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之女的种田青云路》 1. 第 1 章 春日里微风穿过海棠树叶,…… 大永朝定鼎元年,仲春二月中。 江左,建康城。 靖平侯孟府。 春日里微风穿过海棠树叶,拂着窗棂,窸窣作响。 午后,后院的西厢房中,婢女云华从外头进来,被矮几上笸箩里的一个竹绿色底儿的荷包晃晕了眼,她瞪着眼珠子半天才依稀辨认出上面大红绣线的字样: 郎心可托,百岁为…… 最后一个字才戳了几针,认不出是什么。 绿衬红的配色又土又绝也就罢了,其织就,一针一线七扭八歪,全是躺上去凑数的,那一行七个字好似从去年写的簪花小楷上一字未改地搬上去的,兴许都没花半分心思……这就是靖平侯孟越之女,十六岁的孟令姜关在屋中花了五六日功夫才完成的女红大作。 可惜了这素纱软料的缎子,云华不由得在心里头直叹气。 孟家原是北地南渡到建康城来的门阀士族,长辈极重子女教养,可不知请了多少绣娘师傅来教家中姊妹,愣是教不好一个孟令姜,这不,被她娘亲唐夫人发了狠关进房里多日,才勉强缝出个拿不出手的荷包来。 “女郎,”云华皱巴着脸:“夫人说绣不好接着关在房里绣,什么时候绣好了才让奴婢放女郎出去。” 四下里无人。 “咦,人呢?”头前进来时,孟令姜还在午睡呢。 没人应她,云华嘟囔了句放下荷包去院子里找人:“女郎?” 却见一位娉婷少女立在院中的海棠树下,她踮脚伸手折下一枝,“啪”地抽到了手背上。 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登时出现一条浅浅的红痕。 不是孟令姜又是谁。 云华看得人都傻了:“女郎?” 孟令姜扔掉手里的海棠花枝,揉了揉手臂,对着她浅浅笑了笑:“怪疼的。” 方才果然又是在做梦。 梦么,当真如她娘亲说的那般,各有各的离奇。 离奇也就罢了,还糟心。 竟梦见她嫁人后夫君冷落她,婆母磋磨她,她被逼成了疯妇,不到三个月就死了。临死之前才得知,夫君想娶一江左吴地豪族之女为妻,可不得先弄死她给新欢腾地方么…… 就是这么离奇又糟心的梦,从年初开始,她竟做了三回。 啊呸! 孟令姜每每都会被这个梦给气醒。 要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胎穿来这个朝代的,壳子里是个现代人,三番五次做到这种梦,她没准儿会以为自己手里拿了个重生的剧本。 否,她单纯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云华:“……” 都抽红了能不疼吗。 孟令姜深吸了一口清风,转身进屋。 云华找出消肿的浮萍膏来给她擦手臂,宽慰道:“女郎莫急,奴婢平日里也跟着家中的女郎们苦练女红,实在不行,奴婢替女郎做就是了。” 她以为女郎是在生自己不擅女红的气。 孟令姜似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女郎可是方才午睡梦魇了?”云华见她眼下乌青,神情讷讷的似是受了惊,开口问道。 孟令姜点了点头。 即便是醒来后,梦中她最后死时的凄惨仍旧令她心神不宁。 “许是在家里关久了,”云华说道:“过两天上巳节,女郎出门散散心吧。” “嗯。”孟令姜的心神稳下来,想起女红的事情,交待她说道:“得空了你和芳芽记得做几件女红,省得我阿娘问起来。” 芳芽是她的另一个婢女。 “女郎放心,”云华说道:“奴婢早有准备,定能瞒过夫人去。” 孟令姜眨眼低笑:“那好。” 云华一边理着笸箩一边打趣她:“女郎不擅女红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到柳世子的耳朵里。” 她说的柳世子柳玄,出身北地的河东大士族柳氏,是大司马柳府的嫡子,故都洛阳城中温雅第一的少年公子,多少女郎日思夜想的夫婿。 当年还在北地时,孟、柳二府走得近,后宅女眷们也因此常有来往,孟令姜自小生得玉雪可爱,柳夫人每每见了她都要搂在怀里笑着问一句:“阿姜长大了给玄哥儿做媳妇儿好不好?” 她说的次数多了,传出去京中人人皆知,她便成了大司马柳府的准儿媳妇,未及笄就将柳世子霸了去。 年初传过话来,说这两日就该上门下聘了。 等柳府上门下了聘,过了礼,落成一纸婚书,这亲事才算正经作数。 孟令姜要嫁进柳家当世子夫人,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哪一样不得跟别家的贵女比拼。 要是传出去女郎不擅女红,于妇功上稍欠,凭着大司马夫人挑剔的性子,说不定柳府要看轻她了。 云华操心地想。 孟令姜微微一顿,似在沉思什么。 “女郎?”云华手里端着笸箩:“这个荷包……” 孟令姜心不在焉对她微微展眉一笑道:“收起来吧,别叫旁人瞧见了。” 落人笑话。 她笑起来时颊边晕了个小小的梨涡,明眸光华流转,像春日里十里桃花灼灼。 云华看得眼晕:“是。” 窗外落了一阵细如尘的春雨。 晚饭时分,她娘亲唐菀身边的婢女燕容过来说道:“女郎今儿去陪陪夫人用饭吧,夫人这两日胃口很不好。” 孟令姜带着婢女去了唐菀那院。 屋中的饭桌上摆了两碗米饭,一盘清蒸鱼,一钵鲫鱼汤,外加一份煎鱼块,一碟子蔓青——后世的大头菜,腌的咸菜。 去年九月,洛阳城钟鸣鼎食的门阀士族孟氏跟着新帝,当时还是陈王的韦璟南渡来到江左,年底他在建康城登基称帝,建立新朝,孟家也在这里安居下来。 许是初来乍到难免水土不服,唐菀三天两头身上不好,总是脸色枯黄病恹恹的。 “阿娘,”孟令姜心疼她,贴到她怀中撒了个娇:“听说你不好好吃饭。” 唐菀伸手抚了抚她乌亮的发,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罗罗听谁嚼舌根,娘吃的好着呢。” “罗罗”是她的乳名,小老虎的意思,父亲期望她茁壮长大,因而为她取了这样的乳名。 孟令姜坐端正了,看着眼前的饭菜直摇头:“日日饭稻羹鱼,阿娘不喜欢,我也吃得有点腻味了呢。” 此时建康城人口稀少,算上新帝韦璟从北地带来的士族,将士、奴仆,至多不过六万人,当地以鱼和稻米饭为主要饮食,这个时候江左还没种植小麦,面食还尚未走到人家的餐桌,不像北地那样有各色面食。 对北地人来说,饮食上显得单调许多。 唐菀本来没胃口,听女儿这么一说,拿起筷子夹起香煎鱼块放进碗里:“谁说娘不喜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 第 2 章 “郎心可托,百岁为欢。”…… 片刻后。 “阿姜姐姐在里头吗?”孟令姜才抿了一口清茶,外头冷不丁传来清脆的少女声。 孟令姜隔着冰裂纹的窗棂打眼一望,一位美人儿轻盈袅娜,冉冉行来,正是孟府第四房的长女孟令云。 换句话说,是她四叔的女儿,她的堂妹孟令云。 孟氏到他祖父孟衡这一支有四子,阖族南迁到建康后,新帝韦璟看重北地旧门,孟家多人出仕,她的大伯父孟韶任江夏郡刺史,二伯父孟行做了扬州长史,她爹靖平侯孟钺虽不在了,但她的兄长孟令望袭了侯位,四叔孟缨在荆州做文官,叔伯虽在外地任上,但因还未分家,家眷子女却多数留在京中,子弟读书交友,女郎则侍奉在老夫人,她的祖母郑氏左右,因而姊妹住在一处,常常走动来往。 孟令云比她小一岁,才过及笄还未谈婚论嫁。 要是换做往日,她定会跳起来,扑过去一把将孟令云拽进来,跟她倒一倒这几日被关在屋里做绣活儿不能出门的苦水。 然而那个糟心的梦让她兴致不高,只语调平平地应了声:“阿云。” “阿姜姐姐,我才门就看见云华那丫头鬼鬼祟祟的藏着笸箩,”瞧见孟令姜,孟令云笑得随和,故作俏皮地道:“里面不会是姐姐给柳世子绣的定情信物吧?” 她来的时候孟令姜在饮茶,云华她们正在缝荷包,冷不定撞见孟令云,怕她知晓她们代工女红,忙用袖子掩住了。 之前孟令云也与孟令姜开过这种玩笑,只不过那时,她都笑着认了。 “瞧阿云说的,”这回,孟令姜虚虚地笑着道:“是嫌柳府的规矩少吗?有事没事的打发人送个荷包过去叫人说长道短的。” 孟令云一愣,干笑两声讪讪地回道:“可不是,柳府那样显赫的人家,是万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的……嗐,我也是瞎操心,阿姜姐姐向来行事最有分寸再端庄不过的。” 似乎生怕孟令姜一步行差踏错就错失大司马府这么泼天富贵的夫家似的。 有够操心。 孟令姜葱白指尖捏着茶杯,眼神凝了一凝道:“说的也是,以后阿云有了人家,可是要操心的睡不着觉了。” “阿姜姐姐又笑话阿云了。”孟令云总觉得孟令姜哪里与从前不大一样,她讪讪地略坐了会儿,很快告辞走了。 她一走,婢女芳芽过来收拾茶杯:“八娘怎么才坐下就走了?” 孟家这一辈有郎君十一人,女郎十人,孟令云行八,是以孟令姜的婢女称她“八娘”。 孟令姜在家族姊妹中行七,家中的婢女也叫她“七娘”。 “许是我这儿没意思吧。”孟令姜淡声说道,她拿起手边绘着仕女图的三月三上巳春宴的请帖,她抚着流苏坠儿把玩了下:“去看看我的春衫裁好了没有?” 下月三月初三上巳节,是贵女们出门游春的日子,她向来不爱在衣饰上出风头,却也不会刻意穿着寒酸让人小瞧了去,这才赶在上巳节之前新裁了两套新式样应景的春衫。 芳芽应个是下去了。 不一会她领了两个绣娘过来,一人手中托着件藕色梅花罗绣彩色花边广袖,大襟赏绣着山茶花纹,小襟上绣的是桃花,花团锦簇却并不浮夸。 另一人手上的是淡紫色绉纱镶花边窄袖,上面绣着蔷薇和芙蓉,纹饰里填敷五彩颜色,看上去绚丽却不艳俗。 孟令姜试了试新裁的春衫,又梳了与之搭配的发髻,选了配饰,一一都忙妥当后才闲下来。 一晃到了月底,叫孟老夫人焦心的事情打听出了些许眉目。大司马柳府之所以要推迟下聘的日子,且只字不提婚期,竟是柳玄新近得了一名婢女,名叫绛桃,对她喜爱非常正在兴头上,大司马夫人怕新妇进门后妻妾争风叫人笑话,故而迟迟不肯来孟府下聘。 只等柳玄跟美婢厮混一阵子热乎劲儿过去,再娶孟令姜过门。 时下门阀士族子弟好美婢是风流事,传出去只会叫人羡艳。孟老夫人虽心中恼怒,却知面上为这事闹不得,也只好压住脾气,如常叫孙女多习女红,余下的一字半句都不肯透漏给她。 可纸包里终究是包不住火,孟令姜多去孟老夫人院子里走动几次,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面上未动,心下却存疑并不相信柳玄迷恋美婢的事,以柳世子的性子,多美的玩意儿对他来说从不稀罕,只怕此事另有隐情——或许柳府不想娶她,只是苦于迟迟找不到悔婚的理由才一再推迟下聘,想起梦中柳玄在她死后娶了江左豪族之女,遂对云华说道:“找个可靠的小厮留心打听打听,柳府与江左哪家豪族有走动?” 婢女办事去了,次日小厮来报,说柳府与江左的吴兴郡周家有往来,正打的火热。 和梦中的情形两下里一印证,孟令姜抿唇说道:“把我前几日从前作的女红拿出来。” 等婢女取来,孟令姜把它大剌剌地摆到了几上。 “女郎这是要做什么?”云华惊了。 “试探。”孟令姜凉凉地说道。 “女郎?”云华看不懂她。 孟令姜说道:“或许不出几日,大司马府就知道我不擅女红的事了。” 这个理由,够他们退婚了吧。 与其被动地让柳家拖着,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自个儿搅黄了这门婚事的好,她凝着那潦草的女红:是一剂猛药。 但也是最轻巧的捷径。 她胎穿来的这个朝代门阀士族挑选佳妇受开国时的女官韦筠提倡的“四德”影响,其中妇功——也就是女红作为四德之一,虽说“不必技巧过人①”像绣娘一样炫技,但像她这样完全拿不出手的,是不够格给大司马府当世子夫人。 她“不擅女红”的事一旦传出去,柳玄日后娶她,会令门阀士族取笑。 这么一来,大司马府就有了理直气壮退婚的底气。 退婚,正合她的意。 只不过,猛药下去多少有点副作用——杀敌一千,自损没有八百,但绝对有两百,她不善女红的事得被人说道一辈子。 不过时下对女子还算宽容,且她把嫁人看得不重,倒也不算多大的事。 云华:“女郎……”在她眼里,纵使柳玄房里有一得宠的美婢,也不影响这是一门好亲事。士族子弟,尤其是像柳玄这样的名士,谁房里还没有个美婢了。 孟令姜:“你不必劝我了,就这么放着吧。” 一连两日她睡的都不太踏实,又来来回回做起了那个无比糟心的梦,这天到了清晨时分,孟令姜怎么都睡不着了,正要叫婢女进来更衣,忽然听见有人隐隐低泣:“……” 是云华急得在哭。 “云华?”孟令姜出声问。 云华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女郎……出事了。” 大司马柳府打发人送给孟老夫人一个荷包,与孟令姜前几日缝制的那个大差不差,乍看几乎是一模一样。 详细说完,云华又道:“老夫人很生女郎的气,又叫人送到了夫人手里。” 还责怪儿媳妇没教好孙女。 孟令姜心中微微一讶,梳妆完匆匆去见她娘。 偏房里,她娘亲唐菀屏退婢女,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到了孟令姜面前——是个绣工粗糙的荷包:“大司马府冷不丁送了这个过来,罗罗,你来跟阿娘说说,这是你送给柳世子的?” 她向来娴静沉稳,不急不躁地等着孟令姜跟她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令姜看到那荷包时几是当头一棒,细看更是一愣:“这上面的字……” 荷包反面的织锦纹中,赫然绣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第 3 章 “京中雅雅有翊之。”…… 孟令望心中犹自忿忿,孟令姜瞥了一眼他身上半旧不新的袍子,问道:“兄长这个月领俸禄了吗?” 世袭的靖平侯是虚职,他又领了太仆寺员外郎的官,是正六品下的品阶,每年有十两银子和六石米的俸禄。 她兄长二十二岁,正是好打扮的岁数,先前在北地时是多么讲究的一个贵公子,如今略显寒酸了。 “自从迁来建康,各阶官吏的俸禄银子比在北地时减了半,”孟令望淡淡苦笑道:“建康人口少,良田万顷的吴地一带又是南方名宗大族的盘踞之地,陛下来了这么久不见周、顾、陆等家前来拜谒,无赋税可收,又缺豪族支持,只等靠从北地带来的银子度日,难啊。” 周、顾、陆氏是江左家最大的三家豪族。 尽管每月到手的俸禄减半,孟令望却从自个儿身上省下钱来,全补贴给了娘亲和妹妹,加上家中原本有些小有积蓄,她又不管家,是以迁来建康的这小半年来孟令姜尚未觉出日子艰难。 兄妹间说了会儿话,孟令望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装着个吹得惟妙惟肖的糖人,交到她手上:“北地的糖人,建康没有的,拿去吃吧。” 北地制作糖人用的是麦芽糖,新生的小麦芽与蒸熟的糯米发酵所制,因江左不种植小麦,所以麦芽糖在建康还是个稀罕物儿。 孟令姜很是喜欢:“兄长从哪里得来的?” “开春之后北地迁来一家商户,”孟令望说道:“明面上是商户,实则是北地士族来拜谒陛下的,我恰好被派去迎接他们,便得了一个糖人。” 去年韦璟南渡时,北地的很多士族犹豫观望,不肯追随他,现如今看着江左太平,又生出了南迁的念头。 “多谢兄长。”看着被兄长当作宝贝一样带给她的糖人,孟令姜说道。 捏着糖人回到房中,窗外下起了细雨,她站在廊檐下踩了踩地皮,问云华:“咱们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女郎?”云华愕然看着她,见孟令姜不是说胡话才回道:“是建康城呀。” 建康城。 是后来拥六朝风月,画栋珠帘,桨声灯影的秦淮河畔,是沃野千里,人人说尽江南好的江南啊。 这会儿却仅有不到六万人,连面粉、麦芽糖都是稀罕东西。 孟令姜又问:“咱们家在北地时,除了朝廷的俸禄,家中还有别的进项银子吗?” 云华:“自然有的,咱们府上在洛阳有宅子数十座,铺面上百间,每月都收租子。” 孟家累世五代,积攒下来的不动产多了去了。族中子弟出仕领取的俸禄比起出租的银子,不过九牛一毛尔。 孟令姜点了点头。 夜里,她在灯下清点手头的银子,末了问婢女:“建康城外乡间的田地多少钱一亩?” 