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团魏玄月洗梧桐》 第1章 丢弃 春寒料峭,夜空中层云如重峦叠嶂的远山一般,阴沉沉绵延于天际,遮星挡月,唯有薄淡处能透出一丝星光。云接山林,从远处黑黢黢的树林中冲出来一匹黑色骏马,奔腾至草地边。 一个黑衣人翻身下马,怀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在熟睡,眉如新月,唇若红樱,墨发双髻,身着锦衣,腰间挂着一个陈年旧葫芦。 夜风拂面,吹动她额前一缕蜷曲的头发,似乎感受到凉意,小娃娃的脑袋往黑衣人怀里拱了拱。 沉静恬淡的睡颜就像浮在湖水里的睡莲一样。黑衣人站了一瞬,似是下定了决心,将小娃放到了草地边,随后抽出了腰边悬挂的青金大刀,在阴沉夜色下高高举起。 他转动手腕,刀柄上镶刻的虎头朝小娃大张血口,浸透着杀意的寒光闪过刀锋,吓得小星星们全都藏到云层里,夜空更暗了。一旁的马似乎受到了惊吓,高高扬蹄,嘶鸣一声,似乎不愿这种惨案发生。 “孩子,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微风掠过刀刃,像是温柔的手在阻挡它落下来。 “快醒醒!快醒醒!”脑海里一个轻灵急切的女声在呼喊,回音震荡直击灵魂,云团下一秒就睁开了眼。 面前寒刃急而收势,生生顿住,离云团的脑袋几乎只有一拳之隔。 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云团一动不动看着眼前人,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清澈的眼神像是一泓泉水,纤长的睫毛轻颤,衬托得小姑娘纯真又可爱。 “爹爹?”小女娃突然喊,声音如同刚睡醒的奶猫,软软糯糯,带着一丝喜悦,“爹爹骑大马来接我啦!” 黑衣人怔住了,她根本不清楚自身目前的险境。 这么可爱又无辜的小孩子,还叫他爹,他怎么下得去手呢?心中一软,手上的刀终究是落不下去。火山文学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猫头鹰的叫声。黑衣人看了云团最后一眼,后退两步,转身骑马飞驰离去,将她丢在了这里。 云团看着“爹爹”越来越远,眼中的喜悦如落潮般退去。四周黑暗如鬼魅一般朝她逼进,远方树林传出“欧欧欧”凄切的鸟叫声,像是尖叫又像是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小娃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着茫茫夜色下的陌生荒草地,她面露惊惧,紧紧抱住葫芦,瘪了嘴,掉起了金豆豆, “祖祖,爹爹不要我了……” 小娃哭也不敢放声哭,憋着哭,害怕草丛里突然蹦出来个大怪物吃掉她。 哭着哭着,云团开始想她的祖祖了。祖祖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窗外挂着一轮大月亮。 “团团,别难过,祖祖虽然走了,但很快你爹娘就来接你了咳咳……” “团团,以后祖祖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记住四句话: 吃饱睡好第一条,找到爹娘最重要。说话做事先思考,助人为乐积福报。” “嗯嗯,团团记住了。”云团呜呜地哭。 他拿出平时用的葫芦,交给云团,摸摸她的脑袋瓜: “这是祖祖最喜欢的葫芦,现在送给你。你把葫芦带在身边,就像祖祖一直跟在你身边一样。不要怕,祖祖一直陪着你。” “祖祖?祖祖!不要丢下团团……”祖祖永远地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来接云团,说是爹娘让他们来接她回去的。 云团很高兴,带着葫芦跟着他们离开了,日夜盼着见到自己爹娘。 但是现在,爹爹为什么不要自己了?是不是不喜欢团团呀?团团想回家,可是,怎么回去呢?云团的眼泪掉的更多了。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走出云层,将月色洒向大地,为草地覆上一层轻柔银纱,暂时驱散了黑暗。星星们也露出头,眨着眼睛,无声地看着下面哭泣的娃娃。 闪闪的眼泪如同露珠一般挂在草叶上。云团嘴里一遍遍呢喃着祖祖教给她的四句话,哭累了,便拱进草丛,身子缩成一团,渐渐停止抽泣,沉沉睡去。 咯吱咯吱,远处走来两辆手推车,四五个人大半夜还在赶路。 “呀,路边有个小娃!”一个小男孩叫了一声。 第2章 白家 推车的两人闻声停下了车子,走过来查看。看样子是对农家夫妻,三十来岁的样子,虽是衣衫褴褛,但都干净整洁。 女人头上包了块蓝布,瓜子脸圆眼睛,瘦得有些吸腮,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将女娃抱了起来。 “还活着呐,他爹,睡着了,是个漂亮的小女娃呢。”女人语气中有怜悯和惊喜。 “可怜见的,谁家的娃娃丢在这里了,看这穿的,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汉子仔细看女娃,越看越喜欢。 “他爹,怎么办?丢在这里,夜里这么冷,怕是要冻坏的。”女人将女娃搂在怀里,心疼的紧。 “不能扔在这,不是冻死就是被野物叼走吃了,带着吧,老天爷叫咱们遇上,也是缘分。”男人说。 “可是,咱家的粮食都快没了……” “一个小娃能吃多少?我再少吃点,省出来点给娃娃吃。”汉子已是自顾不暇,但仍不愿弃女娃于不顾。 “好,我把棉被拿出来,给孩子在车上垫个小窝。” 女人将孩子递给丈夫,手脚麻利地用一床陈年旧棉被在手推车上围了个舒适的小窝,将云团轻轻放了进去,一行人继续咯吱咯吱前进。 云团觉得暖和多了,梦里面晃晃悠悠,软软的很舒服,好像在摇摇车里,睡得十分香甜。 夜风吹过,堆云散开,圆月洒金,延伸至远方的小路也亮堂起来。 咯吱咯吱,一家人连夜赶路,天明的时候来到了一座村庄跟前。 “他爹,这个村能让咱们落户不?再走下去,粮食都要吃完了,孩子们也受不了。”女人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询问丈夫。 男人稳稳停了手推车,看了眼车上的女娃,睡得正香,放下心来,在路边坐下休息。 几个身穿草鞋、身上都是补丁的男孩子围上来,稀罕地看着车上的小姑娘。 这户人家是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儿子,男人叫白建章,女人叫罗惠兰,夫妻二人成亲十几年,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大儿子名叫白大牛,今年十二岁,憨厚老实;二儿子名叫白二狗,今年九岁,活泼爱说;三儿子名叫白三羊,今年五岁,乖巧听话。 一家人原先在百十里地外的白家村,白家村靠水,近些年常闹水患将田地全都淹坏,没有收成,缺吃短穿,渐渐地村里人就开始往外走。火山文学 路过好几个村子,都说他们白家村一定是触怒河神了,所以才降下灾祸惩罚他们,不让他们落户,怕给自家村子带来祸患。 白建章坐地休息了一会,对妻子说:“先给女娃收拾一下,换换衣服,要不然人家村里见了要怀疑的。” 罗惠兰觉得丈夫说得对,拿出小儿子三羊穿过的衣服,轻手轻脚将云团身上的锦缎衣裳换下来,包好。 “好好放着,不能丢,以后这娃儿要靠这衣服找亲生父母呢。”白建章叮嘱说。 罗惠兰小心翼翼收存放起来,说:“我知道的。” 给小女娃穿衣服的时候,罗惠兰看到她项上还戴着一个玉坠,罗惠兰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刻了几个字。 “他爹,你看看,这是什么字?”罗惠兰叫来白建章。 白建章虽然没上过学,但还认得几个字,看上面大字刻的是“云团”二字。 “怕是这娃娃的名字叫云团吧。这应该是护身符,给她戴着,藏到衣服里面。”白建章说。 “云团,团团,这名字怪好听的,这女娃养得也跟云朵似的又白又软的一团。”罗惠兰默默念叨。 二狗看着酣睡的小女娃,笑着说:“爹,娘,咱们养这个小妹妹吧,她长得太可爱了。” 罗惠兰笑了,她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娃娃,也盼望自己有个女儿,但是老天爷给了她三个儿子。也不敢再生了,怕养不活。 “找到她亲生父母之前,是要在咱们家养着的。”罗惠兰笑着说。 三个儿子回头看看自家爹,见白建章点了点头,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有妹妹咯!” “小声点,吵到你妹妹睡觉!”罗惠兰瞥一眼自家不值钱的三个儿子,几人赶紧嘘声。 似乎是感受到被爱包围的感觉,云团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不知不觉,一觉睡到天亮,云团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 “你们赶紧走!赶紧走!我们葫芦村不要外来户。”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说道。 第3章 爹娘 云团忽地醒来,一骨碌爬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么些人。 怎么突然变出来这么多人啊? 罗惠兰看到瞪大双眼的小女娃,以为她被吓到了,上前搂住她,手捂着她的耳朵,“团团不怕不怕啊,娘护着你。” 娘?云团更震惊了。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娘亲,也没有见过爹爹。祖祖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会有一个新娘亲和爹爹一起来接自己。 难道眼前就是自己的新娘亲吗? “新娘亲!团团终于见到新娘亲啦!”云团眉开眼笑,爬起来一把搂住罗惠兰的脖子,小脑袋贴上去, “娘亲,原来你长这样,团团可太想你了。” 罗惠兰一愣,这孩子真把她认成娘了? 还不待她反应,云团又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娘亲,爹爹呢?” 罗惠兰只好把手一指,云团就看到一个身着短打、浑身黝黑的男子正微弓着背,一脸堆笑地和一群人站着商谈。 不是昨天穿黑衣服的人呀?云团的小脑袋瓜转了一转,立即就肯定了,眼前这个和娘亲在一起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爹爹,昨天那个穿黑衣服的,一定是认错了自己,所以才把自己丢在那里。 团团的爹爹是绝对不会丢掉团团的! 一觉醒来,爹娘都来接自己了,真是太好啦!等等,这不会是梦吧? 云团拧了下自己的手背,嘶,好疼,疼得眼角起了水雾,自己不是在做梦。祖祖说了,做梦的时候是不会疼的,这肯定不是做梦。 这是真的!小云团心里雀跃起来。 白建章正在和人商谈:“我们都是老实人,不会白占你们的便宜,田地我们会掏钱买,绝对不会在村里惹事。”火山文学 那人一脸豪横,面对外村人毫不客气:“甭想,没门,看你们一家子穷酸成这样,别把穷病传到了我们村里。” 白家人都是浑身干瘦,灰头土脸,破衣烂衫,脚穿草鞋。对面一群葫芦村的人,虽说也都是农户,但身上起码穿的都是完整的衣服,脚上穿着或黑或蓝的布鞋。 十二岁的白大牛面庞肖父,浑身晒得黑黢黢,只有脚底板是白的,他挡在父亲面前:“你不是里尹,我们要跟里尹说话。” “里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就是,一个外来户,还怪横的,你们本就该低声下气求我们才行。” “就是嘛,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几个葫芦村的村民七嘴八舌地指责白建章一家,白建章和白大牛有些还不上口。 白二狗瘦得跟猴儿一样,大圆眼睛随了母亲,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开始舌战群儒: “求你们?凭什么求你们?我们有路引,不乞讨,找个地方落脚,又不是住进你们家里,和你们有一文钱关系吗?” 他这个架势瞬间勾起了一帮大妈大娘的斗志,围住他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罗惠兰一手拉着云团,一手拉着小儿子白三羊站在后面,看着丈夫和两个大儿子在前面应对。 云团看了看身旁一个挂着鼻涕的大头男孩,抬头问罗惠兰: “娘亲,他是谁?” 那男孩立即点着大脑袋答道:“我是你三哥。” 三哥?团团还有哥哥呐! 云团从小和祖祖两人生活在山上,身边很少玩伴,这下有哥哥了,云团满心的喜悦无法表达出来。 “那边是大哥和二哥。”白三羊用手指到。 云团看过去,一群村民面容凶凶地跟爹爹还有两个哥哥说话,好像在欺负他们。 很快里尹闻声赶来,“什么事啊?闹什么?” 云团看见一个身着蓝布直裰、头发花白、蓄着胡子的老爷爷颠颠赶了过来,看起来慈眉善目,一走进来,人群就停止了争论。 “周三叔,你来的正好,这一群人是白河县白家村过来的,说是那边村里总是发水,想搬到咱们村落户。”一个男人说。 里尹闻言上下瞄了瞄白建章一家,捋了捋胡子,“可有官府路引?” 白建章赶紧掏出来一张纸,恭恭敬敬递给里尹看。 里尹仔细看完,没什么问题,还给了白建章。周围人纷纷建言: “三叔,不能让他们进来,说不定带来霉运呢。” “是啊,三叔公,看他们穿的,家里很穷的,说不定身上有什么病呢。” 白建章急忙解释:“里尹,我们都是清白人家,一家人也都健健康康的,到村里也会老老实实的。这不走了这么久,口粮都要吃完了,再走下去也要误了春耕了。” 周里尹看村里人都反对,也不清楚这家人品行,要是给村子带来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他捋起胡子,慢悠悠开口:“白家兄弟,从这往前五十里地,有个宝山村,那里比我们这富裕多了……” 白建章肩头塌了下来,面如灰土,看来人家还是不愿意接纳自己一家。 “那个宝山村啊……”周里尹刚要吹赞一番,忽然感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他低头一看,正对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圆脸。 “爷爷?你是我爷爷吗?”云团一脸好奇地问。 第4章 落户 这谁家的娃啊,头发乌黑亮泽,皮肤白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甜甜地喊他爷爷,也太让人稀罕了。周里尹笑道:“娃娃,你认错人了吧?” 白建章忙说:“孩子小,容易认错人。” 云团摇摇头说:“祖祖说了,长着花白胡子的是爷爷。” 在场各位,也就这位长了花白胡子。 周里尹哈哈一笑,笑得太急,咳嗽起来。云团小胖手解开腰边的葫芦,高高举起,“爷爷,喝水。” 小女娃亮晶晶的眼睛像是黑水晶一样,粉嫩的脸蛋如春日桃花,一脸真诚地给自己递葫芦,真比自家那几个孙子还知道孝顺。 周里尹接了葫芦在手,这葫芦看着有些年头了,摸上去光滑细腻,温润如玉,色泽透着紫润,看着既古朴又祥瑞。他弯下腰问: “娃娃,这是你的葫芦呀?” 云团点点头道:“是我祖祖的葫芦,让我带在身边喝水,祖祖说可以保佑我平安。爷爷你喝了葫芦里的水,就可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里尹爷爷的眼睛瞬间亮了。稚嫩的嗓音,清晰的吐字,让他心中对云团大为赞赏,连带着对白家人也心生好感起来。 这户人家能养出这么聪明漂亮、懂事知礼的娃娃,一定是一户好人家。要是赶走了,这娃娃也要跟着受苦。 “带着葫芦来到葫芦村,也是咱们有缘。看你们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这样吧,村东头有一个荒废的房子,你们随便给点钱,就给你们住了。”里尹爷爷当即就拍板了。 众人:……这么快就给收买了。 白家三兄弟:……小妹出马,一个顶仨! 白建章惊喜非常,没想到他们这就能落户了,激动地连连鞠躬,还拉着三个儿子和婆娘鞠躬。 其他人还有些不乐意,都被里尹直接忽视了。 里尹笑呵呵地说:“没事,以后就是一个村的了,你上午就跟我去走个流程,落了户,就能住下来了。” 一家人跟着里尹到了地方一看,怪不得随便给点钱就能住,因为房子破的不能更破了,三间房,两间都塌了房顶,还有一间塌了一半。 云团皱起了眉毛,好破呀,这怎么住人呀? “房子虽然破些,但总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以后日子过的好与不好,全在你们自己了。”周里尹捋着胡子说,眼睛瞄了瞄白家人。 白建章跟着里尹去办立户了,剩下罗惠兰带着几个孩子收拾房子,今晚上他们就要在这里住下。 “三羊!过来看着妹妹。大牛、二狗,过来跟我收拾屋子。”罗惠兰一声吆喝,三个儿子都忙活起来。 白三羊爬上车子,拉住云团的手,低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妹妹,饿不饿?等会娘给咱们做饭吃,乖乖的啊,哥哥看着你。” 云团乖巧地点了点头,两个半大娃娃就并排坐在车子上。 罗惠兰带着两个儿子,将那间还没塌完的房子里杂物清理出来,拔除杂草,扫净地面。几个人干活卖力,没半个时辰就清理干净了。 罗惠兰看着院里的杂物,不少东西洗一洗修一修还能用,高兴起来,“大牛,你带着二狗将火炕掏一掏,我去打水去。” 说罢,罗惠兰拎上水桶出发了。第一次打水,她不敢让孩子去。 大牛带着二狗,用锄头扒拉出来一堆堆的土灰,两人合力给抬到外面,堆放在门口。 三羊看着哥哥哈哈笑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成泥猴了!” 大牛二狗对视一眼,也都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云团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也跟着笑了。一家四个孩子不知道笑什么,但是都笑得十分开心。 “妹妹笑得真好看!”大牛二狗看着自家妹妹,唇红齿白,笑起来两个圆眼睛变成了月牙,真比麦芽糖还甜呢。 “笑什么呢?乐得跟挖到金元宝一样,都过来洗洗吧。” 罗惠兰提着水回来,让三个儿子一边自己洗,她则找出一小块白棉布,浸了水,细细地给云团擦脸擦手。 云团被罗惠兰温柔地擦着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一脸孺慕地喊了声“娘亲”。 罗惠兰愣了一瞬,这声娘亲可把她心都给叫化了。 这三岁的娃儿,被人丢在那个地方,估计之前的事情全都吓忘了,才把自己当做亲娘,奶生生地喊自己“娘亲”,将自己当成世界上最值得依恋的人,怎么不让她感到欣喜呢?火山文学 罗惠兰赶紧“哎”了一声回应,“团团真乖。” 有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她前世得修了多大的福分呐。 给云团擦干净,罗惠兰让三羊带着她玩,自己则带着两个大儿子开始清洗那些杂物。 一堆破烂,能用的没多少,最后清理出来一个缺了一条腿的小圆桌、一个炸边的藤编小方凳、两个有豁口的陶罐,还有一个掉了把手的白瓷茶壶。 白二狗一屁股坐下来,嘴里嚼着一根草,叹气说:“还以为能有什么好宝贝呢,都是些破烂不能用的,能用的早叫人捡走了。” 白大牛不同意,说:“什么破烂?这些东西爹能修,修好了就能用。” 罗惠兰没参与儿子的争论,马不停蹄地在一旁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架子,准备给一家人煮点粥喝。 临近中午,白建章垂头丧气回来了,罗惠兰丢下手中的柴火上前询问:“都办好了?” “唉,我以为这房子不用多少钱,没想到要三两银子!咱们手里统共就三两二钱银子,还没买田地呢!”白建章蹲在地上,愁眉苦脸。 “这咋恁贵呢?”罗惠兰也震惊了,她以为只要几百文钱就行呢。 “这里离京师近,村子也富裕,东西自然都贵些。虽说是破房子,连着这宅基地也得三两银子。”白建章无奈地说。 周里尹已经给他最低价了,但这个三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依然是天价。 白家三个儿子都失去了刚才的欢乐,一个个垂头丧气。火堆上的瓦罐里,一锅清粥咕嘟咕嘟冒起了泡,衬托的周围更加安静了。 罗惠兰本以为总算是安了家,今天煮的米还挺多。 “那他爹,这下怎么办?咱们继续赶路吗?去别的村子看看?”罗惠兰盘算着,花三两买房子,剩下的银子哪够买地的?没有地,到时候全家人还是喝西北风。 “我问过了,往那边走,只会离京师越来越近,物价只会越来越高。”白建章说。 这下可是把一家人逼上了绝境了。 唉,穷苦人家过活下去,咋就这么难呢? 第5章 财宝 云团小手翻腾了一遍自己身上。 脖子上的吊坠是自己的老娘亲留给自己的,里面还有宝贝呢,祖祖说了一定不能丢。 葫芦是祖祖留给自己的,也不能卖。 唉,自己也没钱。 一家人沉默无语。 春日暖阳爬到头顶,万里晴空,一朵朵白云在天际慢悠悠飘荡着。一阵微风吹来,“噗”地一声,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一旁的炕灰堆似乎塌了一块,云团忽然看到灰堆里,似乎露出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走过去扒拉一下,一个金色的小东西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赶紧拿给爹爹瞧瞧去! “爹爹,你看这是什么?”云团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手里握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白建章接过来一看,这不是金元宝吗?! “娘嘞!还真挖到金元宝了?”罗惠兰看得下巴都要惊掉了。 “啥?金子?!”大牛二狗三羊,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 二狗接过来就放到嘴里咬了咬,兴奋地说“爹,虽然我没有见过金子,但我肯定这是真的!” 三羊“……” 你自己听听这话合理吗? 白建章问“团团,你在哪里捡到的?” 云团指了指那边一堆清出来的炕灰,“在那里面看到的。”说完看了看二狗,刚才他还放嘴里咬呢。 二狗二话没说,奔过去翻找起来,将炕灰摸了个遍,并没有找到第二个金元宝。 “有一个都不错了,你还想翻出来一堆金元宝?还是妹妹运气好,否则这元宝就跟着炕灰被咱们扔了。”大牛高兴地说,露出一口大白牙。 罗惠兰喜不自禁,“咱这闺女是个福星呢,刚来就给咱们带了个金元宝。” 云团甜甜一笑,两个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脸的骄傲自豪。 白建章抱起了云团,“好孩子,你真是立了大功了。我问了里尹,这房子十几年来都没住过人,东西也被村里人翻过很多遍了,能用的都拿走了,不知道这个金元宝是哪里来的。” 大牛担忧起来“爹,要是有人过来寻金子怎么办?” 罗惠兰说“怕什么?十几年了也没人回来,就算有人回来找,到时候咱们攒钱还给他。这该是老天爷看咱们可怜,施舍给咱们安家的。” 说完,罗惠兰又进屋对着火炕磕头祷告,感谢财神爷救了全家的命。 白建章点了点头“就当咱们跟老天爷借用的。你们也都要记住,不要往外面说,要不然咱们家就惹上麻烦了。” 罗惠兰等人都连连点头。 “有了这个,咱们就能在这边生根了,这估计有一两金子,能换十两银子,咱们不仅能买房子,还能买地了,要是有余钱,还能给爹娘看病。” 白建章紧紧握住手中的金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有了这个,他们家就有希望了。 等以后种了地,自己一定攒够十两银子还有利息,还给金元宝原主人。 “对,等在这边落了根,就去把爹娘接回来,请郎中治一下。”罗惠兰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色。 原来,白建章还有爹娘在世,老两口年老体衰,又身患疾病,为了不连累儿子一家,几乎将口粮都给了白建章一家,让他们带着孩子逃出来,自己留在白家村过活。 一想到自己爹娘现在可能在吃糠咽菜剥树皮,白建章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即把爹娘接来。 云团听了瞬间眼睛睁大,惊喜地举起白嫩嫩小胖手,欢欣鼓舞“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去接爷爷奶奶!团团也有爷爷奶奶了~” 在她眼里,爷爷奶奶就跟祖祖一样,等爷爷奶奶来了,她就又是有祖祖疼爱的孩子啦! 第6章 驱赶 罗惠兰和三个儿子闻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一群人在欺负自家三岁的小妹,刚清洗出来的一些用品也被那些人抢在手里。 “放开我妹妹!” 白大牛像个牛犊一样一头撞在那小子身上,两人倒在地上滚做一团,但白大牛十二岁还瘦弱,很快被那人压在身下打。 白二狗见状,撒腿就跑去找他爹。 “团团!”罗惠兰见云团跌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查看。 小娃手捂在嘴边,眼角挂着泪珠,不停地“呼呼”吹气,鲜血已经顺着手掌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呼呼……呼呼……娘亲,好疼,呼呼也疼。”云团疼得有些难受。以前她摔倒或者受伤,祖祖都会给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可现在她怎么吹气都很疼。 罗惠兰心疼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赶紧撕出一条干净的布条,给云团包扎上。此时云团疼得脸色发白,虚弱地问“娘亲,团团是不是要死了?” 但转念一想,死了的话,是不是可以看到祖祖了? 那云团就不害怕了。 “不会的,不会的,团团不怕啊。”罗惠兰刚给云团处理好,就看到那叫骂的妇女正指挥人将一家人的东西往外丢呢。 “你们干什么?是土匪吗?”罗惠兰挡在门前,不让人进屋。 “这是我们葫芦村的屋子,凭什么给你们住?”妇女怒睁双眼,手指几乎戳到罗惠兰眼睛里。 “这房子我们买了的,为啥不能住?你又是什么人?这房子又不是你的,你管那么宽?!”罗惠兰据理力争。 “你买?排队去吧!这房子我留着给儿子成亲用的,我限你们一个时辰内赶紧滚蛋,要不然别怪我们的锄头不长眼!” “不讲理的土匪!你又不是里尹,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罗惠兰看儿子女儿都被欺负,心中怒火早就压不住了,要不是自己势单力薄,早就抓花这女人的脸了! “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妇女龇着牙,弯腰使劲扬起手中的大扫帚,呼呼有声地朝罗惠兰拍去。 “娘亲!”云团和白三羊一起大喊。 “住手!”远处一声怒喊,妇女一晃神,扫帚拍歪了,一下子将茅草屋的门给拍掉了,咣当一声门板倒在地上,激起来一阵灰尘。 罗惠兰心里一阵后怕,那扫帚竹枝子做的,要是被拍到,估计脸要被刮烂、眼睛都要被戳瞎了。 众人回头,是周里尹和白建章跑来了。 “张周氏!你又在胡闹什么?”周里尹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众人见里尹来了,都默默退到一边,只有那张周氏,把眼一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白建章上去就将压着大牛的小子拎起来,白大牛得以解放。他刚爬起来,屁股就被那小子踹了一脚。 “哎哟!”白大牛哀嚎一下捂住裆部,好像有些踢到蛋蛋了! 白二狗双眉一皱,两步上前抓住那男孩的裤腰带,一解一拉,瞬间那小子裤子就被扒拉下来,两个屁股蛋白生生的。 “啊!娘——他扒我裤子!”少年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扒了裤子,顿时羞的想钻进老鼠洞。他捂着屁股蹲了下来,白二狗又从背后补了一脚,少年被踢翻在地,屁股朝天。 白三羊来不及笑,赶紧先捂住妹妹的眼睛,“团团,不能看。” 云团手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疼痛也缓解了,她十分好奇,“三哥能看,为什么自己不能看?”她便从三哥的手指缝里偷偷往外看。 “好啊!你们敢扒我儿子的裤子,看我不拍死你们!”那张周氏挥舞着扫帚扑面而来,却被白建章一手拿住。 张周氏狠命抽了两下扫帚,但她的力气哪有男人的大?抽不回来,她干脆往地上一坐,哭嚎起来“好啊,你们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当家的,你在天上看看,三叔公就是这样照顾我们母子的呀!” “唉!张周氏,你胡闹也有个度啊。”周里尹一甩袖子,表示很无奈。 原来,这张周氏的丈夫张有财,五年前为了保护村里人被入村抢劫的匪人所害。村里人都感念其丈夫的英勇牺牲,对其遗孀处处照顾、事事谦让。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张周氏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活,行事泼辣一些也无妨。但这些年她仗着村里尤其是里尹对她家的照顾,行径愈发张狂。 这个村头的三间破茅草屋,多年来无人问津,她早将其视为囊中之物,但儿子还未长大,暂时就没有买下,想等着儿子订亲之后,到里尹那里诉一番苦楚,不花银子给拿下。 没想到她就是回了趟娘家,回来就听说周里尹已经将那三间屋子连同宅基地一起给卖了,卖的还是外来户。 这还了得?这不是从她嘴里往外掏肥肉吗? 于是张周氏纠集起来一帮族人,跑过来要将这一家人赶走。 “三叔公,你也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房子我预备着给儿子成亲用的,谁知道你竟然卖给了外来户,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呀?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有财啊?”张周氏干哭不掉眼泪。 “我一个寡妇弄点钱容易吗?就想着攒了钱买下这三间的。而且他们是外来的,我丈夫可是为了救村里人死的呀!就这样你还偏着外来人?你是让有财死不瞑目啊三叔公!”张周氏说急了,两腿在地上乱蹬。 “现在房子已经过给他们白家了。”周里尹无奈道。 “这事我不管,你将这些人赶走,这房子不能卖给他们!不然,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娘!你不能死啊,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她儿子也扑过来,母子俩抱在一起哭,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大家联起手来欺负他们呢。 周里尹低垂着头,也不知道事情该如何处理了。 白二狗凑到云团那里,悄悄跟她耳语几句,云团点了点头,举着受伤的小手走到周里尹面前。 “里尹爷爷,团团的手被割伤了。”云团手上的伤口深,虽然已经止血,但鲜血也将包扎的布条染红了。 “哎哟,怎么弄成这样?不会伤到筋骨吧?”周里尹十分心疼。 “是他,他抢团团的小凳子,把团团割伤了。”云团撅着嘴,指着那抱着张周氏哭的男孩。 男孩做贼心虚,不敢抬头。 白建章一见女儿手割成这个样子,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处处忍让,却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还算什么父亲? 当即就抱起云团,对周里尹说“周里尹,我们一家不偷不抢,安安生生过日子,却被他们欺负到家门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镇上报官!我女儿不能白受欺负!” 第7章 金莲 此言一出,张周氏心里一个咯噔。 她平时在村里闹闹,里尹看在她丈夫面上不追究,但这白家要是闹到镇上,县衙里面的人可不会给她面子。 要是真将儿子捉去了,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儿子一生也就毁了,以后怎么讨媳妇呢? 不行不行,不能去镇上! 张周氏从地上一跃而起,上前拦住白建章“哎哎,白家大哥,等等,我家柱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小孩子打闹误伤了而已,至于去报官吗?” 一旁的众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事不必闹这么大,孩子打闹而已。” “你家儿子多大了?还小孩子,我家闺女才三岁,而且你们不仅仅割伤我女儿,还强抢民宅,这事可小不了!” 白建章怒目而视,看得云团一脸崇拜,爹爹好厉害啊! “就是,爹,去报官,将这对母女都抓起来!”白二狗在一旁煽风点火。 他还觉得惊奇呢,没想到平日里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吃闷亏的老爹,今天为了刚到家的妹妹能这么硬刚? 张周氏见白建章如此决绝,转而求助周里尹,拽着人家衣摆哭道“三叔公,可不能报官啊,你给说和说和吧?” 周里尹脸瞥向一边,说“这我可管不了,你自己闯到人家家里,扔东西抢东西的,还割伤人家孩子,我能拦得住?” 张周氏慌了。以前村里人都让着她,让她愈加无法无天。现在来了个外来户,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要去报官抓她,她彻底慌了神,直接朝白建章跪下去火山文学 “白大哥,你行行好吧,我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这房子,这房子我们不要了,行不行?” 白建章低头看了看女儿的手,怕是要留疤了,他心疼地红了眼睛。 “我女儿手上的伤怎么办?她才三岁啊,手差点给你们割废掉了!” “我赔钱,请郎中来给孩子看看,行吗?”张周氏真的无法了。这下房子没要到,还赔了银子进去。 唉,本以为外来户好欺负呢,没想到是硬骨头。 最后,在周里尹的见证下,张周氏赔了白家几百文钱。白建章第一时间请了郎中来给团团上药,请完郎中买完药,钱也不剩什么了。因为白建章怕女儿留疤,买的都是好药。 晚间,罗惠兰将火炕铺上草席和褥子,一家人并排躺在上面。罗惠兰搂着云团睡在角落里。 连日劳顿,白家人很快就睡着了。 云团乖乖躺在罗惠兰怀里,但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疼得她睡不着。迷迷糊糊之际,她又听到似乎有人叫她 “团团,团团,快进来。” 她循着声音,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发现已经置身于一片小花园中。 小花园面积约有一分半,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 花园的中间,有一个玉岸莲池,池中水清澈如柔滑玻璃,仙气蒸腾,正中浮着两片莲叶,一朵金莲,彩光摇曳,幽香冉冉。 “莲莲?莲莲,你在叫我吗?”云团慢吞吞走到莲池旁边,对池中的那朵莲花说话。 果然,声音从莲花的位置传来“是我呀,你的手是不是很疼?来,把手伸到莲池里面,放到水里,就不疼了。” 旁人要是见到此情此景,估计会吓晕过去,但云团已经习以为常。她听话地将手伸进池水里面,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开来,伤口处有些麻麻的,疼痛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莲莲,真的不疼了!”