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婚世子追妻火葬场了》
1. 催婚 催婚
宸元十二年春,闰二月二十七,碧空中点缀着几点碎碎的浮云,春和景明。
沈府二门后,沈棠斜坐在廊凳上,翠衫内露出一点牙白的内衬,随意散落在绯裙上。她低垂着雅青长睫,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一只木雕的母鸡,不时从身旁撅下一根新绿的芭蕉叶来用。春光落在她的小脸上,白皙的肌肤剔透莹润,好似新剥的荔枝,惹得她身后那丛盛放的牡丹都失了颜色。
“夫人回来了,二姑娘快别弄这些了!”
婢女春景疾步而来。
“母亲回来了?”沈棠起身提着裙摆慌不择路想躲到芭蕉树后,脚下却被什么给绊了一下,险些栽进牡丹丛中。
“沈棠。”
身后,已经响起母亲谢氏的唤声。
沈棠连忙站好,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在廊外对着谢氏行礼:“母亲。”
她想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但到底还是舍不得,犹豫了一下将手藏到了身后。
谢氏看着这个二女儿,叹了口气:“你又在做什么?”
她虽已年过四十,容貌却是不差的,沈棠就是随了她的好貌,只是此刻,谢氏这张好看的脸上满是愁绪。
“没做什么。”沈棠乌眸转了转,又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给我。”谢氏将她拉上来,拿过她手中的木雕母鸡,脸色更难看了:“你知道你父亲不让你弄这些东西,你还弄?”
“母亲。”沈棠见她脸色不好,小心的道:“我以后不弄这些了。”
她因为早产从小体弱,在郊外庄子上养病十余年,其间认得了一位隐居的老人,拜为师父,学了一整本《鲁班书》——这是缘分,也是她的天分。
许是先天不足的缘故,她于其他事情,乃至说话做事都会比旁人慢一些,但对于制作各种木质的东西,却颇有天赋。她能将所学融会贯通,无师自通的造出新东西来,并且乐此不疲。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又哪次做到了?女孩子家家的,你总是做这些木匠活像什么话?你将来是要做世子夫人的,你不要脸面,襄王府还要脸面。这要是叫你父亲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谢氏在廊凳上坐了下来,絮叨了几句才问她:“你知道我今日做什么去了?”
“知道。”沈棠说话一贯缓缓的,声音也轻软:“四妹妹生了二女儿,母亲送月子礼去了。”
她四妹妹,名唤“沈枝”,是庶出。
谢氏抬头看着她:“原来你知道,那你还有心思弄这个?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沈枝多大?”
沈棠惭愧的低下头。
她过完年十九了,还没有成亲,在大夏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
而沈枝,比她小两岁,不仅成亲了,孩子都已经两个了。
谢氏忧心忡忡:“你父亲这几日寝食难安的,襄王世子凯旋也有半个来月了,也就才回来那日派人送了一份礼过来,到现在都没有亲自登门,也不知到底是何意。”
沈棠抬眼,澄澈的黑眸不经意间带着点无辜:“我也不知道。”
襄王世子赵予,是她的未婚夫。
赵予其人骁勇善战,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却已是战功赫赫。他领了二十万大军在手,常年戍守在边关,定亲六年期间,他在上京的日子屈指可数。沈棠也就在陛下赐婚那日见过他一面。
她对赵予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那双乌浓的眼睛,黑沉沉的像不见底的深潭。指婚那日他一拳砸死了一头诈死的鹿,吓得她再不敢看他第二眼。
“那你有什么打算?”谢氏靠在廊柱上,抬头看她,眉目间有几许疲惫之态。
沈棠答不上来,唇角丧气的耷拉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氏扶了扶头,春景忙上前给她揉太阳穴。
谢氏缓了缓问沈棠:“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沈棠不解,睁大乌眸真诚发问:“怎么主动?”
谢氏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你先下去吧。”
只能等等看赵予会赴谁家的宴,到时候再带沈棠去露露脸了。
沈棠看向她手里的木雕欲言又止。
“你还想要回去?”谢氏生气了,举起手中的木雕来欲砸,却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那“母鸡”扇动翅膀,从屁股处滚出几只芭蕉叶折成的“鸡蛋”来。
沈棠有点失望,怎么还是一生一堆“蛋”啊?她修理过了,应该每次只生一个“蛋”才对。
谢氏简直被她气笑了,一把将那只木雕母鸡丢进了花丛中。
沈棠不舍的看了看木雕落的方向,转头又是一惊,只见父亲沈立彦一身官服迎面而来,她连忙低头行礼:“父亲。”
她心中暗暗嘀咕,今日真是时运不济,先是挨了母亲的训斥,又遇上了下朝回来的父亲,早知就将芭蕉叶采回去用了。沈立彦官居四品给事中,常年为官,官威甚重,又总喜欢皱着眉头不苟言笑,对待儿女很是严厉,沈棠向来躲着这个父亲,能不照面就尽量不照面。
“嗯。”沈立彦走到她面前,顿住脚望着这个二女儿。
沈棠咽了咽口水站直了身子,垂着眸子只能看到父亲紫色官服上佩着的金御仙花带,父亲该不会也要训斥她吧?
谢氏此刻已然殷勤的奉迎上来:“老爷,今日下朝这么早?”
沈立彦没有理会谢氏,负手看了沈棠一会儿,吩咐道:“回院子去准备一下,明日世子去江边踏春,你随我和你母亲一同前往。”
沈棠呆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她黛眉微蹙,父亲的意思是,明日她就能见到赵予了?那见到之后呢?就谈婚论嫁吗?想到赵予那双沉沉的黑眼睛,还有那头脑浆迸裂的梅花鹿,她又有点害怕了。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找季妈妈问一问。季妈妈是她的奶娘,从小带她在庄子上长大,极为疼爱她。她对季妈妈也很依赖。
谢氏看着女儿离去了,忙询问沈立彦:“老爷,世子可是向你提婚事了?”
“提了我又何必走明日这一趟?”沈立彦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是襄王主动向我提起的,明日襄王妃也会一起前去。”
谢氏闻言愁绪更浓:“襄王哪里做得了世子的主?可别适得其反了。”
上京谁人不知襄王父子自来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赵予向来不将襄王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甚至隐隐有和襄王作对的意思。
外头还有传言说,赵予长年守在边关不回来,就是存了气襄王的心思。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沈立彦不耐烦的睨着她。
二女儿这门亲事,当初定下来时,他确实得了不少好处。但如今已经过了六年了,赵予还不来娶人,现在外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再这样下去,当初得来的好处全都得倒回去。
且眼下,朝中六曹尚书还有半年就告老还乡了,倘若二女儿能顺利的嫁入襄王府,六曹尚书这个正三品的位置他自然手到擒来。
他得尽快促成这门亲事。
若是平时,沈立彦露出这副神态来,谢氏也就不敢多说话了。
但此时不同,她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老爷,不是妾身说丧气话,当初陛下赐婚时,世子虽然没有反对,但后来的定亲宴到底没有亲自参加,老爷您说他对这门婚事是不是愿的?
从世子这次回来到现在,妾身这几日一直担心世子会不会悔婚。”
那年赵予才十八,却已经带兵将时常骚扰大夏边境的辽人打回了老巢,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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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相见 相见
马车从沈家出来,谢氏便一直在沈棠耳边叮嘱。
沈棠早已习惯母亲如此,也不觉得絮叨,时不时点头应付几声,看着乖巧听话。但马车走到集市上,她眼睛就忍不住透过马车窗口帘子的缝隙,看集市上热闹的情形了。
她不怎么赴宴其实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回来之后几次赴宴都不是很愉快,她也察觉到了上京这些闺秀对她的反感,慢慢就不太愿意去那些场合了。
“沈棠,我方才说什么了?你复述一遍。”谢氏抬手将帘子拉紧了。
沈棠回过神来,睁大眸子看她:“啊?”
“啊什么?”谢氏忍不住数落她:“合着我说了半晌,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说说你,做什么能行?
你看看你姐姐,从小到大从来不叫我操心,如今膝下一儿一女,和你姐夫也恩爱,夫唱妇随,日子过的好得很。
你再看看你弟弟,读书用功,小小的年纪就小有名气,年底也要娶妻了。就一个你,做什么都不行,小时候让我牵肠挂肚,现如今婚姻又这样,还不愿听管教。”
“母亲别生气,我听的。”沈棠垂下眸子,又露出乖巧的模样来。
“就会装。”谢氏看她装老实,心里憋闷的很。但想着等会儿的见面,也不好再发作。
她将气恼咽了下去,拉过沈棠的手:“你别怪母亲凶你,只是这门亲事至关重要,要是不能早日成亲,你父亲怕要将你赶回庄子上去,连带着我也没有好日子过,我都是为了你好。
等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见了面世子,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千万不要让他心烦,也不要让他觉得你是拖累,一定不要麻烦他,都记住了吗?”
其实,沈立彦倒是没有说将沈棠赶回庄子上的话,谢氏只是拿这话吓唬沈棠来着。但真要是这门婚事生变,沈立彦恼怒了会这么做也说不准。
“母亲,我知道了。”沈棠很是认真的点头。
“等会儿你就拿这个。”谢氏指了指桌上:“到时候随意挑点野菜,你有什么野菜不认识的,就问世子。”
这是她为让沈棠和赵予说上话找的由头。
桌上,放着一只竹编的小篮,篮子里垫着一层缠枝花布,在篮口处剪成波浪状,看着颇为精致可爱,篮子里放着一把小巧的割刀。
沈棠扭过头,暗暗撇嘴,还有什么野菜是她不认识的?再看看那篮子,这么小一个,就算挖满了也不够谁吃的,不过她也只敢想想,一句都不敢说出来。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谢氏先下了马车,转身扶沈棠。
沈棠瞧见不远处还停着几辆别家的马车,大概也是来踏青的。
江堤上春风和煦,各色野花开竞相开放,堤下一片茂盛的芦苇,直通到江水边。远处传来孩童的嬉戏声,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飘着几只形状各异的纸鸢。
沈棠瞧着这情景,心情大好。
襄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沈立彦正在那处,含笑与襄王说话。沈棠很少见父亲如此和煦,不由多看了一眼。
“襄王殿下,王妃娘娘。”谢氏拉着沈棠上前见礼:“是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襄王妃笑的满面春风,抬手拉过沈棠:“几个月不见,棠姐儿越发的标致了。”
沈棠往谢氏身旁躲了躲,襄王妃每次看到她都分外热情,但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襄王妃这么对待的。
“娘娘过奖了。”谢氏暗暗捏了沈棠一下,示意她大方一些。
沈棠被迫往襄王妃跟前走了一步。
谢氏左右张望,这动作是做给襄王妃看的,她一下马车就没见赵予的身影,但是又不好直接问赵予怎么没有来。
“天赐在下面呢。”襄王妃会意,笑着道:“这江堤年代久了,陛下让天赐来看看江堤的情况,跟下游比一比。”
“天赐”是赵予的小字。
“是啊。”谢氏笑着附和,心里又是一提。
原来赵予不是自己愿意来这一趟的,而是来勘探江边地形的,或许赵予根本不知道沈棠要来,今日只是襄王夫妇顺水推舟?
那到底要不要让沈棠去和赵予见面?谢氏又有点没了主意,扭头看沈立彦的方向。
奈何沈立彦和襄王相谈甚欢,并没有往她这边看。
襄王妃道:“棠姐儿下去吧,天赐就在下面,你顺着路走就能遇到他。”
她说着面上笑意愈发的浓。
沈棠对这个平易近人的襄王妃生不出亲近之心,又看谢氏。
谢氏顿了顿笑道:“那你就下去和世子说说话吧。”
左右他们一家是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而来,不管赵予知不知情,沈棠去见一见他总是没错的。
沈棠虽然一无是处,但这张脸却是数一数二的,或许见了面,赵予就会生了成亲的心思呢。虽然这对于向来不近女色的赵予来说,可能性不大——赵予今年二十四了,跟前连个通房都没有。但试试总没错的。
沈棠想到去见赵予,有点无措,但又不得不从。只得提着小篮子,顺着堤坝上的石头阶梯慢吞吞的往下走。
走到近前才发现,茂盛的芦苇当中有一条小路,像是经常有人走的样子,已经踩踏的很平整了。
沈棠回头瞧了瞧,谢氏正在上头朝她挥手呢,她转头走了进去。芦苇荡里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鸟鸣声,四周都是比她高许多的芦苇,下面生着各种杂草。
跨过一条小沟,她又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她,一手牵着一根麻绳,一手拿着铜制的营造尺,似乎正在测量尺寸。
这人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正是她记忆里赵予的模样,只是比那时更高了一些。即使只是背影,也是气势迫人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叫人望而生畏。
沈棠顿住了脚,想起赵予那乌沉沉的眼神,心里窒了一下,犹豫着不敢上前,正思量着要不然就找个角落猫着,等赵予离开她也跟出去算了。
赵予却好似身后有眼睛一般,忽然转身看过来。
沈棠一个激灵,下意识将竹篮提起护在胸口,睁大乌眸看着他,入目便是记忆里那双极危险的黑眼睛,这会儿挑着眉看过来,更怕人了。
赵予微微拧眉,神色淡漠的往边上让了一步,极浓的眸底隐着点点厌烦,暗金团纹的烟墨色襕袍一角轻轻扬起,露出里里面牙白的直裰。
沈棠一时只觉得他宛如悬在天边清冷的皎月,只能远观的高岭之花,就连那片微微扬起的衣角上仿佛都写着生疏淡漠,生人勿进。
沈棠纤长的羽睫扇了扇,抿起唇瓣硬着头皮往前走。六年不见,她早已变了模样,赵予应该认不得她,大概以为她只是个过路的?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硬生生从赵予面前走了过去。又觉得赵予好像看过来了,她如芒在背,心彭彭直跳,干脆拐进了芦苇荡中,胡乱往前走了一段。
等静下心来回头看,四周静悄悄的,她放下手中的篮子抬手扇风,左右张望。
站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小道上有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瞧竟然是赵予。他正提笔在纸上记着什么,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她。
沈棠往里躲了躲,心中好奇忍不住打量起他来。赵予身姿修长,烟墨色襕袍佩着朱红色的腰带,窄袖上绑着护腕,连乌发也用朱红锦带随意绑着,红与黑比照鲜明,整个人便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只是肤色是冷淡的冷白色,神色又端肃,虽是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却叫人不敢生出别的心思,只余下惧怕和敬畏。
眼看着赵予有抬眸的趋势,沈棠连忙转开目光,胡乱朝地面看去。
这一看,便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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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丢脸 掀了他衣摆
赵予腿长,步伐极大,走路也快。
沈棠紧走着,才能不远不近的跟上他。
她看着赵予挺拔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上去和赵予说什么?如果她现在问赵予他们什么时候成亲,是不是有点突兀了?
可是,她又确实很想成亲,再不成亲父亲真会将她皮扒了的。这是难得和赵予说上话的机会,她不能白白错过了。
但看看赵予冷漠的样子,也不知是没认出她,还是根本就不想娶她?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到底是一句话也没敢跟赵予说。
前头,赵予忽然停住步伐。
沈棠不留意,险些一头撞在赵予背上,她拍了拍心口,好在她反应快。正当她暗自庆幸时,看见赵予提起襕袍,掖在了腰带处。
沈棠这才觉出不对来,探头看过去,发现她来时经过的小水沟,这会儿已经灌满了水,足足有四五尺那么宽!
她顿时目瞪口呆,这……这要怎么过去?
眼前的赵予已然轻轻一跃,轻而易举的到了对岸,低头整理衣裳,半分回头看她的意思都没有。
沈棠知道指望不上赵予,也记得母亲叮嘱的不要麻烦他。她左右瞧了瞧,发现小沟尽头有一块空地平平整整的,一根芦苇都没有,只是有些水痕,应该是涨大潮时淹湿的,这会儿潮水还没到那,她从那里绕过去不就行了?
谁还用赵予帮?
整理好自己衣裳的赵予抬眸四顾,瞥见沈棠往沼泽那边去了,他只当是不曾瞧见,取出营造尺比着麻绳缓缓往前,继续测量起来。
几息后,以为自己找到了过沟好办法的沈棠,迈出去的左腿忽然一陷,她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前一冲,单膝跪趴在了地上,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沈棠摔懵了,愣了片刻才发现,她的整条左腿都陷在了淤泥之中!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抬手捂着嘴,生怕赵予发现这里的动静,瞧见她狼狈不堪的姿态,那样这婚事一准就不作数了。
她一边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边将腿往外拔,奈何淤泥中似乎有一股吸力,牢牢吸着她的腿,硬是一分一毫也拔不出来。
她连着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此情此景,她不禁想起季妈妈之前同她说的一件事来。说一个老汉到江边来捉蟹子,涨潮时陷在了沼泽里,等家人找到他时,他趴在沼泽里,脸都已经被蟹子吃没了!
沈棠惊恐起来,也不管赵予看到她狼狈的一面会怎么样了,当即高喊了一声:“救命!”
从她这里,透过芦苇丛能隐约看到赵予的身影。
她仔细看,发现赵予还在缓步往前走,压根儿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赵予真是黑心肝,见死不救。
她咬咬牙,对着赵予的方向喊道:“世子,我是沈棠!”
赵予知道了她的身份,总该来看看吧?
“世子,可要属下去看看?”
赵予的手下止净从芦苇荡中走了出来,手中也拿着营造尺,他看着赵予询问了一句。
作为赵予的第一随从,他自然知道沈棠是赵予的未婚妻。且从沈棠进来,他们主仆就都认出她了。还有,沈棠一惊呼,他们主仆也都知道沈棠遭遇了什么。
赵予极盛的容颜上是极为冷清的神色,他淡漠道:“不必理会。”
止净心有不忍,却知道自家世子的性子,只能朝着沈棠的方向张望了两眼。
沈棠发现自己表明身份之后,赵予还在渐行渐远,一时几乎要崩溃了,忍不住骂道:“哪里有这样的人,真是好没良心,白白耽误了我六年的大好年华,见了我不和我说话也就罢了,到临了还见死不救……”
即使在这紧要关头,她数落人也是一句一句慢慢来,莫名可爱。
止净忍不住看自家世子的脸色,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骂他家世子的。
赵予手中动作一顿,静默了片刻,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止净,转身朝沈棠那处去了。
止净接过东西张望了一眼,叹了口气,世子终究还是觉得对不住沈棠的。只是这门婚事想成……难啊!