一个小小的糖人,令她生出了种地的想法。孟令姜上辈子学的是农学,种地对她来说专业对口。 云华和芳芽都说不清楚。 孟令姜:“等过了上巳节,咱们出城一趟。” 打听打听。 三月初三,上巳节。 暮春。 建康城外的溪水畔,丽日晴风。 今日天子长姊,庐陵长公主做东,开春宴祓禊,高门士族的贵女们云集于此,水榭里裙衫锦绣,珠翠粉艳,耀得人眼花。 柳条儿蘸着春水迎风摆动,孟令姜提裙快走两步,她面庞微微紧绷,许久,隔岸那道无端盯住她的目光终于散了。 桃红色的华袍曳地,庐陵长公主收回投在孟令姜身上的视线,伸出纤细洁白的手来,从宫婢手中接过酒觞,小口浅尝:“果然姿颜姝丽。” 贵女们远远朝孟令姜溜去一眼,有轻狂惯了的嗤笑出声:“那又如何?还不是嫁不成柳世子。” 这两日大司马柳府悔婚的事一传开,最叫她们痛快不过。她这一挑头,便有人无不幸灾乐祸地接茬说道:“这事儿怨不得大司马府,是她自己太过轻浮了些。” 柳府因什么没去下聘,传闻孟令姜托人送给柳玄的荷包上歪七扭八地绣了句:“郎心可托,百岁为欢。”,叫大司马夫人看见了,先就瞧不上她三脚猫似的女红,又嫌她有失端庄,一个“欢”字怕要勾得爷儿们迷了眼,流连她柔情小意轻了功名,莫说是累世豪族的柳府,就是寻常的官宦人家也不敢娶个狐媚子当主母,这门念了多年的婚约就此作罢。 活该。 多少高门士族的贵女们心中称快。 她们谁不是从小就苦练女红,针线绣工样样被家中长辈夸赞,偏孟令姜连绣个荷包都拿不出手,谁又不是一言一行四平八稳,为的就是来日做了嫡妻撑得起当家主母的做派,相夫教子管教妾室通房,敢情她孟令姜竟一门心思扎进与柳世子闺房里行“为欢”,当真是轻浮。 也有心思玲珑的贵女打心眼里为孟令姜抱屈,哪有什么轻浮不轻浮的,不过看着靖平侯孟钺死了,孟氏族中出息的子弟又不多,比不得有些士族家中名士辈出,光焰更盛,柳府能因而嫌弃孟家,借机拿捏人罢了。 要是换个人家,比如对方要是出身江左当地的吴兴周氏,柳府巴不得一早就对外说成是一双小儿女间的风月佳话,哪里还轮得到她们来看孟令姜的笑话。 说到底,还是嫌弃孟家如今的门第不够高,孟令姜配不上柳玄而已。 柳府有多显赫自不必说,大司马夫人出自天家,曾封南山长公主,与庐陵长公主姊妹二人是新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世子柳玄姿容昳丽,品性才情皆是王孙公子中的翘楚,一年春日,故都洛阳的陌上有桃花,他在水畔下车,玉冠华服缓缓步来,时人遥遥望见,叹道:“京中雅雅有翊之。”,柳世子本名玄,字翊之。 南渡之后,柳玄的父亲柳繁为大司马,遥领扬州都督,扬州——是归附新帝韦璟的地方中最富庶的地方。 新帝韦璟南渡后每月才能吃上一次的猪梅花肉,就是用船从扬州运到建康城的。 显赫的少年公子不知高门士族的贵女们曾因他明里暗里掀起过多少滔天的醋意,如今又叫人心中憋着一股从孟令姜虎口夺食,不,从她手里捡漏的狠劲儿,于是纷纷揣度,庐陵长公主与大司马夫人是亲姊妹,今日在上巳春宴提点出孟令姜出来,莫非意不在她,而是要绕着圈子为柳玄重择良配。 窥得一点儿贵人外露的心思,一时,贵女们纷纷敛容端坐,多少人盼着庐陵长公主从孟令姜身上收回来的视线转投到自己这边,而后开启金口问点什么。 仲春嘉月,上巳芳辰。 门是没出错,要是没有猝不及防塞了一耳朵酸唧唧的乌鸦乱叫,孟令姜游玩的兴致会很不错。 她快步往高处走去,分花拂柳,行至开阔处豁然耳根清净。却一抬头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第 4 章 春光浓稠,那些人越发蹬鼻…… 这是要…… 出身低微的青州将军之子宋蟾光。 孟氏之女孟令姜。 石破天惊。 惯于察言观色的贵女们登时开窍,原来兜转这么大个圈子,庐陵长公主今日竟是要为青州将军之子宋蟾光相看媳妇儿。 相看的女子竟是孟令姜。 呀,有好戏看了。 也是,新帝曾在北地时就看重守住了青州的宋氏父子,为他请封青州将军,这回又把其子宋蟾光招进建康,想来是要授官的,听说是大理寺少卿一职,可他的出身却还板上钉钉地摆在那儿,能抬举宋家的,只有让宋蟾光娶上高门的女子,依仗亲家的名望跻身士族之间,那才是无上的荣耀,真正给宋家长脸,不叫人笑话他们一门杀猪的武夫之辈。 这么看来,没有谁比孟令姜更适合塞给宋蟾光的了,倒也般配,多么叫她们喜闻而乐见的“般配”。 被贵女们一声声里外透着看笑话的“般配”绊住脚步,孟令姜深深折服庐陵长公主的缺德,不过倒也不意外,什么时候她长公主能敦厚了,那才新鲜。 又听那宫婢拿捏着腔调笑道:“青州将军之子那般‘好’模样,须得娶个端庄的闺秀才是。” 哪里是只想着与夫君闺房里头享“百岁为欢”的孟令姜配得上的。 这般含讽带讥,无非是兜了贵女们一圈,却表明她们无意为孟令姜作媒,仅仅是借着机会笑话她罢了。 贵女们齐齐笑了,都在心中暗想:这个乐子找的好极了。 春光浓稠,那些人越发蹬鼻子上脸,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饶是孟令姜再不想恼,此刻脸色也不好看了。 正嬉闹得欢,一片纹饰繁复的袍角席卷粉白落花晃眼掠过,佩刀的侍卫不远不近地拥着两名踏春的贵人信步行来。 然而下一瞬贵女们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无比,一道飞溅而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地落在紫袍玄靴少年的衣袍上,洇开了不小的一片。 “不得了了,惊扰齐王殿下的驾了。”一贵女惊慌地道。 那少年——齐王韦承显似乎性子极好,看也没看她们只淡淡道了声:“让宋兄见笑了。” 宋兄。 显然是同他身侧的人在说话。 “哪里,”是另一道低低的男音,冷而敛,仿佛初融的春水淌过桃花林:“殿下这般宽和,倒让臣不自在了。” “殿下”二字出他口竟如蜻蜓点水,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孟令姜起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轻轻拨开一点儿挡在眼前的桃花枝桠,一道男子的身影入眼,他鸦青的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月白直缀,腰间玉带更显他挺拔修颀的身量,通身的风华盖过了濯濯春月柳。 不知是否觉出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往这边一眺,一双微眯凤眸清明,如同月色映进深渊。 孟令姜心中一紧,忙松开桃花枝,遮住了脸面。 清溪疏柳,满眼好春光。 许是发觉有人在偷看他,那人并不十分在意,他隔着繁枝嫩蕊看见孟令姜,眼眸深处跳出一簇光,似是跟韦承显开玩笑道:“这宋蟾光,的确是长的随便了点儿。“ 他是宋蟾光。 青州将军之子,宋蟾光,比不得锦绣堆里养出来温润公子,听闻他出身青州边关,十岁就随父亲提着杀猪刀杀南匈奴人,后来宋大胜入了行伍,他跟着父亲上马与弦弓刀剑为伍,一身铁甲驰骋战场杀伐无数,十三四岁就战功赫赫,令南匈奴人闻风丧胆。 如此少年俊杰,听说他被沈通举荐后入了皇帝的眼,立马召来建康城,想来很快要授他官职了。 且官职还不会低,有人透出口风说圣人有意让他当大理寺少卿,从四品的官职。 孟令姜前几日就听到过风声。 这个朝代的大理寺卿、少卿,是沿袭汉魏“廷尉”的职能而易名的,不光要审理案子,还执掌着建康城城内、城外的禁军、治安等等。 等他们走远了,她走出桃花林,约摸半天功夫后,没想到转了一圈之后,又遇到了他二人。 故而她愣了有那么一下,才稳步走出来眉眼一弯笑道:“世子殿下,宋郎君。” 单论长相,细看宋蟾光丰神俊朗,比之王孙公子,则又更添三分武将的英气逼人,很是夺目,无论如何跟“长得随便”挨不上边。 单看水榭里那些贵女们看见他之后惊愕而发直的眼神也能佐证一二。 宋蟾光似乎也愣了那么一下,凝眉扯了扯唇角,此时方俯身一礼:“孟姑娘认得在下?” 他望着她时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几欲克制不住的欣喜。 这话问的就是明显搭讪的意味了,孟令姜还了礼,笑意疏离,水盈盈的眸子朝他身侧浅浅一睐。 宋蟾光了然了。 她不认得他,只是方才遇见时凑巧从韦承显口中听到了“宋兄“二字,一瞬宋蟾光脸色转为淡淡,对着她施一礼,与齐王二人一道转身走了。 孟令姜:“……” 怎么看样子,她似乎把宋公子给得罪了呢。 这人……怎么有点不大对劲,怪怪的。 他后来总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幽怨,对,像被人渣了,提上裤子后不认他的幽怨。 就是这么奇怪的感觉。 只不过很快,孟令姜就将他抛到了脑后,她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云鬓稍敛微微屈膝,声音清越道:“问庐陵长公主安。” 她就这么个性子,逼急了是个有反骨的,旁人越巴望着看她气急败坏,她偏要压住满腔怒火昂头明眸一睐,娇媚神气地递过去个“告辞”的眼神,纤腰袅袅往别处去了。 狐媚。 贵女们登时气结:“她……” 孟令姜一走,那位庐陵长公主收了戏,觑了眼方才出头嚷嚷的贵女,朝霞面上腾起一片威严厉色。 谁家不长眼的蠢货,竟敢把大司马府世子柳玄的事宣之于口,当她是个泥菩萨吗。 她身边那宫婢高吊着眉梢,不善地瞅了二人一眼,默默记到心里去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第 5 章 “我想要田地,想种植小麦…… 没错,那郎君是皇帝韦璟的独子韦承显,他生的金相玉质,却天生有腿疾,走路微跛。 脸长的好看不假,但他腿有点瘸。 看清楚人后,云华对孟令姜使了个眼色:八娘今日没去水榭,是专来这儿侯着齐王的吧。她想当齐王妃? 孟令姜:看样子是的。 不过她心想:孟令云真是没眼色,谁都看得出来,今日齐王韦承显不顾腿疾弃轿辇步行游春,陪的是那位青州将军之子宋蟾光啊。 才不稀罕跟孟令云“偶遇”,恋爱脑这病得治。 咳咳,别说,那位宋蟾光还真就比孟令云长的有看头。 要她她也选宋郎君。谁不是看脸的呢。 行至孟家大门口,孟令姜一笑丢开胡思乱想,忽然道:“云华,说不定是她。” “她”指的是孟令云。 云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猜道:“女郎是说荷包的事……” 难道那件事是孟令云干的? 孟令姜“嘘”了声:“悄悄去告诉我阿娘一声,别声张。” 方才撞见孟令云在上巳节“偶遇”齐王韦承显后,孟令姜想起一件事来。 今年年初,韦璟称帝后有意让儿子韦承显娶一位孟氏女为齐王妃,孟家挑出孟令云去选齐王妃,谁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事后,孟家多方打听,从宫里头透出来的口风得知,韦承显并不是讨厌孟令云,相反,他曾对人叹孟令云美貌俏丽,之所以拒绝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不想和雅雅公子柳玄做连襟。 孟令姜和柳玄有婚约,韦承显要是娶了孟令云,他二人可不就是连襟吗。 韦承显不情愿的是这个。表兄弟都做的够够的了,要是再亲上加亲,那得多要命,他死活不干。 因而断了孟令云女当齐王妃的念想。 云华恍然。 到底是女郎绊住了孟令云的富贵路,以她的性子,眼瞧着齐王妃这么一大块肥肉吃不到嘴里,多半是会不甘心的。 或许她心中气愤,早在伺机搅黄孟令姜和柳玄的婚事了,这回好巧不巧让她寻到了机会,不大干一场还能什么呢。 加之那日孟令云恰好撞见那只荷包,很难不让人起疑心要留意一下她。 果然,三日后,贼被抓到了,那个仿制的荷包出自孟令云房里一个干粗活的小婢女,桃儿之手。 她认了后,孟令云把人打个半死送过来叫她发落,孟令云看着气若游丝的小婢女半晌没吭声。 哪怕说桃儿偷根针出府卖了换银子她都信,仿制那荷包截胡她的亲事,呵,好好的婢女眼没瞎呢。 查出来之后,那荷包是假了谁的手添了个“欢”字,又是谁打发人送到柳府去的,孟令姜心里愈发跟明镜似的。 入夜时分,她去了孟令云住的院子。 庭院寂寂。 “啪!” 烛花爆了,火光骤然照亮一室,搞事的氛围感拉满。孟令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孟令姜的声音惊住:“阿云。” 缓步走进来的孟七娘声调不温不火:“我来和你说说荷包的事。” 孟令云皱眉冷笑:“我的婢女做了对不住七姐的事,我何曾包庇过她,人都叫我打了个半死,你还想怎样?” 孟令姜不和她废话:“阿云,这件事么咱俩用百两银子做个了结,如何?” 孟令云虽算计她,但和柳玄退婚是她想要的结果,只要这人肯出一笔银子给她,这事就算了了。 她这不算讹人吧,管它呢,先讹了再说。 “你……”孟令云眸中怒火很旺:“小桃儿我不管了,任凭你打死,够了吧。” 孟令姜把手掌往孟令云面前一伸,摊开来,莹白的掌心上赫然展开一张皱巴的小楷,上面圈出来一行字:“瞧,这是八娘你的字迹吧。” 是昔年族中姊妹们在故都洛阳写簪花小楷时候孟令云留下的“墨宝”,孟令姜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出来半面旧纸。 她又拿出荷包来对比着,和孟令云的笔迹不差分毫:“小桃儿不识字对吧?”她说道:“更不要说写字了,有没有可能她绣字时候的绣样子是出自八娘之手呢?” “不然,这荷包上的字,怎么偏偏和八娘的笔迹一样呢?” 孟令云登时泄了气,却还嘴硬地说道:“你这是胡说,想诬赖我罢了。” “那好,”孟令姜收起手:“明儿我找祖母说道说道去。” 既然她不上道,这事没完,要捅出去闹一闹。 孟令云哼了声,孟令姜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谁惹得起:“一百两银子,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了,”孟令姜轻倚在几边,噙着笑道:“花钱消灾嘛。” “我没那么多银子,”孟令云此刻面上全是委屈:“80两,我最多拿得出80两。” 孟令姜活泛地说道:“要不你先给我80两,20两记账,以后给?” 以孟令云的性子,要是手头能凑出百两银子,早咬咬牙打发她滚了。 孟令云一声不吭地起身,到里间去翻找了好一阵子,扔了个钱袋子给她:“你数数。” 南渡来到建康后她爹娘没再给过她零用银子,这几乎是她全部的私房钱了,心疼的低声啜泣起来。 孟令姜掂了掂:“数好了,余下的二十两,你写个欠条给我吧。”钱的事情怎么能含糊呢。 孟令云臭着脸,手抖了几次才拿稳笔,哭着写了张欠条给她。 孟令姜拿到欠条没走,她说道:“你既然铁了心想嫁给齐王殿下,就不该今日跑出去偶遇,这般刻意你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孟令云浑身一凛,她白日贸然去“偶遇”韦承显的确蠢,面上还要嘴硬:“我才不是刻意‘遇见’殿下的。” 孟令姜长睫压下来,伸手勾起她下巴捏住:“你不适合点额妆,下次记得换成醉颜妆。” 听劝吧小美人儿,不吃亏的。 孟氏八娘容貌皎好,平心静气地说也是做得齐王妃的。 孟令云甩开她的手:“要你管。” 孟令姜看着她道:“我既然已与大司马府无缘,自然指望你当上齐王妃,你却这么沉不住气,来日入了宫又如何能受得住长门春老,空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第 6 章 呵,不是说要带他走的吗。