云团开心地说。 池中金莲似乎随风舞动了一下,算是对团团的回应。 云团环顾四周,这里的花开的真好呀。 这个小花园就像是一个随身空间一样,从小就隐藏在云团颈上的青色玉坠里。 一开始是一片荒地和莲池,渐渐地,等云团大了些,祖祖就帮她在里面种了好多好多花花,都是云团喜欢的。 春天,她的花园里有迎春、山茶、虞美人、山兰、芍药、牡丹、西番莲、紫兰、郁金香、玫瑰等;夏天有建兰、蜀葵、茉莉、珍珠兰、月季、百合、凌霄、昙花、九里香等;秋天有各种菊花、秋葵、向日葵、牵牛花、千日红、木槿花、月见草等;冬天有水仙、长寿花、仙客来、常春藤等。 花树也有很多,腊梅、海棠、紫白丁香、白梨、合欢、木芙蓉、桂花、樱花、桃花、杏花等。 祖祖种花很有一套,教会她如何打理,捉虫施肥浇水翻土,虽然云团人小力量弱,但她的小花园却长得十分旺盛,四时如春,宛如童话世界。 更神奇的是,她发现莲池里面的小金莲会说话,它叫她团团,云团便叫它莲莲。 祖祖说,莲莲是一朵仙莲,因为真身受损,所以要在莲池里休养。 只是莲莲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要睡十一个半时辰,没多少时间能和团团说话。 祖祖说,莲莲的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就算是爹娘也不能说,玉坠也要一直戴在身上保护好。于是团团就紧守这个秘密,让小伙伴莲莲好好养伤。 泡了一会,莲花再次出声“好了团团,快出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金莲说完,花朵慢慢垂下,花瓣合在一起,似乎真的睡着了一样。云团抽回手,感觉好神奇,手一点都不疼了,手上包扎的布也很快干了,而且似乎更洁白了。 云团闭眼再睁眼,还在罗惠兰的怀里。这下她手不疼了,很快就睡着了。 另一边,黑衣男子策马奔驰,赶到了一处偏僻的庙宇内。在丫鬟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 “都处理好了?”一位身着黛紫绸服、头戴赤金缠丝宝石簪的女子端坐在上方,手执素帕,微微掩住口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细细的眉尾挂着寡淡疏离。 虽室内光线昏暗,扔掩不住她一身与生自来的雍容华贵。 这是贵族女子惯有的气质,只是这位的身上,还泛着一种冷酷与狠厉。 “都处理干净了,保证大人搜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黑衣男子跪地垂首,态度谦卑。 “很好,”女子终于露出一点点微笑,“沈奚,这一趟你辛苦了,待会有人过来给你奖赏,日后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军中的位置已经给你留好了。” 说到报酬的时候,男子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一听到军中的位置,立即抬起了眼眸, “多谢小姐!” 门关上,女子已经离去,外面光线似乎更暗了,黑衣男子压着心头的激动耐心等待着。 或许是期待太久的事情突然实现太过高兴,又或许是两全其美的结果让他的良心甚慰,以至于他的感觉钝化了。 当利刃贯穿心肺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有感到疼痛,只是难以相信,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小姐从来不相信活人,你办完了事,也可以永久地闭嘴了。” 倒地的最后一瞬间,背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第8章 上山 葫芦村,晨光熹微。 白家人吃过早饭,白建章就领着三个儿子去村后砍竹子,云团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爹爹,我也要去。” “团团,你手受伤了,跟娘在家里待着吧。”罗惠兰担心闺女。 “娘亲,团团的手已经不疼了,我要跟着爹爹出去玩,回来再陪娘亲。” 云团奶呼呼的声音,甜而不腻,白建章听得心头一热,将云团扛在脖子上,“好,带着俺闺女去。” 白三羊羡慕起来,“爹,你都没扛过我呢。” “来,大哥抗你,把你鼻涕擦擦。”白大牛虽然才十二岁,但是长得健壮。三羊欢欢喜喜爬到大哥背上去。 父子俩一人扛一个,只有二狗扛着工具,嘴里叼着草,在前头开路。 云团看着前面的二狗哥,他长得一双招风耳,衬得人更瘦了。云团不禁有些心疼,她的家人都太瘦了,只有她白白胖胖的,尤其是白三羊,瘦小的身子顶着一颗大脑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光斑,一家人沐浴着点点日光,沿着小路走向村后的竹林。这里是公用的竹林,村里人都可以砍。 绿竹猗猗,竹叶潇潇,一大片竹林从山脚绵延到村落后面,像是倾倒了一瓶翠绿墨水。走入竹林中,翠竹修长挺拔,遮天蔽日,竹林中的微风如经过雪洗一般,带着凉气。 几人挥臂砍竹,没砍几棵呢,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干什么呢?偷竹子偷到你大爷头上了!” 云团抬头一看,是之前那个不让自家人进村的高大汉子,一脸横肉,膀大腰圆,后面跟着一个妇女,估计是他的婆娘。 白建章早已认识了这个人,上前解释道“张山哥,是这样,我家房子塌了,所以砍点竹子修补一下。我问了里尹,这里的竹子是公用的。” “里尹那是说葫芦村的人可以砍,你是葫芦村的人吗?”张山抬着下巴问。 “户头已经立好了。”白建章说。 “就算立了户头,现在这竹子也没你们的份,来年的竹子长出来,你们家才能砍。” 这是什么歪理?云团看他这架势,好像对他们家十分有敌意。 说罢,他将白家人砍下的几棵竹子都给抱走“这竹子是我们葫芦村公用的,不是什么张三李四来了都能砍的。” 大牛气急,上去要抢,被白建章拦住。他们家刚来,昨天已经闹过一场,不能再随随便便惹事。 张山得意“有本事上后山去砍野竹子去,那里面没人管得着你。不过山上有什么东西,那就看你运气了。” 白建章忍着怒气,拉着四个孩子离开。 看白家人走后,张山跟妻子炫耀“一群傻蛋,山上哪有什么竹子,让他们找去吧。” 张氏撇撇嘴说没说什么,觉得丈夫这样欺负人也太不厚道了。 “爹!”大牛问,“他们不讲理,凭什么咱们任由他欺负?” 二狗摇摇头说“大哥,咱们刚来,村里人都看着呢,昨个已经闹了一场,要是这时候再打起架来,不管咱们有理没理,人家都会觉得咱们家好惹事,以后咱们家在村里就更难了。” 大牛无奈叹声气。 路上碰到一个七八岁小孩,手里攥着一把鸡毛草,白建章笑着上前问“小孩,你知道去后山的路吗?” 小孩刚一抬手要指路,他娘叫一声“狗蛋!”快步跑过来,往他屁股上招呼两下,“什么人你都说话,惹上晦气怎么办?!”说着,拉着儿子逃也似地走了。 白家五人站在路边,脸色黑黑的,路过的村民都远远避开,不跟他们说话。 白建章叹一口气,牵着云团的手,摸索着找上山的路。 人走后,狗蛋娘跟村人咬耳朵“这家人肯定有晦气,你没看见那周寡妇都吃亏吗?跟他们家沾上都要倒霉,以后要离远一点。”村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一家人很快找到了上山的路。山上入目都是葱葱郁郁,但没见到有竹子。眼看快半晌了,几人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爹,那人骗咱的吧?山上哪里有竹子?”白大牛问。 白建章也开始怀疑了,要是今天砍不到竹子,去接爹娘的计划就又得往后推迟,他心里也有些焦虑起来。 “往里面再走走。” 云团很久没到山里了,之前跟着那几个人一直关在马车里。现在她觉得山里空气是如此的清新,阳光是如此的明媚,在家人身边的感觉是这样好! 忽然“啼啾”一声,一个悦耳的鸟叫声传入耳内,云团睁开眼,看到一只浑身翠绿、泛着金光的小鸟在面前的小树上,扑闪一下翅膀低低飞了出去。 云团不由自主跟着,一个转角,她就看到一片碧玉般的竹林,苍翠的颜色似乎将天空都染绿了。 “爹爹,哥哥,这里有竹子!” 白建章闻声赶来,惊讶不已。 这里不仅有竹子,这里的竹子比刚才的竹子长得还要好,旁边还有一大片白茅草。白建章心头感慨,她家闺女咋这么好运气呢? “大牛,你跟我砍竹子,二狗,你带着弟弟去采白茅草,团团,跟在你二哥身边,别乱跑,注意别碰到手。”白建章安排一下,一家人开干起来。 还没砍几棵呢,那边传来白二狗的声音“爹,这有一窝野鸡蛋!” 紧接着,白三羊也叫起来“爹,这有一片蘑菇呢!” 白建章直起腰看,忽然面前掉下来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只刚断气的肥兔子,估计是老鹰抓的掉了下来。 “孩子们,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第9章 青蛇 砍完竹子,白家人满载而归。白二狗捡了一筐野鸡蛋,有十几个,用白茅草盖着,他还贴心地留了一些给野鸡妈妈。 白三羊摘了一背篓鲜蘑菇,云团则在竹林里用没受伤的手采了半篓子竹荪,都用白茅草盖着。白大牛的背篓里面,则盖着一只肥兔子。 “爹,今天真是走大运了,捡了这么多东西。”大牛低声喜道。 “大哥,这多亏了那个张山,要不是他把咱们赶走,咱们还捡不到这些宝贝呢。”二狗捂着嘴嗤嗤笑起来。 “这都亏了你们妹妹找到竹林了。”白建章扛着一大捆翠竹说,回头又问,“团团,走得动吗?走不动爹抱着你。” 云团手里握着一把小野花,浑身上下都是青草野花的香味,兴高采烈跟在众人后面,说“爹爹,我不累。” 这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玩得最开心的一天了。 回到家里,罗惠兰已经将家里里里外外都精细打扫了一遍,破旧的门窗被拆下来等着修补,地面撒了水扫的干干净净,一家人的衣服被单全部洗干净挂在门前。 因为门前没有树,罗惠兰在地上插了一根木棍用来系晾衣绳。 “弄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罗惠兰接下孩子们身后的背篓,脸色骤然一喜,“哪来的大肥兔子?” “天上掉下来的。”白建章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乐呵呵地说。 “净瞎说,天上怎么会掉兔子。”罗惠兰斜瞥了一眼丈夫。 “真的,娘,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还捡了十几个野鸡蛋、弟弟妹妹还捡到好多蘑菇呢!”二狗提着背篓一脸骄傲地给罗惠兰展示。 罗惠兰更加惊喜了,“这么多蘑菇,吃不完还能拿到镇上卖!” “这都是妹妹找到竹林,我们才有这种好运气。”大牛说。 罗惠兰这才相信,她总觉得自家这个小闺女自带福运,总是能给家里带来好运气。她高兴地嘴合不拢,吧唧一口亲在云团的额头上,“你们爷几个也累坏了,今晚上给你们弄肉菜吃。” 白建章喝口水,立即开始干起活来,先是将茅草拿去晾晒,然后削竹子劈竹子、修门窗,大牛二狗三羊在门口空地上晒起了蘑菇。 云团无事可干,将手里的野花在门口种了一排,小小的一团在地面上慢慢挪动着,经过的地方长出了一朵朵小野花。 白建章看着闺女这么喜欢花草,说“等明个修个小院,院子里开块地专门给闺女种花。” 云团听闻,高兴地站起来,颠颠蹦了两下“谢谢爹爹!” 太好啦,有了小花园,就可以把祖祖给她种的花草种到外面,到时候爹娘和哥哥也可以看到美美的花啦! 白建章看了看媳妇插在地上的木棍,跟媳妇说“门前还要种两棵树,夏天可以乘凉,还能给你晾衣服。” 罗惠兰忙活着做饭,听了嘴角弯起,自家汉子细心又体贴,就算家里条件再艰苦,日子也能越过越好。 晚上,罗惠兰把兔子肉分成两份,一份洗干净泡在凉水里,这样天气还能放两天。拿一份用蘑菇一起炖,将杂面掺上剁碎的野菜贴在锅边,等肉炖熟了,饼子也熟了,沾了肉汤,香得掉牙,三兄弟早就在吞咽口水了。 “开饭啦!” 盛好饭,几人一人手里一个大饼子,就着肉菜吃起来。蘑菇吸收了兔子肉的香味,吃起来就跟嫩滑的肉一样,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吃完肉菜,再拿一块饼子撕成块泡在汤里,呼噜呼噜喝下去,顿时整个人都舒坦了。 小云团小口地吃着,嘴角噙着笑。虽然这兔子肉没有祖祖做的好吃,但这么多人一起吃,怎么就觉得变好吃了呢? 白家人住的远,等肉香味飘到村里其他人家那边,已经淡的不剩什么了,但狗蛋娘还是闻出来了“他爹,我怎么闻到有肉味?” “你这馋嘴婆娘,还想吃肉呢,这过完年才几个月,又想吃了。”狗蛋爹坐在炕边喝着菜粥。 这葫芦村虽然比白家村富裕多了,但家家户户也就过年那段时间能吃点肉,平时没几户人家吃得起。 吃饱喝足,罗惠兰打发一家四个男人去烧水擦身子。她用破布围起一个隐秘的地方,端来一盆水,给自己和小云团擦洗。 “闺女就是干净啊,比那些臭小子香多了。”罗惠兰用棉布给云团擦身子,小姑娘全身上下白白嫩嫩,在山上跑了一天,也没有一点汗味。 查看了下闺女的手,罗惠兰惊奇不已,这才一天的时间,已经结痂了?可能小孩子就是长得快,罗惠兰也没多想。 第二天,白建章和大牛在家修房顶、支灶台、搭厨房,罗惠兰则是带着三个孩子继续上山采茅草和蘑菇。 有了昨天的经验,三人很快采了几背篓的蘑菇、竹荪,将那片竹林里长出来的蘑菇几乎都采光了,又采了茅草盖住。罗惠兰这次亲自过来,也深感诧异,这成片成片的蘑菇,她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 云团四处探索,发现一棵香椿树,树上的香椿芽正嫩。云团顿时想到了香椿炒鸡蛋,喊来罗惠兰“娘亲,这边有好吃的。” 罗惠兰过来,采了一大把香椿芽,夸奖自家小闺女“你这眼睛尖,有口福,晚上给你们做香椿炒鸡蛋吃。” 云团开心极了,想着爹爹说要给娘亲种树苗的话,又寻摸到一棵桂花树苗、一棵柿子树苗,二狗给连土挖了准备回家种门口。罗惠兰又砍了几棵竹子,这才准备回去。 母子几人下山时,正好碰到砍柴回家的张山。他看到几人扛的竹子,心中纳闷怎么山上还真有竹子?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过呀? 他心中好奇,往山上走去。顺着几人的脚步,他也找到了那片竹林,近前一看,不禁叹道“我滴乖乖,这竹子长得可比山下的好多了,这要是砍了,拿到镇上能卖不少钱呢。” 惊喜的张山拿出砍刀就准备进竹林砍,一只脚刚踏进去,忽然迎面横过来一根绿竹,他没看清正要伸手,那“绿竹”突然朝他吐出一根蛇信,嘶嘶声震得他耳膜发颤,蛇信差点舔到他的鼻子。 娘嘞!竟然是一条大青蛇,有人手臂粗! 张山一个激灵,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下一秒温热的尿液就顺着大腿噗呲呲流下来,他转身边跑边喊,一路尿着跑回家。 “哎哟老娘哎!”张山一口气跑回家,鞋都跑掉了一只。 院里面他媳妇张氏正在给孩子洗头,闻声几个萝卜头挨个抬起头来,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个萝卜头,抬头问他们爹“爹,你咋了?” “我滴娘嘞,碰见蛇精了!” 第10章 抄家 张山的经历白家人这边可不知道,他们去两趟竹林了,都没碰到大青蛇。 晚上,罗惠兰拿出来两个野鸡蛋,准备给爷几个做香椿炒鸡蛋吃,却被二狗用手挡住。 “娘,咱家六口人呢,你这两个蛋够谁吃的?”二狗说。 “你还能当饭吃呢?一顿吃个两三个,够吃好长时间的。”罗惠兰用手指点了下二狗的脑袋。 二狗再次拦住他娘,说“娘,我听说,城里人爱吃野物,这野鸡蛋卖起来可比鸡蛋贵,一个野鸡蛋能换两个鸡蛋。明天咱们去街上,把这一篮野鸡蛋卖掉,可以买六十多个鸡蛋呢。”二狗眼里闪着精光。 罗惠兰一听,心动了,她家二狗子脑瓜子就是好使,这样一来,家里人能吃更多的鸡蛋。 一家人达成共识,但也想尝尝野鸡蛋什么味。晚上罗惠兰用两个野鸡蛋煮了一锅鸡蛋野菜汤,就着饼子呼噜呼噜每人都喝两大碗。 第二天一大早,白建章、罗惠兰就带上云团准备去镇上,一则是家里粮食吃完了,要再买点;二则是去钱庄将金子换成碎银子,也好使用;三则也探探路,准备摆个摊卖鸡蛋和蘑菇。 之所以带上云团,也是想看看镇上有没有丢孩子的。 葫芦村离镇上近,几人推着车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一路上云团都在睡觉,一到镇上,她就清醒了,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事事都很新奇。 此镇名为青云镇,街上铺的大条青石,沿街有卖烧饼的、卖馒头的、卖包子的、卖糖葫芦的,还有茶馆、酒肆、书肆,有布庄、成衣店、胭脂水粉铺、香料铺,更有那打铁的、修碗的、卖药的,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团团想吃什么?娘给你买。”罗惠兰怀揣着钱袋子,一脸宠女儿的笑容。 “团团想吃那个。”云团手一指对面的果子铺,其名为李记果铺,店门口一溜排的各色果干,云团看了直吞口水。 “好嘞,”白建章将推车停在店门口,“乖乖等着,爹娘给你买来。” 店小二十分热情,“客官来的早啊,今儿的韵果儿、皂儿糕、梅子姜、胶枣、梨条儿都是新卖的,给孩子来点?” 这还是夫妇俩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不知道好不好吃,也不知道价钱,有些不知所措。 云团自己爬下车,小小的人儿刚有摆架高,她看了一圈,每样她都想尝尝,但是爹娘的钱不能乱花,于是只选了一样,韵果儿。 罗惠兰花了十文钱,给云团买了一包韵果儿。云团先捏了两颗递给夫妇俩尝尝。 “哎哟,可真甜啊。”白建章和罗惠兰砸吧着嘴,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甜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团团以后挣大钱,给爹娘买好多好多果子吃。”