沈棠觉得自己死定了,脑子里好像装满了浆糊,说了两句就没词了,只会闭着眼睛抽抽噎噎的哭。
“哭够了没有?”
赵予清冽的嗓音响起。
沈棠睁开眼睛,纤长的眼睫沾着泪水,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她仰起脸惊讶地看赵予。
赵予垂着眸子,没什么情绪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算起来,她应该有十九了,但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平整的圆髻散开了一些,头顶上、身上粘着点点芦苇叶子,乌眸睁水润润的睁得滚圆,鼻子小巧翘挺,丰盈的唇瓣微张泛着淡淡的光泽,明明是甜美稠丽的长相,偏偏眼神清纯不谙世事,对照强烈叫人心生悸动。青花蓝的交领衫配着胭脂红的百迭裙,颜色倒是娇俏活泼,只是这番姿态确实狼狈了些。
沈棠被他看的不自在,乌眸转了抓抵赖道:“我……我方才不是说你的……”
赵予抬手将小臂长的一截枯树干扔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施舍一般。
“谢谢。”沈棠软软的谢了一句,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抬起裙摆,将那一截枯树干放在了脚下。还好她骂了赵予,总算是得救了。
枯树干放好之后,她俯身将一双手也放在了地面上,到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赵予就在眼前看着了,得赶紧上去才好,否则命要没了。准备好一切之后,她右脚用力一蹬,想象中的左腿拔上来的情景没有出现,她依然纹丝不动。
她抬头,见赵予还如方才一般望着她,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为了缓解羞愤和尴尬,她拼了吃奶的力气再次往下一踩。
“咔嚓!”
那截枯树干居然断了!
沈棠的另一条腿应声也陷入了淤泥之中!
沈棠左右看了看,她陷在烂泥里,胭脂红的裙摆铺散成一圈,从赵予的角度看来,她应该就像百戏里供人取乐的小矮人一样。
天老爷啊!沈棠羞愤欲死,恨不得一头扎进淤泥里才好,这根枯树干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今日当着赵予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这婚事定然是废定了,她就等着被她爹扒下一层皮,再赶回庄子上吧!
想到父亲的严厉,挨家法可太痛了,她自暴自弃的想还不如死了呢,这么想来被蟹子咬脸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赵予看起来很烦她的样子,罢了,还是让他先走吧。她正要开口,忽然有人先说话了。
“赵天赐!”
何凌凌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沈棠听到这声音,一时几乎要急死了,是许宜晴她们来了!许宜晴看到她这样,不得讥笑她一辈子?她现在真是不应该是陷在这里,而是应该埋在这里!
赵予并没有回应何凌凌。
何凌凌又喊了一声,沈棠能听出她们几人正沿着小道越走越近。
沈棠心中焦灼,一时走投无路,脏兮兮的手一把拉过赵予烟墨色襕袍,没头没脑的将自己罩在了其中,难得是她还反应极快的将自己的裙摆拢了进来。
“你做什么?”赵予语气中难得有了一丝惊怒,将衣摆往回扯。
“帮帮我,求求你了。”沈棠拽着他的衣摆,像是拽着最后一块遮羞布,死活不肯松手:“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言外之意是,我丢人你可也跟着丢人。
谁知道赵予压根儿不理会她这话,依旧将衣摆往回扯。
沈棠见他不理,又皱起小脸软软的哀求:“看在我们定亲六年的份儿上,求你了好不好?否则我要被她们笑话死的……”
今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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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而再 再而三
赵予无动于衷,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手下动作不停,丝毫都不手软。
就在沈棠觉得自己真的要吐出来时,腿下终于是松动了。
片刻后,沈棠双腿一松,赵予像拔萝卜一般,硬生生将她从沼泽中后“拔”了出来。
赵予皱着眉头,大概是怕再有什么麻烦,将她远远的放在一边,又返身回去了。
沈棠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我的鞋……”
此时,赵予已经提着她沾满泥污的绣鞋回来了,扔在她面前。
沈棠又尴尬又丢脸,抓起那只明显不能再穿的鞋一下套在了脚上,真是气死了,怎么会这样倒霉。
赵予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了过去。
沈棠连忙起身,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起来又回身提起小竹篮,快步追上去。绣鞋里湿漉漉的泥泞不堪,她一步三滑,走路姿势滑稽的要命,她暗暗庆幸还好赵予走在前面看不到。
这么一折腾,潮水已经开始退了,方才四五尺宽的小河,现在不过成了两三尺。
赵予腿长,一抬腿便跨过去了。
沈棠探头估量了一下,目测自己能跨过去,她手提起裙摆,一手挎着篮子,看准了对岸的落脚点,猛然一蹦。
原本是可以跳过去的,但是她忘了她那只泥泞的绣鞋,灌着泥浆实在太滑了。
也就滑了那么小小一下,她就没能站住,“扑通”一声摔在了赵予身后。
沈棠趴在地上埋着脑袋没动,今天是什么黑/道凶日?是她出门没烧香吗?老天爷为什么不直接摔死她?也省的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人。
赵予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
止净就在不远处,恰好看见这一幕,上前道:“世子,沈姑娘没动静了,不会摔出什么好歹来吧?”
赵予顿住步伐,过了片刻又转过身,朝沈棠走去。
止净也跟了上去。
赵予俯身去扶沈棠。
止净道:“沈姑娘,起来吧。您没事吧?”
沈棠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就着赵予的手起身,揉着摔的生疼的手肘,羞耻的不敢抬头。
止净看着她搞的满身泥泞,发丝上还沾着干枯的芦苇叶碎,像只在泥坑里打过滚的斑点狗,好悬没笑出声来。沈姑娘模样真好,即便脏成这样也不叫人反感,反而莫名可爱。
他不由看自家世子。
赵予已经松开了沈棠。
止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么好的女孩,世子怎么不开窍呢。
赵予已经在往外走了。
止净回头,好心的招呼沈棠:“沈姑娘,走吧。”
沈棠揉着手臂,步伐别扭的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冷静下来,她忧心起来,今儿个小命算是保住了,可回去怎么和父亲母亲交代?母亲还好一些,顶多就是训斥她一顿拧她两下,父亲那一关可就难过了。
而且,那堤坝上不只有父亲和母亲,还有襄王夫妇,说不准许宜晴她们也没走。
她想着,都有些不敢往前走了。
眼看着赵予越走越远,她实在没法子了,朝着赵予二人的背影喊了一声:“喂!”
赵予不可能帮她,但赵予的那个随从看起来人蛮好的,或许会帮她。
沈棠看到那赵予的步伐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了,那个好心的随从转身朝她来了:“沈姑娘,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大人,叫我娘拿件披风过来接我啊?”沈棠小心的打量着他的问。
“姑娘,属下叫止净,您叫属下名字即可。”止净满口答应下来:“您在这等着,属下这便去。”
*
江堤上,谢氏坐在小兀子上陪着襄王妃说话,笑的脸都僵了。她时不时往堤坝下的小路看一眼,思忖着这么久没出来,两人应该是说上话了。
谢氏正想到这处,便见赵予高大的身影自芦苇荡中走了出来。
“世子出来了。”她提醒了襄王妃一句。
襄王妃起身朝襄王那处去了,口中道:“殿下,天赐出来了。”
谢氏也跟着站起身跟上去,觉得有点奇怪,赵予是襄王妃嫡出的独子,襄王妃这会儿不应该迎上去吗?还和襄王说什么?
“天赐。”襄王站起身来,他常年身居高位,自有威严:“来见过你叔父,叔母。”
赵予不看襄王,径直走到沈立彦跟前拱手:“叔父,叔母,赵予有礼。”
“世子客气了。”沈立彦忙虚扶了一把。
谢氏笑着问道:“世子,我们家沈棠呢?”
赵予没有说话,回头看过去。
止净跟了上来,上前道:“沈夫人,沈姑娘在下面等您呢,您拿件披风下去接她。”
“拿披风?”谢氏不解,与沈立彦对视了一眼,这天也不冷啊,拿披风做什么?
沈立彦露出笑意,正要询问,赵予忽然道:“叔父,叔母,我还有公事要办,先行告退了。”
赵予的礼仪无可挑剔,态度却疏离至极,叫人想挽留都无法开口。
“赵予,难得与你叔父……”
襄王克制住呵斥的语气,好言相劝。
可话还没说完,赵予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策马扬鞭,一阵风似的去了。
“这个逆子!”襄王脸色铁青,咬牙骂了一句。
沈立彦打圆场道:“世子或许真有急事,殿下莫要生气,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谢氏笑着道:“殿下,王妃,我先下去接沈棠。”
“天赐那孩子,也真是不像话,哪能把棠儿一个女儿家独自放在下面不管?”襄王妃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谢氏连连推辞:“下面路怕不好走,我一个人就行,一会儿就上来,您先坐。”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怕不是沈棠在下面又闹了什么笑话,可不能让襄王妃瞧见了。
襄王妃也不是真想下去:“如此,便辛苦你了。”
谢氏拿了披风,只带了一个贴身的春景下去了。
沈棠站在小道边,随手摘了几片芦苇叶在手里摆弄。
“沈棠!”谢氏唤了一声。
沈棠抬眸:“母亲!”
谢氏远远看到她身上脏兮兮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没到她跟前呢便扬声质问她:“好好的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难怪赵予上岸就走了!和这样的一个人还怎么踏青?不够丢人的。
沈棠乌眸眨了眨:“就是那个……不小心陷进淤泥里了……”
“你到底是有多不小心?这里面是没有路了吗你要陷进淤泥里?你这样谁能看得上你?”谢氏气不过,抓着她手臂拧了几下:“我把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掐死算了!这婚事不得作罢?”
沈棠跳着脚往边上躲:“母亲,我也不想这样……”
谢氏还要骂她。
春景劝道:“夫人,先带姑娘上去吧,襄王夫妇还在上面等着呢。再说岸上还有那么多游玩的人,万一有人下来看到了,对姑娘不好。”
谢氏恨恨的瞪了沈棠一眼:“回去再和你算帐。”
两人给沈棠裹了披风,又将她头上脸上收拾了一番,勉强能看了,才扶着她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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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赴宴 到襄王府了
“姑娘回来了。”
和儿在门口等着,见沈棠回来,迎了上去。
和儿是沈棠的婢女,沈棠回府那年,谢氏买回来的。
“你怎么在门口站着?”沈棠走过去,扶着门框。
和儿扶住她:“妈妈见姑娘这么久还没回来,叫奴婢在门口等着姑娘。”
和儿比沈棠还小三岁,才来时不顶事儿,照顾沈棠的任务都落在季妈妈身上。即便如今和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也习惯听季妈妈的吩咐做事情。
“怎么了姐儿?”季妈妈正在院子里晾衣裳,见沈棠情形不对,忙迎了上来。
“二姑娘,二姑娘!”
春景追了上来。
沈棠回头,小脸皱了起来:“春景,是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她太丢人了,母亲不知怎的放过她了,难道是父亲回来他们又反悔了,要叫她去训斥?
“二姑娘。”春景行礼,笑着道:“襄王府明日办答谢宴,给咱们家下帖子了,夫人让您今日早些睡,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好去襄王府赴宴。”
“哦,知道了。”沈棠心下一松,当即应下。
这会儿只要不是挨训,赴什么宴她都答应。
看着春景出去了,她丧气的在当院的小竹凳上坐了下来。
季妈妈道:“世子回来,各家送礼的请客的不少,襄王府既然是答谢,明日这场面恐怕是小不了。”
“不管他。”沈棠对这些没兴趣,卷起裤腿:“妈妈给我看看膝盖,痛死了。”
“哎哟!”
季妈妈看见她膝盖处的乌青,心疼坏了,忙蹲下身查看,再一看她鞋子和裤腿的泥泞,更是一惊:“姑娘这是怎么弄的?”
沈棠撅着嘴,将事情多来龙去脉说了。
她模样生的娇,垂头丧气的更显可爱,叫人心疼。
“是妈妈不好。”季妈妈自责不已:“怪妈妈之前没有教过你,那江边芦苇荡里,只要是不长芦苇的地方,就是潮水常常淹没的地方,是不能走的。”
沈棠扁扁嘴:“我以后知道了。”
“这也没有冰,和儿去打桶井水吧,给姑娘敷一敷。”季妈妈吩咐和儿。
和儿应了一声,很快将水打来了。
季妈妈仔细给沈棠敷腿。
沈棠朝方才还气恼自己今日丢人呢,转眼就像个没事的人了:“和儿,你去房里把我雕的那两个不倒翁拿来,我看看还要不要补色了。”
这两个不倒翁是她给沈枝的两个女儿做的小玩意儿。
和儿取了两个不倒翁来:“姑娘看看要补什么颜色,奴婢给您取来。”
沈棠拿着不倒翁来回摆弄,季妈妈给她敷膝盖,和儿在一旁打下手,院子里一片静好。
半晌,季妈妈想起来,抬头看沈棠:“姐儿,奴婢仔细想了想,明日奴婢跟你去襄王府吧。”
“去襄王府做什么?”沈棠停住动作,眼前浮起赵予生人勿进的模样来,烦恼的蹙起眉。
原本她想着,定亲都六年了,赵予这次回来,暂时又不走,怎么也会合计一下他们二人的婚事吧?
可今日一看,赵予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这婚事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成啊?
季妈妈好笑道:“姑娘怎么又犯迷糊了,方才春景不是说了明日襄王府办答谢宴吗?姑娘不都答应了明日赴宴?”
“啊,我只听要赴宴,不曾留意说哪个府上的宴。”沈棠乌眸睁大了:“这么说,我明日去还是要见赵予?”
季妈妈点头:“十有八九。”
沈棠一下蔫巴了:“怎么也不让人歇口气啊。”
季妈妈叹了口气,怜爱的搂过她在怀中轻拍。
*
春日,襄王府的园子里色彩斑斓,小鸟啾啾,暖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草香气,正是宴请的好时节。
襄王妃含笑坐在人群中,时而点头,时而轻语,一派端庄大方的王妃风范,却又不失平易近人。
一众大家夫人围在襄王妃身边,或坐或站,众星拱月一般。
谢氏牵着沈棠,走进了园子。
“沈夫人来了。”襄王妃起身笑脸相迎:“棠姐儿,到我这里来。”
“拜见王妃娘娘。”
沈棠跟着母亲见礼。
“客气什么。”襄王妃牵过她:“来见一见诸位夫人。”
谢氏赶忙跟了上去,生怕沈棠在这样的场合出什么岔子。
但沈棠早总结出经验来了,面对这样的一群人,少说话就行了,反正她是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不说就不错了嘛。
谢氏看她有条不紊的和诸位夫人见礼,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诸家的夫人看着沈棠,眼底多少都带着点打量,赵予那样的人,如今已是大夏顶尖的儿郎了,又从小和太子殿下交好,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配沈棠这么个有颜无脑的村姑,真是可惜了。
尤其是宰相夫人易氏,目光里的鄙夷几乎掩盖不住,早几年的时候,她基本懒得看沈棠这样的乡野女子一眼,到这两年,她嫡出的女儿许宜情该说亲了,她挑遍了上京的好儿郎,发现赵予是顶好的,她看沈棠便逐渐不顺眼起来。
哪个母亲不想将自己的女儿配给天底下最好的儿郎?
赵予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物,沈棠配吗?
“你呀,来的正好。”襄王拍拍沈棠的手:“我让姑娘们自个儿在那边玩呢,就差个人主持。我指使谁都不合适,唯独你合适,你和天赐定了亲,就是我们家的人,这个活你最合适不过了。”
她说着,便拉着沈棠往那处走,还不忘回头和众夫人招呼:“诸位夫人且等一等,我将棠姐儿送过去便来。”
“王妃娘娘……”谢氏欲追上去阻止。
她了解沈棠,沈棠哪是那主持大局的货色?少不得又被那些贵女捉弄,丢她的人。
再说她带沈棠来,是为了跟世子见面,谁要去陪那些贵女?
“沈夫人。”宰相夫人易氏离她最近,一把拽住了她胳膊:“沈姑娘将来总是少不了主持大局的,你得放她去锻炼锻炼啊。”
“是啊,沈夫人还舍不得不成?”
“舍不得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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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又见 怎么开口?
“宜晴,你怎么这么说话?”何凌凌抽回手臂,侧眸不可思议的许宜晴:“我也在边关的乡野之间长大。”
这段时日,许宜晴每日来找她玩,说话做事挺有分寸的,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尖锐?
“凌姐姐,我不是针对你的意思……”许宜晴想解释。
“行了。”何凌凌抽回自己的手,去牵沈棠:“来,我们一起吃茶。”
沈棠站着没动,并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没能抽回来,何凌凌的力气好大,看起来也好真诚。沈棠有点懵,长这么大赴宴,从来没有哪个贵女对她这么友好过。就算有,也是为了算计她。她早不会上当了。
“王妃娘娘不是叫你招待我们吗?”何凌凌晃来晃她的手:“来啊,你得招呼我们坐下呀?”
沈棠抬起明澈的眸子,跟着她往前走,口中道:“大家都坐吧。”
许宜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沈棠啊沈棠,你还真开得了口,不会真以为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吧?”
其余贵女多少都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沈棠随着何凌凌在飞来椅上坐下,缓缓反问了一句:“我不是,你是?”
何凌凌被她逗得笑起来,为什么会有女孩子说话慢吞吞的还这么可爱啊?
许宜晴脸色涨红了:“沈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棠,你和世子定亲了又如何?都已经六年了,你都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世子不还是没有娶你吗?”梁瑞琴上前护着许宜晴:“婚事拖了这么久,到最后娶不娶还不一定呢!”
梁瑞琴的父亲领的是四品左谏议大夫的职务,和沈棠的父亲沈立彦几乎是平起平坐,不分高下。两人同在门下省就职,要讨好的对象都是宰相,梁瑞琴自然也要讨好许宜晴。
沈棠是不怕得罪梁瑞琴的,闻言撇唇小声嘀咕:“就算不娶我,也轮不到你。”
“你说什么?”梁瑞琴自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起来:“是,是轮不到我。外头传言可说了,世子心里早已有了人,这才迟迟不娶你。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要是我,就退亲了,明年就二十了,怎么耽误的起?”
