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套路深,三千宠爱集一身》 第1章 穿越 “啪!” 姜昕玥穿越到大燕朝的第一秒,就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一个大耳刮子。 被打蒙了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腿上又挨了一脚,一双膝盖“咯噔”一声跪在了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 烈日下,头顶华盖的盛装女子容貌绝美,那双凌厉的凤眼更是让人望之心惊,雪白的肌肤散发着莹莹光泽,指甲上套着镶嵌宝石的护甲,端得是个顶级宠妃的标准模样。 “姜贵人莫不是被这暑气热昏了头?我们娘娘看中那朵海棠是海棠的福气,你抢了去又算得个什么?白白辱没了海棠那段香了。” 脸上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姜昕玥身子微晃,将头叩在地上:“贵妃娘娘明鉴,嫔妾实在不知娘娘看中了那朵海棠,若是知道,嫔妾万不敢与娘娘相争,娘娘您是那天上的皎月,嫔妾不过您脚底尘埃,嫔妾岂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自己又处于弱势,还是放下尊严,伏低做小为好。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错了,错大发了。 “哼!” “既知错了,那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长长记性。腊月,起轿回宫。” 周遭妃嫔与宫人嘲笑和异样的眼神都不能让姜昕玥脸红,穿越之前她可是京市贵族私人医院的顶级心理疗愈师。 大学主学的就是心理学,完美拿捏每一个VVIP顾客的心理,是她短短一年时间晋升年薪百万的心理部门主任的必杀计。 区区几句奚落之言,她当个笑话听听。 烈日当空,姜昕玥汗流浃背,狼狈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突然,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才知道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燕朝。 原身是正四品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女,只因她容貌在姐妹中最为出众,所以被家中选中与嫡姐一同入宫服侍君王。 原本姜家的意思是,让她帮衬着端庄大气的嫡姐固宠,谁知原身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被皇帝宠了两日就得意忘形。 不过被人激了两句便敢和宠冠后宫的丽贵妃打擂台。 这不,昨日被丽贵妃的宫女推入湖中清醒,发着高烧又被拉来御花园打脸示众。 也不知道是病死了还是气死了,反正让她这个异世界的魂魄占据了身子。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姜昕玥好好盘算了一番。 回是回不去了,她在出外勤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奇怪的老人家出了车祸,身体都断成两截了,肯定活不成。 那么,穿到这吃人不吐骨头,付出真心就会死的后宫,她要怎么样才能拿下皇帝,保住性命,步步高升呢? 正所谓不想当宠妃的穿越女不是一个好员工。 她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遭,总要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真是丢人现眼。” 人都走光之后,一个穿着粉紫色宫装,梳着旗头的清秀佳人在姜昕玥面前站定:“父亲往日总说你的美貌能帮我在后宫平步青云,可你瞧见了吗?这后宫里美貌的女子比比皆是,却没有哪一个比你还蠢的。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我。” 语气中的嫌弃与厌恶,一点都不像这具身体的亲姐姐,倒像是仇人。 姜昕玥忍着膝盖剧痛,抬眼望去。 原身仗着美貌,性情乖张,在府里时就与这位装模作样的嫡姐不对付,进了宫更是撕破脸,谁也瞧不上谁。 “你也配被本小主连累?瞧瞧你那张小家碧玉的脸,谁会觉得你是本小主的姐姐?” 原身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被针对,这位不过普通姿色,谁会白费那功夫? 姜羽彤气红了脸:“你可别有一日求到我跟前来。” “你一个小小的宝林,我求你什么?” 原身好歹受宠了两日,封了个贵人呢! “你!” 姜羽彤气了个倒仰,搭着侍女的手,气呼呼的离开了。 站在姜昕玥身后的侍女叹了口气:“小主儿,您这入宫没几日,后宫的主子们您得罪了一大半了,这样不好吧?” “是不好。” 她是没打算忍气吞声走温柔路线出圈,但小露锋芒也不是见谁都咬。 原身属狗的吧!见谁都要刺两句。 她得罪了丽贵妃,这后宫发生的事,没有什么瞒得过皇帝的耳目,恐怕自己这就要失宠了。 那可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养心殿里摆放着十几个冰盆,置身其中,凉爽惬意,一点不觉闷热。 年轻威武的帝王放下手中御笔:“王得全,今日后宫可有发生何事?” “无甚大事。” 王得全捧上一杯温度正好的西井碧螺春,语气平缓将丽贵妃罚跪姜贵人的事呈述了一遍。 “姜贵人?” 约莫是个极为美貌的女人,他新鲜了两日便抛之脑后了,与后宫众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竟这般没有规矩,敢与贵妃起冲突,合该罚她跪着。传朕旨意,让她再抄两遍宫规给丽贵妃赔罪。”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洗荷殿传旨。” 这满宫上下谁不知,丽贵妃就是皇上的心尖尖,宁可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敢开罪丽贵妃呀! 新入宫的这位姜贵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赶着找死。 往后在这后宫里,可没有姜贵人这号人咯! 刚被扶回洗荷殿的姜昕玥屁股都还没坐热,皇帝又派了太监来训斥她,这让本就受伤严重的姜昕玥雪上加霜。 上千条宫规,她要抄两遍啊! 封建社会真是等级害死人。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狗皇帝,等我拿下你,也让你抄两千条爱妃守则。 而现在,她只能一边让侍女揉着她的淤青上药,一边去抄那该死的宫规。 长信宫—— 腊月替自家主子梳着一头乌黑长发,低低笑出声来:“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结果就这点能耐,比娘娘,她可差得远了,皇上心疼娘娘,还罚她抄宫规呢!” 铜镜里一张模糊的美人脸道:“什么人都拿来跟本宫比,她配吗?” 美貌又如何? 这宫里年年进来的美人还少吗? 可有哪一个越过她去了? 美貌是这后宫嫔妃,最不值得炫耀的优点,她应该成为自己的武器。 第2章 赏荷 第二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泼大雨。 正七品以上的后宫嫔妃,都要去皇后的翊坤宫请安。 好在姜昕玥刚好卡在从七品贵人的封号上,不用去受那些女人尖酸刻薄的嘲笑话语。 不然她昨天先是被丽贵妃罚,后来又被皇帝罚,什么宠爱都成了笑话了。 抄了一夜的宫规还未抄完,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喜鹊,我们去赏荷吧!雨中观荷,肯定别有一番光景。” 喜鹊胆颤心惊的:“啊?小主儿,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主要是她家小主一出门就惹事啊! “你不去,我带霜降去了。” 说着,她已经拉着撑开伞的霜降冲进了雨幕之中。 喜鹊是姜昕玥从府上带来的,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家小姐好,这霜降是宫里分配来的宫女,喜鹊不放心,又急急忙忙打了伞跟了上去。 正值八月,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艳,雨水压在那碧绿的荷叶上,碰撞出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心境开阔的话,听着颇觉舒心。 “喜鹊,霜降,你们拉着我,我摘几朵花回去插瓶。” “别,小主儿,让奴婢们来摘吧!您当心着些。” 这边雨水嘈杂声大,没有人听见皇帝仪仗的近身声。 明黄的辇车停在不远处,皇帝撩开车帘:“怎么不走了?” 王得全面色为难:“回皇上,前头好像有哪位主子在摘荷花,挡住路了。” 应当是新进宫的那几位,宫里的老人这些景都见惯了,没人会冒雨来赏荷。 皇帝微微蹙眉:“这次新入宫的秀女都没学规矩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莽撞?” 荷花池那边传来少女的嬉笑声:“你们不懂,这要自己亲自摘的才美。” 皇帝从辇车上跳下来,王得全忙给他撑伞,心头又为那位赏荷的小主儿可惜起来。 不管是不守规矩,窥视帝行,还是无心之举,只为摘花,都惹了皇上厌弃。 恐怕和洗荷殿的那位姜贵人一样要失宠了。 “你们在做什么?” 喜鹊和霜降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再扭头一看,竟是皇上,吓得她们赶紧跪到地上请安。 可她们条件反射的跪下,姜昕玥就惨了,她惊呼一声,跌入荷花池中。 “小主儿!” 喜鹊趴在栏边,想拉她上来,却是不及。 皇帝也没想到这两个宫女这般胆小,扑通的落水声让他都退了两步,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让内侍们下水救人。 “哗啦!” 还不等他们下水,接天莲叶与粉荷之间,一清丽绝色的美人破水而出。 她如同一朵清新的芙蓉花,未施粉黛却娇俏动人,水珠从头顶垂直划过她的额头、美目、琼鼻与樱唇,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勾人。 池中水浸湿了美人的衣衫,那单薄的粉白宫装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妖娆妩媚的曲线。 真是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若是王得全不认识姜昕玥,就该以为这美人是荷花仙了。 美人剧烈的喘息声在雨幕中显得别有一番风情,清丽的少女也多了几分矛盾的性感。 皇帝看得目光一黯,对着水中美而不自知的姜昕玥伸手:“爱妃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上来?感染了风寒可就不美了。” 姜昕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脸,小心翼翼的牵住皇帝的手。 “啊!” 狗皇帝还很有男子气概,只微一用力,就将她抱在怀中,惹得姜昕玥娇羞呼喊:“皇上!” 王得全看得心惊,见皇帝似乎想不起来怀里的美人是谁,赶紧上前:“皇上,您和姜贵人都湿透了,洗荷殿就在前头,不如去沐浴更衣一番。楚婕妤那儿,奴才去通报一声就是了。” “嗯!去吧!” 姜贵人? 这女人怎么和前几日自己宠幸的女子大大不同了?他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她私底下都这般……活泼好动吗? 姜昕玥可管不着旁人怎么想她,今天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截到洗荷殿来的,不发生点难以言喻的事,她不会放人走的。 虽是夏日,但今日有雨,气温不高,从荷花池出来,姜昕玥就冻得发抖了。 喜鹊和霜降赶紧跑回殿中,让宫人们快些打热水来给皇上和小主沐浴。 “皇上,对不起,是嫔妾……嫔妾连累皇上了,您……阿啾~” 窝在皇帝怀里的美人捂着嘴,一双水光潋滟,含羞带怯的杏眼怔怔地看着他。 天真可爱得紧。 皇帝将她放在地上,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看你下次还去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姜昕玥害羞的遮掩着身子,任由喜鹊给自己脱了衣服,飞快的下水,从浴桶边缘露出那双大眼睛:“不危险的,嫔妾会凫水。” 那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皇帝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喉结滚动之际,他已经挥退伺候的宫人们,也下到浴桶之中。 “皇上……” 终于到了可以嫖男人的时候,姜昕玥还有点小兴奋。 小说里皇帝可是一夜七次,次次勇猛,让宠妃下不来床的勇猛存在。 这宣武帝看着剑眉星目,高大威猛的样子,应该那方面功夫也很了得吧! 随着他的靠近,少女浑身发抖,水雾缭绕间,胸口雪白的肌肤也成了粉色,害羞得不成样子。 可当皇帝伟岸的身躯靠近后,少女虽害羞,仍是坚定的用双手攀附住他的脖颈,稍稍一抬头,便吻住了他的唇。 两人的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抵死缠绵。 浴桶的水凉之后,皇帝又抱着姜昕玥软成一池春水的身子去床上狠狠地要了几遍。 这女人的声音,身体,以及在做那事时吐出来的床第之语,她的大胆露骨,都深深的刺激着他的感官。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后宫中的女人,循规蹈矩有之,优雅端庄有之,活泼俏皮有之…… 但,绝对没有一个像她这般……这般……与他身体契合,使他灵魂都在颤抖。 待皇帝结束,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第3章 勾人 姜昕玥累极了,本来昨夜为了抄宫规就一整晚没睡,这会儿被折腾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皇帝又叫了一道水,抱着没骨头的姜昕玥放进水中擦洗身体。 女子肌肤赛雪,光滑细腻,擦着擦着又擦枪走火了。 皇帝双手搭着姜昕玥的侧腰,正欲靠近,却被她抵住胸膛,娇娇软软的控诉:“皇上,不要,嫔妾受不住了……”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一个男人振奋的? 姜贵人还是太不懂男人了。 但正是她这种懵懂无知,才最勾人,勾得皇帝与她又妖精打架了两回。 直到姜昕玥快要晕过去,皇帝才给她擦干净身子,穿上衣物,抱回了床上休息。 女子平缓的呼吸声证明她睡得很安稳,王得全听到皇帝传唤才敢进来,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下。 “今日之事让敬事房不要记录在册,今晚朕翻了姜贵人的牌子再记。” 王得全抬眸,不得不高看姜贵人两眼。 “是,皇上可是要走了?” “嗯!去丽贵妃宫中用膳。” 瞧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姜贵人,皇帝眼眸一转,就看到了床榻下小桌上摆着的宫规。 它脚步一顿:“这姜贵人的字……” 王得全看了一眼,差点想自戳双目。 求一双没有看过姜贵人字的眼睛。 皇帝笑了一声,对跪送自己的喜鹊道:“这一半宫规已经抄完了,朕拿去给丽贵妃赔罪便罢,让你家主子别抄了。” 别浪费这上好的宣纸和笔墨了。 他随便丢根骨头在纸上,狗都比她写得好。 “是,多谢皇上体恤,奴婢替主子谢过皇上。” “王得全,再去朕的库房里拿两瓶上好的金创药来,姜贵人的膝盖伤得厉害了些。” “是,奴才遵旨。” 他们这位皇帝是个爱恨分明的强势主子,爱则令其生,恨则欲其死。 昨日还觉得姜贵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丽贵妃,都已经在心中把人家打入冷宫了,今天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皇帝厌弃了的嫔妃,从来没有哪一个复起得这么快的。 姜贵人,算得上这后宫复宠第一人了。 皇帝走后,姜昕玥立刻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洗荷殿上下都十分开心,主子得宠,他们做下人的才能风光。 宫中向来一奴不伺二主,其他宫的主子也都不愿意用二手货,昨天他们都还在担心,小主儿失了盛宠,他们只怕会被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力了。 谁曾想柳暗花明了呢? 可见这宫中的兴衰荣宠,不到最后一刻都是说不准的。 “小主儿……” 关上了房门,喜鹊便忍不住了:“您怎么知道皇上今日会经过荷花池的?” 揉着后腰懒洋洋起身的姜昕玥打了个哈欠,一脸的茫然:“我可不知道皇上来不来,我只想去摘两朵荷花回来插瓶。” 话音刚落,就有小太监的声音传进来:“姜贵人,奴才奉皇上的旨意,给您送新鲜的荷花来了。” 霜降将人迎进来,找了个空花瓶将荷花插好,又赏了那太监一个装了碎银的荷包,将人打发走了才抱着花瓶过来:“主子你瞧,这花真好看。” 她费尽心思得来的,能不好看吗? 她的确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来荷花池,可是早上长春宫里的宫女从洗荷殿经过,说楚婕妤病了,想见见皇帝,她要去替主子把皇上请来。 楚婕妤是个病美人,一月之中总要请七八回皇上,八回之中,皇帝总要来一回。 长春宫到养心殿,或者养心殿到长春宫,都必须经过洗荷殿前的荷花池。 她赌的是那八分之一的机会,幸好她运气好,赌对了。 能让一个禁欲的皇帝白日宣淫,她这算不算在青史留名了? 应当是不算的。 皇帝都没让敬事房记录在册。 也幸好没有记录,否则这满后宫,甚至前朝那些迂腐的言官都要用这点抨击她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姜昕玥倒觉得,皇帝比她在现代的那些VVIP们好伺候多了。 只要顺他的毛,把他睡服了,不还挺贴心的吗? 屋外雨打芭蕉,她就祈祷着楚婕妤可别被真的气病了,来找她麻烦就不好了。 “小主儿,长春宫的楚婕妤来了,说是来赏荷的时候突遇大雨,想借个地儿歇歇脚。” 好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迎楚婕妤进来,我穿好衣裳就来。” 洗荷殿正殿—— 楚婕妤的宫女红喜撅着嘴:“娘娘,这姜贵人也太过分了,明知皇上是去长春宫看您的,还敢半路把人截走,咱们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然……” 绯色宫装的美人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要看谁,要宠谁,那都是皇上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置喙?” 红喜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姜昕玥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一时间分不清楚婕妤是在教训奴婢,还是在给她下马威。 但她还是按着规矩给楚婕妤请安,只不过楚婕妤在教训婢女,一时间没叫起。 本就还没好的膝盖,更是雪上加霜了。 姜昕玥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抖,楚婕妤再不让她起来,她就要摔倒了。 “既知错,那就起来吧!” 楚婕妤漠然的看了红喜一眼,随后才想起来:“姜贵人怎么还屈着?本宫教训宫女,又不是教训你。可怜见的,快些坐下。” 姜昕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恭敬和顺:“能得婕妤娘娘教诲,也是她的福气。” “到底是贵妃娘娘调教过的人。” 