…… 她上辈子学的农业专业,研究生毕业后在家乡承包了百亩农田,种了油菜花,小麦,养了大鹅,鸡和鸭,还从路边绑回去一只小奶猫——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喝饱奶在她手心里打个盹伸懒腰睡着了…… 要不是……孟令姜想起那一日心口都在一抽一抽地疼,她在电脑前剪辑了个视频,起身时候只觉得双腿极麻,往前走动一步呼吸不畅,意识竟也逐渐模糊起来,继而她听到急促的救护车的声音……在她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听到有人说了“肺栓塞”三个字。 再一次醒来时,人已经在这个朝代了。 刚胎穿来时看着孟家的气派,族中女郎的矜贵,心想:看来她苦读七年的专业大抵毫无用处了。 甚至她这辈子大抵少有到田间地头走一走看看麦苗的机会。 想不到兜兜转转,如今重操旧业的机会竟来了。她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酉时初,京西一处僻静的宅院里。 宋蟾光从外头回来正准备更衣卸簪,蹲在矮榻上的乌云盖雪猫眼馋地盯着他放在交迭领口处的玉白长指,瞪得他差点生出添个猫皮坐垫的念头,手一顿,就听见叩门声,声调不辨情绪地道:“进来。” 来人叫阿四,白日替他办事去了,小厮进来之后先把灯光下阴影错落的书房打量一遍,道:“郎君,银子送进去了,就等着那边给咱找人了。” 宋蟾光鸦青的发只用玄绦系着,月白袍衫在灯下泛着冷调的光泽,露出一圈深色中单的领缘,三月微凉的夜,身前的几案上除了砚台笔筒,一卷旧书,就只一盏青玉的茶杯,简素的布置不喧宾夺主,反倒更衬他清肃的气度。 他听着,身体往后靠了少许,声音平静无波:“嗯。” 阿四回完话,悄声退出去。 书房里,宋蟾光一双凤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蹲在窗边乖得跟小媳妇儿般的乌云盖雪,心中轻哂,小娘子,一别十年了啊。 你到底是谁,人又在哪里呢。 他就不信捉不住她问一句,当年为何哄骗说要带他走,过后又丢下他跑了。 是的,他在寻个人儿,一位今年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宋蟾光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夏日,扬州。 一个身穿皂衣的城门小吏扯着嗓门吆喝:“出城的都把官凭路引亮出来——” 他身上发着高热,挤在人群里被推搡着往前涌动,忽然颈间一痛,被一只手粗暴地提溜过去:“小子,你的路引呢?别是哪位大人家里溜掉的逃奴吧。” 他是。 他是个逃奴。 如果放到后来,他必定要狠狠赏识一番这位城门小吏眼光毒辣,在扬州守门实在委屈他了,要是投军做个探子,没准能立大功业。 扬州府的钟声高入碧蓝天空,万里无一丝纤烟,宋蟾光眉眼麻木,他闭上眼,心想死就死了吧。 下一刻,有人挥着手中的马鞭朝他甩过来,“啪”的一声猝不及防地落到他身上,那鞭子抽在肌肤上腾起火灼样的痛,激得他从昏晕中瞬间清醒过来。 “死家奴,不快些走磨蹭什么。”手起鞭落,一声骄横的女童音落下,很快她的随行小厮过来死死钳止住他的手臂,强行把他从城门小吏手中夺了过去。 神志不甚清明中,他被人拖拽着走出扬州府,车轮声粼粼,马蹄声哒哒,鼻尖弥漫着乡野的气息,青草,树木,还有新研的墨香气,恬淡而舒适。 走了许久,他们停下来,家丁把他平放在草地上,一路上他清醒的时候听他们轻声说话,知晓这家男子是从洛阳外放出去的京官,带着家人似乎要沿着官道一路南下到江夏郡一带去赴任。 “爹爹,他会死吗?”他听到了那个拿马鞭抽他的女童的声音。 身上带着陈年旧书气息的男人俯下身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声音沉着和蔼:“先上药吧。” 身上破烂的衣衫被大剌剌地揭开,没了遮蔽,男子的女儿在摆弄他:“爹爹,他身上的伤口化脓了。”说着又拿手去探他的额头:“好烫啊。” 在女童面前没有破衣烂衫庇体,全身光裸,小少年心中羞愤,脸颊刹那烧得愈发通红。 温和的中年男子忽然看到这般情景,一把将闺女推到身后,急急脱下外衫遮住了小少年满是伤痕的身躯,叹了口气说道:“只怕他真是扬州府哪位贵人府上的逃奴……” “幸好妹妹机灵,把他以家奴的身份带出了城……”男子的儿子在一旁夸赞冒领他的女童。 小小的女童说道:“要不是出城时兄长一直盯着看他,那城门小吏也不会留意到他,当时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没准儿他能蒙混过去呢。” 这少年当时紧贴在一个全身臭烘烘大叔身后,眼瞧着就要混出城门去了。是自己的兄长孟令望好奇地多看了他一会儿,周遭的人跟风全看过去,才招来了城门小吏。 他爹孟钺急得怒目瞪着孟令望,恨不得掐死这个憨儿子,她不得已才出手救人的。你当她愿意惹事上身呢么。 男子的儿子不服气:“妹妹这么说,还是我害他被城门小吏索要官凭路引了?”他又瞧了小少年一眼:“他病成这样,就算蒙混出城也活不了。” 身上一个子都没有,请不起郎中喝不上药,还不是个死。 男子皱眉打断了两兄妹斗嘴:“不得胡说。” 男子的儿子不敢顶嘴,走开了。 女童坐在他身边的草丛里,心疼地说道:“阿爹,他若真是逃奴,那也定是被主子打狠了不得已才逃走的……”她目光扫过他浑身深浅不一的淤痕:“你说是不是呀?” 这孩子鼻青脸肿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第 7 章(捉虫) 他又被她抛弃了。…… 宋蟾光心烦地想,那时候他们远在青州,阿四没去过京畿洛阳,一时弄错也是有的。 四下里沉寂,一双修长瘦竹似的手握着书卷,是刑狱方面的各色志、录,明日大理寺卿潘俊修约他去京西的一处山头复勘一桩旧案,他一个大理寺少卿总不好太草包外行了。 大理寺少卿啊。 他心想:从四品的官呢,掌建康城的护卫、刑事,新帝可真大方。 宋蟾光万万没想到一来建康就得了这么高的官职。 只是翻了半天,他嫌弃书本枯燥乏味,竟双手支在书案上睡着了。 子夜时分,许是睡前想着她,宋蟾光又梦到当年救他的女童了。 梦中,他半是昏迷地躺在草丛里,一名女童正在揭开他身上被血水脏污的衣裳。 肉滚滚的手指在他胸腹处划拉一圈,无比严肃地对她说道:“我爹说你是权贵家的逃奴,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来,千万不要说出你的身份,会给我们惹上麻烦的,记住了吗?” 好。 宋蟾光在心里点了点头。 她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 很甜,可当他想张开眼睛看一看她的模样,她却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跑了。 他又被她抛弃了。 宁静淳朴的村头,一只半大的乌云盖雪猫从身前跃过,光影浮动似一道幻景,哪里又有什么小小娘子。 之前诓他,说要带他走的小小女童的分明是小野猫变作的吧,看吧,鬼魅精怪惯会捉弄人的,这不又骗了他一回。 数不清这是十年里第几次被她丢下了,宋蟾光怒火中烧,一个激灵醒了。 五更天,一轮满月垂挂天空,天色微曦,庭院沉浸在清风明月里,窗棂也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脑中一阵清明闪过,宋蟾光豁然坐起身来,声线清肃沙哑:“阿七。” “郎君要起床更衣吗?”外头守夜的小厮阿七打着哈欠进来道。 “嗯。”宋蟾光目光微敛,命他去备香汤沐浴。 今日是三月初九。 阿七记得他首日上任要跟着大官儿去巡城内城外,想来这两日城中外出的贵女多,得花一番功夫拾掇得鲜亮些才能招姑娘家的眼,忙响声道:“是。” 一早晴空朗朗,空气中漂浮着阵阵花蕊的幽香,地上能看到成行的翠竹摇曳的影子。 孟令姜带着婢女雇牛车来到离城仅有四五里地的辛村,村子里人烟稀少,举目只寥寥数个农人,到处是杂草矮丛、水塘,连条大路都没有,荒凉得让人意外。 云华拦住一农人问道:“老伯,这里的田地在哪儿?” 老伯一连茫然,听不懂她的北地口音。 孟令姜笑着用江左吴语又问了一遍。要说她怎么会说当朝的江东方言——吴语呢,这事还得说巧,她上辈子恰好是江南人,这辈子跟着孟家南渡来到建康城第一天,听到街上当地人用吴语叫卖,她一下子就听懂了,方言没怎么变,竟然没怎么变!语言无障碍,她喜极而泣。 老伯这才用手往东头一指:“那边。” 两个婢女看着孟令姜齐齐一愣:“女郎会说吴语?” 听说大司马柳家自到了建康城之后就请了当地的先生教族柳玄说吴语,到现在了也才能听懂罢了,他们孟家请不起先生,女郎竟无师自通说的这般流利,比柳世子聪慧太多,这婚事成不了也不算毫无道理,他哪儿配得上她们家女郎。 这么一想,先前的遗憾竟减少了多半,几乎快没有了。 “时常在街上听到当地人用吴语闲聊,”孟令姜说道:“听多了自然就会说了。” 云华和芳芽陷入深深的困惑:“……” 可女郎不经常出门的呀。 孟令姜步行走到村子东头,才发现一片水田,田里有农人在除草,走近一看,他们并不是光除草,还要拔掉一些水稻秧苗——当朝江左的水稻种植用的是种子直播的办法,播种的时候难免多撒一些种子,长出来的幼苗往往很稠密,农人少不得要将多余的水稻苗拔除一些。 到了宋代以后,农人先在苗圃里播种、育秧,等秧苗长出来后在移栽到稻田里的种植方式叫插秧。 后世多用插秧的方法来种水稻。按照后世的经验,直播省事,插秧高产,各有各的优缺点。 孟令姜看了一阵子农人们的劳作,跟一位在田垄上的农妇搭讪:“大嫂,你种了多少亩田地啊?” 农妇说道:“我也不晓得详细,一年种多一年种少的没个定数。”她拿汗巾抹了一把脸:“这地是我男人以前在家的时候垦出来的,他死了后我身体不好种不了那么多,有些荒了。” 他们的地不是朝廷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数分的,而是他们自家垦出来的。建康地广人稀,先前这里的郡守鼓励农户垦田种地,谁家垦的田多,家中的壮年劳力多,谁家种的地就多。 孟令姜一边听一边点头。 农妇指着挨着她家水田的一块地说道:“这是郭家的田,开春才整出来,没想到上个月他们家男人忽然死了,他媳妇儿才生下娃儿没法子下地,这么放一两年也要荒了。” 孟令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块狭长的水田,四五亩大,平平整整的却没有播种,不见有苗长出来。 草却探出了茁壮的头。 云华心思活络:“她既不种了,这地卖吗?” 芳芽给她使了个眼色:别人家都是随便垦的,咱们花钱岂不是太冤种。 云华还了她一个白眼:要是这么容易,女郎为什么带银子出来买田。 三月初田里种植的是一种叫“蝉鸣稻”的早稻,看这名字就知道,这种稻子是在蝉鸣最嘹亮时,七月份成熟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第 8 章 他旋即也看过来,看向她的…… 她四下看了看郭家,虽算不上家徒四壁,但凌乱破旧不堪,灶台上仅搁着一锅白米粥,再无其他的吃食,可见孤儿寡母的艰辛。 吴氏木然地摇了摇头。 也许等出了月子,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种地过活吧。她不敢想那是怎样的艰辛。 孟令姜说道:“我想在咱们村买些田地,日后需要人帮工,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意向?” 吴氏估摸着还没有二十岁,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妇人低头看着她怀中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嘴笨地说道:“我带着两个娃儿,哪能把活儿干利索。” 她男人刚死的那会儿,她也想过找个人家做工,可扛着肚子快生了没人敢用她,如今孩子出生了,她腾不出手来,更没可能了。 孟令姜说道:“我与你说的是第二件事,第一呢,我想问问,你家的田卖不卖?” 吴氏猛地抬头看她,死灰一般的眼眸微微发亮起来:“女郎是说,要是我把田地卖给你,我就能给女郎做工?” 不等孟令姜回话,她急急说道:“卖,卖……” 主家是个女郎,她一个年轻寡妇带两个女孩儿日后也安生些,少了许多有的没的事情。 孟令姜跟妇人说北地一亩良田的价格是800钱,她愿意就按照这个价格买下来,吴氏连连点头说“好”。 她甚至想:能以这样的价格把田地卖出去,一定是她男人在天庇佑,让女郎来救她们娘仨的吧。 孟令姜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妇人,柔和地笑了:“吴姐姐,5亩稻田一共是4两银子,明个儿我找人写个文书,咱们把这事儿定下来。” 吴氏又是欣然应下。 临近晌午时分,孟令姜办完事回城的时候走到半路,骡车坏了,只好步行往城里走。路上,云华说道:“女郎给吴氏一亩水田的价格真不低。” 800钱一亩,快一两银子了。 这片的田地又不稀缺,到处都是,600钱一亩水田顶天了。 想是女郎可怜那个死了男人的妇人。 孟令姜说道:“我给她出这么高的价钱,是想在这个村子里买更多的田。”一亩水田能卖上800钱,传出去,说不定有人心动想把手里的地卖给她呢? 且,这些人把田卖给她,或连带着愿意把人也雇给她,很快这片村子会是她的地盘,是两下里相兼顾的好事。 走着走着,遇到了好几拨大理寺巡逻的衙役,眼看着城门就到了。 “哎呀女郎,咱们——”不料,云华忽然刹住脚步:“走错路了呀。” 眼前春笋拔地而起,连着周遭的树影斑驳一道摇晃,是片矮丛林。 糟了,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芳芽说道:“前面好像是大觉寺。” 大觉寺是坐落于建康城外的一座名刹。 侧耳能听到袅袅的诵经声,还有男女香客谈论的声音,因为城墙年久失修,被人踩出来许多条小路,她们便是抄小道误入寺院后头的林子里来了。 “咱们绕道前头去,”孟令姜说道:“问问路。” 她们顺着石头小径往寺院前院走去,忽然,眼前,一只矫健的乌云盖雪猫嗖地一下窜到树梢,它抖了抖黑背,白腿,白腹,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毛,警惕地盯着冷不丁闯进领地的女子,眯眼躬身亮出了锋利的尖爪,蓄势待发:“喵呜——” 不是家院里养的逗闷儿取乐的玩意儿,头大亲人,那可是威风凛凛一身犀利的肃杀之意,让人不由得先寒了肝胆。 好像随时能送出两个大逼兜,还说“不谢”的那种。 孟令姜一个不留神踩了浅绯色襦裙裙摆,身子前倾微晃了晃。 “什么人,拿下。”一声喝问,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袍响动,偶有环佩相击的清音,枝影重重里出现一绯一青两个身影。 四周还有带刀的衙役,齐齐朝这里围拢过来。 云华及时拉下孟令姜帷帽上的面纱,遮住了她半张脸,不叫外人瞧了去。 “抓起来。”大理寺的捕头王六上下打量了孟令姜一遍,质问道。 “冤枉啊大人,我家女郎去城外散心,回城时骡车坏了,走岔了路。”一般人还真没有云华这么宽的戏路,只见她刹时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求情道:“扰了大人们办差吗?” 美人儿哭的梨花带雨,王六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糙汉子闻言眉都没挑一下,他乜了孟令姜一眼:“都带过去。” 大理寺的二位大人都在,求他有个鸟用。他怀疑云华这位小娘子眼神不好,脑子似乎也不大正常。 见他蛮横无理,孟令姜郁郁,到了嘴边的辩解,又被咽下去,省省口水吧,一会儿对着两位贵人讨回公道。 