“是啊,这么大年纪,以后只能给人续弦了,或者嫁个老鳏夫……”
“人家不死心,还想做王府的女主人呢,咱们劝也没用啊……”
那些贵女们早欺负沈棠惯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落井下石。这个时候纷纷开口。
一个两个的,沈棠勉强还能应付,这么多人一起开口,沈棠自然招架不住。她干脆不应话了,转过脸眺望远处的水面,抿着唇眼圈微微红了。
她就是再坚强,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何凌凌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像她在边关逮的那头倭露幼崽,实在可爱又可怜,看得她心都要化了一般,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够了你们!”
水榭中顿时一静。
“你们把沈棠都气哭了!”何凌凌指着她们道:“你们这些贵女,不是最谨言慎行吗?一个个还没说人家,就对亲事上的事这么熟稔了?要不要我去王妃娘娘面前学一学你们都说了什么?”
“凌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许宜晴含着泪,转身往外走。
何凌凌真是不识好歹,在襄王府住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人了。左右她想在何凌凌身上套的话都已经套到了,何凌凌这般粗鲁的女子,不处也罢!
其余的贵女都追了上去。
只有何凌凌留下了,她拉沈棠的袖子:“诶,你别难过,我已经帮你说过她们了。”
沈棠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她哭鼻子,已经偷偷擦了眼泪,转头看何凌凌:“你不去追她们吗?”
“你长得好看,我想和你做朋友。”何凌凌说着往她跟前挨了挨,真诚的注视着她:“可以吗?”
沈棠有点别扭:“许宜晴说,你和世子才是一对。”
所以,何凌凌应该厌恶她才对啊,怎么会还想和她做朋友?
何凌凌闻言嗤笑了一声,撇撇嘴:“谁要和他是一对啊?锯了嘴的闷葫芦,对人还爱搭不理的,你跟他定亲真是可惜了。”
沈棠闻言不禁笑起来。她和赵予的婚事定下来六年,从来听到的都是惋惜赵予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惋惜她的。她和何凌凌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近了。
“你之前和许宜晴她们那么要好,我还以为你和她们一样也很难相处。”沈棠坦然了自己的心声。
“嗐。”何凌凌翘起一条腿:“我之前也觉得她们有时候很过分,但她们都对我蛮好的,我也就不好意思说她们。今日看她们这样作践你,我实在忍不住了。”
沈棠弯起乌眸笑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竟越说越投机。
沈棠惊奇的发现,她真的能和何凌凌说到一起去,因为她们小时候都在乡野之中长大。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没有了生疏的感觉。
“话说,你和赵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成亲啊?”何凌凌好奇的问沈棠。
沈棠皱起小脸:“他在边关不回来。”
“哦对。”何凌凌想起来:“他之前即使回来,时间也很短。但是现在可以啊。”
沈棠叹了口气:“可是他也不提成亲的事啊。”
“他不提你提呗。”何凌凌道:“他脸皮薄,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别怕他看轻你,他那个人,没有思想,也没有情绪。
你先试试,要是不行我再帮你想办法。”
沈棠听着,若有所思。
何凌凌忽然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沈棠下意识捂着脸看她:“你做什么?”
“太白嫩了,忍不住想试试,真好摸。”何凌凌对她搓手。
沈棠娇嗔的拍了她一下:“你是登徒子吗?”
姑娘们在园子里闹了一场官司,等开席时才发现,赵予有公事,并未出席。
沈棠有点失望,她想试试何凌凌说的法子来着。
*
转眼,已是深春,到了沈枝二女儿满月的日子。
马车徐徐行驶在集市上。
车内,沈棠靠在桌边,托腮拨弄着两只亲手做的不倒翁,少女侧颜娇美,乌眸微微弯着,几分娇俏,几分活泼。
那两个不倒翁做成明媚少女的模样,手持小团扇,一个一袭蓝裙,另一个一袭红裙,在桌上摇来晃去,甚是可爱有趣。
谢氏在一旁看着那两个不倒翁,甚是心烦:“沈棠!”
“母亲。”沈棠缩回手,坐正了看谢氏。
“一喊你就假老实。”谢氏睨了她一眼:“今日世子也去,你记得多和他亲近,别像在江边那次那般丢人失体。”
“好。”沈棠乖乖应下。
马车停下来,沈棠母女下了马车。
“夫人,二姑娘。”
曹姨娘跟了上来。
谢氏在曹姨娘看不到的地方白了曹姨娘一眼,妻妾是天生的仇敌,她们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谢氏还算宽厚,也不大会算计人,所以沈府还算和睦。
孟府坐落在离东城门不远的地方。
沈枝的夫君名唤孟凡升,是个读书人,有些功名在身上。
孟凡升的父亲是从七品的大理正,也是读书爬上来的,只是出身贫寒,背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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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腔孤勇 世子被我感动了?
“不然,我带你去看看宝宝吧……”
沈棠捏着袖子局促的开口,说完了又有点后悔。
赵予这样的人,哪里稀罕看什么宝宝?
赵予不言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沈棠转身在前面带路。
赵予顿了顿,跟了上去。
谢氏见二人一前一后往沈枝屋子里去了,不由与沈立彦对视了一眼,眼底总算有了些欣慰之色。
进屋子时,正遇到曹姨娘从里面出来,沈棠招呼她,她似乎没听见,眼睛红红的出去了。
沈棠才进屋子,听到身后赵予开口,语气淡漠:“我不方便进去。”
沈趟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在这等我吧。”
她说罢进里间去了,心里嘀咕谁稀罕你跟着啊,跟着我还不自在呢。
里间,雕花木架床上了彩漆,青绫布的帐子高悬着,沈枝绑着抹额倚在床头。
沈棠正要取出两个小不倒翁上前递给她,却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不由探头看:“沈枝,你哭什么?”
沈枝陡然听到人说话,显然吃了一惊,连忙抬起袖子擦眼泪:“二姐,是你。”
“你怎么这么憔悴啊?”沈棠这才看清沈枝的脸,沈枝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看着消瘦了。
沈枝听她问起,又忍不住泪眼婆娑。她本来就不胖,坐了个月子更瘦弱了,脸色也不好,这么一哭可怜极了。
“你别哭呀。”沈棠于心不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是不是孟凡升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骂他。”
沈枝摇头,擦擦眼泪道:“是我自己不争气,又生了一个女儿。”
“我还以为什么呢?这有什么?”沈棠倒不觉得如何:“你养好了身子再生嘛。我母亲不也是生了我和姐姐,才生的三郎吗?”
这有什么好哭的?
“嗯。”沈枝点头,心头有万般委屈,却难以言说。
她清早被婆母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说生不出儿子还有那么多事的娘家,非要他们家办这个满月礼。生了个丫头片子,怎么有脸请客办礼的?
沈枝是庶出,虽然从小在府里长大,但除了曹姨娘,也没人在意她,她自觉是庶出低人一等,曹姨娘又强硬,沈枝性子便养的有点唯唯诺诺的了。如今到了婆家,更是千万个顺从孝敬,可也难令婆母满意。
“别难过了。”沈棠宽慰她,将两个不倒翁递到她跟前:“看看这个,可爱吗?这是我亲手做的哦,给她们姐妹俩。”
她们俩人虽然同父异母,但感情并不差的。一来沈棠在庄子上长大,并不像别的嫡出贵女一般,将自己看的多尊贵,也从不会欺负任何人。二来沈枝也是个好的,少言寡语,从不惹事。
比起跟着母亲絮叨的姐姐,沈棠更喜欢和沈枝相处。但从沈枝出嫁后,她们见面就少了,这会见了也不像从前那般熟络。
“谢谢二姐。”沈枝接过不倒翁:“真精致,二姐手真巧。”
“不客气。”沈棠探头看床里面:“宝宝呢。”
沈枝将二女儿抱起来递给她:“睡着了。”
沈棠小心的抱着孩子,低头打量:“沈枝,她长得好像你啊,真可爱。”
沈枝笑了笑,也就是看到女儿,能叫她心里觉得宽慰一些。
姊妹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是不是吃饭了?”沈棠将孩子还给沈枝:“我去看看。”
她出了内间,看到赵予独自一个人站在窗边,才想起来赵予还在这等她,将他一个人晾在这处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世子,吃饭了。”
沈棠过意不去,招呼了她一声。
赵予转过身看她:“你确定?”
“对啊。”
沈棠迟疑对回了一句,赵予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热闹当然是开饭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她当先而行。
要说起来,孟家的礼道还是差一点,吃饭不招呼她也就罢了,哪能不喊赵予呢?
赵予默然跟在她身后。
沈棠拉开门一瞧,一众人聚在一起,当中两人嗓门最大。
她走近了仔细一听,哪里是什么吃饭啊?是曹姨娘和孟凡升的老娘吵起来了。
赵予走到了她身旁。
她侧眸看赵予。赵予转过脸,也正望着她,眸子极黑,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吃饭了”?
沈棠一下红了脸,人家吵架,她却听成开饭了,赵予心里不定觉得她多馋呢!
“我,我过去看看。”
实在是尴尬极了,沈棠说了一声,便往谢氏那边去了。
“坐月子的人,才生产第三天,就没人送茶饭吃!我枝儿生大女儿,就没有一个人伺候的,天天要自己给孩子洗尿布,不满月就要起来给你们全家做饭,生了二女儿还是这样,早知道你们孟家是这样的火坑,我宁愿让枝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曹姨娘不管不顾,拍着桌子哭着控诉。
孟母理亏招架不住,转而拉着谢氏的手:“亲家母,我冤枉啊,早上不过是随意说了几句……”
“你摸着你的良性说话,你自己的女儿你舍得这样对待吗?你女儿在婆家过这样的日子,敢问你心里作何感想?”曹姨娘愤怒不已。
“我女儿生了两个儿子,沈枝要是有我女儿一半,我把她供起来……”说起这个,孟母自觉占了理,振振有词起来。
“你自己不是生了三个女儿才生的儿子?我就……”曹姨娘不甘示弱。
“好了。”谢氏止了她一句:“曹姨娘,你再这样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曹姨娘虽然住了嘴,但仍然不服气,擦了眼泪瞪着孟母。
孟母好面子,又不敢惹怒曹姨娘,小声道:“今日家中有客,不和你一般见识。”
“可是,你自己不也是女子吗?为什么要嫌弃我妹妹生的是女孩?”沈棠有点忍不住了。
她这个人是这样,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甚至也常常受委屈,但就是见不得旁人受委屈。
沈枝和她一样,在家里不受重视,但至少也没过得这么凄惨啊。孟母真是太黑心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谢氏呵斥了她一句。
沈棠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亲家母,曹姨娘性子冲,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谢氏这才对着孟母劝道:“枝儿他们都还年轻,如今得了两个女儿,焉知后面就没有儿子了?你们是一家人,用的是一张脸,话还是不要说的太难听了。”
方才这一众人聚在一起说话,孟母便开始了,先是羡慕别人有孙子,后来又说人家儿媳妇命里带子,说着说着便开始嫌弃沈枝了。
曹姨娘本来看了女儿的处境,心里就有气,见孟母如此,自然忍不住,两人话赶话便吵起来了。
孟母讪讪应了。谢氏虽然在帝京城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家妇,但在这区区从七品官的家里,还是首屈一指的,她不敢和谢氏争执。
众人也都出言相劝,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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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提了 盖世英雄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赵予微微挑眉:“嗯?”
沈棠被他黑漆漆的长眼睛望着,又有些心慌:“你……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想谢谢我啊?”
为什么说这话时她有点心虚?她本来就救了赵予啊。她抬起下巴,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赵予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是那半步让沈棠误以为她救了他?
沈棠只当他默认了,背起手摆出老气横秋的模样来,乌眸左右转了转:“其实,你也不必感激我。你要是真有那份心,就早日将咱们的婚事办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赵予的神情,见他还是一贯淡漠的模样,心里越发的没底。
她是女儿家,婚事由她主动提及,赵予以后会不会看轻她啊?可她本来就是赵予的未婚妻诶,提婚事也是天经地义的好吧?
赵予要是拒绝她,那父亲和母亲也怪不了她吧?
“我还有事,代我和叔父叔母告罪。”赵予望了她片刻,朝她欠了欠身:“告辞。”
他说罢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诶?”沈棠往前追了几步,却只看到赵予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了。
她气得跺了跺脚,不是说赵予是盖世英雄吗?盖世英雄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沈棠。”
院子里清净了,谢氏等人也出来了。
沈棠回头看了自家母亲一眼,撅着唇没有说话。
谢氏走上前去拉住她,母女二人并肩走到角落处,谢氏露出笑意小声问她:“和世子说的怎么样?”
方才她都看在眼里了,沈棠都拉上世子的手了,世子也一直盯着沈棠看,这么看来,是不是好事近了?
“母亲。”沈棠抽回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方才你怎么自己跑了,都不管我?”
谢氏讪讪道:“那个……情况紧急,母亲一时给忘了。”
她自觉理亏,难得给沈棠陪个笑脸。
沈棠不理会她,转身进屋子去了,姐姐是嫡长女,弟弟是唯一的嫡子,只有她最没用,所以母亲一贯偏心,将她从小扔在庄子上长大。
别看她没心没肺的,其实,她有时候心里也会难过的。
*
四月初十,是沈棠师父的忌日。
沈棠幼时跟随季妈妈在庄子上,其实和庄子上的孩子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师父不仅教沈棠鲁班术,还教她识字做人的道理。
沈棠一直是很感激师父的,如果说季妈妈对于幼年的沈棠而言像娘亲一样,那么师父对于沈棠而言就是父亲。
每年到了师父的忌日,沈棠都会回庄子上祭拜师父。
“姐儿,今年城北修桥过不去,咱们得从城西绕着过去。”
马车上,季妈妈给沈棠解释着马车向西走的缘故。
和儿趴在窗口处看着外面。
出了城,要绕好远一段路,才能到城北,和儿将马车催的飞快。
沈棠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早上起的太早了,她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快看,那边好美啊。”
和儿忽然招呼了一声。
沈棠好奇地挑开窗口的帘子往外看,不远处有一片绚烂的花儿,在初夏的阳光下争奇斗艳。花团锦簇中央有个小院儿,白墙黛瓦,院内栽着一棵大枣树。
那院落,与别的农舍有一些距离,但也不算远,从她这里看,简直美的像画卷一般。
“和儿,从那边绕过去。”沈棠看得兴起,吩咐了一句。
那院子门口有路,经过一下恰好可以近距离看看美景。
和儿应了一声,马车打了个弯儿,朝那院落而去。
沈棠从窗口探出个脑袋,看着道边盛开的各色花朵心情大好。虽然家里的园子里也有花花草草,但她总觉得圈起来种的花比不得外面的鲜灵。
“哪里来的马车?”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过来:“退,退回去,前面过不去。”
“前面不是有路吗?”和儿不解。
“退回去,那条路不能走。”老妇人语气强硬。
沈棠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瞧,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一看就是庄子上种地的,麦色的脸上有些沟壑,拖着犁地的犁耙横在路上,不许她们到小院子门口那条路上去。
和儿不服气:“凭什么呀?那条路又不是你们家的。”
“婆婆,这条路这么窄,马车倒不过去呀。”沈棠钻出马车,甜笑着道:“我们就是经过,并不逗留,您让我们走一下吧。”
许是她生的乖巧又笑的甜,那老妇人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然不让步:“那条路不好走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她说着,拖着犁耙便走,但大概是年迈了,她拖那沉重的犁耙看起来很吃力。
沈棠下了马车,上前道:“婆婆,我帮你把犁耙搬过去,你让我们走一下吧。”
那老妇人抬头打量她,笑了一声:“姑娘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沈棠转身往回走:“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上了马车,提了个小木箱下来,这里面都是她平时用惯了的一些工具。庄子上的屋子是她从小待到大的地方,她对那里很有感情,带着这些工具也是回去看看,有什么坏了的好修一修。
她打开小木箱,从里面取出工具,还有四个小木轮,蹲下身开始摆弄起来。
老妇人愣了一下,语气从一开始的恶声恶气变成了将信将疑:“小小的姑娘家,还是个小木匠呢?”
“婆婆,我不小啦。”沈棠弯眸笑起来:“我今年十九了。”
“十九了?”老妇人摇头:“看不出。”
沈棠没有说话,专心致志盯着手里的动作。
“诶?”那老妇人忽然惊奇的道:“你十九岁还梳着分晓髻?”
在大夏,分晓髻是姑娘髻,也就是未出阁的姑娘才梳的髻。
沈棠抬眸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
那老妇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朝她道:“你等一等。”
她说着,转身进那漂亮的宅子里去了。
“姑娘。”和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真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地方,居然住着这样的一个凶巴巴的老妪。”
“教你多少次了,别带着姑娘背后说人闲话。”季妈妈提醒她。
和儿撅起嘴,小小声反驳:“我也没说什么嘛,这不是事实?”
季妈妈瞪她:“还顶嘴。”
和儿原本闭了嘴,忽然目露惊叹的开口:“姑娘,那才是这家的主人吧?”
沈棠闻言不由看过去,便见那老妇人去而复返,后头跟着个中年妇人。
正如和儿所说,沈棠也觉得这个中年妇人才是这漂亮房子的主人。
这妇人实在生的美,即使这个年纪了,肌肤依然吹弹得破,五官精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似乎只有美好,就是脸色有点冷。沈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雍容清冷的夫人,居然住在庄子上。
这怕不是哪个大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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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巧了 又遇见了
“世子,要不要属下过去看看?”止净询问。
赵予摇摇头。
止净不敢多说,只能继续盯着那小院的门。
“她是怎么进去的?”
过了片刻,赵予又问。
止净道:“属下也不知道,抵达的时候,沈姑娘已经进去了。不过想来是经过同意的,否则沈姑娘进不去的。”
他边说边打量赵予的神色。
赵予抿唇不语。
止净犹豫了一下道:“世子,外面的传言并不可信,属下看沈姑娘挺好的,那日那么危险,沈姑娘奋不顾身的上前拉您,您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早日成亲吗?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赵予忽然抬眸扫了他一眼。
那犀利的眼神,好像锋利的刀刃,他一惊,便将余下的话咽下去了。
眼角余光撇见小院门那边有动静,忙低声招呼:“世子,沈姑娘出来了。”
赵予望过去。
女儿家莹白色小脸一贯含笑,竹青色上裳配着橙色交窬裙,走在漫漫花丛中,犹似诗中情景。
宋小音亲自送了沈棠出来,又目送着马车远去了,直至马车消失不见,她还在原地站着。
“进去吧。”
卢氏招呼她。
宋小音转身,跟着她进了院子。
“这孩子样貌不错。”卢氏关上门开口道。
宋小音颔首:“性子也好,见人笑嘻嘻的,您端了茶去她明明不渴,却也喝了一口,当是怕您多心。”
“是啊。”卢氏道:“那孩子心地也善良,我起先都恶语相向了,叫她们调头,她还下来给我的犁耙装了轮子,我再试试。”
她没见过这样的东西,觉得稀奇的很。
宋小音没有再说话。
卢氏摆弄了片刻犁耙后,又赞许地道:“手艺也不错。”
赵予盯着那紧闭的院门,望了半晌。
止净小心的提醒他:“世子,咱们还去庄子上走访吗?”