楚婕妤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宫瞧着你倒是沉稳了不少,就是要一直沉稳下去才好,别辜负了贵妃娘娘对你的教导。” 搁这儿点她半路截人太过放浪呢! 深宫里的女人还是有涵养的,骂人都不带脏字。 电视剧里那些宫斗剧,妃子们动不动就撕逼干架根本就不切实际。 一个个都是体面人。 姜昕玥柔柔笑着:“婕妤娘娘说得是。” 反正你骂我就是你对,这样总找不到罚她的理由了吧! 第4章 承宠 楚婕妤阴阳怪气,明里暗里的把姜昕玥骂了一顿,但她就是跟听不懂似的,总觉得拳头下去都打在了棉花里。 她带着一肚子气过来,攒了两肚子气回去。 “小主儿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姜昕玥往榻上一靠,人就慵懒的半躺下了,悠闲地吃着桌上美味的小糕点。 “咳咳咳……” 正吃着,却闻到一股呛鼻的草药味,她捂着鼻子:“哪里来的味道?” 霜降从半人高的麒麟铜炉后伸出头来,脸上沾着一点黑灰:“回小主,咱们紧挨着荷花池,夏日蚊虫最多,这是内务府分到咱们洗荷殿来的艾叶草,潮是潮了些,好歹能用。” 洗荷殿能分着艾草,还多亏了姜昕玥受宠了两日,要不然,连这点潮湿的都没有。 她总觉得闻着喉咙不舒服,捏着帕子的手挥了挥:“别烧了,白天能有什么蚊虫?留着等晚上皇上来了再熏一熏便是了。” 喜鹊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劣质的艾草,小主儿自己都受不了,怎么还敢给皇上用啊?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自家莽撞没心机的小主,好像学会不露痕迹的告状了。 这样很好,这样,才能在宫里走得长远。 长信宫—— 皇帝离开之后,丽贵妃的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皇帝明明已经厌弃了姜贵人,方才用膳时居然将那贱人抄的宫规带过来,说什么姜贵人的字会污了她的眼睛,让她就此作罢。 语气里虽然带着嫌弃,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话语之中的维护。 “腊月,去打听看看,皇上今日为什么去了洗荷殿。” 她了解皇帝,他厌弃了的妃子,没有哪个还能再死灰复燃的。 姜昕玥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这个过人之处,丽贵妃怕是没机会知道的。 毕竟姜昕玥的床上功夫,只有皇帝能体验得到。 白天皇帝已经说了晚上要宠幸姜贵人,王得全就不会再让敬事房的小太监端来绿头牌了。 入夜前已经有太监来洗荷殿通传:“贵人小主儿,今晚洗荷殿掌灯。” 喜鹊和霜降高兴得跟过年似的,拉着姜昕玥就要给她梳妆打扮。 原身也是个十分爱惜美貌的主,梳妆台上香粉、头油、口脂、胭脂、螺子黛应有尽有。 “不要用这些。” 姜昕玥躲过那香喷喷的桂花头油:“也不要盘发,就松松垮垮的,用玉簪子挽一下便好。” 脸上也没有上妆,只薄薄的扑了一层养颜的珍珠粉,再挑了一点鲜花做的口脂,淡淡的涂抹了一层在唇上。 比起白日里的清水出芙蓉,夜晚的她在烛火之中,更显精致明艳了几分。 皇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衣衫单薄,翩翩欲飞的神仙妃子,提着一盏宫灯,站在热气腾腾的殿门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迎接他的到来。 那莹莹一盏宫灯,将她的美貌映衬得越发突出,就连随风摆动的三千青丝,纷飞间也为她的倾城之色凭添了三分风情,对她格外偏爱。 宣武帝大步走过去,心疼的替她将落在腮边的碎发挽至耳后:“这么热的天,爱妃何苦在外头站着?以后就在里头等着朕即可。” 美人小手滚烫,脸上烧红,惹人怜惜得紧,应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姜昕玥低头浅笑,蓬松不油腻,并且带着一股清新香气的头发在皇帝胸口拱来拱去,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 “嫔妾知道皇上要来,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神清气爽呢!” 皇帝的大手在她头顶摸了摸,感受着怀里的女子那傲人的身姿,喉间不自觉一紧。 腰间禁锢的手臂越发紧了,姜昕玥小手放在皇帝胸膛处,双肩却故意内扣,胸口露出一抹难挨的幽深沟壑,与他紧紧贴合。 两人对视间,暧昧的气氛升温,皇帝的眼神侵略性极强,手心灼人的温度令姜昕玥面红耳赤。 王得全见状,忙无声的挥退满殿宫人,退出门外去守着。 室内一静,宣武帝就如一头凶猛的野兽,低头咬住了她甜美的嘴唇。 半晌过后,他才将唇瓣松开,两人皆呼吸急促,眼神拉丝。 姜昕玥摸着红肿的樱桃小嘴,难为情的瞪了宣武帝一眼,那一眼的妩媚风流,让他再也不愿等待,烛火摇曳间,满室活色生香。 后宫中嫔妃众多,平日里美得个有千秋,可到了床榻间,全都一个模样,让宣武帝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久而久之,乏陈无味。 可姜贵人不一样! 她敢肆意的指挥着帝王,她言辞大胆,令见多识广的宣武帝都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太新奇!太刺激了! 让人欲罢不能,只想让她再舒服一些,露出更多撩人姿态,说出更多荡人心弦的话语。 小说里是骗人的,皇帝也不能一夜七次,最多四五次,但胜在勇猛持久。 就是不知道宣武帝这头种马在别的妃子宫中,是不是也如此这般不知满足? 后世男人都羡慕皇帝夜夜笙歌的幸福生活,其实姜昕玥觉得当皇帝还挺可怜的。 宫里那么多女人,就等着嫖他一个,不管他喜不喜欢,为了维系前朝,他还必须给嫖。 不过姜昕玥可不同情他。 这就叫在其位,谋其政。 就好比她现在变成了嫖帝大军中的一员,不也在用尽浑身解数讨他欢心,以谋求锦衣玉食的美好生活吗? “咳咳……” 饕餮盛宴之后,宣武帝轻咳两声,他穿衣服的手一顿:“王得全!” “奴才在。” 门外立刻有响动,几个太监抬着热水倒入屏风后的浴桶。 床上的女人双目紧闭,蝶翼般的长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手指抓着被褥,害羞得不敢睁眼的样子。 皇帝轻笑一声,抱着她放入浴桶,王得全听着潺潺水声中,皇帝不怒自威道:“明日让内务府送一些艾草熏香来洗荷殿。” 王得全闻着空气里劣质药草的味道,忙点头应是。 脑子里疯狂运转,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本事滔天的姜贵人吧? 第5章 虚实 “嗯~” 本来只是装睡,可皇帝事后很温柔,竟让姜昕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皇帝要去上早朝,浑身酸痛的姜昕玥也没起来,而是披着白色的外衣,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晃着一双白嫩粉红的小脚,微笑看着他。 真妖精似的勾人。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皇帝穿戴整齐后,又坐在床边,将她露在外头的小脚塞进温热的被窝里。 姜昕玥抱住他精壮的腰身,依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嫔妾一想到皇上要离开嫔妾这么久,就难过得睡不着了。” 明明是不正经的撒娇,她却红了眼睛,语气里都带了点哽咽。 让人不禁去猜想,她是真的舍不得,只不过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才装作撒娇的样子,以玩笑的口气说出来。 宣武帝的心焉的一疼,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傻瓜,朕晚上再来陪你,别难过了,嗯?” 怀中美人眸子微亮,闪耀着万千芳华,一瞬间喜不自胜道:“这可是皇上您自己说的,那嫔妾晚上可等着皇上了。” 皇帝失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好,是朕说的。” 这姜贵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向皇上要承诺。 王得全伺候了一辈子的皇帝,也没见过如她这般另辟蹊径的后妃。 若是掌握不好这个度,触碰到了皇帝的雷区,绝对的冷宫一世游。 姜贵人怎么做到能这么精准的在皇上的底线内来回反复横跳的? 皇帝要上朝,后宫里的女人也并不清闲,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就得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满殿的衣香鬓影,都不如丽贵妃一人绝色。 良妃摸了摸鬓边海棠,眼神落在丽贵妃的指尖蔻丹上,忽而一笑:“听闻皇上昨日掌灯洗荷殿,也真是稀奇了。” 稀奇的是往年总有不长眼的新秀女挑战丽贵妃,却都被皇帝打入冷宫,怎么姜贵人就不同了? 还是说,丽贵妃已经失宠于圣前? 丽贵妃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她下首的蒋昭仪便回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姜贵人是这批新晋妃子中颜色最好的,良妃娘娘当初不也如花似玉,颇得恩宠嘛!” 后来呢? 年纪大了,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良妃气得咬牙,却是冷笑一声:“这宫里谁不是如花似玉?难道蒋昭仪是个丑的?” 蒋昭仪容貌并不出众,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只能算得上小家碧玉,最忌讳旁人用容貌攻击自己。 眼见着要吵起来了,朱皇后当下茶盏:“行了,宫中再添一位受宠的妃子是好事,多一位姐妹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也好向太后交代。你们这些进宫已久的也努努力,莫让皇家子嗣凋零。” 丽贵妃冷冷一笑,皇后自己都没孩子,还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只怕这后宫最不想嫔妃生子的,就是朱皇后了吧! 皇帝正值壮年,宫中有良妃的大公主,德妃的三皇子和二公主,以及生母早亡的四皇子。 皇后早年还在潜邸做五皇子妃的时候倒是有过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两位皇子接连生病早夭。 嫔妃散去,翊坤宫浮现袅袅檀香,芬芸伺候着朱皇后换下厚重的宫装:“娘娘,可要探探洗荷殿那位的虚实?” 朱皇后看着铜镜中不再稚嫩的容颜,十多年的后宫生活,将她眼底的光消磨殆尽,显出几分老态来。 她皱眉将一根白发藏进头发里:“姜家那个庶女得宠几日便得意忘形,旁人挑拨几句就没脑子的给人当枪使,有什么虚实好探?打发人去送一些贺礼便是了,明日本宫这翊坤宫,怕是又要多一位婕妤娘娘了。” 芬芸将掉下来的头发悄悄团起来,塞进袖子里:“虽说成不得大气,但分分丽贵妃的宠还是使得的。” 朱皇后轻笑:“丽贵妃罚她在御花园跪了那么久,她颜面尽失,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堵着一口气,迟早要还回去的。” 被整个后宫关注的洗荷殿,在皇帝走后不久,就迎来了一大波的赏赐和册封的圣旨。 “珍容华,快起来吧!奴才要回养心殿复命了。” “劳烦王公公了。” 姜昕玥起身,没看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几眼,而是有点小害羞的扣着光洁的手指:“王公公,皇上晚上真的会来吗?” 她这么光明正大的询问,王得全都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不谙世事了。 “皇上答应了小主的,应当是会来的。”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死,毕竟皇上已经宠幸她多回,他也不确定皇上晚上会不会改主意。 能让皇上连续翻三天绿头牌的,整个后宫也只有丽贵妃有此殊荣。 但…… 皇上对珍容华也很有心了。 昨日楚婕妤来洗荷殿立威,皇上知道后就给姜贵人写了“珍”这个字,以示珍贵之意。 王得全还以为皇上是怕楚婕妤欺负姜贵人,所以在封姜贵人为婕妤后,会赐封号。 有封号的婕妤,可比没有封号的楚婕妤尊贵。 谁知今日一早皇上改了主意,直接将姜贵人跳了一级,提拔为了庶六品容华,整整比婕妤高了一级。 宣武帝晚上还要来,姜昕玥吃着御膳房送来的新鲜菜式,脑子里却在想,怎么让皇帝对她保持新鲜感。 霜降将内务府送来的艾草熏香点上:“娘娘,今日外头天气极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姜昕玥摇了摇头:“本宫现在就是个活靶子,与其出去让人算计,不如乖乖在宫里等着皇上来。” “娘娘这样想是对的。” 喜鹊又端上一杯造型可爱的冰碗:“娘娘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奶茶冰品,内务府送来孝敬娘娘的。” 醇香的奶茶与后世那些加了各种香精的速溶奶茶不一样,喝得出来是纯正的奶制品。 姜昕玥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努力攻略皇帝,为的就是这混吃等死的日子呀! “哗啦!” 长春宫里,楚婕妤砸碎了一套汝窑茶具。 第6章 表白 红喜跪在地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静默片刻,她突然狞笑了一下:“偏殿的姜宝林不是珍容华的嫡姐吗?妹妹升迁,姐姐怎么能不去祝贺?” 皇帝的封赏过后,各宫都送了贺礼来,就连皇后娘娘与丽贵妃也送了厚礼来。 丽贵妃的贺礼中,还有一盆昙花。 喜鹊和霜降偷偷去看自家娘娘的脸色,见她并无不快,才敢小心翼翼的抱起花盆,准备扔到库房里去。 这丽贵妃也太会膈应人了,居然借花讽刺她们家娘娘的宠爱就如昙花一现,不值得人放在心上。 姜昕玥拦下霜降:“这么美的花放起来太可惜了。” 她指着向阳的窗子:“摆在那儿吧!若是夜里开花了,本宫还能与皇上一道赏花,也算美事一桩。” 什么昙花一现,明日黄花的,她从不以花自喻,所以任何人借花讽刺她,她也不放在心上。 人就是人,岂是那等死物可比的? 养心殿—— “你是说……丽贵妃送了盆昙花给珍容华?” 王得全点头:“从司珍房直接送过去的,今年司珍房的花农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名为幽昙,据说只在夜里开放一个时辰。” 珍贵,但是太过短暂。 宣武帝批改着奏折,朱红的笔画在奏章上划下一个大叉:“那你就把司珍房所有的昙花都送到洗荷殿去,一朵昙花不够看,满屋子的昙花盛放,方配得上朕的珍容华。” 哪怕是转瞬即逝的美丽,一片昙花花海,也是能永久留在人心底的盛景。 朱皇后听说之后,又是一阵发笑。 皇帝这是把珍容华当成了个玩物,这样的盛宠,也不知道珍容华能不能承受得住? 真的爱一个人,是会好好的把人保护起来。而不是把她列成箭靶子,成为所有人嫉恨的对象。 珍容华,不足为虑。 几乎素颜了两日与皇帝在一起,今夜的姜昕玥,盛装明艳,光彩照人。 她穿一件四色的粉底百蝶戏花长旗装,外罩薄如蝉翼的纱衣外搭,穿着一双和衣服同色系的花盆底鞋,娉娉婷婷,婀娜多姿。 头发梳成翘起的把头,尖尖上簪着点翠工艺的鲜艳团花,一侧挂着五彩穗流苏。 这模样,把闻讯而来的姜羽彤都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向来知道姜昕玥漂亮,但却没有见过她盛装打扮:“你……你……” “姐姐来我这儿想做什么?” 斜躺在炕上的姜昕玥斜眼看她:“没什么事赶紧回去,皇上马上就要来了。” “你难道忘了进宫之前父亲怎么说的了吗?” 姜羽彤怒视着她:“你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在家中时就是我的陪衬,不要以为进了宫,得了几分宠爱就有什么不一样。” 屋外宫灯摇晃了三两下,将几道黑影照得显眼了几分,背对着门外的姜羽彤自然没有看见。 姜昕玥可不会放过这个为自己洗白的机会,从炕上坐起身来,流下两滴珍珠泪:“自我进宫以来,一直谨记父亲教诲,我初得圣宠,是你说我得把皇上让给你,我才故意惹怒贵妃娘娘,给你机会表现你对我的爱护,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可你非但不护着我,还对我落井下石,如今我意外再得圣心,你还要我怎么做?” “你可以故技重施,这次我定然不会再不管你的。” 姜羽彤急得抓住她的手臂:“昕玥,我受够了这宫里不受宠的日子,人人都可以欺负我,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只要我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会报答你的,好吗?” “不!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把皇上推出去了。” “为什么?” 姜羽彤用力一拉一推,就把姜昕玥推倒在地上,疯狂的举动吓得喜鹊和霜降都护着自家主子。 质问声起,却不见有人回答。 透过半掩的窗户,瞥见珍容华跌坐在地,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垂落了几丝在耳边,眼中滑出的泪珠,为她的美艳增添了三分柔弱,七分可怜。 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她咬着唇,目光中却带着坚定的倔强与姜宝林对视。 片刻后,只听姜宝林一阵大笑:“你这个蠢货,你爱上了皇帝,你动了真心。姜昕玥,你知不知道这后宫容不下对皇帝动心的女人?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珍容华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颤抖着声音道:“心是我自己动的,南墙也是我要撞的,纵使最后我一败涂地,我也绝不怨恨任何人。爱过,便无悔。” “这么说你不肯帮我了?” 又是一阵沉默,姜宝林突然举起手,一巴掌挥下去。 “啪!” 巴掌声响彻整个洗荷殿,姜昕玥却没感觉到脸上发疼。 她颤抖着双眼,害怕的睁开,只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凑近,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心疼的搂在怀里。 而地上被一巴掌扇得晕头转向的,不是姜羽彤又是谁? “皇……皇上?” 姜昕玥眼中的震惊与感动无以复加:“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她的惶恐不安,她的手足无措,都在证明她把对宣武帝的满腔爱意,深深藏在了心里,怕他发现。 “朕刚来,就看见姜宝林以下犯上对你动手。” 怀中美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表白之语没被听到。 她躲在皇帝怀中,瓮声瓮气道:“皇上您来得及时,嫔妾并没有受伤,让姐姐回去吧!嫔妾不想看到她。” 宣武帝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戾气:“姜宝林御前失仪,贬为采女,迁至冷宫。”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妹妹救我……妹妹救我!” 拉着姜采女出去的太监堵住了她的嘴,洗荷殿才恢复了宁静。 珍容华小手拉着宣武帝的龙袍,心有余悸的抽泣着:“皇上……皇上别生气……” 原来是担心他生气,小傻瓜都不会趁机告状。 “朕不生气,爱妃莫要再掉小金豆了。” 