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只想权倾朝野》 1. 阒夜 他不死,我就得死。 洛阳风雪夜,寒意侵骨、玉絮纷翩、上下一白。 李徽仪趋步走在覆了新雪的宫道上,冷风撕扯着她的袍衫,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内侍宋照提着风灯跟在身后,小心着声气提醒:“殿下,天冷道滑,您当心脚下,切莫……” “道滑算什么,等王琮之与柳京进宫,先我一步见到他,吾今日必死无疑。” 宋照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李徽仪生生打断了。 眸光锐利、嗓音果断。 宋照只得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噤声继续跟在她身后。 “平时看起来挺废物的,在这件事上,倒还真是有了几分天子该有的样子。”李徽仪拢了拢大氅,冷嗤了声。 建元九年,皇帝病重,李徽仪作为皇后暂用事掌权,大有独·裁之势,诸臣对此颇有微词,她便做了出杀鸡儆猴之势,建元帝闻之大怒,一时动了废后的心思,但却迟迟不曾下旨。 如今半夜破例亲笔下诏书命中书令柳京、尚书令王琮之入宫,是何居心? 是要立非她所出的庶长子为储君,还是要废黜她,抑或是命她殉葬? “那人什么时候出的宫?”李徽仪未曾转头。 “回殿下,半个时辰前。” “当时为何不拦着?是没有宫禁吗?”李徽仪眉心紧蹙。 宋照回答地战战兢兢:“那人有陛下亲笔诏,且当时宫门值守的是范汲。” 左卫将军范汲,尚书令王琮之的外甥,自然不会拦着。 “芍容,你立刻去找周望津周领军,叫他务必亲临阊阖门,将人给我拦住,他手握中军羽林虎贲三十万大军,王琮之和柳京若想成事,多少会顾及着他,不会轻易与他闹翻。”李徽仪回首顿步,与右侧同样提着风灯的宫婢芍容吩咐道。 芍容应声,轻轻颔首后,在原地顿住了步子,屈膝后立刻顺着甬道另一侧而去。 言罢,李徽仪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鎏金小匣子,在灯光与厚雪的映射下发出幽微的光来。 让宋照不得不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小匣子,他吞咽了口口水后,才道:“殿下,当真要用静尘道长这味丹药……一旦事情败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徽仪轻掂了下小匣子,又将它紧握在手心里,虽不曾回头,但只听声音便能让人想到她的神容。 “怎么?你怕了?怕了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跑去式乾殿告诉他,吾绝不拦着。” 宋照闻言,立刻跪倒在地上,颤着声音:“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在宫闱这么些年,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位继后的手段? 李徽仪乜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他该死。” “是、是、是。” 宋照知道李徽仪这会儿赶着去式乾殿见将死的建元帝,不会过多地和他计较,连忙提着手里的风灯从雪地里爬起来。 “谁让他起了去母留子的心思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1],他不死,我就得死。” 略微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朱唇吐出来,很快在空气里缭绕成一道白气。 皇后殿下生得是极好看的。 远远看着清冷孤高,待凑近一看,便会发现殿下生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是带了几分妩媚在里头的,但不多不少刚刚好,多一分则妖娆、少一分则寡淡。 才到了式乾殿阶下,便听到守在门前的内宦一阵骚动,而后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隔着风,隐约能听到“尚书令”几个字。 等李徽仪与宋照踩上石阶,守门的内宦们才看清了来人,一时惊愕,但还是下意识地跪下来行礼:“见过皇后殿下,”那人说着抬眼:“这夜里风雪这么大,殿下怎么过来了,陛下用过药已经歇下来了。” 她没认错的话是建元帝近身侍奉的小黄门。 自从她把宋照从建元帝身边调过来后,这个小黄门便接替了宋照原来的事情,负责照料建元帝。 她微微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以气音笑了声:“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诸人皆垂着头,不敢吭声。 “我看你们方才交头接耳的,说什么呢,是在等什么人吗?但不是说陛下已经睡下了吗?”李徽仪继续问。 只能听见风带着的“呼呼”声。 里面恰好传来了建元帝的咳嗽声。 “陛下的寝殿我什么时候进不得了?” 宋照识趣地捏起尖细的嗓音:“陛下圣体有恙,皇后殿下不辞风雪来探望,你将殿下拦在门外,若殿下感染了风寒,伤了身子,你有几条命赔得起?” 小黄门仍旧没有吱声,宋照便推开了帝寝的大门,然后恭敬地接过李徽仪解下来的大氅,搭在自己的臂弯里,待她进去了,便将殿门从外面合上了。 甫一进了式乾殿的大门,便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越往深,药味越浓,甚至让李徽仪口中有些发苦。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建元帝看起来并不意外,“你消息还真是快,朕前脚刚遣人出宫,你后脚便赶过来了。” “看来陛下并不欢迎妾。”李徽仪淡淡勾了勾唇角。 建元帝冷笑了声,没有接她的话,费力地用手臂撑着身子往起坐了坐,避免总是仰视着她。 “听说,你将高侍中逐回渤海郡了?” 李徽仪往前走了两步,在他的榻沿上坐下,盯着他:“陛下此言不妥,怎么能叫逐呢?是高使君上了乞骸骨的折子,妾念他已年过六旬,该回家承欢膝下,享天伦之乐了。”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是你借宴饮之名,将他的妻儿软禁在宫中,让他不得不上了那份劄子!”建元帝语气极度气愤,说完又猛咳了两声。 李徽仪神色平静,“陛下身在病榻上,这朝中的消息可还真是灵通,”中间稍稍顿了下,眸中闪过一道弧光:“不能为我所用,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他年迈的面上了,再说,我这招,也不是夫唱妇随,跟陛下您学得吗?” 她说完,以唇语念了一个人的名字,建元帝果然神色一紧。 李徽仪眯了眯眼,“渤海高氏用处大着呢,我不会动,至于其他几个包藏祸心的,昨儿中午就已经斩了,如果没有人替他们来收尸的话,风雪这样大,恐怕现下已经全部被雪埋得找不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故作忧虑地往外面看了两眼。 建元帝瞳孔一震,他只知道李徽仪将原侍中遣回了渤海郡,将朝野上下反对她的几个臣子下了狱,却没想到她竟然瞒着自己将人斩了。 “你这毒妇,假传圣旨谋害良臣,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建元帝拔高了声音。 “谋害良臣?赵承祁,你也有脸说这样的话?”李徽仪不怒反笑,甚至直呼了建元帝的名讳。 “我大哥怎么死的?我二哥又是怎么死的?我陇西李氏是怎么到今天只剩下我孑然一身的?你晚上闭眼的时候,真的不会担心他们来找你索命吗?”李徽仪站起了身,眸中亦蓄上了泪花。 “琅玡王氏百年望族,河东柳氏四世三公,其余小族更是婚姻裙带关系复杂,你为了立威,就将威立到了我们陇西李氏头上是吗?”李徽仪紧紧地攥着手,冷声质问。 建元三年,柔然来犯,驻守陇西的将军李简奉命迎战,李简深知柔然远道而来,粮草不济,不过是为了以战养战罢了,便以逸待劳,高垒不出,没想到建元帝连下七道圣旨命他出金城迎战,圣命难违,李简不得已只能放弃金城天险,与柔然短兵相接,虽然击退了柔然,却战死沙场。 “我大哥用他的命为你的糊涂收了场,你事后假惺惺地给了个追封,在我面前淌了几滴马尿,还要我忍着恶心安慰你。可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两年后,西南羌族发生了叛乱,满朝文武,你竟然点了我二哥一个文官前去平叛,嘴上说的好听,要让他们沐浴清化,非我二哥不可!” 说到这里,李徽仪眼眶泛红,气息渐渐不稳,但她还是说了下去。 “我二哥兵败被杀,你换了别人后,不出一个月便收复了西羌,旁人都道我二哥是纸上谈兵,可分明是原本应该提供粮草的关中迟迟没有送到军粮,”李徽仪咬牙切齿,“他以一书生之躯,杀了赤布的儿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沈著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建元帝好不容易顺了气,那颗丹药吞下后,他便觉得脏腑一阵绞痛,气息渐渐微弱:“你、你给朕下毒,你以为这事查出来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你以为王、柳会心甘情愿地让你继续擅权吗?” 李徽仪掸了掸衣袖,“陛下想是病重说胡话了,这怎么能是毒呢,这分明是您最信任的静尘道长特为您所制的‘灵丹妙药’。” 建元帝喃喃:“静尘、静尘……” 静尘的确是李徽仪的手笔,她从四年前李策枉死时便着手安排了,这些年一直控制着药量,直至今日,剂量稍稍加大,便足以致命。 似是瞧出了建元帝的心思,李徽仪道:“你也别想着找静尘了,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静尘早已被她处理。 腹中的痛意再一次席卷了建元帝的四肢百骸,他不得不弓着身子,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而李徽仪并没有理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出了帝寝。 宋照见她出来,立即将大氅披在她肩上。 两人在殿内的动静算不上小,李徽仪偏头看向侍立在一边的小黄门:“听见什么了?” 小黄门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声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李徽仪给宋照递了个眼色,宋照颔首,复道:“芍容方才遣人来报,周领军已亲临阊阖门,您传沈常侍,此刻应当已经到了徽音殿了。” 徽音殿,是为后寝,与帝寝式乾殿离得很近。 “知道了,走吧。” 宋照便撑开伞,覆在李徽仪的发顶,又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手臂:“殿下赶在王、柳两位使君之前到式乾殿,后位便算是保住了,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徽仪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他死了,我与王琮之、柳京那帮老臣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宋照揣测不出她的心思,遂闭了嘴,跟在她后面。 没走多元,身后便传来宫人凄厉的求饶叫声。 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在这深宫里,便是连聋子也做不得了。 “瑞雪兆丰年,今年会有好收成。”李徽仪探出指尖,接住了一朵碎雪,顷刻间便融化在指尖。 她轻笑了声,却什么也没说。 等她与宋照到徽音殿时,芍容守在门口,朝她欠身:“殿下吩咐奴婢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周领军说,有他在宫门口,今夜尚书令和中书令是进不了宫的。” 李徽仪示意她详细说。 “周领军才到阊阖门,王、柳二人便到了,周领军以宫禁为由,未曾放他们进来,只是……” 只要今夜没有将人放进来,她便还有时间处理后续事情,其他的也好说。 她抬了抬言,问:“只是什么?” “王、柳二人并没有就此回各自宅邸,而是坚持在阊阖门门口相待,等卯时宫门开。” 李徽仪看了眼天色,已经丑半了,路滑骑不了马,乘坐油壁车一来一回的折腾,也差不多卯时了,这两人不愿回去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天气太冷,他们到底是朝中肱骨,若是今夜在阊阖门外出了什么意外,殿下明日对着那些个世家老臣也不好交代,周领军便做主让他们在卫所暂歇了。” 李徽仪不为所动,道:“叫周领军务必看好,在这两个时辰里,万万不可让他们与宫中暗通款曲。” 