赵予没有说话,径直转身去了。
*
沈棠抵达庄子上时,已然是小日中了。
隔着两家的邻居王婶瞧见了她的马车,从篱笆好院里跑出来喊:“棠宝儿,是棠宝儿回来了吗?”
“吁——”
和儿勒住了马车。
沈棠从窗口探出脑袋,弯着眉眼和她打招呼:“婶子,怎么了?”
出了帝京城,她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小脸莹莹似乎泛着光芒一般,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比沈府更像她的“家”。
“我那个门下面坏了,扣上去总是滑下来,棠宝儿得空来给我看看吧。”王婶笑着上前,站在马车边仰头和她说话。
王婶身材丰腴,脸圆圆的,很是可亲。
沈棠虽然是夫人家的小姐,可从小在他们跟前习惯了,沈家也没什么人来问,跟他们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并且沈棠回到上京城之后,也没什么变化,回来对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
这个不大的庄子,彼此都相熟,且一直都很和谐。
“那个简单,我现在就帮你修。”沈棠拎着小木箱下了马车。
“那敢情好。”王婶迎着她进家门去了。
季妈妈同和儿也跟了进去,彼此寒暄,站着闲聊了一会儿,沈棠便将门修好了。
“我钉的可牢固了。”沈棠摇了摇门:“十年二十年的保证没问题。”
王婶感激的道:“还好你今日回来了,从你师父走了之后,你不回来,这坏个东西都要走好几里地去请人,一点也不方便。”
“王婶,那我得了机会会经常回来的。”沈棠笑着上了马车。
“行,你中午来家吃饭吧,今儿个我得空,你叔回来我让他给你摘新鲜的豌豆苗吃。”王婶又站在了马车边。
沈棠嘻嘻笑道:“成啊,谢谢王婶。”
她回来原本也打算随便在谁家对付一口来着。
马车驶动起来,王婶又追上来问:“等一下棠宝儿,你是不是跟书宁约好回来的?”
“停车。”沈棠叫住马车,探头去问:“王婶,书宁回来了?”
杨书宁,是师父的孙子,比她小三岁,和她从小长到大,如今正在金陵的书院读书,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啊,你不知道?早上从这经过,怕是在家里了。”王婶道:“你回去看看。”
沈棠到篱笆小院外,就看到一抹清瘦明隽的人影,正在院子里忙着打扫落叶。
“书宁!”
沈棠惊喜地唤他。
杨书宁回身,便看到那抹娇俏的身影朝他而来。
经年不见,她比从前清减了些,依旧是眸色盈盈,顾盼生辉。也依旧一如从前在他眼中一样,她周身散发着淡淡道光芒,似乎能与日争辉,有她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了颜色。
沈棠走上近前,扬起小脸,抬手和他比了比:“才一年多不见,你怎么长得比我高这么多了。”
少年郎走的时候,明明只比她高半头来着。这就长得比她高一头还多了,她踮起脚尖都够不着他头顶啦。
杨书宁面上含了一丝羞涩,低头唤她:“姐姐。”
少年郎生的清润疏朗,身姿挺拔如竹,干净清澈的目光专注的落在眼前人脸上。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沈棠担心的看他。
杨书宁笑着摇头:“姐姐,我没事。”
沈棠埋怨道:“回来也不叫人传个口信,要不是我今日回来,还遇不上你呢。”
“我知道姐姐今日会回来。”杨书宁含笑:“就在这里等姐姐了。”
“你都打扫好了?”沈棠看看左右:“王婶还喊我去吃午饭呢。”
杨书宁道:“我等会儿去回了王婶,我想和姐姐一起吃顿饭。”
“可我没带饭菜回来啊。”沈棠摊手:“我今日回来本就打算随便在谁家对付一顿,只带了香炉、纸钱和贡品。”
杨书宁笑着道:“姐姐不必担心,我都准备好了,就在厨房里,劳烦妈妈和和儿了。”
“应当的。”季妈妈笑道:“我们这就准备去。”
“我和书宁先去师父那里。”沈棠与她们说了一声。
杨书宁提着各色贡品,沈棠提着纸钱,两人并肩往迎着阳光出门去了。
他们从小熟稔,彼此之间胜过亲人,即使许久不见,也丝毫不生疏,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亲热。
“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沈棠问杨书宁。
杨书宁道:“我回来帮夫子买几本书,等会儿用了午饭便走。”
沈棠站住脚看他,黛眉微蹙,露出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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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和旁的儿郎相处 注意分寸
杨书宁侧过身看向别处:“我……我想明年会试中了之后,就不读书了,找个私塾教书或者……”
“杨书宁,你在说什么?”沈棠蹙眉打断他的话,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扫了他一眼。
她一生气,就连名带姓的喊他。
杨书宁低下头。
沈棠肃起小脸来,背起手一板一眼像模像样的训斥人:“师父临走时怎么叮嘱你的?他说叫你无论多苦多难都要读书。
你现在和我说,明年考完不读了?杨书宁,你要不要跪到师父他老人家跟前去再说一遍?”
杨书宁低头不说话。
沈棠知道他表面看着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有他的坚持,倔强的很,这是还没服气呢。
她故意“哼”了一声,当先便走。
杨书宁跟上去,还是半晌没有说话。
沈棠气哼哼的一脚将眼前的小石子踢的老远。
“姐姐……”杨书宁紧走两步,拽住她袖子:“姐姐别生气了。”
沈棠回头,便见他目露祈求,眉眼干净乖巧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你别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来哄我。”沈棠心软了,嘴上却不让步:“我问你,你可知道错了?”
无论如何,杨书宁的书肯定是要读下去的。
“我只是不想让姐姐再为我操心……”杨书宁松开她的袖子,神色黯然。
等明年考完,再读三年,他十九,沈棠就二十二了。
襄王世子六年没有娶她,还会再给他三年吗?
即使给他时间,他一无所有,拿什么让她幸福?
沈棠瞪了他一眼:“那些事情不用你管,你只管好好读书,将来封王拜相,我还愁沾不到你的光吗?”
杨书宁又沉默了。
“杨书宁,我真生气了!”沈棠拔高了声音,气呼呼的转身便走:“随你读不读,谁要管你。当初去金陵读书时,还说什么都听我安排,如今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姐姐,姐姐!”杨书宁追上去拉住她:“我知错了。”
“你怎么会错。”沈棠转过头去,语气还是生气的,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杨书宁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我听姐姐的。”
“这还差不多。”沈棠这才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回去吧。”
杨书宁跟上她的步伐,语气随意的问她:“姐姐和襄王世子的婚事怎么样了?”
他攥了攥手,缓解心里的紧张。
“别提了,说起这个我便心烦。”沈棠撅嘴埋怨道:“先前他在边关六年,也就罢了。如今他回来了,也只字不提成亲的事,父亲和母亲每日都催我,出了门那些人也要议论我,烦死了!”
杨书宁侧眸看了她一眼:“姐姐没有试探过襄王世子的意思吗?”
“别说试探了。”沈棠更来气了:“那日四妹妹的二胎满月,我都明着跟他说了。可他倒好,理也不理我,转身就走了。”
杨书宁看她:“看来襄王世子不是良配。姐姐不想退亲吗?”
“退亲?”沈棠怔了一下,摇头:“先不说我父亲肯定不许。再说,我都已经耽误六年了,这时候退亲,我还能嫁给谁?”
难道真像许宜晴她们所说的,给人续弦?找个鳏夫?
不行不行,她想想就不寒而栗。
赵予虽然那个狗脾气是不大好,可他至少长得好看,并且位高权重啊。
杨书宁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他看着沈棠稠丽的小脸暗暗下了决心,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家门口。
“我去王婶家说一声。”沈棠朝王婶家的方向指了指。
杨书宁跟了上来:“我和姐姐一起去。”
“不用,你去帮她们一把,我饿了。”沈棠拦住了他:“我拿点豌豆苗就回来。”
她想着去找王婶问问,看看谁家有银子先给杨书宁拿着,她回头再让和儿将银子送来。
*
“婶子,在家吗?”
沈棠进了王婶家的院子,口中招呼着。
“暧,来了!”王婶应声从门内出来了:“棠宝儿来了,快进来。婶子这里有事,还没做饭呢。”
“王叔回来了呀,我不在这里吃饭了,书宁他……”
沈棠话说了一半,吃了一惊,险些一口咬到舌头。
赵予竟然端坐在王婶家的屋子里,面前放着一本册子,手里提着笔,那双极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沈棠心跳了一下,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赵予怎么会在这里?
“棠宝儿别怕。”王婶将她护在身后解释道:“这是上京城里来的大官,专门管你生哥那个官贷的事的,这回要是能翻案,咱们家就能解脱了。”
王婶的儿子王生,早年在县里酒楼跑了几年伙计,后来想开个小酒馆银钱不够,王叔咬牙借了官贷,说好的五年还清,谁知道官府衙门居然也做利滚利的事,王婶一家被逼的几乎没有活路了。
还是沈棠看不下去,求了大姐夫借了银两给王婶,这才算是暂时度过了难关,如今欠着的银子还在慢慢还呢。
“老头子,你和大人说话,我带棠姐儿出去……”王婶拉过沈棠。
她都觉的这上京来的大官吓人的很,坐在那里不用动,一个眼神就能叫她心惊胆战的,更何况沈棠年龄小,还是个孩子?得带出去避一避。
“不必了。”赵予站起身来。
沈棠几人都望向他。
“沈棠,随我来。”赵予瞥了沈棠一眼,走了出去。
沈棠应了一声,松开王婶的手:“婶子,我去一下。”
“诶?怎么回事?”王婶惊讶:“大人认识棠姐儿?”
止净一边收拾桌上的书册,一遍笑道:“沈姑娘是我们家大人的未婚妻。”
王婶愣了一下:“这就婶棠姐儿定亲六年的世子大人啊?他回来了?”
“是。”止净颔首:“我们家大人回来接了枢密使之职,你们的案子当时是不是告到了御史台?”
“是。”王叔叹了口气:“几十个苦主,都挨了打……”
民告官,不论事情如何,首先要杖责二十。
后来上面官官相护,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他都认命了,也没想道还有人来翻这个案子。不过,他心里是不信赵予的,这么年轻,就算身居高位,又能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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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惊奇 人美,手巧,心善
杨书宁动身去金陵,沈棠也动身回帝京了。
路过那个漂亮的小院,沈棠忍不住挑帘子多看了一会儿,时候不早,给那么多窗户封上机关显然来不及,她也就不登门打扰了。
回到家中,她便窝在屋子里连着四五日没出院子。
杨书宁这次走,她除却给了他自己身上的银两,还和庄子上的乡亲借了一些,她得尽快多做些小玩意儿去集市上卖了,好将银子还回去。
“二姑娘。”
春景的声音传进里间。
沈棠吃了一惊,捧起手头的东西,一股脑儿藏到床上,转身便往外走。
“春景姐姐。”和儿带笑的声音传来:“这么早,您来有事啊?”
沈棠松口气,听和儿的语气母亲没来。
她出门,果然看见只有春景一人,在廊下同和儿说话。
春景见到沈棠,笑着同她行礼:“姑娘,何姑娘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沈棠听闻何凌凌来了,不由弯眸笑了,步伐轻快的往外走:“她人在哪呢?”
“在花厅。”春景跟了上去。
谢氏正在花厅陪何凌凌说话。
“要是我们沈棠有何姑娘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婚事还悬着。”谢氏叹息。
何凌凌笑道:“我也比不她好到哪,我不也没成亲吗?”
谢氏摆手:“何姑娘父亲是为国捐躯,如今你们和襄王府更是亲如一家,何姑娘想嫁入谁家,还不是提一嘴的事?”
何凌凌陪笑,转着眼珠子往外看,人怎么还不来啊?谢氏眼里只有嫁人,难怪沈棠总是想着要早日和赵天赐完婚。
“凌凌,母亲。”沈棠跨进门槛,与何凌凌一对视,两人都笑起来。
何凌凌起身上去抱着她手臂:“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咱们在这说话呀?”
她说着看了一眼谢氏,意思是谢氏可以走了。
“沈棠。”谢氏起身,笑的和蔼可亲:“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别总是带何姑娘在花厅,一起去你闺房吧。”
对于沈棠同何凌凌一起玩,谢氏还是很赞同的。
何凌凌毕竟和襄王府关系匪浅,跟何凌凌拉近关系,有利于沈棠早日嫁进襄王府去。
沈棠乌眸转了转,有些迟疑,毕竟她屋子里藏了那些小玩意儿。
“行啊,我们去吧。”何凌凌大大咧咧的,并不曾留意到沈棠的神情有点不对,勾着她肩便往外走:“我还没去过你的闺房的,今日给我看看。改日我也带你去我家。”
谢氏颇为欣慰:“去吧,这才像是真正的闺中密友呢。”
“哇,你这个秋千。哪里买的?我没有见过这种诶?像椅子一样诶?岂不是可以在上面荡着睡觉?”
何凌凌看到院子里的秋千,惊奇不已。
和儿得意的抬起下巴:“这个是我们姑娘自己做的。”
“和儿……”沈棠想拦着她话头,却没来得及。
父亲和母亲都嫌她做这些东西丢人,说是下九流的木匠活。
“棠儿,这是你做的?”
何凌凌睁大眼睛看着她。
“嗯。”沈棠点点头,抬起乌眸看着她:“是我做的。”
她把心一横,她是真的喜欢做这个,何凌凌要是因为这个不和她做朋友,那也是她们两个人没有做朋友的缘分。
那便罢了。
“哇,棠儿!”何凌凌惊奇的一把搂住她肩:“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会做这个?这个不学个几年木匠活,可做不来啊。”
“你不嫌弃我?”沈棠睁大乌眸打量她。
想看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何凌凌不解:“嫌弃什么?你有这手艺,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沈棠笑了:“我母亲说,女孩子做这个不好。”
“别信他们。”何凌凌拉过她往屋子里走:“我在边关,儿郎们都去前线,后面的事情只能交给女子。她们每一个都很聪明勇敢,会做各种东西,地里耕种、打猎、修补屋顶、盖房子甚至还有会打铁的呢,咱们女子可不比儿郎差什么。”
“真的?”沈棠偏头看她,黑黝黝的眸子潋滟起向往的光芒。
女子都不是关在内宅里,而是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种生活多美好啊?
“我骗你做什么?”两人跨进门槛,何凌凌转过脸笑看她:“你要是不信,等你和赵天赐成了亲,叫他带你去边关看看。”
说起成亲,沈棠便皱起了小脸:“快别提了。”
“你们还没进展啊?”何凌凌看她侧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我说赵天赐是不是眼睛瞎啊,放着这么个大美人不早点娶回家,我要是个儿郎我就娶你了。”
沈棠挡着脸啐道:“不知羞!你要是个儿郎你就是个纨绔子弟,非得因为调戏良家妇女下大狱不可。”
两人说着大笑起来,牵着手在软塌上坐下。
何凌凌问她:“你给赵予送东西没?”
“送什么?他什么都有。”沈棠不解地望她,目光清泠泠的。
赵予身为襄王世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需要她送什么?
“送定情信物啊。”何凌凌皱着脸贴过来看她:“你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沈棠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啧,没吃过猪肉你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何凌凌吃吃的笑:“你难道不曾看过戏里是怎么演的?或者是画本子?”
沈棠摇头:“不曾看过。”
她从前在庄子上,没有这些东西看,后来回了上京,也是在深宅之中,每日琢磨那些小玩意儿,对外面的东西一概是没怎么接触过的。
“啧,难怪。改日我带你去看。”何凌凌拖了鞋,抱起膝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你不是会做吗?你就送他一个亲手做的玉带钩。”
“有用吗?”沈棠不放心。
若是有用她才做呢,没有用她不想浪费精力,她还要赚银子呢。
何凌凌想了想道:“自然有用,我看那戏里演的,送完东西之后两个人就情投意合了,到后面肯定能成亲的。”
沈棠放在了心上:“行,那我回头做一个。”
“什么东西硌我。”何凌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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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世子真有钱 她像水蜜桃
“我们去哪里呀?”
沈棠跟着何凌凌上了马车。
何凌凌道:“找你小叔子嘛,当然是回襄王府去了。”
沈棠迟疑:“我也没接帖子,贸然登门不太好吧?”
何凌凌笑起来:“你是跟我去的,我不就帖子?”
“也是哦。”沈棠闻言开始心安理得起来。
“不过,你去了还要拜见王妃,也是够麻烦的。”何凌凌盘算道:“等会儿我叫人将马车直接赶进去,咱们做了生意我再送你回家。”
沈棠听她这样安排,自然再欢喜不过了,她很不适应襄王妃的热情,也不愿意见襄王妃,如此甚好。
马车径直驶进襄王府,停在了一个院落前。
“来,下来,咱们进去。”
何凌凌牵着沈棠,下了马车。
“这是谁的院落?”
沈棠好奇。
“赵齐的。”何凌凌回她。
沈棠点点头,她知道赵齐,是赵予嫡出的弟弟,今年十岁。
何凌凌进院子便喊赵齐,却没有人应。
过了片刻,一个婢女跑过来道:“何姑娘,我们少爷去家学了。”
“去家学了?今日他倒是转了性子。”何凌凌拉着沈棠:“我们走。”
到了家学门口,就听里头传出一阵读书声。
“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何凌凌松开沈棠,嘱咐了一句,便进屋子去了。
沈棠没来过襄王府几回,且每回来了都在前头,从来没有进过襄王府的深宅。她好奇的打量四周的情景。
襄王府地广,家学门前也有个小园子,景致看起来很不错,流水环绕,假山……假山那边有人。
沈棠定睛一看,顿时赫了一大跳,居然是她母亲和襄王妃,母亲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起来母亲说要出门一趟,竟然是来襄王府的吗?
谢氏正含笑与襄王妃说着什么,两人看着颇为融洽,正从假山那边缓步慢行朝着她而来!