皇帝用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朕让你做珍容华,是让你有与人对抗的资本,小小宝林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第7章 请安 姜昕玥怯怯的从宣武帝怀里抬头,一双雨水洗过的清澈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极认真道:“可是……嫔妾怕与她们起冲突,会让皇上为难,嫔妾……嫔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这么设身处地的委屈自己,为对方着想。 心肠冷硬如宣武帝,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后宫之中,他宠幸过的女人不少,每一个都说爱他,但他看得出来,她们更爱他给予她们的权力和地位。 从小他便知道,不止帝王无情,后宫嫔妃更无情。 纵使最初单纯善良的女子,在后宫中浸淫多年,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个深宫,就是一座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噬着这些女子一切美好的品质。 那姜昕玥……对他的爱又能撑到几时呢? 这一晚,皇帝没有和姜昕玥探讨身体的奥秘,而是握着他的手,看了一夜的满室昙花。 第二日一早,宣武帝捏了捏熟睡中的珍容华的脸蛋,在她耳边低语:“小骗子,还说深爱朕,连朕起床了都还在睡。” 姜昕玥:翻个身,继续睡。 天蒙蒙亮,床铺的另外一半已经凉透,喜鹊和霜降伺候着姜昕玥梳洗。 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后宫众人面前亮相,她不打算掩盖锋芒,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一袭豆绿色的旗装衬得她越发清新脱俗,精致的发髻上吹着同色流苏,肌肤雪白,明眸皓齿,美得像是江南烟雨中,不带半点俗尘气息的玉兰花。 翊坤宫—— 姜昕玥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妃嫔,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甫一入门,十几道打量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姜昕玥的身上。 她搭着喜鹊的手稳步走进:“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皇后十分和善的笑着:“你能重得圣宠,是你的福气,可要好好珍惜,万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骄纵了。” 姜昕玥红着脸:“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朱皇后摇摇头:“教诲谈不上,只不过舍不得你们这些如花的小姑娘们,在这禁庭中蹉跎了岁月,倚老卖老的给两句忠告罢了。” 良妃打趣道:“皇后娘娘要是老,那咱们这些个潜邸旧人可没脸再说话了,娘娘您还跟臣妾第一次见着您那时一般风华正茂。” 楚婕妤掩嘴咳嗽一声:“说起来珍容华娘娘还要多谢贵妃娘娘,要不是贵妃娘娘赏了你一盆昙花,皇上怎么可能把司珍房所有的昙花都搬去洗荷殿?” 一句话想气死两个人。 可姜昕玥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的挑拨,甜笑着对丽贵妃道谢:“是该多谢贵妃娘娘的,满室幽昙,是嫔妾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色。” 你不是说我昙花一现吗? 那我就告诉你,最美的花儿,哪怕只是瞬间消散,在消散前的那一秒,也能令人记一辈子。 适时露出自己的爪子,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有缺点的花瓶,旁人才不会急着对付她。 蒋昭仪吹着手中那盏热茶:“珍容华,本宫听楚婕妤宫里的人说,昨夜姜宝……姜采女去洗荷殿找你,却被皇上贬为采女,打入冷宫,可有此事?” “姜宝林……姜采女不是你的亲姐姐吗?” 姜昕玥一副受惊小鹿模样道:“嫔妾不敢揣测圣心,是以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将姐姐打入冷宫。昭仪娘娘若是好奇,不如去问问皇上?” 朱皇后喝着热茶,唇边漾着一抹笑,装作看不见蒋昭仪吃瘪。 这些年蒋昭仪依附丽贵妃,几次让朱皇后下不来台,这回碰着硬茬,踢着铁板了,有她受的。 “放肆!” 蒋昭仪一掌拍在桌上:“本宫问你话,你拿皇上出来搪塞本宫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恕罪。” 姜昕玥直接对着朱皇后跪下:“昭仪娘娘问的问题,嫔妾真的不知道,皇上要贬一个宫妃亦或者升哪个后妃,嫔妾哪敢揣测其原因。昭仪娘娘似乎很想知道,嫔妾这才让昭仪娘娘自己去问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要蒋昭仪去送死而已,哪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好了好了……” 朱皇后揉着眉心打圆场:“姜采女被贬,自然是她犯了宫规,你们也警醒一些,若是敢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她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听清楚了吗?”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无数的美人齐齐应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都散去。 丽贵妃有轿辇,并且身份最高,总是最早走的那个,其次是良妃与德妃。 德妃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她给姜昕玥的危险敢,比良妃更甚。 一个不起眼的女人,能在波谲云诡的后宫平安诞下子嗣,并且坐到四妃之一的位置上来,这本身就不可思议。 皇帝连着宠幸了姜昕玥两晚之后,第三天翻了长信宫丽贵妃的牌子。 宫人们不禁感叹,要说冠宠六宫,还数是丽贵妃独树一帜。 但珍容华能在入宫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秀女一跃成为珍容华,也不容小觑。 深夜,月光如水倾斜而下,照在窗边倩影的身上。 柔和的月光似乎为她镀上了一层银光,恍然间不似真人,更像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古代没有污染的天空繁星璀璨,就连月亮都要皎洁几分。 喜鹊面带怜惜,欲言又止:“娘娘,别再等了,皇上今日不会来了。” 误以为姜昕玥对皇帝一往情深得喜鹊,把欣赏美景的她当成了在对月自怜。 姜昕玥便故意逗她,眼睛里流露伤感:“喜鹊,你说皇上和丽贵妃在一起,与我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吗?” 喜鹊不忍心说,春宵苦短,贵妃娘娘与皇上早就歇下了。 长信宫—— 温存过后的丽贵妃沉沉睡去。 皇帝躺在外侧,丽贵妃头上浓浓的头油香气竟让他觉得不适。 这在从前从来没有过。 炎热的天气本就沉闷,那股花香熏得宣武帝头晕不已。 他直接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大殿:“不要吵醒贵妃,朕出去透透气。” 第8章 醉酒 “娘娘,你快下来,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手里提着酒瓶的姜昕玥已经爬到洗荷殿院子里的桃花树上,粉色纱衣被她撩起来放在腿上,半截雪白的小腿晃呀晃,晃得人眼睛都看直了。 宫中似她这般大胆的,一个都没有。 “嘘!” 有些微醺的姜昕玥食指抵在唇上:“小点声,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不会被发现的。” 后世她做心理疗愈师的时候,时常也要陪病患喝几杯,这样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让对方相信自己。 那时她的外号就是千杯不醉。 方才无意发现桃花树下埋了好几年的女儿红,姜昕玥一高兴全挖出来了。 她才入宫三月,洗荷殿又只住了她一个妃子,这酒是前人埋下,还没来得及喝,便宜了她这后人捡漏。 她喝酒的姿态优雅,闲散怠懈半躺于枝干间,桃花花期已过,不然绝对是一幅唯美的美人卧花醉景图。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女子空灵的声音落在宣武帝耳中,是那样的悲凉与伤感。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洗荷殿外,还撞见了珍容华醉酒吟诗。 她像是山野间的精灵,与这后宫格格不入,是满腔爱意,令她驻足在这深宫。 宣武帝总是孤独的心,此刻好像得到了安慰。 茫茫人间,也有人是为他而来的。 姜昕玥要是能听到宣武帝的心声,一定会吐槽这古代的皇帝还挺爱脑补的。 她只是觉得在躺在树上,看满天繁星,耳边蛙鸣蝉声,分外惬意而已。 刚到亥时没多久,在现代也就是个九十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她并无睡意,才学着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爬树。 “朕竟不知道朕的爱妃如此有才华,还会作诗。” 姜昕玥眯着眼睛,歪头看着宣武帝,而后嘿嘿一笑,直接越过院墙,飞扑着跳了下去。 喜鹊、霜降、王得全都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但见宣武帝飞一般的冲过去,稳稳地把人接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咿?” 吓到众人的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手指戳着皇帝的脸:“你……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王得全低下头去,喜鹊和霜降立刻跪在地上,心里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如此不够尊敬的触碰皇上的龙体,太不合规矩。 醉酒的主子也太可怕了。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宣武帝并没有动怒,而是掂了掂怀中的重量,将人抱得更稳妥后百笑着问:“像谁?” 美人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很迷离,媚态尽显。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垂着眸不敢看:“像我……喜欢的人。” 说完,因为太过害羞而双手捂脸,看都不敢再看宣武帝一眼。 将少女的心事,演绎得淋漓尽致。 皇帝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想到丽贵妃的性子,还是将姜昕玥抱回洗荷殿,交代喜鹊和霜降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可不许她再喝醉了。” 他不想旁人看到她这副媚态。 “是。” 就在喜鹊以为皇帝会留下来时,他却又回了长信宫。 他一走,姜昕玥就睁开了眼睛。 吓死了! 还好皇帝今夜没有歇在这儿。 她敢从楚婕妤手里抢人,是因为楚婕妤本就算不得多受宠,背后他也没什么大靠山。 丽贵妃不一样。 先不说她本就宠冠后宫,位份只在皇后娘娘之下,有协理六宫之权。 只说她的父亲是正一品的大燕朝丞相大人,就已经是姜家拍马不及的存在了。 更别提她们那一家子的高官重臣。 真惹毛了丽贵妃,人家碾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长信宫灯火通明,丽贵妃中途醒来发现皇帝不在,已经发作了一轮,摔碎了几个花瓶,打伤了几个宫人。 宣武帝返回的时候,丽贵妃都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怒容,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的宫女,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 “皇……皇上?” 丽贵妃脸上的错愕与懊悔一闪而过,很快就变为委屈与柔弱:“臣妾给皇上……” “爱妃这是怎么了?” 皇帝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伸手托住丽贵妃的手肘,将她揽在怀中:“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让爱妃不开心了?” 他给了台阶,丽贵妃马上顺势而下:“屋子里的冰盆都用完了,那些奴才也没续上,臣妾都被热醒了。皇上您又不在,臣妾一时害怕……” 害怕了就打砸东西,打骂下人? 恐怕是看到皇帝不在,怒从心起,才拿宫人泄愤吧! 王得全在心中腹诽,八年前丽贵妃初进宫时多曼妙的少女啊! 纯洁天真,善良可爱,又有绝色美貌,深得帝心。 如今瞧着,也与后宫里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很难理解,皇上会被珍容华吸引了。 如今的珍容华,真有几分丽贵妃当年的风姿与性情。 “怎么又下雨了?” 喜鹊打着伞,和霜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姜昕玥:“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奴婢都不知道怎么穿衣裳了。” 正是穿多了热,穿少了冷的季节,又是多雨,忽而大风。 姜昕玥也觉得烦人,她又不是高位妃嫔,不能乘坐轿辇,从洗荷殿至翊坤宫得走小半个时辰,对于她这个十分钟路程都要打车的懒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累得她每天都要提前一点起床,免得迟了去翊坤宫请安的时辰。 “今日珍容华倒是来得早,可见皇上不在,珍容华总要勤勉几分。” 楚婕妤记恨着姜昕玥抢皇帝的事,总要寻着由头刺她几句。 可这宫里人人都这样,不争不抢的早就都去见了阎王爷了,难道楚婕妤就没抢过别人什么? 姜昕玥坐在楚婕妤上首,眼神懒懒:“若这么说,那楚婕妤应当是最勤勉的了,怎么不见你日日起早来请安?难道私心里在懈怠皇后娘娘?” 楚婕妤无宠,才应该是来得最早的。 “你胡说什么?”楚婕妤面色一白,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绝无此意。” 朱皇后看都没看她一眼:“珍容华不过与你玩笑几句,怎的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纷纭看了丽贵妃一眼,楚婕妤是丽贵妃的人,心虚了呗! 第9章 乖巧 “还是皇后娘娘知道嫔妾这人最爱开玩笑。” 一句话就离间了楚婕妤与朱皇后关系的姜昕玥深藏功与名:“楚婕妤,我与你说笑的,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会玩不起吧? 楚婕妤咬咬牙:“怎会?” 丽贵妃翻了个白眼,颇看不上楚婕妤这个蠢货。 要不是楚家在朝堂上不失为一条好的走狗,她才不会提携这个蠢笨如猪的女人。 每每都占不到好,还总喜欢当出头鸟,偏又没有那珍容华的伶牙俐齿,真叫人没眼看。 “本宫瞧着丽贵妃才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的,绿头牌都要撤下去,什么时候能摆上去可说不好。 朱皇后用心之险恶,丽贵妃深以为然。 她懒散的往椅子上一靠,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皇后娘娘少有恩宠,自然不会理解臣妾等人的辛劳,珍容华你说是不是?” 姜昕玥微微一笑,滴水不漏道:“皇后娘娘打理六宫,无时无刻关切着诸位姐妹,还有比皇后娘娘更辛劳的吗?嫔妾愚昧,竟是不知的。” 哼! 虚伪! 丽贵妃也不吝啬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不耐烦的摸着尾指上的护甲:“本宫还有事,皇后娘娘若没有其他事情,臣妾就先告退了。” 那珍容华不过有几分她从前的影子,皇上拿她当个玩物,丽贵妃自己又怎会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对付她? 皇后巴不得她们俩相争,自己好稳坐钓鱼台呢! 留着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珍容华,更能对后宫宣告,她丽贵妃的受宠。 朱皇后还未发话,丽贵妃倒先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那些丽贵妃一派的嫔妃,呼啦啦跟在她身后走了个干净。 姜昕玥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和丽贵妃,以及丽贵妃那边的楚婕妤结了仇,此时也轮不到她来站队,直接只能抱朱皇后的大腿了。 于是,她跟着良妃等人,并没有离开。 “这个丽贵妃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皇后娘娘就该狠狠罚她一回,免得她轻狂得忘了这后宫,娘娘您才是主子。” 朱皇后稳坐在主位,神色不见半点恼怒,眼神柔和道:“她那样的性子,和她计较什么?皇上偏宠着她,她骄纵一些也是应当的。” 她说完这句话,翊坤宫剩下的那些妃嫔,脸上都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姜昕玥心想:可真会不露痕迹的给丽贵妃拉仇恨,后宫里果然没有一个女人是吃素的。 “皇后娘娘说得是……” 良妃眼珠子一转,看向姜昕玥:“同样都是得圣宠,也不是人人都像珍容华这般乖巧可人的。” 那你可把我架得太高了,我刚入宫,哪能和圣宠不衰的丽贵妃比啊?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但似乎朱皇后和良妃都觉得她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 姜昕玥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演一个心直口快的天真小姑娘:“嫔妾虽然得宠,可嫔妾是妾啊!妾室怎么能越过嫡妻去?嫔妾在家中时,有不听话的妾室,嫡母都是直接发卖的,还是皇后娘娘心肠好,嫔妾日后定当更尊敬娘娘的。” 看看! 一个玩物都懂的道理,丽贵妃非要装傻,凭的也不过是皇上的宠爱而已。 朱皇后看着容貌与丽贵妃不相上下,但更加年轻鲜嫩的姜昕玥,笑容越发满意。 不知道要是有一天,丽贵妃发现自己的替身也接替了她的宠爱,会不会发疯呢? 朱皇后微微笑:“你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本宫从前在家中有一个妹妹,性子与你如出一辙,本宫瞧着你,就像看见了她似的,也觉欢喜。” “那是嫔妾之福。” 恐怕就算性格南辕北辙,毫不相同,朱皇后也会这么说。 毕竟想捧杀她和丽贵妃打对台。 出了翊坤宫,姜昕玥抬头望天。 雨已经停了。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土腥气,天空被雨水冲刷过后,乌云散去,露出一片湛蓝来。 这四方城里的四方天,困不住她的雄心壮志。 她不怕被利用,有利用的价值,她们就会给同等的好处。 想利用她斗垮丽贵妃,起码也要让她成为可以与之抗衡的宠妃之流。 否则她怎么去鸡蛋碰石头? 高端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焉知到了最后,到底是谁利用谁呢? “娘娘似乎很高兴?” 