那些去过鬼城的修士只要不聚众惹事,一般是不会有事的。” 鬼城就是再偏,要真是被几大宗门围剿,那也只有夷为平地的份儿,里面游蹿的魔族难得找到一个魔域之外的落脚点,是很珍惜的,当然,鉴于大部分低阶魔族欲望胜过理智,指望他们能完全控制住自己是不靠谱的,尤其不能暴露自己宗门弟子的身份,免得被当作仇人追杀。 岳蔓咂咂嘴,“就是说纯靠运气呗,其实我倒不在乎魔族,我担心的是那些异鬼。” 异鬼身份特殊,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被双方歧视排斥,行事风格独树一帜,完全凭喜好行事,帮你杀你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好对付。 “担心也没用,”阮梨很看得开,她很少会发生还未发生的事,“咱们等仙盟派来的帮手倒了再走,这几天你们抓紧时间进个阶呗。” 岳蔓险些被气得吐血,进阶俩字让她说得那么轻松简单,跟喝水吃饭一样,太刺激人了! “你以为除了你还有谁有随便进阶的能耐啊?” 阮梨往后指了指,“我师兄啊,他就在进阶呢。” 话音未落,身后的屋内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炫光,灵气从空中翻涌波动,被里面那位迅速吸收化为己用。 阮梨“啊”了声,眨了眨眼睛。 “进阶成功了。” 岳蔓等人:“……” 行,你们可真行。 几人在蓬莱多待了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被阮梨给刺激到了,岳蔓和南宫鹤两人竟然还真的不声不响地破了个境,总算是迈进入鸾境的门槛了,洛笙虽然没进阶,但他修炼的功法又上一层,也算是个进步。 岳蔓兴奋得不行,直说这些都是阮梨的功劳,并且把这归功于了阮梨升阶时那为了沾点喜气而磨蹭的两下,当天晚上就拉拉扯扯非要跟阮梨一起睡觉不行。 “就睡一晚,卫师兄你不要这么小气,你都蹭完阿梨的喜气了,让我也蹭蹭呗?” 岳蔓坚信连卫悯的升阶都是阮梨的功劳。 卫悯倚着门,微垂着眼看下来,狭长的眸子上挑出凌厉的弧线,这么睨着人时好像在考虑该怎么把人大卸八块。 岳蔓被看得哆嗦了两下,但为了修为她拼了,抖着两条腿死赖着不走。 卫悯微微勾唇,笑起来的样子竟然还有点和气,赞赏般点点头,“勇气可嘉。” 岳蔓:嘤—— 她不敢跟卫悯对视,伸长脖子往里看,恨铁不成钢地说,“阮梨!你答应我一声啊,你连跟谁睡都决定不了你还算什么参玑境!” 阮梨裹着被子叹气,很是苦恼,“这事儿我确实做不了主啊。” 她今晚要是和岳蔓睡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能要当孤家寡人了。 卫悯似乎对阮梨的回答挺满意,也不打算对岳蔓动手了,只后退一步,“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险些被门拍成大饼脸的岳蔓:“……” 好气! 岳蔓的气一直没能消下去(主要是也没人来哄),直到仙盟那两位替补队友姗姗来迟。 净思还是那身朴素的僧衣,光脑壳又圆又亮,看到他们很是高兴,跟南宫鹤哥儿俩地搭了会儿肩,激动地都有点结巴了。 “南、南宫,”他打量着南宫鹤的穿搭,眼睛很亮,“你好像、好像发财了!” “嗨,”南宫鹤很低调,“没什么,祖上富过而已。” 阮梨耳尖听到了,怀疑他偷自己台词。 顾白还是副冷脸风流相,在不熟的人面前比较能装,“给你。” 阮梨打开看了看,全是她之前和莫师姐琢磨出来的多口味丹药,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啊,还是师姐贴心。 第182章 我只喜欢看师兄的。 出发去鬼城那日宁怀书特地抽空来送,几天不见他就消瘦了许多,显然是为宗门事务操了不少心,看到他这副惨样,连岳蔓都不好意思再为难他了,一行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 宁怀书站在原地相送,眼神中有浅浅的落寞和遗憾,他年纪尚轻,但已经失去了在仙盟的前途和外出历练的机会,接下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守在蓬莱,代理掌门的位置就像个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唉,我看宁怀书这几天都苍老了许多,可见掌门的位置是真不好坐,”岳蔓似模似样地唏嘘一番,又庆幸她娘身体还结实着,没什么意外的话能多抗几百年。 阮梨没这种烦恼,她在哪儿都是小师妹,天塌下来都有师兄们扛着呢。 她们利用传送阵顺利到了鬼城所在的无虚界,但也只是到了一座人间城池,要想去鬼城还得另寻法子。 这座人间城池繁华热闹,街道上往来之人多是散修,行事作风不拘一格,从长相到穿着打扮都充满了一股“野”劲儿,阮梨他们几个穿着规整气质端正的正统弟子一进城就显得极其格格不入,连洛笙都在犹豫要不要光个膀子融入进去。 但很快机会就自己送上门了。 “外地人?” 几个彪型大汉拦住去路,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欲行不轨之事,他们赤着膀子,露出的地方肌肉夸张,显然是不折不扣的体修。 这些散修没有门派,走的是野路子,修炼的功法和资源都是靠偷靠抢,抢劫勒索这种事情做了没有上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大家见怪不怪,没有一个要出手帮忙的,反倒是一些闲人围在路边看起了热闹。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些外地人很好对付,那体修们走了之后他们还可以趁机再上来搜刮一下油水,稳赚不赔嘛。 洛笙默默挡在了大家的前面,高大的身形和对面几人有的一拼,但对方人多,只靠他一人是拦不住的,他心里有些紧张,冷不丁听到身后一道略带些兴奋的声音。 “嘿,跟你撞型号了。” “?” 阮梨打量完对面几人,又默默看了眼路边几位嗑瓜子的围观群众,知道今天这架不打也得打,外地人本来就是容易受排挤的。 对面几人已经不客气地往前逼近了几步,地面被踩得闷闷作响,他们声若洪钟,震耳欲聋,“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阮梨上前一步,估量了一下这几人的战斗力,拍了拍洛笙的肩膀,“别紧张,大家都在呢,用不着你一个人单打独斗。” 她往后看了眼,还没说话,岳蔓就一脸兴奋地跳了出来,毛遂自荐,“我来我来!” 阮梨点点头,又退了回去,顺便拐了个弯向某位围观群众搭话,“兄弟,给点瓜子?” 围观群众:“……” 请尊重一下你的对手好吗? 阮梨回来后把瓜子往周围分了分,分到顾白那里的时候得了他一个幽幽的眼神,她莫名其妙,“不爱吃原味的啊?” 她收回手,“那算了。” 前方已经打了起来,四五个彪形大汉没想到这伙外地人如此嚣张,竟然只派出两个人跟他们打,憋着一口气冲上去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结果死活没能冲破包围圈。 岳蔓手中红绸舞得极快,让人看不清是如何出手的,她一把勒住某猛男脖子,笑嘻嘻地在那手感极好的肌肉上摸了几把,“哎,往哪儿跑呢。” 猛男被摸红了脸,大声嘶吼,“我不跟你打!” 他跟岳蔓对上手才几招的工夫,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难以蔽体,精心练就的肌肉被摸了个遍,尤其是那红绸,缠缠绵绵地往身上裹,简直像在玩什么py,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他一边躲开岳蔓的流氓手,一边朝着洛笙的方向跑,不管不顾道,“打我!快打我!” 别让他再落到那个色女手上! 洛笙吃惊且难以理解,从未听过如此要求。 阮梨看得津津有味,正想给岳蔓鼓掌的时候,耳后忽的一凉,卫悯幽幽的声音响起来,“喜欢看?” 手抖了抖,阮梨仰起头无比认真地说,“我只喜欢看师兄的。” 真的,快看她无辜的大眼睛。 卫悯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把她手里的瓜子接过来,站直后勾了勾阮梨的腿,将她别到自己身后,彻底遮挡住前方的不雅场面。 阮梨嘘了声,纵容地摇摇头。 其实她真的没有很爱看啦。 拜岳蔓所赐,他们这群外地人刚来没多久就出名了,谁也不把他们当正派弟子,谁家正经弟子用这么流氓这么野的招式? 一群被打趴下的壮汉叠成一排,粗声粗气道,“我们认输,但我们没灵石没资源,你们想要的我们都没有!” 丢脸算什么,丢财才是大事,这就是典型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岳蔓阴恻恻地看了眼这些厚颜无耻的人,扭头问阮梨,“怎么处理?” 阮梨也扭头,看的却是身后高大的城楼,“扒了衣服扔到城楼上挂三天吧。” 壮汉们:“!!” 岂有此理!奇耻大辱! 洛笙特听话,已经开始拎着人往城楼上扔了,并且很快熟悉了这个操作,扔人又快又准,壮硕赤裸的身体挂在城楼上宛若咸鱼般迎风飘扬,把围观群众看得一阵恶寒,纷纷四处逃窜。 扔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人已经心理崩溃,着急地试图展示自己的利用价值,“我有用的!你们要往前走的话很容易误入鬼城!我认识路,可以帮你们避险!” 来无虚界的修士不多,基本都是单纯路过,把这里当作中转站,但越往前走路径越复杂,一不小心就要误入鬼城,鬼城情况复杂,大家都是能避则避,因此有人带路是很有必要的。 阮梨走过来,“你真认识路?” 壮汉一听有戏,连忙点头,“认识的认识的,姑娘是要去哪儿?” 阮梨微微一笑,“鬼城。” 壮汉:“??” 第183章 那就是鬼城。 杜旗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被胖揍一顿不小心伤到了耳朵也是情有可原,因此他又问了一句,“姑娘,你们要去哪儿?” 岳蔓一脚踹过去,“你聋了?我们要去鬼城。” 杜旗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猛男啜泣,他倒是宁愿自己聋了! “鬼城……为什么要去鬼城啊?” 大家都是避着鬼城走,怎么还有奔着它去的人呢? 杜旗觉得这些人可能不清楚鬼城的危险性,耐着性子解释,“你们不了解鬼城吧?鬼城现在可乱得很!那些异鬼跟修士打起来了!魔族也跟着掺和,一天要打好几场,不小心被误伤了都没地说理!” 鬼城是魔障之地,有魔族有异鬼都不奇怪,但那些遗留下来的神梦城子民里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修士,他们守着家乡不肯离去,又格外排斥那些魔族和异鬼,三方争执不断,弄得城内乌烟瘴气,谁都不愿意往那边走。 岳蔓狐疑道,“不是说只要修士们不主动惹事,就不会有事吗?” “哎呦,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消息了,现在早变了啊!” 杜旗非常想要打消她们往鬼城跑的念头,因此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抖落了出来,“这几年鬼城内修士数量多出了至少三倍,他们打着复兴神梦城的旗号,要将所有魔族和异鬼驱逐出去,那些魔族还好说,本就是混进来的外敌,可异鬼有人类修士的血脉,在城内长大,又无处可去,怎么可以愿意被驱逐出去?这一来二往就成了死敌,非要争个高下不可,我听说鬼城外每天都堆着十几具尸体!” 鬼城三方势力割据,魔族多是性情乖张之辈,喜欢当搅屎棍蹚浑水,尚且不成气候,但修士和异鬼互相仇视,势同水火,闹得实在是太厉害,这种时候哪怕是仙盟派人来干涉都无济于事,更何况是寻常的宗门弟子,只要误入,那就只有被波及当炮灰的命。 杜旗说得口干舌燥,心想这下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去鬼城跟送死没两样! 他期待地仰起头,“我就知道这么些了,里面局势恐怕还要更糟,你们还去不去?” 阮梨:“去。” “?!” 杜旗猛地弹跳起来,自己送到洛笙手上,有气无力道,“我看我还是去城楼上挂着吧。” 尊严固然重要,但生命只有一条啊! 阮梨笑眯眯地示意洛笙松手,“哎呀,在城楼上挂着多屈才呀,你还得给我们带路呢。” 杜旗欲哭无泪,他好恨,他好悔,他刚刚为什么要多嘴啊! 最后还是屈服了武力压制上路了。 “我送你们到鬼城外面就走,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进去的。” 杜旗嘟囔着,“真不知道你们干嘛非要去鬼城,那边连城门都有人守着,据说守卫一月一换,要的贿赂都不一样,你们要是拿不出守卫要的东西,也是进不去的。” 他知道的小道消息不少,阮梨乐得向他打听,省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城门守卫?鬼城势力复杂,守卫是修士还是异鬼?” 杜旗捞了捞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说是守卫,其实就是个看大门的,根本挡不住魔族,也就装装样子,人呢都是些原本神梦城的子民,修为很低,性情古怪,喜欢拦着人要东西。” 这些年来误入鬼城的修士不少,或许是难以找到回去的路,或许是纯粹想要看看热闹,总有些人到了城门口还想进去看看,就得向守卫交点东西意思意思。 “你别看鬼城里修士跟异鬼打得厉害,异鬼就是异鬼!没人性的,占了城也不会守,那些修士们是真想重建神梦城,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弄出个守卫来,好歹算个城,他们想体面一点。” 他话里都是对异鬼的贬低,显然不把异鬼当作同类,阮梨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没有全信。 但异鬼受排挤的现实是不可否认的,他们根本没有融入进来的可能。 杜旗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这几年大家都绕道走,基本没人去鬼城了,也不知道那些守卫还在不在。” 他说话小心,主打一个出了问题也不愿意负责任,只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无虚界地形复杂,路上还有散落的迷途阵,走着走着就偏离了方向,杜旗专心带路,七拐八绕,阮梨本来就是个没有方向感的,绕了几次后彻底放弃记路,拿脑袋撞了撞卫悯胸口,无力地说,“好晕。” 卫悯似乎是轻笑了声,她腰间一紧,被托抱了起来,立刻比身旁艰难行走的岳蔓高了一头,并成功收获一对白眼。 岳蔓小声吐槽,“娇气包!” 她眼珠转了转,去抓洛笙袖子,“哎,到你报恩的时候了,背着我走怎么样?” 洛笙看她一眼,“不怎么样。” 岳蔓:“呵呵。” 你等着,你下次主动送死我肯定不救了。 不知走了多久,杜旗总算停了下来,往前一指,“那就是鬼城。” 他拢拢衣服,很是紧张的样子,“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说完也不等回答,撒腿就跑,显然是害怕极了。 南宫鹤抖抖衣服上的沙尘,“有这么可怕吗?” 搞得他心里也慌慌的。 大家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靠近鬼城后也终于看清了这座历经变迁的古老城池,高大古朴的城门上遍布伤痕,有一部分木料很新,显然是后来修复的,据说仙魔大战中直接毁了半座神梦城,能有现在的造化实属不易。 城门果然立着名守卫,身上佩戴玄甲,头脸也被银丝软甲遮着,修为确实不高,只有运辰境中期。 对付守卫,要么拿出他想要的东西,要么硬闯,后者放到现在肯定是不明智的,进人家地盘还是尽量低调。 阮梨从卫悯怀里跳下来,视野感觉狭窄了不少,她客客气气地说,“我们要进城。” 守卫站姿不变,只从软甲下面传出一道略有些沧桑的嗓音,语调有些独特。 “有书吗?” 阮梨一惊,战术后仰。 妈呀,还是个文化人。 第184章 离他远点,那是异鬼! 本来大家都做好了主动上供的准备,灵石灵宝的都收拾出一堆,守卫这话一出,大家齐齐耳鸣,都怀疑是听错了,但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面罩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显然只有那一个要求。 要书。 其实书呢,大家也不是没有,只是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而且守卫只说要书,没说要什么书。 岳蔓动作最快,忍痛将自己的家传之宝交上来,其他人探头一望,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双修的一百零八种姿势》 大家:“……” “哎哎哎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啊,我可是合欢宗弟子,我这书有什么问题吗??” 南宫鹤嫌弃地将岳蔓推到一边,“你这书也太不正经了,还是我的比较实用。” 说着,他从乾坤袋的一堆大破烂里挑出几本小破烂,封面绿绿破破烂烂,典型的地摊文学。 《如何致富》《坑蒙拐骗的秘诀》《一本书教你不劳而获!》 阮梨真的很怀疑自己的眼睛,“实用?” 你确定这几本书实用?? 在场的只有净思和尚叹为观止,颇为心动,佩服地说,“这么好的书南宫你居然愿意交出来,多少钱一本啊?” 南宫鹤摆摆手,“一颗灵石。” “一颗灵石一本?这么便宜!”净思吃惊。 南宫鹤缓缓把后半句补上,“……两斤。” 一颗灵石能买两斤的地摊文学,想也知道到底靠不靠谱了。 眼看着那位守卫无动于衷,阮梨缓缓将目光投向另外几人,眼神中带着无形的恳切:就靠你们了! 默了片刻,净思分外不舍地掏出两本佛经,一抖就掉页,顾白紧跟其后,拿出了几本厚册子——《符箓大全》《天师符法》《如何挽回道侣的心》《一本书让心上人对你欲罢不能!》《神符记》 “咳咳”,顾白飞快地将那几本乱入的书扔回乾坤袋,“拿错了拿错了。” 他迅速转移话题,“洛笙你呢?” 洛笙脸红,虽然这点红在他的肤色上不太明显,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自己仅有的几本书。 《炼就完美铁躯,你就是最强体修!》《呔,救命恩人你别逃!》 ……等等,后面那本是什么鬼?? 阮梨深吸一口气,将期待的目光看向城门守卫,希望这些书里有他想要的类型。 那双幽幽黑眸跟她对视片刻,毫无波澜。 嘶,这些居然还不行! 这些书涵盖的范围不可谓不广,如果这些都不行,那这守卫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书了,正为难着,岳蔓忽然冷不丁地说,“阮梨,你的书呢?” 阮梨:“……我没有书,我是那种随身带书的人吗?” 她迎着岳蔓意味深长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其实我是文盲,我不看书的。” “呵呵,”岳蔓才不上当,“你肯定有书,快拿出来!” 阮梨试图蒙混过关,“你们的书都不行,我的肯定也不行啊,我看我们还是硬闯吧,先把这守卫放倒——” 即将被放倒的守卫默默掏出了一枚信号弹,幽幽地注视着她。 “……” 她一咬牙一闭眼,把乾坤袋角落里那几本压箱底的册子给掏了出来。 岳蔓乐呵呵地把书拿起来,“我就说你有书嘛,我看看哈——” 《妖孽师尊你别逃》《师弟在上我在下》《拒嫁师兄,逃婚99次》 “……”岳蔓露出惊奇之色,“你比我想的还要重口啊。” 阮梨:“……我可以解释的。” 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小爱好了! 几道火辣辣的视线刺过来,阮梨难得地感到一丢丢羞耻,连忙伸手要把那些册子收回来——丢是不可能丢的,她还等着什么时候闲下来二刷三刷呢。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僵站着的守卫忽然伸手将书叠了过去,动作熟练地往怀里一揣,然后慢悠悠地将手拍进城门上的凹槽里,瞬间城门大开。 那道沧桑声音幽幽道,“请——” 阮梨大惊,她的书!! 卫悯及时地将她肩膀掰正,免得她真臭不要脸地回头去抢书,“回头再买。” “买不到了,”阮梨心痛地难以呼吸,那可都是绝版书啊! “买的到,”卫悯语调悠悠,“我让乔相旬帮你买。” 再绝版的书,谁还能不给仙盟盟主面子? “师兄,”阮梨觉得卫悯是在安慰自己,“你说的像盟主一定会答应你似的。” 不得不说,卫悯真的很敢想。 卫悯微微一笑,也没解释。 折腾一趟总算是顺利进了城,一进城,大家便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鬼城了,城内上空始终萦绕着久久不散的浓雾,街道上往来的不少是人类修士,其间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魔气,众人好似习以为常,过往的人都面带郁色,一些魔气甚至深入骨髓。 “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修行,连吸纳的灵力都是夹着魔气的,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极大,他们为何非要固执地留在此地?” 岳蔓不能理解,这里的异鬼是想走无处可去,可那些人类修士却可以另寻去处,为何非要留在此地?既于修为无益,又得从魔族和异鬼中争夺地盘。 几人身处鬼城,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非但不关注,甚至有些刻意闪避的意思。 阮梨边走边观察着四周场景,或许是因为这里还受修士管辖,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画像上那样模样狰狞的异鬼,她这么想着,一道矮小身影却从角落里猛地蹿了出来,正好撞到她的胳膊。 阮梨反应极快,立刻反手将那要逃走的人抓住,“站住!” 她一低头,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被她抓住的竟然是个浑身裹满白布的小孩,看个头也就十一二岁,他浑身被白布缠绕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惊慌,只跟阮梨对视了一眼就要逃跑,力气出奇得大。 阮梨还没来得及说话,后方突然追上来两个中年男人,厉声喝道,“离他远点,那是异鬼!” 第185章 一人守一城的骨将军。 “异鬼”而字一出,阮梨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小孩挣扎的幅度更大了,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力气,他似乎非常害怕,竭尽全力地想要逃跑。 卫悯眼看着那小孩身上的白布有松动的迹象,伸手在他身上穴位点了几下,那小孩一下子脱力晕了过去,被随手扔到洛笙怀里。 “那是异鬼,你们最好离他远点,”那两个中年男人说起异鬼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别看他年纪小,你们中有人未必是他的对手,把他交给我们。” 阮梨看了眼那小孩,“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中年男人扫了她一眼,似乎根本不想跟她多说,“这是我们神梦人自己的事情,别多管闲事。” 神梦人。 这些人类修士自称神梦人,跟异鬼界限分明,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也已经在划分地盘了。 阮梨微微一笑,“我们正是为了拜见神梦城城主才来此处的,并不是多管闲事之辈,二位可否为我们引荐?” 神梦城城主,说得好听,在神梦城还被称为鬼城的当下,这也就只是那些修士们选出的一位领袖罢了,这位领袖以强大的号召力带领神梦城遗民清除异鬼,复兴古城,在这些人心中有极重的分量。 阮梨态度客气,只字不提“鬼城”而称神梦城,对这些神梦城遗民来说无疑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讨好,他们再开口时态度已然和缓了许多,“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见我们城主作甚?” 阮梨仍然笑着,她年纪小,又生得讨喜,认真说话的时候没人怀疑她在东拉西扯,“我们是沧溟宗的弟子。” 身后几人嘴角齐齐一抽。 真不要脸啊,就这么把他们这些名宗弟子编入沧溟宗名下了? 沧溟宗是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宗门,也就是阮梨夺得宗门大比魁首之后才逐渐出现在修士们的口中,但鬼城里自然是没有人消息这么灵通的,因此这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得到一个讯息——是小宗门的弟子啊。 因为没听说过,也就不存在结仇的可能,这两人语气更加友好了,“我们神梦城已许久没有外来的修士进入,你们要见城主需得拿出正经理由。” 阮梨客客气气地说,“我们听说神梦城百废待兴,特秉掌门之意送来灵石千颗,妖丹百粒,玄铁万斤,还请两位通禀城主。”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神梦城这两位中年修士很没出息地愣了半天,满脸都写着“你在开玩笑吧?” 谁会千里迢迢跑来给鬼城送礼啊?谁会送这么一份大礼啊?! “这、这——” 中年修士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他们神梦城要啥没啥,离正经宗门那边更是隔了一道天堑,乌烟瘴气的像条臭水沟,来给他们送礼是吃饱了撑的吗? 阮梨一本正经,眼神无比诚恳,“我们掌门仰慕神梦城往日英姿,对城内现状非常痛心,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 中年修士:“……” 还是很难相信竟然有这种天降大饼的好事。 这两人深吸口气,恭恭敬敬地做了“请”的动作,“诸位请。” 这一打岔,自然也就没人记得那个要被抓走的异鬼了,阮梨退后几步,动作敏捷且隐蔽地将那小孩扔进乾坤袋,让小美好好守着。 岳蔓一脸的欲言又止,“你真有千颗灵石、百粒妖丹、万斤玄铁?” 她万万没想到阮梨这张嘴一开口就能说出如此惊人的数量! 阮梨瞥她一眼,“怎么可能。” 岳蔓松了口气,抚了抚哽住的胸口,幸好她还没有壕到如此神人共愤的地步。 阮梨慢悠悠地说,“没有万斤玄铁,那玩意儿太占地方,玄晶倒是有千百斤。” 岳蔓一哽:“……玄、玄晶?” 玄晶比玄铁好上百倍好吗?! 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阮梨这一路上也没闲着,明里暗里不经意地跟那两个中年修士套消息,他们现在把阮梨当冤大头,回答问题十分尽职尽责,就是有夸大的嫌疑。 “……是,我们现在是跟异鬼各占一方,但我们神梦人的地盘比他们那儿好得多,异鬼居住的都是魔障浓郁之地,上个月我们打了三次,大胜而归,那些异鬼根本不成气候!” 事实未必如此,那些异鬼要是真的好对付,神梦城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座“鬼城”,但阮梨没有戳破,反而笑眯眯地配合他们吹嘘,只是恰到好处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都说这里有不少魔族往来,他们不会插手捣乱吗?” 中年修士挥挥手,不以为意,“我们城主已经跟那些流窜的魔族定下了规矩,只要他们不再胡作非为,可以给他们提供住处和活动空间,魔族也答应了,不会偏帮异鬼,浑水摸鱼。” 阮梨听得有点惊讶,魔族胆大妄为,随心所欲,居然会答应这样的要求?而且那城主凭什么认为魔族一定会遵守规矩? “我听说你们城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早就想见一见了。” “哈哈,姑娘你有眼光!”中年修士乐得向他们这些外来人吹嘘自家城主的丰功伟绩,“我们城主出身不凡!你可听说过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时一人守一城的那位骨将军?骨修罗!” 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位骨将军,“骨将军是神梦城的守城将领,是唯一一位立虚境的强者!在仙魔大战中凭一己之力护住了半城百姓,如果不是他,神梦城早就被夷为平地,他为护城以身殉道,成了我们神梦人的守护神,而我们城主就是骨将军的后代!” 阮梨没听说过这位骨将军,但立虚境离飞升几步之遥,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前辈大能。 她闻言好奇询问,“你们城主是这位骨将军的儿子?或者是孙子?” 中年修士:“不,我们城主是骨将军弟弟的孙子的女儿的侄子!” 阮梨:“???” 第186章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或许是觉得神梦城现在委实是有些太过磕碜了,领路的这位中年修士把话题全引到了他们唯一可以吹嘘的“骨将军”身上,滔滔不绝地给身后的外地人科普了一遍骨将军的生平。 但也不知道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还是如何,这位骨将军真正的名讳却无处可考,“骨将军”也只是城内子民起的俗称,连人家姓什么都不清楚,在中年修士口中,骨将军身高九尺,天生神力,命格极旺,在修行上一路顺风顺水,以他的年纪修为就算是放到外面那些名门大宗也是难逢敌手,不过他不追求平坦大道,甘愿守着神梦城百姓,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万魔兵,最后身死道消,盛名永传。 中年修士唏嘘不已,连连强调,“如果没有三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我们骨将军早就飞升了!” 这话并不夸大,骨将军离飞升确是几步之遥,阮梨联想到仙魔大战开始之前通天柱就已经被魔尊穹冥毁掉一事,心里也有些可惜。 但凡通天柱没有被毁,以骨将军的天资和守护全城百姓的功德,必能顺利飞升。 “到了,这就是我们城主府。” 中年修士跟守门的侍卫说了几句话,对方打量了阮梨几人片刻,神情中露出明显的警惕之色。 岳蔓不高兴地在队伍里嘀咕,“什么眼神啊,跟看贼似的。” 阮梨往后仰了仰,压低声音,“嘘,万一咱们真得当贼呢?” 他们来这儿可是为了赤龙涎。 岳蔓心虚闭嘴。 阮梨打量着面前这座城主府——委实是有点简陋过头了。 这也正常,神梦城的盛况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现在这里还是“鬼城”,魔障之气缭绕上空,灵脉稀薄,灵植稀少,外来的修士根本无法居住,就算是本地人也只勉强存活,哪儿来的力气去发展经济,穷还是其次,主要是割裂,好好一座城一分为二,发展起来更是受制。 “几位请,我们城主就在楼上。” 换了府里的修士给阮梨他们带路,几息之后他们顺利地见到了神梦城城主,一个英眉朗目的高壮男人,看年纪四十左右,修为倒是出奇得不错,已经有入鸾境了,一笑起来态度异常和气。 “欢迎几位道友,我们神梦城可是几年没来过外人了。” 