她心慌极了,母亲本就不许她做这些小玩意儿,她不仅做了,还跑到襄王府来卖,这要是被母亲逮到了要如何解释?
走投无路之间,她瞧见身后半开的家学大门,转头溜了进去。
谁知才进门便迎面撞上个人。
身姿清隽挺拔,乌浓的眉目清冷如月,正是赵予。
“你……”赵予皱眉,正要询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棠吓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唇,推他躲到了门后,小小声的:“别说话!”
赵予一个不察,真被她推的靠在墙上,她香软的身子紧贴着他。他在此之前从未被女子近过身,唇上覆着一只软绵绵的手,鼻间嗅到淡淡的佛手柑香,直激的他耳根泛红。
他笔直的长睫低覆,眼神落在沈棠脸上。
她看起来很紧张,黛眉轻皱着,唇瓣抿得紧紧的,鼻尖上沁出点点汗珠,白皙无瑕的侧脸处有点点小绒毛被阳光照着,手死死拽着他腰带,像被惊到的什么幼兽。
赵予的喉结微微滚了滚。
沈棠从门缝处看到母亲和襄王妃走过去了,听她们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这才松了口气。
她抬起乌眸,见赵予乌澈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自己的手还捂在人家唇上。
她吃了一惊,小脸一瞬间红了,忙撤回手小声道:“方才情况紧急,对不起,对不起!”
见赵予不语,只是抿唇望着她,一双乌眸没有情绪,可气势实在吓人,他一定是生气她的冒犯。
她又忙掏出帕子:“我,我给你擦一擦。”
佛手柑的香气再次袭来,赵予漆黑的眸子冷了下来,架住她手腕,将她手甩开,便抬步要离去。
“诶?你……”沈棠还想再说什么,袖袋里东西满满当当的,被赵予一甩飞出来一样,正掉在赵予跟前。
赵予停住了步伐。
沈棠脸都白了,这要是被赵予知道这些是她做的,这婚事怕是退定了。
她想去捡,但又怕赵予问她什么,见赵予看了看脚前的那个小玩意儿,又扭头看她。
她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看天。
赵予俯身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沈棠心中焦急,又不敢开口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予将那东西拿在手中摆弄。
那是一个连发的箭筒。集市上卖给孩子玩的都是小弓小箭,那个拉起来费劲,射的也不远,关键是一堆箭拿着不方便。她琢磨的这个小箭筒可以连发,且飞得远。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她做的箭都是粗圆头的,这样就算射着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赵予将箭筒翻来覆去的看,沈棠越发的紧张,赵予是不是在怀疑这东西就是她做的啊?赵予会不会当场退亲?
她是越想越焦急,小脸通红,出了一身的汗。
“你……”赵予抬眸欲说话,才见她白皙的脸透着红,水蜜桃似的娇艳欲滴:“你很热?”
“啊。”沈棠手背在脸颊上抹了抹,故作镇定:“没有啊,这个东西是……”
她想说“这个东西是何凌凌送给我的,能不能还给我”,但话说到一半,被赵予打断了。
“是你做的。”
赵予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早在宸元帝赐婚之后,他就派人查过沈棠的底细了。
沈棠闻言只觉得天都塌了,小脸一下又白了,赵予怎么会知道这是她做的?那接下来赵予是不是就要说退亲的事了?退亲了父亲不得打死她?
赵予皱眉看她一会脸红一会脸白的:“你在想什么?”
这女子脸色未免转换太快。
沈棠靠着墙,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你说吧。”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她就破罐子破摔,等着回家被父亲打死吧。
“这个卖吗?”
赵予举起箭筒问她。
“好,就依世子……”沈棠话说出来,才反应过来赵予说的不是退亲的事?
赵予说什么?问她箭筒卖不卖?
沈棠漆黑澄澈的眸子一下亮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卖的,卖的。”
她心里奇怪,赵予竟然要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但更多的是兴奋,她做的东西,连赵予都喜欢,还愁那些小贵公子不喜欢吗?
“我可以仿制么?”赵予打量箭筒。
沈棠又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她做的东西,卖出去一阵子总会有人仿着做的,她之前看过一些仿品,没见过有人比她做的好的。并且她有些东西的结构手别人仿不来的。
不过她相信赵予肯定是可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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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撒娇 到底什么身份?
“棠儿。”
何凌凌出来时,沈棠才收拾好地上的东西,闻声弯眸笑了:“凌凌,你出来了?”
“今日可真是办事没看黄历。”何凌凌拉过她埋怨道:“我说怎么赵齐改了性子,还想着读书呢,原来是赵天赐来了家学。我才走到后面就遇见了赵天赐,害得我躲了好一会儿。”
沈棠拉着她,左右张望没人才道:“你比我好,我不仅遇见了世子,还遇见了我娘和王妃娘娘从门口路过。”
“啊?”何凌凌忙转头看她:“你没被你娘逮到吧?”
“没有,我躲起来了。对了,世子还买了我一个小玩具。”沈棠摸出荷包给她瞧:“他问我多少银子,我想要五两就竖起了一只手,谁知道他给了我五十两。”
何凌凌哈哈大笑:“赵天赐也有这么蠢的时候?你留着,别觉得不好意思,他欠你的,再说了,他有的是银子,不在乎这么点儿。”
“凌凌。”沈棠站住脚真挚的看着她:“今日到这里是你带我来的,这银子分你一半。”
她自觉她做的东西,不值这么多银子,这些都是何凌凌的功劳,分一半其实她还占何凌凌的便宜啦。
“我要你的银子做什么?我家虽然不比襄王府有钱,可朝廷每年都给我和我娘银子的。”何凌凌将她的手推了回去,又掏出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我没你卖的贵,但那几个玩具我也都卖出去了,这些是所得。”
沈棠与她推辞。
何凌凌又推了回去:“你拿着吧,等你嫁进襄王府,多赏我点不就行了?”
沈棠被她说的笑起来。
“对了。”何凌凌想起来问:“赵天赐买了你什么玩具啊?”
沈棠比划道:“就说那个箭筒,可以发射木箭的那个。”
“哦!”何凌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想研制一样的武器用到边关。你做的那个可以连发,填箭也迅速,如果能做成真的杀伤力一定很强。”
沈棠听着,觉得赵予真是励精图治,看个小玩具都能想着怎么用到军中去。
何凌凌又给她出主意:“棠儿,你送给他的玉带钩也弄些花头出来,比如能当武器什么的,他肯定喜欢。”
沈棠点点头:“我回去好好想想。”
两人说着话相携而去。
襄王妃站在花丛后,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牛妈妈在身后道:“王妃娘娘,奴婢原以为沈家这个姑娘是个老实的,谁知道她竟这么没规矩,来襄王府也不言语一声,根本没将王妃您放在眼里。”
襄王妃回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到底十九了,她心里着急也是有的。”
她面上笑意浓郁,和见到谢氏、沈棠她们时并无二致,她惯常是这样“平易近人”的。
“奴婢看那个谢氏就急的可以。”牛妈妈嫌弃道:“还主动登门求王妃娘娘帮忙呢。母女两个都有些没脸皮。”
襄王妃笑道:“你这老婆子,说话别这么难听,她找上门来,那是好事。”
不然,她拿谁作筏子去?
*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棠躲在屋子里,将今日得来的银子倒在桌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就没停过。
活了十九年,她从来没有觉得哪日赚钱这么容易过。
赵予这个五十两,就原封不动的给书宁带过去,余下的她留着,再继续赚银子凑齐了给书宁买笔墨。
她想起来,宋小音那里的活计还没去做,看那院子的布置和屋子里的摆设,宋小音出手应该也不会少的。对,明日就去将这个银子赚了。
她想着更高兴了,将银子全多妥善的藏好,取了两粒碎银子出去,给季妈妈还有和儿。
“姑娘今儿个这么高兴?”和儿拿着银子,眼睛亮晶晶的。
她换个季妈妈在外面守着,并没有跟着沈棠进去襄王府,也不知道沈棠在里面的经过。
季妈妈将银子塞回沈棠手中:“妈妈是死契,吃姑娘的穿姑娘的,要银子做什么?”
“妈妈拿着花吧,我今日卖的不少。”沈棠又将银子放回她手中:“记得别让母亲知道。”
她说罢往外走。
和儿忙跟上:“姑娘去哪啊?”
沈棠正要说话,谢氏迎面走进了院子。
“母亲。”沈棠小脸漾起甜甜的笑:“您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您呢。”
和儿见到谢氏,忙将手里的碎银子握紧,低头行礼。
谢氏心情不错,看沈棠也顺眼,上前拉过她:“你找母亲,有什么事?”
“母亲先说吧。”沈棠由她牵着,回了屋子。
谢氏松开她的手,在官帽椅上坐下,理了理裙摆,含笑看着沈棠:“娘今日去襄王府了。”
沈棠也露出点笑意,眼神却瞟向别处,她有点心虚,她当然知道母亲去了襄王府。
她向来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若是平时,谢氏立刻就能发现她的不对来,但今日谢氏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无察觉:“襄王妃看咱们家也不容易,你和世子年纪确实不小了,她自己心了也着急,十分愿意帮忙撮合。
后日是世子的生辰,襄王妃说她会备好酒菜,你准备一样小菜,再带一份礼给世子,你们二人一起吃顿饭,庆祝世子生辰。”
沈棠鸦青长睫扇了扇,后日?做玉带钩已经来不及了呀。
“沈棠,你想什么呢?”谢氏见她出神,不由不满。
沈棠回过神道:“母亲,我在想送什么给世子。”
“你可算知道上进了。”谢氏摸出一个荷包:“你能送出什么?写字、作画、女红你是一样不会。后日就拿这个去吧,就说是你绣的。”
沈棠双手接过来,还有些懵:“哦。”
“襄王妃说,世子从来不愿意过生辰,安排这顿饭也是借着世子对你的愧疚。”谢氏起身,警告她道:“机会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你最好珍惜一些,开口说话考虑好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先在心里想明白了,记住了吗?”
她看着二女儿,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这要是大女儿,恐怕早嫁过去了,哪里要她操这么多的心?
“我记住了。”沈棠乖顺的答应了,见谢氏要走,她忙叫住:“母亲,等一下。”
“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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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局 从未见他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
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忙碌的沈棠:“你明日再来一趟吧。”
沈棠转过小脸好奇的问她:“宋姨母明日还有什么要做?”
“没什么事。”宋小音转身与她对视:“明日我生辰。”
“这么巧?”沈棠惊奇。
宋小音偏头看她:“什么巧?”
沈棠老实道:“明日我未婚夫也过生辰,我要去他府上吃饭,不能来陪宋姨母了。”
宋小音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情有可原。天下既有这么巧的事,也是我和你们的缘分,那我送你未婚夫一件礼吧。”
她说着,起身往屏风后去。
沈棠道:“不用了,宋姨母。”
宋小音又不认得赵予,给他送什么生辰礼?
“我说是为了缘分。”宋小音很快从屏风后出来了:“何况我是看你的面子,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说着,将东西递给沈棠。
沈棠接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是个做工精细的抹额,上头一颗圆润的东珠,边上镶着金丝,富贵悦目,价值不菲,沈棠瞬间觉得她那个小荷包有点拿不出手了。
就这,宋小音还说不贵重?
“这个,太贵重了……”沈棠不敢收。
这礼她哪里还得起呀?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或许觉得贵重,在我不过是九牛一毛都不如。”宋小音垂眸,徐徐道:“我与母亲别无亲人,你成亲后常带夫婿来看看我就是了。”
她皮肤白皙,气质冷艳,这么看着总有一种厌世的感觉,似乎对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
沈棠也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可怜,下意识便应了:“好。”
但话说出口,她又有点后悔了,她和赵予的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只怕答应了以后做不到。
忙碌到下午,沈棠收拾了东西:“宋姨母,婆婆,都装好了,我先走啦。”
“沈丫头,这个,你拿着。”卢氏递过来一个小金元宝。
沈棠瞧着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不用,姨母给了我一个抹额,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那是你们的情义,工钱归工钱。”卢氏执意给她。
沈棠摆手:“婆婆给几个铜钱就行。”
原本她是想要些银子的,但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抹额,就不好意思再收工钱了。
“我们家没有铜子,也没有银子。”宋小音取了个小陶罐对着她:“你自己抓吧。”
沈棠一瞧,里头都是金瓜子,她伸手小心的捏了两粒。心里忽然有点感动,除了季妈妈和和儿,还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拿那两粒有什么用?”宋小音抓随手抓了一小把,放在她手中。
沈棠终究不能安心,忍不住小声问:“宋姨母,我能不能问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吃穿用度如此精致,出手又这样的阔绰,她即便脑子转的再慢,也能察觉宋小音绝对不是普通人。
宋小音坐了回去,转过脸看向窗台处:“左右,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沈棠点点头,明白她是不想说,盘算着得空买些东西送来,总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走吧丫头。”卢氏招呼她:“我送你出去,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到这里来。”
沈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察觉宋小音也跟着出来了。沈棠忍不住想,宋姨母本性好像并不冷淡,也不知为什么这么不爱笑。
沈棠上马车时,赵予和止净正站在上回的老地方。
“世子。”止净道:“等下属下去拦住沈姑娘的马车,叫沈姑娘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
赵予望着门口,那里沈棠正牵着宋小音的手,笑吟吟的和宋小音告别。
他声音有些哑了,眸中流露出几分落寞来,摇摇头:“不必了。”
止净见他如此,在心里叹了口气。
世子也是不容易。
*
翌日。
沈府的马车停在了襄王府门前。
沈棠才下马车,便见襄王妃迎面而来,满面和善的笑意:“棠姐儿来了?”
“拜见王妃娘娘。”沈棠屈膝行礼,有些不自在:“您怎么亲自到门口来了?”
襄王妃总是热情到让她不知所措。
“天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他的未婚妻,我不疼你疼谁?”襄王妃含笑挽住她的手臂:“别紧张,随我进去吧,王爷都已经和他说好了。”
沈棠拘谨的跟着她往里走,想抽回手臂又怕襄王妃不喜,只能强忍着。
和儿提着食盒跟在后头。
进月洞门时,襄王妃回头看了一眼,给了婢女汾儿一个眼神。
汾儿拦住了和儿的去路:“世子不喜外人进这处,东西给我吧。”
和儿看沈棠:“姑娘……”
沈棠不由回头,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襄王妃笑道:“天赐那孩子,向来规矩大,你就用我的汾儿吧。”
“多谢王妃娘娘。”沈棠应了。
襄王妃说这是赵予的规矩,她能说什么?只能腹诽赵予事是真多。
“就是这里了。”
襄王妃将沈棠带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陈设简单大气,临窗处摆着一张小几,对着窗外的景致,正是个对酌的好地方。
“叫他们上菜。”
襄王妃吩咐了一句。
很快便有下人上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沈棠看着并没有什么胃口。谢氏怕她做出什么失体的事情来,在家逼着她吃的饱饱的,眼下是半分食欲也无。
她看到她带来的那盘“竹报平安”,用竹笙、鱼翅配着芹菜、枸杞做的,红绿白相间,放在一众菜式当中,丝毫不逊色,那是母亲特意找人做的。母亲说这菜寓意好。
“我们先出去了。”襄王妃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棠姐儿别太紧张了,你们六年没有成亲,拖到你这么大年纪了,天赐他对你是心有愧疚的,你胆子大一点,劝他多吃点酒,两个人自然就亲近了。”
沈棠点头:“好。”
襄王妃离去不久,门边便传来脚步声。
沈棠抬眸望去,便见赵予迎着光而来,朱红襕衫里头露出牙白内衬,唇红齿白,行走间意气风发,就是神色实在太过冷漠了些。
“世子。”沈棠招呼他。
赵予瞥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沈棠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拿起酒壶:“我给世子斟酒。”
她看过了,酒壶里是果酒,她勉强可以喝一些。
赵予抿唇不言,抬手衬在了酒盅边上。
沈棠给自己也斟了一盅,举起酒盅对着赵予:“世子,祝你生辰快乐。”
赵予看她。
她举着酒盅,鸦青长睫扇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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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抵赖 醒了
襄王妃很快便进门来了。
“天赐!”
她一脸焦急的扑到赵予身旁,帕子掩着唇哭泣起来。
止净招呼沈棠:“沈姑娘,帮属下一把。”
沈棠擦擦眼泪,上前帮他将赵予扶起,躺在了一旁的榻上。
赵予腿长,小腿往下悬在半空中,沈棠又搬了张八角凳,将他双腿安置在凳子上。
止净警惕的守在赵予身旁。他家世子不喜欢外人触碰,至于沈棠,既然和世子有亲事,在这样的境况下,自然是能视为自己人的。
好在襄王妃只是哭着,也没有触碰赵予的意思。
“沈姑娘,我们王妃好心好意的给你安排,让你多和我们世子接触,你怎么对我们世子下这样的毒手?”汾儿站在襄王妃身旁质问。
襄王妃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伤心至极。
沈棠双手互攥着,与她分辨:“我没有。”
但她记得,方才赵予只吃了一片竹笙就倒下了,并没有吃别的,这事她百口莫辩。
她本以为赵予是不想应她所提的成亲的事,谁知道赵予竟然是中毒了,她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姑娘。”和儿跑到沈棠身旁,抱着沈棠的手臂朝着汾儿道:“你别胡说,世子是我们姑娘的未婚夫,我们姑娘怎么可能害世子?”
“不是你家姑娘,还能是谁?我家王妃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汾儿大声回她。
和儿道:“饭菜是你家预备的,跟我们姑娘有什么关系?”
“你家姑娘也带菜来了。”汾儿语气强硬:“你也别狡辩了,等太医来了自然见分晓。”
和儿还要再说,沈棠拉住了她:“别说了。”
和儿小声宽慰她:“姑娘,你别怕,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你回去找娘来。”沈棠擦擦眼泪,小声吩咐她。
“王妃娘娘,出什么事了?”