云团坐在车上,嚼着韵果儿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夫妇两个听了感动的不行,自家三个儿子可从来没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呢,果然还是生女儿好。 夫妇两个推着女儿喜滋滋地走在街上,忽然对面冲过来一队兵马,马上的军官威风凛凛疾驰而过“奉旨抄家,闲人回避!” 百姓被兵马冲的四散逃开,白建章急忙护住妻女躲在路边,路人皆是冷汗津津。 “人有旦夕祸福啊,没想到咱们这位青天大老爷也能落到这个地步。”一位烧饼摊的老者叹道。 “可不是吗?听说前阵子还丢了闺女,今天又被抄家,这位县令爷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么倒霉呢。”另一位行人跟着说道。 丢了闺女?白建章夫妇对视一眼,难道云团是县令爷的闺女? 白建章给罗惠兰使了个眼色,罗惠兰很默契地用衣服盖住了云团的脑袋,紧紧搂在怀里,不让人看见。白建章则去跟人打听 “老人家,这位县令为什么会被抄家呀?”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官场复杂啊,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还要连累家人。”烧饼摊老爷爷继续做烧饼,他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家还丢了闺女?可真是可怜啊,不知道县令千金有多大了?”白建章不着痕迹地打听。 “县令家一共三个千金,没有儿子,前段时间一起丢了,年纪我们也不清楚,最小的也就三四岁样子吧?人家闺阁千金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县令家的闺女都丢了,这镇上是不是经常丢孩子啊?还有哪家大户人家丢过孩子吗?”白建章又问。 “那没听说,只听说县令家的丢了。”老者回答道。 “嗨,这事说不清,说是丢了,或许是县令提前知道了自家的祸患,将三个女儿送走了呢。”另一人紧跟着说。 白建章一听,更加确信云团是县令家的闺女了。 夫妻两个避着人,匆忙到钱庄将金元宝换了十两银子,去粮店买了一袋大米一袋粗面并一小包粗盐,就开始往回赶。 回程路上,又遇到刚才的兵马,这回多了两个囚车,上面分别是本县县令陆衡和他的原配夫人。两人均被剥的只剩下中衣,头戴枷锁,脚穿镣铐,披头散发,后面还跟着一群家仆。 许是陆大人是个好官,沿途的百姓眼中均是不舍,有的默默掉眼泪,呜呜之声隐约可听见。 白建章也停了下来,将吃饱睡着的云团喊醒,叫她好好看看囚车上的两个人 “团团,别出声,多看几眼,记住这两个人,他们是你的父母官啊。” 刚睡醒的云团呆呆的,看着囚车越行越远,心中有一种悲苦的感觉。 第11章 卖蛋 白大牛、白二狗和白三羊点头跟捣蒜一样,二狗问“爹娘,以后团团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咱们家了?” “那肯定的,她是你们的亲妹子,但是等长大了,也要出嫁出去的。”罗惠兰说。 “太好了,我希望妹妹慢一点长大,这样就晚一点出嫁。”白大牛憨憨地说。 白三羊最高兴,他说“有了妹妹,我以后就是哥哥啦,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好了!都睡觉去,一群臭小子们。”白建章将三个儿子赶去睡觉,夫妻两个也安歇了。 过几日房子修好后,罗惠兰背上鸡蛋和蘑菇,领着二狗去镇上摆摊。 这个朝代,农家妇女上街卖点东西赚点家用很平常。罗惠兰捡了个干净地方,将鸡蛋、蘑菇和竹荪摆放整齐。 娘俩来得早,街上行人不太多。罗惠兰便让儿子先看着,自己去买一些家用东西,顺便再给小闺女买点果子带回去。 罗惠兰走后,白二狗一个人看着摊子,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人过问他的鸡蛋和蘑菇。 白二狗善于观察,他蹲在路旁,看街边卖烧饼的叫卖 “卖烧饼咯!刚出炉的烧饼,油汪汪、香喷喷,又酥又脆哦。” 白二狗听得咽了几下口水,用脑子想了想,张了张嘴开始喊 “卖鸡蛋咯,山里野鸡蛋,又大又新鲜。” 路过的人瞄了他几眼,二狗瞬间有些脸红。 一旁又来了个卖豆腐的,放下摊子就开始吆喝 “千年石磨出来的琼浆液,百沸汤煮出锅的水晶糕哟!快来尝快来看,吃上一口赛神仙!” 果然一吆喝,好些妇女围上去,你一块他一块地买起来。 白二狗受到启发,不甘落后,放开嗓子吆喝起来 “凤凰窝里金鸡蛋,王母座下雪花裙,一口鸡蛋一口荪,身康体健无忧心!” 喊完后二狗自己都惊了,还挺押韵。他来了自信,胆子变大,当街吆喝了一遍又一遍,还左手一个野鸡蛋,右手一朵白竹荪,有人路过就伸手过去展示。火山文学 白二狗越喊越忘情,脸皮越厚,差点就当街起舞了。一位身着翠绿布裙、描眉点唇的姑娘路过,二狗直接将鸡蛋递到人面前,“姐姐,尝尝野鸡蛋吗?” 那姑娘眉眼一皱,往后一闪,面上怒气冲冲,夺过鸡蛋就砸过去“哪来的野小子,什么脏东西就往我脸上送,吓了我一跳!” 二狗不及防备,被鸡蛋砸中了头,蛋白蛋黄流了一脸,睁不开眼,他用手抹了一把,委屈地快哭了“你干什么砸我的蛋?” 第12章 白裙姑娘 翠裙姑娘掐腰作势要骂,忽然一道轻柔中带一丝忧心的声音响起“流萤,不得无礼!” 二狗循声望去,只见翠裙姑娘身后出现一个白色身影,身姿袅娜,纱裙边绣了银丝牡丹,腰间垂下淡粉丝绦,头戴白色帷帽,风掀起娟纱一角,露出耳畔的一粒珍珠。 二狗有些呆了,难不成他喊“王母座下雪花裙”将仙女给喊下来了? 姑娘约莫十二三岁,个头比二狗还高,说话如燕语莺声“小兄弟,你没事吧?” 蛋黄流到了眼睛边上,二狗有些看不清,伸手又抹了一把,他身上补丁落补丁,脚上的草鞋快磨散了,狼狈的样子让眼前的姑娘心生愧疚。她伸出柔夷,递过来一方洁白丝帕,道“用这个擦吧。” 翠裙姑娘急了,“小姐,你怎能用自己的帕子,用奴婢的!”说着,唰一下也递过来一方绿帕子,看着比小姐的帕子还要大。 二狗撅了撅嘴,伸手接了小姐的帕子擦脸,“哼,我才不用你的呢!” “嗨你!”翠裙丫头又要生气,却被小姐笑着拦住。她问二狗 “小兄弟,你这鸡蛋,真的是野鸡蛋吗?” 二狗说“真的真的,我和娘在山上茅草里发现的,很新鲜的。你见过野鸡吗?红脸蛋长尾巴,能飞老高呢!” 二狗扑腾着双臂,做飞翔状。 周里尹正捧着碗,蹲在院门口大槐树下吃饭,见云团过来了,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小团团来了?吃过饭没有?吃点爷爷家的面条吧。” 白建章客气摆摆手,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你来的巧,村里正有一块肥田无主呢,就是贵点,一亩地要三两银子。”周里尹擦擦嘴说。 这么贵,白建章听了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但是家里这么多人要吃饭呢,该掏的钱还是得掏。 “只要是肥田,贵点也应该的,我准备先买个三亩地。”白建章衡量了一下说道。 “三亩地?你家这么多人口,可不够吃的呀。”周里尹说。 白建章也没有办法,手里总共也就十两银子,还得剩点预备给爹娘看病,家里这阵子的口粮也得买着吃才行。 “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只能先买这些。等以后攒了钱,再多买点好田。”白建章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行吧,你下午就跟我去衙门立个契书,记得准备好契税。”周里尹一仰头将碗里的面汤喝尽。 “好,好,谢谢里尹。”白建章没想到这么顺利,对周里尹连连弯腰。 话音刚落,路过的张山忽而踏步过来,面带怒色,“三叔公,你这是要卖地?你可不能偏着外人呐,我家七个儿子呢,我也要买地!” 第13章 买地 张山人高马大,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是村里面儿子最多的,大家也因此有些惧怕他,凡事都给点面子,因为怕日后他儿子长大了报复。 槐树下乖乖站在白建章腿边的云团一听,有些惊奇了,这不会是七个葫芦娃吧? 莲莲醒着的时候,有一次给她讲过七个葫芦娃的故事,大娃力大无穷,二娃眼观千里,三娃铜头铁臂,四娃五娃能喷火喷水,六娃能隐身,最神奇的是七娃,有个能装万物的紫葫芦。 很巧的是,云团现在也有个紫葫芦。 云团一直期待能见到葫芦娃,到时候她要做八娃! “你早不买晚不买,怎么偏偏这时候买?你那七个儿子还小呢,等长大了再说吧。”周里尹拿着空碗,双手背在身后,想平息争执。 “那可不一样,我现在不买,你卖给别人了,以后我儿子上哪买地去?”张山往前一站,身影将白建章都盖住了。 他睨了白建章一眼,眼中十分看不起。 一旁其他出来吃饭的村民,听说这件事,也凑上来“里尹,我们家也想买一块。” 这就好像小猪抢食吃一样,人不买他不买,人一买他抢着买。 “我都跟人家白兄弟说好了,他家只买三亩地,剩下的你要买都买去吧,还有四亩地呢。”周里尹说。 “那不行,四亩地哪够啊?再说了,这还有其他乡亲要买呢,你不能先紧着外乡人卖吧?” 白建章急了,这事关家人的生计呢,可不能让步。“张山兄弟,你家要吃饭,我家也要吃饭,你不能这样啊。” “你家吃不吃饭关我屁事?三叔公,”张山转向周里尹,伸出三个手指,“我出三两一钱银子一亩地,这样你要是卖给别人,可就对不起村里了。” 哎,他就是看不惯外乡人,宁愿多花钱,也要将肥田都买回来。 周里尹沉默了,这卖地的钱都是村里公有的,卖的钱作为公用,有人出高价,他也只好卖给高价的。 白建章脸色慢慢紫涨起来,张山也摩拳擦掌,毫不示弱。 看到张山比自家爹爹又高又壮,云团登时担心起来要是张山跟爹爹打起架怎么办?自己可打不过这个大块头啊,而且他还有七个葫芦娃! 很担心爹爹被欺负,云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白建章一低头,看到女儿白嫩嫩怯生生的脸,心中怒气只好压了下去。 周里尹将白建章拉到一旁,“建章啊,这样吧,村里还有一片低洼地,价钱比较便宜,只要一两银子一亩地。看你家这情况,我觉得不如先买这块地,好好侍弄,也能产不少粮食。我带你去看看。” 白建章无奈,抱起闺女跟着里尹去了村边上一块单独的地。 这块地面积有七八亩,地势比较低洼,靠近后山,现在田里面还有一片烂水坑呢。 “这片地由于太低了,一下雨山上的水都流到这里,容易淹坏庄稼,不过种水稻倒是可以。”周里尹嘴上热络说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块地不好种,烂水坑臭泥巴,种小麦吧容易淹死,种水稻吧水又不够。 日光照的白建章睁不开眼,面前茫茫一片土地,带给他的不是希望,而是生活的艰难。 如今那肥田是别想买了。外乡人到新地方扎根落户,就是这么困难。但是再难也比在白家村好,土地年年颗粒无收,树皮草根都吃光。 “行吧,里尹,这片地我买了。”白建章沉吟良久,做出这个决定。他觉得人勤地不懒,只要他自己肯干,地里一定能种出来粮食。 “好!”周里尹如释重负,“这片地不好种,一共八亩地,我只要你七两银子就行了。” 便宜了一两银子,但白建章并没有多高兴,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云团抱住爹爹的腿,仰起脸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爹爹,不担心,祖祖告诉团团,遇到困难不要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建章被闺女说的鼻子一酸,将云团一把抱起。周里尹再次惊叹“建章啊,你家这闺女是个小才女啊,这话都知道?” 白建章知道自家闺女是县令千金,那肯定自小就熟读诗书的,打着哈哈说“我这闺女自小就聪明。” 白建章刚跟着里尹立完契,天上就下起了雨,雨滴连珠成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新来的白家人买了村里山边上的一片烂水坑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里,人人听了都摇头叹息,认为白家人不是蠢就是中邪了,那块地能种出来什么? “这白家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啊,钱真是白花了。” “我看不傻,你们有良田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买了那块地还能种点什么出来吃,不买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能种什么?种虾莫儿(古代对蝌蚪的称呼)出来吃啊?我看他们家迟早得饿死。” “你们瞧这大雨,明天他们家的田都得变池塘。” 村里人议论纷纷,张山更是在家里看着雨幕得意,这外来户斗得过张周氏,可斗不过自己。 白家人窝在刚修好的一间茅草屋里,大牛跟他爹像两个门神一样一边一个蹲坐在门边;二狗躺在炕上嘴里嚼根草;罗惠兰坐在小方凳上编草鞋。 忽然“噼啪”一声一个炸雷,吓得三羊嗷呜一声一头扎进娘怀里,复又想起了妹妹似的,将捂着耳朵的云团脑袋搂着一起扎进娘怀里。 外面大雨滂沱,屋内的白家人个个盯着天空发呆,对未来的担忧笼罩在他们心上。 第14章 挖池塘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开始放晴,东边太阳升起来,西边天上挂上了一道彩虹。灰蓝色的天空中,一朵月牙儿点缀在彩虹旁边,清丽和绚烂融合在一起,真是大自然才能画出来的美景。 白建章一夜没有睡着,大清早就起来要去地里看看。田里要是真淹成了池塘,春耕可怎么办呢? 云团从炕上爬坐起来,揉揉眼睛。大牛二狗和三羊都在睡觉,只有白建章夫妇起来了。 “爹爹,你要去哪里?团团也要去。”看到白建章脸上担忧的神色,云团央求父亲带上自己。她觉得只要自己陪伴爹爹,爹爹就不会很难过了。 “团团不睡了?”白建章温柔地问。 “不睡了,团团要跟爹爹一起出门,外面一定很好闻。”说着,云团皱着鼻子嗅了嗅。 以前祖祖在的时候,最喜欢雨后的清晨了,他说清晨的气息很好闻。 罗惠兰给云团穿好衣服,白建章抱起女儿一起出了门。 经过一场大雨,门口两个移植的小树苗已经焕发生机,不远处云团种下的小野花,也一个个挺立起胸膛,正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起来。 “爹爹,我种的花都活啦!”云团高兴地拍手。 “是呀,以后爹给你翻个小花园,你想种什么花就种什么花。”白建章用脸贴了贴女儿的小脸蛋,逗得她咯咯直笑。 他心中感叹,有女儿真好啊,生活再苦,每一天也都是甜的。 父女两个踱步到了村边,这一片烂水坑地远离村中其他农田,自成一块,西边接邻后山脚,此时一道白练般的水流正哗哗地从山脚流到自家田里。 远远望去,田里的水面泛起微微涟漪,倒映着天空中的彩虹和月牙儿。 白建章眉头深深皱起来。他抱着云团踏着水,往田里走去,这积水都快到小腿肚了。靠山的一边地面稍微高些,远山的一边几乎成了水塘了。 等水都浸下去或者晒干,可不得小半个月? 白建章愁眉苦脸四处张望,心里盘算着今天就得开始挑水,将水都弄出去,赶紧种粮食,收成再差,也能收点口粮出来。 云团屁股坐在爹爹的小手臂上,一手揽着爹爹的脖子,低着头往下瞧。这水倒是很清澈了,但还不如莲莲的池水好看。 清晨的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吹皱一池春水,撩起云团的额发。她敏锐地看到,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爹爹,爹爹,”云团激动地用小手拍着父亲的肩膀,“水里好像有鱼!” 白建章一愣,立即弯腰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这水里面,有好几簇黑黝黝的小鱼苗在欢快地游动。白建章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虾莫儿,真的是小鱼苗。 “奇了怪了,怎么下一场雨,水坑里出现鱼苗了?难不成是从山上冲下来的?”白建章大惑不解。 云团欢喜道“爹爹,我们挖个池塘养鱼吧,这样娘亲和哥哥就能吃到好多鱼啦。” 挖池塘养鱼?白建章突然脑瓜灵光乍现这里地势低洼,正好挖个池塘养鱼,挖出来的土可以堆高其他的土地,这样就可以种田了! 白建章脑袋好像被点化了一样,我滴乖乖,这么好的主意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有八亩地,完全可以挖一下不大不小的池塘,不仅可以养鱼,还能种莲藕菱角,池塘里的水还能浇地,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对对!爹真是急糊涂了,还要去挑水呢,不如就挖个池塘。还是团团聪明啊,爹这就回去,带你哥哥们来挖池塘!” 白建章抱着云团,脚底生风,蹚着泥水就跑回了家。 整整一天,白家人几乎全家上阵,在田地东面挖了个小池塘,小半分地大小,小腿深,这下地面上的积水都流到了小池塘里。 劳累一天,白建章和罗惠兰脸上都是汗水,却带着喜悦的笑容,“这下好了,过两天地面就能干了。” 白家三兄弟变成了泥人儿,一个个都累得腰酸背痛。 晚上,罗惠兰将舍不得吃的那半只兔子做了个蘑菇炖兔肉,用香椿炒了四五个鸡蛋,贴了锅贴子,一家人吃的满嘴流油。 谁知第二天到田里一看,昨天挖的小池塘,竟然已经盛满了水,水面都要溢出来了。 “老天爷,这水怎么越挖越多了?”大牛傻眼了。 白建章踩了踩旁边的田地,干的差不多了,这水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是地底水冒出来了? “爹,不得是挖出了个泉眼来吧?”二狗趴在水池边向下望,刚挖的水池,水底还有些浑浊发黄。 “再挖大点。”白建章撸起袖子,带着家人继续挖池塘。白三羊和云团年纪小个子矮,蹲在旁边看他们干活。 正值春耕,葫芦村的人来来往往都忙着下地干活,远远看见白家人低头弯腰在地里挖土,都心生疑惑,却不敢上前,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霉运。 