跟着捕快们走近了,瞧见一张额上凝出的川字纹能夹死苍蝇的脸,微胖的身材,穿三品绯色绣孔雀官袍,一张俊朗的过分的脸,风姿特秀,穿一袭银线滚边的青袍常服,就是气息冷凉得让她以为什么时候赖了他一大笔账没还,看着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看品阶那穿绯袍的是大理寺卿潘俊修,穿青袍常服的当是大理寺少卿的职位,面不生,颇有几分眼熟,就是那天在溪水畔说自己长得随便的青州将军的儿子,新上任热乎的大理寺少卿,宋蟾光。 潘俊修见王六押过来的是一主两仆两位纤弱少女,神思微微一怔。 青袍男子不咸不淡地看了猫过来的乌云盖雪一眼,似乎在用眼神问它“你招来的?”,乌云盖雪被他看得气短了半分,一缩浑圆的脑瓜,夹着尾巴窜到树梢躲藏起来。 那张的川字纹醒目的绯袍潘大人肃正地质问孟令姜:“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大理寺卿潘俊修曾在洛阳当过廷尉,自他跟随新帝韦璟来到建康执掌大理寺后,治理的建康城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又把刑狱之官的“明察秋毫”发挥了个极致,查案时但凡蛛丝马迹都要挖开底儿查个十二分明白,就连蚂蚁搬家没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他都得掰开揉碎了推断佐证出个所以然来,绝不漏掉一丁点儿看起来的可疑之处。 他今日并非查案而来,而是领着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宋蟾光来这里复勘一桩凶杀案。月余之前,中郎将桓炎的爱妾白氏被人勒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第 9 章 而后,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 跟潘狗官是一气的。 这时,他派去大觉寺问话的捕快王六返回,一一核实完毕,回禀道孟令姜所说的是实话。 潘俊修挑不出她的刺儿了,转向穿青袍的大理寺少卿:“宋大人。” 到了这一步,只要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捧个场,说句“潘大人办案有理有据丝丝入扣无比严谨”之类的溢美之词,过过场面,他们就好放人散场去了。 孟令姜脑中白光一闪,拿眼去看宋蟾光,盼着他尽快开口夸人。 夸夸词,学过吧。 宋蟾光那张脸着实不像个十来岁提着杀猪刀守城的人,若不是早听闻他的凶名,她还真就把他当作手持麈尾坐于水边持杯慢饮的名士贵公子看了。 想来这位能让齐王韦承显都弃辇陪游的玉面杀神,总能比潘俊修变通明理些的吧。 孟令姜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 晦暗不明的光影下,那人一脸漠然,跟个耳背的悠闲大爷一样,不动声色地负手而立,对着潘俊修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潘俊修被他这样近乎于无的反应衬得有些尴尬,兀自清了清嗓子找补了一番,复又道:“本官岂能被你能言巧辩骗过去,须得细细再审。” 孟令姜气得没了脾气:“大人这……” 那只乌云盖雪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上跳了下来,此刻就昂着脑袋蹲在谢翦身边,瞪着圆眼睛看人倒霉呢。那一身浑然天成的高傲与不羁,跟那人如出一辙,谁养的可真是一目了然啊。 孟令姜看见它有气,她就是被这乌云盖雪给叼来的。 这猫是不是眼瘸,随便看她一眼,就该知道她是老实人呀。 “这位大人在大理寺断案难道靠的是跑猫圈人?”孟令姜忍不住讥讽穿青袍的贵人宋蟾光,道:“难道大人的猫儿遇着谁,谁就成了嫌犯不成?” “那么敢问大人,平日里是大人去大理寺办案还是大人的猫去办案?” 她打定了要碰瓷宋蟾光的主意,故意把话说的难听极了。 一抹轻笑染上眉眼,这青袍男子破天荒露出今日唯有的情绪,似在百无聊赖之中终于捡了个乐子,他的目光在孟令姜身上停留一息,风来,杏花摇落一地洁白,雨后花香清甜,半着透明面纱的十六七岁的少女灿若云霞占春光,是个美人儿,还不蠢,有点小聪明。 面对潘俊修的咄咄逼人没有一哭二闹,也没有畏畏缩缩,而是有理有据绝地反击,清澈的目光里还带着淡然。 他才没被她的话激怒,俊目堪堪转向潘俊修,掩袖轻咳了声:“下官进京路上偶感风寒,先告辞了。” 言毕,他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看了潘俊修一眼,转身走开之际,未再多看孟令姜一眼。 潘俊修:“……” 孟令姜:“……” 碰瓷他没用,拿话激怒他也没用,孟令姜算是看出来了,这姓宋的对她避之若浼,要溜。 “郎君——”孟令姜这下不当正经闺秀了,她上前就扑,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宋蟾光大袖的一角,咬牙低声道:“我是被郎君的猫坑来的……” 猫不懂事,但人总得知晓点人情世故吧。 广藿香里夹杂着雪松的气味,带了点儿三月的青草香,干净又凛冽的味道。 那人脚步微顿,抬起另一只广袖拂去沾在身上的落花,微蹙了下眉头。 得,又耳背了。 天边轰隆一声打了个闷雷,很快乌云滚滚,眼前骤然转暗,看样子果真要下大雨。 “大人也没带雨具吧,再僵持下去您也得被雨淋湿……”孟令姜看了看天边翻涌的滚滚乌云又道。 看来不开口是无法脱身了,宋蟾光这才看了潘俊修一眼,道:“潘大人想要细审,何不将人带回刑狱?” 棍夹鞭烫一字排开,还怕不能屈打成招吗。 孟令姜:“……” 这狗官怎么回事,她都自证清白了,他竟还怂恿潘俊修抓她,心真黑,心中一股怒火窜起,她几乎想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尽管她打不过他。 不过这话落到潘俊修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宋蟾光的话等于在提醒他:要是有证据你就赶紧下手抓人,没有明证,不放人还等什么。 放人,赶紧的。 潘俊修被他一针见血问得无言以对,狠狠地剜了孟令姜一眼,谁家的泼皮女子竟上来就拉扯男人的衣袖,太不像话了:“大胆女子,竟敢拉扯宋大人衣袖,胡搅蛮缠不知礼仪,本该治你一个冲撞之罪,但大理寺有容人之量,不与你一个小娘子计较,还不快快松手。” 听到这话,孟令姜心头一松,立马松开宋蟾光的袖子,从善如流地拖着婢女滚了。 她身后,宋蟾光薄唇微掀,他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潘俊修,那与生俱来的气势竟让他莫名不安,弄巧成拙,潘大人懊恼的不行:“这泼皮女子……不对,”他一拍大腿道:“孟氏……难道她是靖平侯孟钺的闺女……” 哎呀,早听说自从三年前靖平侯孟钺病逝后,孟家再比不上柳家等大士族了,今日见他的女郎果然不够端庄矜持。 还有说孟府与柳府的婚约也黄了,如今柳府弃了孟家的婚约,与江东豪族——周家来往频繁,怪不得孟令姜报出姓氏后他愣是没把她跟靖平侯孟府对上号,只当她是个鬼祟的小户女子。 “大人,”宋蟾光突如其来的问询打断了潘俊修的滔滔不绝,他骤然心中大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第 10 章 “女郎,地是有了,可谁…… “郎君,这把伞您打算卖多少钱?”阿九去了两步又冒着雨跑回来问道。 “100钱即可,若她不出这个数,就便宜些。”宋蟾光漫不经心地道。 100钱。 阿九:“……” 敢问这位公子您缺这丁点儿小钱钱吗 阿九打量着手里的这把雨伞,伞盖圆圆覆着不沾雨雪的锦帛,伞骨直而滑,做工上乘,一看就出自吴越之地制伞的工匠世家之手,二两银子都难买到,就算用过一两次,也不至于为100钱拿出去贱卖:“郎君,这太便宜她了。” 宋蟾光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他走:“速去速回。” 雨来得急,走到半路就下来了,孟令姜找了个廊檐避雨,但飞溅起的雨花还是打湿了她的罗裙。 雨里挟裹着凉风吹得香苗瑟瑟发抖:“女郎,都怪……”她正要骂潘俊修不是个东西,忽然眼睛一亮:“来了个卖伞的小贩,奴婢这就去买把伞来。” 卖伞的小贩。 孟令姜透过雨雾瞟一眼直奔她们而来的“小贩”——阿九没有跟着宋蟾光一起在她面前出现过,先是有些惊喜,正要念一声“祖宗保佑这下不用淋雨了”,又一眼看到他手中抱着的那把风雅考究的雨伞,总觉得不大对劲,见云华已经打开了钱袋,她出声道:“那把伞多少钱?” 云华看着雨雾中泛着银光的伞面,满意地道:“女郎,这把伞只要100钱。” 她是识货的。 100钱。 孟令姜一把拉住她将钱袋子拿了过去,悄声埋怨道:“没个成算的丫头,100钱买把旧伞,你还过不过日子啦。”骂完云华,她扭头对“小贩”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这把伞我们不买了,你再去问问别人吧。” “女郎要是觉得贵,90钱也成。”阿九没干过这事儿,急了。 90钱就更不能要了。 孟令姜连连摆手:“抱歉,我们真的不需要。”说完,她给云华使了个眼色,主仆二人一块冲进了雨幕里。 她光顾着往前跑,才没几步就险些撞到一个人怀里,她抬起湿漉漉的杏眼,正对上一双深沉不见底的凤眸。 被雨打湿的衣裳贴上肌肤,勾勒出她胸前初初长成的丰腴,四目相对的一瞬,她不着声色地含了胸,他则微微抬高了视线。 彼此脸上都染上薄红。 是那姓宋的。 他手里擎着一把玄色的雨伞,人如玉树般罩到了她头顶,不等她开口,就将一件蓑衣丢到了她身上。 阿九一走他就回过神来,自己办了件蠢事,这小娘子鬼精,断然不会出100钱买他那把看起来就不止二两银子的雨伞。 宋大人生平头一次对自己奢靡的臭讲究懊恼的不行,他怎么就不能用把就值100钱的雨伞呢。 100钱的更好。 幸好马车里还放着一件新的蓑衣。 见孟令姜愣怔在那儿,他又找补地道:“万一女郎淋雨病了,找在下碰瓷,在下那点儿俸禄可赔不起女郎的医药银子。” 跟在他身后被淋得看起来很惨的乌云盖雪瞟她一眼,挺有诚意的,像在替主子道歉。 孟令姜:…… 她可没想过用这事碰瓷他,说的好像她会讹上他似的。 孟令姜一愣,心中没好气,却也没拂了他的面子,她麻利地从他手中接过蓑衣穿在身上,朝他福了福:“谢谢宋大人。” 转身走了。 云中雷惊电闪,往遮蔽严实的雨幕里投掷一线天光,宋蟾光方才还收不住情绪被完全荡平,是她,当年那个小女童是孟令姜,可为何他站到她面前时,她却丝毫认不出他来呢? 难道他也弄错了。他今日是被孟令姜勾了魂魄吧,否则怎么凭一句话就会莫名认定她是他要寻的那小娘子呢? 万一真不是她,他与一个女郎家拉扯半天……宋蟾光揉着额角懊恼个不住,饶是曾经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也顿感无措,恨不能给自己来一巴掌。 得让阿四再细细寻一番。 “女郎为何不买那把伞?”回到孟府,沐浴过热水,喝了姜汤,云华拿绢帕细细地为孟令姜擦拭着及腰的一头如瀑青丝道。 不过万幸有了那件蓑衣,她们只是湿了鞋袜,并没有淋得太透。 抹了一把铜镜上氤氲的水汽:“你看那‘小贩’像个卖伞的吗?” 云华一噎,她只留意到了那把制作精良的雨伞:“他拿着伞在叫卖,不是卖伞的还能是什么?” 孟令姜道:“他手里的那把伞用料考究,市价二两银子都不止,他为何只要100钱就卖给咱们?” “且那把伞伞柄有轻微的磨损,九成九新却不是全新。”她又道。 云华的榆木脑子一下子开了灵光:“是有蹊跷,难道那伞是那小贩从富贵人家里偷来的?” 偷来的东西当然要尽快换成钱了,不然很容易被捉贼拿赃的。 “说不准。”孟令姜用纤白的指腹摩挲着梳妆台面,巴掌大的瓜子脸歪着,慵懒地任凭香苗用篦子一下一下地梳理她丝滑如缎的头发:“就怕是这样。” 所以就算再便宜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第 11 章 总比这一季闲着的好的。…… 孟令姜笑道:“忘了昨日跟你们说的城门口流民的事了,今日回城的时候咱们去寻一寻做工种地的人。” 开春之后,北地零零散散南渡过来不少人,都聚集在城门口等核实了身份文书后好入城谋生。 官府称这些人为“流民”。 婢女眼睛一亮。她记得城外是有很多老少蓬头垢面地瑟缩在破败的城墙根下面,原来是北地来的流民。 走在路上冷不丁芳芽紧贴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女郎,后头有个郎君一直跟着咱们。” 莫不是想打劫她们吧。 孟令姜收住脚步转身看过去,果然见有个男子尾随她们,被她警觉地一看,那男子拘谨地站在那里不敢往前走了:“女郎……我……我想找你卖田……” “卖田?”主仆三人听到他的话皆松了口气,孟令姜看他个头不高,是个憨实的农人模样,于是说道:“请郎君走近了说话。” “我叫张乙,”男子快步走到离她们一丈远的地方,说道:“听说女郎买了郭家的田,每亩地给800钱,我家里有小10亩田,想问问女郎能不能买下来?” 孟令姜问他:“郭家媳妇才生了孩子,不能下地种田才卖的,郎君为什么要卖田地?” 张乙倏然脸红了:“我想……换了银子娶媳妇儿。” 他说他开春去山里头打野鸡的时候摔断了腿,没赶上春播,手里的十来亩田地闲着。那阵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他才晓得该娶房媳妇儿了。 10亩田换8两银子,加上他手头的积蓄,够娶个妻了。 有了媳妇儿的家里才叫过日子。 孟令姜:“没了田地没有收成,郎君就算娶了媳妇儿,日后拿什么糊口养活她呢?” 总不能指着她娘家接济吧。 张乙老实地说道:“卖了手里的田,再去村外垦新田。”多的是没人烟的树林子,放一把火一块田地就出来了。 孟令姜笑了:“你倒是打算的清楚,”她顿了一下说道:“我不光买田,还缺种地的,你想不想给我做工?”她缓缓摇头:“一块田地从开垦到收成,总得一两年的光景吧。” 且新垦出来的田土壤适耕性不好,土层薄,肥力差,种出来的苗长势弱,收成自然也不好。 他重新垦田不现实。 云华补充她的话:“工钱另算。” 张乙掂量了下垦田的不容易,问工钱怎么计算,孟令姜说道:“你农忙时给别人帮过工吗?” “帮过的。”他回道:“一日80钱。” 按天算的,给的价钱高。 孟令姜在心里合计了下:“一年里头农忙的日子加起来四个月吧,我算着是十两银子,春秋两季我再另给你两斗米,你可愿意给我帮工种地?” 这两斗米是看在他是个建康当地人,对种水稻熟悉的份上给的。 张乙思忖着这个钱数,他一下子算不过来:“女郎,我得想想。” 孟令姜点头说道:“说实话我当下缺人手,你明日一早给我答复可好?” 她从吴氏手里买的五亩水田,还搁在那里等人打理呢。要不,她能见一个就问人家愿不愿意“卖身”吗。 男子说道:“好,我明日来见女郎。” 说定之后,孟令姜主仆去田里转了一圈。 昨日的那名农妇还在地里劳作,田垄上扔了不少被拔出来的水稻幼苗。 孟令姜敛了裙摆,她弯腰捡起来一把晒得蔫蔫的幼苗,又看了看农妇的田里,播种播得稠密了,说道:“大娘,你这些多余的秧苗扔了可惜,不如你移出来卖给我吧。” 她之所以说“卖”而不是请求人家送她,是想出钱让农妇拔秧苗的时候仔细些,保证拿到手的秧苗是完整的带根的。 有了秧苗,再像后世一样插秧,多半能赶上这一季的收成。 反正赶不上直播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昨日听说她要买田,今日又听说她要买秧苗,农妇惊讶得不行:“女郎没种过地吧?” 孟令姜笑道:“是呢,没种过地。” 也不是完全没种过,她上辈子种过玉米——研三期末考试,她种出来的一棒玉米上稀稀疏疏统共长了不到8粒玉米…… 再少一粒就得挂科。 毕业后回到村子里承包了田地,种的苗长的很茁壮,可这不是没等到收成人就穿了么。 “怪不得呢,”农妇教她:“女郎你看,拔出来的这些苗又黄又瘦,不中用,移栽到你的田里长不好的。” 活成活不成都得另说。 孟令姜却说道:“大娘,要是照应的勤些,多施肥呢?” 农妇说道:“可是苗弱,收成又怎么会好呢?” 孟令姜:“我想试试。” 总比这一季闲着的好的。 农妇说道:“女郎一亩地给10文钱成不成,我把带根拔出来的秧苗用湿泥裹起来,过两日一块儿给女郎。” 她开的价钱不算低,心想女郎还一还,8文钱也是好的。 “成,”孟令姜想了想,爽利地应下来:“拜托大娘了。” 农妇做成一桩好买卖,也不干农活了,她放下锄头去找邻居们:“你们家多出的秧苗别扔,能卖钱。” 被她这一嚷嚷,片刻,四五个农人来找孟令姜:“咱们家秧苗多,女郎还要不要了?” “太好了,”孟令姜教她们怎么用湿泥封住拔出来的秧苗的根,说道:“后日你们弄好了送到我的地头来吧。” 农人们乐呵呵地全应下来了,保证给她好活的苗儿。 又有农家说他们手头的地太多耕种不过来,这季还闲着没播种,要卖给孟令姜,她都一一去瞧了,最后说成了四户,共三十亩地。 加上吴氏卖给她的五亩,她手里如今有了35亩稻田。要是明儿张乙再应了她,那就又多了10亩,一共45亩。 眼瞧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要给出去了,云华心疼的要命:“女郎,咱们是不是买的地太多了些?” 孟令姜只笑不答。 要是有钱,她还想把这个离建康城里最近的村庄买下来变成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第 12 章 “自从来到江左,你的性…… 那女孩儿不甘心被拒绝:“女郎,我五岁起就在田里干农活,什么苦能吃,我不要月例银子,只求给弟弟妹妹挣一口饭吃……”说着,她把头埋的很低:“我弟弟能照看我妹妹,他们不会耽误我干活……” 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忙懂事地从她背上把小女娃抱到自己怀里。 “你叫什么名字?”孟令姜犹豫了一会儿,问她:“如果我要你和你弟弟妹妹三人做我的奴婢,去衙门签文书落成白纸,从此跟着我,要是日后想走只能拿银子赎身,你也愿意吗?” “我叫朱青,”那女孩儿跪下来叩头:“只要女郎肯收留,我们姐弟三人这辈子都只给女郎当奴婢,绝不提赎身的事。” 她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半晌。 孟令姜点点头,叫云华进了城领着她仨去大理寺办卖身文书。 又有更多的人围拢上来,想跟这女孩一样讨口饭吃,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青壮年劳力,都是些很难把自己推销出去的老、残、弱、幼,孟令姜琢磨了片刻,看了围在她马车前的十几口人,只挑了年纪小的四个男孩要了,让婢女一块儿把他们的文书给办了。 宋蟾光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等孟令姜快要进城的时候走了过来,只在她面前刷了个脸,并没有找话说。 昨夜阿四回来过,说他查了很多遍,十年前从扬州路过的京城大官就是靖平侯孟钺,那个小女童是孟令姜,错不了。 既然人没找错,宋蟾光想:或许从丢下他的那一刻,孟令姜便不想再跟他有分毫的瓜葛了吧。他又何必非提起来逼她与自己相认呢。 孟令姜忙完才想起来跟他打声招呼:“……宋人大,我先回城了。” 这人目睹了她一整个零元购奴仆的过程,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嘲她鸡贼呢吧。想到这里,她有点赶紧走人的窘迫。 宋蟾光点点头,目送她进城。 孟令姜进城后没有回孟家,她等云华带着朱青他们办完文书后,拿了一吊钱出来:“你们去买些米面,粗布、被褥,今晚暂时在城门外将就一晚,明日随我到辛村去安置。” 一共七个人,孟家如今的宅子小没地方给他们住,亦不方便。 朱青他们流着泪叩谢。 孟家听说孟令姜在外头又是买地又是买人,很是不解。 家中来了建康之后没有宅子、铺面收租,手头日渐紧张,想着发卖府中的婢女还来不及呢,怎么又从外头买了人进来,一个叫朱青还带了两个小拖油瓶,这孟七娘的脑子不会是烧坏了吧。 连一向偏疼她的孟老夫人都有些想不通。 “祖母,孙女要他们自是有活计要他们去做。”孟令姜跟孟老夫人回道:“不会白养着他们的。” 孟老夫人犯愁地摇了摇头:“去把你四娘和六娘叫来。” 孟家的女儿中,孟大娘孟令宜和孟三娘孟令和嫁在洛阳没有跟着孟家南渡来建康,孟二娘在十岁的时候夭了,孟四娘孟令允自前年死了丈夫后一直孀居在娘家,孟五娘孟令纨选秀进了宫,也留在了北地,但战乱后生死不知,如今在家中的,除了孟四娘之外,便是孟六娘孟令珠、孟七娘孟令姜、孟八娘孟令云,还有岁数还小的孟九娘孟令兰和孟十娘孟令晖了。 孟令允今年二十岁,孟令珠十八,孟老夫人看着她二人年长稳重,让她帮着二房孟行的媳妇儿杨氏打理家中的事情。 “是,祖母。”孟令姜去找孟四和孟六,之后三姊妹一块儿来见孟老夫人。 孟令允穿着淡蓝绣梅花的襦裙,乌发蝉鬓,一双杏眼活泛,一点儿都不像年少守寡的妇人,孟令珠穿草绿色绣羽色艳丽寿带鸟的及地长裙,她生的圆脸,高挑身材肌肤微丰,眼神却恹恹的,不太爱搭理人,连带着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孟六打小就是这种不太讨喜的性子,在洛阳的时候就没有媒婆敢上门提亲,南迁之后家中更顾不上了,因而她依旧待字闺中。 孟老夫人看着问孟令允:“四娘,你把近来家中下人的开支报给我听一听。” “家中奴婢一共77人,每日要采买米五升,酱、酱油,醋、盐、油各四盏,豆腐五斤,鱼虾各五斤,鸡两只,蛋二十枚,应季的青菜十斤,酒两瓶,应季的瓜果五斤,烛补四枝,秋冬补炭二十斤,柴四担……” 孟令珠绷着脸冷淡开口说道:“四姐忘了,每隔十天半月还要添澡豆、头油、脂粉、牙粉,还有些我一时想不到的零碎东西,总之,不算给他们的月钱光花销三十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四娘和六娘记得分毫不差,”孟老夫人赞许地看着她姊妹二人,目光转过来落到孟令姜身上:“七娘听细致了吗?这人每日醒来一张口他都是银子啊,你要买田买人我不拦着你,可你要盘算着拿什么进项来开支蓄养奴婢。” “祖母教训的是,”孟老夫人之所以要孟四和孟六报家中的账单给她听,是想让她晓得柴米油盐全是要钱的,多一张嘴就多一份开支,全指着银子说事呢,没想到孟令姜不辩解一句,只声调倔强地说道:“七娘记在心里头了。” 并不悔改的样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第 13 章 大米发糕。 和孟令允说了一会儿话,唐菀打发人来找孟令姜,孟令允说道:“我和你一道去看看三婶。” 姊妹二人遂一道去看唐菀。 唐菀的气色又比前几日好了一些,能坐着和她们说话了,她穿着淡紫色的大袖衫,从前的雍容气度恢复了许多:“四娘,七娘。” 孟令姜挨着她坐下,孟令允则坐在她面前的矮凳上:“三婶看起来好多了。” 唐菀点点头:“托你们姊妹的福,好多了。” 婢女端上一盘红豆稻饼,孟令姜请孟令允尝尝:“去年刚到建康来的时候,我娘想吃北地松软的开花馒头,我就买了稻饼回来骗她说是馒头,我娘尝了后说,这稻饼又硬又粘牙。” 稻饼就是后来的大米发糕。 唐菀笑道:“一开始吃不太习惯,七娘为了让我多吃些东西,去学人家怎么做稻饼,硬是把这稻饼的做法给改了。” 孟令允拈起一块儿尝了尝说道:“好香甜适口,七娘改的什么方子?” “街上卖的稻饼一般用糯米,”孟令姜说道:“我试着做的时候在糯米里放了一大半的梗米,本是想让它没那么粘牙的,没想到整出来更为甜软。” 后世的发糕就是梗米多糯米少吃起来口感才松、弹、甜、软的。 孟令允笑道:“还是七娘你会吃。” 她尝着果然香甜清爽不粘牙了,不知不觉吃了两三块。 在唐菀房里说了会儿话,孟四和孟七各自回去。 次日,孟令姜赶早出城。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朱青已经带着昨儿签了文书卖身给她的人齐齐地等着那里:“女郎。” 孟令姜叫她把年幼的弟妹抱到车上来:“城门口里辛村有五里地的路,你们跟在骡车后头走着。” 昨儿她给了一吊钱买米面,这些人吃饱了肚子,走五里地路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女郎莫要操心,俺们走路说不定比骡车还快哩。” 就这样趁着清晨凉快,他们不消一会儿就到了辛村。 张乙杵在村口,大老远看见孟令姜的牛车奔跑过来,看着她身后的六七口人,愣了一愣:“女郎……我情愿卖田给你,也情愿给你做工。” 他合算了,家中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自己一个人耕种十来亩地,加上农忙时给别人帮工,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年下来还挣不到十两银子,别说遇到旱涝灾害的年头了。 “那好,”孟令姜说道:“可巧你今儿就上工吧。”她看了看朱青他们:“以后你和他们一块儿帮我料理田地。” 张乙应道:“是。” “不过,今儿得先给他们找个住处安顿下来,”孟令姜环顾村子:“也不知谁家闲置的屋子可暂时租下来?” 张乙:“那一间两间空出来的房屋多半不好住人的,修葺起来费功夫还不如新搭几间茅草屋,等秋末在外头糊上一层黄泥,冬日也可保暖。” 村里空置的地皮不要钱,就是地方稍微偏点,但巴掌大的村子,偏又能偏到哪里去呢。 孟令姜道:“是个好办法。” 便把住处的一应事情交给张乙去办。 孟令姜今日把他们安置下来,又将在辛村买田的文书一一办完,田地都验了,是平整好的,回城后去衙门报了备,流水账般的走下来,一来二去的就到了黄昏时分。 “明日咱们拿到苗,”回家的时候芳芽说道:“就能正儿八经种地了。” 孟令姜笑了笑。 大概吧。 …… 亥时初。 月光覆地,树影参差。 柳府,书房。 大司马柳繁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他微眯着双眼,他右手屈起两指一下一下叩击着几面:“周府不识抬举,竟欲把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嫁给吾儿。” 孟令姜猜的不错——柳玄并不是迷恋什么美婢,而是柳家瞧不上孟家了,转而要和江左豪族吴兴周家联姻。 新帝韦璟南渡到建康城之后,江左豪族没有一家归附朝廷的,反倒是北地的大士族河东柳氏先向人家抛出了结亲之意。 与孟家的婚约作罢后,柳府为柳玄看中了江左豪族周家的女儿周九娘周琳。挑明结亲的意图后,周家竟不肯把周九娘许配给柳玄,而是要嫁一个妾室所生的女儿周十一娘周玥。 那妾室出身微贱,没有娘家扶持,她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第 14 章 他是喜欢孟令姜的,可最…… “这件事是做儿子的疏忽,”柳玄给他添了回茶水,道:“儿子本没打算把事情闹到这么不体面的一步。” 因着柳府和孟府是世交,他打小就听母亲和家中的嬷嬷们时常“阿姜阿姜”地念叨姜府那个白胖的七娘,小柳玄不屑,心想,一个小胖丫头有什么稀罕的,柳府里头,光他爹就给他生了三四个嫡庶的姊妹,也没见母亲成天把谁挂在嘴边。 “阿姜长大了给玄哥儿做媳妇好不好?”九岁那年,他听见母亲抱着六岁孟令姜,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着道。 他五岁开蒙,到九岁时已算得上饱读经书,清楚地知道男婚女嫁敦睦人伦是怎么一回事,听了他娘这话,小柳玄霎时就红了耳根,飞也似地跑回书房不肯出来见人。 “玄哥儿,阿姜要随你姜叔叔到广西府桂林郡去,你快出来去送送她。”后来,他娘亲打发人来找他。 才不要呢。 柳玄不出声,他攀着窗外一棵大树爬上到屋顶,俯身贴在瓦片上看着正在和他阿娘道别的孟氏母女二人。 “你们这一走,我这心里头可就多了个记挂呢。”他阿娘拉着孟令姜的手说:“一去四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再回来,阿姜就长成大姑娘了。” 小胖丫头撒娇,踮起脚尖攀着他阿娘的脖子,咯咯笑道:“阿姜识字,会给夫人写信。”她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贴着他阿娘的脸颊耳语,娘俩儿都是笑盈盈的。 就是没有提他。 而后她滚圆的小身子一扭,从他阿娘身上下来,屈膝福了福:“阿姜走了,日头大,夫人快回府吧。” 柳玄看着孟令姜走出了柳府的大门,渐行渐远,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个小小的粉点。 她要随她爹爹去桂林郡赴任。 桂林郡啊,离洛阳得有两三千里地了吧。 小柳玄从屋顶跳下来,树枝划破了他的锦袍,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追出去:“阿姜,阿姜……” “玄哥哥。”马车里探出肉球一般的小拳头,咣咣砸到他身上,嘟起小嘴儿埋怨起来:“你到哪里玩儿去了?我在你家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你。” 柳玄被她捶得生疼,脸面红透了笨嘴拙舌地撒谎:“我在书房背书呢。” 他没说躲她去了。 “玄哥哥吃糖。”她又咯咯地笑了,把手里捏得化了的糖往他嘴巴里塞:“阿姜要跟我爹爹去江夏郡了。” 柳玄含住了那块酥糖,伸出手想揉她软软的头发。 他心中好不是滋味,苦的,涩的,过了许久之后才知道那是离别的滋味。 …… 他是喜欢孟令姜的,可最不可见人的心思却出在这里—— 柳家跟随新帝韦璟南渡到建康定都之后的小半年时间里,江左吴地的豪族无一前来拜谒,亦不曾归附,不闻不问把新帝当空气。 这么一来,建康城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落脚之地,皇帝韦璟和北地门阀士族并没有真正占据江左。 想靠打服江东豪族,可江东从春秋以来以民风剽悍著称,这里上到豪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急躁好动手,不惧生死,尤其是建康再往东南的吴兴郡、会稽郡一带盛产以一敌百的精兵,不是他们北地这区区万人的旧王府兵丁可比的。 何况打仗要钱要粮草要军饷,新帝韦璟穷得叮当响,拿什么打。 打又打不过,只能试着放下身段跟人家好好相处。 柳家与周家来往几次,得知周九娘的外祖是华亭陆家,她身后煊赫的家族势力让柳家眼红不已,愈发觉得准儿媳妇孟令姜远远撑不起大司马世子夫人的门面,只会叫人笑话柳府娶了个娘家拿不出手的世子夫人。 柳府不满意孟令姜这个准儿媳,想悔了与孟家的婚约,转而求娶江东豪族周、陆等大姓之女。 先前碍于迟迟找不到解除这桩口头婚约的借口,柳府只能硬着头皮拖延去孟家下聘的时间,没想到就在柳府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给柳玄送了个荷包来,那日他出门清谈,身上不方便带配饰,就用帕子包了压在锦被下不想让人瞧见。 谁知等他与名士们畅聊完天黑了回府,那荷包已经在大司马夫人的手上了。必是房里的婢女捅出去的。大司马夫人将荷包掷到他身上,撇嘴冷淡道:“到底是靖平侯没了,孟府连个女郎都教不好了。” “百岁为欢,”她摇了摇头:“‘为欢’一个女郎家哪里学得这些轻浮话。” …… “那荷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繁皱起眉道:“你的东西怎么会到了你娘眼前?” 