喜鹊跟在姜昕玥身后:“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皇后娘娘温和仁慈,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她摇头晃脑的笑着:“我是庶出,打小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做人正妻的,我就想着我以后要是做了谁的妾,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要惹夫君和主母生气伤心。也希望主母待我温和关切一些,如今我心愿达成,自然是高兴的。” 喜鹊闻言,有露出“我家主子好可怜的”表情来。 她是从小就跟着姜昕玥的贴身婢女,知道的当然比霜降多。 自家主子若不是因为貌美而受老爷的重视,早就被夫人一顶小轿送去哪个高官府上做填房或者妾室去了,哪有今日的荣宠? 哪怕进了宫,老爷夫人也是要她家主子给大小姐做陪衬。 也不想想,大小姐清秀之姿如何比得过她家主子的倾城容颜? 皇上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去宠,非要委屈自己去和大小姐亲热? 姜昕玥的一番话,是在翊坤宫门口说的,同时传到了帝后二人耳中。 皇帝:三分怜爱变七分。 皇后:是个知道感恩的,可以扶持。 夜沉如水—— 宣武帝今日一整天都惦记着醉酒姿态撩人的姜昕玥,又听到了那番话乖巧发言,处理完奏章就翻了洗荷殿的牌子。 若是能哄得珍容华多吃几杯酒,与她醉中…… 只想着,身体便有了几分变化。 “王得全,再快些。” 轿辇已经胎得起飞了,再快些,抬轿的太监鞋底都快磨冒烟了。 可皇上都发话了,王得全只能再催促内侍们再快些。 没办法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第10章 上脸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洗荷殿沐浴在光亮中,显得温馨又安静。 远远望去,那坐落在荷花池上方的宫殿又有花树遮掩,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似它的主人一般,引人窥探。 今日的姜昕玥穿了一袭轻柔软和的粉色儒裙,胸口处一条天蓝色的绸带,系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头发松散的挽了一个髻,仅在鬓边别了一朵刚摘的粉荷,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她就站在洗荷殿外,晚风一吹,荷花花瓣摆动,衣袂翩翩,好似在舞蹈。 说不出的乖巧可爱、灵动飘逸。 姜昕玥每次行礼,都会被宣武帝托住手臂带入怀中,这次她干脆直接往皇帝怀里扑。 省得皇帝动手了,主打的就是一个投怀送抱。 温香软玉在怀,宣武帝骨头都酥了半边。 行至殿内,桌案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若有似无的酒香气扑鼻而来。 皇帝挑了挑眉:“爱妃在饮酒?” 姜昕玥眉目如画,传情一般低垂下去:“喜鹊和霜降说昨夜嫔妾喝醉了,嫔妾今日便想看看,是什么酒还能把嫔妾给喝醉。” 心想:我为什么喝酒?还不是为了满足你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小癖好。 宣武帝失笑:“如此说来,爱妃的酒量很好?” 姜昕玥急切道:“自然是的,不信的话,皇上与嫔妾共酌几杯,这次嫔妾肯定不会醉的。” 这次不会醉,那就是上次喝了几杯就醉了。 饮酒之人酒量不好,偏爱说自己能喝,真正能喝的人都会推脱自己不胜酒力。 如后宫众妃,个个都是千杯不醉,偏到了他跟前,一个个喝了没两杯就说头晕,直往他怀里钻。 他是皇帝,不是傻子,脸都没红就说自己醉了,邀宠的手段罢了。 不像眼前这个…… “喝呀!皇上为什么不喝了?” 姜昕玥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不止是脸,耳朵和脖子,甚至手臂,全都红透了。 如果宣武帝也是现代人的话,一定会知道有一种人叫:喝酒上脸。 姜昕玥比较厉害,她喝酒上全身。 美人如痴如醉,提着酒壶,似是翩翩起舞,嘴里叼着那酒杯一饮而尽,她脚步凌乱,一边起舞,一边东倒西歪的掀开殿中丁香色的轻纱垂幕。 宣武帝故意引着她向前,脚步向后退却。 姜昕玥迷离的双眼像在看他,又像没有看她,衣衫半解,露出浑圆雪白的半边肩膀,深陷的锁骨越发显得她柔媚入骨。 小样,影视剧里各种女明星演绎的贵妃醉酒,她看过八百遍了,安禄山都被杨贵妃迷得起兵造反,难道她还学不来那七八分吗? 宣武帝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从千百年后带着《甄嬛传》、《杨贵妃秘史》《武媚娘传奇》穿越而来勾引自己的绝色美人吧! 唇边溢出的酒渍顺着尖尖的下颌往下,流入那深不可测的高耸山峦,美人云鬓松松,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啪唧~” 忽而她眼神灼灼,将宣武帝扑倒在地,坐在他身上痴痴地笑:“抓到你了,不许逃哦!” 若是王得全在此处,不免又要感叹姜昕玥的大逆不道了。 可宣武帝不是王得全那不解风情的太监,他闷哼一声,抓住美人细腰:“朕不逃,珍容华欲待朕如何?” 已经晕晕乎乎的美人歪着头,努力撑开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复又用力摇头,将那荷花也摇了下来,落在地上,仿佛被摧残了一般。 那半挽的青丝全都落了下来,将珍容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全都笼了起来,只让人心生怜爱,恨不能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狠狠疼爱。 这么想着,宣武帝也直接这么做了。 洗荷殿外—— 红喜被拦,央求着王得全道:“王公公,我家婕妤娘娘旧疾又犯了,哭着喊皇上呢!奴婢实在心疼,能否劳烦王公公通禀一声?真的只是去看一眼就好了,待我家娘娘睡下,珍容华娘娘再派人去请就好了。” 说得轻巧。 且不说他不敢进去打扰皇上与珍容华的好事,就说皇上一旦真的去了长春宫,哪里还出得来? 珍容华可没那个胆子去催促皇上,满腔怒火估计就要算在他这宦官头上了。 将来皇上再宠幸珍容华,她随便吹吹枕头风,皇上看他不顺眼了怎么办? 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婕妤,搭上自己后半生的前程。 “婕妤娘娘却是病了就去太医院请太医,皇上日理万机,好不容易睡下了,咱家可不能让任何人扰了皇上的睡眠,红喜姑娘请回。” 什么扰了皇上的睡眠? 红喜听着洗荷殿内传出来的声音,在心里把姜昕玥骂了个狗血淋头。 骚浪贱的小蹄子,只会勾得皇上流连床榻,真真是不要脸。 可是有什么法子? 皇帝喜欢啊! 红喜再愤恨,也不敢在王得全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回了长春宫,楚婕妤难免又是一通脾气。 于是她只能等在洗荷殿门口,试图发出点什么声响引起皇帝的注意。 被宣武帝捉住的姜昕玥“柔弱”得红了眼,只想逃跑。 奈何她喝醉了酒,越是扭来扭去,让宣武帝更是头皮发麻,到了崩溃的边缘。 “别乱动。” 他扣住姜昕玥的肩膀,将头埋于她的肩窝,极力克制自己,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撕咬,亲吻,极尽缠绵姿态。 芙蓉帐里红被翻浪,噼里啪啦的烛火跳跃着,月光笼罩着洗荷殿,荷花池中的一对鸳鸯交颈,好不亲密。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长信宫到了子夜也未熄灯,腊月瞧着丽贵妃在殿中,一遍又一遍的跳着长袖舞,焦急道:“娘娘,别跳了,再跳下去,娘娘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一个剧烈的回旋过后,丽贵妃脱力,摔倒在地,腊月赶紧去扶,丽贵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到底是年纪大了,以前本宫跳一整夜都不觉累。” “娘娘正值盛华,怎么会老?” 腊月心疼的扶她坐下:“这宫里谁不知道娘娘容貌最好,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是吗?” 丽贵妃捧着自己紧致的脸,却突然不高兴起来:“我还是他心尖上的人吗?” 第11章 羞愤 丽贵妃还是不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宫人们只看到表面,确是不能窥探皇帝心中所爱的。 倒是洗荷殿那位主儿能分薄丽贵妃的宠爱,已经是所有人可见的。 皇帝如今新鲜着,待她颇有几分喜爱之情。 这不,昨夜才宿在洗荷殿,今日一早,流水的赏赐便进了珍容华的寝宫。 今早去翊坤宫请安的时候,又收割了一波仇恨值。但如今皇后娘娘将她视为自己人,良妃这快嘴更是不饶人,她只要稍微红红眼眶,自有人替她冲锋陷阵。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御花园里,姜昕玥跟在良妃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对于良妃的评价,她羞涩一笑:“有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护着嫔妾,嫔妾就是胆小一些也不妨事的。” 良妃还欲再说,她眼看着又泪眼婆娑起来,用纯真的眼神看着她:“嫔妾在家中是庶出,又因有几分好颜色,嫡姐和姐妹们都不与我相好,嫔妾一直很羡慕别人家姐妹情深,方才良妃姐姐护着嫔妾,嫔妾……嫔妾真的好感动。” 说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以防眼泪掉下来。 “呦~这不是珍容华吗?” 迎面走来一队宫装美人,为首的正是刚才在翊坤宫里“欺负”姜昕玥的蒋昭仪:“瞧这眼睛红得,莫说是皇上了,就是本宫瞧着,也心疼得紧呢!” 说她扮可怜,博皇帝同情,以此勾引皇帝。 姜昕玥道:“嘘寒问暖不如金银细软,皇上的确心疼嫔妾,所以赏赐给嫔妾那么多珠宝首饰。昭仪娘娘那么心疼臣妾,只是嘴上说说的吗?” 蒋昭仪说她装,她就骂她假,看谁气死谁。 良妃极满意她的反应,又瞧不上丽贵妃的走狗们,哼笑了一声:“日头快出来了,你快些回去,说不定皇上还有赏赐。记住了,你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头好。” 不像楚婕妤和蒋昭仪,又无盛宠,只依附着丽贵妃度日。 瞧着,姜昕玥又省去了和她们打嘴仗的功夫,扶着喜鹊的手好回了洗荷殿。 “你站住!” 楚婕妤与她同一个方向回宫,追出了好远,确定良妃看不见了才敢将人拦下:“姜昕玥,你没听到本宫说话吗?” 红喜只觉得心惊胆颤,昨夜主子没等来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心里对珍容华的不满,怕是已经到达了顶峰。 “啪!” 刚冲到姜昕玥面前,就被她抡圆了胳膊扇了一巴掌:“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珍容华,楚婕妤见了本宫不但不行礼,还语气恶劣,自称本宫,是否对皇上给予本宫的封号很是不满?” 容华之位,本就在婕妤之上。 楚婕妤被一巴掌打蒙了,回过神来狠狠瞪着姜昕玥:“我爹是户部侍郎,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丞庶女也敢打我?” “本宫打的是你又不是你爹。” 姜昕玥一派娇蛮模样:“再说了,咱们进了宫,就都是皇上的女人,前朝如何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咱们吵两句嘴,你也要告诉你爹?那你将皇上的脸面置于何地?” 后妃联系前朝,是大忌。 可楚婕妤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一股优越感,仿佛姜昕玥敢打她就必死无疑。 “皇上驾到——” 在荷花池的假山后看了半天戏的皇帝终于出来,一个眼神过去,楚婕妤就哭了起来:“皇上,你要为嫔妾做主啊!珍容华她……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嫔妾一巴掌,嫔妾好疼。” 她故意将印有红手印的半边脸露出来给皇帝看。 宣武帝没说话,板着一张脸看着姜昕玥,气氛很是凝重。 楚婕妤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而后垂眸,挑唇冷笑。 哼! 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再怎么说,她入宫也有六年了,陪伴皇上的时日可不算短,珍容华这个贱人初入宫便如此嚣张跋扈,皇上岂能容得下她? 她心下正盘算着怎么说可以让皇上厌弃那个贱人,就听宣武帝道:“朕今日听王得全说,昨夜楚婕妤身体不适,来洗荷殿找朕了?” 皇上一定是想借着昨夜洗荷殿的人拦着红喜,不让红喜进去的事责罚珍容华。 楚婕妤喜上眉梢,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撒娇炫耀之意:“嫔妾多谢皇上关怀,昨夜是很不舒服,都睡不着觉,红喜这丫头见嫔妾犯病时,在皇上身边能睡得安稳,便自作主张寻来了洗荷殿,谁知……” 她飞快的看了姜昕玥一眼,似乎是怕她,很快又低下头去:“珍容华或许是没听到吧!”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 昨夜宣武帝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更何况在皇帝眼里,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当然听不见殿外的争吵。 皇帝显然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因为楚婕妤说完之后,皇帝挑眉,眼神落在了姜昕玥娇润的红唇之上。 她适时露出又羞又恼的表情来,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成功的将冷凝的气氛转变为暧昧。 “朕今日是想去长春宫看望楚婕妤的……” 楚婕妤抬头,笑容浮现与脸上,得意挑衅地看着姜昕玥,正要说话…… “可朕方才见你怒斥珍容华,见了她也不问安,一口一个本宫的,中气倒是十足,不像有病在身的样子,看来是康复了。” 宣武帝眼神冰冷看向她:“既然身子没有不适,那你以下犯上,朕便罚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下次见了珍容华,记得向她行礼。” 语罢,伸手揽住姜昕玥的肩:“爱妃脸这样红,莫不是被晒着了?” 故意打趣逗她来着。 姜昕玥嘟着嘴,一脸的难为情,甩开皇帝,慌不择路地跑回洗荷殿。 跑到门口时还撞在了门框上,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去揉额头。 揉了半天发现皇帝还在看着自己,更是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捂着脸消失在洗荷殿的朱红大门后。 楚婕妤被她的一系列骚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珍容华……珍容华怎么这么大胆? 她怎么敢甩下皇上的手?怎么敢当着皇上的面跑走,而且看样子皇上还不生气? 第12章 利用 她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所以只能跪在洗荷殿外,眼睁睁看着宣武帝追着珍容华的背影而去。 若是她想得清楚,也不必跪在这里了。 姜昕玥回了寝殿,就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不肯出来,任喜鹊和霜降怎么劝,被子里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宣武帝笑了笑:“都下去,让王得全传膳过来,朕中午陪你们主子用膳。” 主儿这么作,皇上都不生气? 喜鹊和霜降呆愣愣,又高兴的退了出去。 待她们都走光了,姜昕玥才“刷”地一下将被褥扯下来,一双美目瞪着宣武帝:“皇上是故意的。” “朕故意什么了?” 故意在外头跟她眉来眼去,故意让她想起昨夜的风流姿态?还故意说话揶揄她? 那他有罪,他的确是故意逗她,想看她反应的。 这后宫,很久没有这样鲜活的人了。 姜昕玥不说,又撇过头去:“刚才楚婕妤恶人先告状,皇上还帮她。” 这就冤枉他了。 宣武帝失笑,坐在床边,扯了扯她的被角:“先出来,里面热,别闷出个好歹来。” 见她不动,宣武帝直接将雪白的蚕丝被扔到一旁,长臂一揽,将人抱在膝盖上坐好,额头抵住她的眉心:“朕何时帮她了?” “你这样看嫔妾……” 她模仿着宣武帝在荷花池时的表情,奈何不够有气场,显得奶凶奶凶的:“这样……” 宣武帝忍不住在她气嘟嘟的嘴上轻啄了一下,姜昕玥神情发懵,他又啄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深深的、长长的法式深吻。 这还是宣武帝从姜昕玥那偷学来的。 动情之时,女子的丁香小舌柔软灵活,与他追逐嬉戏,一个吻也显得有趣起来。 他越发想征服她四处点火的灵活器官。 “我不……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 姜昕玥气喘吁吁的推开宣武帝,粉颊含春,避开皇帝凑过来的脸:“皇上刚才还说特地来看楚婕妤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说不生气,其实还在吃味呢! “朕若不这么说,她们岂不是更要联合起来欺负爱妃了?” 原还是为她着想的。 若她真是原来的姜昕玥,恐怕就要沉迷于帝王的深情之中了。 可…… 难道不是在利用她,打击楚婕妤吗? 六年了,楚婕妤总是装病扮柔弱,皇帝的态度,姜昕玥看得分明。 他对楚婕妤,不……应该说,他对楚婕妤和楚家的忍耐,已经到达了巅峰。 从她第一天穿越过来得了盛宠那一刻起,宣武帝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然,皇帝也不可能直接越过婕妤,把她从贵人封为容华。 不就是为了让她有碾压楚婕妤的实力,激怒楚婕妤,让楚婕妤自取灭亡吗? 姜昕玥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看惯了后宫美色的宣武帝,将大燕朝治理得河清海晏,这样的一个帝王,怎么可能对她动真情? 不过好在,她也只是逢场作戏。 今天给楚婕妤的这一巴掌,是他在满足宣武帝,让他觉得,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顺利进行。 相应的,他肯定要给自己一些补偿。 因为很快,楚婕妤就会反击了。 在这宫中,若是被打了脸还不反击,就会沦为后宫众人的笑柄,被所有人欺负。 只有反击成功了,才能告诉众人,自己不是好惹的,方能维持住表面的尊严与地位。 面上带着感动笑意的姜昕玥靠在宣武帝怀里,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宣武帝,神思也有些放空,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午膳用得极为精致,有皇帝在,御膳房可不敢怠慢了洗荷殿,伺候得格外用心。 姜昕玥习惯了午膳半个时辰后还要睡个美容觉,宣武帝就没有这清闲时间了,和他的“爱妃”又耳鬓厮磨一番后,就起驾要回御书房处理朝政。 “主儿……” 霜降和喜鹊将宣武帝送出去后,立马回来告诉姜昕玥:“方才皇上出去的时候,楚婕妤晕倒在皇上脚边了,您猜怎么着?” 姜昕玥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正在用捣碎的荷叶与蜂蜜混合的粘稠物敷面膜:“皇上会说,既然楚婕妤体弱多病,从即日起,撤掉长春宫的绿头牌,禁足养病吧!等什么时候好彻底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免得过了病气给后宫众嫔妃。” 