芍容屈膝:“是,”而后看了眼院中阶下站着的人,在她身边道:“还有一事,沈常侍一刻钟前便已经到了,但他如何也不愿进殿下的寝殿。” 李徽仪顺着芍容的声音看去,果然看到了建元帝近臣——散骑常侍沈著。 风雪很大,看不清他的容貌神色。 沈著撑着一把竹节伞立在风雪中,风吹鼓了他的袍袖,凉风飘在他的鬓边,掠起缕缕发丝。今日休沐,他未曾着冠服,只着着一身缟羽色大衫,发髻则单单以一支玉簪挽着。 光是站在那处,便如松如玉。 “殿下到。”宋照扯着嗓音朝院中道。 寝殿门口值守的宫婢皆低眉顺眼的,一听到这声,齐齐转身见礼,在看到芍容给出的手势后,立刻快步从台阶上退下,不曾做片刻的停留。 不需要李徽仪多说,宋照便将早已备好的伞撑在她发顶,等递到她手中时,便恭恭敬敬地退避至一旁。 李徽仪步步向前走去,一直到了沈著身侧,才微微仰起头,唇角一勾:“沈常侍,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皇后殿下想同我做什么交易?”沈著面容清隽,嗓音低醇,垂眸看着她。 “外边冷,不若进去说?”虽然是问句,但她的尾音压得很平。 她只觉得自己的伞突然被什么磕碰了下,抖落下来絮絮雪来。 是沈著倾身,道:“殿下是皇后,臣是外臣,这般出入殿下寝殿,怕是于礼不合,也会让殿下平白惹人口舌。” “惹人口舌?”李徽仪将这几个字又重复了遍,复言:“沈见微,你入朝三载近四载,还没看清我的手段吗?” 她说完没有等沈著,而是转过身去,“他死了,而你,很快就是吾之近臣了。” 沈著果然没有再推辞,跟在她身后,上了台阶。 台阶上的旧雪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此时又覆上了新雪,加上裙裾过长,脚底下一个不小心,重心便向后倾去。 但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摔倒。 是沈著。 他宽大的手掌在自己后腰处一扶,替她稳住了重心。 并没有持续很久,待她站稳后,人便撤了手。 李徽仪看向他的眸子,其中平静无波,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她亦未曾多言,收回了眼光,提起裙角,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而后推开殿门。 沈著跟着她在门口脱了鞋履,顺手带上了殿门。 李徽仪一边解大氅,一边朝沈著说:“沈常侍是聪明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想必比我清楚。” 话毕,欲将大氅搭在一边的衣架上,却看见沈著朝着她伸出了手。 李徽仪未曾多想,便将大氅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沈著眼底,没想到他也是一愣。 沈著先回答了她上一句话,淡声道:“臣愚钝,望殿下明示。” 被他这么一说,李徽仪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愚钝? 整个大魏朝野上下,恐怕找不出比他沈见微更心思深沉不可测的人了。 不然一个被灭了国的江南没落世家吴郡沈氏出来的嫡子,怎么会在短短三年内,便在大魏混的如鱼得水,深得建元帝信任,甚至供职于门下省,位散骑常侍? 建元帝肯重用他,除了他善得君心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身后没有任何世家力量的牵扯,不至于翻了天。 但对于而今被世家掣肘的李徽仪来讲,越是这样,越好拿捏。 “你当真,听不懂?” 沈著没有说话。 李徽仪挑了挑眉,看着他,缓缓道:“矫、诏。” 但她没想到沈著反问了句:“矫诏?这可是枭首的死罪,殿下还真是好手段、好野心,只是好歹夫妻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矫诏 最是心狠手辣 对方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表现出半分的畏惧,反倒是很和煦地一笑,道:“殿下言重了,沈某一向怕死。” 李徽仪勾了勾唇,“看来,沈常侍这是答应我了。”说着朝内殿深处而去。 沈著解了自己肩上的鹤氅,跟在她身后,却始终慢她半个步子。 一直到了桌案前,她方停了步履,侧过身子,看着沈著:“沈常侍是终南名士,‘紫微之辅’,想必立谕儿为储君的遗诏不用我教你。” 沈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后撩起袍衫跪坐在桌案前,悬腕蘸饱了墨,不需要多进行构思,顷刻而就。 更漏一点点过,大约半炷香地时间,他放下了手中握着的萦管,抬眼看向李徽仪。 李徽仪从袖中信手从旁拿起玉玺,在上面盖好。 沈著跪直身子,将那卷“遗诏”递到李徽仪手边,却没想到她并没有收下,微凉的手指覆上自己的虎口,“陛下的遗诏不单单是要给我看。” 要以建元帝的遗诏作为要挟,逼着尚书令和中书令不得不承认赵谕作为储君,他们若是敢越过这道“遗诏”废嫡立庶,那便算是抗旨不遵。 沈著手指一僵,颈侧生出些热意来。 但李徽仪并未意识到他动作中的异常。 她连夜矫诏是为了防王琮之和柳京,等一会儿他们进宫,建元帝早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由天子近臣沈著亲自将拟好的遗诏给他们,这件事才算做得滴水不露。 建元帝这些年宠信沈著的事情,朝野上下皆知,他身后虽然没有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却也借机向建元帝举荐了许多出身寒门的名士,算得上当朝新贵,只是因为太过年轻,还未至而立之年,所以一直没有将另一空缺的侍中之职许给他。 经由他起草的诏书并不在少,所以李徽仪才会找上他。 沈著依言将诏书卷好放进袖中,敛衣起身,姿容谦卑:“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但实质上并没有做出任何退步的动作。 李徽仪未留意到,出言拦住了他:“留步。” 沈著保持着手上的揖礼,抬眸,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还未曾告诉吾,你所求,到底为何?” 这样的寒臣,虽然好利用好拿捏,但若弄不清他所求为何,等到日后养成了权臣,很容易玩火自焚,毕竟模仿先帝笔迹这件事,在建元帝死后,新君即位后,实则不会有任何的效用,但偏偏她陇西李氏已经凋敝式微了,她日后垂帘,想要坐稳位置与那些世家相抗衡,必须借助所谓的寒门。 借助寒门,是绕不开沈著的。 “高官厚禄我的确可以许你,但若是你妄想别的……” 这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沈著出言拦住了,“殿下放心,无论何时,臣都是殿下手中的刀剑,不会对殿下有任何威胁。” 她之所求,便是自己所求。 但是下一瞬她的手便抵在了自己的手腕处,是让自己直起身子的意思。 “‘季孙之忧,不在颛顼,而在萧墙之内’[1],刀剑有时也会反手指向主人。”李徽仪敛目,鸦睫在昏黄的烛火的映照下,也在她眼底落下了一道浓重的睫影来。 沈著喉结滑动,反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好整以暇地看向她:“那么,殿下今日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李徽仪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下意识地想缩回,却是徒劳,于是放弃了这个动作,敛去眸中的不自在:“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给自己留后顾之忧,你所求,到底为何?” 沈著以气音低声一笑,随之抬了下右手手腕,看了她一眼,掰开微微握着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了一个字,“这便是我的答案。” 李徽仪不解其中意思,蹙了蹙眉:“月?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聪慧,想必不久后就会解得。”沈著说着松开了她的手腕,却无意间看到了她手腕内侧的一圈微红的疤痕,手底的动作一顿,眸色也沉了沉。 他张了张嘴,本想询问出声,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任何立场问她,只好将到口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徽仪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竟然开口道:“是灼伤。” 沈著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不免惊愕。 “当年宫中走水,为了护先帝而伤。”她补充了后面的话,但声音淡淡,仿佛受了火灼之痛的人并不是她。 她说完收回自己的手,却无意间看到了沈著眸中一掠而过的痛意。 “殿下与陛下伉俪情深,实是令人羡煞。” 李徽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先生可真是会开玩笑,我和他伉俪情深?我不介意告诉你,他是我亲手所杀。” 后半句的语气异常森冷。 “可臣曾听闻,当年是殿下自请下嫁给尚是太子的先帝做良娣的。”沈著声音听着平淡,但眸间的情绪很是复杂。 李徽仪深吸了口气,“那时姑母新死,”她突然停了,苦笑了声,“罢了,都是当年的事情,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很显然,她并不愿提起当年的事情。 正好外面传来五声漏声,是寅时了。 李徽仪将拳停靠在唇边,轻咳了声:“沈常侍,时辰不早了,还有一个时辰尚书令与中书令便要进宫了。” 沈著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于是躬身行礼,“是臣唐突了,这便告退了。” 李徽仪以鼻音应了声,一反往素的,盯着沈著这个明明三年来都是很熟悉的身影,看了很久。 总觉得,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还有,那个“月”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朝事容不得她犹豫,她必须得保证次日赵谕被立为储君的事情万无一失。 那些世家老臣向来秉持着立嫡立长,自己所出的赵谕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并非长子,而赵谓虽然是庶出,但自其母被建元帝赐死后,便一直养在先皇后王氏膝下,若非王氏早死,凭借着琅琊王氏的影响力,这个皇位一定是赵谓的,但现在皇后是她李徽仪,说什么,她也不会让出去。 王皇后当年死了没过两个月,建元帝便将自己立做了继后,赵谓自小在王氏膝下长大,对王氏到底是有几分感情的,自然因此对她怀恨在心,若是让赵谓登上皇位,岂会放过她? 她站在殿中,朝外面扬声:“芍容。” 芍容应声,推门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式乾殿那边料理干净了吗?晖章殿那边可否知情?” 晖章殿,庶长子赵谓的寝殿,他毕竟未曾及冠封王开府,自然还是住在内宫。 芍容屈膝低眉:“式乾殿已经全部换上我们的人了,并无消息走漏,依殿下看,什么时候往帝寝传太医?” 李徽仪沉吟了声:“再过半个时辰。” 那最后一粒丹药中所藏的毒要两个时辰才会完全消匿于体内,到那时,即使是太医院的医正去诊,也是什么也验不出来的。 正月的卯时,天上尚无一点光亮,只有雪光反射出的光,映照地四下白亮,晃得人眼睛疼。 李徽仪算着时间,于卯时二刻与王琮之和柳京同时抵达式乾殿外。 他们赶得急,又上了年纪,到的时候尚且气喘吁吁。 她象征性的朝王琮之颔首,道:“王令君[2]。” 哪怕即将要撕破脸,但王琮之却并未朝她行礼,“陛下先前召我,还望皇后避让。” 李徽仪并未挪开寸步。 “陛下本是深夜亲笔召我与柳使君,皇后让人将我们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争斗 这份诏书,我琅琊王氏不认!…… 柳京闻言,从王琮之手中接过那纸诏书,等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亦微微色变,抬头看向李徽仪:“皇后殿下,这份诏书当真是陛下所留?” 河东柳氏虽然在大魏也算得上是四世三公,但与琅琊王氏还是不可相提并论,因此柳京对于李徽仪到底还是存了些敬意的。 李徽仪听了这话,心中警铃大响。 柳京这话是给自己埋了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她若是真得照着他抛出的问题回了便坐实了自己是看过这份诏书的,最起码是知道其中的内容的,那么对王琮之看来,这封诏书的内容就存疑了,废长立幼,本就是一些世家老臣所大力反对之事。 