何凌凌一身短打劲装,身上挽着弓,显然是预备出门急匆匆赶来的,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不由皱眉。
襄王妃只是小声啜泣,汾儿急着告状道:“何姑娘,是沈姑娘,她给我们世子下毒了。”
“怎么可能?”何凌凌走到沈棠身侧站着,牵着她的手毫不犹豫道:“沈棠不可能给赵天赐下毒。”
她是光明磊落的人,沈棠和她投缘,自然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何姑娘又不在场,怎么知道?”汾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这么肯定,这么说你在场?”何凌凌反问一句。
汾儿一时哑口无言,顿了顿吃才不服气地道:“反正当时只有她在场。”
何凌凌不理会她,扭头小声宽慰沈棠:“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太医陈庆合背着药箱,随着赵予的另一个随从,急急忙忙进屋子来了。
“陈太医,你可算来了,求你一定要救救天赐……”
襄王妃擦着眼泪迎上去,一提裙摆,就要对着陈庆合跪下来。
“王妃万万不可!”陈庆合连忙虚扶了她一把:“下官一定尽力。”
陈庆合走上前,止净忙拿过抹额,将赵予的袖子挽起。
陈庆合摸着花白的胡须,手搭在赵予的脉门上。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陈庆合,等他诊治的结果。
陈庆合扶了片刻的脉,抓起赵予的手,仔细看了看赵予的手指甲,又看探头看他脸色。
沈棠紧张的险些掐破自己的手心,老天爷保佑,赵予千万别有事。
陈庆合沉吟着,一时间没有开口。
襄王妃眼圈红,一脸担忧:“陈太医,天赐他怎么样了?”
“世子方才吃了什么?”
陈庆合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过来询问了一句。
襄王妃还未说话,汾儿便指着沈棠道:“问她,是她和我世子一起吃饭的,把我们世子害成了这样。”
沈棠白着小脸,看向陈庆合。
陈庆合看了沈棠一眼,便认出她来,他虽未曾见过沈棠,但却是认识沈立彦和谢氏夫妇的,沈棠眉眼里有七八分随里母亲,他也知道沈棠和赵予的关系。
他道:“姑娘,莫要怕,你将世子方才吃过的菜式指给我看看即可。”
沈棠点点头,缓缓抬手,指了指那盘“竹报平安”。
“没有别的了?”陈庆合问。
沈棠已然逐渐冷静下来了,坦然摇头:“世子就只吃了一根竹笙。虽然这道菜是我带来的,但是我没有动任何手脚。”
陈庆合拿过筷子,将那盘“竹报平安”拨开看了看,又夹起一根竹笙在鼻下闻了闻。
“怎么样陈太医?”
襄王妃关切。
“是牵机毒。”陈庆合放下筷子道:“幸好世子服用的少,否则此刻早已肩腿痉挛犹如牵机,神仙难救。”
“可以治?”沈棠乌眸亮了。
陈庆合颔首,回身在药箱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褐色的丸药,递给止净:“这是解毒丸,用水化开,给世子服下。”
止净连忙照做。
等赵予服了药,陈庆合取了银针,在赵予额头、双手、双足处扎了数针。
“好了。”
他一面开口,一面收针。
襄王妃打量着赵予的脸色,焦急的问:“陈太医,天赐怎么还没醒?”
“丸药生效,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王妃娘娘莫要着急。”
陈庆合不急不缓的回道。
“赵天赐福大命大,我就说不会有事的。”何凌凌转头对着沈棠一笑。
沈棠也松了口气,和儿拿着帕子给她擦脸。
“沈棠?”
谢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接到信便赶来了,见到屋子里的情形果真如和儿所说的一般,不由吃了一惊:“世子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汾儿呛道:“不如问问你的好女儿。”
陈庆合极快的收拾了东西,朝襄王妃欠了欠身子:“下官先告退了。”
他当太医久了,早知道这些是非听不得,否则便等同于惹火烧身。
“有劳陈太医,牛妈妈帮我送陈太医出去。”襄王妃吩咐。
牛妈妈领命去了。
此时,谢氏已然走到了沈棠身旁,小声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棠正要说话,便听襄王妃道:“沈棠,你和天赐定亲这么久,不管你们二人之间如何,我一直是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
你心里对天赐有怨恨,我也能理解,毕竟她把你拖到了这般大,还不肯娶你,我心里也着急。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他下这样的毒手啊,今日还好天赐没事,否则你叫我以后怎么活……”
她期期艾艾的说着,又擦起眼泪来,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是一副权权爱子之心。
沈棠蹙眉分辨道:“王妃娘娘,我方才便说了,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王妃娘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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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清醒 有点奇怪
“天赐,你终于醒了!”
襄王妃走上前去,欢喜不已。
赵予眉头微皱,并不理会她,他抬眸看了沈棠一眼,嗓音清冽淡漠:“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你和沈棠一起吃饭,你中毒了,我正准备让人将她拿下……”襄王妃小心的解释。
“我没有。”
沈棠小声顶撞了一句,也看了赵予一眼。
襄王妃真是好奇怪,方才赵予没有醒的时候,襄王妃可不是眼下这小心翼翼的姿态,况且赵予喊襄王妃为王妃?为什么不是母亲?
谢氏酝酿了出笑意开口:“世子,沈棠她虽然不是很出色,但有一点我这个做娘的可以保证,那就是她心地绝对是善良的,庄子上的人有什么疾苦她都要哭着求我和她父亲去帮忙,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婚约?她绝不可能给世子下毒。
再说,她也没有银子去买毒药啊,这都能查到的。”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可以替沈棠证明清白的话都说出来了。襄王妃是赵予的母妃啊,怎么在赵予面前这么卑微?她之前没有见过这对母子是如何相处的,今日见了只觉得奇怪。
赵予闻言,看向沈棠。
沈棠乌眸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心虚,母亲说她没银子,赵予肯定是不信的,毕竟前日她还赚了赵予五十两。
身旁的何凌凌轻轻推了她一下。
沈棠抬眸与她对视,两人都明白对方想到了赚赵予银子的事,心照不宣的悄悄笑了。
“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明的。”襄王妃似乎很怕赵予再开口,含笑道:“或许就是误会一场,沈夫人,你先带棠姐儿回……”
“止净。”赵予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说一说什么情形。”
襄王妃见状只能不再开口。
止净闻言上前行礼:“回世子,属下进来时,世子已经昏迷了,手里握着这个。”
他将那条抹额双手递过去。
赵予接了。
沈棠忍不住偷偷看赵予的神情,方才赵予见到这抹额时的神情,她还记得。
赵予接了抹额,依然端坐,神色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之前在沈棠面前情绪激烈的不是他,一切都只是她错觉而已。
沈棠不由有点失望,她还以赵予很喜欢这条抹额,以后她提成亲不就更合理了吗?
止净一五一十的将赵予昏迷时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沈棠听得惊讶,止净真是好本事,那会儿她都吓坏了,只知道哭什么也没留意。止净却能留意到屋子里先后进来了谁,都说了什么,甚至连表情语气都都说的一清二楚。
难怪外面都说赵予厉害,是不可多得的天纵奇才。
那赵予连手底下的一个随从都证这么厉害,赵予能不厉害吗?
沈棠脑袋埋下去了,论起来,她连给赵予做所从的资格都没有,也难怪赵予迟迟不肯和她完婚。
赵予听完,静默了片刻:“汾儿。”
“世子,奴婢在。”汾儿再没有了之前跋扈,规规矩矩的上前对着赵予行礼。
赵予望着她,眸色锋锐如刀:“止净进来,你便进来了,王妃是你去喊进来的?”
汾儿求助的看向襄王妃,她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不知道该如何回。
襄王妃很是镇定,斥责道:“天赐问你,你实话说就是了,看我做什么?”
汾儿先进来又如何,也没有什么错吧?
“是。”汾儿低头:“止净先进来,奴婢便跟着进来了。”
“你进来之后出去喊人,喊的什么?”赵予又问。
汾儿想了想道:“奴婢说沈姑娘给世子下毒了……”
“拿下。”
赵予身子后倾,冷声吩咐。
“世子,世子……”汾儿磕头:“奴婢也是一时情急,才说是沈姑娘做的,再说眼下也不能证明事情就不是沈姑娘做的,还请世子明查。”
她并不是很慌张,说话还很有条理。
“当时陈太医并未来,你何以断定我是中毒?”赵予冷声问她。
汾儿愣了一下,赵予竟不是怪罪她说沈棠下毒?
“汾儿,是你给世子下的毒!”何凌凌指着汾儿一口断定。
“对!”沈棠闻言眸子都亮了,跟着附和,唇微微撇着,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
对呀,她最初还以为赵予有什么病症,是汾儿一进来就喊她给赵予下毒了,那么汾儿怎么知道赵予昏倒是因为中毒?答案是毒就是汾儿下的。刚好汾儿经手过她带来的食盒,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胡说,我没有!”
汾儿直起身子大声反驳。
沈棠被她吼的后退了一步。
何凌凌斥责道:“你喊什么?一个婢女比主子还大声!”
沈棠赞同:“就是。”
谢氏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心里气得很,恨不得何凌凌是她女儿才好。沈棠真的是,平时做那些小玩意手巧的很,看着该是个聪明的,偏偏嘴巴钝,到如今跟人吵架还都是永远占不了上风。
“汾儿。”襄王妃提醒道:“你不过是猜测,何罪之有?好好和沈姑娘她们说话。”
“是。”汾儿再次低头道:“世子爷,奴婢之所以那么喊,只是看到那个情景猜测的,奴婢是王妃娘娘的人,王妃娘娘是世子的母亲,奴婢怎会对世子下毒手?”
“我会查清此事。”赵予起身,朝着谢氏开口:“叔母,我送你们出去。”
他待沈棠的父母一向客气有礼。
谢氏含笑答应,牵着沈棠的手跟了出去,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见沈棠走了,何凌凌背着弓也要走:“王妃娘娘,我先去练武场了。”
她喜欢骑马射箭这样的事情,帝京的儿郎都喜欢大家闺秀,她又不肯收敛,所以即使背靠着襄王府,也是到如今都没寻着婆家。
“凌凌,你等等。”襄王妃抬手招呼她。
何凌凌转头看她:“王妃娘娘还有事?”
襄王妃道:“你近日和沈棠走的很近?”
“是。”何凌凌点头,转身面对着她:“王妃娘娘问这个,是何意?”
和沈棠交好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问问。”襄王妃道:“你之前不是喜欢和许宜晴她们玩吗?最近怎么没有请她们来府里?”
“我最近不喜欢她们了,勾心斗角各怀鬼胎,还是沈棠单纯可爱。”何凌凌笑道:“王妃娘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去了。”
“去吧。”襄王妃笑着叮嘱她:“你当心一些,别伤着自己。”
“多谢王妃娘娘关心。”何凌凌拱手退了出去,到门口撇唇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眼,襄王妃这关心也太虚伪了。
而且,今日这事她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但是又想不通。
按照赵予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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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喜忧参半 接她小住
谢氏闻言真是喜忧参半:“敢问小哥儿,可是今日之事世子查出什么眉目了?”
她想着沈棠多和赵予接触,又怕赵予查出下毒的事真和沈棠相关。虽然她知道沈棠不会办这样的事,但襄王府的人手段不浅,谁知道会不会弄出什么“确凿证据”来?
“不是此事。”止净笑着解释:“是咱们王爷回来了,和世子商量好了,世子想请沈姑娘去王府小住一阵子。沈夫人送了沈姑娘回王府,还得劳烦您回府去给沈姑娘取些换洗衣裳。”
“那还取什么?”谢氏喜出望外:“这街边不就是成衣铺吗?沈棠,下马车,母亲给你买几身衣裳。”
“不用了吧……”沈棠看了看自己,这衣裳不是挺好的?家里的衣裳也都挺好。
她在穿戴上是不怎么挑剔的,毕竟当初在庄子上穿的都是粗布衣裳,回了沈府怎么都比在庄子上好,母亲在这一点上是没有亏待过她的。
关键是她虽然想早点成亲,可一点也不想去襄王府小住啊。
“快来。”谢氏见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儿,抓着她手腕便将她往下拉。
止净见状道:“沈夫人,沈姑娘,那属下就先回去复命了。”
“你去吧,有劳你了。”谢氏颇为客气的目送他策马去了:“止净倒是不错。”
“是啊。”沈棠随口附和道:“我觉得他比世子有人情味多了。”
“胡说什么?”谢氏瞪她一眼:“要不是世子的意思,他能对你这么客气友好?世子只不过不善于表达而已。”
沈棠不敢与她分辨,暗暗撇了撇唇,被她拉进成衣铺去了。
*
一刻钟前,襄王府书房。
窗明几净的前后窗开着,就着春日的阳光,室内一片通透。紫铜鎏金狻猊香炉轻烟袅袅,绕过满架子的书,疏淡雅致,安宁祥和。
后壁前剑架上摆着一柄长剑,为这平和的书房带来点点剑拔弩张之意。
“她以后是你的妻子,你不提点她谁来提点她?”襄王一圈络腮胡,体格健壮,站在书案前,垂眸望着赵予,气势汹汹。
赵予坐在书案前,翻着一本书,眼皮也不抬一下,似乎没有听到襄王的话。
“赵予,你二十四了,从前你愿意在边关,我也拦不住你,如今失土收复,你也算功成名就,不想着完婚替赵家传宗接代,你还想如何?”襄王见他这般,更是生气焦急,在屋内来回踱步。
赵予面色淡漠,还是不理会他。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对沈棠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襄王又接着道:“实在不成,我就做个忘恩负义之人,豁出去到陛下面前,求陛下收回成命,把你和沈棠的婚事退了,你再另觅妻子人选。”
“你本就忘恩负义。”赵予半晌不开口,一开口就能气死人:“我却不愿做如你这般的小人。”
襄王叫他一句话气的几乎跳脚,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才忍住:“你既不肯退亲,为何又迟迟不肯成婚?”
赵予又不理会他了,修长的手指捏着书页,轻轻翻过。
襄王冷下脸来:“赵予,你再这样不受管教,休怪我无情,我叫你这辈子再见不到她的面,反正她也不想见你!”
“你是何意?”赵予从书中抬起眸子,眼尾微红,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底泛出点点怒意。
“何意?”襄王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哼了一声:“你不将沈棠接回来好好相处,我就叫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赵予起身一把抽出身后的长剑,架在襄王脖子上,双目赤红,语气冰冷凛冽:“你再说一遍!”
“你若要弑父,尽管下手。”襄王梗着脖子瞪着他,冷笑道:“只是我早已安排好,我若是死了,你此生也休想再见她!”
赵予手里的长剑往前送了送,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襄王的脖颈。
襄王自来是个人物,被亲儿子如此对待,硬是一声不吭,只是脸红脖子粗的,大概是气的狠了。
“王爷,世子,你们有话好好说!”
襄王的手下廖雄从外头进来,将两人分开了。
他知道这对父子不对付,一直在外面留意着呢。
赵予被廖雄推着后撤时心中还带着怒气,看着襄王的目光一片冰冷,长剑挥出一片剑光。
“王爷,咱们走吧。”廖雄打圆场:“世子爷,人家姑娘等你六年也不容易,于情于理您也该给人家姑娘一些体面,外面那些闲言碎语都说您不想要人家,姑娘家哪里受得住这些话?”
襄王被廖雄拉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对着赵予道:“你既然不想退亲,就该好好对沈棠,将她接来教她些本事,以后嫁过来也好接管王府后宅。”
“好了好了,王爷别说了,世子心里有数。”
廖雄生怕他们又吵起来,拉着襄王往外去了。
赵予在屋子里立了良久,才唤:“止净。”
“世子。”止净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这个时候才敢进门。
赵予返身将剑插了回去:“去接沈棠。”
*
作为襄王府的主院,沁春院前头带着个小园子,还有一潭小池,池面如镜,蝴蝶在花丛中起舞,正是初夏好景致。
襄王妃坐在凉亭中,怡然自得的赏景品茶。
牛妈妈在身后伺候,小声提醒道:“夫人,汾儿回来了。”
襄王妃抬眸朝亭子外望去。
“王妃娘娘。”汾儿快步进了亭子,发髻乱了,衣裳上也粘着灰尘。
襄王妃皱眉:“你怎么弄成这样?”
“王爷和世子爷的人都在书房那守着呢。”汾儿解释:“奴婢进不去,只能从后面狗洞里钻进去,听了几句,王爷便发怒了。”
“辛苦你了。”襄王妃上下扫了她一眼:“牛妈妈,晚些时候把库房里那匹紫绫缠丝纹的布拿出来,你们一人做一套衣裳。”
“多谢王妃娘娘。”汾儿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过。
主子有赏这是做下人的体面,她虽然是个下人,但跟了王妃娘娘这样的主子,也不枉她来人间一遭了。
襄王妃含笑:“又没外人,你总跪什么?起来说话。”
汾儿这才站起身来,上前道:“娘娘,奴婢进去的晚了,只听王爷要世子爷将沈姑娘接来,还要世子爷好生提点沈姑娘,说将来要接管内宅。”
牛妈妈忍不住道:“还没进门呢,就想着当家的事了?真要是进门还会将咱们娘娘放在眼里?”
襄王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王爷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汾儿道:“世子爷不肯,王爷还拿什么人威胁世子爷,说让世子爷此生都见不到那人……”
她不明白那人是谁。
襄王妃听到这里,与牛妈妈对视了一眼,面色阴沉下来。
汾儿立刻闭上了嘴巴。
襄王妃顿了片刻脸色才稍微缓和了:“赵予答应了?”
“奴婢不知道。”汾儿摇头:“奴婢怕被察觉,提前回来了。”
“让人去催一催樊薇薇。”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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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开窍了? 谁家未婚夫妻见面……
“姨母,方才那是?”
等沈棠母女都不见了身影,襄王妃身边的女儿家才开口问了一句。
“薇薇没有见过。”襄王妃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笑吟吟的解释:“才将进去的那个,就是沈棠,天赐的未婚妻。”
这个“薇薇”,便是襄王妃娘家姐姐的女儿,赵予的姨妹妹樊薇薇。
“原来那就是天赐哥哥的未婚妻啊。”樊薇薇小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和不解来:“怎么穿戴那样寻常?”