她的话,比霜降第一次看到她用荷叶与蜜糖敷面膜更加惊讶:“主儿,你……你怎么知道皇上说了这些?” 简直一字不落。 姜昕玥用手指在面膜上方按摩,促进吸收,波澜不惊道:“因为你们主儿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呀!” 这有什么难猜的? 当年外戚专权,吴太后把持后宫,皇后之位如同虚设,吴家仗着皇帝是太后亲子,肆无忌惮的买官贩爵,触碰到了宣武帝的底线。 于是吴家被抄,太后被软禁慈宁宫,吴家上至宣武帝的亲舅舅,下至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旁支亲族,不管八岁还是八十岁,是男还是女,全部被流放宁北苦寒之地。 可见他心肠之冷硬,早已六亲不认。 如今他不愿再忍受楚婕妤,当然杀人诛心,从楚婕妤最在意的圣恩来打击她。 姜昕玥浑身一激灵,再次再次的提醒自己,一定要将自己这颗完整的心脏保存好,绝不能让皇帝进入一丝一毫。 他对她的好里,全是算计权衡,今日就算没有珍容华,也会有张容华、李容华…… 她只是出现的时机刚刚好,美貌惊人,身世又不显赫,不用担心她母家翻起什么大风浪而已。 因为不曾动心,所以也没有伤心。 她反而庆幸,她身上有皇帝、皇后、丽贵妃想要利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会让她走得更高更远。 她没有做皇后的打算,不想成为给宣武帝打工的老妈子,整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栽赃陷害的事。 她野心更大,她要做宣武帝的宠妃,宠到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活得恣意潇洒的宠妃。 第13章 上吊 这晚宣武帝没有翻牌子,而是睡在了皇后里的翊坤宫,今儿是十五。 按着规矩,初一十五,皇帝都要睡在皇后的寝宫。宣武帝虽然和皇后没什么感情,但也不会坏了规矩,这点体面,他还是愿意给自己的正宫皇后的。 “听说皇上今日罚了楚婕妤?” “嗯!” 皇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朱皇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朱皇后红着眼,泪珠从眼角滚落,没于发鬓,消失不见。 她飞快擦拭掉泪珠:“楚婕妤素来与丽贵妃交好,皇上处置了楚婕妤,恐丽贵妃伤怀。” “朕明日会和丽贵妃好好说的,皇后,朕累了,睡吧!” 翊坤宫的灯熄了,可长春宫却无心睡眠。 丽贵妃坐在主位上,一脸怒容:“你个蠢货,还不明白皇上为何罚你吗?” 楚婕妤不服气道:“还不是珍容华那个狐媚子,仗着和娘娘您有几分相似,皇上正图她新鲜,在皇上面前吹了耳边风。” 要不然皇上怎么可能发这样大的火? “呯!” 一个茶杯在她跪着的脚边炸开,丽贵妃指着她的脑袋:“后宫嫔妃再怎么闹,那也是小打小闹,皇上绝不会偏帮任何人。你这蠢货却搬出家世来压人,可知皇上最厌恶的便是前朝与后宫有牵扯?” 就如当年太后与吴家勾结,导致买官贩爵猖獗,令皇上深恶痛绝,最后亲手处置了自己的母后与舅舅全族。 楚婕妤这才知晓厉害,慌乱的求着丽贵妃救命。 “本宫再帮你最后一次,若是你还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本宫也懒得管你了。” 第二日,气温应该达到了三十六七度,因为给皇后请完安给回宫的路上,姜昕玥都快热晕过去了。 空气里连一丝风也没有,憋闷得让人呼吸都困难。 这种天气请什么安啊? 就应该躺在摆满冰盆的洗荷殿里睡美容觉,顺便再搞点美容方子护肤。 美人总是不会嫌弃自己变更美的,皇帝更不会嫌弃。 反正都是自己不爱的女人,睡丑的也是睡,睡美的也是睡,干嘛不睡让自己赏心悦目的,起码睡完以后看着那么美的一张脸,心情也能好几分。 就像姜昕玥,如果宣武帝是个五六十岁,又丑又臭还不爱洗澡的糟老头,那她宁愿一辈子就在冷宫里安稳度日,绝不要做什么宠妃。 那么丑,看着食欲都没有了,还哪来的……那个什么欲啊? 烈日当头暴晒,正午两三点的,所有的宫殿外面都不见人。 各宫的宫门紧闭,都躲起来在避暑呢! “啊——” 大中午的,姜昕玥还在睡觉,就听见一声高亢的叫声,好像就从洗荷殿中传出来的。 “主儿!” 紧接着,霜降推开了门,惊醒了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喜鹊:“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霜降身后两个双腿发软的粗使宫女跪倒在地,浑身发抖:“容……容华娘娘……偏殿……有人在偏殿上吊了。” 姜昕玥“嚯”地起身,喜鹊忙给她披上外衣,主仆三人加上洗荷殿的大太监江川,全都往偏殿去。 偏殿门口围了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江川呵斥了一声,他们跪倒一片。 姜昕玥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围着。” 江川走在最前头,选了两个太监跟着:“主儿,你先回避,别冲撞了你,奴才几个先将人放下来。” 没有姜昕玥的命令,谁也不敢动那具上吊的尸体。 她面上带了三分害怕,脸上也没有血色,捂着眼睛走到门口,才颤着嗓子道:“快去……” 红色的衣裙一晃,房梁上挂着的人影就被放了下来,只听喜鹊大喝一声道:“主儿,是大小姐!” “什么?” 从指缝中偷看的姜昕玥这下都顾不上害怕了,三两步就跑向前,在看清那张乌青惨白的脸后,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王得全步履匆匆往御书房赶,中途碰到了几位朝中大臣,也未寒暄几句就着急忙慌的推门进去了。 “皇上,洗荷殿出事了。” 说完,王得全才发现,蒋昭仪正立在皇帝的书案后给他研磨。 蒋昭仪虽然不是顶顶美貌的女子,但她祖父是内阁学士,父亲夜刚升了吏部尚书。 蒋家书香门第,清贵传家,自有几分书卷气。 皇上有时会与蒋昭仪红袖添香。 宣武帝的狼毫笔一顿,墨渍滴在宣纸上,刚写好的一个“媛”字就被晕开,好好地一副字就毁了。 蒋昭仪的真名为蒋媛,宣武帝正在书写她的姓名。 可听到洗荷殿出事,皇上扔下笔,连关照一句都没有,带着王得全就出了御书房。 蒋昭仪不得不追出去:“臣妾与皇上同去。” 洗荷殿出了什么事,她倒要去看看,若是那珍容华有胆子从她手里抢人,她可没有楚婕妤那样好对付。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了?” “容华娘娘脉象缓涩而弦,沉取若有若无,应当是受惊过度,气血运行受碍,心胆气虚。老臣给娘娘开个方子,你们来个人去太医院抓药吧!” 宣武帝大跨步进了洗荷殿,神情严肃问:“怎么回事?珍容华怎么会受到如此惊吓?” 床上鲜活的美人,平日里总是嬉笑怒骂,充满了活力,此刻却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病恹恹的,让人心疼。 江川早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得全,皇帝一发问,他就把冷宫的姜采女在洗荷殿偏殿上吊的事告知于皇帝。 “冷宫的侍卫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让人跑到洗荷殿来了?” 冷宫地处偏僻,又常年无人,侍卫们偷懒都是常有的事。 蒋昭仪似乎是无心之言道:“姜采女好像是珍容华的姐姐?她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仇怨啊?值得她这样大老远的从冷宫逃出来,还跑到洗荷殿来穿着红衣自绝?” 民间有传言,穿着红衣自杀的人,可以变成恶鬼,在头七之日回来复仇。 她不过是在提醒宣武帝,珍容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善良。 要不然自己的亲姐姐怎么可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死了都不放过她? 第14章 装病 她不知道的是,姜昕玥与长姐不合的事,皇帝早就知晓了。 就是他贬姜羽彤为采女那日,他亲耳听见姜昕玥说,对他动了真心的那一天。 能有什么仇怨? 无非就是嫉妒妹妹能得帝王宠爱,而她要求妹妹再次扮演恶人,将这宠爱送给她,结果遭到了妹妹的拒绝,心有不甘,所以想要报复。 但是因为她恶毒的模样已经暴露在宣武帝面前,还被打入了冷宫,自知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所以用自己的死来吓唬姜昕玥。 这种人便是恶毒至极,珍容华不过无辜受累。 有个如此偏激的嫡姐,从前在家中时,还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宣武帝对姜昕玥的怜爱之心,已然是遮不住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拳头,对喜鹊和霜降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朕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她。王得全,你陪着去太医院取药,让太医院的人仔细着些。” 仔细什么? 自然是仔细的给珍容华看病,不要让她的身体留下任何后遗症。 蒋昭仪都没能说上几句话,想在皇上跟前给姜昕玥上眼药,结果皇上压根不听。 她也只能交代一句:“好好照顾珍容华。” 便又追着宣武帝出去了。 洗荷殿寝殿大门关闭,喜鹊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主儿,皇上走了。” 床上病弱得仿佛只剩半口气的姜昕玥睁开眼,哪里还有半点病气的样子,坐起身用手里小小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嗯…… 这带病妆化得不错,应该可以让皇帝对自己再多怜爱几分的。 毕竟她前脚才得罪了楚婕妤,后脚就出了这档子事,任谁都会怀疑,这背后是楚婕妤在策划。 “大小姐怎么会自杀呢?” 喜鹊还在碎碎念:“她心气儿那样高,从前在府里还说过要做皇后娘娘的豪言壮语,这才进宫短短两个月,怎么就寻了短见呢?” 外头府里若是得了消息,还不知道大夫人要怎么闹呢!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左右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姜昕玥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皇上会处理好的。” 哪怕是原身,和姜羽彤都没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她这个冒牌货了。 养心殿—— 宣武帝揉了揉眉心:“去翊坤宫找皇后娘娘,让她彻查姜采女自绝一事,还有……珍容华胆子小,怕是不能再住洗荷殿了,让皇后挑一处好一点的宫殿给她住。” 朱皇后收到皇帝口谕后,马上带了百年人参到洗荷殿探望,同行的还有良妃与德妃。 半倚在床上的姜昕玥正闹脾气,不肯喝太医开的苦药,朱皇后等人就进来了。 她想起身,奈何没有力气,又跌坐下去。 朱皇后亲自扶她又靠坐下,满眼心疼:“你身子病着,不要行这些虚礼了,可好些了?” 姜昕玥从善如流的咳嗽一声,眼里蓄满泪花:“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好多了。” 这模样,可不像好多了呀! “今儿才说了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还真被本宫说中了,不就是个死人,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良妃心直口快道:“你这病歪歪的可就着了那贱人的道了,她就是想用自己的死把你也给吓死,你可千万别如了她的意。” 姜昕玥苦笑了一声:“良妃姐姐说得有道理,嫔妾会快点好起来的。” 刚才还不肯喝的苦药,经良妃这么一说,她也端起来,皱着眉头一口气干完了。 末了还不忘找喜鹊讨一颗蜜饯吃。 德妃温和一笑:“也不怪她被吓着,她才十五岁,还是个不大点的孩子呢!吃药的样子和二公主一模一样。” 二公主今年九岁了,姜昕玥比二公主大六岁。 良妃想到自己的大公主,神色也温和了几分:“别怕,皇上已经都帮你安排好了,等你身体康复就迁宫。” 朱皇后点头:“本宫替你选了景仁宫、合熙宫、顺安宫三处,其中景仁宫和翊坤宫挨得近,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可快些向本宫求救。顺安宫主位是良妃,本宫瞧你们也很聊得来。不过,也要看你的意思,合熙宫是皇上替你挑的,离承乾宫最近。” 朱皇后在试探她。 姜昕玥红着脸,看着倒有了几分血色。 她扭捏着:“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都待嫔妾好,景仁宫和顺安宫都是极好的。但……但嫔妾还是想离皇上近些,皇后娘娘,您可别生嫔妾的气呀!嫔妾以后一定会经常去翊坤宫找您玩的。” “好赖话都被你说了,本宫还怎么生气?” 朱皇后轻笑着:“行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快点好起来才好搬过去。” 姜昕玥用力点头。 送走了朱皇后一行人,喜鹊挠了挠头:“主儿,您拒绝了皇后娘娘,她会不会……” “不会。” 姜昕玥抚摸了两下那只百年人参:“放到库房里去存起来,跟御膳房的人说,本宫这几天就吃百年人参炖汤。” “皇后娘娘真的不生气吗?” 良妃跟在朱皇后身后:“咱们这么护着她,她还不领情了。” 朱皇后摸了摸手指上的护甲:“她要是选了景仁宫或者顺安宫,咱们才真该提防她了。” 良妃不解:“娘娘为何这么说?” 朱皇后看似在给良妃整理衣领,却是在她耳边道:“她若选了你我,证明她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真心,图谋甚大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十个你也难斗赢她。可她想也不想就选了合熙宫,说明此人直来直往,半点心机也无,很好掌控。” 这宫里,哪有女人不愿意离皇上近些的? 珍容华选合熙宫,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会做的正确的选择。 天天和一帮女人和一个男人玩心机,也是很费脑子的。 朱皇后走后,姜昕玥就睡着了。 这也就导致丽贵妃和蒋昭仪来看她时,被拒之门外。 皇后娘娘有令,除了皇上,任何人不许打扰了珍容华休息养病。 第15章 闹鬼 丽贵妃也不是真心来看她,只是旁的高位妃嫔都来了,她不来不像样,皇上会觉得她小肚鸡肠。 被拦在门外后,她连轿辇都没有下,让腊月把补品交给喜鹊便回了自己宫里。 蒋昭仪白日里和皇上来看过了,这会儿过来也是按着惯例给姜昕玥送了些药材就走。 晚上掌灯的是蒋昭仪宫里,皇帝没有来洗荷殿。 为此霜降还有些失望:“皇上不是说了晚些时候来看咱们主儿吗?怎么去蒋昭仪宫里了?” “皇上去哪里都是皇上的自由,这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罢了,若让本宫听见你去外头说,本宫也饶不了你。” 姜昕玥很少发脾气的,所以她第一回训斥霜降,就显得有十分威严。 她趁机对着里头伺候的宫女太监道:“本宫这人脾气是好,但那是你们不犯事的时候。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谁在外头嚼舌根子,说主子们的是非,连累到了洗荷殿,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这样的奴才,就是被打死,本宫也不会救的,听明白了吗?”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都下去吧!” 宣武帝不来才好呢! 姜昕玥还懒得装柔弱,躺在床上,让喜鹊和霜降服侍着,各宫更不敢怠慢她,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不知道多潇洒。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今儿是姜采女的头七。 受惊吓是真,但还不至于被吓晕过去,姜昕玥只是懒得应付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她要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估计还有很多盆脏水等着朝她身上泼。 所以她才装受惊过度,太医院的太医常年和后宫的女人打交道,早就都是人精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况且姜昕玥也没撒谎,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姜羽彤是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上吊的,蒋昭仪说,是为了头七的时候回来复仇。 所以,姜昕玥就装了七天的病。 她倒要看看,谁会装神弄鬼来吓唬她。 这七天宣武帝去了丽贵妃那儿两晚,去了德妃和良妃宫中各一晚,和姜昕玥一起入宫的那批秀女中,又起来了一个从七品的苏贵人,皇帝在她那儿也歇了两晚,还有一晚没有翻牌子,皇帝一个人在承乾宫睡的。 虽然没来洗荷殿,但是隔三差五的会赏赐一盘糕点,一束荷花,一件衣裳…… 所以这几日虽然苏贵人的风头隐隐有超过珍容华的势头,但各宫仍不敢怠慢了她。 漆黑的夜晚阴沉,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头,可是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呼——” 一阵风吹来,寝殿的窗子被吹开,灯笼里的烛火全都被吹灭,仅有门口房檐下的灯笼透出几丝微弱的光。 喜鹊和霜降被吓得抱在一块儿,死死的闭着眼睛,根本不敢打开看。 她们主儿说的,害怕就闭上眼睛,什么妖魔鬼怪,都由她来收。 洗荷殿的宫女太监们,今晚都被勒令不许外出,他们主子要亲自抓鬼。 “噔!” 突然,阴风阵阵中,从窗口倒挂着掉下来一个披散着头发,红衣白脸的女鬼。 霜降没忍住睁开了眼,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又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喜鹊也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她倒是没有叫,但被吓得白了脸,眼睛瞪得老大。 姜昕玥“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直接走上前,抓住那“女鬼”往地上一甩,原来只是个假的布人而已。 这女鬼做得也太假了,比姜昕玥在后世玩的恐怖鬼屋差远了。 她可是在鬼屋里追着真人NPC跑的,各大鬼屋黑名单玩家,闭着女鬼NPC跪地求放过的恐怖存在。 这点小伎俩,实在不够看。 霜降的叫声停了,她看了看姜昕玥,又看了看地上的“女鬼”,内心仿佛有什么信仰在崩塌。 说好的娇弱美人呢? “唰!” 身后又是一道黑影,有女鬼声音传来:“妹妹……我死得好惨啊~你下来陪过~啊啊啊啊啊……” 女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昕玥飞快的推窗,一把掐住了喉咙,从窗外吊着的绳子上拖了进来。 “喜鹊,点灯!” 屋子里亮起了烛火,地上的女鬼露出活人才有的影子,躲闪着不敢让人看清自己的脸。 霜降和喜鹊一左一右按住她,将她的头发拨开,吃惊的尖叫了一声:“红喜?怎么是你?” 楚婕妤宫里的红喜,已然是被放弃的棋子了。 “嘎吱——” 寝殿的大门被推开,宣武帝一脸肃容出现在门口:“王得全,去请皇后过来,顺便再去长春宫把楚婕妤一并带来。” 姜昕玥扔下红喜,飞奔过去投入宣武帝的怀抱:“皇上这么久不来看嫔妾,是不是把嫔妾给忘了?” 宣武帝回抱住她细软的腰肢:“小没良心的,朕若是忘了你,又怎么会每日让王得全给你送东西?” 