她一愣,面上的惊异之色不多不少刚刚好:“这封诏书是沈常侍带来的,在您与王令君之前,我还未曾看过这份诏书,亦不知其中内容如何。” 柳京瞳孔一缩,便将那份诏书双手递到李徽仪手中。 她看完后,平静地将诏书卷起来,既无意料之中的得意,也没有意料之外的受宠若惊,淡声道:“既然是陛下遗诏,那便按遗诏的内容来。” 王琮之冷哼了声,看向李徽仪,“这份所谓的诏书里立得储君是你的儿子,你当然欣然同意。” “王令君这是什么意思?这既然是陛下遗诏,我只是说立储之事按照遗诏施行,令君若有异议,也不应在陛下殿前为难我孤儿寡母”李徽仪敛去面上的悲伤神色,迎上王琮之的眸光,续道:“况且山陵新崩,令君作为臣子非但对此事毫不关心,而是站在这殿前与吾纠结立储之事,是否失了臣子之本分?” 说话间皇长子赵谓也匆匆赶到了式乾殿,虽然悲怆,但还是依照礼数对李徽仪行了礼。 她点头应了,“好孩子,和我一同进去看看陛下吧。” 赵谓今岁已经十六,算起来比她还略高出半个头来,此刻也只是不情不愿地朝她弯了弯身子,等着她先走。 看过建元帝的遗体后,诸人也出了殿门,本以为又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但谁也没有被先开口,皆立在阶前看着飘飞的大雪。 沈著出言打破了这片阒静,“此刻已经将近卯半,其余诸位使君或已经在太极殿静候了,况陛下身后事还需祠部拿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一句身后事,包含的内容可太多了,既是在说建元帝的谥号安葬一系列事情,又暗里提到立储的事情。 沈著这话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拿到朝堂上去商议,和群臣商议。 虽然赵谕非长子,但建元帝的“遗诏”里说的储君是他,那便看还有胜算,总比在此地与王琮之纠结好。 按照惯例,今日的确是在太极殿大朝的日子,只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才在此耽搁许久,王琮之与柳京皆没有立场反对,只好应了声。 “令君请。”李徽仪虽然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等王琮之,而是先迈出了步子。 “皇后殿下,”柳京略带顾虑地出声,“当真要这般尊容不整前往太极殿?” 芍容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枚简素的凤簪,双手捧上。 李徽仪则信手取过,撩过耳后的头发,随手挽了个低髻,拢了拢裘衣,道:“国事可废否?” 以国事来压,柳京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自建元帝两月前病情突然加重后,李徽仪便下令在太极殿设了珠帘,一直未曾撤掉,今日虽衣冠不整,但有珠帘做屏,倒也无甚大碍。 百官本是疑惑为何今日皇后殿下和尚书令中书令均未到,一时窃窃私语。 待百官行过拜礼后,李徽仪方抬了抬手腕:“陛下病笃数月,已于昨夜驾崩。” 众臣惊愕。 宋照得了她的授意,展开那卷遗诏:“诸位,听陛下遗诏吧。” 诸臣尚不知遗诏内容为何,皆依言跪下,唯独王琮之站得笔直。 “君命天授,以抚御寰宇、懋慰民心,朕自践极,仰观俯顺,朝乾夕惕,夙夜兢兢,奋祖余烈,张国掖臂,承祧衍隆。兹有嫡子谕、天资聪颖,粹美鸿绪,宜立为储,顺承舆情,告天地、社稷、昭穆,重万年之统,系八荒之心。” 底下众臣面面相觑,似乎是谁也没想到建元帝会立赵谕为储君,但毕竟是皇帝遗诏,一时无人敢出声反对。即使是一些世家老臣,顾虑到帝王威仪,此时也未曾出声反对。 宋照话音刚落,王琮之便出声道:“陛下既然已经驾崩,在场诸位谁能证明这是陛下真正的意思?” 看来,王琮之此番在立储之事上,是要和她相抗到底了。 李徽仪索性收起了方才在殿前的贤顺模样,看着阶下,声调冷冷:“怎么?王令君这是要违诏吗?古来立嫡立长,若兼顾嫡长,谕儿的确是最佳人选,令君此言,是在怀疑圣命?” 王琮之神色如常,“臣不敢对圣命有微词,只是这道圣命的真伪,谁可证明此不是伪诏?” “这份诏书经沈常侍拿出,令君您是第一个看的人,你这么说,是在怀疑沈常侍?”李徽仪反问。 她意料到会和王琮之进行一番拉扯,但没想到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持反对意见,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将沈著也拉下水,将这淌水搅得更混。 沈著亦出列,看了眼李徽仪,而后很从容地朝王琮之施礼:“不知令君何以认为这是伪诏,沈某自被陛下征召以来,圣旨多由我起草,此次亦是奉陛下之命拟此诏书,窃以为我没有任何必要偏向哪位殿下。” 自沈著入朝以来,办了几件事迅速获得了建元帝的信任后,对于朝野大事,建元帝多次有意无意地避开尚书省和中书省而与其商议拟旨,王琮之知道建元帝这是有意借其分自己尚书令的权,但沈著平日里深居简出,难以挑出错来,故而其一直是哽在他喉咙中的一根刺。 如今建元帝已崩逝,他一个没落孤臣,没有了倚仗,也算不上自己的顾虑了,于是并没有接沈著的话,只是对李徽仪道:“陛下走得突然,既无托孤,这道圣谕在我琅琊王氏看来也就做不得数。” 李徽仪握紧椅子的把手,扬声:“王琮之,你放肆!你这是要仗着你琅琊王氏百年大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珠穗 与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又何妨?…… 李徽仪说完这句,步子顿在原地,转过身来看着沈著的眼睛,“既然都是樊笼客,既然总要有人输,与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又何妨?” 沈著喉头一动:“倘若殿下输了呢?” 冷风灌进她的广袖里,她拢了拢手,瞥了一眼沈著,道:“若你真觉得我会输,就不会答应帮我矫诏。”她说着话锋一转:“若我陇西李氏未曾凋敝式微,也容不得他王琮之今日对我如此放肆。” “有个人,或许能帮到殿下。” 李徽仪回头:“谁?” “太原王。” 太原王,建元帝的皇叔,受封晋阳,手握重兵。 大魏皇后大多出身王、柳两家,其生母当年被皇后王氏,也就是王琮之的姑母陷害与人私通,太原王就此与储君之位擦肩而过,非但如此,还被贬去了北疆,这么多年,对琅琊王氏的确是怀恨在心。 太原王是宗亲、是重臣,在这样的关键点上,如果能寻求到他的帮助,便是对抗这些老牌世家的一柄利剑。 “陛下驾崩之时,无人在侧,那有没有托孤之臣,王柳二人不知,殿下——”沈著说到此处,拖长了调子。 这是要串通太原王,让其入京作为建元帝的“托孤之臣”,只是从洛阳到晋阳,即使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一来一回也要半月,还是大雪不曾封山的境况,她等得了这十几日,但朝中那些老臣怎么善罢甘休? 李徽仪刚想否决他这个想法,面前的宫道拐角里却突然冲出来一个发髻散乱的宫婢。 李徽仪瞬间一惊,脚底一打滑,就要摔倒在地上。 本就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沈著一时也十分措不及防,只是本能地朝李徽仪而来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一直等她站稳,才颇是关切的问了句:“殿下可还好?” 李徽仪呼吸一滞,眉心紧蹙,脸色霎时苍白,紧紧攥着沈著的衣袍。 待定下心神后,才意识到沈著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以及他下意识关切的表情,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将沈著代入到那人的面容躯壳里。 但她很清楚,早在十年前的那场秋狝里,那人就坠下悬崖了。 她眼睫扑闪,略微冰凉的指尖碰上沈著的手腕,“多谢。” 沈著的手未曾多留,甚至与她没有过多的对视。 面前的宫婢跪倒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磕着头:“奴罪该万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沈著朝前迈出一步,正好以一个并不明显的动作将李徽仪护在了身后。 因为他看见了那个宫婢手中握着的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你是哪个殿的?”沈著冷声问。 宫婢肩膀微微发抖,颤着声音回答:“奴婢珠穗,在晖章殿侍奉。” 晖章殿,皇长子赵谓的人? 李徽仪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夺嫡这样关键的节点上,他宫里的婢女怎么会无缘无故从永巷里跑出来,还正好撞见她? “抬起头来。”李徽仪俯视着跪在冰冷的青石板砖上的宫婢。 唤作珠穗的婢女的面容很熟悉,如若她没有记错,应当是皇长子赵谓的贴身侍奉婢女。 她缓缓蹲下身,使视线与珠穗齐平,:“是皇长子派你来的?” 珠穗眼睛里泪汪汪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良久才说出来一句:“奴婢、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望殿下能救我一命,日后必当效犬马之劳。” 蹲下身时,李徽仪也瞧见了她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眸光一敛,又直起身,吩咐道:“想活命?” 珠穗立刻点着头。 “那便先随我回徽音殿。” 言罢便撤回了目光,沈著看懂了她的意思,并未与珠穗多言,毫不留情地将她手中的匕首夺过。 纵使她的掌心被划出一道血痕,甚至倒吸了口冷气,整个人瞧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沈著面上并没有半分怜惜。 芍容在徽音殿门口好不容易守着李徽仪回来了,看见她身后跟着个几乎算是披头散发的婢女,心中虽然生疑,亦不敢多问,只是屈膝朝她行了个礼。 沈著的步子并未像上次那般停留在殿门口,而是在李徽仪褪下鞋履后,亦随之脱靴,跨入了殿门。 芍容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本欲吩咐一边守着的其他宫婢退下,但被李徽仪拦在了。 “也不必关门,里头炭火烧得太旺了,有些燥热。” “是。” 珠穗甫一进殿便如方才一样跪在地上,接着涕泪纵横:“奴婢,思来想去,这满宫里,只有殿下您能救我的性命了,故而在殿下退朝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却不慎冲撞了您,望殿下万万恕罪。” 李徽仪坐在她身前,撂着眼皮子问:“是否为不慎,你我心知肚明。” 她看得出,珠穗的脖子明显地一缩。 李徽仪没有理会她,继续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你若是违了宫规,人在吾跟前,倒也不用过六司的审讯了。” 下一刻,珠穗却突然抬起头来,眸中尽是惊惶之色:“有人、有人要奴婢加害二殿下。” “何人?”李徽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虽然出声问,但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毕竟夺嫡的节骨眼上,赵谕出事,对谁的利益更大,不言而喻。 但这珠穗是赵谓的贴身婢女,赵谓一旦登基,她在宫中也会有一席之地,明着看来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为何选择来与自己“告密”? 珠穗哆嗦着唇,“曹、曹侍中。” 与宋照同阶的中侍中曹满,赵谓的属臣。 乍一想,确实没什么问题,内侍省一共两位中侍中,曹满和宋照,在官阶上两人平起平坐,但宋照侍奉建元帝,自然处处都要压曹满一头,若是赵谓登基,那曹满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但偏偏是因为目的太明显了,所以才更有蹊跷。 李徽仪没有点穿她,继续问:“曹满?曹满要你如何害谕儿?” 珠穗往前膝行了几步,仰头看着李徽仪:“事已如此,奴婢不敢欺瞒殿下,我与曹侍中本是老乡,都是鄠县出来的,我十三岁那年,被他领入了宫,而后被安排到大殿下身边侍奉,但在昨夜,曹侍中找上了我……” * 曹满端过珠穗敬上的杯盏:“如今陛下病重,徽音殿那边又虎视眈眈,咱们殿下能不能登基都悬着呢。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转折 要让所有对她有用的人,头上都悬…… “哦?说来听听。”珠穗这一招反客为主让李徽仪略略吃惊。 