离白家茅草屋住的最近的是宋家,他们家祖上几代也是外迁过来的,但是因为生活了很久,早已脱去了外来户的标签。 宋家汉子名叫宋安邦,平时最喜钓鱼。这天他牵着自家的老黄牛从地里回来,远远看见白家人地里一片明晃晃的水池子,顿时心痒起来。 本来他也不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干脆走过去攀谈起来 “白家兄弟,你这是准备养鱼啊?” 这还是村里第一户主动跟白建章说话的人家,白建章还有些惊讶,看对方一脸善意,就聊了起来。 有第一个人出头,就有第二、第三个人跟着过来。聊着聊着,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围在白家新挖的池子跟前。 第15章 发糖 外来户、挖池塘,这在村里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鲜事。 农家人没什么娱乐活动,便都聚在了这一处议论纷纷。不仅有男有女,渐渐地有好些小孩子过来玩。 狗蛋也要去玩,被他娘给拽回家去了。 村里的小娃皮肤都晒得黑黑的,平时吃的不好头发也黄黄的稀稀的。 唯独云团一头黑发、雪白的脸蛋透着粉色,大眼睛双眼皮,卷翘的睫毛垂在眼尾,像是眼角画了一条小小的燕子尾巴,让人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她。 云团身穿一件三羊衣服改小的青色小褂,斜背着一个小布兜,布兜里装着罗惠兰给她买的韵果儿。她乖乖地站在三羊身边,很快就有几个五六岁的大男孩并几个小女孩凑了过来,伸手拉她 “小妹妹,跟我们去那边一起玩吧?”一个名叫铁头的男孩说。 云团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喜色,还未开口,三羊已经迈前一步挡在了男孩面前,“干什么?这是我的小妹妹。” 铁头也不生气,反而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妹妹长得真好看啊,好像是画上的仙童。” 白三羊骄傲起来“画上的仙童也没有我妹妹好看。” 几个女孩子也凑上去,摸摸云团的头发,戳戳她的小脸蛋,一个个笑嘻嘻的。 云团被逗笑了,笑起来眼睛变成一对月牙儿。她伸手掏一颗韵果儿出来,踮起脚递到铁头嘴里。 铁头一愣,他刚跟着爹从地里回来,手脏兮兮的,就张嘴接了韵果儿,甜丝丝的感觉瞬间盈满口腔,让他觉得好像是吃了仙丹一样。 铁头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跟即也张开了嘴,等着云团投喂。云团也没有丝毫犹豫,小胖手又掏了一颗出来,送进姐姐嘴里。 其他孩子见了,纷纷在后面排起了队,张着嘴等云团的韵果儿。白三羊着急起来,“团团,这么多人,你的果子可不够啊。” 云团一眼望去,果然好多孩子,大的有七八岁,小的还没有她高,她伸出双手看了看,皱起眉毛,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她的韵果儿真的不够了呀。 后面的孩子见她犹豫,一个个眼巴巴张望着。 云团小脑袋瓜转了转,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她用白白净净的小手,将一颗韵果儿掰成两半,一个小孩吃一半,这样所有的小孩都能尝到果子味道了。 于是,一旁围观的大人们就见到神奇的一幕 一群孩子乖乖地排排站,张着嘴。小云团像个小先生一样,一颗一颗掏出来韵果儿,小心翼翼掰成两半,一个孩子嘴里放一半,所有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开心地跟过年一样。 “好甜啊,好好吃啊!” 有的孩子不舍得吃,又从嘴里吐出来,小心翼翼一口一口舔着。 村里人看在眼里,心里对白家的印象都改善不少。 分到最后,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头上绑小红花的六七岁女孩,一把拍掉云团递过来的半颗韵果儿,“谁吃你家的脏东西,这果子我家多的是!” “你不吃就不吃,干嘛弄掉我的,你赔我!”云团一噘嘴,气呼呼拦在女孩面前。 白三羊和铁头立马也围了上来,铁头低头介绍“她是胡家的二闺女,名叫胡青锁。胡家是咱们村的大富户,家里住的是青砖大瓦房,平时果子换着花样吃。” 白三羊点点头,虽然看不上团团的果子,但不该伸手打掉,没礼貌! 胡青锁不怕云团,但是这俩男孩一起上她可打不过。 她立即扯着嗓子喊“姐!姐!你快来,有人欺负我!” 立即有一个十多岁、柳叶眉、狭长眼、白皮肤、戴斗笠的姑娘快步走了过来。 铁头又低声介绍“这是胡家的大女儿,名叫胡朱弦,生了场大病刚好。” 白三羊心说,你小子真是万事通,啥都知道。 胡朱弦上下打量了下云团,浅浅一笑说“我家小妹娇惯成性,失手弄掉了你的果子,这样的小事没必要闹吧?” 云团一听,这话说得,怎么好像做错事的是她? 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很快反应过来,小手一叉腰“不对,她不是失手,她是故意的!” 云团内心哼,本团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白三羊和铁头也说“是啊,分明是你家小妹不讲道理在先,怎么说是云团闹呢?” 旁边几个吃糖的小孩也埋怨说“你不吃给我们吃啊!” 胡朱弦微笑的脸上闪过一瞬不悦,“半颗果子而已,不值几个钱,这一文钱你拿去吧。”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文钱。 白三羊怒了“给钱就完事了吗?!别拿钱侮辱人!” 云团一把就接了过来。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韵果儿呢,不亏不亏。 白三羊“……” 你就这样拆你哥的台? 云团喜滋滋把一文钱装好,复又瞪圆了眼睛对胡青锁说“哼,这次就算了,下次我的东西可不给你吃了!” 胡青锁也瞪回去“谁稀罕你的脏果子!” 胡朱弦则笑吟吟地说“我们家果子当饭吃,青锁肯定不会眼馋。不过我看你们家先攒钱买粮食吧,万一田里种不出庄稼,到时候你们就后悔买果子吃了。” 云团不可置信“当饭吃?你牙还能要吗?” 祖祖跟她说了,吃果子多了牙齿会坏。 胡朱弦没理会,拉着妹妹离开了。 白三羊转头安慰自家小妹“团团,别难过,等以后三哥长大了,给你买个果子铺,到时候馋死她们!” 胡家、张家等人自恃身份,不与白家人接触。但也有那贫穷的人家,愿意聊上几句话。 “你这养鱼也不行啊,要是天上不下雨,你这塘不就干了?”另一位汉子说。 这块地村里人都知道,只要是不下雨,这里地面就是干的,养鱼那是不可能的。 白建章直起腰擦擦汗,“我也是突发奇想,没想到这里好像接着地下水,水越挖越多了。” 围观人群一个比一个好奇,这地里还能冒出水来?这些年从来也没见过啊。 此时张山也赶着牛从地里回来,见到村人都围在那边,还以为都在看白家人“水田”的笑话。这好事他能错过?便兴致勃勃赶了牛过去。 他松了自家公牛去吃草,就挤进人堆,未开口人先笑,大嗓门中气十足“围着么多人,是看白家人挑水的吗?” 等看清眼前景象时,他愣住了,白家怎么在这里挖了个池塘? 周围的地面上,水也都汇聚到池塘里,早就变得干松了。 “张山,人白家兄弟可比你聪明,还挑水?人家直接挖个池塘!挖出来的淤泥种地还肥着呢!”一名村汉拄着锄头笑道。 “白兄弟你走时运啦!挖个塘还能出水,以后浇地都不用愁了,还能养鱼养虾呢!”宋安邦最喜欢钓鱼,听说能养鱼都激动坏了。 他卷起裤腿下去蹚了蹚,顺便洗了下脸,忽然惊喜地叫起来 “哎哟!还真有小鱼儿呢!快看快看,一群群的,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宋安邦像是发现了宝贝似的,引得村里人伸长了脖子往水里看,那一簇簇黑黝黝的,可不就是小鱼苗吗? 第16章 公牛发疯 “哎哟,这可奇了怪了,哪里来的小鱼啊?这烂水坑里可从来没见过有鱼虾的。” 已经离开的胡朱弦闻言眼神闪了闪。 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周里尹都大的老爷爷看了看池底,说道“这样事也是有的,听老人说那鱼呀虾呀也有藏在那干了的池底的,一旦有了水,遇水就活!还能下小鱼小虾呢。” 胡朱弦皱起眉头还能这样?不过早知道这有鱼,就叫爹买下了。这下又错失一个赚钱的机会。 她心头虽然懊恼,但觉得白家人养不出来什么东西,遂又丢下这件事,拉着妹妹快步回家去。 马上太阳大起来,可要把她晒黑了。 围观的男女老少都当做一件极为稀奇的事情,眼里又是惊奇又是羡慕,这白家人运气真好,七两银子买了八亩地,还顺带一个能养鱼的鱼塘,以后可不是有吃不尽的鱼了? 张山听着周围人嘴里的羡慕之词,看着白家人喜悦的神色,自己脸色越来越黑。 这块种不出庄稼的烂地,到他白建章手里就变成宝贝了?要知道挖个坑就能养鱼,他早把这块地买下了。火山文学 他可有七个儿子呢,以后娶妻头疼着呢,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全都买那七亩肥田了。 可恨!可恨!因为这白建章,自己还多出了一钱银子的价钱,结果却让这货捡了漏! 他冲动起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直接抢过白建章手里的铲子,怒喝一声“谁允许你在这里挖池塘的?要是坏了村里的风水怎么办?!” 白建章差点被推倒在水塘里,抬眼看到是张山,心头一股气上来,直冲脑门 “我在我自家田里挖田,怎么还碍到你的事了?” 这个张山,之前和自己抢着买肥田,现在又来自家积水田里闹事,这是逮着自家欺负呐? 张山向来豪横,在村里人面前更不想落下风,信誓旦旦地说 “这池塘不能挖!风水都没看过,你想挖就挖?要是坏了葫芦村的风水,你担当的起吗?” 宋安邦看不下去,帮腔说道 “我说张山兄弟,你是请人算过啊?不就是挖个池子,能坏了什么风水?再说了,这是人家的地呀。” 张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乡亲们,你们可别忘了,这白家人为啥搬过来,是因为他们那年年发洪水,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我可听人说了,这都是因为惹怒了一些水妖,所以才兴风作浪。” 一听水妖,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憷,又听张山继续说 “现在他们在咱们村又挖个池塘,要是把那水妖引过来了,祸害的可就是咱们了!” 这无中生有、胡编乱造的话,倒真的把乡亲们吓唬住了。一个个收敛了神色,看着白家人的眼神都带上了点嫌恶。 “你胡扯!”罗惠兰骤然骂道,“你和水妖是亲戚啊你这么知道?你说能招来就能招来啊?!” 张山却丝毫不恼,反而带着笑说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听说而已。乡亲们,我还听说了,真有那遇着天灾的村子,为了保住自家村子,想了恶毒的法子把灾祸引到别的村去。谁知道这白家人一来就挖池塘,不是为了避灾呢?” 话音未落,白家人已经是满面怒容。白大牛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啊”地一声直接扬起一铲子池水泼到张山身上。 “哗啦!”众人惊得纷纷散开,张山也向后撤了一步,他嘴角一扯,趁机说道 “你们看看,别看他们家小女儿会说会笑的,这家人骨子里就粗暴蛮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 “你!” 村里人没有接话的,但也没有帮忙澄清的。 白建章扫视一圈村里人,狠狠攥住拳头。这个张山就是利用他们刚来没几天,村里人不信任,在这里造谣生事。如果此时闹起来,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深吸几口气,狠狠瞪了张山一眼,那眼光似乎要将张山吃了似的。张山看了也心头一跳,生怕对方扬起锄头就砍自己。 但白建章只是走过去捡起工具,招呼家人继续埋头干起活来。 张山不禁眯起眼睛软骨头一个,真好欺负! 白大牛到底年轻气盛,还要去跟张山理论,被白二狗拦住胳膊。白二狗一边弯腰挖土,一边跟自家哥哥高声交谈 “哥,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现在不能呼他嘴,且等着。这葫芦村三面环山,有条河也离得好几里地,我倒要看看水妖什么时候在这里兴风作浪。” 这话是说给张山听的。但众人听了也觉得有理,白家村就在河边,田地被淹也正常;葫芦村离河这么远,基本不可能发洪水,祖祖辈辈也没见过啊。 张山听了脸上愤愤不平。他爹都不敢说什么,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竟然敢对他指手画脚、指桑骂槐的,让他觉得自己威严扫地。他拿过旁边一个锄头,就往池子里推土 “乡亲们,不能叫他挖池塘,会给咱们村带来灾祸的!快,大家把池塘给填上!” 白建章立即扔了工具蹚水跑过来拦他。眼看两人即将打起来,众人赶紧避开。 白三羊拉起云团往一边跑,懵懂的云团被哥哥拉着跑,没人注意到,她颈上的青色玉坠,闪出一道细小的光芒。 云团似有所察地回头看,惊奇地睁大眼睛,指着手说“哥哥,牛牛,牛牛!” 众人哪顾得看牛?眼看两个汉子要打起来,一个个心里隐隐地兴奋雀跃起来葫芦村好久没这么热闹的事情啦! 突然,一声响亮的牛叫之后,张山家的大公牛像是着了魔一般,低着头,牟足了劲向池边奔去。 张山正推土呢,完全没注意身后的牛。众人都没搞清状况呢,还以为这牛要跳水。 下一秒,牛头一拱,张山整个人被撞飞,扑通一声,摔进了水池子里,溅起一大片池水,哗啦啦犹如碎玉断珠,全都泼到岸边。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一片惊呼。 现场气氛陡然直转。水泼之后众人都从雀跃变成了惊吓,惊魂未定,抱孩子的抱孩子,扛农具的扛农具,尖叫声此起彼伏,都以为张山家的大公牛疯了。 白建章慌忙护住妻儿,看向岸边,三羊已经带着云团躲到了一边,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自家那小闺女,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看着公牛一脸地惊奇。 张山被撞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爬起来,浑身的黄泥水,大骂道 “谁他娘的敢踹我?!咳咳咳……” 第17章 搜查 等看清后,竟然是自家的大公牛站在池边,昂头朝他哞叫几声,似是警告一般。 “是你家牛顶的!” 张山?!! 大公牛昂首哞哞叫几声后,复归于正常,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甩甩尾巴,慢悠悠转回头,往路边吃草去了。 众人???这又好了? 公牛走远,村里人这才回过神来。宋安邦扑哧一声笑了 “张山,怕不是你家牛都看不惯你在这操事,直接给你拱下池子去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这也是奇了怪了,这牛怎么突然顶起你了,还是你家养的牛呢!”其他乡亲都笑话起来。 张山气得嚷道“都是这白家,这水池里有水妖,所以我家牛才发疯!” “我呸!别人家老黄牛咋没发疯呢?再说了,牛顶的是你,难不成你就是水妖?我看你是嘴上不积德,现世报!”罗惠兰大大出了口恶气。 一旁的男女老幼都笑了起来。 张山又羞又怒爬上岸,又不舍得打自家的牛,只好牵着牛,愤愤地骂“你这不长眼的畜生,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匆匆回家去了。 张山走后,白建章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乡亲们,我们白家背井离乡,望邻里多照顾。要是我家这池子真养出了鱼,到时候我给每户都送一条!” “那感情好!”有几个汉子喝彩起来,但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对白家人,还持观望态度。要是白家人真的带来了灾祸,还是离远点好。 “白家兄弟,你这鱼我也不能白吃,帮你挖点塘泥吧。”宋安邦率先说。 “真是谢谢宋家兄弟了!”白建章夫妇十分感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一定要给宋家多送几条鱼。 回家后,罗惠兰还特意送了几个鸡蛋到宋家,感谢宋安邦帮他们家挖池塘。 另一边,张山回到家,他最小的儿子老七刚会走路,一见到父亲这个模样,直接吓哭。 “哎哟,老儿子,别哭别哭,爹这就去洗洗去。”张山慌忙去哄孩子,不哄还好,越哄孩子哭得越猛,完全认不出这是他爹了。 二娃闻声出来,大喊道“娘!爹掉粪坑里啦!” “什么掉粪坑!”张山拴好牛,拎起桶,“我就是掉水池里了。” 他媳妇张氏出来,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张山愧地不行,赶紧打水去洗澡。 张山被牛拱这件事,很快传遍了葫芦村,众人都当做一件稀奇好笑的事情,晚饭时都端着饭碗在村口谈笑。 张山到哪都被笑,心中对白家的仇恨更添一层,心中暗道别让我找到机会,否则我让你白家好看! 白家人劳累一天,回家刚做好晚饭,门就被扣响了。 白二狗去开门,云团跟在背后,原来是铁头哥哥,他正是宋安邦的儿子,被他娘宋嫂子派过来送些自家腌的咸鸭蛋。 铁头将咸鸭蛋塞给二狗,说“我娘说,以后都是邻居,马上要春耕了,你们家要是用牛,可以借我家的。” 二狗眼睛一亮,有牛犁地那可太方便了,转头就去告诉爹娘。铁头在门口扭捏着没走,招招手叫云团过去,从兜里掏出来几个花生,放到云团手里。 “团团,花生给你吃,以后你也叫我哥哥好不好?” 云团手里握着花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小姑娘两腮像是塞了果子似的,鼓鼓的让人特别想摸。 