他不来,是因为他想让凶手放松警惕,以为他不关心珍容华了,才能让对方肆无忌惮的对洗荷殿出手。 姜昕玥能猜到他的想法,所以也没真的生气,顶多算撒撒娇,小作一下而已。 “朕看爱妃胆子不小,竟然敢徒手抓鬼。” 他早早就和王得全带着侍卫来了洗荷殿外守着,果然看到五六个太监宫女打扮成红衣女鬼的样子,偷偷溜进了洗荷殿。 原想着能英雄救美一番,让这小女子对他的崇拜之情再上一层楼。 却不想她一点都不怕,反而十分“英勇”的样子,让宣武帝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 姜昕玥得意地挑眉,有些小傲娇道:“什么神鬼之说,嫔妾都是不信的。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们又怎么敢在皇宫里现身?皇上乃真龙天子,能震这世间所有妖魔鬼怪。嫔妾不信有鬼,自然就是有人装神弄鬼,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番马屁,可算是拍在了宣武帝的心口上。 第16章 腿软 他捏了捏姜昕玥的鼻子:“爱妃说得不错,朕也不信这世上有鬼,所以今夜来帮你抓鬼来了。” “皇后娘娘到——” 朱皇后进来,姜昕玥才从皇帝怀里退出来,给她问安。 “珍容华不必多礼。” 在宣武帝面前,朱皇后还是那副端庄典雅的模样:“没吓着吧?” 姜昕玥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帝,红着脸道:“没……没呢!” 宣武帝揶揄道:“朕看她不吓着那鬼就阿弥陀佛了。” 正说着,王得全已经带了人,押着楚婕妤到了帝后面前:“皇上,楚婕妤到了。” “毒妇,是你去冷宫唆使姜采女来洗荷殿上吊,又是你让你的宫女扮鬼来吓唬珍容华?” 楚婕妤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的看向红喜,哆嗦得话都不会说了。 朱皇后叹了口气:“楚婕妤,你可知罪?” 她抬头,那双眸子里的温柔小意消失不见,怨毒的瞪着躲在宣武帝身后的姜昕玥。 “嫔妾没罪!” 楚婕妤嘴硬道:“嫔妾没有去冷宫,是珍容华自己作恶多端,自己的姐姐都恨毒了她,见不得她这小人得志。嫔妾不过让红喜扮鬼吓吓她,她又没有怎么样,嫔妾何罪之有?” “那是因为我有皇上庇护,才不至于被你吓晕过去。” 姜昕玥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泪,委委屈屈道:“太医说我受惊过度,需好好静养,若是再次受到惊吓,会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楚婕妤这是想吓死我吗?” 宣武帝趁机发落:“楚婕妤心肠狠毒,谋害后妃,今日起,贬为末等更衣,充入辛者库为奴。” 不管是不是她去冷宫把姜羽彤放出来的,皇帝说是,那就必须是。 反正她对自己满满的恶意,姜昕玥不介意先顺着皇帝的意思,处置了楚婕……楚更衣。 至于幕后真凶是谁,她不急,该急的是幕后之人。 忙活了半天,宣武帝歇在了洗荷殿。 七日未见,帝王热情得让姜昕玥都招架不住,云雨之后,王得全按照惯例送上事后“补汤”。 打量着她不知道,见她喝得那样干脆,王得全还有点小小的自责。 宣武帝也怜爱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爱妃可有什么想要的?” 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万一珍容华提出一些让他为难的要求,他是应还是不应呢? “嫔妾想要……” 她抱住宣武帝的公狗腰,抬头仰望着他,就像是仰望自己的全部,满眼的爱意都快让他不敢与之对视。 少女赤诚地献出自己的真心,笨拙地爱着他:“嫔妾比较贪心,想要……皇上的心。” 这个回答,在宣武帝的意料之外,他目光里的防备散去,温柔道:“朕的心,早就是爱妃的了,不信爱妃自己来摸摸?” 他拉着姜昕玥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手下肌肉的触感,让她心花怒放,但却极力克制,装着害羞激动的样子,将脸贴上宣武帝结实的胸膛。 鬼话连篇的男人,姜昕玥才不会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但也不影响她和这个鬼话连篇,但是那方面功夫极好的宣武帝再大战三百回合。 由于太过主动,姜昕玥第二天就体会到了小说里说的,女主被霸道总裁按在床上狠狠宠爱之后,腿软得下不了床的感觉。 早上宣武帝上朝时,她还想殷勤一回,帮宣武帝更衣,结果刚站起来,两条腿就酸软无力的摔了过去。 若不是皇帝眼疾手快的接住她,估计就要摔一个大马趴,把老脸都丢尽了。 宣武帝一脸的餍足,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朕让人去翊坤宫说了,你今日身体不适,不必去请安了。” “那怎么行?” 姜昕玥横了他一眼:“嫔妾今日还想让皇后娘娘差人给嫔妾迁宫呢!嫔妾得去。” “朕让王得全去内务府吩咐人来,听话。” 姜昕玥就勾着他的脖子,满心满眼都是他道:“嫔妾知道皇上体恤嫔妾,嫔妾心里高兴。可嫔妾已经病了七日不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如今都侍寝了还不去,旁人该觉得嫔妾恃宠而骄了。” “朕乐意宠着你,你的确可以恃宠而骄。” 是! 喜欢的时候乐意宠着,再任性都觉得人家生动活泼,可爱天真。 等哪天不喜欢了,谁都可以用她今天的恃宠而骄来抨击她,那时皇帝也只会觉得,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烦?半点规矩也没有。 “嫔妾不要。” 旁的后妃求都求不来的恩典,她避之不及:“皇后娘娘待臣妾很好,良妃姐姐也是,嫔妾不想让人家说嫔妾不敬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失了面子,嫔妾会不高兴的。” 她撒娇似的摇晃着宣武帝的脖子:“皇上,您……您下次不要再这么勇猛啦!嫔妾腿都软了。” 美人在他耳边吐气幽兰,差点让他城门失守,在事情变得更不可控之前,他落荒而逃。 姜昕玥挑唇笑笑,立马起身,招来喜鹊和霜降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穿着长及脚面的亮粉色旗装,浅藕荷绸彩绣海棠纹镶边棉袍,袍身为品月缎,满身彩绣折枝桃花、蝴蝶等图案,造型各异,形态多样。 衬得姜昕玥本就不俗的容貌,更加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梳两把头,戴着耳环与手镯、头簪、大绒花和鬓花,华贵非常。 再将那花盆底一穿,当真是让喜鹊和霜降都移不开眼了。 翊坤宫—— 满屋子的后妃眼睛都盯着门口,蒋昭仪近日来颇为得宠,她穿着粉色的宫装,容貌秀丽了两分,掩嘴轻笑道:“这珍容华昨日已经侍寝,想来身子大好了,怎么还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良妃不是称赞珍容华懂事,说她不像丽贵妃仗着皇上宠爱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吗? 打脸了吧? 可见这宫里的女人,一旦有了盛宠,就都会翘起尾巴做人。 她珍容华也一样。 明晃晃的阳光已经斜着照进了翊坤宫大殿的门口,一道亮丽的身影出现:“才一晚上不见,昭仪娘娘就这么想嫔妾吗?” 第17章 烤肉 细碎的阳光之中,出现一个明丽美艳的少女,着一袭粉衣,娉娉袅袅的从光亮中走了进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昨夜受了惊吓,身子沉疴,来得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卑谦的态度打了蒋昭仪的脸,也极大的给了朱皇后面子。 朱皇后也很乐意回敬她几分:“珍容华不必多礼,快起来坐下,虽说昨夜楚婕妤荒唐行事,但好歹皇上宠你,如今你身子大好了,那今日本宫便让内务府来帮你迁宫了。” “迁宫?” 除了良妃和德妃早已知道此事,脸上没什么表情外,其他妃嫔都一脸的吃惊。 丽贵妃虽说面上不显,内心里也很惊讶的。 皇上这七日都没去洗荷殿,还宠幸了分配在德妃宫里住着的苏贵人,她还以为皇帝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 怎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了迁宫一事? 丽贵妃弹了弹护甲:“皇后娘娘疼惜珍容华,本是她的福分,只是迁宫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不问问皇上的意思吗?” 姜昕玥想,论起沉得住气,丽贵妃还是不如朱皇后。 丽贵妃这么问,正中了朱皇后的心思。 只见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心情颇好道:“本宫虽是皇后,但正如丽贵妃所说,迁宫这么大的事,本宫岂敢擅自做主?珍容华迁合熙宫的事,乃皇上亲口御言。” 尖长的护甲刺入掌心,丽贵妃竟不觉得疼,她冷冷笑着:“那就恭喜珍容华了,合熙宫离着承乾宫不过一盏茶的距离,皇上可真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了。” 满室的嫔妃,都对姜昕玥露出了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来。 姜昕玥心道,皇后娘娘都提起楚婕妤想害自己的事了,偏偏合宫上下的重点都放在了皇帝要让她迁往合熙宫的事。 她只能叹了口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矫揉造作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昨夜皇上掌灯洗荷殿,见嫔妾被楚婕妤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宫里头竟然有人装神弄鬼,一点都没将皇上放在眼里。嫔妾此番因祸得福,还要好好谢谢楚婕……啊不对,要好好谢谢辛者库罪奴楚氏呢!” 楚婕妤呢? 众人这才惊觉,楚婕妤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皇后也趁机宣布了皇上将楚婕妤贬为末等更衣,已经发配去了辛者库为奴的旨意。 末了还不忘震慑后宫众人:“本宫几次三番的提醒,你们要和睦相处,切勿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下作勾当,楚氏不听,这就是下场。切莫以为只有你们是聪明人,把别人都当傻子,咱们的皇上,英明神武,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一番指桑骂槐,很是高级。 姜昕玥柔柔下拜:“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有她带头,不管这满室的女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她们也得跟着一起下拜表态。 朱皇后极其满意的结果就是,内务府来帮姜昕玥迁宫的时候,格外的尽心尽力。 但凡是珍容华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不逾矩,他们全都满足了。 当然,姜昕玥本人也不是个得寸进尺的,她所要求的一切,都是为了笼络宣武帝的心。 合熙宫装饰得不如翊坤宫古朴大气,也不如长信宫精致华贵,但处处都透露着温馨与童趣。 凌霄花架下搭了一副漂亮的秋千,秋千旁还有一个木头做的小屋子,里面传出小奶猫的喵呜声。 前庭的花园里,那些漂亮的花被移植在同一边,挨挨挤挤的怒放着,另一边却新翻了泥土,不知道种着些什么,几个太监和宫女在给土地浇水。 大太监江川在一旁监工:“都仔细着些,咱们主儿可是说了,等秋天到了,谁负责的蔬菜瓜果先成熟,大大的有赏。”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珍容华刚刚迁宫,皇上晚上肯定要翻合熙宫的牌子时,出人意料的,被宠幸的是延庆宫偏殿的苏贵人。 喜鹊和霜降怕主子不开心,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好多姜昕玥爱吃的美食。 看着一桌子的各种肉菜,而且都是同一种做法,她摇了摇头,突发奇想:“让内务府送两筐碳,再送一个青铜的炉子来,有没有铁丝网?也送一些过来。” 她要做烧烤吃。 大燕朝虽好,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自己只要做一个小米虫就好,但……米虫对饮食是很挑剔的。 这个时候的菜肴并没有后世的丰富,除了蒸的就是炒的,连辣椒都没有,天天吃,再好吃也吃腻了。 后世的姜昕玥可是无辣不欢的湘妹子,这几个月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她记得之前御膳房是有辣椒的,但御厨们好像都不会做辣菜,觉得那东西单独吃起来辛辣无比,不适合放进菜里,所以一直都拿来养一些猪啊狗啊羊啊的…… 江川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去了内务府,要来主子要的那些东西。 内务府的太监态度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热心,但好歹不敢驳了合熙宫的面子。 毕竟,那位珍容华不仅在皇上面前得宠,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也很是有几分得脸的。 御膳房那边,是姜昕玥亲自去的。 烤肉的配料还挺复杂,她怕喜鹊她们说不清,所以自己来准备。 御膳房很大,正是准备晚膳之时,各类食物也都很齐全。 姜昕玥让御厨给她切了五盘牛肉片、三盘羊肉片、五盘五花肉、土豆片两盘、生菜两篮、大蒜切片,青阳辣椒和小米辣切圈各一盘。 盐、油、孜然、五香粉…… 御厨们都觉得珍容华是不是疯了?不然为什么拿那么多生肉回去呢? 合熙宫又没有小厨房,这些肉怎么做熟啊? 合熙宫里,一切东西准备就绪,承乾宫已经在用晚膳了。 宣武帝望着桌上明显缩减了的肉量皱了皱眉:“最近有哪里闹饥荒吗?” 王得全还纳闷了,茫然地摇头:“不曾听闻啊!” 宣武帝声音不喜不怒:“那为何如此苛待朕?” 他自问口腹之欲并不强烈,可这桌上几个肉菜,份量都少得可怜,让他这食肉者如何动筷? 第18章 好吃 御膳房伺候的掌事太监赶紧跪下道:“回皇上的话,今日珍容华娘娘亲自去了御膳房,要走了大半的生肉,尤其……尤其是承乾宫备着的肉类,娘娘她分了一大半走,还说皇上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她要吃……” 竟敢同皇帝抢吃食,王得全真敬珍容华是条汉子。 宣武帝听闻是姜昕玥,心头的怒气已经去了大半,估计是吃醋他宠了苏贵人,故意跟他使小性子。 可她这般龙口夺食的行为,还是让宣武帝有小小的,被冒犯的感觉。 对此,姜昕玥只想说,冒犯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她一点点试探冒犯,宣武帝一次次纵容不计较,她每次又再过分一点,宣武帝的接受能力就会无限的被扩宽。 最后,不论姜昕玥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会纵容她。 其实只是日积月累下成习惯而已,外人都会以为是皇帝深爱她,才会如此惯着她。 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润物细无声的调教宣武帝,是她成为宠妃这条道路上,重中之重的任务。 天色暗下来时,合熙宫里飘出一股浓浓的肉香味,说是香飘十里也不为过。 没吃饱的宣武帝正坐着圣驾准备出发延庆宫,就看见不远处的合熙宫上空萦绕着一股浓浓的白烟。 他身子一正:“王得全,合熙宫走水了?” 王得全也伸着脖子望了望:“瞧着不像走水的样子,奴才过去看看。” “一起去!” 宣武帝发话,抬着龙辇的太监们赶紧出发过去,他们已经感受到了皇帝急切的心情。 越是近了,那股香味越发浓烈,勾得人口水直流。 有个得了珍容华亲自包好的牛肉菜包的宫人,喜滋滋的从合熙宫出来,正准备吃下那新奇又美味的菜包,就看到御驾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赶紧双手举过头顶,将菜包献上,跪在地上道:“奴才……这是珍容华娘娘亲手包的,赏赐给奴才的,奴才请……请皇上品尝。” 他算什么东西啊? 只是帮着娘娘搬了个炉子而已,哪有资格吃珍容华娘娘亲自烤的肉啊? 该献给皇上才是。 王得全接过被青菜包着的一团不明物体,打开看了看:“皇上,是牛肉和蒜片,还有青色的辣椒,是熟的。” 御膳房不是说珍容华要的生肉吗? 他还以为那位主儿是故意使性子,在吃醋呢!难道是他想差了? 皇帝的膳食,是有专人试毒之后才吃的。 他抬了抬下巴:“王得全。” 做为皇帝的心腹太监,皇帝一个眼神, 他就明白,今儿这一口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肉菜,他是非吃不可了。 希望珍容华娘娘靠谱一点,让他吃了不至于拉肚子。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烤肉被吃,口水不停的下咽,眼神十二万分的痛心。 有这么好吃吗? 王得全一口下去,香辣味直窜鼻腔,好吃得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他从不干涉宣武帝宠幸哪位妃嫔的,吃下那块肉之后,竟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皇上,您晚膳没吃饱吧!天色尚早,要不要去合熙宫吃饱了再去延庆宫?” 有这么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主仆二人眼神交流之后,宣武帝点头:“准了。” 因着要烤肉,油烟很大,姜昕玥换了件灰色的短打,头发也用头巾包裹了起来,一副烤肉西施的模样。 喜鹊和霜降已经尽得她的真传,在合熙宫的前庭空地上,小刷子刷得都快冒烟了,在给主子烤肉吃。 姜昕玥一边吃一边扭着小肩膀,嘴里鼓鼓囊囊的,眼睛满足的眯了起来,摇头晃脑,快乐的样子感染着每一个人。 太监宫女们也有一些在吃烤肉的,不过他们不敢和主子同桌,都站在一旁,小口却快速的吃着。 王得全被这主仆同欢的场面震惊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宣武帝没有责怪老伙计的失态,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被珍容华这农家女的样子惊艳住了。 “你们在吃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回头看去,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有几个到了嘴边的烤肉还没吹冷,就这么滚烫的塞进嘴里,低着头被烫得龇牙咧嘴,却不肯吐出来。 姜昕玥耳边出现宣武帝的声音,一口五花肉还没吞进去,吓得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打起嗝来。 “赫、赫、赫……嫔妾……赫…给皇上请安……” 延庆宫—— 苏贵人翘首期盼,望眼欲穿,宫道上那道明皇的身影就是迟迟没有出现。 她的贴身宫女书画道:“主儿,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进去等吧!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肯定会来的。” 苏贵人满脸的失落,扶着书画的手晃了晃,终是不甘心的往回走。 德妃饭后带着二公主在消食散步,见她面色愁苦,忍不住安慰道:“还不到侍寝的时间,皇上去珍容华宫里用膳了,你不必如此着急,珍容华是个极和善的人。” 意思是,珍容华想必知道今晚侍寝的人是苏贵人,不会强留皇帝的。 苏贵人点头:“嫔妾知道了。” 回了偏殿,苏贵人默默流泪,委屈至极。 德妃娘娘帮着珍容华说话,实在偏心。 宫里早就过了晚膳的时辰,皇帝怎么可能这个时间去合熙宫用晚膳? 