他笑得和蔼,阮梨也不遑多让,因着年纪小,弯着眸子时天真又纯稚,像没什么心机和见识的小姑娘,很是讨人喜欢,也容易让对方放下戒心。 她一上来就套近乎,还现学现卖地编了套说辞,“城主伯伯,我们沧溟宗仰慕神梦城威名已久!早就听说骨将军的盛名,听闻骨将军为守城以身殉道的伟举心中振奋,虽然骨将军早已不在,但您作为骨将军的后人同样值得小辈们敬佩,家师特备薄礼让我们送来,希望能帮您渡过难关。” 饶是已经听过禀告,再听到阮梨这番话时,吕玉宣也不禁脸热。 这夸得也太过头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几个年轻人,坐在最前面的小姑娘显然是领头的,也就她嘴甜会说,其余几人面瘫着脸,看不出情绪,但年纪都不大,一看就是刚出宗的小弟子。 他沉吟了一下,笑道,“哪里哪里,神梦城早就不负之前盛况,难得还有人记得我们骨将军,我如今想要复城确实困难重重,你们的到来可是一场及时雨啊!” 他没听说过沧溟宗,料想要么是假的,要么是个不出名的小宗门,只是无论是哪种,都没有理由来神梦城帮他们。 “只是我们神梦城久不与外界联系,你们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令吕某惶恐,不知尊者是何意?” 神梦城是真的要什么什么没有,除了魔族没人想要它的地盘,吕玉宣疑心这其中有诈,但也想不出来他们神梦城有什么可诈的。 闻言,除阮梨之外的几位面瘫弟子都不自在地动了动,互相对了个眼神,又齐齐看向阮梨,看她怎么编。 阮梨脸上丝毫破绽都没有,她听了吕玉宣的疑问后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不瞒城主伯伯,我们确实是有事相求,这事说来话长。” “不知城主伯伯有没有听说过当世的三宗两门?” 吕玉宣神情严肃了些,“自然是听过的。” 其实仙魔大战刚结束的那段时间,很多神梦城子民都出过城,对于各个宗门重建之事有所耳闻,也动过在外界定居的念头,但神梦城的子民似乎骨血里天生就带着对家乡的留恋和向往,无论他们走了多远,最终都还会回到这里。 阮梨一副欲言又止,不忍启齿的模样,“仙盟之下就属三宗两门最为高调张扬,是举世闻名的大宗大派,我们沧溟宗只是后起之秀,常常被这些宗门的人看不起,还遭到多方打压,合欢宗抢走我们貌美如的师兄,万佛宗还故意将小师弟剃发羞辱我们,天机门更是天天给我们下霉运咒,炼体门更不必说,嫉妒我师弟身材好天天以比试之由堵门揍人,最可恨的是蓬莱!蓬莱掌门与我师尊死斗,将我师尊打成了重伤!” “啪!” 岳蔓失手将茶杯摔成八瓣,南宫鹤攥着龟甲的手在袖中抖个不停,净思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洛笙默默将腰带系紧了一点,顾白一口茶水喷出去不停呛咳,眼睛都红了。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阮梨你可真敢编啊!!! 离阮梨最近,听得也最清楚是卫悯,他微微偏过头去,假装自己刚刚短暂地失聪了。 吕玉宣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阮梨溢满悲痛的小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吸了口气。 “这、这这是真的?” 我的天,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神梦城避世三百年,外面已经这么乱了吗?? 吕玉宣深深地愤怒了,他猛地一拍桌案,对沧溟宗遭受的暴行感同身受,怒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名宗大派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第187章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随着吕玉宣义愤填膺猛拍桌案的动作,在阮梨说完后就一直深深地低着头的几个小弟子都情不自禁地跟着一颤,落在吕玉宣眼中就是受了委屈后的满腹心酸。 他先是望了望因为低头而显得秃脑壳更秃了的净思,心想这就是被万佛宗剃头羞辱的小师弟了吧,真是可怜,又看了看坐在阮梨身边,哪怕只露出半张脸也显得清姿绝艳的卫悯,语气更显得沉痛,带着一丝颤音道,“你们沧溟宗真是受苦了,这位小友就是被合欢宗糟蹋了的可怜人吧?” 几个弟子低着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阮梨正想点头,发现吕玉宣看的方向不对,脸上沉痛的表情都僵了僵,连忙纠正,“城主伯伯你认错了,被合欢宗糟蹋了的是那个师兄。” 说着,准确无误地在人群中指出了顾白。 因为呛咳而双眼通红的顾白抬起头来:“……??” 毁我清誉?!! 吕玉宣仔细看了看,确实,这位男弟子长得也不错,被合欢宗糟蹋一事一定是他心中难言的隐痛吧,瞧瞧,眼睛都红了,真是不该揭人伤疤。 他唏嘘着叹了口气,“没想到名宗大派竟然也能干出如此苟且之事,真是妄为修仙界至尊啊。” 阮梨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唉,都是我们沧溟宗太厉害了,抢了这几个大宗门的风头,其他宗门容不下我们。” 吕玉宣也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这个城主之位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当,他当初也受过不少非难,因此十分能够感同身受,一老一少惺惺相惜了一番,他总感觉好像忽略了点什么。 他最开始好像是想问沧溟宗为什么来送礼来着,聊了半天也只是了解到了沧溟宗的悲惨经历,是不是有点跑偏了? 阮梨恰到好处地开了口,“城主伯伯,我前面也说过,我师尊和蓬莱掌门斗法,因此受了重伤,要想为我师尊疗伤,还需要一种丹引。” 终于说到正事,吕玉宣对这个理由毫无怀疑,他到底是吃了信息差的亏,对外界的了解还停留在百年前,相较而言比较好骗,而且他一直没想明白神梦城这个魔障之地有什么好图谋的。 “是什么丹引?” 阮梨观察着他的神色,“赤龙涎。” 果然,听到“赤龙涎”三个字,吕玉宣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显然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奇怪,赤龙涎本就极其珍稀少见,记载它名录的古籍也鲜为人知,吕玉宣的岁数和见识都不足以让他知道赤龙涎的存在。 “我从未听过赤龙涎,它是一株药材?我们神梦城早就被魔障之气侵蚀,别说是药材了,就是凡草都稀少,你们来神梦城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阮梨摇摇头,神情恳切,“赤龙涎不是药材,是一类晶石,我们也是在古籍上看到的,古籍上写明只有神梦城才有赤龙涎,我们确信赤龙涎就在这里,还请城主伯伯帮忙,若是寻得赤龙涎,我们沧溟宗必当重谢。” 吕玉宣目露犹疑,他看了看阮梨拿出来的赤龙涎画像,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东西,但她说得笃定,而且确实是带了一大批谢礼…… 阮梨见他态度松动,立刻改口,“我们知道神梦城现在并不太平,也不想麻烦城主,只需要您为我们开个道,我们会自行寻找赤龙涎的下落,届时无论寻到与否,我们都会将谢礼留下。” 神梦城缺资源缺丹药,这对修士来说限制很大,那些异鬼尚可借魔障之气增进修为,以吕玉宣为首的那些神梦城子民却没有办法,现在又是和异鬼决斗的关键时候,他们确实需要阮梨带来的这些东西。 吕玉宣思量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这个忙我们愿意帮,只是现在异鬼还在尝试抢城,哪怕我辖内区域也有不少异鬼流窜不去,你们寻找赤龙涎时要小心他们,异鬼没有人性,招式诡谲,极难对付。” 这已经不是阮梨 她点点头,“城主伯伯放心,我们自会小心。” 为表诚意,她先把许诺的谢礼拿出了一半,出手如此阔绰,又打消了几分吕玉宣的疑心。 几人被安排了住处,单人单间,阮梨进到自己的房间溜达一圈,一回头发现其余几人全跟在自己身后挤进来了。 “……” 岳蔓幽幽道,“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咳咳,”阮梨毫无底气地狡辩,“情势所迫情势所迫啊。” 她赶紧转移话题,把扔进乾坤袋里的那小孩拎了出来,对方已经醒了,只是被定了身不能动,眼神惶恐惊惧。 “你是异鬼?” 阮梨看他实在是怕得厉害,从小美窝里扒拉出最后几颗成熟的灵果塞到他怀里,又解了他身上的禁锢,只定住双腿,免得他逃跑。 小孩本能地想把东西丢出去,但灵果成熟后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他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肯定是食物,手臂伸伸收收,到底还是没舍得扔。 阮梨笑眯眯地展示着自己的友好,“别害怕,给你吃的,你看起来挺饿的。” 这小孩全身都紧紧裹着白布,身形瘦得可怕,一看就是没吃饱过。 等了大概一刻钟,这小闷葫芦才终于动了,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灵果。 岳蔓站在后面看得皱眉,“怎么吃东西的动作这么邪性,像魔。” 听到关键词,小孩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眼中又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阮梨瞪了岳蔓一眼,示意她先别出声,耐着性子哄小孩说话,“我们是外地人,不是神梦城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是修士还是异鬼都不要紧。” 小孩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把话听进去了,他双目幽绿,望着阮梨一动不动。 阮梨轻声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今天肿么没有宝贝投票票(小声啜泣jpg.) 第188章 别踏进那条河。 异鬼这个称呼如今早在无虚界流传开了,但真正见过异鬼的人并不多,料想是种狰狞可怕的生物,但眼前这个小孩除了浑身裹满白布看起来颇为古怪之外,倒没有什么太过异于常人的地方。 只是流言在外,大家知晓面前站着的是个异鬼,自然不能放松警惕,见阮梨跟这小孩说话时离得那么近,岳蔓没忍住拽了拽她的后领将人拎远一点,“你跟他说什么,这小孩指不定连人话都不会说呢。” 修士和魔族自古就水火不容,互不相犯,别说是在一块搭伙过日子了,就是交友都是不可能的,这人魔交合生下来的异鬼全修仙界就神梦城这独一份,异鬼异鬼,显然是异于常人的,岳蔓虽不至于像神梦人那样对异鬼态度极端,但也不可能把他们看作同类,本能地警惕对方。 其余几人虽没说话,但从一开始就绷紧了神经,时刻盯着这异鬼小孩的举动,显然也是极不放心的。 阮梨不像他们那样警惕,她虽不了解异鬼,但对眼前这小孩观感不差,没从对方身上发现什么危险性,她直觉这小孩有什么话要说,便耐着性子多哄了几遍,送给他一些吃食。 这异鬼小孩是能听懂话的,他吃了东西,发现这些人对他不似旁人那样抵触嫌恶,眼中的恐惧就慢慢淡了,但他确实与寻常人不同,不再惧怕之后,眼中竟然显出一片空茫,好似不通人性的动物那样纯澈,而且看人时直勾勾的,给人感觉十分怪异。 他还只盯着阮梨一人看,半晌都不眨眼,像是透过她又看到了什么,那毫无情感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哪怕没被他盯着,南宫鹤都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和净思凑得更近了点,小声道,“果真不通人性吗?” 哪怕是三岁稚童也不该有这么空茫的眼神,好似 作为被盯着看的当事人,阮梨只觉好似有凉风拂面,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小孩目光的重量,这种感觉说不上好,心头好似蒙了层阴翳,沉沉地往下坠。 卫悯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微风涤清了这片刻的恍惚,“他要说话。” 果然,这小孩盯着阮梨看了半晌,下半张脸蒙着的白布忽然细微地动了下,是唇在张合,好半晌他的声音才传到众人耳中——明明是声音,却如雾般不可捉摸,听完即散,甚至回忆不出他的音色语调。 “别踏进那条河。” 岳蔓低声重复了一遍,目露茫然,“什么意思?什么河?” 众人不明就里,那小孩却是把头低下了,在几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身形极快地蹿出了窗口,他动起来形如魔魅,快到只余下残影,卫悯反应最快却仍然没能将他捉住,不禁蹙起了眉。 阮梨直起身,眉头比他拧得还厉害,她刚刚就站在异鬼小孩面前,小孩说话时也仍然盯着她的眼睛,她能确定,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可是什么叫别踏进那条河?踏进去会怎样? 卫悯微偏过头,“要查异鬼。” 或许再了解一下异鬼,就能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阮梨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神梦人这边有城主管着,他会派人帮我们搜寻赤龙涎的下落,我们先去异鬼那里探查。” 自从吕玉宣自封了个城主的位置,这城便一分为二,神梦人坚决荡清异鬼的态度使城内的异鬼不得不团结起来,但异鬼之间几乎没有血缘根系,凝聚力远不如神梦人,彼此之间还会内斗,即使选出了首领也是几天一换,不像吕玉宣那样好拉拢。 岳蔓想不出拉拢对方的法子,向阮梨虚心求教,“咱们怎么说服他们?” 阮梨言简意赅,“打。” 真正难缠的是那些骨子里沾染魔族凶煞之气的异鬼,多疑好斗,对付他们还是简单粗暴一点。 许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利索的解决方式,净思有点不适应,“直、直接打?” 阮梨看过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偷偷打啊。” 她又不傻,对方人多势众,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来,要打也是偷偷打。 城内势力复杂,不宜浪费时间,而且夜黑风高夜,正是作案时,当晚,以阮梨为贼首的一行人就悄无声息地往“鬼城”的边界去。 “这一城分两半,连名字都各用各的,真是麻烦。” 岳蔓小声吐槽,她虽也对异鬼心存忌惮,但说到底异鬼身上有神梦人的血脉,他们是有资格在城内居住的,神梦城也是他们的城,像吕玉宣那样非要荡清所有异鬼的做法有些太偏激了。 神梦人数量不多,夜晚更是门户紧闭,阮梨一行人再鬼鬼祟祟,出现在空荡的街道上时也格外醒目。 净思忽然小声惊呼,“那边有人。” 顾白眼力好,一下就认出对方,“是异鬼小孩。” 异鬼小孩身量小,被一个明显是成年人的高大身形抱着飞快地往另一头走,对方同样身缠白布,速度奇快,显然也是异鬼。 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阮梨只能看到那双幽绿色的眸子朝自己看了一眼,不似白天那样空茫,反而有些伤心留恋的样子。 岳蔓:“看方向他们也是回鬼城。” 南宫鹤纠正,“不是回,看见那身上的包裹了吗?是去,他们是住在神梦人地盘上的异鬼。” 神梦人要荡清异鬼,首先就要划清界限,一些生活在他们地盘上的异鬼只要被抓到就是一个死,但偏偏总有些异鬼留恋家庭不肯离去,四处躲藏闪避,被逼到极致才会选择仓惶逃离。 可即使是到了都是他们同类的鬼城,也未必能够得到善待。 这里情况实在复杂,外人难以插手,阮梨没再说什么,沿着刚刚那两个异鬼的去向一路前行,直至穿过一面人造的界碑,正式进入了遍布异鬼的地界。 站到这里才发觉,传言并非全是杜撰,这才是真正的鬼城。 第189章 你究竟是哪头的? “传言诚不欺我,异鬼果真长得狰狞可怖!” 岳蔓呆了半晌才出声,此时已是深夜,可鬼城的地界喧闹不已,来来往往的全是异鬼,这些异鬼有些像她们白日看到的那样身缠白布,裹得像个僵尸,有些则大大咧咧地袒露着身躯,成年的异鬼普遍身材高大,虽不至于像魔族那样大得离谱,但也非常突兀了,最骇人的地方在于他们受魔族血脉的影响,五官偏像兽类,光看面相就觉一股阴邪之气挥之不去,加之这里魔障浓郁,他们身处其中和魔族倒真是一般无二了。 就算是洛笙站在他们跟前都得被评价一句“娇小”。 “怪不得不把他们当同类,”就连南宫鹤都忍不住说,“他们站在咱们面前又像山又像兽,不用比较修为就先让人心生怯意了。” 这么一看,也幸亏今日遇到的是个异鬼小孩,否则他们今晚是断然不敢直接过来的。 阮梨挥挥手,示意大家跟上,“咱们先看看异鬼首领住哪儿。” 这很好打听,异鬼不似神梦人那样团结有秩序,他们多数随波逐流,头脑简单,欲望仅仅停留在最低级的“吃喝玩乐”上,有了权力就想享受,这鬼城建得最豪华的一座石宅就是异鬼首领的居所,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丝竹管弦声。 阮梨没急着进去,先跟路边几个醉鬼打听了一下,“兄弟,你们异鬼首领厉害吗?” 异鬼没有神梦人那种清醒聪明的头脑,甚至不会排外,或许是他们已经将自己放在鄙视链的底端,并不会去鄙视排斥他人,这喝醉了的异鬼大哥睁着迷瞪的眼睛想了会儿,一巴掌锤下来令地面四分五裂,嗓音吼得三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异鬼首领?我们没有首领!那楼里住的是张三,明天就换成李四!” 他酒气熏天,嗓音嘶哑,“这鬼城塌了就塌了,异鬼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另类,死光了就死光了!但我要死也得死在鬼城!” 说着说着,这人和身边的兄弟嚎啕大哭起来,“我们要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周围路人对此视若不见,有打闹的,有哭嚎的,有癫狂大笑的,种种声音穿透了阴沉的夜色,令站在这片土地上的外来人感到分外迷茫。 岳蔓目露困惑,“这就是他们说的异鬼没有人性吗?” 可她站在这里,感受到的却是浓烈的喜怒哀乐。 阮梨摇头不语,魔族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欲望大而无底,继承他们血脉的异鬼似乎也该有这一点特征,但她感受最明显的,却是异鬼身上对于家乡的留恋,死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半步。 这难道不是神梦人的遗志吗? 他们和吕玉宣那帮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神梦人。 “异鬼比我们了解得要复杂多了,”阮梨声音很轻,“今天那个异鬼小孩和现在这些人不同,或许还会有不同的异鬼。” 阮梨直觉今天见到的那异鬼小孩身上有古怪,但眼前这些醉鬼却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咱们进楼。” 石楼内较为空旷,没有亭榭楼台,雕梁画栋,只是个落脚之地,循着丝竹声走近,便看到许多异鬼围坐在一起喝酒耍拳,这些异鬼不动时身上都在向外散发魔障之气,显然修为不低,戾气也重。 “啪!”阮梨身形一偏,躲过了迎面砸来的酒杯,好商好量地说,“大哥,脾气不要那么爆。” 这群人修为高,但这正证明他们热衷于欲望,是更像魔族的异鬼。 砸酒杯的那男人长得一言难尽,五官组合起来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嗓音更是嘶哑难听,说话间透着一股阴寒劲儿,“外面来的人,吕鬼没告诉你们,我们异鬼的地盘外人不能进吗?” 阮梨佯装惊讶,“还有这样的规矩?是你定的,还是上任异鬼首领定的,不然是上上任?” 异鬼头脑再也不好,也能听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二话不说直接挥拳冲了过来,身后异鬼一拥而上,这些人性情暴虐,招式诡谲,打法确实跟魔族很像。 岳蔓打着打着就来了气,“我最恨魔族!” 刀剑相交迸发出一阵耀眼白光,阮梨闪身时挑偏了她的剑,目光泠泠,“他们不是魔族。” 再像魔族,他们也不是,不能将异鬼和魔族混为一谈。 岳蔓咬咬牙,心静了几分,知道阮梨这是在提醒她不能伤人性命。 对方人多势众,但修为上到底差距不小,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就全被撂下了,七扭八歪呈叠罗汉状摞起人山,压在最下面的赫然是那个砸酒杯的异鬼首领。 他呼吸不畅,咬牙切齿,“你是吕鬼找来的救兵?!我们神梦城的事不许外人插手!” 阮梨在他身旁蹲下,若有所思道,“神梦城……神梦城在三百年前就毁了,如今还活在外人口中的只有一座鬼城,可无论是你还是吕玉宣,都只称这里为神梦城。” 她好似真心疑惑,“吕玉宣是神梦人,念及祖恩这么做无可厚非,可你们是异鬼,从来没有被人类修士承认过的异鬼,吕玉宣想赶尽杀绝彻底荡清的异鬼,你们为何也称神梦城,你不该叫这里鬼城吗?” 她话里有话,可异鬼这简单头脑一时根本听不出来,还以为她是在嘲讽挖苦,顿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住口!异鬼又如何?我们异鬼体内也流着神梦人的血!你们就算再不愿意认我们,也更改不了这点事实!” “呵,吕玉宣叫得,凭什么我们异鬼叫不得?凭什么他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异鬼生在城内长在城内,我们是异鬼,但也是神梦城的异鬼!” “啪啪啪,”阮梨突然鼓起掌来,笑眯眯道,“说得好,这么说来,你们其实不是真心想跟吕玉宣他们打咯?” 异鬼首领稀里糊涂地说,“谁想跟他们打,是吕玉宣容不下我们!” 他狐疑地打量阮梨几眼,觉得这人十分奇怪。 “你究竟是哪头的?” 第190章 往南走,有家支祁赌舍。 阮梨寻思着自己初来乍到,要想从气势上压倒这群头脑简单的异鬼,该借势的时候就得借势,于是毫不犹豫地说,“听说过沧溟宗吗?” 异鬼头领庞大的身躯被压在最底下,身上几百斤的重量也只让他说话时咳了两声,眉头竖起,露出明显的困惑之色,嗓门大的像耳背老大爷,“啥?啥沧溟宗??” 他摇头,“没听说过!” 阮梨笑容更甚,没听说过才好办呢! 她露出一副同情神色,“想不到你们神梦城的人这么孤陋寡闻,沧溟宗可是修仙界当今 异鬼头领:“啊?” 身后几人:“啊??” 阮梨仿佛没有听见身后那几人拼命的咳嗽声,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异鬼头领的肩膀,“沧溟宗如今是最厉害的当世大宗,我们掌门以济世为己任,你们神梦城的事早就有所耳闻,特派我们这些弟子前来协助,我们是来帮你们平乱的。” 她一番话落到异鬼头领耳朵里只勉强听懂个大概,知道他们来历不简单,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们是我们这一头的?” “非也,”阮梨摇头,“我们不占你们任何一头,我们是来帮神梦城兴废存亡的。” “现如今你们异鬼和吕玉宣的队伍打得不可开交,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城内百姓无几,魔障之气更盛,谈何振兴神梦城?尤其是你们根本不想打这场仗,我来替你们讲和怎么样?” 异鬼首领晕头转向,“讲和?讲和没有用的,吕鬼根本不听,他视我们异鬼为洪水猛兽,觉得我们在这儿是脏了神梦城的地!你怎么讲和?”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要说同不同意就行了。” 这样好的事情有什么不同意的?首领刚要张嘴,压在他身上的兄弟们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老大,先别答应,问问她有什么条件啊!”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下来,这丫头一定有阴谋!” “我们不讲和,我们必须打!” 叫喊着不讲和的那位刚说完就被压在身上的兄弟一拳捶晕,异鬼首领耳边嗡嗡直响,总算挑拣出一个重点,“对啊,你肯定不是白帮忙,你有什么要求?!” 阮梨笑眯眯的,“自然是有需要老大你帮忙的事,不过只是一点小事,我有个东西要找,希望你们能帮帮忙。” 找东西?不是杀人放火只是找东西? 那群异鬼又咋呼起来,“什么东西?我们神梦城连土里都有魔障之气,你来错地方了吧!” 阮梨把赤龙涎的画像拿出来给他们看了看,一个个全都摇头说没见过。 “我替你们讲和也需要时间,得先了解你们异鬼的情况,才好说服吕玉宣,所以得在你们这里住些时候,这期间你们帮我寻物,保我们行事不受约束,如何?” 异鬼们商量一通,觉得可行,倒也不是多相信她的本事,主要是觉得这几人来自名门大派,本事厉害,真要打起来异鬼也占不着便宜,不如给个面子互相合作。 “行,不过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这东西不一定能帮你们找到。” 阮梨点头,“自然,我们自己也会去找。” 她顿了顿,挑了这些人里模样最像人的一个,“可否与我讲讲你们异鬼,我看有些异鬼全身都缠着白布?” 刚刚那一番打斗连桌椅板凳都没掀翻,现在一坐下就又是一场吃喝玩乐的宴会,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那异鬼听到她问,也不藏着掖着,“这城内异鬼有三百多个,可也不是全都相同。” 他喝了口酒,拍拍胸口,“我们这种体格魁梧,面若野兽的,只是修为上强了一截,能吸纳魔障之气修行,可有一种异鬼,天生异能!” “你说的身缠白布的那种就是有异能的,或许是天生异能的代价,他们生下来就……” 话说一半很吊人胃口,岳蔓伸长脖子追问,“就怎样?” 那异鬼将酒一饮而尽,“你若是把白布解开来看,就会发现他们从脸到脚,身上遍布数百只眼睛,有圆有长有大有小,全是绿瞳!” 阮梨听得一愣,难以想象人全身上下都长满眼睛的场景,就算是魔族,也没有长成这种样子的,怪不得要用白布遮着。 异鬼还在说,“不止是身上长满眼睛,这些家伙还比旁人少开了一半灵智,显得愚钝,不会哭不会笑,也不常说话,但只要他们一开口,说出的必是谶语!” 他摇头晃脑,“据说这些人能预知别人的未来,他若是喜欢你,这谶语是警告,他若是讨厌你,这谶语便是诅咒。” 阮梨想到她今天得到的那句“别踏进那条河”,所以这是一句谶语吗?她将来有一日会遇到一条不能踏入的河?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句话,虽不明所以,但已心生警惕。 岳蔓不太相信这异鬼口中的话,“真能预知未来的话你们异鬼怎么还混成这个样子?” 异鬼已然半醉,嗓门大了不止一倍,“你当预知是人人都有的本事?那些天生异能的异鬼一辈子也预知不了几次,这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能力,能预知谁的未来,预知多少未来,这都是看运道的!” 这异能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有用,那些身缠白布的异鬼未必能以此获益,大多数人反而因此颇受排挤歧视。 几人不再言语,心中有些发沉,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偏偏是阮梨得了那句谶语,这谶语又意味着什么。 最后还是阮梨出声打破这片沉寂,把话题重新拉到正事上来。 “你们这里有什么打听消息的好渠道吗?” 赤龙涎下落不明,指不定落在谁人手中,多方打听更为保险。 异鬼眼神动了动,“往南走,有家支祁赌舍,那里或许有你要的消息。” 他提醒了一句,“这赌舍是魔族开的,你若是惹出麻烦需自行处理。” 无论是吕玉宣还是异鬼,他们没有能力与魔族为敌,只能尽力牵制而不是打压。 第191章 两位魔君不日将至神梦城。 支祁赌舍的势力并不复杂,据说赌舍老板是个视财如命的小魅妖,没有多大的本事,也不作乱,只开了个赌舍供往来落脚的魔族消遣,但能在人界的地盘上开魔族能进的赌舍,已然是极少见的事了,也只有神梦城这样的地方才能出现。 “幸好不是大魔头,不然我真有点害怕,”岳蔓头回进赌舍,看什么都新奇,这里有魔族也有异鬼,他们这些人类修士进来也只是被人多看了几眼,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阮梨没回头,低声道,“来神梦城的都是小魔,那些大魔头连魔域的地盘都争不过来了,哪儿还有工夫抢神梦城。” 神梦城对于魔族来说也只是能够居留的魔障之地罢了,算不上多有吸引力。 他们挤在一群奇形怪状的魔族里,被各种味道熏得头昏脑涨,连话也说不上两句,阮梨正想回头看看人都在哪儿,忽然被谁推了一把,竟直接送到了赌桌边上。 “姑娘玩不玩?” 这道声音异常耳熟,阮梨是 阮梨一低头,看到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黑蛇在往自己袖口里钻,还真是有东西在身上爬! 她眉头一皱,捏了那蛇的七寸往对面甩,“你怎么在这儿?” 小黑蛇被甩了出去,转瞬落到那人肩上,亲昵地顺着发丝往上爬,玉佛心笑吟吟地坐着,周围还站了群小魔,她半张脸的黑鳞褪去大半,好似被火烧过被刀砍过,露出斑驳的血色皮肉,极为可怖。 阮梨看着都觉脸疼,稀奇道,“乌墨的魔兵没落到你手上?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玉佛心低着眼,语调诡谲阴狠,“光乌墨那点魔兵怎么够,魔域看我不顺眼的魔君多了去了。” 她忽然又笑起来,指尖点了点赌桌上的骰子,“姑娘跟我玩一局如何?你若是赢了,我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 阮梨没立刻应声,这玉佛心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物,她若是为了自己来的这神梦城,就一定有所图谋,但她更在意的是,玉佛心怎么知道她在神梦城? 她不甚感兴趣的样子,“我可拿不出赌注。” 玉佛心神情微敛,意味深长道,“你赢,我给你情报,你输——” 她素手一指,分毫不差地指向了卫悯的方向,笑道,“你若是输了,把师兄赔给我可好?” 阮梨还没说话,刚挤到前面来的岳蔓就倒吸一口凉气,“你好大的脸!” 卫悯脸上倒没什么情绪,他瞳色幽深,落在玉佛心身上不过一瞬,心中已有定夺,朝阮梨微一点头,示意她答应下来。 玉佛心要给的情报或许有大用。 阮梨没把她的话当真,玉佛心把卫悯当赌注,恰恰说明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卫悯,她更像是刻意来给她送情报的。 显然,这个情报让阮梨知道才会对玉佛心有益。 阮梨心思百转,猜到这个情报应该跟魔域那几个魔君有关,玉佛心只在乎她在魔域的势力强弱,又备受打压,阮梨对她的威胁并没有那几个魔君大。 “好,我跟你赌。” 她想了想,“就赌大小吧,别的我不会玩。” 卫悯上前一步,“我摇骰子。” 玉佛心笑着看他们两眼,竟然没有反对,“好啊。” 