他一向极少过问后宅女人们之间的事,也瞧不进眼里。 只是这回手段太不体面,外面议论起来风大闪了大司马府的脸面,柳繁才开口问道。 “是我房里的人起了心思。”柳玄道:“拿去我阿娘跟前说了些有的没的。” 荷包那件事是个意外。 就算他不打算娶孟令姜为妻了,他也从没想过要败坏她的名声清誉,让人去笑话她轻浮。 是他房里的人背着他拿给大司马夫人瞧的。 柳繁摇了摇头:“你房里的人?”他点到为止:“不老实的还留着做什么,别为了个玩意儿坏了大事。” “儿子知道该怎么做。”柳玄道。 柳繁点点头:“到了这一步,玄儿,不能牵连到你的名声。” 纵然与周九娘的婚事没有着落,柳府还打算看看吴兴周家、华庭陆家这两家的女儿呢。柳玄还得是那个无暇的第一公子。 “这件事的话头因你娘而起,还由你娘来收场吧,”他想了想又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另外,柳家嘴上还是要认孟家那门亲事的。” 不管柳府想不想要孟令姜这个准儿媳妇,如今都不得不对外说要娶孟令姜,还要把这事张扬出去,以示大司马府深情念旧,不是寡情势利之辈。 总之悔婚的事还是要费一番功夫,就看孟家攀附柳府的心重不重了,要是孟家执意攀附,借着他们放出口风的机会硬要把孟七塞到柳家,那也好办,不过至于娶进门之后,一年半载的疯了死了,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她腾出世子夫人的位子。 倒不必过分在意。柳家在意的是柳玄在外头的名声,要是落个薄情寡恩的话柄就不好了。 眼下就拿大司马夫人挡一挡,出头做一回恶人吧。 就把之前没去孟府下聘的事推到大司马夫人身上,咬定了她不满孟令姜的女红,有意为难准儿媳一二以示惩戒,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柳玄道:“儿子明白。” 听了父亲的安排之后,他一时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滋味,只是重重的凌乱。 柳繁心烦地起身,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回去了。 他一走,小厮闲鹤打了盆热水进来:“子时了,世子爷该歇下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第 15 章 “你有没有觉得,宋大人…… 毕竟前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大司马府悔婚的事情,他得做出姿态,叫人知道无论孟府门第如何,孟令姜如何,他柳玄一诺千金都是要娶她的,这门婚事依旧作数。 戏是假,他想,他对孟令姜的情分是真的,要是没有南迁,他是想在洛阳城里风光迎娶她的。 翌日。 全建康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司马府世子柳玄,为了娶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孟令姜,在大司马夫人的门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夜里风凉柳世子受了风寒发起烧来,依旧不肯回房,嘴里喃喃着:“请阿娘允我娶孟七娘……” 竟重诺如此。 大司马夫人一见儿子这般自是心疼不已,又看重孟令姜小时在她跟前长大的情分,终是软下了口气。 应了。 随后,她又是请人卜吉日吉时,又是大肆采买绸缎织锦,眼瞧着就是要去孟府下聘的动静了。 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没完没了地缠绵了两日才放晴。 紫燕掠来掠去,衔回小的虫鱼去哺喂屋檐下巢里的雏燕,晴开的日头渐渐放出光华来,铺洒在庭院里,晒得穿花的粉蝶飞起来都懒洋洋似的。 “女郎——”云华跑得鞋子都飞了,到孟令姜跟前才稳住身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奴婢听说柳世子昨晚在大司马夫人门前跪了一夜,今早就病倒了……” 正在埋头想什么的孟令姜随口地问了句:“跪了一夜?” 云华道:“外头都在说柳世子这是为了娶女郎你才去求大司马夫人的。” 娶她。 孟令姜脑中“嗡”的一声,炸了,她愕然半天才问:“谁说的?” “外头都传遍了呢,”云华不解地看了看她:“还说柳府已经在准备来咱们孟府下聘了呢。” 孟令姜想起柳府的种种骚操作,她没来由地一阵厌烦,只面上不在意地道:“横竖都是外头传的,当不得真。” 当年她与柳玄的婚约始于大司马夫人言语之间的玩笑,一直停在两府长辈的口头,连个信物都没有,作数不作数的,如今她爹死了,柳府想全凭他们一张嘴想悔婚就悔婚,想下聘下聘,谁惯的? 就算柳玄真的去跪大司马夫人了,也打动不了她。 曾经对于孟家安排的这门亲事,孟令姜虽然期待不高,但对于柳玄这样出身清贵又长的不差的少年郎,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为此,她还稀稀拉拉地坚持习女红,致力于做个温良贤淑的高门贵女。 可经历了荷包的事情后,她多少有点看不上柳府了。 看不上的夫家,她才不想嫁进去。只是如今柳玄的架势,如何全然退了这门亲事,与柳玄再无瓜葛大约要费些神。 她梳妆后去给孟老夫人请安,恰巧孟令云也在,见了孟令姜甩了个脸子,酸溜溜地说道:“少不得要给七姐道喜了。” 孟七娘又能嫁给柳世子了,她嫁给齐王没指望了。 孟令姜没心情理会她,径直往孟老夫人脚边一跪:“祖母,为孟家长远考虑,孙女不能嫁给柳世子。” 孟老夫人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在她看来,柳玄贪恋美婢有错,孟令姜女红做的不好,也有错,二人扯平了,柳玄在她娘门前跪了一夜,给足了孟家和孟令姜面子,柳府又从未说过与孟家退婚的话,既然来下聘了,孟家就没有理由和柳家置气,该嫁女还是得嫁女。 孟令姜拿眼瞧了瞧孟令云。 孟老夫人:“八娘先去给你娘请安,我和七娘说说话。” 孟令云狠狠地斜了一眼孟令姜,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祖母可知,”孟令姜轻声问孟老夫人:“阿云心悦齐王殿下?” 孟老夫人掀了下眼皮,她是知道孟八的心思的。但齐王韦承显从未给过孟府一个准信,孟八怎么馋也没用啊。 “祖母,”她又问:“你说咱们府里是出个齐王妃风光呢,还是出个世子夫人好?” 孟老夫人故意问她:“为什么咱们府里就不能出一个齐王妃,一个世子夫人呢?” 孟令姜:“……” 想来孟老夫人还不晓得韦承显心中的小九九。 “祖母说说大司马有几个儿子呀?” 这可把孟老夫人给问住了:“……柳家有四位郎君来着?”大司马柳繁有四个儿子,不过除了柳玄之外,其他三子好像很少被人提起。 “祖母只记得柳世子,”孟令姜一字一句说道:“为何不记得别的柳郎君呢?” 孟老夫人忽而长长地“哦”了声:别的柳郎君,怎比得了风神秀异的柳翊之?珠玉与瓦砾放在一处,看见珠玉光彩耀目,谁还会分给瓦砾一个眼神。 “祖母,”孟令姜偎依在她怀里:“你说说,要是他做了咱们孟家的女婿,旁的郎君还不得饶着八娘走啊?” 没有人愿意和柳玄做连襟,他日旁人提起来,会说,同是孟家女儿,一个嫁了珠玉一个嫁给瓦砾,真不同命呢。 这多难听。 怪不得齐王韦承显不干。 孟老夫人佯装了悟地“哦”了声,没说那么多话,只是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七娘,你是不打算吃柳家这个回头草了。”她点点头:“这骨气像你爹。”说着她摆摆手:“让我想想。” 与柳家退婚要费些周旋,她不敢跟孙女明说这事儿一定能办成,不叫她嫁给柳玄。这事她得知会在外头做官的儿子们一声,与柳府的关系,对孟家来说不单是结不结亲家这么简单的。 孟家和柳家在官场上相互提携、举荐,族中子弟来往匪浅,如何能不谨慎。 “我就知道祖母疼我,”孟令姜娇嗔:“来找您一准儿没错。” “去吧。”孟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发髻。 孟老夫人这里通了气,她乖巧一笑告退,等回房用过早点,她照例出城去辛村。 走到城门口时,非常巧,宋蟾光恰好领着衙役在城门口巡逻。看见她的牛车驶来,他收住脚步,看着她从他身边经过。 孟令姜掀开帘子。 暮春清晨的日光撒在他腰间青色的锦带上,更显腰好……好看,她笑了笑和他打招呼:“宋大人早啊。” 宋蟾光看了看她,回了个“早”字。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第 16 章 清晨一碗煮出油浓稠香糯…… 人家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出于好奇罢了,孟令姜笑了笑说道:“能活。” 精心照料的话还是能活一半的。 且要是今年雨水丰沛,这些水田定是能有收成的。 “女郎,”朱青一边跟在孟令姜身后插秧,一边问道:“这稻子什么时候收成?” “我们种的蝉鸣稻是早稻,”孟令姜直起腰身缓了缓:“等到六月底七月初蝉鸣的时候这一茬稻子就熟了。” 蝉鸣稻,看着名字就能猜出来,跟蝉鸣有关,古人是懂起名的。 朱青愣了一愣:“女郎,江东的田地可真养庄稼。”小四个月就能成熟一茬稻子,真快,要是能种三季,一年得打多少稻米呀。 “嗯,蝉鸣稻的成熟期短。”孟令姜道。 “女郎,”朱青忽然眼眶红了:“其实,谷子也会在三个多月四个月的时候熟的。”她想北地了。 清晨一碗煮出油浓稠香糯的小米粥……是乡愁啊。 孟令姜:“咱们不光要种水稻,等这一茬收了,就垦一些旱田出来,种油菜花……”她望着微雨中飘落的杏花,说道:“这些还不够,还要养猪养牛,种桑养蚕,咱们都吃肉穿丝绸衣裳。” “他日这里‘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①’,咱们也会被后人记在书中,立庙建祠供奉的。” 朱青登时破涕为笑:“女郎说的真好。” 虽然她听不懂女郎那句掉书袋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小河岸边桑叶青柳花白。 “女郎,”吴氏还差几天才出月子,听说田里买了些水稻秧苗开始插秧了,她忍不住跑出来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我瞧着咱们田里有些旱。” 比别人田里的水少了些。 一般说来,水田的水层深度在3-5厘米合适,孟令姜停下手里的活儿目测水田里的水层深度,大约2厘米多,是有一丢丢“旱”,她道:“我晓得。” 不远处就是河水,想要浇地也容易。等插完秧再急不迟。 郭家媳妇的眉头又皱紧一层:“女郎买的这些地没连成一片,将来浇水是个麻烦事。” 她说的事情孟令姜何尝没想到过,于是笑了笑说道:“姐姐说的是,以后再买田地,要买一整块的好打理。” 孟令姜心道:她以后会把这个村子买下来的,到时候这里的田地都是她的,不,村子外头还要垦更多的田…… 正想美事呢,那边吕氏抱着婴儿对她招招手:“女郎,日头大了,你经不得晒,快去我家里歇会儿吧。” 想着午后要去买件新的蓑衣还给宋蟾光,孟令姜道:“不了,我还有事先回城去,明儿再来。” 抓紧忙了一阵子。 她带着婢女回城的时候,又碰到了宋蟾光。不过这回他不是一个人,身边多了个穿绯袍的郎君,二人头戴进贤冠,是大街上的显眼包。 那穿绯袍的,不是齐王韦承显又是谁。 看见孟令姜,韦承显开口道:“七娘。” 孟家孟五娘孟令纨入宫嫁给韦承显倒霉的伯父——先帝韦珺当了妃子,孟家和天子韦家也算沾亲带故,因而齐王对孟令姜的称呼稍显热络。 孟令姜大大方方地回了礼:“齐王殿下。” 宋蟾光看了她一眼,只淡淡执了个礼,跟着韦承显往路边的茶楼里走,并不说话。 她和齐王这么熟识,却和自己那么疏离,宋蟾光心头有些酸,十年前的那件事,他到底该不该向她提起来呢。 他又一转念,心想:或许当年她跑的那么快,就是怕被她拖累,如今他再去问,她依旧不会认的吧。 孟令姜:“……” 总觉得宋大人那一眼还是幽怨。 说不出的幽怨。 她一刻不敢耽搁,直奔卖蓑衣的地方挑了件适合宋蟾光的,踩着下值的点亲自送去宋家。 不巧今日宋大人公务特别繁忙,不在家中,孟令姜没辙,只好把新买的蓑衣交给了他家中看门的小厮。 算还了这份人情。 孟令姜深深地松了口气,也许下次见到那男人,他看她的眼神该阳光开朗一些了吧。 齐王韦承显说道:“清河崔氏等北地的门阀士族派族中子弟来见陛下,蟾光兄你怎么看?” 新帝韦璟一直盼着北地一等一的门阀,如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门阀能南渡来建康。 要是有这些人的支持,江东迟早是囊中之物,再不必发“寄人国土,心常怀惭。②”的感慨了。 宋蟾光若有所思地听他说话,浅浅尝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第 17 章 从农人手里买…… 时光回溯到年初。 入夜宫中正在宴饮,大殿上年少而姿貌秀美的乐工一曲《太平乐》舞罢,天子与士族开怀畅饮,相顾笑乐。 今日邀请各士族来宫中宴饮,为的是给齐王韦承显选齐王妃。 新帝左下首处,齐王韦承显盘膝而坐,说笑自如。 他今年应该是十七岁,较柳翊之小三岁,若论及相貌才情并不逊色,唯有天生腿疾这点,让韦承显在一干拔尖的门阀士族子弟中落于下风。虽自来门阀士族都赞齐王殿下豁达清远,但到底也是好强的年纪,他私下里偶尔也会流露出闷闷不乐来。 到了娶齐王妃的年纪,新帝每回说到此事他都兴致缺缺,没办法,只好把在建康城的各士族聚在一处,看他对哪家的女眷较为关照。 宴席间,新帝命人暗暗留心,得知齐王中意的乃是孟七娘孟令云。 得知他的心思后新帝笑道:“齐王眼光不错。” 说起孟府,除了惋惜靖平侯孟钺早逝之外,门阀士族说道最多的就是他家养出来的女郎没有不貌美的,个个芙蓉面杨柳腰,都是天姿国色的胚子,“使桃花为之逊色”的孟五娘孟令纨曾颜色冠绝后宫,听闻孟令云姿色甚是出众。 谁知新帝打算为韦承显向孟家求娶孟令云时,韦承显反而不乐意了——竟是由于孟七娘孟令姜与柳玄有婚约,他不愿意和柳玄做连襟,连带着不肯娶孟令云。 哪想这才过了两个来月,大司马府悔婚了,新帝心头一松,对亲近的宫人道:“齐王合该娶孟八娘。” 韦承显也松了口,原本打算过一阵子向孟家提亲的。 …… 大抵因为腿疾的缘故,韦承显生性敏感,三月初三适逢上巳节,一干贵女都在水榭中,柳翊之从那里路过时闹出的动静有多大,他也听说了,遥遥睨去一眼,伴驾的公公知其意,小声道:“孟八娘并不在那里。” 及至后来在柳堤上遇见,他对孟令云打心眼里着实有好感,心想:就算全士族的贵女们都盼着嫁给柳玄,总算还有那么一人例外。 士族泼天的富贵养出贵女们雍容的明艳,独她一人乌发素裙,孑孓独行,别具温婉清丽,他甚欣慰。 然而不过一瞬,韦承显就转回心思清明,他于心间反复斟酌:孟七娘怎么会忽然送个绣工粗陋的荷包给柳玄? 是她送的还是旁人代她送的? 这个旁人又是谁。孟令云有没有牵连其中。这手段让他厌恶。 新帝的独子,齐王韦承显一向慎思多疑,他打消了向孟令云提亲的念头,想从孟家听到一些风声。 可是孟家太安静了,既没有同柳府闹起来,也不曾听说家中姊妹间翻脸,叫他很意外。 于是又重新生出求娶孟令云的心思,想着择个吉日到孟府去提亲。 然而这才过了几日,这回,柳家又变卦了,柳玄竟还要娶孟令姜。 好不容下的娶孟令云的决心被打乱,韦承显不甘心,来找宋蟾光说道说道。 …… 宋蟾光:“殿下的私事臣不敢多嘴。” 他一时想得多了:连他都能打听到韦承显娶不娶孟令云取决于柳玄悔不悔婚,柳府怎么可能不知道。 柳府既然知道了却又不在意韦承显,显然是没太把齐王当回事。 