铁头就没忍住,上手戳了戳,刚想要捏捏,“啪”地一下被人打在手上,立即闪电般缩了回去。 “臭小子,趁我不注意就想捏我妹妹的脸,看我不打你。”白二狗抱臂坏笑。 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飞跑回家去了。 白二狗将云团抱起来,严肃地教导她“团团,以后不可以让人随便捏你的脸,只有爹娘和哥哥可以捏,记住了吗?” 云团虽然不懂,但知道哥哥肯定是对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团团听哥哥的话。” 白二狗十分满意,这个妹妹又乖巧又听话,真想抱着不松手。于是他自己捏了捏云团的脸。 第19章 变脸捕头 “这……这怎么受得起?”夫妻二人诚惶诚恐,这么贵重的东西谁敢收? “嗯?”那少年陡然变脸,看向二人,疑问的语气听起来不容抗拒。 白建章“……收收收。”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不收赔礼还不行。 云团懵懵懂懂,小胖手举起来玉佩,瞪大眼睛细细地瞧。 环佩镂空雕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白玉莹润无暇,透过它,林捕头又回忆起月余前的事情。 潮湿灰暗的地牢里,身着囚衣、憔悴不堪的陆县令和陆夫人眼中闪着泪光,奉上这块环佩 “望元恺庇护一二……” 想到还有另外两个不知流落到何处,林元恺心头掠过一阵惆怅。 “哥哥,谢谢你……”云团探身过去,轻轻抱了抱林捕头的脖子,忽闪忽闪的黑眼睛看着他,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二位可以回去了。”林捕头一秒换脸,又成了冷心冷面的捕头。 “是是是,这就走。” “娃娃很可爱,好好抚养长大,你们的福气在后头。”他又补了一句。 “是是是!”夫妻二人点头如捣蒜。 林元恺大踏步走出偏房,对一排捕快大声宣布 “罪臣之女并不在此处,即刻前往别处搜查!” “林捕头,”那个挨了一脚的大胡茬急道,“刚刚那个什么叫白团子的,有很大嫌疑呀。” 林捕头少年老成,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本捕头亲自审查的,你还有疑问?” 大胡茬连忙低头“不敢不敢。” “还不快走。” “是是是!” 于是呼啦啦一阵,大胡茬手脚并用爬上马,往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什么没捞着还挨一顿踹! 林捕头翻身上马,勒住缰绳,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云团一眼。 呵,不愧被叫做白团子,真跟白面团子一样。 林元恺一声呼和,引着众位官差出村去了。 罗惠兰紧紧将云团抱在怀里,一股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眼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 “娘的乖女儿啊……” 白建章被弄得一头雾水,本来以为大祸临头了,没想到啥事没发生,还白得了一块美玉。 他盯着这环佩若有所思,对罗惠兰道“这玉好好放起来,不要让人知道。” 罗惠兰点点头,仔细收好。 夫妻两个抱着女儿回到家,大牛三兄弟赶紧围上来“妹妹没事吧?” 云团小脑袋依偎在罗氏怀里,不复刚才发糖时的活跃,大牛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爹,妹妹被吓坏了。” 白二狗摸摸云团发红的脸蛋,怒冲冲地说“脸都被捏红了,这群不干人事的狗官!” 云团忙解释“二哥,有个官差哥哥很好的,还给我擦眼泪呢。” 二狗挠挠头“真的?那还是有些好官差的。” 白三羊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妹妹平安无事回来了,眼泪还在流,仿佛被抓的不是云团,而是他一样。 云团乖乖地走过去,拉了三哥哥的手“三哥,别哭,团团给你擦擦。” 说着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三羊脸上的泪痕,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学着那林元恺的方式安慰自家哥哥。 三羊哇地一声,抱住云团哭得更狠了“妹妹,哥哥不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不哭不哭。”云团像个小大人一样,耐心而温柔地拍着三羊的背。 白三羊渐渐止了哭,抿着嘴,脑瓜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历经一场有惊无险的波折,一家人感情更深厚了,都十分珍惜难得的安宁日子。 张周氏欢天喜地等了一天,只等到了“白家闺女不是罪臣之女”的消息。 她失望得不行,嘴角都要撇上天了,说“我说呢,看她那没福气的样子也不像县令千金。” 在宋家的帮助下,白建章加快速度犁地挖池塘,等地犁好了,池塘也挖得差不多了,约莫有半分地的面积,深约到大腿。白建章砍来竹子,沿着岸边围了个竹篱笆,又从山上移了棵小桑树种在岸边。 原来一下雨就积水发臭的烂水坑,如今变的有水有田有树,待到绿苗冒出、桑树长高,这里将会是一片静谧祥和的田园风光。 这些做完,剩下的播种的事情交给罗惠兰和两个儿子,白建章则准备动身回老家接父母过来。 他跟媳妇商量了一下,这次带着云团一起过去,也顺便躲一躲这阵子的搜查。前一次遇到好人给遮掩过去,后面要是再有人来搜查,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云团高兴地不得了,背上娘亲给她做的布兜,里面装了好吃的,坐上爹爹从宋家借来的牛车,出发去白家村接爷爷奶奶去了。 第20章 白家村 白家村距离这里百十里路,父女两个乘着牛车晓行夜住,三四天路程就能赶到。 云团一路游玩,正值春日风光,路上草长莺飞,蝶飞蜂舞,迎面都是和煦的春风和沁人心脾的花香。 “爹爹,好好玩啊,以后爹爹也带团团出来玩好不好?”云团摇晃着小脑袋说,迎着阳光的面庞,让她的笑容更加耀眼了。 白建章赶着车,笑着说“你呀,就是见得少,以后见得多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了。” 路遇一丛野蔷薇,云团兴高采烈地去采花,白建章则放牛去吃草。 “一朵红的,一朵粉的,一朵白的,再来一朵红的……”云团认认真真地采花,突然脚下一滑,云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哟,这是什么?”云团在地上摸了摸,摸到一把褐色的小圆球。 正疑惑间,忽然脑海里传来莲莲的声音 “团团。” 云团还坐在地上,惊喜道“莲莲!你醒啦?” “嗯,我醒了,你可捡到宝贝种子啦,悄咪咪放到我这里种,别让爹爹发现哦。” 云团立即缩了缩脖子,张大眼睛四处一望,还好还好,爹爹在不远处喂牛呐。 云团握住种子,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种子已经不见啦。 “好啦,现在,往前走十步。” 云团乖乖按照莲莲的话往前爬了一段距离,看到一株绿色的草,周围没有其他的杂草,悄悄长在蔷薇丛下面。 “这是什么?”云团问。 “叫你爹爹来,他知道的。”莲莲说完,好像又睡过去了。 云团叫来爹爹,白建章扒开一看,忽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人参啊!” 人参?人参是什么?云团不知道,但好像是跟金元宝一样宝贝的东西。太好啦,她又帮爹爹找到宝贝啦。 白建章小心翼翼将人参挖了出来,看这品相,得有百年的时间了。这人参长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所以才没被人发现,没想到自家闺女过来采花,给找到了。 他不禁打量了下一旁捧着花的女儿,她真的不是福星下凡吗? “爹爹,人参有什么用?”云团问。 “人参,可以用来治病的。” 哦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个宝贝,怪不得莲莲让自己挖出来呢。 父女俩继续赶路,很快到了白家村。 在云团的印象中,白家村一定很漂亮,小河边盛开着花花。没想到这里满目荒凉,零星的几棵树,树皮也都被扒光了。 重回故地,白建章无限感慨涌上心头。村边几十年的大柳树,已经被砍了;村边和田地里,已经和河水连成一片;村子里的房屋塌的塌,倒的倒,没有一丝人气。 整个村子里的人,没剩下几户了。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一阵争吵的人声,而且好像是从自家的方向传来,白建章挥鞭加快速度。 果然,自家院子里正围了好些人。白建章定睛一看,正是他大伯那边的几个兄弟。 第21章 人参 众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这不是白建章吗?竟然没饿死在外面? 陈老太抖了一抖,不敢相信自己还能见到儿子,顿时没了争斗的气势,哀嚎一声哭了出来“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是想趁我不在家,逼死我爹娘是不是?!”白建章双眼冒火。 大堂哥脑子转的快,赶紧变了脸,笑道“建章啊,你误会了,我们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二叔二婶病的严重,我们是想劝她卖了房子和地筹钱治病呢。” “用不着你操心!都给我滚!”白建章一点面子都不给,甩起鞭子赶人。 “哎哟,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可是你堂哥,上门来照顾下你爹娘,你不感恩不说,还赶人走,哪有你这样的?”大堂哥质问起来。 “之前我爹娘快病死的时候,我求到你们家,你们不仅一文钱不给,还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现在,我们不求你们了,你们竟还贪心不足,要收走我们的地,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堂哥,都滚!” 白建章暴怒起来,鞭子乱挥,几个堂哥都被他这疯魔的样子吓到了,纷纷逃窜出去。 “哼!给脸不要脸,以后走着瞧!”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儿,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爹娘都要被他们逼死了!” “娘,爹呢?”白建章急问。 “在屋里呢,快不行了,你去看看吧。”陈老太捂着脸说。 车上的云团一听,就紧张起来,她不希望爷爷和祖祖一样离开。脑瓜子转了转,她爬回车内翻出了一个小布包。 屋内,白老头奄奄一息,白建章抱起父亲要去看郎中,被他娘拦住 “章子,别费劲了,不一定瞧的好,而且咱家也没有钱看大夫了。” 白建章一愣,他来时也没有带多少银子,三两银子都在家里放着呢,拉着爹回去,不知道爹路上能不能撑的下来呢? 白建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要是自己能挣钱,爹也不至于病这么重都看不了大夫。正焦急无奈时,云团手里捧着个布包走进来 “爹爹,人参,给爷爷吃,能治病。” 陈老太揉了揉眼睛,这是谁家孩子啊?莫不是天上的仙童下来了? 白建章眼睛一亮,对啊,还有个人参!真是救了命了。他赶紧拿了人参到厨房,小心地切了几片,给他爹熬人参汤喝。 一口人参汤下肚,白老头果然悠悠醒来,一睁眼就落了眼泪“章子,你回来了?” “是,爹,我在外面扎了根,回来接你和娘了。” 人参果然有奇效,白老头醒来之后,不仅能说话了,整个人气色都好了。白建章又拿出带来的口粮,去厨房煮了些汤饭,端给爹娘吃。 云团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帮着爹爹忙活。 陈老太和白老头看着跟在儿子屁股后面叫爹的小女娃,不知道儿子怎么走了一个多月多了个女儿。 白建章悄悄告诉二老“这是我路上捡来的孩子,没爹没娘,我当女儿养了。” 陈老太看着这女孩,十分乖巧懂事,长相也讨人喜欢,当即搂在怀里 “哎哟,我三个孙子,正欠孙女呢。乖乖,叫奶奶。” 云团一开始有些认生,现在熟悉了,奶呼呼地喊“爷爷”、“奶奶”,喊得老两口心里暖烘烘的。没想到自己不仅能再见到儿子,还能有这个漂亮的孙女,这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爹,娘,怎么几个堂哥都过来了?他们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白老头叹息一声“你大堂哥几兄弟这次回来,就是要接你大伯大伯娘走的。只是走之前,他想把家里的几块地卖了。他看咱们家你不在,我又快死了,便想把这地收回去。” 白建章一拳捶在炕上,“真是太过分了,这还是亲戚吗?爹,娘,你们跟儿子搬出去吧,儿子在青云县落了脚,不仅有房子住,还买了田地。” “爹爹还挖了池塘,里面还有鱼呢。”云团骄傲地说。火山文学 “章子,你过得好爹心里高兴,可是爹过去了,这一身的病不是拖累你们吗?”白老头担忧起来。 “爹,你说哪里话,再穷再苦也不能不管爹娘啊。儿子把您接过去,一定能把病治好,你以后还要当太爷爷、太姥爷呢!”白建章眼角含泪说道。 “好,好,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们搬家过去。”陈老太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 另一边,白建章大伯一家也收拾齐整,出发前往青云县,他们的新家正好也是在青云县。 第22章 神奇耗子药 话说白建章出发之后,罗惠兰带着儿子就在家中耕种、打理,每天早出晚归,不仅田里料理的妥妥当当,家里面也收拾的十分漂亮。 当初因为是荒废的房屋,四周好大一片宅基地也都一并卖给了白家,因此他们家周围的土地都可以使用。 门前被她用篱笆围了个院子,院子里翻了块土地准备给女儿种花;角落里围了一个鸡棚,小鸡仔就放在里面养;屋子后面也翻了土地,撒上菜种子,以后就不用到处挖野菜吃了。 白大牛和白二狗更是从山上挖来好些种类的花草树木,种在自家前后。 张周氏看得眼红心热的。要不是这外来的白家人,这片地方都是自家的。上次那几个官差怎么不把白家的小闺女抓走,把白家人都抓走,抓走了这地方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这官差真是不办人事! 张周氏越想越气,趁着夜晚大家都睡了,偷偷拿了拌了耗子药的鸡食撒到白家的院子里。 “哼!叫你罗惠兰嘚瑟,明天养的鸡就全都死翘翘。” 第二天,罗惠兰照例先去鸡棚里喂食,没想到刚买回来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鸡仔,长得飞快,现在快有两个拳头大了。 “哎哟,这鸡怎么长那么快,一夜之间个子窜了不少呢。”罗惠兰乐呵地不行,再过几个月,小鸡就能下蛋了,到时候自家几个孩子,每天都能吃上鸡蛋。火山文学 张周氏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路过白家的院子,偏头打听,分明听见小鸡仔叽叽地欢快叫声,她万分不解 咋回事?难道是下的药太少了? 当天晚上,张周氏又拌了满满一盆鸡食,专门等到子时全村都睡的时候,来到白家院子全都撒下去。 “这下我看你的鸡还能活不!” 接连两夜,张周氏都没能好好睡觉。第二天一起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困得不行。她儿子张丰收疑惑问道 “娘,你眼圈怎么这么黑?夜里偷鸡去了?” “臭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张周氏揉揉眼睛,吃过早饭又窜到白家那边,正巧看到宋嫂子在白家院子站着,和那罗惠兰似乎在聊什么。 “好呀!终于都药死了吧?我得过去瞧瞧。” 说着,张周氏来到了白家的篱笆外面,嘴角一挑“怎么了宋嫂子,有什么热闹啊?看你俩聊得挺欢啊。” 罗惠兰一看是这个女人,就不怎么搭理。 宋婶子为人客气,说道“是有件稀奇事,罗妹妹家养的鸡,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子,我正跟她讨教如何养鸡呢。” 什么?鸡还没死,竟还长得飞快? 张周氏伸头一看,可不是吗?前两天还是一只手大的小鸡仔,现在长得快有她的脚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家的耗子药根本没毒,还能让鸡长得快? 张周氏压下心中的疑惑,默默回家去。拿出那剩下的耗子药,闻了闻,想了想,脸上显出一阵窃喜,都给拌了鸡食鸭食。 这么神奇的耗子药,得给自家的鸡鸭都吃点,说不定一夜之间就长成大鸡大鸭了! “咯咯咯,快来吃,多吃点,明天就开始下蛋。”张周氏喂了鸡鸭,心满意足去睡觉。 第二天,还在补觉的她,被自家儿子大力摇醒“娘!快起来,出大事啦!” 张周氏醒来,激动道“啥大事?是不是咱家的鸡鸭全都长大了?” 张丰收两条眉毛都耷拉下来“什么呀?咱们鸡鸭全死了!” 轰隆!张周氏仿佛脑门上被劈了一道雷,她鞋都顾不上穿,跑到院子里。 只见满院子都是死去的鸡鸭,伸着腿,东一只、西一只。 第23章 霸气奶奶 “哎哟我的鸡啊!我的鸭啊!这可怎么办啊?这都是我用银子买来的呀,就指着它们下蛋去卖呢!” 张周氏往地上一坐,也不管地上的鸡屎鸭屎,捶足顿胸地哭喊“老天爷你怎么不长眼啊!不让白家的鸡死,偏让我家的鸡死!你怎么对得起我家男人啊!” 话音刚落,突然轰隆一声,青天白日竟然打起雷了!吓得张周氏一骨碌爬起来,捂着嘴手直抖“老天爷,都怪我嘴上没把门的,不小心把你也骂了,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我自打嘴巴子。” 