骰子在骰盅里摇晃几遍,蓦然叩下。 玉佛心:“我赌大。” 阮梨:“赌小。” 周围看客不知内情,已然兴奋地激动了起来,就连岳蔓他们都有点紧张,只是这情绪刚调动起来,卫悯半点不拖泥带水,直接把结果亮出。 三个一。 这一桌人没一个认真的,玉佛心见状畅快大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赢了。 她眨眨眼,随手击出一道蛇形妖力笼罩下来,隔出了一方可以私谈的小天地。 “这情报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就这么告诉你还有点舍不得。” 阮梨眯了眯眼,才不信她的鬼话,“恐怕这情报只有让我知晓才有价值。” “你倒是不客气。”玉佛心神情骤然转冷,“乌墨死后魔域除我之外还有三位魔君,我本以为收拢乌墨势力后能有能力和他们抗衡,但他们三人早就结盟,反倒将我压得死死的。” 她抬眼看过来,眼神讥诮,“魔君本是各自为战,眼下他们结盟,你猜他们打的是谁的旗号?” 谁有能力令三位魔君甘愿俯首称臣? 阮梨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也冷了下来,“魔尊穹冥。” “没错!”玉佛心冷笑,“他们打的正是魔尊穹冥的旗号,要复生魔尊,再做穹冥的臣!” 魔尊穹冥在魔域内极有威望,魔族本就慕强有杀欲,穹冥当年举兵攻打百大宗门的举动虽使魔域元气大伤,但仍有许多魔族向往他的强大和决断,自他陨落后便一直有魔族想要将他复生,可眼下三位魔君都做起了这种打算,显然是已有几分把握。 “复生大法知之者甚少,想也知道不会简单,他们既然有胆子联合起来,恐怕此事已有进展,” 玉佛心眼神沉沉,她费尽心思当上魔君可不是为了给那位早就陨落的魔尊当垫脚石的,若是穹冥真的复生成功,不出百年修仙界将再起大乱,魔域没有底气再耗一次了。 “我是从三百年前活过来的,我知道仙魔大战对魔域的损害有多大,再也不愿经历 她直直地看过来,“我的情报就是——两位魔君不日将至神梦城。” 玉佛心得知此消息后便即刻动身,猜想神梦城里或许是有复生魔君必须的材料,可什么材料需要两位魔君一起来寻? 她来到这里才发现阮梨居然也在,立刻便将线索串联起来,怀疑那两个魔君要找的东西恐怕和阮梨要找的东西是同一个。 阮梨心中一沉,听懂了玉佛心的言外之意。 魔尊复生竟然需要用到赤龙涎? 预计元旦左右完结,接下来基本都是填坑走剧情啦 第192章 消息有人泄露出去了。 阮梨在短暂的惊诧后迅速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皱紧眉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玉佛心:“三天前。” 三天前阮梨一行人根本还没来到神梦城,那时魔君就知道她要去往的目的地了吗? 从一开始,阮梨等人寻找赤龙涎一事就是对外保密的,尤其是她们要去的地方遵循辨息尺指引的方向,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那些魔君既清楚她们要找的是赤龙涎,又清楚她们要来神梦城,消息如此准确迅速,说没猫腻都没人相信。 玉佛心神色慵懒地捋了捋腕间的小黑蛇,“你们的事我不清楚,也无意打听,但那两位魔君可不好对付,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别轻易地折在他们手中,尤其是你们要找的东西,一旦落入魔君手中,魔尊穹冥复生的胜算又多一成,这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 她目前只在乎自己在魔域的地盘,是绝对不想看到穹冥复生的,因此哪怕冒着风险也要来给阮梨送信,只要阮梨能稍微牵制住那两个魔君,她在魔域的主动权就会大幅增加。 阮梨把纷杂的心思压下,先跟玉佛心周旋,这魔头想利用她牵制魔域的死对头从而获益,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利用对方的机会,“你也说了,那是两个魔君,我对上乌墨都很吃力,怎么有能耐跟两个魔君斗?你若是指望我帮你分担压力,就拿出点实在的好处来。” 玉佛心险些气笑,“你对上乌墨时是什么修为?现在又是什么修为?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能,那两个家伙虽然难缠,但你们人多修为也不差,不至于任人宰割,我如今分身乏术,绝不能在明面上再与那些人交恶,我帮不上忙。” “我不用你出手,”阮梨继续纠缠,“你不是来送情报的吗?那就再多送几个,比如你有没有什么针对那两个魔君的建议?” 玉佛心沉吟片刻,“来神梦城的是伯甲和蒙拾,他们善使长刀,招式诡谲,你们要是遇上了绝对不能跟他们单打独斗,最好一起上,否则——” 她言尽于此,想了想,觉得最好还是别遇上,不然胜算委实不大,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找到要找的东西,然后迅速撤走。 于是玉佛心多给了个建议,“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明处,别白费力气,最好多观察观察那个吕玉宣,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阮梨跟吕玉宣打过交道,他不至于多老谋深算,但性格偏激,对异鬼极其排斥,这样的人手上握有了力量是很容易出事的,所以她才会对异鬼说出那一番可以帮助他们向吕玉宣议和的话,她隐约觉得如果真的打起来,别说振兴神梦城了,这古城恐怕真要被魔族占个干净,届时她们行事受阻,不是件好事。 “我知道,”阮梨顿了顿忽然问出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去了魔域,你要如何?” 魔域如今还有四位魔君,三位都是魔尊穹冥的附属,如果形势继续恶劣下去,难保玉佛心不会临时变队。 玉佛心淡淡道,“在魔尊穹冥成功复生之前,我不会对你们出手。” 她奉行的是明哲保身之道,绝不会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修士们,也不愿帮那几个魔君,但穹冥如果真的复生了,她自然不能再隔岸观火——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 阮梨本来也没指望她一个魔君能站到自己这边来,能像现在这样偷摸帮两下就不错了,她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玉佛心就是来送信的,不能久待,魔域里那群叫嚣着复生魔尊的势力逐渐壮大,她还得看好自己的下属别趟进这趟浑水里,很快离开,还不忘抹消自己来过的痕迹。 萦绕在四周的魔力散去,赌舍喧闹的声音再次盖过了几人碎碎的低语,等出了赌舍,阮梨才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众人。 岳蔓险些破音,“两个??魔君!!” 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顾白眉头皱得死紧,“自大战后修士与魔族再没起过大争端,他们这样不管不顾是要跟我们宣战?魔域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大战过去才三百年,魔域的情况跟名门正派比起来只会更差,他们连内斗都解决不了,一下子派出两个魔君,跟仙盟敌对的态度如此明晰,是要开启 卫悯始终没说话,等他们闹腾完了,才沉沉开口,“我们的消息有人泄露出去了。” 知道他们要找赤龙涎这一消息的人有数十位,除穆霄亭外还有四位掌门、几位仙盟长老和正副盟主,但知道他们要来神梦城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将消息泄露出去的人必然在后者之中。 阮梨点头,“我最初怀疑是穆霄亭跟魔族勾结泄露的消息,可他死时我们还没有确定要来神梦城,除他之外,我想不出谁还有这个嫌疑。” 她的目光从面前几人脸上扫过,猛然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很呆滞惊愕,看起来傻不拉几,阮梨实在怀疑不起来他们。 南宫鹤察觉到阮梨的目光,抱着辨息尺后退两步,“我发誓,我绝不可能泄密的。” 岳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泄密嫌疑人的一员,“不可能是我们之中的人,我们哪有能耐被魔君看上,当奸细的都不够格。” 她摸着下巴,“我觉得是那几个宗主。” “先别胡乱怀疑,”阮梨说,“我会把此事告知盟主,咱们这几日要时刻小心,不能单独行动。” 岳蔓一脸苦大仇深,“盟主能不能派点救兵过来?实在不行把我娘叫过来也行。” 那可是两个魔君,想想都害怕。 阮梨斟酌着说,“我问问盟主,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打草惊蛇。” 万一消息泄露出去,魔君那边再临时改变计划打他们个措不及防就糟了。 “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赤龙涎,找到后不宜声张,立刻撤走。” 几人点头表示明白,心情都有些沉重。 抱歉晚更! 第193章 玉宣出兵了! “魔尊复生之术到底是什么?” 阮梨将给乔相旬的信加急送出,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我只知道复生魔尊需要魔骨,现在又知道他们还需要赤龙涎,恐怕不止这两样吧?” 修复好的照霜剑已经送到,剑身上流转着月色光华,卫悯从她手上把帕子和剑都接过来,慢声道,“复生之术从来只听闻未目睹,古籍中也没有记载,你不要太过纠结。” 阮梨托着脸,眉头一直蹙着,“复生之术既然这么鲜为人知,那几个魔君为何如此清楚?玉佛心不知道的他们却很清楚,我不信没人背后指点。” 她转头看过来,“你还记得游廉吗?他是魔尊穹冥的旧部,当初寻找魔骨就是为了复生穹冥,可他已经死了,也失败了,除他之外还有谁知道复生之法?” 这复生之法既然隐秘,知道它的人必然少之又少,魔尊穹冥的人都随他一块陨落了,游廉是仅剩的一个,难不成游廉还将复生之法告诉其他人了? 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个可能,可那人会是谁呢?能被游廉托付如此大事的总不能是个无名之辈,难不成是那三个魔君中的一个? 阮梨趴在桌上叹了口气,“乌墨也知道要找魔骨,可他不知道还需要赤龙涎,他一定不是知情的那个,你说我们如果把三个魔君都杀了,这复生之法是不是就永远消失了?” 她语气实在狂妄,把卫悯从沉沉的思绪中拽出来,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倒也没打击她的积极性,只是说,“这是破釜沉舟之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魔域要是一下死掉三个魔君,引起的暴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魔族嗜血好斗,死了首领只会群情激奋,怕是会彻底破罐子破摔打上仙盟,无异于 阮梨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但她实在不能容忍魔尊穹冥复生,这魔头要是重新活了过来,整个修仙界都将崩塌,前辈们的牺牲全成了泡影。 她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暗暗划了几道,只希望那几个魔君的复生计划刚刚起步,让她们还来得及阻止。 “希望盟主能赶快揪出内鬼。” 仙盟内。 从蓬莱回来后不久,乔相旬便宣布闭关,他本就有沉年旧疾,和穆霄亭交手引发灵力紊乱,险些再添内伤,这次闭关还特意请了天机门和炼体门两位长老护法,将仙盟事务再次交给了副盟主齐峰处理。 顾青斐收到信时马不停蹄地送去了齐峰殿里,却没见到人,问了弟子才知道,齐峰去合欢宗议事未归。 “师尊去合欢宗议什么事?” 作为齐峰的首徒,顾青斐虽然社恐了点,但办事是很靠谱的,齐峰也对他委以重任,可最近一段时间,齐峰做事不再假手于人,导致顾青斐总是一头雾水。 弟子摇头表示不知情,好在顾青斐没等多久就等来了齐峰,他近期不知是劳累还是如何,身形消瘦了很多,本来弥勒佛似的和蔼长相也愈发阴沉。 “师尊,这是阮梨他们的信。” 齐峰低低应了声,将殿内的弟子遣散,坐在阴影里望着那封未拆开的信,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脸色一阵狰狞,眼里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呼吸有些急促,体内灵力紊乱,死死扼住不受控制的手掌,盯着案几上的水镜咬牙切齿道,“你已经霸占我身体两日有余,你还想做什么?!” 这段时间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越来越多,齐峰经常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存在一段空白,这也是他跟弟子关系疏离的原因,他根本不知道空白的记忆里“自己”都做了什么,也不敢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他恨声道,“你只是一个心魔,休想干扰我仙盟内务!” 水镜映出他的面容,可齐峰看着镜中的自己,竟觉无比陌生。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生了心魔,可他还是齐峰,还是仙盟的副盟主! “嘭!” 案几被一掌拍碎,连同水镜都碎成几瓣,齐峰神情惊怒不定,仍觉不安,直接祭出灵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连同那封未打开的信。 他喃喃自语,话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只是心魔……只是心魔……” 翌日,乔相旬闭关结束,这次有两位掌门为他护法,他闭关时间缩短了一半,急着出关也是因为他心中挂念着搜罗内鬼一事,有穆霄亭的前车之鉴,他对此格外上心,将排查仙盟的事情托付给了齐峰和几位信得过的长老。 甫一出关,乔相旬便打算去寻齐峰询问此事进度,结果问了顾青斐得知齐峰去了万佛宗。 “你可知你师尊去万佛宗所为何事?” 顾青斐:“师尊提起过,是为了向万佛宗掌门借一排查魔祟的至宝。” 仙盟内人员冗杂,要排查出谁跟魔族有勾结并不是件简单的事,需要借助法宝也很正常,但乔相旬听完顾青斐的话后,直觉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心中有些不安,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觉得你师尊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顾青斐性格耿直,没有多想,“师尊近日消瘦许多,可能是因为劳累,话也不如以前多,好像有心事。” 他不大明白地问,“盟主说的异样是指什么?” 乔相旬嘴角抿直,似乎是有些犹豫,片刻后摆了摆手,“没什么。” 有穆霄亭在前,乔相旬不可能不提起警惕,虽然他不愿意将齐峰也列进内鬼的范围里,但就算为了公平起见,他该查的也得查,而且疑心一起,之前觉得正常的地方便也多出许多疑点,比如齐峰近日的寡言少语和心事重重。 乔相旬心中已有定夺。 此时此刻,远在神梦城的阮梨等人没能找到赤龙涎的下落,城内局势已然急转直下。 他们刚回到落脚之地,就发现街道上门户大开,远处血光冲天,人声鼎沸。 岳蔓打听到消息,急匆匆道,“吕玉宣出兵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在双方间周旋,吕玉宣就带头和异鬼打起来了! 第194章 您到底有什么苦衷? 阮梨等人匆匆赶到时,吕玉宣府内培养的那些修士已经和异鬼缠作一团,他们总人数并不算多,但杀意极重,尤其是异鬼见血杀欲更盛,全然是一副失控的模样,前不久才见过的异鬼首领带人杀到最前锋,魁梧的身形在战斗中更是暴涨数倍,修士们对上异鬼明显是有些吃亏的,但仍然寸步不让。 吕玉宣就站在队伍里观看着这场殊死争斗,他面上神情冷淡,对满地的血色和尸体视而不见。 阮梨难以理解,“他对异鬼就那么恨?” 明知道这是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争斗,明知道异鬼身上也有他们神梦人的血脉,却仍然要打这一场,固执地想要将所有异鬼驱逐出去。 “他是疯了不成?”岳蔓看着这一地血色头昏脑涨,视线中瞥到一道白色身影将被卷入刀光剑影中,她想也不想飞身出去捞了一把,喝道,“别乱跑!” 那赫然是个身缠白布的小异鬼,因为面容被遮着,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之前说出谶语的那一个。 这小孩刚刚被异鬼的队伍裹挟着往前冲,险些就被吕玉宣队伍里的修士用剑挑杀。 岳蔓一口气没有喘匀,小异鬼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空茫好似不通人性,忽然身姿灵巧地从她手中挣开,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战场,他从地上的尸体身边捡了把短刀,闷头往前跑,瘦削的身形格外醒目,也格外不堪一击,被修士挥手一扫,便像断线的风筝般轻飘飘落了地,没了声息。 “为什么……”岳蔓茫然地看向阮梨,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他为什么……” 阮梨紧紧抿着唇,“双方厮杀不止,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吕玉宣针对的是所有异鬼,他要做的是斩草除根,在他剑下,所有异鬼都该成亡魂,无人能置身事外。 那个小异鬼已经没有资格躲在大人的身后,他清楚自己已经成为了神梦人的猎物,因此死也要伸出利爪。 阮梨看了卫悯一眼,这一下意识的反应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卫悯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点头,“想做便做。” 南宫和净思也立刻往前一步,“你想怎么做?” 阮梨不再犹豫,“先拦吕玉宣。” 神梦人和异鬼之间的争端本质上是由于血脉的歧视,难以将异鬼视为同类,但真正闹到现在这样决绝的地步,还是因为吕玉宣极端的决策,要阻拦这一切,首先要在吕玉宣身上下功夫。 “我来!”岳蔓一跃而起,她修为比吕玉宣还高,半点不怕,直接落到他身侧,友好地甩了甩红绫,“吕城主,我们有事找你商议,可否先停一下?” 吕玉宣观战是为了指挥,他看到岳蔓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来意,心中升起不悦,神梦城的事外人怎么有资格插手。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而且这些人修为高超,若真是不管不顾地打起来,他没有资本跟他们斗。 他思量片刻,抬了抬手,冲锋的修士们收到信号齐齐往后退,那些异鬼却正是杀意旺盛的时候,紧追不放。 阮梨在人群中找到那位异鬼首领,往他头上砸了道灵力,声音冷沉,“止战。” 寒冰似的灵力兜头砸下,砸得人灵台一片清明,异鬼首领呆了呆,咬着牙把队伍召回身边,猩红着眼朝阮梨大喊,“是他吕鬼欺人太甚!” 就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阮梨高站楼上,不高不低地说了句,“你先收拢队伍回去,我来跟吕玉宣谈。” 半个时辰后,阮梨再一次来了吕玉宣的城主府,只是这次他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显然是忍着气,“你们既是来寻宝,为何还要插手我神梦城的事?你是想要帮那些异鬼?!” “我们谁也不帮,是看不下去你如此行事,那些异鬼何至于此!”岳蔓一开口就是暴露自己的暴脾气,语气十分恶劣,“你神梦城惨成这样还不停内斗,是真想亡城吗!” “大胆!”吕玉宣气得脸色发青,“异鬼实属异类,与魔族无异!我清剿异鬼是为了我神梦城百姓安危!” 岳蔓还想呛声,被净思眼疾手快地拦住,示意这时候不要再火上浇油。 “吕城主,我们不是想偏帮异鬼,只是觉得你眼下行事有些欠妥,神梦城经不起这么折腾。” 阮梨声音平和,她惯常是不爱动怒的,但也鲜有这么沉稳的时候,太陌生了,导致岳蔓惊奇地忘记了言语。 “我们对神梦城不了解,不知道你们跟异鬼共生的这百十年都经历了什么,但我只谈眼下,现在你组织了一批修士,正是重建神梦城的好时候,可你迈出的 阮梨耐着性子讲道理,她说的这些吕玉宣应该再清楚不过,可为何还是做出这么得不偿失的轻率之举呢? “对你而言,你想做的究竟是振兴神梦城,还是借这个由头清剿异鬼,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吕玉宣浑身一震,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一口郁气,“我神梦城得天道眷顾才没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中亡城,如今我成为城主,肩上担着振兴神梦城的重任,我是跟异鬼有些私仇,可我并不是全为了一己私欲,我是为了神梦城所有百姓!” 他神情不似作假,但这点理由还站不住脚,阮梨听出他话中还有隐瞒,“吕城主,我们虽是外来人,可也听过神梦城的往日余辉,深感骨将军大义,看到你们终日厮杀不断,杀异鬼的同时还损失了那么多难得的修士,心中实在不忍,吕城主您到底有什么苦衷?” 玉佛心说吕玉宣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阮梨现在也察觉到了,这人一定瞒着些什么重要的秘密。 跟异鬼有关,跟神梦城有关,甚至还跟赤龙涎有关。 第195章 这是骨将军的骨骸。 不管阮梨怎么追问,吕玉宣都不肯说出实情,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就证明越有问题。 “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阮梨冥思苦想,一遍遍琢磨着吕玉宣说过的那些话,隐约有什么线索从脑中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阮梨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一心为了神梦城,把振兴神梦城当作自己毕生追求,只是他的理想和现实的做法互相矛盾,让人觉得这其中还藏着什么。 卫悯把她蹙起的眉心摁平,“想不明白就直接查,今晚去探城主府。” 吕玉宣对异鬼态度极端,在明知道打起来是两败俱伤的情况下还固执地坚持自己清剿异鬼的计划,他对异鬼不是单纯地憎恨,倒好像是异鬼的存在挡了他的路,非除不可,只是不清楚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晚上,阮梨跟卫悯夜探城主府,顺便给岳蔓等人也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去守着异鬼,免得吕玉宣又冷不丁地发起突袭将人一网打尽。 或许是今日阮梨等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影响到了吕玉宣,直至半夜他房中还亮着灯,不知在做什么,阮梨跟卫悯藏在暗处静静等着时机,中途还不小心睡过去一次,又被卫悯叫醒。 “他有动作了。” 阮梨登时清醒,果然看到吕玉宣从房中出来,身边没有人跟着,一人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府院里的假山旁,他抬手碰了碰假山石上某个方位,触发了阵法,假山石中间便裂开一人宽的缝隙,竟还有条暗道。 这恐怕就是他藏着掖着的秘密了,阮梨忍不住想,他该不会把赤龙涎藏在里面了吧! 这两天没收到仙盟回信,也没找到赤龙涎下落,还有两个魔君暗中窥伺,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跳出来作乱,阮梨心里不免紧张,眼下看到吕玉宣露出破绽,才总算觉得事情开始顺利起来了。 卫悯好似能感觉到她无声地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跟上去。” 神梦城毕竟只是个魔障之地,资源匮乏,修士们本事也不大,连阵法都没有外面的复杂,阮梨跟卫悯轻而易举地进了密道,还特意遮掩了身上的气息。 这条密道极其长,过程还有一些小阵法设置成的陷阱,可见吕玉宣的谨慎,里面的东西对他而言重要性非同一般。 阮梨一边避开陷阱,一边在心里求人保佑,希望里面的东西一定要有赤龙涎。 不过求谁保佑呢? 阮梨首先想到的是乔相旬,但给他传信都传了两封,也没得到回应,觉得这位盟主属实是不太靠谱,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 她 密道越走越深,阮梨走在卫悯后面,见他突然停下时还有些不解,很快就发现前面居然横着一道拦路法诀,这法诀不难破解,但法诀一破布法者立刻就能得知,他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阮梨仰脸看卫悯,用眼神示意:要不要破? 以他俩的修为,对付一个吕玉宣不在话下,只是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呢? 卫悯略一思忖,摇头示意,但这法诀不破不代表他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他捏了个通音诀覆盖上去,耳边立刻就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不能看,听总可以。 阮梨聚精会神地听着耳边的动静,这密道似乎到头了,吕玉宣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他低声念了些细若蚊音的口诀,随后脚步挪转,十分有规律地在四个方位各点几下。 她抬头对上卫悯的目光,两人都明白,吕玉宣在里面也布了一个阵。 阮梨对阵法不熟,猜不出这是怎样的阵,但随即她便听到了吕玉宣的碎碎低语。 “……成功大半……届时所有人都知道……我神梦城必兴!” 吕玉宣的语气越到后面就越激动,尤其是说到“神梦城必兴”时,语气十分笃定,这似乎不是单纯地向往和自信,而是手中有了依仗所以极其有底气,像是已经看到神梦城复兴后的模样。 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吕玉宣如此笃定? 吕玉宣没在里面待太久,阮梨和卫悯提前隐匿了身形,等到他出去后略一犹豫,还是决定破了法诀闯进来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出乎意料的,阮梨并未感觉到什么不详的气息,密道尽头这方狭小的空间里十分空旷,只有中间放了个檀木的箱子,地面上的法阵已然隐了下去,难以分辨它的作用。 卫悯上前掀开那箱子,阮梨探头去望,再跟卫悯对视时两人都有些疑惑。 这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堆白骨骷髅。 脚步声急速靠近,因为法诀被破赶回来的吕玉宣出现在两人身后,他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冷了下来。 “二位连吕某的私事也不放过?” 阮梨环顾一圈,别说赤龙涎了,除了这箱白骨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看见,心中觉得古怪,脸上也没表露出来,“吕城主,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实在好奇这密道里的东西才跟上来瞧瞧。” 她坦坦荡荡道,“您也知道,我们一直在寻找赤龙涎,越是这样的密道,我们就越耐不住性子,总想来一探究竟。” 吕玉宣打量她片刻,“赤龙涎不在这里,我确实不知它所在何处。” 阮梨“哦”了声,歉意地说了点客套话,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话锋一转,指着那箱白骨问道,“吕城主怎么半夜三更来看一具白骨,这白骨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打听消息打听得特别光明正大,倒让吕玉宣愣了下,他眼神晦暗地看了眼那具堆积起来的白骨,克制着情绪说,“这是骨将军的骨骸。” 阮梨险些没反应过来,骨将军?那位传说中的骨将军竟然还留下了骨骸? 第196章 他想引谁的灵? 吕玉宣似乎并不想解释这堆骷髅的事,但对上阮梨格外渴求真相的眼睛,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骨将军当年离飞升仅几步之遥,以身殉道后身体不枯不腐,又当了我们神梦城几十年的守护神才化为白骨,后来斗转星移,世事变迁,骨将军的尸骨也流落各处,这些是我继任城主以来收集的,留下它也是为了感念骨将军大义。” 他叹了口气,“我今日过来也只是想跟骨将军说些心里话,毕竟有些心事我也不能与旁人说,不想竟让你们误会了。” 阮梨跟卫悯对视一眼,他们直觉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但眼下这里确实只有一堆尸骸,那阵法也找不出端倪,他们没有证据去反驳吕玉宣的这番话。 回到住处,岳蔓几人都没有休息,他们刚从异鬼首领那边回来,心情郁闷,一见到阮梨就唉声叹气。 “查出点什么没?这仗真不能打了,异鬼那里就剩下些老弱妇孺。” 他们也不想插手这种事情,但实在看不下去啊,来神梦城这些天虽也见过一些暴戾可恶的异鬼,但大多数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又不是他们自己想当异鬼的,这事就算怪也该怪那些作乱的魔族,吕玉宣做法实在过激。 阮梨:“有收获,也没收获。” 她把在密道里发生的事说了,几人嘀咕片刻,都觉得吕玉宣肯定没说实话。 “那密道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阵法,可恨咱们中没个懂行的。”阮梨说着,察觉到乾坤袋里小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闹腾个不停,烦得往它身上砸了几个昏睡诀,让这家伙老实一会儿。 她琢磨着,“还是得盯着吕玉宣。” 眼下没别的头绪,只有吕玉宣处处透露着古怪,还是得从他身上下手。 几人都没意见,只是聊起仙盟那边一直没有送来回信,担心是哪方面出了差错,决定派个人亲自去传话,众人推举一番,把这个活交给了顾白。 岳蔓殷殷嘱咐,“让盟主仔细想想,最好是能亲自来接应我们,最不济也得派两个长老。” 