宋照与曹满同为内侍省中侍中,地位却一直处于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 建元帝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曹满便在御前行走,深得魏文帝信任,而宋照还在当时的齐王赵承祁跟前侍奉,在整个内廷,曹满是如日中天的存在。他也借此机会贪墨了不少,在自己的老家关中鄠县侵田兼地,鄠县人人都知晓这位曹侍中惹不得,便只好忍着。 赵谓虽为庶子,但毕竟是长子,其生母贺昭仪被赐死后,便被养在了先皇后王氏膝下,又是王琮之这种大儒启的蒙,在其授意下,他没少读古时贤明圣君的治国经史。随着年龄渐长,赵谓不免动了清田的心思。 赵承祁登基后,曹满在内廷的地位被宋照取代,转而被遣去伺候赵谓,朝夕侍奉,赵谓的心思曹满又岂会不知晓? 司隶京畿周边世家势力庞杂,姻亲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往东的青、兖二州,是琅琊王氏在独大,北边没什么良田,赵谓上位要清田,第一个矛头要对准的地方就是关中这块对他掣肘威胁不大的千里沃野,而他曹满,作为一个赵谓知道根底的内宦,将是赵谓要开的第一刀。 曹家往前推上百年,也是钟鸣鼎食的朱门显贵,不过后来随着乱世争伐,渐渐没落了,自其祖父开始,曹家在鄠县定了居,曾祖父、父亲、他三代都在鄠县县衙里做小吏,到了曹满跟前,因着实在难以维系生计,在给家里留了后之后,他托关系入宫做了内宦。 内廷里的小黄门大多没什么见识,而曹满凭着幼年读过的几本经策,很快得了文慈太后和魏文帝的青眼,一路被从寻常阉人提拔到中谒者、黄门、黄门令、中给事、中侍中。于曹满而言,他苦心经营二十年,怎能因赵谓这个乳臭未干的新君一句话而付诸东流? 听珠穗如此说着,李徽仪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我瞧你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怎么看到这么远的?” 珠穗何其聪明?自然从李徽仪这话里听出来隐隐的夸赞之意,也知晓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觉弯了弯唇:“我家是曹满庄子里的佃户,自小被他家家仆欺辱着长大的,鄠县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我十三岁那年,曹满回鄠县办事,我恰巧在田埂里劳作,他瞧见我后,说我是个美人坯子,便跟我爷娘将我要走了,说是在宫里为我谋一份差事。” 说到此处,珠穗不免得意的抚上自己而脸颊:“家里少个人少张嘴,他们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再后来,我就被送上了大殿下的床榻,此后侍奉殿下左右,殿下的心思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旦珠穗毒害赵谕的事情得手,所有矛头直指赵谓,而这对于李徽仪来讲更是天赐良机,她可趁此向前朝世家发难,赵谓便无从登基。 曹满自忖李徽仪没有任何他贪墨侵田的证据,即便赵谓失势,被赶出京,他曹满在关中的田地房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李徽仪抚着指甲上的丹蔻:“照你这么个说法,你在谓儿跟前的地位绝不逊于曹满,之所以不去寻谓儿,就是不想把这件事在晖章殿里解决了,你想捅到我这儿来,想把曹满拽入泥潭。” 珠穗清了清干哑的嗓子,轻笑一声:“是。我就是我,不是他的匕首,也不会做他的匕首。他根本没想到,我会去找人去查验那包药,我知道不能去找他,这样会打草惊蛇,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想办法见到殿下您,或许能得到一线生机。” 到底是穷困令人早当家么?眼前的珠穗虽然青丝尽数挽成了个单髻,但眉眼间尚存一丝稚气,或许是自小锦衣玉食,李徽仪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可没这样的魄力,若此后能将其收用到自己身边,也不是不好。思及此,她抬了抬手:“那边壶中尚有茶水。” 珠穗颔首,顺着李徽仪的意思为自己斟了杯茶水一口饮尽。 “看来你老子娘待你并无真心,你又缘何因他们而受曹满摆布呢?”李徽仪轻轻揉了揉眉心,她可不喜欢用不知道底细的人,再聪明也不行。 珠穗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来:“我哪里是为了他们?我不过是为了我尚在读书的弟弟。” 珠穗被曹满从鄠县带走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曹家的家奴了,她七岁那年,爷娘为了两斛米把她抵给了东家曹家,曹满常年在京中,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珠穗和她那个弟弟的亲娘早在她六岁那年病死了,鄠县的那个是后娘,平日里没少苛待珠穗姐弟俩,珠穗费劲心力的去讨好赵谓,在宫中左右逢源,不过是想快些把胞弟接出那个虎狼窝。 李徽仪听着,突然从珠穗身上觅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来——都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去朝一个根本就没有感觉的人虚与委蛇。 “你到底冲撞了我,一个月的幽闭和罚俸不可免,之后便留在徽音殿吧,表现的好,鄠县那边,吾自会安排妥帖。”李徽仪阖了眸子,声线平静,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珠穗出了殿门后打了个寒战,探出指尖接住天上的絮絮雪来,将一缕发丝捋至耳后,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她不过是一个提线娃娃,只是掌线的人一直在变罢了。 待珠穗走后,李徽仪将目光转向一直立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沈著。 “你怎么看她?” 沈著抬起眼,而后拱了拱手:“是把双刃剑。” 用得好,所向披靡;用不好,自寻死路。 李徽仪闻言,没有收回目光,笑了声:“双刃剑?你沈见微,又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呢?” 沈著敛了眸光,轻轻勾了勾唇角:“臣确实是殿下手中的一把双刃剑,遇文臣,可以为殿下左右逢源;遇武将,可以为殿下巧舌如簧。” 李徽仪没想到他会如是说,轻哼了声:“油嘴滑舌。” 沈著没有接他这句,反问了句:“那殿下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婢女?” 李徽仪略微一沉吟,道:“她既然在意她弟弟,那便将人捏在我们手里。我要让所有对我有用的人,头上都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兵变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周望津说着从衣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的刻字被经年摩挲,已经不如当初锋利,但勉强能辨别出上面的字迹——御史李策。 陈旧的令牌被他这么盯着,仿佛也发出呜咽的声音,一直将周望津的思绪牽回了建元五年。 朝晖给穹顶上的浓云镶上了金边,战火已燃到了这荒僻的九连峡,将满山的枫树给染成了血红色,瑟瑟谷中风携来腥膻味。天际划过一只断雁,打破了一片寂静。 三日前李策与周望津被围困至九连峡,被阿赤从外面断了水源,此时李策已身受重伤,却因无水清理伤口,情况每况愈下。 “今日之境况,我若猜的不错,是有人刻意为之,胡谦援军我们大抵是等不到了……”李策靠在周望津怀中,面色惨白,发丝凌乱,脸上还沾染着血迹。 周望津轻捂住他的嘴,希望他不要再多说话,保存精力:“别这样,仲符,我突围带你出去,我们一起约定过的许多事情都还不曾实现。”许是被断水几天,周望津声音很是喑哑。 李策将周望津的手缓缓移开,勉强地牵出一抹笑来:“没用的,有人要我死在这里,我就是板上的鱼肉,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就算你带我出去,也是无多时日,更会成为你的拖累。”李策咳了几声,喘了几口粗气,续道:“不如你自己突围出去。” “奶奶的,仲符你若出了什么事,此战过后,我必要手刃胡谦那龟孙!”周望津咬牙切齿。 李策向周望津做个了扶他起身的手势,然后靠着周望津的胸膛往起地坐了坐:“这也正是我想同你说的,无论我生死,若能等到胡谦的援军,出去之后千万不要同他翻脸,最好,要多恭顺有多恭顺,好好的赚个战功回去,才有机会再来查这件事。” 周望津眉头一皱:“不行!” 李策阖上眸子,只觉得自己喉咙如利刃切割一样刺痛,胃中也有些翻江倒海,但仍开口:“我知道,你不愿对着那些小人折节,可一切都是活着最大,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不必多劝,更不要有什么挣扎的,人各有命。” 李策这样说着,周望津的眼眶里就淌下来一行浊泪。李策为他笨拙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从衣里取出一块铜牌来,塞到周望津的怀里:“如果余下这些年你我同袍之谊还作数,那就答应我一件事。颂月她侍奉陛下左右,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倘若她以后有什么意外需要的,还望你念在你我这些年的情分上,多帮一帮她,我也,就这么一个念想了。” 周望津胡乱地点着头。 李策嘴角突然溢出一丝血来,再张口时,口中全是血,他轻抚上周望津的脸:“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手臂缓缓垂了下来。 周望津惊愕不已,试探着将手指放到李策的鼻下,李策已无鼻息。 周望津愣了下,而后大恸,将李策紧紧拥入怀中,号啕大哭。 不久后,秦州刺史胡谦带着援军粮草姗姗来迟,周望津尝试从里面突围。 周望津牢记着李策的遗言,与阿赤力战,却在保护胡谦时肩胛处受了伤,因而没有护好李策的遗体,叫阿赤当着他的面砍下了李策的头颅拴在马腰上,扬长而去。 此战最终以敌众我寡取胜,胡谦因此升任冀州牧。 而周望津伤好之后率亲兵轻骑深夜奇袭敌营,生擒阿赤帐下大将图尔班,被调至洛阳的中军,做左卫将军。建元七年,原中领军徐德颖触犯龙颜,被贬出京,而周望津因善于揣度君心,升任中领军,掌中军,守京畿皇城。 李徽仪留意到了周望津手中捏着的令牌和他面上的神色,知道他是想到自己的二哥李策了,但此时沈著这个“外人”还在,故将原先想要抚慰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将军拒绝了王令君,你说,他接下来会找谁?” “柳京。” 沈著与周望津同时回答。 王琮之出了周宅的门却没有折返回自己的宅邸,反倒是继续东行,一直到了中书令柳京的府邸。 王、柳二人此前虽则在政见上多有不合,毕竟一个是青兖士族,一个是关中士族,但在这样的关头却出奇一致。 两人坐定后,柳京替王琮之斟茶时发现他色袖口处沾着未干的水渍。 王琮之的宅子在西街,即使是乘马车,也有两盏茶的路程,绝不可能是在自己家沾染上的,更大的可能是王琮之来拜访他柳京之前,去见过中领军周望津。 周望津掌虎贲、羽林二军十万,一旦真得动了刀剑,谁争取到了他手中的中军,谁赢得概率便更大。 但他却鲜少参与朝中纷争,甚至今日讨论立储,他竟能在家中不动如山。 不得不让人忌惮。 而周望津一定拒绝了王琮之,王琮之才会顺水推舟前来见自己。大魏大姓士族都会有自己的部曲,家族越大,部曲力量自然也就越强,王琮之想做什么,他一清二楚,谁让关中离洛阳更近呢? 奈何王琮之一直抿唇不语。 柳京早已猜透了王琮之的心思,看到他这样,心里哂笑,面上神色却分外疏朗:“你我同朝为官,王令君有什么,但说无妨。” 王琮之眉头锁得更深,重重一声喟叹后才道:“‘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难道我大魏还要出现第二个女主,第二个文慈太后吗?” 柳京也跟着王琮之皱了皱眉,却作了宽慰姿态:“王令君莫急,到底二殿下还没登基,还有转圜余地……” 转圜?转圜什么? 手握京畿重兵的中领军周望津以周亚夫自喻,却暗讽他是刘濞之流,这不是明明白白地站队么?但几十年的官场风雨到底让他沉住了气。 王琮之知道柳京这是在激他,这样他就能掌握主动权。 “也并非什么紧要事情,就是突然翻到了故人来信,胡谦当时做秦州牧的时候写的。”王琮之抬起眼看着柳京。 秦州,关中,柳京心下一凛。 柳京吞咽口唾沫,没有说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后的那个胞兄李策怎么死的,我想柳使君比我清楚。”王琮之一边说一边叩着桌案。 一下一下,仿佛敲击着柳京的心房。 他强迫自己稳定下心神,回了句:“那是圣意。” “圣意?