热茶腾起的水雾润了他的眉眼,愈发显出瑰丽来,叫人看得微怔。 “本王一个跛子,”韦承显淡然无波地说道:“不指望将来继承皇位,无非一届平庸皇子罢了,要不是陛下只有本王一个儿子,本王也不必为娶妃的事烦恼。” 历朝历代选太子有规矩,身体缺损,不齐整的皇子是不成的。他这个样子,注定与皇位无缘。 可是偏偏他爹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因而只能把主意打到未来的皇太孙头上,他得开枝散叶,生出一个齐整的皇太孙来。 今早上朝时,一向颇有威望的太傅杨秩上书为齐王韦承显选秀女充齐王府,以求齐王尽快诞下子嗣,好立为皇太孙,尽早立下国本。 群臣催促这事儿也不是头一次了,没想到这次新帝破天荒发了怒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杨秩的奏折,命罚俸一个月,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这还没完,罚完杨秩,又问齐王韦承显近来在做什么。 齐王:“谨记太傅教诲,读书修德,和几个好友研究经典,闲暇时光饮饮酒赋诗罢了。” 新帝从袖中摸出一纸片,随口念了一句:“……绿杨阴里闲罗裙。你做的诗?” 齐王韦承显没想到他会在朝堂之上拿出他私下里的诗作来念,这不没事找事么,登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是。” “如此诗义薄而不刚,齐王啊,你太让朕失望了。”新帝丝毫不留情面地道。 似乎觉得对杨秩罚得轻了,他又道:“太傅是当代宿儒,不教皇子治国经纶,却放纵他去学那些妇女幽怨之词,这岂能是圣贤之道?” 杨秩惶恐地跪在玉阶丹陛之下:“老臣知罪,老臣有错。” 新帝摆摆袖子,神色怏怏,看来无心议论其他事情了,命退朝。 …… 不娶妃,不生儿子,新帝想着办法找茬对他撒气对朝臣撒气,朝堂不安,韦承显更不安。 因而求娶孟令云的事要尽快有着落。 宋蟾光颇为无奈:“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臣一向不爱管闲事,殿下的难处,臣也不知该怎么开解。” 韦承显伸手握住他的衣袖:“蟾光兄,不如你助本王一助,搅了柳玄与七娘的婚事如何。” 霞光成绮,一抹流光映在手中茶盏腻白的杯壁上,宋蟾光笑道:“臣从来不爱管闲事,”他与等着听他往下说的韦承显对视一眼:“不过既是殿下差遣,臣愿效力。” 韦承显别有深意地笑了:“看来本王要多谢孟七娘。”不见宋蟾光面上有情绪,他又八卦道:“蟾光兄要是缺个人说媒,本王愿意当这个媒人。” 这宋杀神和孟七娘头一次见面就没话找话去了,想是看上了人家。宋蟾光这么爽快地答应帮他搅黄柳、孟二人的婚事,可见也是不愿意孟令姜嫁给柳玄的。 “臣先谢过殿下了。”宋蟾光神情如常地道。 韦承显:“……”这厮还怪不害臊的。 他起身下楼。 走至门外,宋蟾光理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第 18 章 “池塘里有鱼…… 她用手指量了量田里的水深,比昨日又浅了些,再不来场大雨就得人工灌溉了。 “女郎,”张乙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这些秧苗不够45亩地的。” 约摸有5、6亩地要闲着了。 “嗯,”孟令姜点点头:“先把大块的地种了,留出来的,就在地里面沤肥吧。” 沤肥,就是把枯叶、杂草等放在坑里,往上淋淘米水或者泔水,让日头给晒着,腐烂了就是种庄稼的好肥料。 她是看见有人这么沤肥的。 “女郎放心把沤肥的事交给我吧。”这个张乙有经验,一提他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到旁晚收工的时候,已经插了十来亩地的秧苗,比孟令姜预估的还要快一些。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别看朱青他们小,竟这样能干。 她又嘱咐了许多事情才回城,天色将晚。 一个浪荡子喝醉了酒打马从城外经过,看见路上走着有个妙龄女子,生了调戏的心思:“你是谁家的女郎?” 孟令姜不答话他便一直跟着纠缠,正不好脱身,宋蟾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大步流星走过来,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打招呼:“七娘,回不回城?” 他带着微微的笑眼看着她,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一旁醉酒的浪荡子半分。 她懒得跟浪荡子纠缠,一颔首说道:“宋大人,我正要回城,托你的福,一道吧。” 那浪荡子瞥一眼宋蟾光,只觉他身上带着凛冽的杀气,吓得酒醒了一半,跌跌撞撞地溜了。 马车里无人,宋蟾光用眼神问她要骑马还是要坐车,孟令姜看了一眼马车说道:“沾宋大人的光了。” 宋蟾光没说什么,打马往前头走了一段路。等孟令姜带着婢女坐进马车,他才扬起马鞭催马快走。 等进了城,宋蟾光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只留载着她的马车踽踽而行,天色已黄昏,孟令姜知道,宋蟾光这是在避嫌,怕人说道她的闲话。 到了家中,孟老夫人派仆妇来找她:“老夫人看女郎天天往外头跑,不放心,叫来问一声,女郎要是身边的人不够用,老夫人拨几个婢女过来服侍。 孟令云把她在城门外被浪荡子搭讪的事情告到了孟老夫人面前,说她成日抛头露面带坏了孟氏女的名声。 “让老夫人费心了,”孟令姜说道:“明日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仆妇又说了些旁的,回去复命去了。 没等到次日旁晚,孟令姜从城外回来,吃了晚饭,照例是一条清蒸鱼,一碟子青菜和小半碗米饭后,去孟老夫人那边说话。 “我娘身体弱,”孟令姜说道:“来了建康总念叨着要吃北地的馒头、沾片子,我便在城外近处打理了几亩地侍弄些庄稼,秋冬种些北地的作物,村子离城里很近,祖母不要担心。” 孟老夫人活得久,有些事情比小辈看得开了,没怎么责备她,只拉着脸说道:“你究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女郎家。” 一大早大司马夫人亲自登门来说下聘的日子,孟老夫人称病没见她,有拒婚之意,但不太外露。 毕竟,以如今柳府在建康城的煊赫权势,不是孟家想拒婚就能拒的,这次大司马夫人登门她不见人,多少是提点孟家对上次事情的不满,要是大司马夫人再次来,她就不得不见了。 否则是不识抬举了。 不过她在赌,大司马夫人这次登门不过是做做样子,做给外人看的,不会再屈尊来第二次了。 几成胜算不好说。 也在等,她前些日子写信给远在江夏郡的孟家长子孟韶,说了孟令姜和柳府的事情,让他拿个主意,眼下还没有收到回信。 她也愁。 只能多教导孙女一些,来日万一迫不得已嫁进柳府,不至于叫人挑出错处狠狠拿捏。 “祖母教训的是。”孟令姜睇了孟令云一眼,娇嗔地应道:“孙女以后在村里结个庐,两三日再回家一趟可好。” 等以后庄子上的地多了,便在那边盖几间屋子,少回家来碍某人的眼。 孟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我可不答应,你回去好生思过,往后都不要出门了,”又对坐在一旁暗自得意的孟令云说道:“八娘来陪我抹牌。” 打发孟令姜回她自己的闺房。 孟令云见孟老夫人不怎么待见她的样子,心中别提多畅快了。郁积许久的恶气总算出去一口。 孟令姜一走,孟老夫人却无心和孟令云她们抹牌,竟对她们唠叨道:“下个月的月例银子只怕要晚几日才能发出去了。” 孟令云听了后面色变得很难看:“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孟老夫人摇了摇头:“自来了建康,家中除了你们父亲、伯父几人的俸禄之外,哪有进项。” 如今新帝给的俸禄可比不得朝廷当年给的。 孟令云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可是,祖母,七娘她还在外头买了奴婢呢。” 孟老夫人又摇头:“那是你七姐变卖了她的嫁妆。” 想过的滋润,你们也可以变卖自己的嫁妆呀。 甘蔗哪有两头甜事情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哪怕孟令云知道孟老夫人有意敲打她多嘴多舌背后状告孟令姜的事,也无可奈何,不然就是不懂事了。 抹牌也玩的不尽兴,陪了一会儿,孟老夫人摆摆手,说自个儿累了,叫几个孙女各自回房去了。 次日下了大半天的雨,孟令姜没到地里去,午后她坐在窗前听雨打芭蕉,孟令允来了。 “四姐快坐。”她笑道:“你再不来,我要睡着了。” 阴雨天人爱懒床睡觉。 “哎呀呀,”孟令允伸出素白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七娘你真心大。” 孟令姜抓着她的手指拿下来:“四姐听到了什么风声?” “大司马夫人一早来咱们府上想见祖母,”她微微惊愕地看着孟七娘:“你不晓得?” “四姐,柳家毕竟从来没在明面上提过‘退婚’二字,”孟令姜说道:“祖母早晚要见她的。” 不过是让大司马夫人多跑两趟罢了。 毕竟放眼整个建康,大司马柳府还是最煊赫的门阀。孟家得罪不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第 19 章 脆而不腻,吃…… 次日,姐妹二人一道出城,孟令允果真在辛村村口下了牛车,由婢女陪着她,笼着香,四处走走看个稀罕。 累了就在树荫底下乘凉,倒也惬意。 张乙带着朱青他们在田里插秧,孟令姜先去吴氏家坐了坐。 听说孟令允来了,吴氏热情地道:“四娘怎么不来咱们这儿坐坐呢?” “我娘家妹子前儿给我送了新磨的糯米粉,我打算做些吃的,赶巧四娘来了,能尝一尝。” 她已经出了月子,面色红润起来,和孟令姜拉家常说她娘家家中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子,常常来照看她。 孟令姜安静地听她一边说话一边做吃食。 吴氏往细糯米粉中加入蜂蜜水,调和均匀之后,再灌到竹杓里,这个竹杓上面扎有孔,糯米粉浆进去之后,经竹杓孔一过,便垂成细丝,长长儿地落到油锅里。挨着它炸熟,捞起来放在盘子里。 “等放凉了才好吃。” 孟令姜不认得:“吴姐姐,这叫什么?” “我们这里叫‘乱积’。”吴氏说道。 “乱积”是音译,具体是哪两个字,孟令姜不晓得。 等稍稍放凉了些,她尝了一根:“是怪爽口的。” 脆而不腻,吃出了柠檬饼干或是薯片的口感。就是上辈子她也没见过这种吃法。 她叫云华给村口的孟令允送了一盘。她回来时说孟令允尝了之后说新鲜,想不到稻米还能吃出这种滋味,当下叫婢女包好带回去吃。 孟令允又请云华带话给孟令姜,说她一会儿回城去了,叫孟令姜忙着不用记挂她。 孟令姜笑了一笑,到田间去看插秧。 张乙赤着臂膊,高挽裤脚,弯腰在水田中插秧,朱青和几个半大的小子跟他一模一样的,一看便知是在辛勤劳作。 孟令姜沿着她的水田走了一圈,其中二十多亩的水田已经插完秧苗,成活率……虽然不高,但也没有很惨,目测有四五成吧,和她先前预估的不差上下。 引来经过的农人驻足:“还真种活了……”有人自己田里的秧苗稠密,又拔了一堆送给她:“女郎的田里秧苗稀疏何不补补。” 这些水稻秧苗比先前的大了一截,虽然很细弱,但看着能活。 孟令姜道谢,心中叹道:朴实的农人。 她叫了两个小子来,跟着她又补种了一遍秧苗。要是这些秧苗能活个七八成,这季的收成会很不错。 至旁晚,孟令姜直起身来捶了捶腰,回城。 孟令允吃了庄上的“乱积”,回来后琢磨着跟孟令姜说道:“你要是手头缺钱,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 她回娘家的时候不仅带回了嫁妆,先夫贺兰家还另赠了她不少的银子。 家中的姊妹里,她是最阔绰的。 孟令姜说道:“这两日我看着愈发多的流民从北地而来,正是占人的好时机,只是我没有银子打底,不敢收留那么多人。” 听说北地的高平郗氏要南迁,郗家原是和她兄长孟令望有婚约的,郗家一来,说不定要娶嫂子进门,他的俸禄再不能动了。 孟令允说道:“辛村离城很近,要是多买一些田地,是不是能养活更多人?” “有人总是能成事的,”孟令姜说道:“只是前期有些艰难罢了。” “七娘,”孟令允挽住她的手臂,带她进自己房里,屏退婢女从床底下拉出个檀木的箱子来:“打开看看?” 金子,银子。 财富之光,世上最讨喜的东西,应该没有人离得开吧。 孟令允说道:“我从十七岁嫁人到二十岁孀居,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攒钱,如今看来到用处了。” 孟令姜:“四姐……” 孟令允拉着她的手:“钱财总要用了才算有钱,七娘,你买人吧,买种田的青壮年,买年纪小的婢女……买更多的田地,宅子,铺面……” “四姐,”孟令姜把匣子关上:“等我用银子的时候,一笔一笔跟四姐借吧,我想我以后肯定能还给四姐的。” 孟令允:“嗯,我信你。” 孟七娘的眼光不是一般女郎可比的。 孟令姜搓了搓手。 有了银子兜底,做起事来很放得开手脚。 四日后,四十来亩地的水稻田插完、补种了秧苗,恰逢天公作美,连日细雨绵绵,省去浇水灌溉,教他们好生闲了一阵。<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第 20 章 一道菜是新…… 四月初二,建康城外,兰亭。 一琴艺无双的名士在抚琴,微风吹起他宽大飘逸的袖袍,露出一节如白玉般的小臂,青衣乌发,让路过的女郎看一眼茶不思饭不想,夜里睡不踏实,每天只做一件事——想见柳玄,只想见到柳玄。 不过要是孟令姜看见,她只会感慨一句:好大一个显眼包啊。 “今日名士云集在兰亭清谈,”孟令姜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迎面遇到宋蟾光,他说道:“出城后有段路可能不太好走。” 去兰亭的人多。 孟令姜:“……” 宋大人这是告诉她,要塞车了? 自插秧后,田地里暂时活儿不多,她迟疑了下:“那今日便不出城了吧。” 宋蟾光的小厮阿七接腔:“女郎明智,就那一群白脖乌鸦哑哑哑的,有什么好听的。” 孟令姜看了宋蟾光一眼,掩唇笑了:白脖乌鸦,你教小厮的? 宋蟾光撇开视线,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 “听说柳世子带了美婢,”有贵女驾香车从身边经过,谈论道:“赶过去瞧瞧什么样儿的美婢配得上柳世子。” “我可不想瞧什么美婢,一个玩意儿罢了,”另一个女子说道:“听说这次周家六郎要来,我要看看江东的贵公子是什么模样。” 她口中的周家六郎,便是江东吴兴郡第一豪族周氏的公子周淳。 “还是柳世子风姿好,”头前一个柳玄粉说道:“任他再是江东的贵公子也比不了。” …… 兰亭。 名士们手中摇着扇子,不对,是麈尾,形状像一片方片形的树叶,“麈”是体型巨大的群鹿的首领,它通过甩尾巴指挥鹿群,很有王者风范。名士在清谈时以持麈尾为荣,其实是在标榜自己是佼佼者风流自赏高雅脱俗,旁人应该听从他的观点。 这宝物还不能交给身边的奴仆拿着,还得自己持着,不然就会被逐出名士名单,下次不带你玩了。 众名士聊到兴致高时,手中的宝扇——麈尾左右摇摆,让聊天充满韵律。 柳玄今日非当这个显眼包不可。这是北地士族南迁之后的头一次正经清谈,在这之前,他已经造了很大的势,所幸成果喜人,江东吴兴周家的公子周淳来了。 柳玄微睐一眼美婢绛桃。 美婢盈盈去给周淳奉茶:“周郎君请用茶。”