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赤龙涎的下落,魔族估计也是一样,想找也没有头绪,最可能的情况就是那两个魔尊打算明抢,不然也不会一下来两个人,肯定是存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念头,届时再求救就有些晚了,但来早了也容易生事,希望盟主能把握好时机。 南宫鹤多嘴补充,“也别来得太早,咱们当弟子的插手神梦城的事还能当作年轻人胡闹,要是长老或者盟主来了,这事儿可就说不清了。” 仙盟的职权毕竟没有大到能管理神梦城的“家事”,但要是不插手,这里浑水摸鱼似的现状也着实令人头疼。 顾白:“……” 你们可真难伺候。 “来早了可以躲着,”阮梨对顾白报以极大期待,希望他能顺利拉来援兵。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闲着,阮梨去外面溜达了圈,发现战场已经清扫干净,她想起之前那位带路人说过的话,找人打听道,“你们真把尸体都扔到城门口了?” 路人瞅她一眼,看起来比她还困惑,“怎么可能往城门扔,那我们神梦城成什么了,尸体都由城主下令处理,先收至城外尸坑,再一起埋了。” 这个处理方式没什么奇怪的,但阮梨紧接着又听那路人用嫌恶的语气说,“异鬼果然是非人之类,连尸体都和我们不同,城主说得对,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异类,和魔族没什么两样。” 阮梨都要转身走了,闻言又将耳朵竖起来,“怎么个不同法?” 尸体还有什么不同的? 那人似乎是不想再回忆,话说得含糊,“你没见过不知道,那些异鬼死后尸体干瘪无比,据说他们根本就不流血,无血可流,你说怪不怪?他们果然根本不是人!” 阮梨拧眉,昨天她就在现场,见过那些异鬼死后的模样,没有一个像这人说的那样“尸体干瘪”,哪怕是魔族也会流血,这传言也太荒唐了。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这不是传言呢? 如果这尸体干瘪是人为的呢? 阮梨立刻跟其他人汇合,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下,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卫悯就猛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冷了下来。 “有一种阵法是需要以血供养的,是一种邪术,可供换命和引灵,条件是这血需要与阵主血脉相连,而且需要许多人的血大量施术。” 岳蔓打了个激灵,“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异鬼尸体干瘪是因为被取了血?吕玉宣用这些异鬼的血开设阵法?” 她想不明白,“吕玉宣是要换命还是要怎样?” 换命是濒死之人才会用的邪术,为自己求一线生机,吕玉宣总不需要这个。 净思“阿弥陀佛”了一声,犹豫着说,“死后半时辰便无法取活血,要真是这样,吕玉宣取血的时候,应该有些异鬼还没死。” 战场上多的是重伤的人,有些异鬼在濒死之际落到吕玉宣手上也不是稀奇事,他取的血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吕玉宣非要清剿异鬼的原因吗?因为他需要异鬼的血? 阮梨则想的是另一回事,“血脉相连……吕玉宣是修士,他要用血难道不该用神梦人的血吗?” 神梦城的遗民数量本就不多,百年传承下来近亲通婚的事情并不少见,关系紧密,彼此之间说是“血脉相连”也还算合理,吕玉宣要找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几乎所有神梦人都可以。 可“尸体干瘪”这个异状只出现在了异鬼身上,说明吕玉宣确实用的是异鬼的血。 “除非,吕玉宣不是阵主,他设这个阵是为了别人。” 是谁能让吕玉宣甘愿付出如此代价,不惜大动干戈,哪怕斗个两败俱伤也要开设这个阵法? 岳蔓想不透,低声喃喃道,“不会是换命,那就是引灵……吕玉宣想引谁的灵?” 刹那间,阮梨和卫悯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里这个阵法开启条件“血脉相连”不是说一定要亲属之间的那种血脉相连哈,远一点的关系也是可以的 第197章 白骨骷髅居然动了! 来不及解释,阮梨先赶去了城主府的密道,果不其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与此同时,远在另一边的“鬼城”再次爆发出一阵灵力波动。 他们就这么会儿没守着,吕玉宣竟然直接带人攻了过去! 或许是明白自己已经露出破绽,而阮梨等人又时常出手干涉,又或许是觉得时机已到,吕玉宣这次出兵带出了全部兵力,那些在这魔障之地艰难修行的修士们都跟在他身后一同朝着异鬼的鬼城靠近,那架势显然是要一举剿灭余下的所有异鬼。 吕玉宣站在队伍最前面,脸上透露出格外高昂的兴奋和激动,振臂高呼,“今日是我神梦人与异鬼的最后一战,以后神梦城便是我们神梦人的城,再无异鬼!” 身后百名修士齐声高呼,但心情并没有那么振奋高兴,他们虽然不喜异鬼,不把异鬼当作同类,可打了这么多场下来,对他们表露出来的强大十分忌惮,哪怕是修士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也没有占到多少好处,今日这一战结束恐怕神梦人所剩无已。 届时异鬼是没了,神梦人也不剩多少,这神梦城重建了又如何?还不是一座空城。 吕玉宣看出众人的士气低落,也十分清楚他们会这样的原因,可他一步步走到现在,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他早有准备! 冷风飒飒,魔障之气使修士们身躯沉重,连凝聚灵力的速度都慢上一些,对面的异鬼们已经全部出动,站在最后面的便是那些身缠白布的异能者们,可惜他们身怀异能,却无法预知到自己的未来,身形萧瑟地站在风中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在这场注定会两败俱伤的战争开始之前,吕玉宣忽然令人往队伍前面抬来一物,他掀开上面覆盖着的白绸,高声向众人呼喊,“大家请看,这就是守护我们神梦城百年的骨将军!” 那一具已经拼好的人型骷髅静静迎风而立,传说中的骨将军已变成一具白骨,可他威势不减,众人仰望着他高大的身形,就像看到了百年前那位护住他们神梦子民的守护神。 吕玉宣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流露出振奋和向往之情,但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口中默念字诀,那具白骨骷髅身上忽然浮现出道道血色咒纹,光华流转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只觉一股血煞之气像飓风般扫向四周。 而接触到这股血煞之气的异鬼们神情骤变,一些本就嗜血的更是当场就逼红了眼,濒临失控。 吕玉宣好似没有察觉到异鬼们的异样,丝毫不惧,他眼神灼热地盯视着那具白骨骷髅,眼看着它身上的血色光华越来越盛,像漩涡般不断吸纳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神梦城是魔障之地,灵脉极少,这些被吸纳的灵力来源于城主府地下藏着的引灵血阵,来源于那些异鬼们的血祭。 几个吐息的时间,天地风云变幻,白昼转昏,血色光华凝成的光圈不断向四周发散,直至边缘变薄变淡,“嘭”地一声爆了开来,无数光刃飞溅而出! 席卷而来的飓风将刚刚赶到的阮梨等人尽数拦住。 空中血煞之气挥之不去,而光华散去,众人再往前看时,却齐齐惊呼出声。 那具沉寂了几百年的白骨骷髅居然动了! “吕玉宣是为骨将军引灵……”阮梨感到匪夷所思,骨将军身死已三百年,未必有灵还残留天地间,而且能被吕玉宣用这邪术引出来的灵,会是骨将军的真灵吗?! 骨将军在神梦人心中威望极高,哪怕是他的一具白骨骷髅,见骷髅居然能动,众人都以为是骨将军降世,齐齐跪拜,高呼声响彻云霄。 “骨将军!” “骨将军是来帮我们重建神梦城的,骨将军是我们的守护神!” 一片喧嚣声中,那骷髅静立不动,它身上还带着血色咒纹,周围煞气冲天,站在神梦人前面倒真有几分守护神的模样。 异鬼们也听说过骨将军的名号,对他同样是敬仰向往的,可眼下两波人各据一方,呈敌对姿态,他们无比清楚,自己这种异鬼没有资格成为骨将军庇护的子民。 他们就是异类,不该出现在神梦城的异类。 “诸位!” 吕玉宣大声高呼,“骨将军是来帮我们清剿异鬼的!骨将军要助我们夺回神梦城!”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激动,刚刚还觉得此战必两败俱伤的人们重拾希望,纷纷有了底气,原先那点退缩的念头也消失不见。 骨将军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骨将军都站在他们这一边,清剿异鬼是大势所趋! 阮梨也终于明白了吕玉宣为何在明知自己有些急功近利的前提下还仍然坚持着要清剿异鬼,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他要为骨将军引灵,让骨将军去对付那些异鬼。 有骨将军领路,众人又士气振奋,此战必胜,还是大获全胜,届时重建神梦城更是顺理成章。 在神梦人的欢呼声中,那具白骨骷髅动了,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异鬼阵营,手上攥一把长刀,刀刃闪着血红的光,那些异鬼在它手下根本撑不了多久,而吕玉宣身后那支队伍转瞬就厮杀出去,他们受了骷髅的影响,杀意蓬勃,越战越猛,呈不可敌之势占据了上风。 仅仅半刻钟后,场上形势忽然走向诡异,骷髅所到之处血煞冲天,本一致对外的修士们像是杀红了眼,竟将刀剑对准了同伴。 吕玉宣脸色顿变,不可置信地望着场上,“怎么会这样……” 他费尽心思帮骨将军引灵,就是想利用他的威望和强大一举清剿异鬼,尽可能地保留神梦城子民,可眼下修士们自相残杀,已到了失控的地步,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两败俱伤,而是同归于尽了! 他咬咬牙,重新念出口诀,想停下那引灵的血阵,可骷髅煞气冲天,刀尖舔满异鬼的血,血阵已自发运转到极致,不再受控。 “让开!” 身后一声低喝,几人身形已至,瞬间冲至近处。 第198章 可是它连脑袋都没了。 异鬼有魔族血脉,吕玉宣所设的引灵阵用了他们的血,邪性极重,迸发出来的血煞之气竟然将阮梨等人拦住了片刻,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几个瞬息,局势已然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逆转,无论是异鬼还是修士全都被激出了杀意,挥剑斩向同伴,刹那间战场血气弥漫,哀嚎遍野。 甫一冲破阻隔,阮梨等人迅速飞身进入战局,几人配合还算默契,分别占据了不同方位试图将影响控制住,不远处还有一些没能参战的普通人,尽可能地避免将他们也牵扯进来。 阮梨进入的位置最巧,没多久就和那具白骨骷髅对上了,这具骷髅身上流转着血色咒纹,浑身都被血煞之气笼罩着,它没有神智,失控之后杀意滔天,似乎要将所有人都杀光才能平静下来。 刚一对上,阮梨握剑的手就细微地颤动起来,惊诧地望了眼堵在身前的白骨骷髅,它的修为竟然颇高,虽然没有神智,但作为百年前即将飞升的大将军尸骸,它显然还能按照之前的招式出手,一招一式都颇为巧妙,带着雷霆之势。 阮梨以剑去挡,剑身和白骨相接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脆响,但那截百年白骨并没有被她如期斩断,对方手腕翻转巧妙地化解了她的力道,在拉开距离的瞬间另一只手急速靠近,五指成爪抓向她的心口。 好快的速度! 在白骨骷髅的影响下,无论是异鬼还是修士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敌我不分,杀意滔天,甚至变得极难对付,仿佛修为都提升了几个境界,这就导致本来想速战速决的几人反倒被缠住了。 卫悯顺手搭救了一番落单的净思,旋身斩退一个举刀乱砍的异鬼,借着这股力道和阮梨并肩,替她接了白骨骷髅的一招。 阮梨得以喘息,朝吕玉宣怒吼,“你还愣着干什么,是要等他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我——” 他神情惶然,“法诀没用,它不受我控制了……” 说到底,吕玉宣只是个连神梦城都没出过的普通修士,他自幼与异鬼结下杀仇,立誓要将异鬼彻底驱逐出神梦城,当了城主后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只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用这么过激的计划,他再清楚不过异鬼的实力,真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神梦城复兴无望。 但吕玉宣在收集骨将军遗骨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异鬼的血可以助他引灵,他当即便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骨将军能回来带领他们呢? 清剿异鬼、重建神梦城,这些连他这个城主都没自信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是由骨将军来做呢? 吕玉宣暗中谋划良多,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骨将军真正引灵成功的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异鬼被尽数清剿,神梦城重建而起的那一幕,只是转瞬间幻梦破碎,现实在嘲笑他的天真愚蠢。 “我做不到,”吕玉宣意志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天道要亡我神梦人吗!” 白骨骷髅有卫悯顶着,阮梨总算能抽出空来骂醒这个昏了头的吕城主,“你是神梦城城主,你现在说做不到是要放弃你的子民吗!你自己惹出的祸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后果!” “现在不是你反省认罪的时候,先想办法让这骷髅停下!” 这白骨骷髅不知是聚了多少邪灵,堪称金刚不坏之身,难以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它又不是真人,不知痛不知累,真是异常难缠,越纠缠下去越吃力,不能这么拖得太久。 吕玉宣神情有些恍惚,“阵……去破阵,得去毁了那阵!” 引灵成功后的血阵自动封闭,要想毁掉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阮梨持剑上前,从卫悯手中把白骨骷髅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师兄,你去助他毁阵。” 时间紧迫,卫悯没有犹豫,迅速飞身携了吕玉宣赶去城主府毁阵。 阮梨活动了下手腕,照霜剑在她手上极其灵巧,她指尖不过一动,流水似的灵力在剑身上凝聚流转,于剑尖处凝出一颗水珠,水珠倏地掉落,溅在空中却如同溅在一片波澜不惊的水面,瞬间惊起片片涟漪,汹涌的灵力从中心一圈圈扩散开,将白骨骷髅周身的血光霎时击清。 不给白骨骷髅反击的机会,手腕微微一提,剑身立刻上挑,阮梨眉目冷凝,在灵力的运转中好似蒙了层薄霜,她剑意凛冽,带着破风之势击向白骨骷髅的头部! 之前几次对白骨骷髅出招都没能在它身上留下半点痕迹,阮梨这次也没报什么希望,击它头部纯粹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捕捉到的漏洞,顺势而为罢了,一击得中立刻闪开。 然而她出剑的姿势还没卸下,就眼睁睁看着那骷髅头跟泡沫似的,被她刚刚一击一戳即破,化作血光消散不见。 “咦?” 阮梨吃惊,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白骨骷髅的弱点就是它的脑袋? 这个猜想很快就被驳回了,因为白骨骷髅虽然少了个脑袋,却没有暴露出太明显的劣势,紧接着连出几招,身形灵活闪动,愣是把阮梨逼得后退了几步。 阮梨瞅准时机对它连刺几剑,果然还是没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她咋舌,“你只有脑袋那么脆吗?那真是你的脑袋吗?” 吕玉宣到处收集骨将军的尸骸,该不会把人家的脑袋找错了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阮梨跟白骨骷髅对上讨不着好处,她暗中思量着是否要换越焚出来,还没做出决定,就看到白骨骷髅忽然调转方向,竟然闪身一转,牢牢抓住了南宫鹤。 南宫鹤大惊,被白骨抓着死活无法挣开,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被那白骨爪给捏断了,忍不住地痛呼出声。 阮梨脸色一冷,竟还懂得要抓人质,这白骨骷髅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脑子。 可是它连脑袋都没了,哪来的脑子! 她不再犹豫,右手翻转间多了把剑身浴火的越焚,朝白骨骷髅狠狠斩去。 南宫鹤吱哇乱叫,“吾命休矣!” 第199章 乾坤袋的禁制被冲破了。 以南宫鹤的视角来看,眼前有两道剑气朝自己扫来,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适时地调整一下角度,决定自己该死在哪一把剑下,因此哭嚎得格外卖力。 只是预想中的结局没有到来,阮梨出剑角度极其刁钻,准确地避开了他这个人体靶子,两道迅猛剑气朝着白骨骷髅的两条手臂刺去,这次成功地令它身形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阮梨已然抓住时机,两剑并行扫开一条通道,狠狠钉进了它的胸口! 这一剑显然对白骨骷髅是有压制作用的,它手臂松了松,南宫鹤趁机脱身,明白以自己的本事根本对付不了这个怪家伙,识相地赶紧避开。 这一剑并不轻松,同时用两把剑虽然威力很猛,但对于她灵力的消耗也很大,阮梨有点着急,远远地望了眼城主府的方向。 此时卫悯已经带着吕玉宣回到了城主府的密道,他明白情形紧迫,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语速很快,“阵眼中哪儿?” 要破阵,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阵眼。 吕玉宣因为这巨大的变故变得魂不守舍,听到他的话竟然说,“我、我不知道。” 卫悯没心思跟他兜圈子,手一重,剑尖就横在了吕玉宣脖颈上,“我再问一遍,阵眼在哪儿!” 吕玉宣快要崩溃,“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阵眼在哪儿,这阵不是我设的,是早就在这儿的!我只是借用了这个阵,用异鬼的血开了阵口,我不知道阵眼在哪儿!” 这引灵血阵不知是哪年留下来的,就埋在城主府地下,吕玉宣也是建这座城主府的时候才偶然发现的,对它不太了解。 他鼠目寸光,急功近利,只想着要为骨将军引灵,从没想过还有将人送走的一天,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毁阵! 卫悯握紧了剑,找不到阵眼,他就只能直接破阵。 他手腕微抬,将胜邪剑抛到空中,双手迅速结印,口中低喝一声,“阵起!” 胜邪剑立于半空飞速旋转,磅礴的剑气如漩涡般激荡四周,白色灵光笼罩了整座城主府,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地面开始震荡,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瓦砾纷飞,树影摇曳。 卫悯双手不断变换姿势,一个个金印升到空中,地面震荡得愈发厉害,他沉沉地敛着眉眼,口中字句低缓,一字字道,“——起!” 刹那间光芒大盛,地面上陡然升起一座巨大的血红法阵,阵法复杂精妙,篆文古老诡谲,就算是阵法师过来也难以在一时半刻里找出破阵关键。 抓不出阵眼所在,卫悯便打算强行破阵,他伸手一抓将胜邪剑握于掌心,挑了个阵法较为薄弱的地方集中攻击,凌厉的剑意几乎能掀翻整座城主府,势要破开这阵不可。 察觉到城主府处涌来的灵力波动,阮梨就猜到卫悯那边进展应该也不太顺利,而她已经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白骨骷髅似乎越来越灵活,神智越来越清楚。 这可不是件好事。 好在有岳蔓他们的帮助,这片战场已经暂时清空,那些异鬼和神梦人修士都被安置到外围,由他们照看着保证不再发生冲突,阮梨得以专心应对。 她深吸口气,隐约猜到这具白骨骷髅会那么难打,应该跟那座引灵法阵有关系,或许也跟它用的是异鬼的血有关。 只是现在猜这些没用,她要做的事将这玩意儿打下来。 “对不住了骨将军,”阮梨诚恳地跟这位前辈道了个歉,再出手时势若雷钧。 这具白骨骷髅用的还是骨将军生前的招式手段,从这一招半式里就能窥见那位最可能飞升的骨将军究竟有多了强大,也正是因为他的强大才能护住这半城百姓。 阮梨刚开始还觉得棘手,打到后面虽然仍然占不到上风,但是已经能够摸出对方的一些出手规律,再反击时得心应手许多,也能在那金刚之身上留下点痕迹了。 她正琢磨着如何快点将这大家伙控制住,就见白骨骷髅身形一变,霎时变成了之前的两倍,拳头比她脑袋还大。 阮梨顿时睁大了眼,气恼道,“欺人太甚!” 她旋身避开,对方拳头砸空,脚下地面立刻多出个深坑。 岳蔓他们正想过来帮忙,就见那些已经被控制住的异鬼和修士们居然挣脱了他们的控制,再一次冲到了战场上,这次他们没有再互相残杀,而是像守卫般站到了白骨骷髅的身后,手中刀剑一致对准了另一边的阮梨。 局势刚刚好转,转瞬间又急转直下。 阮梨握着剑一动不动,跟对面的庞然大物僵持着,她心中闪过一个个对策,却又因为顾忌着对方身后那群无辜的人而迟迟没有出手。 她不停地思考着对策,眼睫忽的一重,才发现有绵绵雨丝坠落。 周遭空寂无声,唯有掠过耳边凉凉的细风,阮梨望着对面所剩无几的人,抿紧了唇。 难道骨将军护佑了百年的神梦城最终要变作一座空城吗? 雨丝连绵不绝,吕玉宣望着天边萦绕不散的魔障之气,忽生冷意。 他作为神梦城的城主都做了什么?他还有自己的子民吗?神梦城还有复兴的那一天吗? 磅礴剑气直冲云霄,卫悯高悬于阵法之上,发丝飞扬,一剑下去整座法阵的血光都黯淡了许多,但这还不够。 这法阵是高人所设,埋在这魔障之地数百年,又染了异鬼的血,要想强行破阵非一剑一人能成。 卫悯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灵力动荡引得山巅震颤,法阵岌岌可危。 “嘭——” 因为心有顾忌,阮梨出剑的力道稍稍减了一分,被白骨骷髅狠狠甩飞出去,摔在地上滑行出了十几米,腰间的乾坤袋也摔了出去。 阮梨还没站起来,忽觉不妙,她乾坤袋的禁制被冲破了,一道黑影急速甩出,竟然朝着那白骨骷髅的方向径直飞去。 第200章 我修道,为生,也为死。 阮梨的乾坤袋里虽然乱七八糟地装了很多东西,但看到有黑影从自己乾坤袋里飞出去时,她 虽然这胖鸟娇气难养还有点小势利,但它是坤鸟啊!修仙界挑不出几只的坤鸟,她一把灵石一把丹药喂出来的坤鸟,她从没指望这家伙派上什么用场,更不想让它白白送死啊。 阮梨惊愕之下反应出奇得快,人还没站起来,手中的越焚已经化成一道灼光残影飞速扫了过去,想在坤鸟送死之前将其拦下。 但那黑影速度太快了,且极有准头,分明就是直接奔着那白骨骷髅去的,阮梨一瞬间呼吸都窒了窒。 几乎是刹那间,那黑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白骨骷髅,这螳臂当车一样的行为令人不忍直视,眼前好像看到了遍地的残血——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白骨骷髅被击中的一瞬间爆发出强烈刺眼的血光,那血光先是浓郁的殷红,将天地都染上了同样的色彩,众人眼中除了鲜血似的红光什么也看不见,这颜色太过血腥,令人惊骇无比,仿佛置身于遍地尸骸的大战场,周遭只有刀剑刺入身体的噗呲声,只能感觉到鲜血洒到脸上的温热,甚至胸腔都泛起一阵剧烈难忍的疼痛,好似有把剑从自己的身体贯穿而过,重伤和濒临死亡的绝望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这一刻,无论是阮梨,还是守在外围的岳蔓等人,一直固守的道心都不约而同地蒙上了一层阴影——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如果放弃坚守道心就能继续活下去,你要怎么选? 大而无畏的牺牲从来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众人走上修行这条路是为了强大,但强大的前提是活着,那些彰显正义的口号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不堪一击,有多少人能勇敢无畏地选择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如果人人道心都稳固坚定,那飞升时一道道叩问心门的雷劫又怎会令无数前辈折戟沉沙? 蒙在心头的阴翳越来越浓,修士的道心一旦不稳,恐怕会沉浸在深重的恐惧中再也无法醒来,人一旦有了恐惧,又怎能在一条不见尽头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 战场上刀光剑影,凄厉的哀嚎声响彻荒野云霄,剧烈的疼痛几乎令人神智昏沉,手中的剑摇摇欲坠,一如他们遭到重创的道心。 一声声诘问从天而降,裹挟着骇人的血气与杀意。 ”明知蜉蝣之力不可撼树,为何不退?!” “一人之力难挡雷霆之势,为何不退?!” “杯水难以灭火,螳臂难以当车,为何不退?!” “为何不退!你为何不退!” 为何不退?! 诘问声如雷霆乍响,重重锤在那颗并不稳固的道心上,它问一句,众人就退一步,直至退无可退,那句“我退!”几乎就要呐喊出声。 “我不退!” 阮梨声音是被烈火灼烧后的嘶哑,这三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逆风而行的每一步都在被逼着后退,可她偏偏不退! 耳边是轰鸣的重响,烈火拂面灼烧着全身的经脉,在阮梨耳中,她听清了一声声诘问背后那无数弱者凄惨的乞求和哀嚎声,站在最前方的人不能退,一人退,千万人亡! 杀意更重了,吹过来的风好似要将人的血肉全部剐去,生生剔掉人身上最坚硬的那块骨头,阮梨敏锐的感知被剥夺,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感受不到手中的剑,立于天地间恍若一粒尘埃。 她仍然能听到那句诘问。 “你为何不退!” “我修道,”阮梨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声音,甫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在这世间留不下半点痕迹,天地好似都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 但她仍然在说,“我修道,为生,也为死,为所有渴望生的人,为所有殉道赴死的人。我不惧凄风苦雨地生,更不惧千刀万剐地死,我站在这里,因为我选的路还没有走完,因为生恩未还,因为死志未酬。” 失去的感知在一点点回归,阮梨重新握住了剑,她在凛冽的飓风中稳稳站立,剑锋直指苍天,一字一句将那诘问逼退,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不退!” “我持剑,为的就是让蜉蝣有撼树之能,让螳臂有当车之力,我一人抱薪也可救火,我为何要退!” “我不退!” 一粟压沧海,三字破万钧,霎时间幻象退散,血光黯淡,那浓郁的红光一点点变浅变淡,一股纯粹的力量稀释了天地间的嗜血杀意,遍布哀嚎残血的大战场变成了眼前残破不堪的神梦城。 卫悯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剑气以他为中心一圈圈扫荡开来,衣袂飞扬间他隐约听到了阮梨的声音,于是自然而然地勾唇,露出个轻松自得的浅笑,随即剑风一凛,阵破! “轰——” 阮梨还未从那股激荡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抬头看向前方,在那阵血光一点点消散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具完整的白骨骷髅。 她有点迟钝地想,这白骨骷髅的脑袋不是被她打散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再一反应,她才发觉白骨骷髅身上的咒纹没有了,卫悯成功破了那引灵血阵。 阮梨猛地清醒过来,“小美?小美!” 乾坤袋里:“嘎??” 阮梨:“??” 不等阮梨反应,被她惦记着的胖坤鸟已经从乾坤袋里飞了出来,却不是奔向她这个主人,而是欢快殷切地冲向了不远处的白骨骷髅,看那姿势是想直接扑进人家怀里的,可惜不会飞,只能蹦跶着抱住了人家骨感的大腿。 “……” 卖主求荣?认贼作父? 阮梨看到这一幕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刚刚从她乾坤袋里飞出来的那家伙根本不是她家坤鸟,这胖鸟机灵着呢,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它怎么可能还敢从乾坤袋里出来。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具完整骷髅,忽然恍悟过来。 它多出来的这颗骷髅头,好像就是她乾坤袋里被遗忘的那个啊! 第201章 仙盟有魔尊的残魂? 神梦城的动荡只在无虚界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远在仙盟的诸位对此一无所知。 顾白担负着求援的重任,到了无虚界外城后立刻就用传送阵将自己送了回来,还没进仙盟就遇到了出门办事的顾青斐。 对方见到他很是惊讶,因为阮梨等人是以历练的名义下山的,顾白这波后去的也是一样,并且对外表示和阮梨他们是不同的方向,因此顾青斐根本没有把他和阮梨他们联系到一起,见到顾白回来还以为是他历练结束了。 到底是自家人,顾青斐没把自己社恐的一面表现出来,撑着师兄架子问,“师弟,你历练结束了?怎么没见净思小师弟。” 顾白谨记阮梨的嘱托,知道这等大事只能告诉盟主一个人,其他人都未必可信,所以他没跟顾青斐说实话,敷衍道,“我有事要见盟主,净思没和我一起回来。” 顾青斐更惊讶了,猜测他是遇到了麻烦才中途回来,只是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还要去麻烦盟主,他想了想,觉得这时应该展示一下师兄的关爱之情,很是客套地说了一句,“我带你过去吧,盟主刚出关不久,最近挺忙的。” 有人带路自然是没什么好拒绝的,顾白根本没听出这其实是一句客套话,立刻就答应了,跟着顾青斐往里走,快走到大殿时,忽然遇到个小弟子,对顾青斐说副盟主正在找他。 作为副盟主的大弟子,顾青斐一向是很靠谱的,师尊找他定然是不能耽误的,他跟顾白对视一眼,无奈地说,“我先去忙了,你去见盟主吧。” 顾白没有介意,“好的师兄。” 