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外援 去见太原王。 王琮之以一根手指指着周望津,眉心紧蹙:“周望津!我乃当朝尚书令,你岂敢对我这般无礼!” 周望津面不改色,“周某并未想过对王令君无礼,也不敢冒犯令君您。” 王琮之冷哼一声,而后重重甩落广袖,半侧过身子,看着王宅门前重重围绕起来的士兵,厉声道:“不敢?你自恃手握重兵,便擅自将我的府邸围起来,这叫''不敢冒犯''?” 周望津淡声道:“这是在保护您,以免受到奸人行刺。” 话音才落,便被王琮之急急接上:“这是软禁,不,是囚禁!” 他梗着脖颈,扬声道。 周望津从怀中摸出一纸诏书,半握在手里,“这是皇后殿下的懿旨,周某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提及李徽仪,王琮之便想今日在朝上她仗着一封不知真伪的遗诏公然让自己下不来台,再将目光投向周望津。 正月的洛阳,天黑的极早,此时已然暮色四合,周望津身边的亲兵举着的火把显得他的面部轮廓更是坚毅。 而他此刻的眼神,与此前以周亚夫自喻拒绝自己并暗中讥讽他为刘濞之流时简直如出一辙,王琮之气不打一处来。 “李氏那个妖后的话,你倒是奉如圭臬。” 周望津闻言,眉心微敛,沉声道:“还望王令君注意措辞。” 王琮之极其嘲讽地一笑,也不正眼看周望津,道:“令尊从前也是一代大儒,如若九泉之下看到周家后人这般不顾纲常礼法,助纣为虐,想必寒心不已啊。” 只听得“刷”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周望津这么一动,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也齐刷刷地做出了抽剑的动作。 锋利的剑面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道道寒芒,王琮之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拢了拢袖子,强装镇定着问:“周望津!你要、你要谋反吗?” 周望津往他跟前挪了半步,如鹰隼一般的眸子自上而下看着他,“日后别在我面前提我父亲,即便你身后有琅琊王氏、即便你是总领尚书台的尚书令,你也不配提及他。” 他的声音在王琮之耳边回荡,而后者所有的心思都在他拔了一半的那把剑上。 周望津突然探出指腹已经结了厚厚的茧的手来,“今夜平静无风,怎么?王令君这胡须却动得这般厉害?” 王琮之瞳孔一震,低声呵斥:“周望津,你放肆!” 周望津的手再一次抚上了剑鞘,一圈又一圈地绕旋着手指,使得王琮之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但下一秒,抽出一半的剑便被周望津收了回去,他微微朝前倾身:“令君自诩当代大儒,想必《汉乐府》里那句''公无渡河,公竞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应当比我熟悉。” 王琮之有一瞬的怔愣,周望津却已经背过身去,朝着围了一圈的羽林卫道:“王令君是我大魏之肱骨重臣,若让王宅周遭出现歹人,护不好令君及其亲眷安全,尔等自可提头来见!” “谨遵周将军令。” 周望津将要走时,又停了步子,半回头,朝王琮之道:“令君,珍重。” 他再想找周望津理论,其人已经翻身挽辔上马,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周望津顺着铜驼街一路东行,下一个便是那位中书令柳京了。 在路过分叉口时,他的目光看向幽深的且肃穆的宫墙,目光仿佛能将深厚的红墙洞穿,一直延申到太极殿、式乾殿、晖章殿。 曹满半倚在软榻上,身上捂了厚厚的皮貂,半明半昧的烛火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珠穗还没回来?”他将皮貂往上拥了拥,稍稍坐直了身子。 “瞧侍中您这话说的,珠穗娘子的事情咱们哪里敢过问呀?”身边伺候的小黄门尴尬的笑了笑。 珠穗是曹侍中是素为看重的。在她还没有侍奉赵谓时,同样是犯了错,在旁人身上是罚俸和板子,在珠穗跟前就是轻飘飘的几句斥责罢了。这晖章殿里谁人不知珠穗娘子非但是赵谓的宠婢,那更是曹满曹侍中的同乡,那是主子跟前的红人。等这位大殿下顺利登基,那就是内廷的主子,谁去招惹她那是嫌自个儿命长! 曹满轻哼了声,却仍旧垂着眼:“什么娘子不娘子的,只要殿下还没给她名分她也就还与你们一样,有这钻营的心思倒还不如琢磨着怎么伺候好最大的主子。” 那小黄门听出了敲打的意思,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谨遵侍中您的教诲。” 曹满调整了下靠着凭几的姿势,从小黄门端着的漆木托盘上取下一把精致的小金剪,一壁剪着灯花,一壁问那小黄门:“你说畜牲不听话了大可以宰了吃了,这人要是不听话了,该怎么好呢?”说罢将剪子搁在托盘上头,看了一眼小黄门。 小黄门只以为是自己哪里没留心做的不好惹了曹满,脸色唰地一白,指尖也在轻轻发颤,却始终不敢出一言以复。 就在这时,另一小黄门进屋通报:“问侍中您安,皇后殿下那里传了口谕说是珠穗娘子冲撞了殿下,罚在徽音殿禁闭了。” “在徽音殿禁闭?”曹满轻轻挑眉:“大殿下知道吗?” 小黄门哆嗦着唇,“还、还未曾禀报过殿下。” 虽然晖章殿是建元帝赐给皇长子赵谓居住的,但诸事却是由中侍中曹满操持着,像这样的事,谁要是越过他先去禀报了赵谓,那便离死不远了。 曹满以鼻音轻哼了声,朝原先在自己左右侍奉的那个小黄门招了招手,那小黄门会意,立刻扶着他起身,又给前来通报的内侍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从身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裘衣来。 两个小黄门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曹满才出了卧房的门,便看见赵谓也从旁边的正殿里出来了。 曹满趋步上前,在他面前行礼:“见过大殿下。” 赵谓看起来很是着急,故而只是很漫不经心应了曹满一声。 “天这般冷,殿下这是要去哪?”曹满继续在一旁问。 赵谓步子未停,“穗娘今天早上不小心冲撞了皇后殿下,我去领她回来。” 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愿唤那位李皇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对弈 她就是要做宣太后。 沈著掀帘时,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下位置,将身侧的李徽仪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而车辇外拦住去路的人,一身虎贲军玄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冷峻。 正是王琮之的外甥——左卫将军范汲。 范汲挽着辔绳牵引着马在原地盘旋着步子,马蹄在青石铺就的官道上激起轻轻的蹄音。 “沈常侍,这么晚是要去何处?” 沈著垂了垂眼,修长的手指仍是挑着帘子的边角未曾移动半分,“论品级,我应当与范将军同级,想必我也没有必要和您报备吧?” 范汲按着腰间佩剑,道:“按照寻常,我的确无权查验沈常侍的车辇,但现下为特殊时刻,皇后殿下下令城中入了刺客,严查出入,沈常侍居于内廷,想必不会不知道吧?” 李徽仪坐在沈著身边,未曾动弹半分。 即使王琮、柳京这样的世家重臣被自己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了府中,但左卫将军范汲尚且在中军任职,还算是王琮之的眼线,自己身为一国之后,半夜违背宫禁,出宫出城,若是被那些别的世家拿捏住了把柄,后日早朝时只怕会被群起而攻之。 若非顾及这些,她也不会选择乔装成个宫女,与沈著一道出城冒险前去拜谒城外的太原王。 一阵凉风吹过来,将沈著的袖子吹翻了些,他伸手去抚平袖子,随之道:“那范将军现下也看到了,这是我的车辇,可否放我通行?” 本是个极其寻常的动作,但就在挽袖的一瞬,范汲却看见了沈著身后的一道黑影。 “车内,当真就沈常侍一人吗?”他有意往里面探视。 沈著心底一沉,面上却仍然镇定自若:“范将军觉得我车内还会有旁人吗?” 这话若换做旁人,自然是信的,毕竟沈著的清心寡欲之名盛行于外,自入朝来一直居于内廷,侍奉于建元帝左右,与朝中大臣基本没有什么往来,与他同行的会有旁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人是谁。 但范汲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皮突突地跳着,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于是道:“藏人与否,总要我查看过方能确定,还望沈常侍莫要为难我。” 沈著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变,看着范汲的眼神中略带一丝轻蔑与挑衅。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正值此时,又听见一阵马蹄声,很快却并不凌乱。 直到听到来人熟悉的勒马声,李徽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听到了范汲的声音:“见过周将军。” 周望津淡淡地应了声,又看了眼沈著,即使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但面子功夫总得做足,便问了句:“这是做什么?” 范汲便将方才的事情与周望津粗略说了。 范汲只知道当下是自己的舅舅王琮之一力要扶持庶出的皇长子即位,而作为皇后的李徽仪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扶持自己所出的皇次子赵谕即位,但周望津与李家的渊源,很少有人知晓,抑或者说是记得,他却是不知晓的,而周望津拒绝与王琮之合作一事,他应当还不知晓,此时对于周望津仍无多少防备之心。 周望津抬手,“宣阳门那处出了些情况,你速去宣阳门处。” 范汲面上带了些迟疑,有些顾虑地看了一眼沈著及其车辇,道:“那此处……” “此处自有我来决断。” 周望津毕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值此关键时刻,他说的话,那便算是军令,范汲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只好先按下满心的疑惑,调转了马头,朝宣阳门的方向而去。 待到其马蹄声渐远,周望津才压了辔绳,朝车内颔首:“末将救驾来迟,望皇后殿下恕罪。” 沈著很知趣地将整片帘子掀起,有往侧边靠了靠,使得李徽仪能够看得见周望津。 李徽仪弯了弯唇,道:“周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何罪之有?只是此前为了防止王、柳二人会有小动作我下令将全程封禁了,此番出城,还是要多赖周将军。” 周望津躬身,“殿下言重了,事不宜迟,臣自当迅速护殿下与沈常侍出城。” 周望津引马在前,走的是自己亲信镇守的开阳门,属于是完完全全避开了范汲的视野。 甫一出了洛阳城,沈著便授意车夫快马疾行,此时已经将近戌时,这样的事,迟则生变。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一处位置并不起眼甚至可以称得上荒僻地庭院门口。 沈著先行下车,而后将手递给了李徽仪,扶着她下了车辇,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双手移到了她所着大氅的领口系带上,为她将带子重新系了一遍,“殿下当心,切莫着凉。” 沈著嗓音温润,这样的叮嘱,一时间又让她想起了那个人,当年也是这般为她系上大氅的带子。 但她知晓,时过境迁,只是相似,仅此而已。 李徽仪鸦睫扑闪了下,将视线又引到了门前。 沈著朝前走了几步,叩上门扉上的铜环,但迟迟没有回应。 “沈见微,你的消息当真没有谬误?确定太原王返京秘密居于此处?” 李徽仪看着院内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有门檐扑簌簌地掉落片片飞雪。 这座院子,看着着实没有什么人气。 沈著回答地笃定:“一定是这座庭院,殿下大可以放心,沈某现在与殿下算是同舟而渡,不敢欺瞒殿下半分。” 他怎么会记错这座院子呢? 少时不知来过多少次的院子。 李徽仪心中升旗一丝不安来,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了门上地铜环,才要往下敲落,却从里面传来门横木移动的声音。 是个苍颜白发的老翁。 虽然看起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他整齐无褶的衣裳却宣告着他还未曾歇息,或者说,这座院落的主人还未曾歇息。 “两位找谁?” 李徽仪压了压帽子,道:“并州太原王。” 老翁闻言便要将门关上,语气很是敷衍:“这里没有什么太原王,两位想必是找错了。” 却被沈著伸手拦了下来。 看着是轻飘飘的动作,但老翁却感受到很不容反抗的力道。 “你家主人想必早已料到此时能来寻他的是何人,如若不想见,大可不必叫你来开门,不过是想一探虚实,看看是哪方的人马,对否?” 老翁握着门边沿的手骤然一缩,但仍然垂着略有些混沌的双眼,道:“什么主人不主人的,这位郎君慎言。” 李徽仪轻笑了声,“不必与他多言,”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在清冷的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绿绿银光来。 下一刻,老翁便觉着脖颈上一凉,蓦然抬起眸子,原先浑浊不清的眸色一下子清明起来。 李徽仪往前靠了半步,从怀中拿出自己的令牌,交到老翁手中,“刀在颈侧,要么你现在拿着这个前去通报你家主人,要么我便踩着你的尸骸,亲自拿着此物去见你家主人。” 话音才落,自门内便传来一阵清朗的男音:“窦翁,退下吧。” 院中幽暗,原本也就只有那个窦氏老翁手里提了盏风灯,故而李徽仪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依照模模糊糊的身形,应当不是太原王。 虽是如此,李徽仪还是收了原本横在老翁颈侧的短刀,窦翁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廊下站着的那人擦亮了火折子,李徽仪顺着铺了石头的小道,一直到了廊下。 那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谈判 置之死地而后生。 太原王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徽仪亦往前倾了倾身,语气中带了几分诱哄与蛊惑的意味:“昭襄王登基后,樗里子便被拜为了秦国的宰相,辅政七载,千秋留名。” 她语气放得很缓慢,一边说一边捻着手中的棋子。 她敢来见太原王,心中本就有五成的把握,而太原王选择见她,则将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拉到了七成,王琮之与柳京现在被困在洛阳,其余的世家等于没有了主心骨,太原王现在选择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太原王手探入旁边的棋盒之中,发现已是一空。 李徽仪适时提醒:“皇叔,棋盒空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1]” 你也无路可选了。 太原王这才抬起眼来,轻轻勾了勾唇:“皇后话说得漂亮,可一旦我答应了你,我怎么知道我会是青史留名的樗里子,还是身死人手的司马亮?” 李徽仪心中一惊,但并没有把这份惊讶掩藏下去,而是更为夸张地表现在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皇叔的意思,是说我是那贾后贾南风?” “皇后倒也不必如此惊讶,我看皇后的野心,并不比贾氏少。” 李徽仪没有反驳,毕竟眼前人说得是事实,她的野心,远胜于永康年间的贾后。 她终于将悬了许久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反客为主:“那依皇叔虽然,如今朝堂,谁是杨竣,谁是卫瓘,谁,又会是司马玮呢?” 太原王轻笑了声,“我可没将今日之朝野与昔日之永康相比,是皇后,对号入座了。”说着将手底的一颗棋子往前推了下,换了个位置。 李徽仪勉力匀出一息来,只是短短的交锋,她便已经能感受到这太原王绝不是个善茬,若借他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无可避免地要多加提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轻轻捏了捏藏在案底的衣袖,一副平静的模样:“既非如此,皇叔自然也就不会是司马亮,我也不会是贾南风。” 太原王却将目光移向她手边空置的棋盒,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皇后的棋盒,也空了。”说完,看着尚且被她捏在指尖却迟迟没有落下的那枚棋子。 她也剩最后一枚棋子了。 那便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李徽仪略加思索,将棋子落在了一个太原王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早已被他忽略的一片位置。 那块位置是他先前与自己对弈时,胶着不清,已经看作废棋的一片。 他开始怀疑这位年轻的皇后,哦不,太后的棋艺了。 “皇后下这步棋,是让这片棋都废了。”太原王沉声道。 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自得。 但李徽仪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的意外,眸光反而比先前更亮了些,“皇叔也是行伍之人,你们武将,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是了,她今日的“单刀赴会”就是将自己置于了将死之地,若太原王想,在他的视角,他手握重兵,纵使不能即刻从并州调过来,但也能挟持自己入洛阳城,届时,自己就成了当年十常侍时的何太后。 毕竟,周、李两家的渊源,常年在洛阳的世家都不曾知晓,何况最近才回到洛阳的太原王。 但李徽仪赌,他不会这么做。 虽然今日是第一次打交道,但也对他先前的事迹有所耳闻。 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被驱逐到北疆后,他虽镇守一方,却从未有过半分僭越,既没有让大魏与柔然交战时领土有丝毫损失,也没有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一直到魏文帝崩后,建元帝即位,他才慢慢崭露头角,以至于锋芒毕露时,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好像,本该如此。 但这其中的分寸,要多谨慎才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以其之慎重圆滑,怎会让青史上留下半笔不利于自己的言论? 自然不会做出“谋逆”之举。 太原王忽地拊掌大笑:“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说着撩起衣袍起身,看了眼窗外,“亥时了,皇后。” 李徽仪也跟着起身,而后将一张丝帛从袖中取出,抖落了两下,弯腰放到桌案上的小灯底下。 上面是“建元帝的笔迹”。 “伏惟皇叔渊亲启。朕缠绵病榻日久,沉疴难收,行将就木,却未曾立储,然朝中水深波浪阔,嫡子谕践行级后,皇后李氏恐不能治,愿皇叔能从中辅佐一二,护其母子周全,我大魏国祚绵长,侄承祁。” 名字后跟了建元帝的私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棠棣 兄弟之间。 有了太原王这一大助力,李徽仪也不必如同之前一样畏首畏尾了。 范汲常年在宫中行走护卫,自然识得皇后殿下的声音,但仍是不敢相信。不是说皇后遇刺,所以才封禁全城么?那为何这深更半夜的,皇后会与太原王一起出现在宣阳门之外? 直到赵渊侧了侧身子,范汲才看见车内端坐着的李徽仪。 他来不及多做思考,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行礼:“见过皇后殿下。” 若说之前他还有些怀疑面前此人的身份,因为太原王早在三十年前便被驱逐出京,镇守北疆,现在的洛阳城见过其人的只有王琮之、柳京这些老臣了,像范汲这样的“晚辈”不认识也是常理。 李徽仪抬了抬手腕,道:“平身。” 范汲与他身后跟着的羽林军这才起身,为面前的马车让出一条道。 周望津本在附近巡视,起先听到的通报是宣阳门突遇敌袭,于是匆匆赶来,便瞧到了现下的场景。 他先是朝赵渊和李徽仪抱拳,而后道:“见过两位殿下。” “周将军来得正好,先帝临终遗命,要太原王进京辅佐幼主登基,劳将军护送吾与皇叔入宫。” “是,”周望津应了声后,转头吩咐:“开城门。” 当厚重的城门打开之时,李徽仪眸中滑过一到精光,她已然能从这缓缓打开的宣阳门中看到明朝太极殿上自己的儿子赵谕作为新君登基,自己仍是太后,垂帘听政、继续掌权的场景了。 “皇后殿下千秋无期。” 诸臣俯首跪拜。 李徽仪一袭绯色交领衫,上头是精巧的重工刺绣与缂丝成的凤纹,冠钗容盛,耳上是东珠耳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发髻上的步摇轻轻晃动,却没有很大的幅度,仪表一如往常,但眸间的神色与周身的气场皆昭示着她已经不是那个深居内宫的李皇后了。 王琮之与柳京更是没有想到城禁解得这么快,但在知道呈禁是李徽仪亲自下令解开的时候,他们就已然意料到了今日的早朝会发生什么。 建元帝病重,大魏宗室重臣的行踪都不是秘密,但太原王这么多年镇守北疆,洛阳朝中之事他鲜少过问,甚至当年魏文帝驾崩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故而对他的关注很少。 朝臣拜完李徽仪后,她才将目光转向赵渊:“诸位,陛下临崩前曾对吾说若提前立储恐对我母子不利,若是到时谕儿照遗诏登基时受到阻拦,便在两日后于洛阳城外等待皇叔太原王,”她说着中间顿了下,“我原以为朝中使君皆是仁义重君之辈,却没想到还是与王令君生了些龃龉,纵使昨日险些刺客所伤,但为了我大魏国祚,不敢爱身,于城外等候了太原王入京,望令君海涵。” 这一番言辞,是真真正正地将王琮之架到了火上烤,虽然没有点名了说,但里里外外都是在说今日之举全是被逼无奈,而昨日突然传出的闹刺客,今日却突然解了城禁,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举是不是王琮之的手笔。 毕竟在昨日太原王未曾进京的局势下,一旦皇后出了什么意外,那嫡次子赵谕身后便再没了支柱,陇西李氏已然凋敝,这些年若非因为皇后在宫中,李家早已成没落寒门,而作为尚书令的王琮之总领朝中诸事,高侍中先前又上书“乞骸骨”,王琮之以老臣世家之名义拥立庶长子赵谓登基,并无不妥。 王琮之总算知晓为何在昨日的朝会上,当着重臣的面,李徽仪的姿态要放那么低,原来是在这处等着自己。 赵渊适时出声:“不错,一月前我收到先帝密诏,先帝担心他崩逝后,皇后与嫡子谕孤儿寡母见欺,特嘱托我即刻进京,若有意外,望我辅佐幼主践极。” 太原王说得很是平静,但个中意思却很明确,加上立储遗诏在先,只是因为尚书令与中书令极力反对,才将事情一拖再拖。 有些眼色,素日在私下与王氏有些小摩擦的氏族已然开始动摇并窃窃私语。 杨泓出列,朗声道:“请新君入殿,以正国体。” 诸人一愣,而后跟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李徽仪渐渐松了一口气。 这些老臣之前反对的声音大,无非是担心她如建元帝病重时那般独揽大权,但此时手握重兵的太原王在朝,虽说是奉建元帝遗命,但只要他愿意,他一样可以将新君说成庶长子,但他并没有。 事到如今,对于那些随波逐流只希望能保证自己门第与殊荣的世家其实并不关心建元帝真正想传位的皇子是谁,因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原王,这位举足轻重的宗亲站在了皇后的阵营里,就已经昭示了新君是谁。 柳京自然也看到了这点——赵谓现在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 “臣恳请两位殿下辅新君正位。” 王琮之扫了一眼变卦的柳京,也很清楚,现在自己只有一条路,就是先沉下心气,以图来日。 赵谓听了朝上的事情后,也匆匆赶来,在殿前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年仅八岁的赵谕。 赵谕并没有扎他这个年岁应该扎的双髻。而是挽了个单髻,目光慢慢下移,看到他周身的妆扮时,赵谓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何事了。 在生母贺昭仪突然被自己的父亲赐死时,所有人都在说他是陛下的长子,如此一来,立长名正言顺,一定会是储君、未来大魏的天子。 当时年岁尚小的他,并不懂得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次次梦魇、一次次难眠、一次次缩在床脚唤着自己的母亲,但并没有人回应他。 他当时恨透了皇位,但又想着,如果自己以后当了皇帝,一定要废除这条荒谬的祖训。 