其实,她一开始就猜到了沈棠的身份,方才一直在盯着沈棠看。这会儿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知道沈棠的底细,她从懂事起便爱慕赵予,对沈棠从来都是充满敌意的。
襄王妃笑了一声,并不随着她的意思鄙夷沈棠,而是笑道:“她毕竟在庄子上长大,且她父亲也才是个四品官罢了,自然不能同你比,穿戴也还算尚可吧。”
襄王妃的娘家,乃是宋太傅府。
襄王妃的姐姐,嫁的是安平公府,樊薇薇是安平公府的嫡长孙女,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也不容易。”樊薇薇应了一句,看似赞同襄王妃的话,唇角却是微微向下撇的。
她的瞧不起藏得很深。
“王妃娘娘,世子爷给沈姑娘安排了韶光院。”
一个婢女上前来禀报。
襄王妃停住步伐,转头歉意的看樊薇薇:“对不起啊薇薇,我原本想将韶光院给你住的,没想到天赐先做主了……”
韶光院紧邻赵予的揽清院,自然是顶好的院落。
“不碍事。”樊薇薇很是大度的一笑:“天赐哥哥是还不知道我来呢。那我就住韶光院旁边的秋月院吧,正好可以常常和沈姑娘来往。”
“有人常常一道玩耍,自然是好。”襄王妃笑道:“那你就住秋月院吧,我送你过去。”
樊薇薇挽着她手臂,笑着谢过了。
姨侄两人亲热的很,襄王妃在秋月院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了。
樊薇薇站在院门口,含笑目送襄王妃走远。
“姑娘。”婢女燕归上前道:“那韶光院每回都是您住的,凭什么让给那个什么沈姑娘?”
“凭人家是天赐哥哥的未婚妻。”樊薇薇说到后三个字,贝齿便咬紧了。
燕归闻言更气愤了:“她不过是运气好救了襄王罢了,要奴婢看,世子爷也是不喜欢她的,要不然怎么定亲这么多年还不成亲?”
另一个婢女春来要冷静一些,上前劝道:“好了,姑娘本来就不高兴,你就别煽风点火了,来收拾房间摆放东西。”
樊薇薇转身往回走,又回头看了两眼,吩咐道:“将我的头面选一副出来,我要去一趟韶光院,带过去算做是见面礼。”
“姑娘!”燕归一听顿时又不干了:“您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好的?给了那样的人岂不可惜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樊薇薇不耐烦了。
燕归顿时不敢再多言。
*
树荫下,襄王妃缓步往回走。
“夫人。”牛妈妈担心道:“奴婢看樊姑娘好像并不生气,她会不会不出手对付沈棠?”
襄王妃笑了一声:“你想想,樊薇薇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笑里藏刀。”牛妈妈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
襄王妃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所以,你觉得她的女儿会将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吗?”
牛妈妈闻言深觉有理,连连点头:“是奴婢愚钝了。”
襄王妃顿住步伐:“沈棠来者是客,我总不好不管不问,让他们从库房里取些好东西,给韶光院摆上。”
牛妈妈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奴婢晚些时候去安排,挑几样好看的。”
这样,既对沈棠示了好,又不用真送东西出去,多妙?
*
“沈姑娘,这边请。”
止净客气的在前面引路,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棠只来得及将包裹放进韶光院便被止净一路引到这里来了,透过轩窗看到一脸端肃坐在书案前到赵予,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赵予叫她来,还要小住,是不是开窍了?终于要主动和她提成亲的事了?
她定定神,跨进门槛,局促的朝赵予行礼:“世子。”
止净从外面关上了门,声音不大,却吓了正偷偷看赵予脸色的沈棠一跳。
赵予没有抬头:“过来。”
沈棠缓缓走了过去,怯怯地看他。赵予乌发随意绑着根红锦带,眉眼乌浓,唇红齿白,容颜极盛。腰间玉佩上的丝绦与墨色袍角一起松松的落在膝盖处,背脊笔直,极盛的少年气。
“认得字?”赵予手中的紫毫并未停下。
沈棠回过神,垂眸点头:“认得。”
从前杨书宁在私塾读书,每学一个字,回来便教她一个字。是以她虽然没有读书,却是识字的,但字写的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赵予从书案另一边拿过一本书,显然是早准备好的,递给她:“先读三遍。”
“什么?”沈棠接过书看了一眼,书封上写着《仪礼》①二字。
这么厚的书,赵予叫她读三遍?她顿时有点瞠目结舌,赵予什么意思?
“坐那边。”
赵予抬抬手。
旁边,早已安置了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案,椅子也摆放的端端正正,书案上还安排了笔墨纸砚。
沈棠看了看手里的书,蹙眉迟疑。
“还有问题?”
赵予终于忙里偷闲,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棠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唇角也委屈的撇着,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她嗓音软软的语气弱弱的:“不是……我想问一下,我不是来襄王府小住的吗?”
赵予这样不对吧?她又不是来读书的,赵予怎么像个夫子似的?
“襄王觉得你该学些东西。”赵予面色不变,手握着紫毫又忙碌起来。
《仪礼》这本书,学了总归是有好处的。不然他还能教沈棠什么?
“哦。”
襄王觉得她该学她就要学吗?
沈棠皱着脸,在另一张书案前坐了下来,翻开了《仪礼》第一页,真是越想越气,哪里还读的下去?她还以为赵予喊她来小住是想通了呢,谁知道他居然叫她来读书!
谁家未婚夫妻见面为了读书啊!癔症吧这人!
她恨不得将书砸在赵予脸上,但是她不敢。
只能认命的小声读起书来。
她不时的偷看赵予的举止,但赵予压根儿不瞧她,只当她不存在一般,一门心思都在公务上。慢慢的,沈棠也觉得没什么趣了,口中读着,脑子思绪却飘到最近研制的新玩意儿上了。
如此磨磨蹭蹭,两遍没读完,外面天黑了,她总算有了脱身的借口:“世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回院子去用饭了。”
她说着,便要起身溜出去。
“晚饭就在这用。”赵予淡漠的回她。
“不用了吧……”沈棠想拒绝:“我自己回那个……住处去,就不在这烦世子了。”
她一着急,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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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世子等等我 耳根发烫
赵予微微拧眉,握着筷子的手朝外挥了挥,示意止净去将人打发了。
止净快步走过去开了门,颇为客气地笑道:“樊姑娘,世子正忙着呢。”
“我可以等等。”樊薇薇两手背在身后,俏皮的扭了扭身子。
她的眼神落在止净身后,书房门半开着,看不到太多,只能看到沈棠的后小半截身子,天青色上衣衣摆垂坠,嫩鹅黄的裙摆迤逦拖地,料子不是最顶尖的,却自然透出一股俏丽活泼。
止净又笑道:“樊姑娘,世子还要忙许久,时候也不早了,不然您先回院子去歇着?”
樊薇薇眼眸转了转:“止净,我其实不是来找世子的,我是来找沈姑娘的。早听说沈姑娘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听姨母说沈姑娘也在,便想来认识一下。”
她说着示意身后的燕归。
燕归手中捧着个精致的铜包角杉木箱,上前道:“这是我家姑娘特意给沈姑娘预备的见面礼。”
止净一瞧,确有其事,有些为难的回头看赵予。
赵予垂着眸子,挑了一口碧粳米饭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似乎并没有听到樊薇薇的话。
再看沈棠,也没抬眼皮,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上京的贵女没几个对她安好心的,除了何凌凌她一个都不想搭理。
止净暗暗好笑,这会子两个人倒是默契了。
他转头对着樊薇薇道:“樊姑娘,世子和沈姑娘还有要事。您要找沈姑娘,不如明日去韶光院?”
樊薇薇再次看了看他身后,见里面的两人丝毫没有动静,也寻不到别的借口,只能道:“成,那我就明日去找沈姑娘。打扰世子和沈姑娘了,你帮我跟他们说声不好意思。”
止净点头应下了。
赵予吃过饭,起身吩咐:“取枪来。”
止净出门取了枪在门口等他。
赵予出门来接过长枪。
止净小声问:“世子,您要不要叫沈姑娘出来看看,顺带站着消消食?”
他想着沈棠未曾见过世子舞枪弄棒,也好叫沈棠见识见识世子的神威。
“随她。”
赵予毫不在意的走到院子里去,摆开了架势。
止净回头看了看沈棠,只能作罢了。
沈棠吃饱了又坐回她那个书案前,捧着赵予给她的那本书百无聊赖。
赵予一套枪法耍完,将枪扔给止净,接过帕子拭着汗进了书房。
沈棠正抱着那本书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纤长卷翘的眼睫密密的覆下,下巴搭在书上,挤的柔嫩的唇瓣微嘟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眉头偶尔微蹙一下,像慵懒的小猫儿,对人毫不设防。
止净跟进来看到了:“这……”
他不由看赵予,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呢,要不要喊醒沈姑娘。
赵予转开目光,吩咐道:“打水来。”
“唔……”
沈棠听到他声音一下惊醒了,赶忙坐直身子看赵予,下巴上还有书册压出的印子,有些懵懵的。
止净替赵予挽起袖子。
赵予站在洗脸架前,将帕子投入架子上的铜盆中,慢条斯理的洗脸洗手。
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自然有一股矜贵不凡的气度。
沈棠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直到赵予转过身来看她。她眨了眨眼睛:“那个……”
她方才要说什么来着?
赵予微皱眉头望着她。
沈棠努力想了想才起身道:“世子,时候不早了,我先回院子去休息了。”
她说着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将手里的书放在了书案上。她可不想要这书回去。
“先别走。”赵予叫住她。
沈棠停住步伐看他,睁大清澈的眸子看他:“世子还有事?”
“随我来。”赵予将手里的帕子扔回铜盆中。
沈棠皱起小脸看他,还要做什么?
止净笑着抬手:“沈姑娘,请。”
沈棠没法子,只好跟了出去。
她原以为止净也会跟上来,出了院子发现身后静悄悄的,她不由回头去看,身后空无一人,止净竟然没有跟上来。
前面是襄王府的园子,虽然园子里的主道上悬了灯笼,可四周看着还是一片黑漆嘛乌的,她一下害怕起来。再看赵予,仗着自己腿长,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世子,等等我。”沈棠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上去。
这园子这么大,不跟紧了赵予她会迷路的。
赵予停住步伐,回头看她。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半边侧脸,冷白的肤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光,倒不似平日那般清冷淡漠了。
“世子,快,快躲起来,有危险!”
沈棠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便将他往假山后扯。
“你做什么?”赵予将袖子往回拉。
“有,有坏人!”沈棠手都在抖,还是拉着赵予的袖子不松手:“和上次刺杀你的一样,蒙着脸。”
她看见那边花丛后躲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拿着剑,一下便想起上次在庶妹家刺杀赵予的那批人,这里肯定不止一个人。可是赵予这次连止净都没带,真要是落到那些蒙面人手里,岂不是死定了?
赵予原想将袖子扯回来,带她绕过假山,但见她吓得不轻,便停住了动作,被她拉进了逼仄的山洞。
沈棠原本在里侧,躲在了赵予后面,赵予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正好能将她遮严实。
“你进来一点。”她硬将赵予往里面拉,两人并肩挤在山洞里。
身前的香软和佛手柑的香气让赵予瞬间僵住了身子。
沈棠忙出了一头汗,紧张的探着脑袋往外看:“等会儿你在这躲着,我去看看他们走了没有。”
“你不怕么?”赵予忽然问了一句。
沈棠回头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小小声慢慢的告诉他:“当然怕,但是他们想刺杀的人又不是我,我可以回去帮你叫止净。”
就是路走的有点远,往回走估计要多费点功夫。
赵予垂眸望着她黑暗中更显的白生生的小脸:“你可以让我在外面帮你挡着。”
沈棠不假思索道:“那可不行,公平起见,这个山洞我们俩应该一人一半。”
赵予抿唇看着她不言不语。沈棠身子靠在他胸膛处透来的热气,似乎蒸上来了,他耳根有些发烫。
“来了,他怎么来这里了?不会是知道我们藏在这吧?”
沈棠透过花丛,看到那黑衣蒙面人持着剑来了,双手死死拽着赵予的袖子瑟瑟发抖。
赵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办?真要给人续弦或者找个鳏夫吗?
“站住。”
那蒙面人低喝了一声。
沈棠一惊,却听到另外一道惊恐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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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赵予那是什么眼神? 嫌弃她……
“随我去主院。”
赵予招呼了沈棠一声,负手当先而行。
沈棠紧走了两步跟上去,见他一直抬头望月,也好奇的仰起脸看月亮。耳边忽然听到赵予问了一句:“今日可曾学到什么?”
沈棠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见止净带着汾儿跟的远远的,肯定是听不到赵予说话的,所以赵予是在问她学到什么?
她眨眨眼,慢言细语地问:“你是说那本《仪礼》?”
好端端的赵予怎么问起了这个?
赵予顿住步伐,扭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加快了步伐。
沈棠皱起小脸,赵予那是什么眼神?嫌弃她笨?
快出园子了,赵予的步伐又慢下来,微微侧眸再次提醒她:“关于汾儿这件事,你可有什么话要问?”
“有啊。”沈棠不假思索:“你是不是事先知道汾儿会被人刺杀,所以故意带我在那条路边等着?”
赵予闻言又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拧,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没有再说话。一直走到沁春院门口,止净上前去敲门,赵予才低声和沈棠道:“回头你问问止净。”
沈棠怔了怔,才明白他说她方才问他的话,点头“哦”了一声。
沁春园里头的婢女开了门,探头往外看:“谁呀?”
止净侧身让开。
这沁春院门口的灯火亮堂的很,沈棠看清了这是个圆脸的粗使婢女。
那婢女瞧见赵予吃了一惊:“见过世子爷,奴婢这便去禀报王妃娘娘。”
不一会儿,襄王妃带着牛妈妈亲自迎接出来了,满面笑意:“天赐,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带棠姐儿过来?你父亲在里面呢,快进来坐。”
“不必了。”赵予断然拒绝,冷漠的望着她:“今日中午下毒之事已经查明,为牛妈妈指使汾儿下毒。”
“这……”襄王妃先是一惊,看向门口低着头的汾儿,随即又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汾儿怎么可能?她是我的贴身婢女……”
她脸色一变再变,沈棠都觉委实精彩的很。
“王妃娘娘。”止净先行礼,才道:“汾儿已经招认了,毒药牵机是牛妈妈亲自给汾儿的。”
他说罢了,回头看汾儿。
汾儿一直没有抬头,此时跪了下来:“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牛妈妈给了奴婢毒药,让奴婢给世子爷下毒栽赃给沈姑娘。”
“你胡说什么?”牛妈妈不相信汾儿会背叛王妃,愣了片刻,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让你栽赃沈姑娘?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做了这样的事别栽到我头上来,满口胡言!”
“栽赃沈姑娘好让世子退亲,到时候樊姑娘就可以嫁进来了。”汾儿这会儿为了活命,将什么都说出来了,襄王妃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这都是主子们才能决定的事,我一个老奴如何操这些心?”牛妈妈也是个厉害的,当即哭天抢地起来:“王妃娘娘,奴婢冤枉啊……”
襄王妃几人各有心思,院门口一时嘈杂起来。
赵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沈棠站在赵予身边,看看这个再看那个,只觉得热闹的很,一时眼睛都不够用了。原来襄王妃身边的牛妈妈,平日看着挺有派头,真遇上事哭起来,和庄子上的王婶也没有什么差别。
“出什么事了?吵什么?”襄王显然已经歇下了,中衣外随意披了一件外裳,走了出来。
“王爷……”襄王妃顿时露出委屈的模样,捏着帕子擦拭眼角:“天赐忽然带人来说,今日是汾儿给他下的毒,又攀咬到牛妈妈身上了,这件事妾身委实不知情啊。”
“证据可确凿?”襄王走上前,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眼神落在赵予脸上。
赵予不理会他。
止净行礼道:“回王爷,汾儿已经招认,且亲自指认此事为牛妈妈指使。”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牛妈妈跪坐在地上,指着汾儿哭道:“汾儿啊汾儿,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这样陷害我……”
汾儿流泪,她心里也委屈:“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
王妃不找人杀她灭口,她绝不会泄露此事,这能怨她吗?
止净看了她们一眼,接着道:“世子已经查到了出售‘牵机’的药材铺,药材铺的掌柜可以指认牛妈妈为购买‘牵机’之人。”
此言一出,牛妈妈顿时不哭了,下意识看向襄王妃。
襄王妃心里也是一惊,连忙道:“王爷,这不可能,牛妈妈是妾身的奶娘,妾身从小吃她的奶水长大,将她的儿女也当作兄弟姐妹一般,妾身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对世子下毒手的……”
牛妈妈听到她说“她的儿女”几个字就明白了,襄王妃这是拿她的子女逼她承认此事,这事她是非担不可了。
她忙磕头痛哭道:“娘娘,您错信了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啊……”
襄王妃还在擦眼泪,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什么?牛妈妈,真的是你做的?”
“奴婢想着,樊姑娘是娘娘自家人,就想帮帮娘娘……”牛妈妈哭着道:“求娘娘看在奴婢对您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吧……”
“你怎么能拿天赐的性命开玩笑?”襄王妃责备她。
牛妈妈低头捂着脸一直哭。
“奴婢,奴婢给世子下毒,也只放了一点点……”汾儿闻言想起来解释:“奴婢没有想要害死世子。求王爷饶了奴婢……”
“王爷。”襄王妃双手抓住襄王的手臂,泪眼婆娑的看襄王:“牛妈妈是妾身的奶娘,她一时糊涂确实做错了事情,好在天赐没事。牛妈妈随便王爷责罚,但求王爷看在她和妾身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牛妈妈是她的左膀右臂,失去牛妈妈她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用着趁手的人。
她这话也点明了赵予并未有大碍,实在不需要牛妈妈拿命去抵。
襄王看了看牛妈妈:“杖责二十,再有下次,直接打杀。”
“谢王爷不杀之恩……”牛妈妈松了口气,连忙磕头,这条老命算上保住了。
“至于她……”襄王转眼看汾儿,正要说直接打杀了,目光触及汾儿身后不远的沈棠,他改了话:“沈棠,你来做主看怎么处置她?”
“啊?”沈棠正看的起劲,闻言怔了怔。
襄王叫她做主?她怎么知道怎么处置汾儿?