只是顾白去了大殿并没有见到乔相旬,他便在殿内耐心等候。 另一边顾青斐去见了齐峰,规规矩矩地汇报了几件事情,内心升起些疑惑。 齐峰交代给他的这几件事都不太重要,按理说他没必要这么逐字逐句的询问,还特意让弟子去找他过来,不过疑惑归疑惑,顾青斐并没有再细想。 齐峰却忽然话锋一转,“我记得你近日修行遇到了瓶颈?” “是,弟子已在努力调整了。” “或许是心法不够合适,”齐峰唤道,“你过来,为师给你找了本适合你当下情形的心法。” 顾青斐高兴地应声,“是师尊。” 他听话地走进了内室,心想师尊总算知道关怀关怀自己的徒弟了,这几日他总感觉自己这个大弟子受到了冷落。 内室光线有些昏暗,齐峰打量着这个性格有些呆讷的大弟子,微微一笑。 空旷的大殿里,顾白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乔相旬,心里有点着急了,正想找个弟子打听一下,就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顾青斐快步走近,朝他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忘了告诉你,盟主这几天不常来这儿,我带你去见他吧。” 顾白还惦记着神梦城那边的事,生怕自己一走阮梨他们就找到赤龙涎了,根本不敢想象他们要是对上两个魔君该有多惨烈,恨不得飞到乔相旬耳边去告状,闻言立刻点头,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心急,“麻烦师兄了,我有急事。” 顾青斐带着他匆匆离开,去了另一个方向。 仙盟近日其实并不太平,但弟子们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盟主似乎忙了起来,闭关结束后就一直潜心研究阵法,说是要加固仙盟的守护大阵,还去藏书阁待了些时候,在查找某种古籍,另外,其他几位宗主也来得勤快了些。 “无稽之谈,乔相旬,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这怎么可能。” 大殿内,几位来得勤快的宗主齐聚一堂,罗茂渊神色不耐,打断了乔相旬。 他本就有些严肃刻薄的长相因为不耐烦的神色增添了几分阴暗,这不仅是针对乔相旬的话,也有一部分他自己的原因。 前些时候心境忽生波澜,他不得不闭关几日,但情况不见好转,有穆霄亭的事在前,罗茂渊不想横生事端,谁也没告诉,他本身也觉得这是一件掉脸面的事,心情本就不好,又听到乔相旬这个荒唐猜测,更是烦躁。 乔相旬脸色冷冷,“我查过古籍,是有这个可能在的,那场大战中魔尊陨落未必就神魂俱灭了,魔族不也一直在找复生之法吗?” “所谓的复生之法有几人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就算真的存在,你又怎能保证这事还与仙盟有关?” 罗茂渊愤怒道,“你说仙盟内有人跟魔族勾结我都信,但你说魔尊还有残魂余留,且残魂就在仙盟,这怎么可能。” 其他几位宗主虽没有罗茂渊这么激动,但也是持怀疑态度,“盟主,你为何会觉得仙盟有魔尊的残魂?” 乔相旬神色沉重,“我最初探查到有魔族靠近通天柱时就想不明白,魔族怎么突然就对通天柱感兴趣了?几百年里他们什么时候关注过通天柱,尤其是魔族出入仙盟势必要引起护山大阵的反应,除非有人提前动了护山大阵,有这本事的人有几个?就算与魔族勾结,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如果乔相旬心中没有怀疑对象,他得知有人动了护山大阵后 他太了解齐峰了,齐峰这样的人绝无可能和魔族勾结,魔族也提供不了能诱惑到齐峰的东西。 可如今齐峰表现出来的种种异状让乔相旬不得不怀疑他才是动护山大阵的那个人,一旦开始怀疑这一点,乔相旬便意识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齐峰怎会做这样的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认识的那个齐峰? 乔相旬从知道魔族在寻找魔骨企图复生魔尊的时候,就开始怀疑魔尊还有残魂未散,否则何谈复生?现在将矛头对准了齐峰,他心中就冒出个荒唐的想法,他怀疑魔尊的残魂就在齐峰身上。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对方会冒如此风险,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仙盟的齐峰了,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护山大阵。 乔相旬沉声道,“仙盟护山大阵的原身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第202章 缘,真是妙不可言。 大战结束已经三百多年,很少有人提起那场差点毁掉修仙界的战争,也就无人知道,其实仙盟的选址就是那场仙魔大战的主战场,千百万前辈亡魂都镇于此地之下。 乔相旬声音艰涩,“护山大阵的原身是聚魂阵。” 仙盟建立之初,一位阵法师前辈还未陨落,集众弟子之力将此地为平息无数前辈亡魂煞气的聚魂大阵改成了护山之阵,为仙盟建立了 彼时仙盟内还没有推选出盟主和副盟主,乔相旬和齐峰几人志气相投,立志要将仙盟建立起来,这护山大阵也由他们几人看护,除了他们,擅自动护山大阵的任何人都会遭到反噬,仙盟那座立于山巅的警钟也会敲响。 这些人都是乔相旬极为信任的至亲好友,其中就属齐峰与他关系最好,刚建立仙盟时百废待兴,大小事务不断,一群年轻人虽有抱负但也是 这样的齐峰怎么可能会做出勾结魔族之事? 乔相旬沉声道,“聚魂阵是护山大阵的前身,也是我们仙盟的根基,谁敢拿这个去冒险去做交易?又有谁是一定要动聚魂阵的?” 他虽然不清楚魔尊的复生之法是什么,但魔尊要复生就必然还有残魂留在这世上,而聚魂阵又恰恰有人动过,这其中的意思难道还不明显吗? 岳灵珊揉了揉疼痛的眉心,感觉脑袋里都乱糟糟的,乔相旬这番话冲击力太大了。 他们先前得知魔族在打复生魔尊的主意时还觉得颇为荒唐,结果乔相旬现在告诉他们,复生之法是真实存在的,甚至于那位魔尊的残魂就在仙盟。 这可比穆霄亭的事严重多了! 她问道,“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 能不声不响动护山大阵的人没有几个,但让岳灵珊来看,没有一个人是可疑的,这些仙盟长老和穆霄亭可不一样,他们将毕生心血都奉献给仙盟,给修仙界,亲朋好友几乎全牺牲在仙魔大战中,绝无可能和魔族勾结。 因此乔相旬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心中也升起一股浓浓的忧虑,无论是谁,如果真的被魔尊残魂寄生,那他现在…… 几位宗主脸色发沉,在乔相旬缓声吐出那个名字后,更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岳灵珊语气急促“怎么可能是副盟主,他——” “大战后,他是 残魂只能在身死之地停留半个时辰,超出时间还没找到寄生处,便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而齐峰,其实是在魔尊死后 岳灵珊哑然,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但她心中疑虑甚重,还是不能就如此轻易地相信此事,“证据不够,怎么能证明魔尊残魂真的在他身上?就算真的是这样,那只是一缕残魂罢了,不一定真能影响到齐峰神智。” 她这话只是不愿相信现实,大家心中已有定夺。 空释大师神色凝重,“如果真的是魔尊残魂……我们势必要小心应对。” 往好处想,最起码他们发现的时机尚早,魔尊还没有真正复生,是有办法将他提前扼杀的,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 “他既然动了护山大阵,想必复生之法里是需要用到我们聚魂阵的,先以此为牵制,看看能不能让他露出马脚来。” 即使猜想成真,魔尊穹冥也还只是一缕残魂,比之以前要好对付得多,只要能在完成复生之前解决掉他,一切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罗茂渊皱着眉,提醒道,“通天柱也要时刻注意,现在正是修复通天柱的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岔子。” 当初魔尊穹冥要打上百大宗门十大仙山,计划的 他们谁也承担不起通天柱再毁一次的代价了。 “我知。”乔相旬说,“我这几日已经修缮了仙盟内诸多阵法,对通天柱更是严加看管,目前只有我能靠近。” 守好通天柱和聚魂阵,乔相旬耐心寻找着让乔相旬暴露马脚的时机,但有一事也同样重要。 那就是怎么对付这个魔尊残魂。 这也是乔相旬今日召集这几个宗主开会的最后一个目的。 岳灵珊想了想,“这事儿得仔细商议,马虎不得,你有需要的可以跟我们提。” 事关重大,绝不是乔相旬一人可以处理好的,他们责无旁贷。 乔相旬点点头,“为免打草惊蛇,在商议出决策前我们都得保密。” 他有些怅惘,“希望那群孩子能快点带着赤龙涎回来。” 修复通天柱是件极其重大的事,也是他们修仙界的底气,等了几百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此时此刻,远在无虚界神梦城的阮梨并没有感觉到盟主那焦急的心情,她的目光缓缓从坤鸟身上移到跟那具白骨格外契合的骷髅头身上,还是不敢相信事情的发展走向。 如果不是小美爱玩的话,阮梨都快忘了自己乾坤袋里还有一个在宗门大比中偶然得到的破烂玩意儿——骷髅头。 这骷髅头居然是神梦城那位骨将军的脑壳?? 缘,真是妙不可言。 阮梨感到一阵难以言喻,风波虽然平息,但她并没有完全放弃警惕,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白骨骷髅看了几秒,观察它是否真的失去了搞事的能力。 引灵阵既然破了,这白骨骷髅引来的“灵”自然也就该散了,应该重新化作一堆散乱的白骨,吕玉宣以为自己将骨将军的灵牵引过来了,以为自己可以复制骨将军的成功,但到头来只是做了一场无用功。 阮梨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见那具白骨骷髅往前挪了两步。 魔尊的聚魂,和骨将军的引灵不是一个意思哈,前者会散,后者是已经散到天地间的灵再被引到一起,只有那种快飞升的大能才会这样,一般人没有“灵”这个东西。 第203章 后辈知错,是后辈错了! 阮梨都做好了为伟大的骨将军收拢尸骨的准备,心想虽然拼的时候未必能分清胳膊腿,但能保证一个不丢,也不算辱没先人了,结果对方没有半点要散架的意思,看起来还结实得很,拖着大腿挂件·小美一步步朝阮梨靠近。 阮梨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杀意和煞气,也就没有躲开,疑惑地仰着头看了对方片刻,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还会动呢。” 难不成那引灵阵没有完全毁掉? 阮梨正想着,就看到卫悯旋身朝自己飞来,后面还跟着个神情憔悴魂不守舍的吕玉宣。 “师兄,”阮梨指了指还好端端站着的白骨骷髅,“它还能动。” 这不太合理啊。 而且也不好处理,阮梨苦恼地说,“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了,但也没重新变成一堆,我们要怎么处理它啊?” 要是一堆散骨还好说,装棺入土就行,现在这情况好像怎么处理都不太合适。 卫悯也没想到,他往白骨骷髅方向瞥了两眼,鉴于自己没有相关经验,只能把当下能想到的解决方案说出来给阮梨作参考,言简意赅道,“拆了。” 它不自己解体,那就直接拆了。 阮梨心说师兄怎么比自己还不靠谱呢,张张嘴要反驳,已经有另一道声音先于自己传了出来。 “不可。” “……” 阮梨张到一半的嘴又闭上,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骷髅一坤鸟,哪个都不像是能张嘴说话的啊! 她没幻听吧? 卫悯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逃避似的视线挪正了,让她正视现实,“是它说的话。” 那白骨骷髅也配合地承认,“是我。” 阮梨:“……你是哪位?” 对方老实答道,“旁人都唤我一声骨将军。” “啊,”阮梨点点头,“骨将军,原来你是骨将军。” 她呆呆地说,“我不信。” 都死了三百年了,都成一具白骨骷髅了,怎么可能还是那位骨将军啊?! 难不成真让吕玉宣把灵给引回来了? “骨将军!” 显然吕玉宣对此事接受良好,之前那个大开杀戒的邪灵都能被他错认成真,更别说眼下这位真·骨将军了,他当即涕泪横流,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是骨将军,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真的把骨将军找回来了,他不是神梦城的罪人! 吕玉宣一声高呼,所有人都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神梦人跪地参拜,终于见到他们的信仰和精神支柱,只觉得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有骨将军在,他们还怕什么?! 骨将军是神梦城的根,所有身体里有神梦人血脉的人都对他抱有极高的敬仰和爱戴,哪怕是异鬼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出现对异鬼来说却堪称一场灭族之灾,他无疑是站在神梦人那一边的。 一边是神梦人的兴奋大喊感激涕零,一边是异鬼的沉默死寂,骨将军站在这道分水岭上,已是白骨的脸上无法展露丝毫情绪。 他的声音也是平直而呆板的,似乎情绪随着血肉一并消失了,“你们求错人了,我是骨将军,却不再是神梦城的骨将军,我已不会再护佑你们。” 他生是神梦城的人,死后也守护了神梦城近百年,如今身躯化骨,容颜不再,那一抹藏在心中的执念也消散了,不再固执地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背负到自己身上。 跪坐在地的神梦人们抬起头,迷茫而无措地看着这位曾经救下半座城池的将军,他们惊讶,他们不解,他们慌乱。 “为何啊骨将军!骨将军也要抛弃我们吗?” “骨将军不是回来救我们神梦城的吗?” “骨将军——骨将军——” 在这一声声呼喊中,白骨静静站着,直到那些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为轻不可闻的碎语声,他如今已化为白骨骷髅,再不是那个传说中温柔良善的大将军,这些神梦人看得久了,也会怀疑。 “骨将军,你变了吗?” “你还是那个骨将军吗?” 白骨听着他们的声音,语调毫无波澜,“我从未变过。” 他看着这些因为有自己当日的坚持才能有今天的神梦子民们,“我修道即为护佑我家园百姓,骨将军战一日,神梦城就守一日,我从未食言,如今我已完成心愿,不再做神梦城的将军。” 众人齐声大喊,“不!您永远是我们神梦城的骨将军!” “求您,求骨将军垂怜!” 骨将军依旧稳稳站着,“我是已死之人,有如今造化不过是天道眷顾,你们看看我现在这副模样,我如今和异鬼有何区别?在你们眼中不都是异类吗?” 吕玉宣膝行向前,已然泪流满面,“异鬼怎能跟您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 白骨沉声发问,“我和异鬼有何区别?你们和异鬼有何区别?他在你们眼中是异类,你在他们眼中就不是异类了吗?如此,我也可以说,在我眼中你们同样是异类,我们不同路了。” 这一声声如重锤,敲得人头昏脑涨,众人惶恐不安,还没想明白这话中含义,就已经感受到了骨将军对他们的失望。 白骨一字一句道,“我护下半城百姓,希望神梦人的血脉能延续下去,我知你们勤恳刻苦,有守家之才,有救世之能,却不知百年后竟分裂至此,我如何能当你们的骨将军?我既做你们神梦人的骨将军,如何还做得异鬼的骨将军?我心中有愧!” 字字珠玑,有戳心之痛,吕玉宣伏地痛哭,“后辈知错,是后辈错了!” 百人嚎啕泣哭,惶恐不已,“我们错了!求骨将军开恩!” 持续了数年的歧视和打压,因为骨将军的出现让众人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他们和异鬼,身体里都流着神梦人的血,他们一样爱护自己的家园,同室操戈多么令人心寒! 他们不得不悔,不得不改,因为站在面前的是最有资格评价他们的骨将军,是能将他们带出苦海重建家园的骨将军。 他们终于悔了。 求评论求票票,感谢大家! 第204章 心机卫!小气卫! 虽然神梦城现在总共也就剩下百十来号人,但百人齐声高呼、痛哭流涕的模样也很是令人震撼,岳蔓几个人不声不响地摸到了阮梨身后,略有些震惊地说,“这真是那位骨将军?” 吕玉宣的引灵阵居然真起作用了。 “举世罕见,”南宫鹤咂咂嘴,天真地问,“你们说我能把我天机门的师祖引灵渡回来吗?” 修仙界千百年里飞升的人也没有几位,大多数都在败在了飞升的最后一关,谁家没个飞升失败陨落的师祖呢?要真是能像骨将军这样引灵回来,恐怕就要乱套了。 “骨将军的造化绝无仅有,”卫悯看阮梨似乎还真跟着动起了这个念头,淡淡瞥了一眼异想天开的南宫某人,“他的灵一开始就在神梦城,你师祖的灵早就遍寻不到了。” 骨将军死后执念未消,又守在城外几十年,他散开的灵也始终没有离开神梦城半步,而且吕玉宣那引灵阵是拿早就存在的一处阵法改的,增设了几处关窍,误打误撞地成了真,最初引来的也只是邪灵罢了,骨将军能够出现确实出乎意料,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一行人叽里咕噜地讨论半天,看到吕玉宣和那群神梦人还在嚎啕痛苦,一字一句忏悔着自己的过错,实在有点看腻了,便准备先回去,等这些人冷静下来再好好谈。 城内百姓已经全都跑了出来,围在外圈的基本都是些年幼的孩童,神梦人和小异鬼都有,他们不明白战争为何打到一半忽然就停下来了,看到大人们朝那具白骨骷髅叫“骨将军”,也觉得困惑又迷茫,不敢靠近。 有个身缠白布的小异鬼抓住了阮梨的衣摆,阮梨便停了下来,耐心跟他说话,“怎么了?” 她分辨不出这个小异鬼是不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反正身形身高都差不多,也就随便认了。 这小孩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成功令几人止步,所有人心头都咯噔一下,立刻就想起关于这些小异鬼的形容。 该不会又要对着阮梨说什么谶语吧? 岳蔓刚要上前阻止这小孩开口,一道修长身影就先一步拦在了阮梨面前,卫悯单手拎着剑,纤长漂亮的指尖微微动了下,剑尖无意似的划出一道弧线,将小异鬼跟阮梨隔开,他垂着薄薄的眼皮,淡漠的眸光斜斜垂落下来,看小异鬼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他本来就不喜欢小鬼,还是会对着阮梨说谶语的小鬼。 “别说废话。” 小异鬼被吓得一哆嗦,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在族人中也总是被同样戒备的眼神盯着,因此对卫悯这副态度还算有点抵抗力,他短暂地纠结了下,很缓慢地吐出几个字,“……还打仗吗?” 像他这样年纪小又没本事的异鬼是没资格上战场的,没资格为捍卫自己的家园做出努力,能等待的只有被驱逐、被扼杀。 可他等了好久,却只等来这样一副让他看不明白的场景。 他心怀期待,又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等待着阮梨给他一个答案。 阮梨摸了摸他的头,朝他弯起眼睛笑了一下,“不打了。” 她指指被围在中间的那具白骨骷髅,“认得吗?这是你们的骨将军,有他在,你们就不用再打了。” 小异鬼幽绿的眼睛望着前方,而后定定地朝阮梨看过去一眼,又飞速跑开,挤进人群里。 几人继续往外走,阮梨语气肯定地说,“他刚刚冲我笑了。” 岳蔓跟她抬杠,“胡说,他脸包得那么严实,就瞥了你一眼,你怎么确定他是在笑?” 阮梨一本正经:“心灵感应啊,他一看就很喜欢我。” 岳蔓嘲笑她的自恋,两人不服气地斗起嘴来,叽叽喳喳不消停。 卫悯单手抱剑,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回头望了一眼,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跟那具静静站立的白骨骷髅“对视”。 他淡淡收回目光,发现阮梨跟人斗嘴的这会儿还顶着一头散乱的发丝,伸手拨了拨,把几根摇摇欲坠的发钗摘下来握于掌心。 阮梨感觉到他的动作,仰头朝他一笑,又去跟岳蔓争辩那小异鬼到底喜不喜欢她这件事。 “我就是讨人喜欢,不然那些小异鬼为什么都愿意跟我说话?” “看你人傻好骗呗,他要是再张嘴就是一句谶语,我看你到时候哭不哭。” 岳蔓语气硬邦邦的,显然是很介意谶语这个事,她一想到那句不明不白的谶语,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在神梦城这边连条小溪都不常见,没什么需要阮梨“踏进的河”。 “哎呀,”阮梨笑眯眯地去揽她肩膀,“你担心我啊,没事的,小孩子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呵呵,”岳蔓冷笑,把她胳膊推开,“谁关心你了,别自作多情。”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走出几步之后又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狐疑地往后一瞟,发现阮梨已经仰着脸在跟卫悯说话了,卫悯的剑也被她抱在怀里,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岳蔓火辣辣的视线往那儿一丢,卫悯就似有所觉地瞥过来两眼,那眼神凉凉的,落在岳蔓眼里透着一股得意和嚣张劲儿。 狗卫!心机卫!小气卫! 岳蔓气得脸黑,眼珠转了转,去撺掇洛笙,“你最近怎么不喊着报恩了?” 她朝后面努努嘴,“去关心关心阮梨啊。” 洛笙目不斜视往前走,“她不需要我。” 岳蔓不放弃,开始忽悠,“你得问了才知道她需不需要啊,我看她现在就很需要你,你看她走得那么慢,肯定是受伤累着了,你不去帮忙说不过去吧。” 她果断开始抹黑卫悯,“她师兄不靠谱的,心肝肯定是黑的,你放心他和阮梨一块吗?” 洛笙幽幽地看着她,幽幽地说出四个字。 “珍惜生命。” 岳蔓心说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正要再加把劲多忽悠几句,忽然一阵如芒刺背,对上了卫悯凉凉的目光。 “……” 当我没说。 第205章 仙盟有可能出事了 神梦城的事情比阮梨预想中的解决得要快,也更彻底,当天城内不仅撤了划分鬼城的界碑,还肃清几处魔族老巢,连那个小魅魔开设的赌舍都给端了,态度坚决地要将所有魔族驱逐出城。 这举动不可谓不大胆,要知道神梦城能对付魔族的修士和异鬼并不多,如果魔族来犯,他们胜算极低,吕玉宣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敢把矛头对准异鬼,不敢动魔族半点。 “看来骨将军是有把握守住神梦城。” 阮梨把窗户关上,外面嘈杂的声音也一并挡在窗外,“咱们也算是帮了神梦城一个大忙,骨将军应该会愿意帮我们找到赤龙涎吧?” 骨将军比吕玉宣靠谱不是一点半点,整座神梦城都是由他在守,或许本就知道怎么找到赤龙涎。 卫悯微微颔首,算是对阮梨猜想的赞同,不过他很快就换了话题,神情略有些凝重,“仙盟还是没有消息。” 无论是传信,还是让顾白亲自回去找人,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情况绝不寻常,可是他们如今没有办法用更有效的方式联系乔相旬。 “明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应该是出事了。” 阮梨有点不明白,“能出什么事?” 以她的年龄阅历,在乔相旬眼中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会主动告知,但之前乔相旬来蓬莱那一趟,已经私下里跟卫悯聊过一些东西,在来神梦城之前,他们都还短暂地保持着联系。 今夜注定无眠,神梦城虽然平息了内部战乱,可矛头一致对外也不是个小事,外面时常有跑动的声音,一些魔族还在伺机闹事。 屋内放了几颗夜明珠,光亮幽微,映得卫悯那张清绝冷淡的面孔有些模糊,他唇角微抿,朝阮梨伸手,“来。” 阮梨意识到他有话要说,乖乖把手递过去,被他抱在怀里,似乎察觉到了他隐约的不安,仰头亲了亲他的脸,小声问,“怎么了?” 卫悯一时没有开口。 从发现阮梨的水火双灵根起,他就知道阮梨的命格和旁人不同,她得了这份机缘,势必要走上一条比别人更难走的路,这条路卫悯曾经走过,他没能走完。 现在阮梨成了要走上这条路的人,卫悯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不担心阮梨的能力,甚至隐隐觉得她比自己更有资格,也更有希望,可这条路是很难走的,他不想看到阮梨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她还十分年轻。 “师兄,”阮梨窝在他怀里,在这片静谧里已经察觉到他正剧烈挣扎纠结的心思,他不说,是怕自己这一开口,会造成某些令他难以接受的结局,那比让他重蹈覆辙更可怕。 阮梨伸手抱住他,声音软绵绵的,拖长了尾音跟他撒娇,似埋怨似玩笑,“你有事瞒我。” 她用一根食指戳在卫悯心口,“快坦白交代。” 卫悯喉结轻微地动了动,把她手指攥住,在漫长的寂静过后,总算开了口,“我跟乔相旬聊过,我们都怀疑魔尊穹冥还有残魂留在这世上。” 与魔尊穹冥的那最后一战,卫悯是率先倒下的,他当时因为重伤意志已十分模糊,没能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令魔尊神魂俱灭,重生之后以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又听说魔族一直在寻找魔骨企图令魔尊复生,他便猜到,魔尊穹冥一定还有残魂余留,那所谓的复生大法就是他留给自己的底牌。 魔尊穹冥虽然嗜杀,但性情并不鲁莽,他为了斩断通天柱蛰伏数十年,一点点寻找办法和漏洞,期间没露出任何破绽,以至于众人毫无防备,硬生生让他成功了,也使得后续反击极为艰难,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 像魔尊穹冥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当年以杀证道,要杀遍所有修士向天道证明自己的“道”才是正确的,最初便最好了与天道交锋的准备,甚至于卫悯后来一遍遍回想大战的那最后一幕,不仅猜想他其实早就料到自己会落败。 穹冥绝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性格,他若是料到自己会败,势必会留下后手以便卷土重来。 阮梨听了一堆魔尊穹冥的事迹,这个魔头在她心中的形象总算是立体了起来,只是卫悯为何会这么熟悉穹冥呢?她感到疑惑,却没有多问。 “穹冥既然有残魂,那他的残魂在——” 她顺着卫悯的思路往下想,忽然一惊,坐直了些,“你觉得穹冥的残魂就在仙盟?” 所以才会觉得仙盟有可能出事了…… “不确定,”卫悯把她按回怀里继续抱着,“残魂离体,半个时辰内要寄生在别人身上,大战后最先到场的那几人现在都在仙盟,可能性最大,但穹冥潜藏百年之久,残魂不知修炼到何种程度,如果能力足够,他可以换人寄生,也能影响被寄生那人的神智。” 坏就坏在这里,如果他控制了别人的身体,乔相旬他们不知能否及时发现,就算发现了,要对付穹冥也是个难事,哪怕他现在只是条残魂。 阮梨明白为何卫悯如此担忧了,现在迟迟联系不上乔相旬,他们不清楚仙盟内情况究竟如何,既然还算风平浪静,那应该是没有发生最糟糕的事,往好处想,或许乔相旬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只要他及时采取措施,或许能抢占先机。 只要能在魔尊穹冥成功复生之前把他从仙盟揪出来,那就还都来得及。 阮梨下定决心,“先给几位宗主传信,就算给他们个提醒也好。” 先前还怕打草惊蛇,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穹冥不知寄生在谁身上,让这样一个家伙藏在仙盟内部实在是太危险了,那百十来位弟子可完全不知情,是要当炮灰的节奏啊。 百里师兄和莫师姐可都在仙盟! “嗯。”卫悯安抚道,“乔相旬没那么蠢,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了,别太担心。” 阮梨闷不吭声,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出事了。 第206章 我很喜欢你这个小辈。 阮梨出门准备让人去联系一下那位骨将军,想问问对方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帮她们找找赤龙涎,结果刚拐了个弯,就在角落里发现一个暗幽幽的高大身影,再猛一定睛,正对上一个阴森的骷髅头。 “……” 一人一骷髅幽幽对视几秒,最后还是阮梨憋不住先开了口,“骨将军?” “嗯。” 阮梨难以理解,这位不应该在城主府吗?怎么还跑她这儿来了,来就来了,守在角落里当门神又是什么意思? 她斟酌了会儿对方的心理活动,没斟酌出来,还是选择直接问,“嗯……骨将军是来找我的?” 对方做了个要抬手的动作,阮梨白天才刚跟这具白骨骷髅打过一架,这会儿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警惕地侧了侧身,险些要将剑抽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被白骨手抓着的大胖鸟。 “……” “咳,”阮梨险些忘了崽子还在人家手里,她心虚地把小美接过来,在它脑袋上薅了几下,勉强交流了一下感情后就直接扔回乾坤袋,可以说是很敷衍了。 “骨将军现在有空吗?我们聊一聊吧。” 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但这不重要。 骨将军点了点头,尽管他点头的幅度不大,但阮梨还是看得很揪心,总感觉那颗骷髅头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之前也是刚按回去的啊。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别往人家脑袋上跑,走在前面把门推开,先给卫悯提了个醒,“师兄,骨将军来了。” 还没到休息的时间,两人衣衫整齐,但这个时间还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已经很令人遐想了,骨将军进来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很直接地问,“你们是道侣?” 他没有脸,语调也是平直的,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是因为这样,总让人觉得他的每句话都是严肃冷漠的,再加上本身就有极重的威压,让人在他面前总不自觉地就有点战战兢兢。 