说着,在张丰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张周氏一巴掌接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 他娘是被刺激疯了吗? 另一边,白建章将家里收拾好,让爹娘和云团都坐进牛车,准备回葫芦村了。 好巧不巧,他大伯一家也正巧往外走,两家人走的还是同一个方向。 白老头名叫白楠,娶的陈氏名陈翠莲,也就是云团现在的奶奶。夫妻两个育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远嫁外地,常年不回家。 白老头的大哥名叫白杉,娶妻刘氏,育有三个儿子。老大白建金,娶妻小刘氏,育有一儿一女;老二白建银,娶妻小陈氏,育有两个女儿;老三白建贵,娶妻胡氏,尚未生育。 早年间,老大白建金外出闯荡,在外面立了足,将二弟白建银也带了过去。这两年又将白建贵领了过去,还在那边娶了妻。兄弟三个在村里算是有本事的,向来看不起白建章一家。 白杉虽然和白楠是亲兄弟,但因为小时候爹让弟弟去读书识字,让他在家里干活,心里生了怨恨,和弟弟很不睦。爹娘去世之后,两家人来往更少,还不如邻居亲近。 白老头病重的时候,他大哥白杉的媳妇刘老太不让借钱,导致两家直接决裂了。 刘老太和陈老太两个人更是水火不容,妯娌之间吵了几十年。 刘老太自恃三个儿子,已经压了陈老太一头;而且自家三个儿子都争气,都比白建章强,这些年更不把陈老太放在眼里。 如今看着陈老太的驴车跟在他们的牛车后面,刘老太朝后坐,陈老太朝前坐,两妯娌面对面,很快掐了起来。 刘老太看穷亲戚跟着自家就不爽 “弟妹啊,你们这是狗皮膏药啊?怎么搬家了还跟着我们,不会是想上我们家打秋风吧?” “去你娘的!我去你家打秋风?你没看到那天你几个儿子上我家来抢地契嘞?知道的说是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嘞!” 陈老太有儿子在身边,底气都足了很多,出口毫不客气,看得云团一脸佩服自家奶奶的战斗力不弱啊,比娘亲还厉害呢! “我儿子那是怕你拿回去补贴你娘家!”刘老太眼尖地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奶娃,问道“哪里捡来的奶娃?自己一家人都要饿死了,还捡娃娃,我看你是叭拉狗咬月亮——不知天多高!” 陈老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连忙用手捂住云团的耳朵,不让她听到这些话,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听那老妖婆子胡说,你就是俺的亲孙女!” 云团很配合地点点头,圆滚滚地站起来,小手一背,气势凌人地说道“老妖婆,你胡说!” 刘老太气得横眉倒竖“骂谁老妖婆呢,你个小兔崽子……” 一句话没骂完,陈老太已经脱了草鞋隔空甩过去,正中刘老太的嘴巴子。 云团震惊她奶奶真是投掷高手! “哎哟!你敢扔我,我是你大嫂!”刘老太气急,伸手把自己的鞋扒拉下来扔过去,趴地一声落在云团家的驴车上,陈老太眼疾手快捡起来,往一边远远扔出去。 “哎你!还我鞋子!” “你个老妖婆,看你穿什么!”陈老太哈哈大笑。 陈老太扔的是草鞋,反正也快散了,不要也罢;刘老太因为搬家,今天全身穿的都是簇新的衣裳,鞋子也是新做的布鞋,那可舍不得扔,急忙叫大儿子停车去捡鞋。 谁知道她家拉车的牛不知道怎么抽了风,突然加快速度疯狂朝前跑,刘老太和白大伯差点给颠出去。 “哎哟老天,这牛是肿么了?!” 白大伯家的车一路飞奔,绝尘而去,一会就没影儿了。 陈老太还纳闷呢这守财奴老妖婆,平时一棵烂菜叶子也舍不得丢,新鞋就不要了? 没一会,白建金的牛又掉头疯狂往回跑,路过云团家驴车的时候,陈老太看见大嫂一家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刘老太在车上像个破麻袋一样一颠一尺多高,一身骨架子都快晃荡散了。 “哎哟喂,老大,老大快停车,你爹和你娘快被颠死了!” “哈哈哈哈哈,这老妖婆,遭报应了吧!”陈老太开怀大笑,觉得骂一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到儿子和孙女后,整个人都更精神了,身体也舒服了,好像病痛消失了一样。 白家的车因而超越了大伯家的牛车,远远走在了前面。 云团对自家奶奶一脸崇拜“奶,你真厉害!” 陈老太更加嘚瑟了“你奶厉害的还在后面呢!以后谁敢欺负你,跟奶奶说,奶骂死他!” 陈老太已经知道,救了自家老头子命的人参,可是这个小孙女找到的。要不是小孙女,老头子早就一命呜呼了。她从心里眼里感激这个白白胖胖小孙女,打定主意当成亲孙女看待。 爷孙四人很快返回了葫芦村,一到家白建章就赶去请郎中。陈老太则牵着云团的手将三间茅草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给看了个遍,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嘴里不住地赞叹 “好啊,好啊,儿媳妇你们算是立住脚了。这房子、这菜园子,打理的多排场!看这鸡,长得多壮实!” “门前一棵桂花树,招贵气!柿子树事事如意!好,好,是个兴旺的样子!” 陈老太激动的不行,要不是罗惠兰拦着,还要跑去田里看看呢。 不多久白建章领着郎中过来了。郎中给白老头看了看,摇了摇头 “老爷子病拖得挺久了,要想根治,得不少银子呢。” 第24章 运气太好了 “不碍事,多少银子我们都治病。”白建章道。 郎中看他一眼,悄悄拉到角落里说“要人参,你买得起不?” 白建章两眼一喜“买得起,买得起!” 正好路上挖了一根,本来想卖钱呢,现在正好来治病吧。 “当真?其他的药材也不便宜呢,要治好,十两银子打不住。” 有了人参,白建章十分有底气,当即就让郎中开药方抓药。 郎中看完白老头,白建章又让给他娘看看。 陈老太“我身体好着呢!还能跟你大伯娘骂上个三天三夜,不用瞧!” 结果刚说完话,陈老太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倒地,吓得云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奶奶!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还要护着团团呢!” 郎中把了把脉说道“老太太也是血气不足,这几天又劳累,肝火旺盛,也需要药材进补一下。”也开了药方让去抓药。 幸好,云团放了心。她家有人参,奶奶喝了就没事了。而且莲莲那里还种了好多人参,这几天都发芽啦。 莲莲说了,等人参长成了,可以拿出去卖,能卖好多钱钱,到时候就能给爷爷奶奶买好吃的、买好衣服穿、买好鞋子穿。 “平时的吃食也得跟得上,要不然吃再多药都不行。”郎中撂下最后一句话,打眼瞄了下这家人的破茅草屋,摇了摇头离开了。 白建章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这剩下的三两多银子,也只够个爹娘抓药的,那全家人的口粮还是个问题。 第二天,他就跟着宋安邦准备上山打猎去。 葫芦村的人靠山,平时农闲的时候,就会上山打个鸟、弄个陷阱,搞点猎物补贴家用,也改善下伙食。 白建章从小生活在水边,对于打猎不甚了解。但是入乡随俗,他决定跟着宋安邦这个老大哥好好学学打猎的本事。 葫芦村背靠大山,山上常年有野物活动,听说深山里面还有猛兽,但少有人碰到过。 “你有完没完……”一回头,宋安邦差点吓尿了裤子。 白建章手里举着一条黑蛇,软踏踏地耷拉着,好像已经断气了。 “你从哪弄条蛇来?!” “我没弄啊,走着走着就看见脚边一条黑蛇,我就捡了起来。”白建章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常,好像捡的不是蛇,而是一块石头一样。火山文学 “……你也是憨胆大,要是有毒咬你一口怎么办?”宋安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事,这种黑蛇没毒的,而且刚断气。”白建章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宋安邦定定心神,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事不过三,打猎还是得靠技术。 又走了一段路,宋安邦一直没听见后面叫哥了,他终于放了心看吧,运气不是一直都在的。 正当他要回头传授一下自己的打猎经验时,一回头,哪还有什么人影? 宋安邦慌了,这可怎么办,第一次带人上山,就把人弄丢了,回去怎么和罗家妹子交代啊? “章子!章子兄弟!你跑哪去了?” 低声喊了一句,没人回应。宋安邦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今天为了彰显自己的打猎本事,他带着白建章往深山里面走了走。 此刻身边的陪伴突然消失,徒留他自己,顿时一种孤独和恐惧感沿着背脊爬上去。 “兄弟啊……你在哪里?可别吓我。”宋安邦觉得事情也太诡异了,都要哭了。 “我在这呢。”右边传来了白建章的声音,宋安邦一颗心落了肚,随即又有些生气,甩着步子走过去,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不跟紧自己,多么危险啊! 绕过荆棘丛,宋安邦彻底傻眼了。 白建章正蹲在一片蘑菇丛前手忙脚乱地采蘑菇呢。 那真是好大的一片蘑菇啊,最大的长得都有他手掌大了。 “宋哥,快来采,这好多蘑菇啊!”白建章喜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第25章 跟踪 这蘑菇晒干拿去镇上卖,不都是钱吗?家里孩子也爱吃。 宋安邦木了一瞬,才想起来拿下背篓,上前跟白建章一起采蘑菇。两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背篓就装满了,还剩下好大一片呢。 “我说白家兄弟,你这啥眼神啊?”其实宋安邦心里想问的是你这啥运气啊? 可是他不愿意承认别人运气比他好,于是换了个说辞。 “嘿嘿,我也不知道,一转脸就看到这一片蘑菇了。”白建章龇着个大牙,满面红光,起身将背篓背在身上。 真好,第一次进山打猎就这么多收获,嘿嘿。 “走啊宋哥,继续往里面看看,这片蘑菇明天咱们再来采。” 宋安邦不得不服气“你头里走吧,我跟着你。” 白建章也不作假,抬腿往前迈去。他现在觉得,靠山居住真好,山里面遍地都是宝贝。 在白建章的带领下,两人在深山里面乱窜一通,最后一人手提两个肥美的野兔、两只野鸡,脱了衣服兜了一包野鸡蛋,背上背着一筐野蘑菇,乐呵呵地下山去了。 一开始宋安邦还有些不服气,但后面就真香了,跟着白建章捡捡捡,笑得比白建章还开心。 “章子,明天咱还来捡宝贝吧!”宋安邦微笑相约。 “好!” 要不是手里都提着东西,两人恨不得都手挽手了。 嗯,运气特别好的时候,连硬汉都能给你化出一身柔情来。 罗惠兰带着儿子下地打理,照顾爷奶的任务就落在云团和三羊的肩上。 接连几天,云团都乖乖陪在爷爷奶奶跟前。渴了给他们倒水,冷了给他们盖被。虽然才三岁,但看起来很有照顾人的经验了。 白老头和陈老太都很欣慰,觉得这个孙女聪明又孝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都是云团从祖祖那里学到的。 祖祖病重的时候,云团一个三岁小娃就是这样陪在祖祖身边,她因此也知道了如何照顾生病的人。 这几天陈老太的脸上都是喜色。不仅因为老伴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还因为儿子学打猎很有成效,每天都能带回来不少猎物。 要早知道这样,她早搬过来了,谁成想住山边能这么好? 有了野物,白家人伙食改善不少。上次进山砍竹子捡到的兔子,就是一家人唯一的肉食了,也早就吃完了,好一阵子没见荤腥。 这次白建章带回来的猎物,不仅能吃,还能卖。尤其是那黑蛇,蛇胆拿到街上卖了一两银子,加上野兔蘑菇鸡蛋卖的钱,零零散散也有快三两了。 这下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就都够了。 罗惠兰晚上就着野鸡汤,用粗面做了手擀面,从菜园子里拔了几颗白菜放进去煮,咕嘟咕嘟,鲜香嫩滑的鸡汤面就出锅了。 白老头坐在床边呼噜呼噜吃面条,吃着吃着就擦擦浑浊的眼泪。他没想到,自己家还能有吃鸡汤面的时候,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眼看着儿子媳妇勤奋肯干,日子蒸蒸日上,他也受到了鼓舞,一定要把病养好,也给家里出一份力。 他们家,不比大哥家差。 翌日一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宋安邦已经带齐了装备,早早等在了白家的篱笆院外。 白建章帮媳妇挑完水,匆匆背上背篓准备出发。 然而出发之前,腿上又多了个挂件。 云团抱着不撒手“爹爹,让团团也跟着去吧?” 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你,好像下一秒你摇头之后,就要掉金豆豆。 看得一旁的宋安邦不自觉地一脸傻笑,还是闺女亲人。 “章子,带上团团吧,这几年也没听说人见到野兽的,就当带孩子玩了。” 陈老太已经可以下地帮媳妇忙活了,也说“章子,带团子去吧,这几天在我俩身边也闷得慌。” 白建章低头朝女儿一笑“那好吧,要乖哦。” 此言一出,白二狗又跳了出来“爹,顺便把我也带上吧,我可以照顾妹妹。” 其实是他不想跟着白大牛再下地干活了。 白建章觉得自己打猎顾不到闺女,可以让二狗看着,于是点点头“行吧行吧。” 于是,宋安邦领着白家两个男人并糯叽叽小云团开路上山去了。火山文学 从入山处刚走进去,后面草垛边就闪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正是被牛牛拱下水的张山。 第26章 遇蛇 他看宋安邦带着白家人进山后,悄摸摸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进了山。 自从上次去竹林碰到大青蛇后,他再也不敢独自上山了。 然而这几天,他听人说白建章宋安邦两小子,每天上山都满载而归。但其他上山的人,几乎都空手而归。 他十分纳闷,联想起来上次白建章找到了山上的竹林,那这次,说不定也是发现了什么好地方,有好多野物。 于是他决定偷偷尾随。 然而刚进深山没多久,他就跟丢了人。正四处张望找人呢,突然宋安邦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顶着一张死人脸看着他,差点把他魂给吓出来。 “哎哟我去……梆子你要吓死我!”张山拍着胸脯说。 宋安邦冷冷问他“说,偷摸跟着我们干什么?” 张山摸摸鼻子“我……谁跟着你们了?我也进山打猎!” “山上那么多条路,你偏偏跟我们一起?”宋安邦斜着眼看他,心想这小子一定不怀好意,想趁机捡宝贝。 宝贝就他跟白建章捡都够了,他可不想多一个人。 “我就是凑巧而已。”张山嘴硬。 “那你往那边去,别跟我们一起。”宋安邦手一指,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张山望着莽莽深林,脑海里不由地又闪现出那条手臂粗的青蛇。 他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到白家人一大二小都盯着自己看。 “去就去!”总不能在孩子面前露怯吧?张山抬脚就去另一边了。 “走吧。”宋安邦打发走了张山,满面笑容地招呼众人往前走。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到张山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调听起来好像姑娘遇到了流氓似的,可见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白建章连忙捂住女儿的耳朵,可不能吓到自家奶团了。 白二狗紧紧抱住老爹的大腿,恨不得顺着腿爬上去。 就见张山跟个跳蚤一样,一蹦三尺高,从另一边飞奔过来,满脸惊恐,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有蛇!大蛇!好大的蛇……俺滴娘嘞!”张山一个箭步就躲到了宋安邦身后。 宋安邦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人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小一点,估计也就芝麻大吧? “不就是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打猎还能怕蛇不成?看我去把它收了去,回头也卖个蛇胆。”宋安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今天还是好运气啊,这条蛇一定要拿下。 白建章担心自家娃娃,领着他们在空地上等着。 宋哥的打猎技术虽然他还没有见识到,但在连日的念叨下,他已经深信宋安邦的技艺了。 然而还没等他缓口气,宋安邦也大叫着从那边跑了过来,惊恐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张山。 “真是好大的蛇啊!”宋安邦大睁着双眼,鞋差点跑掉。 “是吧?是吧?我就说可大了,都要成精了!”张山好像找到了知己。 白建章和白二狗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安邦。 这人昨天还说自己打过老虎、猎过野猪呢。 宋安邦面色由恐惧转为羞愧,慢慢有些红了。 “我是没准备好。这一次,我跟你们讲,我一刀斩蛇首!” 没有人拦着他。 张山更巴不得他赶紧去斩蛇,永绝后患。 宋安邦定定心神,一手握刀,一手握铲,深呼一口气后再次上阵。 这次他往里面走的时间长些。 