“发卖出去,永世不得再回上京。”
赵予隔着袖子,拉过沈棠的手腕,转身去了。
沈棠回头,想着怎么也要跟襄王和襄王妃打个招呼才好走,但不过片刻就被赵予拉着走出去好远。
“往后离王妃远一些。”赵予松开她手腕,淡淡嘱咐她。
“哦。”沈棠应了,又抬眸看他,脑子里有些懵,总觉的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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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赵予还是世子呢 没想到眼光……
沁春院。
襄王妃站在主屋里,看着杖责之刑停了,牛妈妈的痛呼声小了下去。襄王妃拔腿往外走。
“你去何处?”襄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王爷。”襄王妃回身,露出不忍之色:“您先歇着,妾身去看看牛妈妈,她毕竟是妾身的奶娘。妾身见她如此,实在于心不忍。”
襄王皱眉,冷声道:“你们主仆的勾当我不管,你以后再敢对赵予下手,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王爷,您说的哪里话?”襄王妃一脸遭了委屈的模样:“您是知道的,妾身怎么舍得对天赐……”
“行了。”襄王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记住,倘若赵予有什么闪失,我就让赵齐陪葬。”
他说罢,也不给襄王妃说话的机会,转身进里间去了。
独留襄王妃一人立了半晌,收敛了恨意转身往外去了。
*
牛妈妈是在襄王妃面前得脸的人,所以她有单独的住处,休息时还有个专门的小婢女伺候着。
襄王妃进屋子时,牛妈妈正趴在床上,小婢女刚给她上完了药。
“妈妈。”襄王妃唤了一声。
小婢女连忙行礼,牛妈妈也要起身。
襄王妃忙上前拦住:“妈妈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她说着又吩咐那小婢女退下,自己则在床沿处坐了下来,眼含热泪:“妈妈,你受苦了。”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这……这是奴婢的床,您坐在这恐怕弄脏了衣裳。”牛妈妈受宠若惊。
她心里原本对襄王妃让自己顶罪的事是有些不满的,但襄王妃这般作态,让她如数九寒冬见了春日的暖阳一般,那点不满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我吃妈妈的奶长大,什么时候嫌弃过妈妈?”襄王妃替她掖紧被角:“今日妈妈是代我受过,我这心里不好受。”
“这哪里是娘娘的错?”牛妈妈立刻道:“还不是都怪汾儿那个蹄子,也不知道世子许了她什么好处,她要这样背叛娘娘?”
襄王妃正是为此而来,顺着她的话道:“说起汾儿,方才我想过了,汾儿是死契,我平日里待她不薄,她不可能轻易背叛我,这里面恐怕另有隐情?”
牛妈妈闻言想了想道:“奴婢方才看见汾儿身上脏兮兮的不成样子,莫非的屈打成招?”
襄王妃点头:“有这个可能。”
“娘娘不如派个人去留下汾儿。”牛妈妈道:“等奴婢明日去问一问汾儿,倘若真是屈打成招,咱们还能叫汾儿反水,到时候让那沈棠吃不了兜着走。”
襄王妃心下甚是满意,口中却问道:“妈妈身上这样,明日哪能走动?”
“行刑的都在咱们主院的婢女,谁不知道娘娘对奴婢的心?”牛妈妈挤出一丝笑意道:“她们没下重手,都是皮肉伤,骨头无碍,忍着跑一趟也没什么。”
不看襄王妃对她好的份儿上,她也要为儿子着想,好好办差多拿些赏赐,也能早日帮着儿子在上京城里安个家,就不用赁房度日了。
*
初夏的天,温度适宜,沈棠一夜好眠,在啾啾鸟鸣声中睁开了眼睛。
“和儿。”
她唤了一声,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烟粉色的帐子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在襄王府的韶光院里。
“姑娘,您醒了。”和儿满面笑意的将床帐勾在雕着牡丹花铜帐勾上:“世子爷给您送来好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沈棠手臂撑着床坐起身来。
“您看。”和儿指了指房中的桌子。
桌上,摆着好几个黑漆描金的托盘,托盘里或是堆叠整齐的衣裳,或是一些个胭脂水粉,还有铜包角的楠木盒子。
“依着奴婢看,世子爷不是不喜欢姑娘,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和儿笑道:“要不然,怎么会送这么多的好东西来?”
沈棠微微蹙眉:“那他为什么还不和我成亲?”
和儿自托盘中取过一身衣裳道:“姑娘别急,世子才回上京没多久,奴婢听闻朝堂险恶,世子总要站稳脚跟才能成亲。姑娘今日穿这一身吧,奴婢觉得姑娘穿这个一定好看。”
她昨日见那樊姑娘也不如她家姑娘好看啊,她当时就想,她家姑娘要是有那些好东西打扮,保证稳压樊薇薇一头。没想到世子爷今日一早就派止净送来了。
那樊薇薇还说要来呢,她今儿个得替她家姑娘好好打扮打扮。
“好。”沈棠靸了鞋下床,随口应了一声。
她对穿戴这些一向不是很在意。
和儿喜滋滋的伺候她穿戴:“姑娘,您看这个花冠,是不是很值钱?”
她摇了摇那个青色的玉花冠,花冠做成簇拥的海棠花状,看着奢华却不张扬。
沈棠接过花冠,入手细腻润滑,惊奇道:“是稀有的青金玉。”
说完这话,她随即小脸黯然:“要是师父还在就好了。”
《鲁班书》上有记载,青金玉磨成齑粉,用特制的木料做出一个空心的木佩,将青金玉粉倒进去,随身佩戴。喘鸣之症发作时,拿出来嗅几口,可以润心肺,有助声喉呼吸。
她师父就是经年的喘鸣之症,在秋冬换季之时,一口气没上来去世的。如果那时候她能寻到青金玉,师父或许到如今还活着。
她捧着青金玉的花冠怔怔出神。
“沈姑娘,在吗!”
门口,传来燕归的呼喊。
和儿拿过那青金玉的花冠,给沈棠簪在发髻上:“姑娘快别想了,是那樊姑娘来了。”
“樊姑娘?”沈棠转头看她。
“就是樊薇薇,襄王妃的姨侄女。”和儿小声道:“昨晚奴婢和姑娘说了,姑娘忘了?”
“哦。”沈棠这才想起来:“那去看看。”
“姑娘先别出去。”和儿拉着她坐下:“等奴婢去将她请进来,姑娘再出去,才是主人家的派头。”
沈棠闻言笑起来,抬起小脸看她:“你这都学的哪里的?”
“夫人教姑娘时,奴婢就在旁边听着,只是姑娘没上耳罢了。”和儿说着话,出去了。
沈棠转头,对着铜镜抬手抚了抚那青金玉的花冠,心里到底还有些遗憾。
片刻后,和儿进来端正行礼:“姑娘,樊姑娘在外面等您了。”
“好。”沈棠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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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世子请姑娘过去 我不想去……
樊薇薇闻言,一时半分也笑不出来了。青金玉难寻,且质地较脆,匠人雕琢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功亏一篑。这么大块的青金玉,雕得这样精致,定然价值不斐。她本以为这是沈家压箱底的东西,为了不露怯才给沈棠戴,却没想到是赵予送给沈棠的。
赵予不是不喜欢沈棠吗?为什么还对沈棠这么好?
她转头瞥了燕归一眼,本就生的有几分凌厉的眉眼,眼下更是如同覆了一层霜一般。
燕归心里一颤,也知道姑娘这是怪她多嘴了,她心虚的转开目光,找补道:“沈姑娘,您这屋子里摆设也太奇怪了吧。总总林林的摆了这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铺子呢。”
谁能知道那不近人情的世子爷能对沈棠个土包子这么好?
“你说这些摆件呢?”和儿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了,将茶盏放在樊薇薇面前,笑着道:“这些,都是王妃娘娘昨日命人送来的。”
“对呀。”沈棠接过和儿递过来的茶盏,好奇地樊薇薇:“怎么,樊姑娘的婢女觉得王妃娘娘布置的不好吗?”
“你胡说什么?”樊薇薇起身呵斥燕归:“姨母的眼光,岂容你置喙?”
“奴婢不该胡乱点评,奴婢知错了……”燕归忙跪下认错:“请姑娘责罚。”
樊薇薇总算能露出不悦来了,她心中极为烦躁,原本是来给沈棠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却处处被沈棠掣肘,自己反而闹了一肚子不快。
虽然她恨不得给燕归两巴掌,但她得维持大家闺秀的体面,最终还是扯出一抹笑意对着沈棠道:“我这婢女不懂事,叫沈姑娘见笑了,敢质疑姨母的眼光,我回去定然责罚她。”
“樊姑娘随意。”沈棠含笑点点头。
她可不想阻止人家教训婢女,而且樊薇薇的这个婢女,话确实有点多,还咄咄逼人的,她不喜欢。
樊薇薇说教训燕归,只不过是指望沈棠给个台阶,让燕归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棠居然会顺水推舟,她没见过这样不顾人情世故的人,偏偏沈棠还一脸诚挚,她一时竟有些看不透沈棠了。
没有台阶可下,她只好自己对着燕归道:“你先起来吧。”
“谢姑娘。”燕归站起身也低着头,再不敢乱说话。
“棠儿。”何凌凌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凌凌来了。”沈棠站起身来,眼睛顿时弯成了小月牙。
她在这襄王府里,几乎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何凌凌来找她,她自然欢喜。
“你来了也不派人去和我说,幸亏我早上出门前听了一耳朵,那些婢女议论赵天赐给你送了……”何凌凌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赤红的短打,衣袖半挽,她身量高挑,这般穿着更显英姿飒爽。她看到樊薇薇有些惊讶,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上下扫了樊薇薇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她和樊薇薇不对付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樊薇薇看着一派大家贵女的作派,实则不然。从她进襄王府开始,樊薇薇只要有机会,就暗地里针对她。当然,她也不是吃素的。
“何姑娘来了。”樊薇薇微笑:“我来给沈姑娘送见面礼。”
“什么见面礼?”何凌凌看向沈棠。
沈棠摇摇头,无辜地道:“不知道啊。”
“燕归。”樊薇薇微微侧眸,示意燕归。
燕归捧起桌上的杉木盒子,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家姑娘给沈姑娘的见面礼,宝翠楼的头面。”
宝翠楼是上京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
“宝翠楼的,就用个杉木箱子装着?”何凌凌嗤笑:“看着就不值钱,樊薇薇你这见面礼送的,也太没诚心了吧?
不符合你安平公府嫡女的身份啊。”
她知道樊薇薇一门心思都在赵予身上,今日说送什么见面礼是假,实则还不是试探沈棠来了?
樊薇薇被她说的面上挂不住,这确实是她最不值钱的头面。她觉得对于沈棠来说,这应该是顶好的东西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何凌凌会在这个时候来。
燕归能说会道,立刻道:“何姑娘,我们姑娘是诚心和沈姑娘做朋友,知道她家境一般,怕她回礼太过吃力,这才选的这一套头面。”
樊薇薇点点头:“正是如此。”
“瞧不起谁呢?”何凌凌手肘搭在沈棠肩上:“我们家棠儿身为未来的世子妃,会差你这点东西?我看怕不是你听说赵天赐给棠儿送了许多好东西,所以拿着个破玩意儿,来我们棠儿这处打秋风?”
“何凌凌,你胡说什么呢?你不过是个养女,怎么哪里都有你!”樊薇薇再也端不住大家贵女的姿态了,她堂堂安平公府嫡女,用得着打沈棠的秋风?
“养女也是女啊,至少天天在这个王府里住着呢。”何凌凌笑起来:“总比有些绞尽脑汁想嫁却嫁不进来的姨侄女强。”
“何凌凌,你简直不可理喻!”
樊薇薇被她戳破了心思,顿时小脸通红,转身便往外走。
燕归连忙追了上去。
何凌凌笑着补了一句:“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樊薇薇头也不回。
“啧,这就恼羞成怒了。”何凌凌笑了一声,抬手在沈棠脑门上弹了弹:“傻瓜,人家要和你抢世子妃之位呢,你还招待人家。”
沈棠明白过来:“她也爱慕世子?”
“不然呢?下次别搭理她了。”何凌凌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个小傻子,不会真以为她想和你做朋友吧。”
“难怪!”沈棠才反应过来:“她那个婢女,方才一直说我红配绿穿戴土,不好看,就说她示意的吧!”
“呸,她那个婢女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凌凌坐下笑道:“这红配绿你穿着最合适不过了。樊薇薇是看到你好看,嫉妒你呢。”
沈棠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为情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何凌凌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棠儿,我真是羡慕你啊,长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居然还不自知。”
沈棠被她逗得笑起来:“你少来了,你生的还不好看么?”
“好看,我们都好看。”何凌凌两手撑着下巴看她:“你今日有事么?”
“没有。”沈棠摇摇头:“怎么了?”
“杨丞相家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回来了。”何凌凌朝她那边倾着身子:“好多人去看呢,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吧?”
沈棠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那有什么好看的?”
凭谁的儿子找回来,同她也没有干系,她没兴致去看。
“你不好奇么?”何凌凌劝她:“一起去嘛。”
沈棠摇头:“我不去。”
她不太喜欢见外面的人。
“啧。”何凌凌见她真不愿,也不勉强她:“那我自己去,你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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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就会板着脸不说话 跟没长……
书房前,牙白石阶在阳光下莹莹生辉,檀木八角圆纱灯随着微风轻摇。
沈棠提着裙摆上到廊下,正要探头瞧瞧赵予在书房里做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另一边有人也上到廊下来了。
她不由转头去看,乌眸惊奇的睁大:“诶?汾儿,你怎么回来了?”
赵予不是说,把汾儿驱逐出上京再也不许回来了吗?
来的人正是汾儿,脸色苍白,看着有些灰头土脸的。止尘人高马大的跟在后面,对着沈棠行礼:“沈姑娘。”
汾儿这才反应过来,也对着沈棠行礼,心中不禁戚戚,昨日之前,她还跟着襄王妃瞧不起沈棠呢,谁知道今日就变成了这样,也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自招祸患。
“沈姑娘,世子请您进来。”
止净从书房里出来,对沈棠拱手。
“哦,好。”沈棠朝他弯眸一笑,提起裙摆跨进了门槛。
赵予还像往常一样,在书案前坐着,手里握着一支紫毫笔飞快的书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吩咐沈棠:“坐。”
沈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人是不是头顶上也长眼睛了,不看也知道是她进来了。
她走过去,在自己那个书案前坐下,便见面前端正的摆着那本《仪礼》,她不禁皱起小脸,小小的叹了口气。
汾儿随后也进来了,一个头磕在地上:“奴婢见过世子爷。”
赵予垂眸盯着眼前的文书,将批语一气写完,才抬起清冷的眸子扫了汾儿一眼:“将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是。”汾儿埋着头,将牛妈妈如何赎她,又如何教她算计栽赃沈棠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沈棠听得瞪大眼睛,小脸通红,气到语结,抬手指着汾儿:“你……她……我什么时候要毒害世子了……全是胡说八道!”
赵予转眸看她,她气红脸的样子像极了熟透的水蜜桃,他鼻尖仿佛又萦绕着淡淡的佛手柑香。
沈棠缩回手看了赵予一眼,觉得他大概是嫌她太粗鲁了,讷讷道:“牛妈妈也太坏了吧!”
赵予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缓缓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是牛妈妈在针对你?”
“不,不是吗?”沈棠被他看得心虚,乌眸乱转,正看到止净给她使眼色。
她一下想起来:“是襄王妃啊!”
昨儿个晚上止净和她说了来着,她一早光琢磨头顶上这个花冠,给忘了。
赵予垂眸,捏着笔杆子在水丞中淘洗,口中淡淡询问:“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沈棠脱口道:“当然要去对峙了。”
“牛妈妈会承认?”赵予反问她。
沈棠偏着脑袋想了想,看向汾儿:“她不就是证人吗?”
“她是当事人。”赵予道:“到时候双方各执一词,信谁的?”
“那怎么办?”沈棠有些丧气。
她不是多记仇的人,但是襄王妃这样三番两次的害她,她就算是个泥捏的,也有几分火性。
赵予抬眸望她:“你觉得汾儿除了和牛妈妈对峙,还能不能做别的?比如哄着牛妈妈自己承认这件事?”
止净见状一脸期待的看着沈棠,世子这可算是谆谆善诱了,沈姑娘可要努力一些,别让世子失望才好啊。
沈棠长睫垂下,认真的思量了片刻,乌眸亮了:“咱们可以让汾儿假装听牛妈妈的话嘛,然后我们就躲在一旁听她们说话,这样牛妈妈就抵赖不了了。
如果牛妈妈不小心把襄王妃这个背后主使说出来,那就更好了。”
这不就和她组装那些小玩意儿一样吗?只要是前面的摸索对了,后面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都是连在一起的。
她有些小得意,转过眸子看赵予,这法子可以吧?
奈何赵予端正坐着,目视前方,不看她也不说话。
沈棠撇唇,这人怎么就会板着脸不言语,跟没长嘴似的。
止净笑着道:“世子,属下觉得沈姑娘这个法子可行。”
他见沈棠如此好点拨,心里头甚是安慰。沈姑娘其实不笨,应当是之前一直生活在庄子上,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教过她。
等在襄王府住一阵子,世子亲自带一带教一教,自然就好了。
还是王爷这一招高明,既给沈姑娘长了本事,也增进了世子和沈姑娘的感情。
照这样下去,他早晚能喝到世子和沈姑娘的喜酒的。
沈棠朝着止净弯眸一笑,还是止净好,长了嘴。
“你怎么说?”赵予淡漠的眼神落在汾儿脸上。
汾儿不敢与他对视,慌忙低下头:“奴婢……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这件事过后,世子能放奴婢自由身,送奴婢远走高飞。”
她选择回来和赵予说明真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襄王妃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个后宅的女流之辈,比不得世子的势力大。
只要世子愿意派人将她送的远远的,那以后可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准。”赵予朝止尘吩咐:“王爷回来,让他来一趟。你们都先退下。”
沈棠忍不住偷偷瞧他,赵予请自己的父亲来,用的都是这种不客气的语气么?她不禁想起母亲说赵予父子不合的话来。
止净和止尘带着汾儿退了出去。
赵予转头看沈棠。
沈棠忙避开他的目光,拿起自己面前的书:“呃……今日还是看这本书么?”
“还缺银子么?”赵予忽然问了一句。
“啊?”沈棠怔了一下,摇摇头:“不,不缺了。”
“缺就和我说,不用让何凌凌帮你卖那些东西。”赵予收回目光,打开了一册文书。
沈棠这才想起来,何凌凌去帮她取工具箱时,顺带将她房里做好的小玩意儿都拿出来了,说去给她换银子。赵予是知道这件事了,觉得她贪财?
她看看赵予,想解释杨书宁的事情,又不知从何开口,心不在焉的翻着书,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赚银子,是给我在庄子上的一个弟弟读书的,暂时已经不缺银子了。”
她不说清楚,赵予要是真觉得她贪财要退婚怎么办?
赵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本就是知道的,前几日让止净派人去庄子上问过了。
沈棠本以为他会追问,但并未听他开口,她转眸看了看他端肃的侧脸,抿唇垂下了眸子。也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会关心她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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