阮梨虽不至于害怕,但也是处于有点紧绷的状态,没有那么从容自在,“唔,算是吧。” 那证明结为道侣的天地契对她来说有没有都一样。 骨将军沉默了,用他空洞的眼眶盯着卫悯,如果他真有“目光”这个东西,恐怕已经把卫悯从头到尾打量个遍。 卫悯毫无反应地被他盯,不说话也不动作,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在场唯一一个觉得不自在的阮梨:“……” 为什么这俩人都不说话?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好几分钟,骨将军才终于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对着阮梨点点头,“挺好。” 阮梨没反应过来,挺好?什么挺好? 脑袋一重,卫悯淡定自如地在她身旁位置坐下,揉了下她脑袋提醒道,“说正事。” “哦,对,”阮梨赶紧说,“骨将军,我们来神梦城是为了赤龙涎,不知您是否知道它的下落?” 骨将军没有套圈子,直接点头,“我知道。” 他略一沉吟,“你们明天来城主府,我会帮你们拿到赤龙涎。” 赤龙涎就在城主府吗?阮梨没想到绕了一圈还要回到那个地方,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好,那就麻烦您了。” 骨将军看着她,“不麻烦,我还要多谢你将我……嗯,我的头,从秘境里带出来。” 他死后尸骸无人看顾,一部分被神梦人拾捡回去,一部分则被那些对他心怀仇恨的魔族带走当作玩物,一来二去便散落得到处都是,流落到秘境也是凑巧。 说到这个,阮梨有点尴尬,其实她没想带个骷髅头出来,完全是阴差阳错,她如实地说了,骨将军却道,“这是你我的缘分,我们有缘。” 这句话用他过于严肃的语调说出来,让人完全接不上话,总感觉他好像不太喜欢这种“缘分”一样。 阮梨鲜少有如此局促的时候,她对骨将军自然是崇敬欣赏的,但眼前的白骨骷髅又处处透露出不好相处的味道,她拿捏不准怎么跟人家交流。 气氛又冷了下来,骨将军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在笑。” 阮梨一脸懵,“什么?” 骨将军语调严肃僵硬,一身白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看上去冷嗖嗖的,但他话里的内容却截然不同,“我在笑,我很喜欢你这个小辈,你养的鸟也很不错。”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很难做出什么友好的姿态,便直接开口形容了,“我很高兴,我们是真的有缘分,你可以叫我骨叔。” 他扫了卫悯一眼,似乎是有些勉强,“你也可以。” 不知是不是阮梨的错觉,听了他这番话后竟然好像能感觉出他话里那一点点柔和的味道,她扬起甜甜的笑脸,“好,骨叔。” 骨将军刚要欣慰地答应一声,就听到卫悯冷不丁也跟着叫了一声“骨叔”。 嗯,忽然就觉得这人有点扫兴。 时间太晚,骨将军没再久留,临走时阮梨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又多问了一句,“骨叔你要把所有魔族驱逐出神梦城吗?” 神梦城之所以有魔族擅入,一是因为它是魔障之地,适合魔族居住修行,二则是因为神梦城无人管辖,适合浑水摸鱼,可骨将军一出现,神梦城就多了个守护神,只要他在,魔族绝不敢擅犯之举。 骨将军微微点头,“先将魔族驱逐出城,再想办法将城内的魔障之气消解掉。” 这些都需要时间,但如今神梦人有了骨将军这样一位精神支柱,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阮梨想了想,提醒道,“虽然大家都在慢慢接受异鬼的存在,但异鬼中毕竟有嗜血好杀的人,若不管教迟早要再生事端。” 神梦人对异鬼的偏见,除了对血脉的歧视,也有对他们强大实力的惧怕,那些嗜血好杀的异鬼必须受到约束。 骨将军赞赏地说,“你说得对,我会安排的。” 他走出几步,忽然又回头说,“我决定将吕玉宣关入牢中。” 吕玉宣这个人,有功也有过,但功过是不能相抵的,他势必要受罚。 阮梨颔首,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第207章 你来破这阵眼吧。 将赤龙涎就在城主府的消息告知众人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我们把城主府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赤龙涎,怎么还真的在那儿?” 总有种错过千百遍的不甘心。 阮梨安慰道,“不是我们的问题,它肯定藏在我们难以找到的地方,还好有骨将军帮忙。” 她听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猜测赤龙涎究竟藏在什么位置,没有加入这个话题,,在想拿到赤龙涎之后的安排。 仙盟情况未知,顾白也没有传信过来,怎么看怎么古怪,阮梨已经往几大宗主那里传了信,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而她这边情况其实也有些棘手,玉佛心所言非假的话,还会有两个魔尊来抢她手上的赤龙涎,在没有外援的前提下,阮梨很难保证能成功护住赤龙涎。 她的打算是,一拿到赤龙涎就立刻让人送走,仙盟虽然也不安全,但至少还有个乔相旬,总比落到那两个魔尊手上强。 阮梨想得入神,被岳蔓喊了几声才回神,“说到哪里了?” “说完了,现在去城主府。”岳蔓觉得她有点奇怪,“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阮梨叹了口气,郁闷道,“赤龙涎就是个烫手山芋,我在想能不能护住它。” 魔尊,还是两个魔尊,众人就算没跟这种级别的魔头交过手,也能想象出其中难度之大,大家心里其实都没底。 “反正他们是来抢赤龙涎的,我们只要赶紧把赤龙涎送回仙盟就没事了。”岳蔓安慰道,“而且顾白去叫帮手了,我们不至于那么惨的。” 阮梨默默祈祷了一遍,希望如此吧。 —— 短短一天的时间,神梦城已经变了个模样,神梦人和异鬼的界限不再那么清晰分明,不再内斗之后,大家脸上的笑都比之前多了,虽然看上去还是会有一点小摩擦,但这才刚刚开始,时间一久肯定能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阮梨一行人来到城主府,见到他们的人态度都有点战战兢兢,尤其是看向卫悯的目光,还带着一丝丝的惧怕,显然是被他昨天破阵的大场面给惊住了。 进去一瞧,满地的断壁残垣,整座城主府都险些被连根拔起,这阵仗一般人都弄不出来。 阮梨:难怪。 连岳蔓他们看向卫悯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知道他强,但亲眼目睹还是十分震撼,大家都是一样的仙盟弟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来了。” 骨将军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嶙峋的白骨和这场景搭配起来莫名叫人心颤,尤其是他还威名在外,是位修为已至飞升之境的大前辈,算起辈分来可能都要比自家师祖还了不得,他一出声,几个叽叽喳喳的家伙顿时乖巧地闭上了嘴,立马局促起来,纷纷叫道,“前辈好。” “昨日冒犯前辈了。” 骨将军看着这几个年轻人,一个个认真打量过去,片刻后才说,“你们都很不错。” 几人心中登时一个激灵。 这话是不是得反着听啊,是不是在阴阳他们?? 阮梨眼看着连净思都抖起来了,不得不出声当她骨叔的发言人,“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骨叔是在夸你们。” 她认真跟骨将军空洞的眼眶对视两秒,心领神会道,“骨叔在对你们笑。” 骨将军赞同颔首。 几人:“?” 对着这么一副白骨骷髅,你都能看出对方笑没笑? 神技! 骨将军往前走了几步,将他挡住的部分露出来,那是一处干涸的浅湖,之前还养着几条鱼,现在已经毁了大半,露出青瓦铺就的池底。 “这是阵眼。” 卫悯遍寻不到的阵眼就在这里。 “这阵原是一位阵法大师为自己的亡师设的,阵眼藏得很深,吕玉宣借用时只改了其中几处关窍,没能找出阵眼所在。” 骨将军伸手指了某一处,“你们要找的赤龙涎,就用在阵眼这处做奠基石。” 阵眼本身就是一个大阵中最玄妙的地方,除了设阵的人和一些厉害的阵法师,别人很难找准阵眼所在,就是找到了,要想破开阵眼也需要费些工夫。 骨将军略一斟酌,把卫悯点了出来,“你来破这阵眼吧。” 卫悯没有意见,他对阵法不甚了解,但与生俱来的领悟力能让他很敏锐地察觉到阵法中灵力的流转方向,所以尽管他是个外行人,但能力却是不俗。 胜邪剑从手中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的流线,稳稳落于阵眼上方,却受到什么阻碍般迟迟没能刺下去,双方力量相抗,剑尖处渐渐形成一片无形的漩涡,灵力的波动令周围空间都有些扭曲。 骨将军负手而站,对卫悯的能力挺满意,伸出两指虚虚一点,胜邪剑便偏移了几不可察的角度,瞬间更猛地刺了下去! 卫悯全副身心都凝聚在胜邪剑上,这本就是他用了许久的剑,与他心神相通,不消片刻便顺着灵力流转找出了破解阵眼的关键,他脚尖轻点,衣袂纷飞间已然握住了剑柄,淡青色的灵力霎时猛涨,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线条凌厉而精致的俊脸好似蒙了一层淡薄的轻纱。 众人屏息凝神,哪怕自己没出力,也着急得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干扰到卫悯影响他的发挥。 在这种时候,骨将军微微侧了侧身,压低声音问阮梨,“你看上他什么?” 这小子修为倒是不错,品性嘛,依他看马马虎虎,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年轻儿郎都是什么样子,在他那个时代,这种少年人倒也不怎么稀罕,骨将军私心觉得以阮梨的年纪和天资,还是可以再多挑一挑。 阮梨微仰着脸,听到骨将军的话也没收回视线,只是浅浅笑了下,隐约露出颊边漂亮的梨涡。 “他长得好看啊。” 青光大盛,余波往外横扫出淡淡的光影,只听一声清脆的“锵”声,阵眼破了。 骨将军听清了阮梨的话,看着前方那道修长的身影,思忖片刻点点头。 确实,这个理由可以接受。 第208章 蒙拾和伯甲! 在找到赤龙涎之前,大家满心满眼都是琢磨该怎么找线索,但真把赤龙涎拿到手了,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是拿了个烫手山芋,顿时便紧张起来了。 几人立刻开始讨论该让谁把赤龙涎送去仙盟。 仙盟现在情况未明,顾白去了之后毫无线索,最坏的可能是他根本就没能跟乔相旬接上头,这次若是送赤龙涎的人也这样失联,情况可能不比继续待在神梦城好上多少。 阮梨先简短地说了一下关于魔尊残魂的事情,她只说是自己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一下子就把几人砸懵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虽然仙魔大战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修仙界,在那毕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这些年轻人能考虑到的最重要的事也就是努力修行进入仙盟,结果现在告诉他们,那个百年前大杀四方造下无数杀障的大魔头就在仙盟,可能就是他们身边熟悉的某个长老,这如何接受得了? 岳蔓忧心忡忡,立马站出来说,“我要跟我娘说一声。” “我昨晚已经传信给各位宗主了,你先别急。”阮梨安抚了句,“情况还不清楚,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我们现在就回去,或许能在那两个魔君找到我们之前先赶回仙盟。” 时间片刻都耽误不得,众人迅速达成一致,他们要回仙盟需要先回无虚界外城,之后再使用传送阵,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能够一起回去,如果半路遇到魔君,那就优先守住赤龙涎。 “……如果我们遇到魔君,那就由岳蔓你带着赤龙涎赶回仙盟,其余人掩护你。” 岳蔓摇头,“我不去,让净思来,我留下帮你们。” 凝重的氛围没持续几秒,几人立刻开始讨论到底该选谁回去。 阮梨听了一会儿,无奈地做了个示意大家安静的动作,“仙盟也未必安全,回去的人既要守好赤龙涎,又要帮我们叫救兵,责任也很重要,大家不要推来阻去,就由净思来吧。” 净思沉默地点点头。 几人商议后便不再耽误,跟骨将军简单告别后便准备出城。 骨将军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部分信息,有心想要帮他们一把,但被阮梨拒绝了。 “骨叔你别插手了,本来就因为驱逐魔族的事跟他们交恶,要是再掺和进我们的事情里,恐怕会波及城内百姓。” 跟魔尊的力量相比,神梦城不堪一击,骨将军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在帮助他们的情况下护住这座神梦城,二者只能选其一,阮梨没道理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骨将军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欢迎你们再来神梦城。” 这是一个表态,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骨将军也绝不会冷眼旁观。 阮梨灿然一笑,“有骨叔这句话就够了。” 回无虚界外城的道路并不好走,现在又是争分夺秒的时刻,骨将军便找了个人负责带路,一行人片刻不停地赶往外城。 阮梨走在最前面,卫悯稍落半步跟在她身边,修长高大的身形隐约能遮住她的背影,二人在迈进城门的最后一步忽然停下,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前方某个角落。 阴风乍起,如涨潮的海面涌动着扑向几人,拂过耳边的一瞬间化作利刃,轻飘飘地割下了几缕碎发。 岳蔓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随着这股劲风闭上了眼,但也是刹那间,耳边一声剑出鞘的啸音刺破重重魔障,令他们昏沉的神智瞬间清明无比,心头猛地一跳。 是魔族! 淡青色剑影斜斜掠过,那股阴森魔气霎时消弭无踪,前方角落里那两道影子也不再像镜水月般琢磨不透,变得清晰了起来。 卫悯冷嘲,“藏起来是觉得自己见不得人?” “哈。” 一声沙哑的低笑,听到人耳中却如有实质,仿佛肌肤上都有火焰滚过,那道瘦长身影渐渐走到亮处,露出了真容。 “黄口小儿倒是胆大,你师尊没教过你什么叫作自不量力吗?” 这魔头身材瘦长如鬼影,他露出的地方猩红色血管异常突出,好似要破体而出,在肌肤下盘绕虬结如同树根,这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也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阮梨他们不那么孤陋寡闻,就会认出这位其实是魔域里狠名在外的那位伯甲魔君,他是魔尊穹冥陨落后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出一批新魔兵的魔君,自身修炼的功法也非常奇诡,外人只知道他每月都要抓十几个小魔族给自己换血,这种残杀同类的行为反而展现出实力的强大,令他在魔域有相当大一批追随者。 可惜这些信息玉佛心根本没告诉阮梨,俗话说不知者无畏,就算知道了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玉佛心倒是希望阮梨能凭着那股莽劲儿拼一把。 伯甲身后又缓缓走出一人,那人红衣似火,身形高大魁梧,怀中抱着一把长刀,微低着狭长的双眼,看起来有股漫不经心的傲慢和轻蔑。 他似乎觉得伯甲有些啰嗦,手一抬便直接甩出长刀,刀佩九环,在脱手的一瞬间飒飒作响,直冲向前。 阮梨和卫悯同时出剑,她偏头低喝了一声,“净思!” 他们早就说好了的,如果遇到了魔君,就先由净思把赤龙涎带回仙盟。 净思早有准备,不再犹豫,在几人的掩护中迅速进城拿出传送阵。 “想跑?”传送阵还未落地,伯甲身影一闪已至跟前,他和蒙拾一样用的是长刀,但他的刀身更加细窄,刀背上没有配环,而是做成了倒刺的模样,凌厉的尖刃上闪烁着寒光。 在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净思甚至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余光里只瞥见一抹猩寒的刀光,被铺天盖地的杀意震慑得一动不动。 这种小修士对伯甲来说只是个开胃菜罢了,没什么挑战性,他极其嗜杀,长刀挥舞间似乎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可他这一刀却落空了。 还有一章晚点更哈 第209章 谁说我们想要赤龙涎? 阮梨本是和卫悯配合着挡了蒙拾的那一刀,两人合力才没 伯甲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留出让净思反击的机会,阮梨情急之下直接将照霜甩了出去,纤薄的剑身裹着汹涌的灵力转瞬即至,和长刀相撞的瞬间擦出剧烈火,在空中僵持了几秒后稍退一步,那长刀也因此被撞偏了角度,没能像伯甲预想中的那样直接将净思扎个对穿。 这一转眼的工夫,净思已经回神,他在魔君强大的威压下骇到连转头都不敢,只战战兢兢地迅速摆好传送阵——刀风又至! 伯甲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打了个空,他出手向来不空手而归,看中的猎物也绝不会有逃跑的机会,因此一击未中后他丝毫不迟疑,握着刀柄便反手向前砍去,势要将这小修士斩于刀下。 今天在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留! 阮梨时刻防备着他对净思出手,步步紧逼,在照霜剑险些被那把长刀击飞的前一秒紧握住剑柄,剑锋斜挑,擦着刀尖狠磨过去,灵力和魔气碰撞出巨大的声响,连脚下的地面都出现明显的裂痕。 这一刀出了伯甲六分力,对付一个小修士绰绰有余,但他又一次击空了,终于把讶异的目光投向了阻止他的这个小丫头。 “呵,”他意味深长道,“竟是如此吗?修为倒不错。” 怪不得魔尊会挑中她。 “只是可惜,”伯甲浑身魔气大涨,刀锋越压越狠,逼得阮梨步步后退,他声音猖狂,“你再有能耐,今日也要死于我伯甲刀下!” 因为种种原因,他的长刀很久没有尝过修士的血了,今日正是它开怀畅饮的时刻! 有阮梨挡着,净思得以喘息,他耳边全是刀剑相击时的重音,鼻间还能闻到点点的血腥气,几步之外的地方同伴还在浴血奋战,他能做的却只有守住赤龙涎,快点回仙盟。 传送阵启动的灵力波动令众人松了一口气,被迫跟蒙拾交手已经负伤的几人迅速后退拉开距离,岳蔓张嘴先是一声痛呼,“嘶——赤龙涎已经不在我们手中了!” 她警惕地大喊,“你们想要的东西已经被带回仙盟,别白费力气了!” 再打下去,她真担心自己这条小命不保。 伯甲一个狠击,将阮梨手中的剑挑飞,看了眼那已经自行消散的传送阵,忽然挑起个阴森诡谲的假笑,“谁说我们想要的东西是赤龙涎?” 几人皆是一愣,阮梨的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伯甲和蒙拾已然调换了方向,二人长刀合璧,原本闲散无形的魔气有了具体清晰的模样,化作怪形兽状直冲而来,他们攻势太猛,只一击就令岳蔓和南宫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丹田被魔气直接刺伤,剧烈的疼痛霎时占据了他们全部心神。 在这种实力的绝对压制下,还有一战之力的人很快就只剩下了阮梨和卫悯,他们两人从没真正合作过,但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摸索着窍门,牢牢守着对方的关键之处,不给魔族可乘之机。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伯甲舔了舔手上溅到的血,他越兴奋,那突出的血管就跳动得越激烈,他手中长刀寒光闪烁,眼神阴森,直勾勾地看着接下他二十多招却仍然稳稳站着的阮梨。 “怪不得那乌墨会栽到你手上,是他想得简单了,”提起乌墨,伯甲语气不屑又轻蔑,显然对这个同类十分看不上眼。 阮梨握剑的手已经在细微地颤动,她早在几招前就被逼得拿出了越焚剑,可即使双剑在手,她也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双方之间实力上的巨大差异。 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两个魔头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们的目的不是赤龙涎,宁愿冒着跟修仙界交恶的风险也要战个彻底,究竟是为了什么? 魔族韬光养晦几百年,现如今情况也不甚乐观,在大战过后从未明确地跟修仙界作对过,现在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是不是因为魔尊穹冥复生在即而无所顾忌? 不,不会是这个原因,穹冥没真正地复生之前,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除非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跟魔尊复生一事有关,是穹冥能否成功复生的关键。 不是赤龙涎,还能是什么? 罡风呼啸而至,这一击用了蒙拾近九成功力,他看出卫悯招式间隐约的庇护姿态,知道要动阮梨就势必要先将他解决掉,当下也不再留力,长刀裹挟着浓重的煞气猛挥下去,吞噬了所有光亮,如一道飓风席卷向前,这一击几乎将天地劈开,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蜿蜒狰狞的裂痕蔓延至卫悯脚下,朝他张开深渊般的大口,修长的身影微微一偏,胜邪剑毫不退缩地上前迎战,汹涌的战意使剑身微颤着发出铮鸣声,磅礴的剑气直冲云霄,在黑暗的天地间化作一道莹白光柱,映亮了卫悯苍白锋利的面庞。 他双手迅速结印,一个个繁复古朴的法诀加持于胜邪剑之上,令它震颤不止的剑身逐渐稳定下来。 蒙拾冷哼一声,“白费力气。” 他周身魔气滔天,将长刀重重地劈砍下去,阴寒凛冽的刀风扫过,霎时击中了胜邪剑所撑出来的屏障,势不可挡地直冲向卫悯面门,刀锋由上至下将他全部笼罩其中。 那一刻,在蒙拾眼中,这个人几乎被他的长刀劈成两半。 第210章 一个安抚意味的眼神。 阮梨仓惶后退,余光瞥到卫悯那边的光景,霎时心乱,一个不防便露出破绽,被伯甲的长刀狠狠扎穿左臂。 “师兄!” 她心急如焚,却又抽不出身。 见了血后伯甲眼中兴奋愈重,他其实根本不把这群小修士放在眼里,岳蔓等人缠上来时看也不看就直接将人打飞出去,但他对阮梨却始终没有下狠手,他留着几分力,戏耍一般引着阮梨接他的招,像是好奇她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小丫头,跟我交手还敢分心?” 伯甲的笑容总有种阴恻恻的诡异,他偏头瞥了眼抱刀而立的蒙拾,对他的拖延感到不满,抱怨似的说,“蒙拾,你还不把碍眼的家伙解决掉加入我吗?那这小丫头我可独享了。” 他以为蒙拾和自己一样,之所以将战局拖到现在是因为一直戏耍着对方,但卫悯和阮梨又不一样,他哪儿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工夫。 蒙拾抱刀不语,前方刺眼的刀光渐渐消弭,仅剩一单薄清瘦的身影半跪在地,胜邪剑闪烁着猩红的淡光,深深地扎进了遍布裂痕的土地,卫悯长发披散,竟硬生生抗下了那一招。 蒙拾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他微微皱眉,总算认真了几分,饶有兴味道,“参玑境能有这样的实力,你悟性倒是不错。” 来之前他倒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能出两个参玑境弟子,看来仙盟近些年弟子的资质都很不错嘛。 “既然如此,”蒙拾缓缓举起长刀,“你今日必败于此。” 既已决定向他们这群仙盟弟子动手,是否会引起仙盟反弹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要做就做绝,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尊上排忧解难,这么个资质卓越的参玑境绝对不能继续留着。 滔天的魔气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卫悯抬起头,颊边已多了道淡色的红痕,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刚刚蒙拾那用了九成力的一招他接得并不轻松,过度爆发后丹田疼痛到了难忍的地步,他攥着剑柄的那只手掌心龟裂,鲜血顺着剑沿往下落。 胜邪剑本就是在仙魔大战中畅饮无数魔血的一柄杀剑,此刻剑身都在嗡鸣作响,与它心意相通的卫悯能清楚地感知到它的杀意和躁动。 他微微仰脸,视线里阮梨被伯甲困在了方寸之地,只能守不能攻,他看得出伯甲是在故意戏弄,等到阮梨力竭之时,就会被伯甲的全力一击彻底压制,这样下去两人没有半点胜算。 过于强大剧烈的灵力波动引得天地变色,大地动荡,卫悯顶着强大的威压,一点点将弯曲的膝盖重新直起来,他双手紧握住胜邪剑的剑柄,在朝自己席卷而来的罡风中稳站不动。 “居然还有力气吗?”蒙拾若有所思,扬刀劈砍,霎时一股强劲无比的飓风横扫过去,他不再刻意留力,用了十成十的功力,那掀起的烈火几乎能将人烧得尸骨无存。 “胜邪!” 卫悯低喝一声,胜邪霎时响应,顺从着他持剑的力道,猛地从地底抽出,挥出一道迅猛的剑光,以雷霆之势跟烈火相撞,发出一阵足以令天地震荡的巨响。 “嘭——” 火烧万里,剑扫四方,背后伫立百年的城墙尽数坍塌,因伤重而昏迷的几人在这声势浩大的阵仗里终于又清醒了几分,他们同时听到了卫悯低哑的声音。 “助我布阵。” 卫悯低低的嗓音带着他独特的冷感,落入耳中好似有霜雪降在心头,不可自抑地泛起一阵酥麻凉意,阮梨似有所感地偏过头,看到了他微弓着的脊背——他从没有这样紧绷的时候。 初见卫悯时,他坐在逍遥峰那颗繁茂的杏树上,听到师尊的声音也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清淡而疏冷的眸光从眼尾轻飘飘落下,让被注视的人觉得莫名其妙不自在,那时他是疏离的、慵懒的,不怎么有师兄的样子。 宗门大比时再见,卫悯好似已经决定做个好师兄,他挺拔宽阔的脊背永远给阮梨留出一个倚靠的位置,阮梨每次疗伤后撞见他的目光,总觉得那清冷的眸子里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影子,那时他是温和的,能包容任何模样的她。 然而此时此刻,卫悯满身杀伐之气,他周身魔气缭绕,手中握着一把贪于嗜血的长剑,是阮梨从未见过的凌厉模样,她从卫悯那低哑的嗓音中觉察到什么,手中的剑轻微地颤动了两下。 她一直稳而不动的心湖忽然起了波澜,想叫一声卫悯,但怎么也张不了口。 阮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出声,但卫悯却偏头看了过来,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着,显得这双冷情的眸子很是温柔,在阮梨身上定定地顿了两秒。 是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眼神。 卫悯身前的剑光再次扩大,似有吞天噬地之势,恰到好处地替岳蔓他们做了掩护,他一声令下,三人反应极快,强撑着一口气闪身躲到他身后。 岳蔓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丹田被拉扯的疼痛,喉咙里都是血锈味,声音嘶哑得让人完全认不出来。 “怎么布阵?” 三人呈三角站立,皆是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让他们这种修为对上两个魔君,实在是太为难人了,但卫悯在前方稳稳站着,他们便自觉有了底气。 虽然不知道卫悯要做什么,但既然需要他们帮忙,他们就努力去做。 南宫鹤疼得呲牙咧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想到还有我派上用场的时候。” 卫悯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到他们耳中,“听我号令,左进一退二,右进三,侧方退四。” 随着他字音落下,三处方位亮起淡淡荧光,岳蔓三人迅速挪动,站到自己该守的位置上。 卫悯目视前方,在蒙拾变作惊诧的目光中将高举许久的剑缓慢挥下,剑尖挑动着万千灵力,势如破竹,四人阵型初成。 “起阵——” 第211章 温热的血溅到了她脸上。 从卫悯凭一人一剑成功抗衡住蒙拾那十成功力的一招后,战局中氛围即刻扭转,伯甲也从最初的漫不经心变作凝重,眼中有淡淡的警惕和厌恶。 “年纪轻轻有如此本事,不知是砸了多少天材地宝,倒是我小瞧你们了。” 他长刀侧扫,不阴不阳地嘲讽了蒙拾一句,“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连这黄口小儿都对付不过?” 嘴上嘲弄着,伯甲却也是真的认了真,一改之前逗猫戏狗的轻佻战术,招招回旋不留余地,显然是决定要速战速决,免得再生变故,落得个办事不力的名声。 阮梨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卫悯那个眼神的含义,转瞬间便分身乏术,被伯甲步步紧逼,他不再故意收力后连招式都变得更加诡谲起来,刀风穿林破雨般横扫而来,阮梨抬剑去挡,那刀风却在靠近时瞬间化为绵绵血丝,铺天盖地般笼罩而来。 照霜剑迅速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撑起一片水雾遮挡,那绵绵血丝落到血雾上便被烧灼成会,但有一些却蠕动着破开了水雾的屏障,哪里是血丝,分明是伯甲养的鬼虫! 薄而透明的水雾没撑过几个瞬息便被腐蚀殆尽,阮梨毫不犹豫,立刻换了越焚剑再起一剑,灼热明亮的火星以燎原之势攀附上那些狰狞的鬼虫,沿着鬼虫来时的路霎时反烧回去,将伯甲的手背灼出一片丑陋烧痕。 伯甲眼神阴沉,低下头舔了舔手上凹凸不平的疤痕,切切实实动了怒。 自从成为魔君,他都几百年没受过伤了,没想到如今却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栽了跟头。 伯甲正要出手,蒙拾那边却突然出了差错,他挥出去的长刀在一阵铮鸣后突然“锵”的一声出现了裂痕,裂痕最初只有蜘蛛丝粗细,甚至没能引起蒙拾的注意,但很快便蔓延开来,直到整把刀被裂痕割得四分五裂,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伯甲目露惊愕,“蒙拾你——” 没说完的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伯甲看着眼前场景脸色一阵变幻,“这是什么阵?” 