但立储的诏书并没有如期而至,原先奉承他的宫人也渐渐不如开始那么热情,他过得甚至不如以前母亲尚在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不如年纪尚小的弟弟会讨父亲的欢心,于是只能很认真的学习课业,希望父亲能多看他一眼,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几个月后,突然有一群宫人来了他母亲生前所居住的较为荒僻的宫殿,那群宫人,拥簇着的是当时的皇后王氏。 没错,王氏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宫殿,对他极好,式乾殿的宫人对他尊重极了,因为这层缘故,王皇后的父亲,当朝尚书令王琮之为他教授课业,他以为他是从此被记在了王皇后的名下,成为了大魏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于是更加努力,不舍昼夜,对于王令君吩咐的课业都能很好的完成。 在某日得到了王令君的赞许后,他兴高采烈的对王皇后说:“母亲,王令君今日夸奖我了!” 他没有用“阿娘”,因为在他心中他的娘亲只能是贺昭仪,于是他不无尊重地用了“母亲”这个称谓,但得到的却是王皇后的责备:“谁允许你这般叫我的,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被赐死的贺氏,你仍然是那个鄙薄庶子!” 他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王皇后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往事 殿下有个倾心的竹马。 历来参与了夺储的皇子,一旦失败,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王琮之在幼主登基之初便将这件事情扯出来,说白了不过是想退而待往后。 只要赵谓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通敌叛国之事,当着这满朝大臣的面,和新君要一个承诺,先保住其性命才是要紧的,以免后面被判以莫须有的罪名。 群臣都在看着阶上站着的年仅八岁的天子。 王琮之这话又问得直接,他问的是新君如何对待其皇兄,而不是太后李徽仪如何对待,亦不是辅政重臣太原王的意见。 赵谕的小拳紧紧握着,攥着赵谓刚刚给给他的身上裘衣的边沿,而后开口:“皇兄与朕情同手足,朕自然会善待,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只是朕既已践极,那皇兄长期留在宫中也不合适,朕会下旨为皇兄营造府邸,封王之事,还望杨尚书和祠部仔细斟酌商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李徽仪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向来不怎么喜欢赵谓,只有他以天子之尊先金口玉言地应下此事,方能保全这皇家难得的兄弟之情。 他虽才八岁,却也启了蒙,读了《左传》,知道皇位之争向来是残酷的,更近的例子就在自己的父皇身上。 建元帝当年为了得到皇位,不惜对手足兄弟痛下杀手,他尝听宫人讲自己的母亲与七皇叔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当年本来都订了婚约了,但七皇叔因为参与与父皇夺储的事情,在那年的秋狝中摔入悬崖,生死不明,母后后来被迫嫁给尚是太子的父皇为良娣,不久后有了他。 父皇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他与皇兄两个,他不想有朝一日这样的悲剧再度上演到自己和皇兄身上。 不让赵谓留在宫中,是帮他躲过宫中的暗箭,但他尚且年幼,除了这些,别的也帮不上多少了。 王琮之猜不出少年天子的心思,只当他是单纯无知,刚闻此言,便立刻拱手相拜:“陛下圣命。” 但赵谓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他这个弟弟,平日里最是敬重自己的母亲,但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不说过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便做了决定。 赵谓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而后跪下,跟着王琮之说:“多谢陛下。” 今日朝会最大的事情处理完毕后,便是定辅政之臣了。 太原王辅政是“先帝钦定”,建元帝先前的近臣沈著是名士出身,身上又有“紫微之辅”的谶言,根据李徽仪的意思,赵谕拜太原王为侍中、大将军、加九锡,晋散骑常侍沈著为侍中、太傅,宫外开府。 其余重臣的官职暂未变动,毕竟现下根基未稳,这些世家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擅动只能是打草惊蛇。 建元帝驾崩虽说也就这两三日的事情,但变故之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中领军周望津是明明白白站在李徽仪这边的,且当时以宫禁之名不让王琮之与柳京进宫见建元帝最后一面以及后面的全城封禁无一不是周望津从中周旋,但这开府、赐九锡、大将军的殊荣却没有落到周望津身上,甚至朝会没有提过他的名字,而是将太傅之位许给了在这场夺嫡之争中看似没有什么参与感的沈著身上。 建元帝在世的时候,为了防止作为自己心腹的沈著勾结世家,于是让他在宫内东省居住,但新君许了他宫外开府,也就给了其他底层小世家和某些寒门奉承他的机会。 “太傅”之位,更是可以让他更为自由地出入宫禁。 沈著怎会不明白李徽仪这么做的用意? 她现在身后没有当年盛极一时的陇西李氏的支持,即便有“遗诏”,在扶持赵谕登基的时候也不免要得到太原王的支持,她看似出身世家,实则若真想权倾朝野,到最后还是倚靠寒门。李徽仪刻意让他煊赫一时,刻意给他出宫建府的机会,就是想让那些寒门来奉承他,从而位自己积攒人脉。 他明明明白,却还是接过了李徽仪递过来的这盏茶。 “现在陛下既然已经登基,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给沈常侍、哦不,沈太傅的可还满意?”李徽仪坐在他的对面,撑着下颌,如是问道。 沈著垂着眼,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李徽仪轻笑了声,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可是,我看,太傅的心思,好像全然不在这些高官厚禄上。” 沈著抿了口茶水,以问句将她这句重复了遍:“不在高官厚禄?那殿下认为,我为何出仕,我又会对什么感兴趣?” 对面的人就这么看着她,眸光没有半分偏转,分明一副坦率的样子,李徽仪却总能从中捕捉出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感觉,但很奇怪,她并不能说得出这种感觉是什么。 “那个''月''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字,是这几日一直哽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沈著轻轻摩挲着杯子,不答反问:“不知殿下可否记得你我初见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沈著,是在建元七年的初夏。 某日黄昏,式乾殿外的琉璃瓦上闪着熠熠粉彩,细碎的光影透过树荫投下一片斑驳。 沈著陪侍在建元帝的一旁,等待李徽仪领着赵谕过来。 李徽仪在建元帝跟前才要屈膝行礼,建元帝便扶住了她,很是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温着声音:“徽仪瞧瞧,这便是朕为谕儿挑的老师——终南名士沈著沈见微。”说罢又转头去看赵谕,轻咳两声才道:“谕儿,这位沈先生日后便是你的老师了,拜见先生。” 赵谕恭敬地朝沈著躬身,沈著的眸光却一时没能从建元帝拉着李徽仪的手处收回。 直到建元帝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草民失礼,陛下恕罪。” “既是谕儿的老师,日后便不必自称‘草民’了”建元帝摆了摆手,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方才在想什么?” 沈著收敛了眼神,拱手答道:“臣见陛下与皇后殿下鹣鲽情深,臣羡煞不已。” 建元帝左右无事,颇是随意地多问了句:“沈卿有所慕之人?是哪家的娘子?若在大魏境内,朕便下旨为你们赐婚。” 沈著抿了抿唇,眸中沾上一丝黯淡:“谢殿下厚恩,只是沈家没落后,她也嫁作他人妇了。” 李徽仪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再度抬眼问沈著:“你的心上人,名字中带个''月''字?” 沈著喉头滑动,答道:“殿下英明。” 他这么些年一贯以不近女色著称,却是因为有个爱而不得的小娘子,倒是有趣。 李徽仪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那当日先帝要给你和她赐婚时,你说她已另嫁他人,如今又再度提及,是因为,她现在正在居孀,故而你来请求吾?” 沈著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那位娘子现在何处?这样的小心愿,太傅还要与吾如此客气。”李徽仪弯了弯眸子,哂笑一声。 “只是,殿下可知那小娘子是谁?”沈著的声线比原先沉了些,若仔细听,当中还夹杂着些许哑意。 李徽仪对上他的眸子时,发现其眸色晦暗,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失魂落魄。 她鸦睫扑闪,回了句:“你我相识三载不到,见微的心上人,我如何知晓?” 沈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转了个话题:“臣有一事不解。” “讲。” 李徽仪总觉得今日的沈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 “殿下明明出身陇西李氏这样的高门大族,当年,为何甘愿给先帝做妾?”沈著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并且躲开了李徽仪的视线。 李徽仪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臣从前在终南隐居之时,曾听闻殿下年少时有青梅竹马的心悦之人……” 他这句话的尾音落得很轻。 “你僭越了。”李徽仪眸中闪过一丝痛意,而后沉声道。 沈著立刻敛衣起身,躬身站在一旁。 但李徽仪已经没有了这个耐心,朝他摆了摆手,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吾发了,沈卿退下吧。” 沈著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殿中炉火烧得正热,沈著走后,李徽仪便觉得眼皮沉重,耳侧却还在不断地回响着他那句“曾听闻殿下年少时有青梅竹马地心悦之人”。 困意再次袭了上来。 她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 先帝永昌十八年,李徽仪十六岁,被以匹嫡之礼赐予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元帝做良娣。 李徽仪容貌姣好,又是真正的将门出身。她自小见过鸣沙山的孤月,看过天山的苍茫云海,也领略过剑阁的峥嵘崔嵬,眼界见识自然不同于京中那些深闺大院里长大的高门贵女。 她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此从来都不曾把心意放在建元帝身上。 建元帝只是她上位的垫脚石。 即使她不去抢这皇后之位,李家兵权甚重,又在陇西颇有声望,建元帝迟早是要对他们李家动手的。她只恨自己即使苦心孤诣,到最后也只保住了父亲李冀和侄子,以及平远候府的“殊荣”。 那个潇洒落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死后,李徽仪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婿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因为她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赵承祐那样的人了。 李徽仪的姑母是魏文帝最宠的夫人,为她指一门好亲事是她姑母的遗愿。 当时尚为太子的建元帝请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青梅 雁归你,你归我。 