白二狗看得手脚发麻,好像脚底下就有蛇要往他身上爬似的。 他现在十分羡慕妹妹,可以被老爹抱着,脚都不用沾地。 宋安邦的身影渐渐隐入灌木。 第27章 献花 然而,没有意外地,尖叫声再次响起。 这次他叫的比张山还要惨烈,伴随着他的叫声,宋安邦从草丛里窜了出来,边跑边往后面看。 在他身后,草丛沙沙沙地起起伏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突然草障分开,一条昂然挺立的蛇头现身在宋安邦身后,似有成年人手臂粗,大张着嘴,鲜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啊……啊……娘啊!”宋安邦喉咙都要喊破了。 此时他无比的后悔,逞什么能啊,活着不好吗? 扑通一声,张山看了一眼,就直挺挺往后倒去。 “快跑啊!蛇精撵人啦!”宋安邦大叫一声,撒丫子往山下跑去。 大蛇停顿一下,没有追赶宋安邦,反而往白建章几人这边爬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白二狗反应迅速,七手八脚就爬上了旁边的大树。火山文学 “爹啊,快把妹妹递给我!”白二狗喊。 但却来不及了,大蛇转瞬之间就来到了白建章面前,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大蛇昂起蛇头,个头甚至高出白建章。 他一颗心沉到最底。如果蛇吃他,吞下去也得好一会时间,二狗就能趁机带着闺女下山。 好吧,那就吃他好了。 “嘶!”地一声,它大张蛇口,一股气体迎面喷来,吹得白建章睁不开眼。 好在,可能因为吃的比较健康绿色,这家伙没什么口气。 “哇,谢谢你送的花花!”团子伸手接了过来。 大蛇心满意足,扭着蛇身往山林深处爬去,一转眼就没了影。 深山里恢复了寂静,一声鸟鸣才让白建章回了神。 闺女手里握着的那棵花草证明了刚才的事情不是幻觉。 那花草通体碧玉,叶片油亮,凹凸不平,在阳光下闪着光。顶端有几个花苞,尚未开花,但隐约能看到里面偏绿色的花瓣。 “爹爹,我们回家种花花吧。”云团蹭了蹭爹的脸颊,觉得汗津津的。 白二狗看蛇走远了,才从树上滑了下来,这才发觉衣服都要被汗水浸湿了。 他上前拍了拍张山的脸,“张叔,醒醒,下山了!” 张山惊醒过来,“蛇呢!蛇呢?” “蛇跑了。”白建章说,他现在也是惊魂未定,不敢再在山上逗留,匆匆带着儿女下山去。 张山腿还软着,看白建章走了,慌得跟投胎似的,忙跟了上去。 娘嘞,这山上是再也不敢来了,来一次碰一次蛇! 白建章也心有余悸,心想哪能一直有运气,上山捡猎物?看来以后靠打猎补贴家用的路子不太行了,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回到家,云团和二狗就把花种在了院子里。云团手握水瓢浇水的时候,突然莲莲叫她 “团团,用我莲池里的水浇几滴。” 第28章 金祥云 云团悄咪咪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于是就乖乖地从指尖撒了点莲池水给花草。 宋安邦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再也没提上山打猎的事情。张山就更甚了,见到家里的麻绳都要蹦三尺高。 没过几天,大蛇送给云团的花就开了,花朵很大,看起来像是牡丹又像是茶花,一开始花瓣是偏淡绿色的,但是一开花见了阳光,颜色就慢慢变成嫩黄色,开久一点就变成金黄色。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朵金花。 不仅开花,花周围的土地上,还冒出了好多新的草芽,长了十来天,竟然都长了花苞了。 一家人都惊奇得不行,这花长得也太快了吧? 罗惠兰看得惊奇,她相信女儿福气好,这次进山,一定是蛇仙送的宝花。 陈老太稀奇的不得了,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种花呢,可真好看。夸来夸去,她嘴里也就只能说出“好看”二字来。 白老头就不一样了,他从小读过书认识字,给花取了个名字金祥云。 这阵子云团也没闲着,闲时跟着三个哥哥挖了不少花草回来,小花园渐渐变得热闹。 大牛是种花的好手,什么花只要交到他手上,不论从哪里挖来的,都能给种活,白老头夸他继承了祖爷爷的手艺。 白家小花园盛开的同时,葫芦村其他农户家的花也开了。说来也巧,葫芦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有的种的比菜都多。所以白家弄个小花园,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不久,隔壁村的周家过来收花了。 罗惠兰这才知道,家家户户为啥都种花了。 宋嫂子家门口围了一片花园,种了一大片迎春花。一大早起来,她就喜滋滋的剪花、捆花,扎成整齐的花捆,等着周家人上门来取。 她见到白家院子里也开了花,大花朵子十分漂亮,便提醒道 “罗妹妹,你家花长得这样好,肯定能卖不少钱。等会周家人过来买花,你也卖啊?” 家家户户都在收获自家的花,有的摘下来,有的连根带土挖出来,摆放整齐。 罗惠兰心动了,要是真能卖出去,以后在家里种花也能赚点钱。 “周家人?他们做这生意?” “是啊,”宋嫂子一边忙活一边说,“咱们葫芦村隔壁不远,有个庄子,是京城大户人家的田庄,里面种了大片花田。这周家人虽然不是这大户人家的家仆,但是帮着管理花田。” “大户人家卖花有渠道,渐渐的周家就开始自己种花,收成之后混到大户人家的花里一起卖,能比别处卖的价格高些。” “但是他们自家田地有限,就也收些其他农户家里养的花。多亏了他们家,咱们手里才能有些进项呢!” 宋嫂子说这些的时候,面上喜滋滋的,但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悄悄加了一句“这周家,就是张周氏的娘家。” 罗惠兰一听,就有些灰心了。但是她一向不轻易放弃,和云团商议之后,挖了一棵花苗,刚开一朵不大不小的花,上面还有俩花苞。 罗惠兰,将花苗根部用泥土包好,花朵用纱布罩起来,带着云团去了村里收花的地点。 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带着自家养的花,大部分是芍药花,还有杜鹃花、桃花枝、梅花枝,姹紫嫣红的,引来了些许蜜蜂和蝴蝶。 一个老把式正在忙着称重量。 收花的人是个健壮的汉子,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看得出算是体面人。他不亲自干活,手指指点点,评价着家家户户送来的花,好的放在车前头,不好的往后面一撂。 宋嫂子的迎春花就被扔在了车尾,来人给了她十文钱,她笑呵呵接了。 罗惠兰拦住她“这么多花就十文钱?” “这是预付,等花卖掉了,还有二十文钱呢。”宋嫂子说。 她家养的迎春花不值钱,全凭量多才卖了三十文钱。但这对于平时只靠种田的农户人家已经很好了。 另有好几户人家,捧着开着大红花的芍药过来,云团手指着说 “娘亲,快看,是芍药!” 罗惠兰很惊讶,这花她都不认识,但小女儿却认得。不过一想,人家是县令千金,从小什么花没见过,认识也正常。 罗惠兰牵着云团上前 “这位大哥,我们家也有花想卖……”罗惠兰话未说完,一个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这谁啊我看看,”张周氏快步走了过来,今天她哥过来收花,那可是她长脸的好时机。 其实说实在的,村里人让着她,虽然是看在她丈夫的面子上,但更大的原因是她娘家人。 “这不是白娘子吗?”张周氏一脸的嘲讽,嚷嚷开了,“怎么你家讹我的钱这么快就花光了?卖花来补贴家用了?” 罗惠兰微微含了下巴。 “娘亲没有讹你,是你先弄伤了我的手。”云团不想自家娘受欺负,高高扬起小手,给众人展示。 但是她忘了,她的手已经好了,而且竟然一点疤也没有留下。 张周氏瞟一眼,立即嚷道“哎哟哟,可不是弄伤你的小手了吗?我记得你爹嚷着说伤得多厉害,手要废了,活活要了我三百文钱呢!现在这手上,好的还真快,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这话里话外是说他们家讹人,划伤一点小口子都要赔钱。 罗惠兰将云团拉到身后,说道“我今天是来卖花的,不说其他的事情。” 张周氏睨了她一眼,嘴角高高撇起。她身后的周明,就是今天的收花人,早就知道妹妹在这外来户人手里吃了亏。 葫芦村的人,谁敢不给妹妹面子? 他还说要过去帮妹妹出气呢,没想到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去去去,一边去!别影响我收花,一株不知道哪里挖来的破花也敢送到我面前寒碜人,没看到我这边都是按量收的吗?”周明扇子一挥,直接撵人。 兄妹俩一看就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说话都一个语气。 罗惠兰心里明镜似的,明显对方是给妹妹出气。 不收就不收罢了,她自己不会上街卖?又不是没卖过东西。 “哦,我不知道你家还有这规矩,那我就自己上街卖去,正好也省了你这中间的差价。”罗惠兰转身,领着云团就往回走。 “哎哟哟,听这大话说的,还自己卖,我看你一棵小草能卖给谁!”张周氏在后面拍着手叫骂,不住地出言讽刺。 云团回头朝她做个鬼脸,“略!”晃着两根小辫跑走了。 “死丫头!”张周氏咬牙切齿,这白家人就是跟她有仇! 第二天,白建章罗惠兰就带着领着大牛二狗,到镇上去抓药,顺便看看昨天挖的花能不能卖出去。 云团得知之后抱着爹爹的腿,眼巴巴地望着他“爹爹~” “你也想去?”白建章低头问。 云团立即点了点头,生怕晚了就不让自己去了。 但白建章还是提前打听了一下,说是对陆县令家眷的搜查已经结束了,这才敢带着云团上街。 罗惠兰不放心,将小云团打扮成小男孩,穿上三羊的衣服,这才让上街。 白三羊倒是没闹着要跟上,这几天他跟着爷爷学了几个字,每天都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练字呢。 云团再次来到青云镇,各种店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今天街上人更多、似乎更热闹了,一问才知道,今天正赶上花会。 第29章 花街 夫妇两个也没想着花能卖掉,并未放在心上,打算先去抓药买粮食,让兄妹几个在原地等候。 云团乖乖地坐在石阶上,嘴里嚼着爹娘给她买的果子,两只小短腿有节奏地踢着。她喜欢上街,每次来爹娘都给她买好吃的,嘿嘿,真好。 大牛二狗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光鲜靓丽,女子头上还都插着鲜花,一个个面带喜色,都往一个方向去。 “这啥花啊?戴头上可真好看。”大牛看着行人傻笑。 “哥哥,是芍药花。”云团突然回答道,大牛、二狗都有些诧异。 “那这一朵呢?”大牛又指着一个行人抱着的花问。 “嗯,是二月兰。”云团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这花长得真不如莲莲那里的花。 “那这个呢?”二狗又指着一位姑娘头上戴的红花。 “映山红。” “这个? “白海棠。” “那朵粉色的呢?” “银红牡丹。” …… 两兄弟震惊了,妹妹怎么认识这么多花?光是认识都很难得了,关键她那小脑袋瓜还能记得住名字。 云团自顾自地吃果子,还不知道自家哥哥都开始崇拜自己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云团的祖祖就是种花爱好者,春夏秋冬都种花,云团耳濡目染,对这些花十分熟悉。 路过的行人扔了几支开的正艳的桃花,大牛喜滋滋捡起来,折了一小段插在自家妹妹头上。 “真好看,妹你戴什么花都好看。”大牛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妹又聪明又漂亮,谁家妹妹比得上? 云团绽放一抹甜笑,跟头上的桃花相映成辉。 “那咱家这朵,叫什么花?”二狗脑瓜子转了转,又问。 云团嚼着果子,皱起了眉头。这花她还真没见过,反正祖祖没有种过这种花。 “不知道,没见过这种花。” 大牛还在兀自感叹,二狗已经蠢蠢欲动了,他对大牛说 “哥,小妹见识过这么多花,唯独没见过咱家这朵,说明这是奇花呀,肯定能卖大钱!” 大牛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爹娘让他们在这里等呢。 二狗却已经抱了花,转身朝云团抬了抬下巴,眼睛亮亮的“团团,走,咱们挣大钱去!” 云团一手一个果子,嘴巴塞得鼓鼓的,就像是一个小仓鼠“好哇好哇!” 二狗牵起云团,对大牛交代道 “大哥,你就在这等爹娘吧,我跟小妹卖花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可不想错过,拉着云团一溜烟儿跑了。 白大牛“……” 你们就这样抛下了我…… 正郁闷呢,云团又蹬蹬蹬跑回来,将一包果子塞给他“大哥哥,让果子陪着你。” 大牛“……” 让果子陪着他,而不是让他吃果子……好吧,大哥默默承受这一切。 二狗热血上头,总感觉自己这次能像上次卖野鸡蛋那样再创辉煌,拉着妹妹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连卖花的地点都不知道。 他随机叫住一位手拿纸扇、身着绫绸的大叔,问道“这位大伯,您知道那个花……” 花什么来着?他一时没想起来,“那个花街怎么走吗?” 卖花的地方,可不就叫花街嘛,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大叔上下瞄了瞄他,小孩子一个,还带了一个小孩子,俩长得是挺不错的,“你多大啊?” “我马上满十岁了,怎么了?”二狗不懂对方为什么问自己这个,看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他立即挺直了腰板,装成大人模样。 大叔瘪着嘴摇了摇头,满面冰霜地指了路。 二狗道谢后拉着云团赶去,生怕晚了卖不到好价钱。 不过这大伯,怎么不太乐于助人的样子? 被嘀咕的大叔也嘀咕了两句这年头,穷人日子不好过啊,连小男孩都要去花街自荐枕席了。 二狗兴冲冲地,拉着云团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河边。 河对岸是一溜商铺,河这边也是一溜茶铺、酒铺,只是铺面都建在一起,连了长长的走廊,红漆廊柱都挂着红灯笼,想必晚上点灯后就红彤彤一片了。 走廊在中间位置断开,凹进去的地方单独建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楼子,楼子上有几层走廊,衣着艳丽的姑娘在上面凭栏谈笑,红巾绿绫随风晃动,还真有几分春光正好的意思。 楼子正中有三个漆金的大字,可惜二狗不认识。他叹道 “原来这就是花街,果然跟普通的街市不一样,一看就是卖花的地方。客人也多,看来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云团跟在哥哥后面,面露狐疑,这里哪有花的影子?? 第30章 被抢 门口一位胖成球的大娘,头上倒是簪了不少花,八面玲珑地应酬客人,嘴里不住地说“再来照顾生意啊。” 嗯,这肯定是老板娘了,二狗怀着一颗雄心壮志,上前兜售自家的奇花。 “哟,小兄弟,你来这是干嘛的?”老板娘惊奇地上下打量白二狗,长得是不错,浓眉大眼,下颌凌厉,再过几年就是个俊俏少年了。 只是现在太小了点,这么小也来她这里? 随后又看到他身后一个三岁小娃,明眸皓齿,头顶的发髻上还插着一支桃花,更衬得小娃如粉面桃花。 凭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女娃。 胖老板娘的眼光顿时明亮起来。 “老板娘,我们是来卖花的!我这花,可不同凡响了,保证你见都没见过。”二狗一脸自信地介绍。 卖过一次野鸡蛋,二狗已经深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精髓。 老板娘却根本没听进去,只是瞄着云团,嘴里应道“原来是……卖花的呀,欢迎欢迎,我们这就喜欢漂亮的花,来,大老远过来,累坏了吧,跟我进去歇歇脚,有茶有果子。” 她收回目光,一脸热情的笑,脸上的白粉都起了褶,拉着两人就要往里走。 云团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没有花花的味道,而满是一种有些刺鼻的味道,她不喜欢。 二狗却浑然无觉,他刚要迈脚时,楼子里面一群姑娘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出来。 那男人五大三粗的,一脸络腮胡,喝得晕晕乎乎,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姑娘贴身扶着。火山文学 云团一眼认出来,那人就是那天捏她脸的大胡子捕快,赶紧躲到了二哥的身后。 俩姑娘都是身着轻纱,胸前露着白花花的一片。男人毫无顾及,一手揽着一位姑娘的腰,另一只手在姑娘的屁股上摸来摸去,哈哈一笑,踉跄离去。 见到这一幕的白二狗,瞬间石化。 这原来是,那种“花街”啊…… 白二狗窘得脸红到脖子,扭头就走“花不卖了,不卖了。” 老鸨前一秒还笑嘻嘻,此时立即变了脸,一把捞起来云团,紧紧抱住 “哟,我这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搁这里耍老娘玩呢?!” “放开我,坏女人!”云团双手双脚扑腾,一脚蹬在老鸨的脸上,给她踹了个乌眼青。 二狗脸色大变,扔了花就去夺妹妹。花枝跌落到地上,蒙着的纱布散开,露出一角灿黄的花瓣。 “哎哟小兔崽子,力气还挺大!”老鸨两只胖胳膊紧紧拽住云团的腿,二狗则抱住云团的上半身使劲往外拽,两个人跟拔河比赛一样,将云团争来夺去。 团团被勒得难受,眼角挤出了眼泪,“哥哥,疼——哇呜呜呜!” 二狗见妹妹哭了,也红了眼圈,“团子,别松手,哥带你走!” “嗯,团团不松手,哥哥你使劲儿啊。”云团一边哭,还一边给二哥加油鼓劲。 争执间,云团颈间的玉坠再次微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