那小子再厉害也只是参玑境修为,跟他们这些魔君比较还是差上一截,虽不至于一击便倒,但也不应该有毁掉蒙拾武器的本事,问题显然出在这古怪的阵法上。 蒙拾语气陡然凝重起来,还带着几分狐疑,“玄襄阵,百年前鸿蒙仙山的护山大阵,有扭转乾坤之力。” 在仙魔大战之前,鸿蒙仙山是修仙界所有修士都向往的朝圣之地,那里有举世闻名的剑圣和丹宗,然而鸿蒙上下数千人,尽数于大战之中陨落,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弟子就是仙盟盟主乔相旬,但他并非鸿蒙嫡系弟子,不可能知道鸿蒙护山大阵的诀窍,这玄妙无比的阵法早已失传。 尽管眼前这个玄襄阵颇为简陋,威力也不如鸿蒙,但蒙拾还是可以确定,这就是他曾经目睹过的玄襄阵,鸿蒙仙山的护山大阵。 伯甲不像蒙拾那样曾跟着魔尊穹冥的队伍打上鸿蒙仙山,他并不识得玄襄阵,但也听过这个名字,当下便惊诧地眯了眯眼。 “有意思。” 他跟蒙拾对视一眼,“这人留不得。” 蒙拾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本来也没打算留这仙盟弟子一命,但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 他冷笑一声,不愿在伯甲面前丢脸,当即便持刀上前,“你有空催我,不如先办正事,把那丫头解决了。” 伯甲倒是想,可问题是这玄襄阵是典型的守护阵,阮梨已经被划到保护圈里,他再想动手要比之前更费力气。 来之前他们都没想到,这一遭竟然这么难办,怪不得要让他们两个一起来。 玄襄阵由卫悯起阵,他自己就是阵眼,一人一剑牢牢扎根,他既是破阵的关键,又是这个阵最重要的一层屏障,岳蔓等人站在他身后,艰难地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支撑着阵法。 阮梨看出卫悯的吃力,想要过来帮忙,但伯甲盯着她不放,招式更急更猛,想要逼她走出玄襄阵,她分身乏术,连握剑的双手都在颤抖,每一次被伯甲强大的魔气击中,却又总能踉踉跄跄地重新站起来,重复几次后伯甲连废话都不说了,只阴冷地盯着她,动作间隐有烦躁之意。 伯甲和蒙拾都不再留力,二人甚至达成了默契,在发现玄襄阵难以攻破后便把矛头对准了阮梨,但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很快发现,卫悯在支撑玄襄阵的同时,还抽出余力护住阮梨,这样一来便不可避免地露出破绽,尤其是后方的岳蔓三人已经渐渐坚持不住。 玄襄阵动荡的一瞬间,蒙拾原地暴起,刀锋擦过阮梨的身侧直指卫悯,阮梨迅速出剑去拦,越焚剑顺她心意和长刀相撞,极细微地撞偏一点角落,也使得蒙拾那一剑落空,他意味深长地望了阮梨一眼,似乎早就料到她有此一招,被撞偏的长刀没有任何停顿重新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卫悯的头顶俯冲下去! 与此同时,南宫鹤灵力用尽,固若金汤的玄襄阵刹那间出现豁口,而阮梨再也无暇出手,因为伯甲的长刀已经飞至身前。 维持了一刻钟的玄襄阵忽然自发解体,厚重的灵蕴如罡风扫过,恍惚间好似在阮梨背后施了一股力,伯甲原本劈砍向她的长刀霎时和蒙甲对准了同一个方向——卫悯。 长刀刺进血肉的噗呲声沉闷细微,落在阮梨耳中却恍若雷鸣,她怔了片刻才迟钝地抬起头,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风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卫悯仍然维持着护阵时单膝跪地的模样,胜邪剑稳立不动,他微微垂着头,有两缕发丝被吹到颊边,和脸上的血污黏到一起,如白玉染瑕。 阮梨想伸手将他脸上的血污抹去,却蓦然间看到了那两柄贯穿了他胸膛的长刀,眼睫轻轻一颤,便失去了抬手的力气。 她跟卫悯离得很近,近到那两柄长刀拔出来时,卫悯温热的血溅到了她脸上。 阮梨冷得发抖。 第212章 这才是蒙拾和伯甲的目的。 长刀破开卫悯胸膛的一瞬间,蒙拾和伯甲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松口气的庆幸和吃惊,庆幸是因为这玄襄阵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破,吃惊是觉得卫悯表现出来的实力和资质都远超乎他们想象。 在来之前,他们并没有全无心理准备,但这份准备是针对阮梨一人的,原以为只要在她身上下点功夫就行了,没成想竟还遇到一个如此棘手的对手,将战局拖了许久。 二人同时收刀,淋漓的鲜血随着这个动作往外溅出,这对他们而言是如此熟悉又令人兴奋的血腥味,伯甲脸上刚露出痴迷得意的神色,一道霜雪般冷冽的剑意便已从耳旁擦身而过。 他险险避开,惊愕的目光中面前那道纤细身影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少女发丝散乱,被风吹拂着遮住了半张脸,那双清寒冷静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刀。 伯甲几乎是本能地做了个闪躲的动作,极细微的一下,只有他自己察觉到了,心下大骇,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成为魔君以来他鲜少会这样,这是面对劲敌时一种天生的警觉和避险行为。 这怎么可能? 她再怎么天赋卓绝,当下也和他之间差了几个境界,更遑论他这几百年来四处征战积攒下来的经验,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让他有如此反应。 伯甲没有再细想下去,因为那道剑意已经如细密庞大的巨网将他笼罩其中,剑意凝成兵刃,绵绵不绝地朝他斜刺下来。 阮梨已经重新攥住了剑,她的视线没有向旁边偏移一丝一毫,死死钉在伯甲和蒙拾身上,在二人联手之前已经握着剑冲了上去。 她持双剑后没有再修习完整的剑谱,剑式全是在实战中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或许是因为之后的每一战对她而言都充满了挑战性,赢得很是艰难,她的剑式也都是极其凌厉,杀伐果断的类型,只为赢。 双剑合璧威力巨大,阮梨本来的剑意是一种霜雪般的清寒和纯粹,但越焚剑偏煞,她的招式几经演变后又染了杀气,这股剑意凌空而来时便犹如索魂的利器,令人战前先生怯意。 战局硬生生拖到现在,伯甲和蒙拾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刚刚破阵就消耗了他们不少气力,还没等缓和过来,阮梨又已经站了起来,且剑意更盛,招式更狠,那只攻不守的打法根本就不是正经门派教出来的。 “该死,”伯甲啐了一句,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还能举得起剑?” 自己用了几分力自己清楚,伯甲的计划只是留她一口气而已,刚才那番打斗下来,她灵力早已用尽,怎么可能还能握得住剑? 这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自乱阵脚,”蒙拾比他要冷静一些,没有将心中的惊诧表露出来,只淡淡提醒了句,“你以为魔尊为什么选中她?这丫头有古怪。” 伯甲冷呵了声,仍是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冰火双灵根,难得又如何,在我这里还排不上号。” 他说着,不闪不避地迎上了阮梨挥来的剑气,刀锋死死抵住,被这力道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咬牙猛击回去。 “给我跪下!” 罡力压顶,阮梨握剑的手几乎失去知觉,她眸子空茫茫一片,似乎什么都没想,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我说过,我持剑是为护亲友。” 她抬眸看过来,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响彻天地,“你们既伤我亲友,就要做好被我讨债的准备。” 她挥剑横扫,天地间的灵力被一剑扫开,激起阵阵波涛浪涌,“滚!” 或许是错觉,在这道剑气掀起灵力波涛的瞬间,蒙拾好像听到了天地间极其细微的一声嗡鸣,好似是对这一剑的迎合呼应,蒙拾持刀的手霎时便往下一沉,一个瞬息的工夫,他就被那一剑击退数米,身形还未稳住,已然不受控制地咳出了血。 一个卫悯,一个阮梨,竟让他一个魔君狼狈至此! 伯甲无暇关心自己的盟友,他没有听到那声奇异的嗡鸣,因为先蒙拾一步就受到了重创,耳鸣不止,头晕目眩,几次出刀都与阮梨擦肩而过,他心生躁意,出刀愈发狂乱,阮梨则不闪不避,以两败俱伤的势头接他的招,鼻间的血味越来越浓,可这次伯甲却笑不出来了。 她怎么还能动! 伯甲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丫头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难得一见的冰火双灵根,她的灵力似乎用之不竭,只要她想,天地间无数灵力皆可听她号令,她甚至不用在丹田吸纳转化,这使她浑身浴血也仍能连续不断地出招挥剑。 这样有违天地规则的本事如果是天生的,那她存在的意义便不言而喻了。 伯甲想要冷笑,但根本笑不出来,“竟然如此……” 天道不公! 充盈的灵力在剑身流转,可阮梨的丹田早已干涸,她每一次挥剑都牵动着全身经脉,到后面甚至分辨不出自己有没有受伤,疼痛无处不在。 即使是这样,她也仍然落了下风,伯甲和蒙拾铁了心地不肯休战,哪怕他们应对起来也极其吃力,早就没有刚开始那样得心应手。 阮梨忽然想到,他们这么执着不放,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吗? 照霜剑脱手的一瞬间,蒙拾和伯甲抓住时机飞身上前,他们显然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彼此都使出全力,飞速朝阮梨靠近。 杀机将至,阮梨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灵光,火红与冰蓝的两条幻龙腾空而起,将阮梨牢牢护在其中,但蒙拾和伯甲丝毫不退,蒙拾一刀狠狠斩向法相,伯甲则瞬间飞身而至,手握成爪,猛然刺入阮梨心口,从她身体里骤然抽出一根扁韧的胸骨! 那是一根早就断裂的、用魔气浸润而成的魔骨,是魔尊穹冥的魔骨。 这才是蒙拾和伯甲此行的目的。 第213章 师尊,弟子请辞。 净思带着赤龙涎回到仙盟时,偌大的仙山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弟子,他心中惦记着还留在无虚界外城的阮梨他们,竟也没有留意到这种异常,满心都想着快点见到乔相旬。 他的样子实属狼狈,尤其是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见到乔相旬的一瞬间,他还没开口,乔相旬已然意识到出事了。 “盟、盟主,”净思咽了咽喉咙,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来,全是铁锈味,他竭力稳住声线把话说完整,因为时间紧急,只说他们遇到了两个魔君,阮梨他们需要援手。 “盟主,我担心阮梨他们,你快派些人去帮帮他们吧。” 乔相旬听完后脸色比他还难看,欲言又止地看了净思一眼,“现在不是时候……” 净思满脸莫名,“什么叫不是时候?” 他心急如焚,摸不准阮梨那边情况如何了,“盟主!” 乔相旬带他去了一个地方,是靠近通天柱的一处偏殿,净思原本想着再追问几句,先把援兵的事情解决了,到那里却发现除了蓬莱的几位宗主竟然都在,仙盟内几位主事的长老也在其中,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其凝重的神色,他立刻就意识到乔相旬那句话的含义。 仙盟真的出事了。 “盟主……”净思并不是一无所知,阮梨把她知道的基本都告诉他们了,可此时此刻,净思宁愿是自己理解错了,“魔尊的残魂——真的在仙盟吗?” 乔相旬沉默少许,“是。“ 他跟几位宗主点头示意,对天机门掌门颔首道,“你为卫悯和阮梨卜一卦,他们恐怕是遇到麻烦了。” 卜卦的时候乔相旬简单跟净思解释了几句,“我们基本已经确定被魔尊残魂附生的人是谁,如今复生之法还未完成,一缕亡魂还不至于使我仙盟覆灭,只是要对付他,需要几位宗主长老与我一同布阵,阮梨那边……” 这话说得有些艰难,乔相旬并非不担心他们,只是他探查齐峰的工作已然引起他的注意,再拖下去恐怕就失了先机,仙盟和几个弟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乔相旬是盟主,不可能拿整个仙盟冒险,他能做的就是先将那些一无所知的弟子们保护起来。 “卦象出了,”洪羽低声道,“大凶,但无性命之虞。” 净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句“大凶”就令他心慌意乱,他不进憎恶起自己的无能,不敢想阮梨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把赤龙涎交给乔相旬,“盟主,弟子请辞,我要回无虚界。” 像他这样的普通弟子在魔君手上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回去的时机若是不妙,恐怕只是白白送死,乔相旬说不出阻止的话,又确实无法抽调出人手,仙盟那些弟子远不到能当援兵的资格。 净思躬身朝万佛宗掌门行了一礼,“师尊,弟子请辞。” 空释大师看他半晌,温温沉沉地应下了,“去吧。” 在座的几位宗主为了布阵已经先将各自的宗门事务安排妥当,在仙盟内调息许久,他们中许多人都曾目睹过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惨烈,身边都有师友死于魔尊之手,他们深知魔尊穹冥的可怕之处,这个魔头简直是逆天而生,是天生的杀神。 大战后曾有人专门想方设法地了解过魔尊生平,据传他生于魔域的阴孽狱,受百天烈火焚烧而不死,出世即有大造化,屠戮魔兵十万而称尊成主,他杀性极重,统一了魔域后不但喜好杀戮同族,还将主意打到了修仙界百大宗门身上,扬言要证杀道,此后带兵骚扰各个宗门数十年,修士们为反击联合征讨魔域,可穹冥身负大气运,总能逃出生天,他本事逆天,令人束手无策。 之后更是在众人毫无防备之际摧毁了通天柱,几位飞升在即的大前辈硬生生被斩断机缘,有些还不慎走火入魔,占据先机的魔尊穹冥仿佛终于等来了大出风头的机会,带领魔族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地打上了修仙界众多仙山门派。 仙魔大战不过持续了两月有余,死伤无数,战后留下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和年纪尚幼的小弟子,那时人们几乎以为是天道要亡他们修仙界人族,日日悲叹天道不公。 如今再提起魔尊穹冥,他给众人留下的阴影仍然极其浓重,哪怕他现在只是以残魂的形态苟活于世,大家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几人脸色沉郁,不发一言地静坐着,等到乔相旬将新得来的赤龙涎补回通天柱,外面的天也彻底亮了,日光灿灿地铺洒下来,洪羽收了手中杂乱的卦象,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乔相旬微微颔首,大步走向屋外。 此时的仙盟是前所未有的静谧,弟子们以历练为名被派遣下山,乔相旬来到齐峰的大殿时,意外撞见正往外走的顾青斐,惊讶道,“你还没下山?” 为了清空仙盟,乔相旬令弟子们尽数下山,由像顾青斐这样资历久的师兄师姐负责带队,他这时应该已经下山了才对。 顾青斐说,“弟子有法器落下了,这就下山。” 乔相旬点点头,嘱咐道,“照顾好师弟师妹们。” 顾青斐弯腰行礼,“弟子谨遵盟主教诲。” 乔相旬不再回头,慢慢地走向大殿,推开了两侧的殿门,“齐兄。” 里面静坐着喝茶的人抬起头来,笑道,“怎么过来了,有事要说?” 齐峰是很温和的性格,认识这么多年,乔相旬几乎没见他对谁冷过脸,他稳重可靠,是仙盟支柱般的人物。 乔相旬垂下眼,不动声色道,“通天柱需要修复,你助我一臂之力吧。” “先前几次修复不都是你在做?怎么找上我了?” 乔相旬笑道,“我不久后要再次闭关,届时通天柱就要交给你了,现在先让你上手熟悉一下。” 他闭关是常态,一旦闭关宗门事务便都交给齐峰,这是一种信任和托付。 齐峰抿了两口热茶,笑着点头。 “好,我随你去。” 第214章 卫师兄被魔头带走了。 被伯甲的魔爪穿透胸膛的那一刻,阮梨奇异地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她的神智和魂魄仿佛都被这一下瞬间从身体里拽了出去,飘飘荡荡地不知去处。 周遭场景变幻,一股馥郁的桃淡香笼罩于鼻端,几片薄薄的瓣落了下来,正巧落在眼睛上,于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这种清透的粉色,愈发模糊不清了。 她无意识地眨了下眼,听到有人笑着在说话,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的—— “听说叫阮梨?长得倒是很像她母亲……可惜……” 遮住眼睛的瓣忽然被人摘了去,阮梨眼前模糊的世界总算清楚了些,她勉强定了定神,却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副盟主齐峰。 在齐峰身后,还站着几位仙盟长老和穆霄亭,他们远远站着聊着天,话里时不时出现阮梨的名字。 阮梨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她刚被送入蓬莱时发生的一幕,那时阮凌天出事的消息令许多人都感到惋惜,一些熟人便携手来蓬莱看望她这个双亲离世的婴孩,彼时的阮梨因为太过年幼总是昏睡,神智也不甚清醒,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普通孩子开始记事的年纪才逐渐好转。 原来这些人都曾来看过她吗? 齐峰温和的脸在眼前放大,裹在襁褓中的婴孩被他抱在怀里,他在小阮梨脸上定定地看了会儿,原本含笑的眼神便渐渐变了,变成一种沉郁暗色,挑剔地打量着这个脆弱的孩子,抚摸着婴孩脸颊的手指也往下落了一寸,摩挲着那稚嫩的脖颈。 阮梨听见他的低语声,“你就是天道为这世道选择的一线生机吗?” 他低声呢喃,“祂以为本尊还会再败一次吗?那就走着瞧,本尊倒要看看你这个得天道气运的丫头有什么能耐……” 冰凉的手指落到婴孩的胸口处,“齐峰”忽的一笑,“既然是初次见面,总要留下点见面礼。” 他指尖落下的地方出现一小团模糊不清的黑色图腾,如活物般立刻钻进了肌肤,婴孩感觉到不适,本能地想要张嘴哭叫,却被强行封了口,哭不出声音来。 “嘘——” “齐峰”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好好保管,本尊还会取回来的。” 他像模像样地轻拍起了襁褓,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间或夹着几声低语,“有你替本尊遮掩天机倒是省了不少力气,争气点,好好长大,然后死在本尊手上。” 婴孩听不清他的话,在这人阴冷的低笑中无声地哭叫着,胸口处好似被人生剖开的剧烈疼痛令她痛得接近麻木,飘飘忽忽无法自控的阮梨和她共享着这份疼痛,痛感越来越清晰,她的魂魄也好似被人左右拉扯,刹那间便脱离了婴孩的躯体。 “阮梨?阮梨!” 低语声先是灌进耳道,随后音量越来越大,令阮梨如冷水浇头霎时清醒过来,魂魄归位后原本忽视了的疼痛也一并归位,阮梨喉咙里挤出一声忍不住的低吟。 净思匆匆忙忙地往她嘴里喂丹药,见她伤得如此重,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匆匆忙忙地去把骨将军叫了过来。 丹药在肺腑间化开,一股暖流催动着僵化的经脉,灵力也缓缓滋润着丹田,那股痛意有所减轻,笼罩在五感之上的薄雾也彻底被吹散,阮梨灵台清明,听到净思和骨将军的声音。 她缓了一会儿,意识还有些迟钝,“……骨叔?” 额头被人轻抚了两下,骨将军轻轻“嗯”了声。 “别急着起来,你伤得很重。” 阮梨嗓子哑得厉害,前一刻还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现在突然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那股心悸感仍然存在,恍若梦中。 “师兄……岳蔓他们呢?” 骨将军不明显地沉默了片刻,再出口时声音又低了几分,“都没事,别担心。” 阮梨紧绷的神经一松,还有许多想问的问题,但丹药的药效上来,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体自动进入疗伤调息状态。 看着她状态有所好转,骨将军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去其他房间看了看,岳蔓南宫他们仍然伤重昏睡着,从带回来就没有醒过,而卫悯…… 他低叹一声。 刚刚那句“都没事”说得含糊不清,其实骨将军匆匆赶到时卫悯已经不见踪影,岳蔓三人伤重昏迷,阮梨胸前的血洞还在往外流血,整个人呼吸极其微弱,几乎就剩下一点难以捕捉的生机,若是换作旁人可能根本就救不回来了。 “骨将军,”净思按时给岳蔓几人喂了丹药,对待骨将军的态度很恭敬,“多谢您出手相助。” 骨将军摆了摆手,沉默不语。 他有一整座神梦城要守,哪里能真的牵扯进跟魔族的纠葛中,能做的也只有这一星半点,根本算不得什么。 稍晚些时候,阮梨最先醒来,她伤得最重,疗伤的速度也很慢,但心里惦记的事情太多,不愿意继续昏昏沉沉地睡下去,勉力站了起来去查看其他几人的情况。 得益于玄襄阵的守护之力,岳蔓三人虽然伤得重,但性命无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阮梨蹙着眉,没有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扭头去看净思,“我师兄呢?” 净思神情讷讷,有些欲言又止,“卫师兄他……” 他说得很艰难,“卫师兄被那两个魔头带走了。” 净思到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他从仙盟回来没有带来任何援兵,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悯被蒙拾和伯甲带走,生死不知,其余几人各自伤重昏迷,他无可奈何之下先去找了骨将军,将几人安顿好,之后就一直守在他们身边。 阮梨忽然没了声音,无法再追问下去。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身体里的那根魔骨已经被伯甲拿走,伯甲和蒙拾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她,这一步棋甚至是十几年前就布好的,魔尊穹冥早就把她牵扯进他的复生计划里,卫悯才是这个计划中的意外。 第215章 最后关卡。 岳蔓几人还在昏睡,阮梨没有离开,在一阵沉默过后问起仙盟的情况。 净思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得知的消息,说到齐峰的名字时,他自己都十分难以置信,如果这话不是从乔相旬口中说出来的,他一定会以为是在开玩笑。 那可是仙盟的副盟主啊,出身名门大派,和盟主乔相旬一起建立了仙盟,被无数弟子们敬仰爱戴的副盟主,魔尊残魂寄生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净思从乔相旬口中得知这一切时,甚至没敢问齐峰之后会怎么样,现在提起心中也仍然是一片惨淡。 他知道的消息并不多,也不够具体,关于乔相旬打算如何收服魔尊残魂一无所知,阮梨听了后微微沉默,陷入纷杂的思绪之中。 她并不了解魔尊穹冥,但从记忆里的只言片语中可以了解到,魔尊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甚至选择将复生必需的一截魔骨寄存在她身上,在魔尊口中,她跟“天道”有关,似乎被赋予了某种使命。 阮梨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背负着多么重大的责任或使命,她参加宗门大比、成为仙盟弟子、寻找赤龙涎,从来都和魔尊穹冥无关,但她也无法否认,这一步步走来,她确实离魔尊越来越近,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站到和魔尊面对面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 阮梨不认为这是她的使命,这更不代表她就是为制衡魔尊而生,无论她的降世和天道有没有关系,她都只是她自己,她修道持剑,为的不是苍生大爱,而是她的家园小爱。 她身后站着的不是面目模糊难以一概而论的苍生黎民,而是有名有姓的至亲挚友,是卫悯、百里越、岳蔓、南宫鹤…… 她无所谓自己为何而生,只知道自己为谁而活。 “阿梨,”净思的声音将阮梨从沉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洪掌门为卫师兄卜过卦,他性命无虞,你不用太担心他,只是现在我们还不能回仙盟,盟主遣散了仙盟所有弟子,不想将我们牵扯进来,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看机行事,暂且躲避。” 阮梨明白乔相旬的意思,他和几位掌门长老绝不会允许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再次上演,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现在既然已经打算出手,定然有几分把握在身上,这时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掺和进去只会影响他们的布局。 可阮梨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她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净思的意思,之后便继续坐着调息,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快疗伤恢复。 不知从何时起,阮梨打坐调息时周身会运转起一阵灵力波蕴,她丹田吸纳的灵力有限,那些多余的灵力便自动被其他需要的人吸纳进去,也就使得旁边处于疗伤状态的几人恢复速度大大加快。 这处的灵力波动连城主府外面的修士们都察觉到了,且它越来越剧烈,引得众人惊诧不止。 “这阵仗……是要进阶?” “什么境界进阶时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骨将军也颇感诧异,他没想到阮梨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进阶,但令他更疑惑的,是从四面八方吸纳而来的汹涌灵力。 神梦城大部分空间都是魔障之地,地底灵脉稀薄贫瘠,被阮梨吸纳而来的灵力绝不会来自那几条细细的灵脉。 他微微仰头看天,心底无声沉吟。 这汹涌澎湃,似乎用之不竭的灵力好似来源于天地馈赠,是天道的默许示意。 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给予如此偏爱,这些馈赠早就暗中标好了价格。 …… 南宫鹤是三人中最先醒来的,他伤势比其他人都要轻些,睁开眼时感受到剧烈的灵力波动,还没好全的内伤在刺激中又是一痛,险些再昏过去,勉强咬牙忍住了,还以为自己尚在玄襄阵中。 很快他就发现这阵灵力波动其实来源于坐在对面蒲团上的阮梨,短暂地失神过后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扭着脖子去看另外两人。 岳蔓和洛笙无声无息地昏睡着,看起来情况尚可,他稍微松了口气,很快又发现卫悯并不在这里,一颗心又悬了起来,隐约感到不妙。 不过他没时间细想,因为阮梨破境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南宫鹤脆弱的小身板有点承受不住,好在骨将军出手帮了一把,提前往屋内扔了个结界,这才使南宫鹤没被那股破境的余力冲击地二度昏迷。 不久后风波平息,阮梨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金色流光一闪而过,昭示着她现在的修为更进一层。 尽管已经目睹多次,但到了这个时候,南宫鹤仍然有些见证历史的不真实感。 这进阶速度……恐怖如斯。 “你醒了?” 阮梨还有些虚弱,她进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与其说是天赋异禀,倒不如说是有人在拔苗助长,好像她修为再不提升上去就赶不上什么一般。 这使得阮梨虽然变强了,但总有种摇摇欲坠的不稳定感,可惜现在也没时间让她去稳固根基。 南宫鹤艰难地坐起来,“嗯,卫师兄呢?” 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卫悯提前布下玄襄阵,恐怕他们几个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阮梨垂着眼,“被带走了,应该在魔域。” 南宫鹤一呆,“为、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把卫悯带走? 阮梨摇头,轻声问,“你还能用辨息尺吗?” “能是能,”南宫鹤目露茫然,“还要去找赤龙涎吗?可是现在……” 现在仙盟情况复杂,卫悯不见踪影,还要去找赤龙涎? 阮梨还是摇头,只说,“你先看看辨息尺是否标出方位了。” 她有个最坏的猜测,如果乔相旬他们失手、魔尊成功复生,那通天柱或许会成为对付穹冥的关键。 阮梨不打算停下寻找赤龙涎的计划,他们为此付出许多,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放弃,但卫悯她同样要去救。 南宫鹤依言照做,辨息尺果然已经标出了明确的方位,只是这位置竟然是—— 他陡然心慌,“……魔域。” 第216章 其实都是心魔所为。 仙盟。 山道上皑皑的霜雪因为无人清理堆积成厚厚的一层,宽袖拂过间扬起一阵冷冽的寒风,乔相旬缓步走在这条无比熟悉的窄道上,忽然忆起几百年前那个尚且青涩的自己。 “齐兄,你还记得吗?百年前仙盟初立,你我二人都没有经验,积攒下来的事务冗杂又棘手,我性子急,与霍长老因为一点小事就争执不休,都是你在我们之间调和劝慰。” 齐峰稍微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闻言淡淡笑了声,神情中有些许怅惘和怀念,“当然记得,你半点盟主的样子都没有,不仅跟霍长老天天争吵,跟我也时常置气呢。” 两人年岁相近,身世背景也基本相同,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和挚友,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情谊非一般人能比,乔相旬虽不是太过热络的性格,却很念旧情。 