声音娇的如新绽的花蕊,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说一口流利的江东方言——吴语。 虽然不太纯正,但美人儿说出来总是好听的。 周淳持麈尾的手稍稍一颤,不免多瞧了绛桃两眼。北地的美婢身量高挑,另是一番韵味。 有名士三三两两谈论,说孟家七娘孟令姜的美貌,这美婢也就只及她五六分的姿色吧。 柳玄只当没看见,用地道的吴地方言笑道:“周公子请用茶。” “柳世子竟会说吴语。”周淳惊道。 柳玄:“玄素爱江东风物。” “呈上来。” 周淳的侍婢送上来食盒,一道菜是新鲜收割的茭白,清炒着来吃细腻甘美,另一道是江水中捞起来的鲜活的鲈鱼,刀工极好的厨子切成晶莹剔透的生鱼片,撒上姜丝沾着酱油吃。 装在精美的瓷盘里请名士们品尝,顺着流水送到柳玄面前,他全都夹着吃了,如土生土长的江东人一般。其余的北地名士脸儿都变了,他们吃不惯生鱼片。 总觉得那无论怎么调味都扑面而来的腥气令人作呕。 周淳淡笑两声:“柳世子这般人物却因北地战乱而羁旅他乡,令人心疼,淳区区小食招待,请不要嫌弃。”他这次应邀约来出席柳玄组织的北地名士的清谈,是受江东豪族的委托,来试探北地门阀士族的。 尽管他们对于北地来的门阀士族不闻不问,但也不可能做到真的无视他们,内心还是有一些防备,倘若北地士族掌控江东,还能容得下他们吗? 他们也在观望韦璟和他带来的北地士族。 “吾向来内心自在,”柳玄持麈尾轻摇:“但有清风明月处皆是我乡。”说着,他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入口中品尝,咽下后谈笑自若。 而旁人则捏着鼻子都吞不下去,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淳:“柳世子气度令人折服。” 散去时,柳玄已与周淳相谈甚欢。 “无以相赠,”他看了一眼绛桃说道:“只有一婢尚年华正好,请她到周兄身边服侍。” 周淳无法推辞。绛桃这样的美婢千金难求,他是动心的。 友人之间相赠婢女是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众人都说着好话。 唯有绛桃听了喉咙中涌上一股咸腥,她几乎要晕过去,去看柳玄,想乞求他不要将她赠人,可那高高在上的郎君把玩着手中的麈尾,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她曾为能随侍在柳玄身侧沾沾自喜,到头来竟连他手中的一根麈尾都不如。 她低下头,任凭周家的奴仆像牵牲口一般把她带了过去。 临走时,绛桃眼角的余光看着柳玄的衣角,她忽然心口剧痛,眼角滴出血来。周淳伸出手指勾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绛桃的脸:“美人血泪流更艳了。” 他颇有兴致地吩咐随行的奴仆:“回去后请我的三五好友来,一同赏美婢。”又抚着绛桃的脖颈说道:“有美同赏,我要让好友把玩你的每一处玉肌,同享艳福。” 家中的素纱衣裳,如蝉翼一样薄软透,裹在这样的美婢身上,那该多美艳。 当风一吹,素纱从美人凝脂般的肌肤上滑落,触手的玉肌温润,抚弄时美人启红唇发出嘤咛之音,又该是怎样的一种享乐。 …… 孟令姜进了城听见很多人在说柳玄赠周淳美婢一事,他们引以美谈,说着柳世子是如何的风流俊逸。 有病。 孟令姜心中嘀咕,但听一遍就过去了没往心里去。 贵公子的玩法很花的,可再花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还是想想稻田除草施肥吧。插秧后,她叫张乙他们用沤肥少量多次给稻田施肥,间或除草,把庄稼侍弄得很细致。 隔日早上,大司马夫人又到孟家来了。 孟老夫人不得不来见她,一见面,就摆明了说孟家不想缔结这门姻亲,想退婚。 大司马夫人干干一笑:“孟老夫人这是为难我了,昨儿听大司马说孟大人在荆州甚是屈才,恰好会稽长史空缺……” “太后她老人家得知玄儿婚事将近,打发人去北地采买绫罗绸缎……” 先拿孟令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第 21 章 “泥鳅汤补…… 城门口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孟令姜叹了口气,调转车头又回了家中。这一日郁郁寡欢,晚饭都不曾吃几口。 一直到了柳家约定来下聘的前一日,入夜时分,孟令允来了:“咱们四叔升职了,且柳府来人说,你与柳世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从此两家都不再提。” 孟令姜没穿鞋子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四姐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孟令允说道:“我听我阿娘说,昨夜大司马进宫去了一趟,连夜给咱们送了退婚书过来。” 好事。 天大的好事。 孟令姜扑进她怀里:“谢谢四姐。”紧绷几天的神经忽然松弛,她往床上一扑:“我困死了。”想都没有想这天上怎么忽然开始掉好事了。 孟令允再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在微微发青的眼下,叫人疼她极了。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她都没有来得及跟孟七详细说说这件事。 昨夜。 齐王韦承显去见新帝韦璟:“青州必将迎来一场死战。”韦璟心神不宁地说道:“宋大胜,宋将军肯尽全力不?” 要是宋大胜肯死守青州,南匈奴人多半是攻不下的。 “父皇,”韦承显进言道:“宋将军就宋蟾光一个儿子,咱们要想他为朝廷卖命,要好好待宋蟾光啊。” 韦璟:“齐王说说,朕该如何好好待他?” “自然是给他赐婚啊。”韦承显说道。 “给宋将军发密信,就说这次青州守住了,朕给宋蟾光赐婚。”韦璟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韦承显又道:“父皇,还有赐蟾光兄心悦的女子。” 韦璟:“哦?蟾光心悦谁家的女子?” “他不曾明说,”韦承显说道:“儿臣见他和孟七娘说得来话。” 韦璟:“不曾明说?” “虽不曾明说,”韦承显神色笃定:“但儿臣知道他心悦孟七娘。” 差点把韦璟给绕晕了,他伸手抚了下黑须说道:“不是说柳府这两日就要下聘娶孟七娘了吗?” 韦承显紧锁眉头:“陛下,青州事急,咱们手里得有待宋家父子的筹码。” 一旦青州有变,他得抛出这桩赐婚让宋大胜为朝廷死守青州。 这事你知我知,但柳府想娶孟令姜是不能了。 韦璟不再犹豫:“快,速传召大司马进宫。” …… 孟令姜不知韦承显从中插了一手,柳家突然写了文书来退婚,从此再无瓜葛,让她心头极是轻松,睡到晌午时分,理了个妆,出城去了。 她一路脸上挂着淡笑,到了田里,见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喜雨,水田里的水层上来了,看着用不着人工浇灌。 张乙他们已经插了三十多亩的秧苗,余下十来亩地,这一两天就完事了。孟令姜去看了看田里的秧苗,这么看,成活率在八成左右。 令孟令姜十分意外。她就说嘛,这片土地真香,种什么都好活。 “朱青,”孟令姜把正在奋力插秧的朱青叫来,跟她聊着:“晚上回去腰疼吗?” 朱青腼腆笑笑:“太累了倒头就睡,没觉得。” 孟令姜笑了笑:“等插完秧苗好好睡几日。” 午饭是在吴氏家中吃的,吴氏的娘家妹子小吴氏来了,带了来腌制的蟹肉和糟蟹请她品尝。时下的腌蟹肉是以盐、糖和蓼菜来包裹蟹肉,长时间腌制入味,看着类似她上辈子吃过的腊肉。 而糟蟹则是用酒糟腌制的蟹肉。 “女郎尝尝。”小吴氏说道。 孟令姜尝了一口腌蟹肉,觉得口味重了,不再夹第二口。又吃了一筷子糟蟹,糟蟹是用半大的螃蟹糟的,入口……她忽然想起宋人说糟蟹“风味端宜配曲生①”,白话就是最适合当下酒菜,此刻吃着糟蟹她迫切想饮一杯美酒,总遗憾没有酒辜负了这道小食。 不过馋酒的劲儿过了之后,却又觉得糟蟹没有时令蒸蟹的肉肥膏鲜冲击味蕾,她就着吃了小半碗米饭,搁下筷子暗暗想着等到了八-九月份定叫人去水里捞一篓子螃蟹来清蒸着吃,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青蟹还是螯蟹? 小吴氏见她吃了一碗米饭后搁下筷子,又端上一道汤来:“泥鳅汤补血,女郎来一碗吧?” 听到“泥鳅”二字,孟令姜迟疑了一瞬,她上辈子是不吃泥鳅的,嫌不管怎么处理都有土腥味。 可闻到汤钵里的鲜甜味儿时,她忍不住说道:“谢谢。”自己拿汤碗盛了小半碗泥鳅白萝卜汤。 “这泥鳅是昨个儿从稻田里抓的,”小郭氏说道:“烧汤前才用粗盐泡过,很鲜的。” 孟令姜尝了一口,果然甘醇,让她很自然又来了第二口,半碗汤下肚后,暖和鲜把肠胃熨帖的很美。 美的来了淡淡的睡意,她困了。 孟令姜再一次感慨:田地太少了,要继续开垦荒地。 要雨有雨,要湖泊有湖泊,要江河有江河……这样的地方,能饿着人才怪。 这天她回城的时候,出事了。 前几日的那一大波流民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涌到了建康城外,约有两三千号人,吵吵嚷嚷地围堵在建康城门外。 骡车无法通行,孟令姜只得下来步行入城,云华和芳芽生怕她被流民碰到,左右护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小吏瞧见她来要放行,忽然一群流民从孟令姜身后蜂拥而上,想趁机溜进城去,她被猛地一挤,脚下打滑…… 一剑柄不偏不倚地送到了她手边,孟令姜下意识地抓住环首才堪堪站稳,环首上交叉铸着两只螭虎,身姿张度十足,神态狰狞,剑柄则浮雕细如发丝的勾连云纹,是一把凶悍而又精美的佩剑。 她一扶旋即松开手:“多谢大人。” 宋蟾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2. 第 22 章 期待着秋冬…… 建康城中的名士们一边坐于茶楼烹茶一边俯瞰街边,看见孟令姜笑着跟她打招呼:“七娘,又去种地了?” 他们的目光有些探究,还有几分同情:柳家又退婚了,这孟七娘只怕很难再说婆家了。 有人得了点小道消息就洋洋洒洒地说道:“这次柳家退婚啊,听说是陛下的意思,这陛下突然插手柳、孟二府的亲事,别是有咱们不知道的内情吧?” 另外一人说道:“这几日传言青州又要打仗了,这件事会不会跟青州有关系?” “……” 众说纷纭。 议论乏了,一人大声问路过的孟令姜:“种的美人吗?” 孟令姜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呀。” 都心照不宣地玩笑一回。 街肆的另一侧。 “流民多,上点心看好了,”宋蟾光对大理寺丞项正说道:“别让这几家在城外的田庄出什么事才好。” 项正有点懵,城外的田庄……关他们什么事。“ 阿七:“城外……的田庄不归咱们大理寺管的。” 郎君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 宋蟾光:“以后归大理寺管。” 阿七:“……” 好吧,郎君你说了算。 夜里。 宋蟾光看着他白日里登记的册子:“这些会打铁的、会编织的、会刺绣的……手艺人,要是放进城来,他们哪怕找不到买主,也能自谋出一条生路来。” 阿七:“陛下会同意吗?” 宋蟾光就着如豆的灯光取出笔,写起折子来。 同不同意的,先送上一份折子再说。 何况,新帝目前连行宫都没有,还住在旧东吴留下来的院子里,王妃带几个孩子都要住不下了,扩建行宫是早晚的事。 他可不是想助长的奢靡之风,而是觉得这是他挡不住的事情,以后这些工匠,是有用的。 这些旧宅子多少不如人意,愿意扩建或者翻盖的士族还是很多。 果不其然,次日,新帝便回复了他,命他一手操办此事,但凡能自谋生计的,全部放进城来,在大理寺登记身份文书,成为治下的良民。 另有三百多人从前在北地是种田的农民,由大理寺出面给了身份文书,赐给孟令姜——垦田种田。 不过这些人韦璟可不是白赐给她的,而是要从他们垦的田里的收成里面抽取三成。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孟令姜算了一笔帐,答应下来。 剩下的人眼看着能工巧匠有本事的进城了,只求一口饭吃的跟着孟令姜走了,有的人到士族家里做事去了,留下来的人病死了几个之后,心气也不高了,找个当地小富即安的农户或是小商贩之家干活打杂去了。 城中的士族原本许多在北地都是有良田的,他们深知要立住脚跟,没有产业田地不行,一打听,得知孟七娘在城外圈了很多田地,已经种上水稻了,许多人心思活络起来,或买或雇流民,下一步打算买田或者垦田。 因而,这一波流民很快就被各士族之家接纳了。等他们都进了城,整个建康也越发热闹,生机勃发。 各家一通盘算下来,总算把流民的事情摆平了。 那日在城门口遇见,宋蟾光大步流星走过来:“要说,这次流民的事,我得好好谢谢女郎呢。” 孟令姜帮他摆平了大麻烦。 孟令姜说道:“宋大人客气了不是。” 打过招呼,她如常回家去了。 “听说了吗?”晚饭后孟令允来找她消磨时光,这次孟九娘孟令兰和孟十娘孟令晖也跟着来了,她一个十一,一个十岁,梳着百合髻,惊鸿髻,这个朝代虽嫡庶意识没那么明显,但妾室一般出身低贱,或者连娘家人都没有,其生出的子女没了外祖扶持,生母又眼皮子浅在家中混不开的话,嫡庶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倘是生母实在出挑的,受父亲重视的子女,对外说亲的时候,并没有人会刻意区分嫡庶:“柳世子把他房里的美婢送给周家六郎了。” 显然,孟九娘的生母并没有教她多少有用的东西,只把她打扮的艳丽。 孟十娘是孟令允的庶妹,却养得玉净花明,一双水眸宛如琉璃。 “就是那个叫绛桃的。”孟令晖说道。 跟着她的仆妇也搭腔:“说周六郎又把她转手赠给了好友,这些天啊,建康城传出来好几首写给她的诗呢。” 她还学了几句念给女郎们听。 菡萏两瓣桃花唇,软温新剥鸡头肉①。还有什么春风一度花已残。 孟令姜:“……” 这么生猛的艳诗,岂不是说绛桃沦落成了妓子。不得不说,男人就是男人,玩的花样真是多。 孟令允听罢脸色变了,她低声呵斥钟氏:“胡咧咧什么。”这等不入流的艳诗淫词岂能在女郎们跟前说。 钟氏叫冤:“四娘骂的好,奴婢再不敢混说了。” 孟令允怒气未熄:“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罚为下等仆妇。” 钟氏浑身瘫软地哭着被另外两个仆妇拖下去了。 孟令姜心道:孟令允并不是刻板之人,为何今日因为一两句外头听来的艳诗动怒,有点反常了。 “九娘,十娘,”孟令允似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对两位妹妹说道:“你们玩去吧。” 九娘和十娘到院子里玩跳房子去了。 等她二人一走,孟令允说道:“自来了建康,叔伯在外地做官,家中的仆妇不安分,前几日大伯房里的老婢温氏与城里一家的少年私通,怀了身子,都显怀了我和六娘才知晓。” 孟令姜:“这……” 她记得温氏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夫君老实窝囊,她竟背着他竟勾了一位少年,好手段。 “要是先前在北地时,家中仆妇与人私通,生下子女皆是府中奴婢倒是好事,”孟令允说道:“如今光景大不如前,养不了那么多人。” 断不容许府中仆妇与男子有私。 因而当她听见钟氏一脸春色地念外头听来的艳诗的时候才动了怒,是怕府中的奴婢不安分到外面勾人鬼混。 孟令姜:“四姐打算怎么处置温氏?” “我也不知,”孟令允说道:“倘若堕去胎儿,又怕温氏心生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