听说珍容华最初失宠了,就是靠着从楚婕妤手里把皇上半路截走,才重新获得圣宠的。 怎么她才得了宠幸没几日,珍容华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要对她下手了吗?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呜咽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像小猫一样,可怜又无助。 “爱妃这是怎么了?” 被姜昕玥喂得酒足饭饱,意犹未尽的宣武帝心情好,进了苏贵人的寝宫,听见哭声也没有转头就走:“怎么哭了?” 苏贵人猛的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宣武帝,而后慌忙拭泪:“皇……皇上,嫔妾……嫔妾还以为您不来了。” 延庆宫与合熙宫相距甚远,她竟知道他去了珍容华那处吗? 第19章 晋封 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宣武帝收敛了笑意,吩咐王得全:“朕身上一股味儿,去打洗澡水来。” 珍容华那叫烧烤的菜肴,竟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以来,吃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是皇帝,普天之下所有最好的一切,他都是第一个拥有的,他都不曾品尝过此等美味,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原来他也并非不是不重口腹之欲,而是没有能让他食指大动的美食。 想到今日他吃了珍容华大半的烤肉,走的时候珍容华甚至气得都没理他,他就轻笑出声了。 苏贵人望着笑容俊美的皇帝,不禁红了脸,靠进宣武帝怀中撒娇:“皇上是在笑嫔妾爱哭吗?” 宣武帝低头:“爱妃今日用桂花头油了?” 特意从头到脚都装扮了一番的苏贵人挽了一下发:“皇上喜欢吗?” 连她换了头油都知道,皇上心中是有她的。 若不是,后宫女人这么多,怎么就单单发现她的变化呢? 宣武帝将人放倒在床榻间:“爱妃天生丽质,就算不用那些,也能叫朕倾心的。” 苏贵人羞涩一笑:“嫔妾总想着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皇上,免得皇上有了新人,把嫔妾给忘了去。” 熄灭的烛火带来了寂静声,王得全摇了摇头,关上寝殿大门。 这苏贵人还是没有眼力见儿,皇上哪是夸她啊? 是不喜欢闻头油的味道,更不喜欢吃一嘴的胭脂水粉呢! 这要说起合皇上心意,果然还得是珍容华娘娘,就连丽贵妃有时都听不懂皇上的意思,可珍容华不用皇上说,一个眼神都能懂。 也许这就是真心与假意的区别吧! 可怜珍容华对皇上用情至深,也不知她能得皇上心意到几时? 希望长久一些,不然也太可怜了。 第二日,封苏贵人为婕妤的圣旨就下来了,可本该高兴的苏婕妤第一次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皇上又一道圣旨封了珍容华为从六品的珍姬娘娘。 苏婕妤是因为伺寝了才被加封,她姜昕玥凭的又是什么? 圣旨一下,落在苏婕妤身上嫉恨的目光,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王得全几乎都要怀疑,其实皇上根本就不是想升苏婕妤,而是想晋珍姬娘娘的位份,又怕单单封她一个太打眼了,怕她又遭人算计,才把苏婕妤提起来的。 这个危险的想法让王得全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他伺候皇帝有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为那个女子如此上心过。 曾经的丽贵妃是有几分得皇上欢心的,只那几分欢心,就让丽贵妃冠宠后宫十数年,珍姬娘娘才进宫多久啊? 不可能的。 人人都羡慕姜昕玥进宫短短三个月,晋升的速度却扶摇直上,她本人却不怎么开心。 珍姬…… 在川渝地区有一种一级保护动物,叫……榛鸡。 长得灰扑扑的。 珍姬之上是正六品的珍贵姬…… 珍贵鸡…… emm…… 早知道一顿烤肉换来的是珍姬的晋封,她宁愿昨晚没吃过那顿烤肉。 然而…… 才回了合熙宫没多久,王得全就来了,还说晚上要在珍姬娘娘这儿用膳,让她好好准备。 姜昕玥看着庭中摆了两张大大的梨花木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串起来的肉串,以及五花肉片合各类素菜。 配料比昨晚还多了许多。 甚至还有御膳房的御厨过来,说是想观摩一下,让珍姬娘娘不吝赐教。 原是昨夜姜昕玥显露厨艺,将皇帝留在合熙宫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听说皇上昨夜还想歇在珍姬处,但珍姬娘娘劝说皇上去了苏婕妤处。 如此看来,珍姬娘娘还是除了丽贵妃之外的第一得意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昨晚宣武帝就没打算留宿合熙宫,姜昕玥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没故意撩拨他,甚至因为他把肉都吃完了,有点生气。 姜昕玥两眼望天,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被狗皇帝当成御厨使唤的悲惨命运了。 但,转过来一想,她要摆脱珍姬的封号,就必须使劲浑身解数讨宣武帝欢心。 正所谓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这句话古今通用。 她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换上一套干练的衣裳,让喜鹊和霜降打下手,开始腌肉。 昨晚时间不够,腌的肉还不够入味儿,以她的口味来说,是不够好吃的。 但今天还早,时间很充足,今晚的烤肉才是最完美的。 倒油、撒盐、放白酒,葱姜、香叶、五香粉,揉搓搅拌再静置,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御厨们都看傻了眼。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就能好吃? 不确定,再看看。 “喜鹊。”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姜昕玥道:“去翊坤宫、延庆宫、顺安宫一趟,把皇后娘娘、良妃姐姐和德妃姐姐请来。对了,让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一道来本宫这里用晚膳。” 要让皇后相信她真的没有争后宫之主的野心,光靠嘴巴讨好是不够的,在行动上也要真诚一些。 夏日暑气重,姜昕玥怕肉臭掉,还让内务府一趟趟运冰过来。 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古代没有电,更没有冰箱呢! 翊坤宫—— 良妃正给皇后梳着头发,听了纷纭的话,略有些吃惊:“合熙宫的人真这么说?” 纷纭点头:“是,还说几位小主子也可以一块过去,那小宫女还说,珍姬娘娘说了,烤肉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良妃啧啧称奇道:“旁的人巴不得霸占着皇上,她怎么想的,不好好把握和皇上独处的机会,还要把皇后娘娘和咱们都叫过去?” “也算她有几分真心。” 朱皇后对着铜镜比了比旗头上的簪花,换了一朵淡雅的:“即说了让咱们穿简单些,就不要太繁琐了,大公主也素净些。” 良妃已经归心似箭,朱皇后也不留她,让她赶紧回去,教导大公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机会珍姬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得看大公主自己。 第20章 真心 午膳宣武帝用得很少,御膳房以为是他们的菜式口味出了问题,研究了半天。 直到那两个去合熙宫“拜师学艺”的御厨回来,他们才知道,原来珍姬娘娘晚上又要做烤肉。 许多在宫里干了几十年御厨的老厨师并不当回事,皇上也就是宠着珍姬娘娘才如此,换个别的妃子,恐怕就难以下咽咯! 对那几个年轻的御厨热火朝天的讨论那什么烧烤的做法多么多么新奇,他们只觉得年轻人做事不踏实,净想着溜须拍马走捷径。 可做菜哪有捷径可走的? 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宫里的贵人主子都有条金舌头,什么都吃得出来。 想在这宫里出头,还得靠真本事。 姜昕玥也是这么认为的。 想得到宣武帝的心,想征服他的胃,就得有真本事。 还好她是从以美食闻名的后世来的,随便做个烤肉、火锅都足够征服美食贫瘠的古代人了。 午膳没吃饱的宣武帝,申时就熬不住了,肚子咕咕叫。 “王得全,合熙宫那边有人过来回话没有?什么时候用膳?” 王得全也饿,他也没吃饱,苦着脸道:“回皇上,说是要到戌时。皇上,要不您先传晚膳,烤肉就当宵夜了。” “不行!” 宣武帝严词拒绝,强迫自己忽略腹中空空的感觉,认真批阅起奏折来。 都已经忍了那么久了,现在用膳,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王得全,你闻到烤肉的香味了吗?” 不一会儿,宣武帝用鼻子嗅了嗅:“珍姬是不是已经在烤肉了?” 王得全眼睛里都重新有了光,他忙道:“奴才再派个人去问问。” “不用!” 宣武帝觉得,问这么勤,显得自己很想吃,太不矜持了。 他合上奏折,起身换了件绛紫色的常服:“反正政务已经处理完了,朕亲自去看看这烤肉到底是怎么做的?” 姜昕玥把吃烤肉的时间定在了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 夏日的夜晚降临得格外的慢,七点钟天还没完全黑透,篝火晚会的话,得等到夜里天黑的时候才好看。 宫中教坊司的女官得了珍姬娘娘的命令,今夜要去合熙宫给皇上、皇后、良妃、德妃以及各位小主子们演奏乐器,又是一番排练。 宫里每次有宫宴,都是让教坊司送美貌的舞女与歌姬,那些乐器伶人们,都只是那些美貌女子的陪衬。 难得合熙宫的珍姬娘娘更喜乐器,伶人们想扬眉吐气,绞尽脑汁的排练一出十二种乐器合奏的曲子。 宣武帝在戌时还差一刻钟时抵达了合熙宫,可眼前热闹的景象,让他怀疑自己走错了。 还是姜昕玥先看到了他,对他招手:“皇上,快过来呀!就等您了。” 姿态随意闲散得,让宣武帝以为自己来到了民间,成了一位富甲天下的富商。 姜昕玥就是他的妻子,正在招呼在外辛劳了一整日的夫君用膳。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宣武帝的思绪被瞬间拉回,珍姬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穿着素净的衣裳,容颜已然老去,可在篝火的映衬中,还是能窥见年轻时的绝代芳华。 姜昕玥左手拿着小刷子,右手拿着羊肉串,烟熏火燎的:“皇上,臣妾不是很方便,今日家宴,就不要怪罪嫔妾不知礼数了吧!” 宣武帝盯着她手里的肉串,倒是没忘了把朱皇后扶起来:“劳累咱们珍姬娘娘做了回御厨,朕岂敢怪罪?” 他摸了摸三皇子的头:“珍姬娘娘做的烤肉滋味如何?” 偷吃被发现的三皇子咬住泛着油光的嘴唇,眼睛亮晶晶的:“父皇,珍姬娘娘好厉害,儿臣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洋芋。” 洋芋就是土豆,因着是百年前使臣从异国带回来的,所以称为洋芋。 童言童语逗得众人发笑。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盘烤好的肉串,宣武帝落座之后,朱皇后、良妃、德妃也跟着落座。 喜鹊和霜降接手姜昕玥的烤肉大业,让她也过去享用美食。 这烤肉的吃法,还得她手把手得教几位娘娘。 朱皇后一开始还觉得这烤肉的吃法有些有辱斯文,但学着珍姬之法吃了一个五花肉菜包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瞧着皇上虽然依然优雅,但是动作迅猛的样子,似乎是十分熟练,珍姬还亲自将一串牛肉撸至生菜之中,加以生的青阳辣椒和蒜片,塞进皇帝的嘴里。 皇帝不但没怪罪,还回包了一个给珍姬吃。 他们看着,像民间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平凡恩爱夫妻。 朱皇后恍然明白,宣武帝或许不是把珍姬当成了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他是真有几分喜欢珍姬的。 因为这少女有一种亲和的魔力,当她释放善意的时候,任谁都想与她亲近、交好。 就且看着,平时眼高于顶的大公主和素来冷清的二公主,以及熊孩子三皇子,都已经臣服在珍姬的魅力之下,一口一个珍姬娘娘,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顿烤肉可谓宾主尽欢。 饭后几位主子全都吃撑了,姜昕玥又让教坊司的人进来弹奏乐器。 琵琶、奚琴、箜篌、古琴、箫、笛、瑟、琴、埙、笙和鼓及阮琴。 每一种乐器独奏之时都有它独特的音域,合在一起又莫名的融洽,时而大气磅礴,时而婉约温柔…… 孩子们的笑声悦耳动听,宫女太监们和姜昕玥一起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舞。 朱皇后坐在宣武帝身边,脸上十年如一日的假笑卸下,露出几分真心来:“倒有点像草原上的蒙人们冬猎时的盛会了。” 宣武帝侧头,也望着他笑了一笑:“蒙人烤肉就是一整只牛羊切盘,不如珍姬的法子精致,更适合咱们大燕人。” 此时的姜昕玥已经换了一套宫妃常服,火堆前她容颜如天上皎月,散发莹莹光泽。 她笑容明媚,像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与黑暗,让人不禁想追逐那美好。 朱皇后目光慈和:“难怪皇上会喜欢她,她这样纯真无邪的人,就是臣妾也讨厌不起来。” 第21章 玩物 朱皇后从来没想过在宣武帝面前掩饰自己的内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后宫对皇帝而言,是没有秘密的。 她的所作所为,皇帝都知道。 但她是中宫皇后,后妃对她不敬,她就有权处置,不管做法上不上得了台面,这是宣武帝给她这个发妻的体面和尊重。 她讨厌丽贵妃之流,他也十分清楚。 宣武帝看着姜昕玥的眼神中,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珍姬……的确很好。”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任何妃子的不好,也从不给旁人上眼药。 她觉得好的,她就用真心去对待,如皇后、良妃和德妃。 她觉得不好的,她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和对方敬而远之。 就好比今日这烤肉宴,给其他妃子,就算和丽贵妃、蒋昭仪等人不和,但已经请了皇后她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善良大度的人设,也会邀请丽贵妃等人。 姜昕玥她就把喜恶都摆在明面上了。 宣武帝喜欢这样鲜活的,没有套上假面的人。 合熙宫内传出歌舞声,肉香四溢。 来承乾宫给宣武帝送补汤的丽贵妃看着合熙宫的上空,那萦绕的白烟,眼神越发冰冷。 腊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娘娘,咱们要不要也……” “起驾,回宫。” 丽贵妃搭着腊月的手坐上轿辇:“本宫不吃嗟来之食。” 她来承乾宫送补汤,皇上若跟她走了,丢脸的是珍姬。可如果她抢人抢到合熙宫里头去了,闹得这么难堪,她面子往哪里搁? 延庆宫里也时不时传出哭声:“她就是故意针对我的,明知道我在德妃娘娘的延庆宫里住着,请了德妃去,偏偏就落下我,她是故意让我难堪,拉拢了德妃来对付我。” 书画觉得自家主子的想法太偏激了, 于是劝道:“主儿你别想太多了,珍姬娘娘她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故意针对你呢?奴婢听说珍姬是皇后娘娘的人,她与德妃、良妃娘娘关系好都是应当的。” “她迁宫那日,皇上来了我这儿, 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我呢!” 想着想着,苏婕妤又哭了起来。 姜昕玥不知道合熙宫外发生的事情,和长公主、二公主、三皇子闹到了深夜,几位小主子都困得不行了,才结束这场热闹的“家宴”。 合熙宫内有一处耳房,是初建宫时,内务府为了讨好皇帝,建的一处温泉池。 姜昕玥和宣武帝从温泉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那温泉边激荡飞溅的水花,已经在告诉伺候的宫人们,里头不需要她们。 瞧着身边毫无心机,眉眼带笑的姜昕玥,宣武帝窝在她的脖颈发间:“爱妃,给朕生个小皇子吧!” 深宫寂寥,他不能时时陪着她,给她个孩子也是好的。 这份深情他注定要辜负,不如就对她偏宠些。 真心给不了,宠爱却是能的。 姜昕玥被吓得一抖,她才十五岁,她可不想生孩子,至少也要等到她十八岁成人之后。 古代女子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就产子,多少人因为难产而丢失了性命,她可不愿。 狗皇帝以为让她生孩子是对她的恩赐吗? “为什么是小皇子?不能是小公主吗?若嫔妾生的是公主,皇上就不喜欢她了吗?” “胡说什么?” 宣武帝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生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公主,朕会给她挑个像朕一样的好夫君。” 可别了吧! 姜昕玥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嫁一头种马。 她穿越到了后宫,成了宣武帝的妃子,没办法才要争宠,要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她的女儿不能走她的老路。 将来她女儿的驸马,必须爱她的女儿,尊重她的女儿,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许娶她女儿。 花心男别来沾边儿。 第二日的请安,丽贵妃称病没来。 姜昕玥想着,大概是昨夜皇帝在她这里又是用膳,又是篝火晚会,又是同皇后她们谈天说地的,把她给气病了。 散会后,蒋昭仪领着婉贵仪、金充仪在她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啪!” 苏婕妤跪在地上,脸上挨了蒋昭仪一巴掌,只敢默默流泪。 “苏婕妤被皇上宠了两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竟敢挡了蒋昭仪娘娘得路,咱们几个过来人还是劝劝你,皇上心里只有丽贵妃娘娘,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不过是皇上的玩物而已。” “玩物就要有做玩物的自觉,别以为做些哗众取宠的事,就能把旁人都比下去,丑角似的上蹿下跳。” 姜昕玥施施然走过去,很敷衍的蹲了蹲身子:“嫔妾给三位姐姐请安了,这是怎么了?” 她自顾自的起身,不给蒋昭仪故意为难自己的机会。 蒋昭仪也不是楚婕妤那个蠢货,不敢正面同她起冲突的。 “珍姬妹妹来得正好。” 蒋昭仪睨着眼道:“听说你和苏婕妤是同时入宫的,少不得有些情谊,本宫方才走在路上,她却挡着本宫去路,你说她该不该打?” 这哪是要打苏婕妤啊? 分明是要打姜昕玥的脸。 “那苏婕妤可太不小心了。” 姜昕玥“啧啧”了两声:“这么大一条道,苏婕妤脑袋后面就该多长两只眼睛,见了是蒋昭仪娘娘,得立马跑开。毕竟你年轻,多跑几步不妨事的,要尊老爱幼知道吗?” 拐着弯的说蒋昭仪年老色衰了,应该给新人让路,不应该倚老卖老,仗着资历欺负新人。 “尊老”是说给苏婕妤听的,“爱幼”则是说给蒋昭仪听的。 “嫔妾宫里还有事,就不打扰蒋昭仪姐姐给新人立规矩了。” 她又甩着帕子打了个蹲身礼,扶着喜鹊的手,悠哉悠哉的往合熙宫去了。 蒋昭仪气得又甩了苏婕妤两巴掌。 姜昕玥可没有那个善心去做救世主,能不多管闲事就不多管闲事,这是她在后宫的生存法则。 