他颔首笑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齐兄,我欠你良多。” 真要一桩桩一件件地细算过去,其实齐峰对仙盟的贡献并不比乔相旬所做的少,尤其是在乔相旬闭关最频繁的那些年,许多事情和责任都是由齐峰独自承担起来的,乔相旬这两日回想过往的一幕幕,想到这里总是忍不住感到后悔和愧疚——他给齐峰增加了很多负担,对齐峰的关心又太少,两人之间情谊深厚,可关系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越来越淡了。 “说得哪里话,”齐峰微微颔首,眺望着远处的雪景,像是没有听出乔相旬这话中浓烈的情感,总是含笑的脸上敛去了一切表情,显出几分无情的淡漠。 二人接下来的路途中谁也没有开口,气氛静谧却不紧绷,脚步也轻缓悠然,好似他们只是在这寒冷的雪天去赴一场久违的旧约。 这时的通天柱经过几次修复已经与最初残破的模样大不相同,它本就是连接上界的飞升桥梁,是天地生机的化身,所在之地皆有厚重的灵气围绕,又被乔相旬移用了护山大阵看守着,要动它就要先毁掉护山大阵,而护山大阵的原身是聚魂阵,毁掉护山大阵也就是毁了聚魂阵。 齐峰只往通天柱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察觉到此处已经被列入护山大阵的保护范围内,对乔相旬的用心一清二楚,嘴角挑起一抹很冷的淡笑。 他踏入小峰,偏头去看乔相旬,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找我来修复通天柱?你把通天柱守得那么紧,恐怕连我也靠近不了。” “我不敢小看你。” 乔相旬转过身来,眼中的情绪沉郁而悲怆,他注视着齐峰,却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穹冥——”他声音低沉,念到这个名字时更是轻不可闻,这两个字在齿间咀嚼良久,带着深恨血仇,赤裸裸地地揭开了齐峰脸上的假面。 齐峰站着不动,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疑惑之情,有些荒唐地说,“穹冥?什么穹冥?” “别装了!” 乔相旬一声暴喝,难以忍受魔尊穹冥用齐峰的脸做出如此假惺惺的表情,他这几日只要想到齐峰被魔尊残魂附生的事情,心头就浮起一股撕心裂肺的巨痛。 怎么能是齐峰,怎么会是齐峰啊?! “相旬,”齐峰脸上的神情淡下去,他背光而站,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声音仍然是温润的,不解地说,“你怀疑我是魔尊穹冥?这太荒唐了!” 乔相旬定定地看着他,“魔尊穹冥的残魂附生在你身上,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齐峰了。”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尽管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个齐峰早就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了,可看着他脸上露出自己熟悉的表情,仍会有一种似在梦中的恍惚感,也难以狠下心来。 齐峰望向他,先是惊讶地扬了扬眉,很快就愤怒地质问出声,“你以为我被魔尊残魂附生了?荒唐!乔相旬,这事可非儿戏,你有何证据?” 他言辞凿凿,乔相旬不可避免地有一瞬间的动摇,察觉后当即稳下心神,不再受这人蛊惑,语速极快地将“齐峰”这些日子以来的异样重复了一遍,“……动护山大阵的人只有你,你动它是为了聚魂阵,穹冥,你还想糊弄过去吗?” “哈!”齐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沉默了几秒后选择坦白,露出一丝难堪之色,却是说起另外一件事,“你闭关是因为在仙魔大战中受到重创留下了旧疾,但你以为我就一点事都没有吗?我亲眼目睹师尊师兄百十号人死于魔族之手,我受的伤并不比你轻,只是我受的是心伤!” 他闭了闭眼,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温和的面孔上露出颓唐之色,瞬间苍老许多,在乔相旬惊愕的目光中说,“……我早生心魔。” 仙魔大战几乎摧毁了无数仙山门派的根基,也摧垮了许许多多年轻修士的道心,齐峰一直以来都是他师门备受重视的大弟子,师门倾覆的代价对他来说是惨痛的,对魔族的憎恨和惧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日复一日地磋磨着他那颗已经苍老的心,终于在某一次运功中出了差错,险些走火入魔,齐峰这才发现原来那道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他竟然生出了心魔。 齐峰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就是你 齐峰温和的表象之下,也有着心高气傲的一面,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惧怕着魔族,难以想象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所以他强行封了心魔,转而修习清心寡欲的功法,一直将此事隐瞒得很好。 “……心魔一旦生出,再难剔除,我以为我能够压制住它,却不想这些日子以来频频被它反制,你以为的那些异常举动,其实都是心魔所为,而非魔尊残魂。” 第217章 炼化魔尊残魂。 齐峰将一直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难以掩饰的惭愧痛苦,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副盟主,在众人眼中一直都是温和而强大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早就生出了心魔,并且一直将此事隐而不宣呢? “你——”乔相旬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齐峰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当下也有些怀疑起自己,他真的弄错了吗? “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些,”乔相旬低声道,“如果……” 如果齐峰在生出心魔的那一刻没有选择隐瞒,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齐峰摇摇头,神情遗憾而怅惘,“我做错了事,自然该受到惩罚,我今日就将这副盟主之位辞去,相旬,这仙盟就靠你们支撑了。” 他朝乔相旬走来,抬手想要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但还没落下去,余光便瞥见寒星一闪,利剑出鞘从他耳边飞掠过去。 “唰——” 齐峰闪身避开,那锋利的长剑与他擦身而过,转瞬间回旋落到乔相旬手中。 “相旬,”齐峰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相信我?” “信,”乔相旬抬眼看着他,目光陌生,“但只信一半。” “我相信你确实是生了心魔,但心魔没有理由去动护山大阵,更不会拦下前来送信的顾白,你处处阻挠,从中作梗,唯恐天下不乱,穹冥,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齐峰修习清心寡欲的功法才能将自己生了心魔的事情隐瞒这么多年,他的心魔被压制许久,虽然嗜血强大,但神智并不清楚,没有足够的胆略去谋划那些事。 心魔是人性中恶的那一面,嗜血好杀,自私暴虐,如果真是心魔控制了齐峰的身体,那他该做的是大肆屠杀破坏仙盟,而不是拐弯抹角地去动护山大阵,阻拦顾白给乔相旬送信。 乔相旬被齐峰表露出来的深重情感迷惑了短短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齐峰真的生出了心魔,这或许就是魔尊残魂迅速强大得以控制齐峰身体的原因。 这魔头如今还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乔相旬不再废话,势要戳破这魔头的假面,长剑横刺过去,招式凌厉而密集,带着他的恨和悔,将齐峰逼得只能后退。 “我不是穹冥,”齐峰仍然在反驳他,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语气也十分激烈,像是在跟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互相博弈,近乎嘶吼地说,“我不是魔尊!我只是生了心魔!” 他怎会被魔尊残魂附生呢,他怎会被穹冥利用着做出那些事,他只是生出了心魔而已啊,那些事情明明只是心魔的胡作非为! 乔相旬招式狠绝,一剑剑似乎要将自己的心软全部斩去,只有彻底抛却对齐峰的留恋和不忍,他才能真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只是在开口时,声线的颤抖仍然泄露出了他不稳的心绪。 “齐兄,别再自欺欺人了……” 叹息般的尾音被剑鸣声盖了过去,齐峰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扭曲成一个绝对不会在他脸上出现的猖狂阴笑—— “乔盟主可真是狠心,多年好友都下得去手,真是令本尊大吃一惊啊!” 说是大吃一惊,“齐峰”那张脸上流露出来的却是早有预料的轻蔑和嘲讽,从他开始控制齐峰的身体,穹冥就无比清楚会有这么一天,看到乔相旬充满恨意地看着自己,他心中只觉无比畅快。 “真可怜,”穹冥肆意地笑着,“做你乔盟主的朋友可真可怜。” 他神情陡然阴狠,“你们这些修士自诩名门正派,有救世之能,说到底还不是个废物?本尊三百年前既然能屠戮你们修仙界门派上百,弟子数万,如今一个小小仙盟,自然不在话下,乔盟主,你若是识相,就该早归我魔域门下,届时也可和你的齐兄把酒言欢啊哈哈!” “闭嘴!” 乔相旬忍无可忍,他在穹冥嚣张的挑衅声中想起了三百年前的场景,那时的魔尊也是如此,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张狂,自诩至尊之名,统一了魔域不够,还要来修仙界插上一脚,屠戮出一条血腥之路,扬言以杀证道,可他的“杀”是滥杀,是屠杀! “穹冥,”长剑横于眼前,乔相旬两指并起在剑身上轻轻抹过,“你已不是三百年前叱咤风云的那个魔尊,现在的你只是一缕残魂,我乔相旬百年前败于你手,失去了至亲师友,如今早已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就做个了结吧。” 他无数次想象过再见到穹冥时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愤恨有,憎恶有,可真到这时候了,心中最多的却是平静。 他这条命本就是幸存下来的,三百年前因为伤重没能跟着师兄师姐们一同赴战,如今他持剑而立,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实现心中遗憾的机会。 穹冥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再伪装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阴邪毒煞,齐峰的身体他熟悉了几百年,早就得心应手,手腕一翻便凭空抽出了齐峰的惯用法器九魁药杵,半臂长的杵棍轻轻一挥,灵力霎时振了出去,令乔相旬挥剑的手极其细微地顿了一顿。 “好啊,”穹冥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他脱胎于阴孽狱,在血腥的厮杀中吞噬其他魔头才得以出世,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通人性,只执着于杀戮,这也使他的强大带了丝偏执的滋味。 乔相旬一剑斩空,却逼得穹冥再次后退了一步,成功被他逼进已经列好的阵法中,他高高举起长剑,引动惊雷下劈,正中阵眼中心。 他一声嘶吼,“诸位,守阵!” 光芒大盛,已经归位的四位宗主和四位长老严阵以待,各自守在阵法的八大方位中,其余十五位长老则于阵法中央镇守。 乔相旬一声令下,阵法骤然开始运转,密密麻麻的锁链将穹冥束缚住,将他牢牢钉于阵中。 要炼化魔尊残魂,少则几日,多达上月。 修改一下更新时间,改到每晚十点了哈 第218章 你想投奔伯甲魔君? “你真要去魔域?” “这已经是你 阮梨将照霜剑擦完收好,头也不抬地说。 “我着急啊!”净思简直急得六神无主,眼下仙盟正是危急时刻,无论是长老还得宗主全被困住,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年轻弟子顶不上多大用处,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找地方躲着,免得惹事让长辈们分心。 在这种情况下,阮梨却还要孤身一人进魔域寻赤龙涎,那可是魔族的老巢啊,稍有差错恐怕就出不来了。 该劝的已经劝过好几遍了,可阮梨仍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念头,净思虽然能够理解她做此决定的原因,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身泛险。 “我必须去,”阮梨很平静,她是有些欢脱的性格,本身年岁又小,在人堆里时总是很扎眼,比她年幼的也会情不自禁地撑起架子,可这会儿她孤零零地坐着,竟也让人觉得有些沉稳可靠了。 她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一点,让人觉得惊讶,又理所当然。 “赤龙涎要找,我也要将我师兄带回来,魔窟又怎样?照样去得。” 要是换作从前,阮梨肯定想象不到自己也会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她对魔窟有阴影,虽不至于投鼠忌器,但总归是不大想再去一趟的。 如今人人都劝她拦她,可她偏要走这一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变得更强大了,修为更高了,阮梨的心情很坦然,她只要想到卫悯在那里等着她,她心中就涌出一股迫切感,想要快点去将人带回来。 净思看着她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说,“我跟你一起去。” 阮梨笑了,“不行啊,你还得留在这儿照顾岳蔓和南宫呢,仙盟那边暂时联系不上,也要靠你们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岳蔓伤重仍然没有苏醒的意思,南宫鹤虽然醒了但是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坐调息,阮梨走时没有通知他,只简单地和骨将军告了别,骨将军抓了神梦城内一个小魔族替她开道带路。 魔域被五位魔君划分为不同区域,乌墨死后他的地盘被其余几位魔君瓜分殆尽,其中当属玉佛心获利最多,这些魔君手下各有拥趸者过万,凡事选了主的魔族都会在身上烙上相关图腾,他们出入魔域便要用到这图腾,在图腾的牵引下直接打开一道小门,落到归属的魔君地盘里。 替阮梨带路的这个小魔图腾是条细蛇,将阮梨带到玉佛心管辖下的禾泽城就溜没了影,他身上被骨将军下过咒,不会泄密,阮梨也就任由他去了。 因为随身携带着冥火,阮梨的修士身份被很好地遮掩住,在其他魔族看来,她不过是个模样普通的小魔族,并不起眼。 来到禾泽城半个时辰,阮梨用以物换物的方式和几个魔族搭上线,从他们口中撬出不少消息。 “前两天才刚打过,来了小半座城的魔兵呢,把咱们魔君气得不清,我看那伯甲和蒙拾俩魔君肯定联手了。” 小魅魔摇晃着脑袋说,在他们的说法里,玉佛心现在的境况着实算不上好,她不愿与伯甲他们结盟,更不想让魔尊复活,这立场一摆出来,立刻就成了其他几个魔君的眼中刺,不过她在魔域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想彻底把她扳倒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忙着复生魔尊的这个关键时候,并不适合大举起兵,能做的也只是派些小兵来禾泽城找找麻烦。 若是情势再恶劣下去,恐怕玉佛心为了保全自己就不得不改变立场了。 阮梨朝他们打听其他魔君的近况,一只半鸟形的小魔族消息灵通,叽叽喳喳地说,“伯甲魔君前天出了趟魔域,回来后便闭门不出,我听说是受了伤,好像还是和蒙拾魔君一起去的。” 另一魔小声嘀咕,“该不会是出去找那些人类修士麻烦了吧?怪了,他们怎么突然这么大胆?” 仙魔大战结束后,大家都默认为这段时间是休养生息的无战期,一些无知小魔的骚扰放纵还可以忽略,但两位魔君搞出的动静可就是明晃晃地挑衅了。 “那些修士们就没点反应?” 阮梨腹诽,还真是没有反应,光一个魔尊残魂就够仙盟忙活了,根本不能分心,能管事的宗主掌门全都分身乏术,伯甲伯甲他们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眼见着话题要走偏,阮梨连忙拐到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上,像是随口一问地说,“他们出去未必是去找修士们麻烦吧,可能是去找宝贝了,他们有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半鸟魔:“没有啊——”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好像是有!听说伯甲魔君带了个修士回来,可能是他的战利品吧。” 魔族好战,也喜欢吹嘘自己的功绩,留个战利品不是什么新奇的事,但像伯甲这种直接把修士整个拎回来的还是少见。 半鸟魔嘀咕道,“听说是一整个带回来的,不是单胳膊单腿,我刚听说的时候还以为就拎了个脑袋回来呢。” 阮梨:“……” 她可真是松了口气。 看来卫悯应该是被伯甲带走了,阮梨接下来又问了些伯甲的事,包括他的住处跟喜好。 这群小魔本事不大,但消息灵通,知道的东西很多,连点心眼都没有,阮梨送他们点妖骨妖丹,他们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冷不丁的,有一小魔说完后忽然问,“你问这么多伯甲魔君的事干嘛?” 阮梨神情一顿,思索着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那小魔却主动提供了答案,悄咪咪地问,“你是不是想去投奔伯甲魔君?” 他凑得很近,脸上一副“看看,我是不是猜对了你的小心思”的得意表情。 阮梨沉默了两秒,在这小魔聪明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借坡下驴,“啊,对。” 她确实是要去找伯甲把师兄救出来,四舍五入一下也差不多同一个意思。 反正都是要去伯甲的地盘嘛。 第219章 输了替我去守地牢。 魔域内虽然按照几位魔君的管辖范围分成了不同区域,但彼此之间魔员流动性较大,一些小魔族基本不参与大的争端之中,时常倒戈换主,反正他们本来就派不上什么用场,顶多是统计人数的时候凑个人头。 因此阮梨想去投奔伯甲的事情没有引起这些小魔的怀疑,反而让他们也不自觉地动摇起来,起了跑路的念头。 现在局势虽然不够明朗,但伯甲和伯甲结盟的事情已成定局,剩下的那个新晋魔君古枭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看意思也是站在伯甲伯甲那边的,只有玉佛心迟迟游离在外,他们很担心有一天那三位魔君会联手攻过来,届时他们这些小魔族只有当炮灰的份儿。 于是最后上路的时候,阮梨身边还跟了七八个一同去“投奔”伯甲的小魔们,阮梨来禾泽城不过一个时辰,成功拐跑了玉佛心的几位拥趸者。 在离开禾泽城之前,阮梨找了比较靠谱的渠道给玉佛心留信,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来魔域,又准备做些什么,只说希望他们要离开魔域的时候,玉佛心能伸出援手帮忙一二。 玉佛心仅仅在“不愿魔尊成功复生”这一点上和阮梨站在同一立场,她本质上还是魔族,是位魔君,她不会帮名门正派做事,但如果对象是伯甲他们,她还是有理由插手的,借此漏漏水,放阮梨一马,毕竟阮梨在伯甲那里闹事,最终还是玉佛心获益最大。 阮梨对玉佛心来说,既可削弱伯甲几位魔君的力量,又有阻止魔尊复生的可能,是很有用的。 在玉佛心收到这封信之前,阮梨已经和几个小魔来到了伯甲的地盘——蒲阳城。 蒲阳城和禾泽不同,这里对魔族的管制较为松散,嗜血好斗的魔族随处都能当街斗殴,阮梨刚混进城内,就险些被飞来的一条粗壮大腿砸中。 “……” 丢腿的魔族身材高大魁梧,单脚蹦着过来捡了自己的腿,往血呲糊拉的创口上一摁,顿时又是健全的一个魔,他瞥了阮梨几人两眼,嗓门很大地问,“新来的?” 身边几个小魔连忙战战兢兢地自报家门,那魔族大汉一听他们是从玉佛心的地盘来的,当即兴致勃勃地辱骂了玉佛心一刻钟,字里行间都是对这“蛇女”的不屑。 阮梨没等他说完就偷偷溜走了,她不知道卫悯被关在哪里,打算先去伯甲的住处探探情况,以她孤身深入敌营的行为来看,擅闯是行不通的,不过正赶上伯甲的城主府在招人,她通过几项测试后成功混进去了。 伯甲修习的功法比较特殊,每月都要吸干几个魔族,本来城主府是有为此专门准备的魔族,但伯甲前天从魔域外面回来应该是受了重伤,没等着那些“储备粮”送到,就接连吸干身边好几个魔兵,导致城主府的守卫出现了缺口,这才不得不临时招人。 因为是临时招进去的,阮梨这种新面孔负责不了太重要的事务,连靠近伯甲住处的资格都没有,她分到的任务就是守门,守城主府内几个库房的门,职务非常清闲,阮梨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交朋友,她出手阔绰大方,总能拿出点“不太值钱但又少见”的稀奇玩意儿,一来二去,一些闲职的小魔们便经常往她这儿跑,凑在一块打打牌聊聊天。 这天也是如此,阮梨故意输掉了三颗低阶妖丹,听到对面头上长角的小魔抱怨最近的职务变动。 “我被调去守地牢了,那边偏得要死,还经常有人查岗,我真不想去。” 其他人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守地牢可是个苦差事啊,不能像他们现在这样时不时偷个懒,听说那边连轮岗都是不频繁,偏偏还没有油水可捞。 那小魔大吐苦水,玩着玩着忽然灵光一现,高兴地说,“你们谁跟我玩一局,输了的替我去守地牢怎么样?” 几人纷纷骂他奸诈,都不愿意跟他赌这个。 已经输了三局的阮梨忽然凑上来,大咧咧地说,“我跟你玩。” 她待在这儿的两天里不动声色地打听过卫悯的下落,大家都知道伯甲从外面带了个修士回来,却并不清楚这个修士被关在哪里,又是什么用途,多数人并不关心这个,阮梨通过跟他们闲聊大概了解了城主府的构造,列出了几个最有可能的地方,这地牢就是其中一个。 时间不能浪费,有一点机会阮梨都要去试试。 “真的,你真要跟我赌?” 那小魔不可置信地问,谁都知道阮梨运气差手气不好,跟她赌牌十有九赢,这也是大家喜欢往她这边跑的原因。 不等阮梨说话,小魔就咋咋呼呼地喊,“大家可听到了哈,不准反悔,来来来!” 最后阮梨毫无悬念地输了。 她赌输了,在小魔兴奋的目光中露出点迟疑的神色,像是想反悔似的,“我替你去守地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那小魔生怕她后悔,立刻说,“不会有事的!咱们守地牢的小兵小卒有谁会在意啊,要真是问起来,就说搞错了,肯定会没事的。” 他这么说,阮梨就放心了,如果地牢里没有卫悯,她还可以借口身份暴露再跟这小魔换回来。 阮梨按照老方法跟这些小魔们搞好关系,主动把巡逻的任务揽了过来。 “检查不用那么仔细,没跑没死就行,不要跟他们说话,问什么你都别搭理。” 说这话的明显是个有经验的,阮梨嗯嗯啊啊直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里面关押的大多是一些犯重罪的魔族,阮梨无视他们故意发出来的噪音,面无表情地往里走,越往里走就越寂静,两侧隔出来的牢房内空空如也。 直到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220章 卫悯,我有点怕。 地牢环境潮湿且阴暗,阮梨站在几步之外,只能隐约看到黑暗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形轮廓,但又有些难以确定,因为那道身影比她记忆中的更加苍白瘦削。 她在原地顿了几秒,迟疑地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那人没有回应,阮梨一颗心顿时便悬了起来,快步走近的同时也举高了手里用来照明的石灯,莹莹的光亮驱散了阴霾般的阴暗,囚牢中那道过分瘦削的身影也慢慢染上了颜色。 是卫悯。 他仍旧穿着那天染血的长袍,以一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石床的角落,散乱的鬓发被干涸的血迹凝在唇角,原本瑰丽动人的五官变得苍白单薄,只有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现出零星的生机。 伯甲把他扔在这里,几乎是任由他自生自灭的冷漠态度。 阮梨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从栏杆的空隙中伸进去,却只能碰到卫悯的一点指尖。 一点温度都没有。 她霎时鼻酸,从来没有见过卫悯如此虚弱的模样,他一直都是强大地,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后,阮梨有时累极了,觉得自己一点赢的希望都没有,却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因为知道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卫悯。 如今他却倒下了。 “师兄,”阮梨小声叫他,过了会儿,又说,“卫悯。” “卫悯”,她声音低低的,落在空旷的地面上激起淡淡的回音,“我有点怕。” 被蒙拾和伯甲盯上的时候没有害怕,发现自己早就与魔尊有过关联时没有害怕,如今看到卫悯虚弱地躺在这里,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一股从内心深处涌来的害怕。 被她攥住的指尖触感冰凉,怎么也无法为其染上温度,阮梨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体里输送着灵力,因为现在是在伯甲的地盘上,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连灵力都是一小股一小股地往里送,帮卫悯梳理他体内紊乱的经脉。 卫悯的伤势很特殊,和岳蔓几人都不太相同,阮梨怀疑这是因为他最后时刻动用的那个阵法。 其实卫悯对阵法并没有多了解,但他几次使用的阵法都很玄妙特殊,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阮梨还记得看到那个阵法时,伯甲和蒙拾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或许伯甲会选择把卫悯带回魔域也跟那阵法有关。 阮梨断断续续地想了一通,帮助卫悯调息片刻便悄声离开了。 那两个狱卒在喝酒聊天,瞧见她回来,嘟嘟囔囔地嫌她磨蹭。 “新来的嘛,可能觉得挺有意思,用不了两天就该喊着心烦了。” 高个的狱卒不以为意地接了话茬,一副倦懒的模样。 阮梨主动凑过去,给桌上添了点早就准备好的魔域小吃,献殷勤道,“我就是好奇,前辈,我刚刚巡逻的时候看到一个修士,咱地牢里怎么会有人类修士呢?” 吃吃喝喝的氛围一起来,那两个魔族的心情也舒畅了,话便多起来,很慷慨地为她这个“新来的”解惑。 “当然是咱们魔君弄来的,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气,我去瞅了两眼,小模样倒是不错,魔君可能是养着玩的。” “魔君修习的那魔功不是需要……可能是想换口味了呢。” 阮梨故作不解地问,“那怎么把人丢地牢了,咱魔君没有其他吩咐吗?” “嘿,你还不知道吧?咱魔君是受着伤回来的,一回来就抓了几个近侍闭关修炼去了,哪有工夫吩咐这些,就说让我们好好看着,这不,送来地牢看着了。” 伯甲语焉不详,其他魔族对人族修士又没什么好脸色,想都没想就扔地牢里了。 阮梨:“可我看他伤得挺重的,要是死在我们这儿了……魔君把他带回来应该是想要他活着吧。” 她这么一说,那两个魔族有点发愣,连酒也喝不下去了,语气中充满了自我怀疑,“……是这样吗?” 转念一想,又说,“我们就是个看门的,就算出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啊。” 阮梨欲言又止地说,“就是因为我们只是看门的,才好拿捏好处置啊,魔君一个不高兴,我们就全完蛋。” 那俩魔族彻底听傻眼了,像是预想到了他们的凄惨下场,顿时紧张起来,傻兮兮地问了句,“那怎么办?” 阮梨假装严肃地说,“我看啊,得去专门问一问魔君身边的人,问清楚这个人族修士到底该怎么处理,届时就算追究起来,也该把我们自己摘出去。” 她刚说完,那俩魔族立刻就厚着脸皮说,“那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阮梨假意推辞一番,最后还是佯装好骗的模样打了头阵。 这俩魔族找关系联系上了一个负责守城主府主殿的守卫,把阮梨给塞了过去,阮梨随身携带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简单贿赂一番就和不少人拉近了关系。 “……这事儿我说不上话,魔君最器重的是风、炽、燮三位魔将,当时风大人把那人族修士丢过来,就说好好看着,具体怎么看他也没说啊。” 阮梨天真发问,“现在不能找风大人问一问吗?” 其他人听了这话顿时乐不可支,“你想得倒美,那可是魔君身边的红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而且你现在想见也想不到,这风大人在为魔君护法呢,抽不开身。” 阮梨借坡下驴,顺势道,“魔君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具体的不清楚,不过看情况应该是不轻的伤,不然也不能急得等不到风大人过来就直接动身边那些魔侍,而且我听说,现在城内事务都交给炽大人了,风、燮两位魔将一起为魔君护法。” 阮梨委婉地说,“伯甲魔君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突然伤得这么重……” 这些魔族听不得这种话,立刻便有理有据地反驳,“蒙拾魔君也伤得很重啊!他们肯定是遇上了棘手的对手,我们魔君可从没伤得这么厉害过。” 不是自家魔君不行,是对手太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