李夫人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笑问,“颂月之前认识七郎啊?” 李颂月可不敢乱认,毕竟赵承祐是真的天潢贵胄,立刻否定,“不认识。” 和她一起出声的是赵承祐,“认识,只是三娘怕是人小记不得了。”一脸的无辜。 赵承祐的生母是北边一个小族的和亲公主,生的美艳,入宫后圣宠不衰,魏文帝甚至有立他为储的打算,但终因生母的原因作罢了。 赵承祐四岁的时候,他阿娘的部族起了反心,全族被诛。消息传到宫里,阿娘禁不住打击,以死明志了。 赵承祐自此失了宠,在宫中备受排挤,直到十三岁时被过继给李夫人。 魏文帝女儿少,李夫人又得宠,李颂月便被封作了福康郡主,入宫以后吃穿用度一应更是循的是公主的份例,和诸位皇嗣一同上课。 当年赵承祐没少捉弄她,她回去找李夫人告状,偏生李夫人只在一旁看热闹。 但有的时候,赵承祐待她也不算太差。 他们当年的老师是先吏部尚书周含章,在李颂月看来,那纯粹就是一个古板得不能再古板的老头,每天都念叨着“之乎者也”,于是周含章的课她不是打盹儿就是开小差。 这个时候赵承祐就会给她看先生,先生点她起来提问时,赵承祐会悄悄给她说,最后两人一起被罚抄。 只是这罚抄的作业,李颂月从来没有自己写过,从来都是赵承祐给她写。 赵承祐的字很有自己的特色,她那个时候尚且不知道,其实先生知道她的作业是赵承祐为她写的,却始终没有拆穿,只因赵承祐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早些年赵承祐还没有被养在李夫人膝下的时候,老是被文昭韦皇后膝下的赵承祁欺负,没少帮赵承祁写作业,虽然后来他有底气了,却终究是把赵承祁的字迹学了个十成十。 魏文帝赏了东西,赵承祐也会分给她。只是她当年懵懵懂懂,以至于李夫人说要把她许给赵承祐时,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大约快一年,前线战事结束,李冀回朝,她也被送回了家里。但仍能以陪伴李夫人的名头时常进宫,而不知为何,赵承祐也时常往宫外跑。 永昌十七年的秋狝,十五岁的李颂月作为李夫人的侄女,一同前往猎场。 当年的李颂月还是李家的小娘子,浑身都是一股骄矜的明媚,洛阳的娘子们见了都夸她活得像个小太阳,瞧着就叫人高兴。 她和赵承祐、赵承祁,几近并排的骑着马,疾驰在小道上,惊得飞鸟振翅,草木簌簌。 李颂月和赵承祐一同瞧见了天上的一只雁,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挽弓搭箭,赵承祐先李颂月一步搭好。 但李颂月的弓弩是李冀给她特制的轻弩,速度快,易瞄准,虽然二箭一同离弦,但李颂月的箭还是先射中了那只雁。 可那只雁并没有立时跌落,只至赵承祐的箭射中它,它才嗥叫一声坠落。 两人找到那只雁时,果然就着那只雁归谁吵了起来。 李颂月双手叉腰,语气蛮横,“我先射中的,应该归我!” 赵承祐也不甘示弱,下巴微扬,“我射死的,应该归我!” 李颂月偏过头去,不去看赵承祐,轻哼一声,“我不管,大姑说你要让着我的。” 赵承祐瞧着李颂月的模样,突然很想捉弄她一番,“你能来还是我和陛下求得情。” 李颂月一时气不过,猛然转过头来,正对上赵承祐的眸子,她心神一乱,语气也软了些,“才没有,陛下明明说因为我是李夫人的侄女,才带我一起来的。” 赵承祐轻笑一声,仍俯身看着李颂月,目光灼灼,“那你怎么没有见皇后殿下的侄女来?” 李颂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时语塞。 赵承祐因着生母是外族的公主,容貌上沾了些外邦人的特色——不似一般中原俊俏郎君的模样,剑眉,却非星目,鼻梁高挺,弱冠之年,身量却远超他几位兄长。 赵承祐轻笑一声,落下来的影子将李颂月整个都笼住了,他在李颂月的耳畔低语,“那是因为我和陛下说想带我的娘子一起来。” 李颂月倏然脸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谁,谁说要嫁给你了?” 赵承祐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却露出一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表情来,“我又没说是你,你脸红什么?” 李颂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回去就告诉大姑,你欺负我!”说罢扭过头去。 赵承祐一把揽过李颂月,扣住她的后脑勺,“好了好了,雁归你。”他停顿了下,嗓音有些低沉,“你归我。”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李颂月回去还是同魏文帝和李夫人告了状。令她意外的是,两人都没有责备赵承祐的意思,反而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最后还是赵承祐服软,“阿耶,祐儿记得前些日子下面贡了一架轻弩,无论是射程还是穿透力,那都是举世无双啊!” 魏文帝有些诧异,把手中的茶盏搁在一边,正色:“你一个大男子要轻弩做什么?” 赵承祐知道魏文帝是误会了,稳着心性解释,“我是说,阿耶不如将它作为明日祐儿与诸位兄长赛马时的彩头,若是祐儿赢了,就把她赏赐给李家三娘吧!” 魏文帝自然是瞧出了赵承祐于眼底毫不掩饰的宠溺,爽朗一笑,“好小子,朕允了!”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魏文帝与随行的皇眷们坐在地势高处观赏赛马。 锣声一响,众皇子皆策马而出。 赵承祐一马当先,一身利落的劲装,腕上绑着臂缚,头发高高束起,活脱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其他皇子也不甘落后,有两个意欲同赵承祐争锋的,都被赵承祐压在了后头。 眼瞧着剩最后一圈,快到终点之时,赵承祐猛地一夹马腹,那马不知为何突然扬起前蹄,发了疯一样地乱撞起来。 赵承祐几次想要勒住缰绳,都不得果。 马蹄被马道附近的碎石绊了一下,连着赵承祐一同滚入了不远处的悬崖。 众人大惊,李夫人更是花容失色,整个猎场立时就乱了起来。 后来,魏文帝派了好多人下去找赵承祐,还是没有找到,是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运筹 致命的剑。 芍容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情与沈著有何关系,但就近两个月看来,太后殿下和这位当朝新贵沈著沈太傅的私交匪浅,而且大有重用他的意思,故不敢怠慢,朝李徽仪躬身退下。 但她将要踏出门槛的时候,又被李徽仪出声拦下了,她回头,下意识地问道:“殿下可是要召见珠穗?”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侍候李徽仪这么些年,一直拿捏得清分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却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 本来珠穗求她替自己通传太后时,她是不想答应的,毕竟赵谕刚刚登基,皇位还没有坐稳,赵谓的立场尴尬,珠穗是其枕边人,身上现在又有着冲撞太后尊驾的罪名,但偏偏珠穗长了双会说话的眼睛。 珠穗仍然是“冲撞”李徽仪那天所穿的衣裳,头发也无暇梳理,零散地披在肩头,跪在芍容面前:“芍容女官,求你、求您让我见太后殿下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殿下。” 芍容无半分动容,她在宫闱许多人,像珠穗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因而只是淡淡地转头:“殿下很忙,无暇见你。” 珠穗超前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芍容的裙角:“那敢问女官,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见得到殿下?” 芍容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自己地裙裾,依旧冷着声音道:“殿下罚了你一个月的幽禁,你应当心里有数,何须再来问我?” 珠穗突然垂下手,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低声喃喃:“庭院深深深几许,命如草芥难自全。” 闻言,芍容一愣。 的确,命如草芥,难以自全。 她本姓“邵”,单名一个“容”字,建元二年,前尚书令周含章因借职权之便行卖官鬻爵之事被建元帝赐死,她的父亲因与周含章交好被赐死,邵家男丁流放北疆,女眷尽数充入宫掖,她也改名为“芍容”。 当年的她在宫中举目无亲,无处可依,落井下石者居多,她那时的境遇,一如今日的珠穗。 那个时候,李徽仪圣眷正浓,她因犯了错被罚跪永巷,是李徽仪将她留在了身边,让她侍候左右,虽然这些年她跟着李徽仪,地位的确是水涨船高,但她知道,这些全都是她战战兢兢、谨言慎行换来的。 而珠穗方才那句,算是说到了她心上。 在这深宫里,不论主仆,无论是否有权势,都难以自全,即使是李徽仪,若是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胜出,那其结果也只有一个,便是从此居于深宫,再无实权,而她身后又没有强大的母家做支撑,说不定,就死在了某个早晨。 芍容回头看了珠穗一眼,那双眸子中是一片灰败,她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她轻叹了声:“你有何事想与殿下说,我会替你转达。” 珠穗眼神微动,朝芍容深深一拜,道:“那便烦请您禀报太后殿下,我有曹满与前朝那位中书令私通的把柄。” 芍容闻之一惊,虽然大魏自开国以来,宦官的权力一直很大,也有以残躯赐黄钺的,但到底只是个例,一般情况下,内官与前朝私相授受是死罪,更何况还是中书令这样的大官,河东柳氏这样的大族。 “我虽答应可以帮你给殿下递话,但并不代表你可以不注意措辞!” 珠穗的平静是可以表现出来的,“劳烦女官。” 芍容看了她一眼,她以撑在地上的胳膊微微颤抖着。 “罢了,我只答应将你的话带给殿下,至于这话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殿下信与不信,见与不见你,便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了。”芍容说完便转身径直离去。 想到方才与珠穗之间的事情,芍容在垂首跪下的时候,有一瞬的怔愣。 “奴婢失言,望殿下降罪。” 李徽仪没有接她这句,眯了眯眼,问:“你同情她?” 芍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一言以复。 “无论是前朝还是深宫,最无用的东西就是同情。”李徽仪声音泠泠清越。 芍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殿下教训的是。” 芍容话音刚落,新君赵谕便进了她寝殿的门。 声音脆生生的:“阿娘!” 李徽仪面上难得露出一些带着温柔意味的笑,朝他招了招手,道:“谕儿乖,过来。” 芍容仍然跪在地上,朝赵谕道:“见过陛下。” 赵谕这方留意到芍容的身影,扫了她一眼,又有些疑惑地看向李徽仪:“芍容女官怎么跪在地上?这般凉,快些起来吧。” 芍容有一瞬的迟疑,抬眼看坐在榻上的李徽仪。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赵谕现在是新君,若是不给够他足够的体面和尊严,日后他亲政了,还会有谁信服于他? 于是她扬了扬下巴:“既然是陛下圣旨,那便起身。” 芍容不敢怠慢,立刻扶膝起身,而后又朝赵谕躬身作礼:“是,多谢陛下。” 李徽仪将原先落在芍容身上的视线撤了回来,转头朝赵谕问道:“谕儿,假如你手中现在有一块上好的玄铁,已经磨成了剑的雏形,你说,怎么样,才会让它不伤到自己呢?” 赵谕目光炯炯,回答:“装上剑柄,套上剑鞘。” 李徽仪勾了勾唇,此时拥着被衾的样子,真称得上那句“运筹由于帷幄之中”。 “不错,那阿娘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赵谕沉吟一声,继续道:“装上剑柄是为了让挥出去的剑有方向,给利剑套上剑柄,是为了避免伤到自己。” 李徽仪面上露出颇是欣慰的神色,“那依照谕儿之见,我大魏满朝,是否有这样的剑?” 赵谕知道自己的皇位得来不易,今日在早朝上,他也看得出中书令与尚书令对自己的不满,他冲龄践极,朝中的人心诡谲他不能全数看清,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半步的行差就错。 他在李徽仪身侧颔首:“满朝大臣皆是剑,只是有优劣之分罢了。” 李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