她既然穿越成了后宫妃子,可不是来交朋友的,她的目标很明确,要做这深宫宠妃。 第22章 失宠 丽贵妃病了,宣武帝自然是要去关心的,一连五天,他都歇在丽贵妃宫里。 如此盛宠,真可谓是后宫第一人了。 内务府赏赐如流水一般,不停的往长信宫里涌,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合熙宫的笑话。 毕竟自从姜昕玥进宫之后,分薄了丽贵妃一半的宠爱,后宫里的妃子,都期待着两人互扯头花呢! 就连皇后和良妃也几次三番的暗示,让她做点什么,把宣武帝的心再拉回来。 姜昕玥只当听不懂,每天和喜鹊、霜降还有江川他们几个宫女太监,关着门在合熙宫里研究好吃的。 御膳房里那两个年轻的御厨,已经将烤肉的诀窍学到了手,听说还被宣武帝宣进长信宫,给皇帝和丽贵妃两人单独烤了回肉。 狗皇帝可真会拿她的成果做人情。 这可把一众御厨们嫉妒坏了。 原先不屑的那些老御厨们,都腆着老脸来请教烤肉的方法。 众人都觉得,原先是丽贵妃没把珍姬娘娘放在眼里,所以没争宠,这会儿意识到珍姬娘娘的威胁了,一出手就让合熙宫失了宠。 最热的盛夏已经过去,转眼入秋。 姜昕玥凭着一手这个时代没有的好厨艺,不仅没有像其他宫里的娘娘们以为的那样,日子过得苦哈哈,反而还圆润了一些。 没办法,最近入秋,她在御膳房炖了很多滋补润肺的广式靓汤,喝得人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就连朱皇后和良妃、德妃宫里都送了去,还真别说,她们都觉得今年秋天,她们的身体都变好了。 大公主和二公主、三皇子自从在合熙宫吃了烤肉,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珍姬娘娘这里打秋风,吃得肚皮浑圆才肯回去。 已经半个月了,皇上都没去合熙宫。 因为丽贵妃病了,太医说是忧思成疾,需得静养,而且不能受刺激,否则身体垮了,日后怕是很难受孕。 承乾宫—— 整个大殿的气氛很是低迷,宣武帝最近脾气不是很好,伺候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有半分差错。 “皇上……” 王得全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珍姬娘娘又去翊坤宫了。” 提着萝卜陈皮牛肉汤…… “啪嗒!” 宣武帝手里的狼毫笔被生生折断,墨汁溅了他一手,他却毫不在意的扯过宣纸擦了擦手,面无表情道:“朕知晓了,退下吧!” 珍姬炖了半个月的补汤,一次也没送来承乾宫,哪怕两宫之间距离这么近。 宣武帝心里堵得慌,酸唧唧的。 丽贵妃娘娘和蒋昭仪,就连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来送过好几回。 昨儿个宣武帝去长信宫时,还在合熙宫的门口看见姜昕玥了,半个月不见,她出落得越发美艳了。 体态丰腴,珠圆玉润,白得发光的肌肤令她媚态横生,却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总之就是一句话,没了皇帝的宠幸,她的日子也过得极为潇洒舒服。 浪了半个月的姜昕玥从翊坤宫回来,路过承乾宫,终于良心发现,想进去看看皇帝。 才走到承乾宫的台阶下,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丽贵妃。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丽贵妃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接过腊月手里的食盒,直接让小太监进去通报,很快……王得全就出来请丽贵妃进去。 丽贵妃的身体让开,王得全才看见站在台阶下,笑眯眯的珍姬娘娘。 他瞪大了眼睛,想开口为皇帝解释几句,却见珍姬娘娘挥了挥手,带着喜鹊和霜降两个丫头跑开了。 不对! 他为什么会觉得皇上和丽贵妃相会是对不起珍姬娘娘呢? 真是见了鬼了。 他一边关上承乾宫的门,一边去望姜昕玥的背影,心想:大概是因为皇上表现出了对珍姬的格外关心,才让他也上了心吧! “皇上尝尝这猪肚汤,是臣妾让长信宫的小厨房做的。” 不爱吃内脏的宣武帝很给面子的喝了几口,瞥见王得全一副欲言又止,便秘似的表情,对丽贵妃道:“朕今日政务繁忙,爱妃身子刚好,还是先回长信宫歇着,王得全,用朕的龙辇送贵妃娘娘回去。” 丽贵妃是不想走的,但是皇上说,要用龙辇送她,这让她实在拒绝不了:“国事虽重,皇上也要保重龙体,臣妾就不打扰了。” 那可是龙辇啊! 皇后都从来没有坐过的龙辇,她将是第一个坐上去的妃子。 这样的殊荣,会让旁人嫉妒得发狂。 也让合熙宫那位看看,谁才是皇帝心里最爱的女人。 送走了丽贵妃,王得全急匆匆又跑回来:“皇上,方才贵妃娘娘来的时候,珍姬娘娘也在外头,应该是来见陛下的。” “嘎吱——” “你说什么?” 屁股底下的椅子被撞开,发出刺耳的声响,宣武帝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你怎么不早说?” “奴才也是出去的时候才看见的,问过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了,说是珍姬娘娘先来的。” “珍姬先来的,为何通报的是丽贵妃?” 宣武帝皱眉:“今日门口当值的都给朕换了,没得坏了规矩。” 是怪他们看不起珍姬娘娘,不给她通报吧! 姜昕玥的地位,在王得全的心里,无形中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回了合熙宫的姜昕玥对霜降道:“本宫今日晚膳要吃莲子猪肚汤,你去御膳房通知一声。” 霜降领了命,到时辰便去了,却迟迟不见回来。 秋风萧瑟,合熙宫的后院里,蔬菜瓜果都已经结出了果实,翠绿油亮的,看着就味道不错。 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喜鹊端着炖盅跪在她脚边:“娘娘莫再哭了,没有猪肚汤,咱们还有天麻鸽子汤,一样的很好吃的。” “我是哭猪肚汤吗?” 姜昕玥的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当初不该为了失宠故意挑衅贵妃娘娘,如今害你们跟着我还要挨腊月的打,我太没用了。” “奴婢不疼。” 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声响起,姜昕玥眼泪流得更凶了:“霜降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脸上留疤的。” 宣武帝推开房门…… 第23章 被打 姜昕玥坐在铜镜前,喜鹊和霜降跪在她的脚边,喜鹊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她说的鸽子汤。 而跪在另外一边的霜降,下巴还搁在姜昕玥的手里,被她抬起来,细细打量着脸颊上的红痕。 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渗出了乌色的血珠。 这腊月用什么打的霜降的脸?怎么这般严重?下死手了吗? “皇上!” 没有想到宣武帝会来,姜昕玥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没有盛装,穿着最简单的寝衣,披散着头发,颇有些不修边幅。 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是她披块破布在身上,也能穿出几十万高定礼服的感觉。 看似没有装扮,实则每一根头发丝都经过姜昕玥造型的伪素颜妆,将她的美貌发挥到了极致。 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为她增加了几分破碎感。 姜昕玥和守门的太监都打好了招呼的,只要皇帝来了,就晃几下门口的灯笼。 他们这位皇上,可是个爱听墙角的。 “怎么了这是?” 宣武帝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被欺负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姜昕玥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怕一张嘴就是哭腔,倔强的咬住下唇,豆大的泪珠不停滚落,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霜降低着头,却被宣武帝点名:“你来说。” 霜降看了看姜昕玥,姜昕玥别过头:“皇上问你话,你看本宫做什么?” 有几分要为霜降讨公道的意思。 宣武帝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生气。 就是她自己被罚跪,姜采女在她宫里自杀,她被吓的卧床不起,也没流过一滴眼泪。 霜降被鼓舞,抿了抿嘴唇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今日晚膳时……” 御膳房里今日给各宫准备的,是莲子猪肚汤,上午丽贵妃端给皇帝喝过的。 珍姬娘娘在御膳房自己炖了汤的,但是不多,给皇后娘娘几个送了之后,就只剩一小份了。 三皇子这两日嗓子干痛得厉害,德妃发现后,没让他回皇子所,安排在延庆宫照顾着。 姜昕玥看他可怜巴巴的,把自己那份也送给了德妃宫里。 晚膳听御膳房的人说有猪肚汤,她便让霜降去端来。 偏就凑巧,丽贵妃宫里的腊月也在御膳房,听霜降要在猪肚汤里加当归,出言讽刺珍姬娘娘是等不来皇上,要吃当归自己骗自己。 霜降回了几句嘴,就被腊月给打了。 “奴婢只说咱们主儿是气血不调,太医说当归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其气轻而辛,故又能行血,补中有动,行中有补,为血中之要药。主儿吃当归,不是要隐喻什么……” 她小心翼翼抬头,垂着眼眸不敢直视龙颜,露出自己受伤的脸:“腊月她说奴婢顶撞她,是对贵妃娘娘不敬,赏了奴婢十个耳光。” 若只是打一下,脸也不可能变成这个鬼样子。 “放肆!” 宣武帝震怒之下,一掌拍在圆桌上,巨大的声响吓的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 姜昕玥泪眼婆娑,赶紧抱着宣武帝拍红的手掌吹了吹,而后又气道:“早知皇上要发这么大的火,嫔妾便不让霜降说了,伤了皇上的身子,疼的还是嫔妾。” 霜降惶恐地磕头下去:“奴婢该死。” “朕不是说你们。”宣武帝挥了挥手:“你们带她下去上药,听你们主子的,别让她脸上留疤。” 房里人走了个干净,皇帝才从身后抱住姜昕玥,安慰道:“丽贵妃出身显贵,性子难免骄纵,她身边的宫人也沾染了几分傲气,委屈爱妃了。” 是只字不提要惩罚丽贵妃的人啊! 她宫里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姜昕玥垂眸,她当然知道此时说些善解人意的话,皇帝会更心疼她,但她心情不好,觉得自己前两顿烤肉都喂了狗。 她垂眸不语,默默流泪的模样的确让宣武帝心疼,只得温柔的哄着,姜昕玥嘟着嘴:“贵妃娘娘自是高贵,可她宫里的人竟仗着贵妃娘娘的名义在外行凶,腊月不过一个宫女,也敢自比贵妃娘娘,实在胆大包天。下次她若敢对嫔妾不敬,嫔妾定不饶她。” 先给宣武帝打个预防针,免得下次她打腊月的时候,皇帝还偏帮丽贵妃。 她没法教训高贵的丽贵妃,难道还怕了一个宫女吗? 她才不要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所谓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她有仇,当场就要报。 她宫里的人被打,她就要打回去,想方设法都要打回去。 长信宫里得知皇帝今晚去了合熙宫,腊月心虚的将自己把霜降打了的事说出来:“明知那猪肚汤是娘娘您吩咐御膳房煮给皇上喝的,就她特殊,非要往里头加当归,不是在讽刺娘娘您霸占皇上是什么?奴婢赏她十个耳光都是轻的,就是怕……怕她们跟皇上告状……奴婢连累娘娘了。” 丽贵妃根本就不在意,眼皮懒懒地掀起来,随后吹了吹宫女用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一个奴才,打了就打了,怕什么?难不成皇上会为了珍姬来找本宫的麻烦?” 有了丽贵妃这句话,腊月就放心多了,同时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这后宫只要是她们主子看不顺眼的妃子,她都可以打,反正主子会保她的。 姜昕玥再度被皇上宠幸之后,后宫众人才惊觉,丽贵妃病了的这半个月,除了十五那天皇上去了翊坤宫陪皇后娘娘,再没宠幸过旁的妃子。 丽贵妃的病刚好,皇上就去了合熙宫。 她们哪有资格看珍姬娘娘的笑话啊? 她们才是最大的笑话。 丽贵妃已经许久不来给朱皇后请安了,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打听到腊月的去处。 秋日海棠是丽贵妃最喜欢的花,如今御花园里特意为了贵妃娘娘而栽的垂枝海棠开得正艳,腊月每日都要来采一束回去,哄丽贵妃开心。 姜昕玥搭着喜鹊的手,花盆底走得稳稳当当,扭头对脸上戴着面纱的霜降道:“一会儿你可别怂,本宫让你打你就打,不要犹豫听到没?” 第24章 打狗 “可是,奴婢怕……万一贵妃娘娘知道了,会连累主子你……” “本宫不怕,让她尽管来找好了。” 姜昕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道:“打了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以为你是好欺负的吗?” 她位份虽低,奈何皇帝宠她呀! 恩宠就是最好的免死金牌,否则丽贵妃又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后娘娘? 霜降眼中有挣扎,有泪意,最终在姜昕玥和喜鹊鼓励的眼神下化为坚定。 等到了御花园,姜昕玥朝喜鹊点点头,自己站在柱子后,隐藏了身形。 “这海棠可真好看。” 喜鹊拉着霜降,一路小跑到垂枝海棠的下方,还不等霜降阻止,就已经折了两支下来,喜滋滋道:“明儿咱们就用这花给主儿当鬓边花,鬓边海棠,主儿一定会喜欢的。” “放肆!” 一道怒喝声响起,吓了喜鹊一跳,但回头看见是腊月和长信宫另外一个小宫女,便没有动作。 她太镇静,显得一点也不怕,腊月面色更阴沉道:“看来珍姬娘娘被我们贵妃娘娘教训了一次还没长记性,这垂枝海棠是皇上特意为我们贵妃娘娘种下的,她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嫔妃也敢不经贵妃娘娘同意来采摘这海棠,今日我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学不好这宫里的规矩了。” 她走过去就抬起手,要扇喜鹊的巴掌,却被早已有准备的喜鹊抓住了手腕一推,连连后退,险些摔倒在地。 “同样都是主子们的贴身宫女,腊月姐姐倒是好大的气派,对咱们说打就打,这也是贵妃娘娘给你的特权吗?” 腊月还是第一次被宫女这样顶撞,周围行走的宫女太监,都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自觉丢脸的她气红了脸:“大胆奴才,我这是替贵妃娘娘教训你,你竟敢还手?来人,给我按住她。” “本宫看谁敢?” 一脸怒容的珍姬娘娘从长廊下,脚下生风的走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腊月的脸上,高傲地抬头道:“就算本宫是小小的从六品珍姬,也不是你这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有资格评论的。如此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妃娘娘亲临呢!” 腊月捂着脸瞪着姜昕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睛里的不服和愤慨,心里怕是已经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珍姬娘娘,奴婢就算是狗,也是贵妃娘娘的狗,你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吗?” “噗嗤~” 姜昕玥捂嘴笑起来:“本宫第一次见有人乐意做狗的,打狗是要看主人,但狗主人忘了给畜生牵狗绳,咬了本宫的人,本宫打回去,难道狗主人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你……” “你什么你?” 姜昕玥一脚踹在腊月的膝盖上,痛得她跪了下去:“见了本宫也不下跪行礼,本宫看规矩没学好的应该是你。霜降,给本宫打。” “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在御花园里响起,腊月先是没有反应过来,人都被打傻了。 等反应过来时,十个巴掌都已经打完了,她涨红着脸大叫一声,抓住霜降的手就要反击。 姜昕玥见状,赶紧拉着霜降往后一扯,再抓住腊月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啊”了一声,整个人飞出去,鼻子撞在地上,流出两行鼻血来。 “珍姬娘娘!” “娘娘!” 喜鹊和霜降冲过去,又哭又叫的:“娘娘流鼻血了!腊月,你竟敢打珍姬娘娘?” 姜昕玥将提前准备好的鸽子血抹在鼻子下,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阴沉沉地看了傻眼的腊月一眼,转身就走。 腊月吓坏了,她虽然经常责打宫女太监,但从来没有对主子娘娘动过手的。 别宫的主子因她是丽贵妃的大宫女,对她多有忍让,那些挨了打的宫女太监只能忍气吞声,从不想着讨公道。 怎么到了合熙宫就不一样了呢? 养心殿—— 送走了最后一个议事的大臣,王得全给宣武帝递上一杯热茶:“皇上,合熙宫召太医了。” 宣武帝头也没抬:“珍姬身子不爽利吗?” 王得全斟酌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也说,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皇帝失了耐心,皱眉看向他:“说话。” “唉……” 王得全无奈道:“珍姬娘娘被打了,听说……还见了血。” “什么?” 宣武帝都觉得不可思议:“宫里怎会发生这种事?宫中后妃只有皇后可用刑,皇后与珍姬的关系融洽,不可能责打珍姬,难道是……” “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腊月……” 什么? 荒谬! 放肆! 大胆! 他以为是丽贵妃又罚珍姬了,却原来连个高位妃子都不是,一个低贱宫女,居然敢对他的爱妃动手,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昨天这个腊月刚打了珍姬的宫女,今儿又打珍姬本人,到底是谁在针对珍姬本人? 皇帝心里明镜似的。 除了丽贵妃本人,还有谁能指使得动长信宫的大宫女腊月? “摆驾,去长信宫。” 宣武帝怒气冲冲去长信宫,与丽贵妃大吵一架的事,晚间已经传遍整个后宫。 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在后宫横行霸道了十年之久,欺负各宫奴才的宫中一霸腊月,被敬事房重打了五十大板,屁股都开了花。 听说是因为腊月伤了合熙宫的珍姬娘娘。 宫女太监们无不拍手叫好,对无畏强权的珍姬娘娘好感度暴增,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本宫还怕她不争,没想到她出手就断了丽贵妃一条臂膀,到底是本宫小看她了。” 皇后娘娘心情好,纷纭也跟着笑:“不枉主子您待她那么好,这回有丽贵妃受的了。” 朱皇后似想到了什么,笑容瞬间消失:“可这后宫敢同皇上吵架的,也只她一人,偏皇上也不罚她,珍姬……还差得远了。” 合熙宫—— 姜昕玥小巧笔挺的琼鼻下,塞着一团棉絮,另外一边还挂着一条淡粉色的鼻血。 她半边脸上指印明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撒娇着拉扯着宣武帝的龙袍:“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啦~” 第25章 宠溺 宣武帝坐在圆凳上,转了个方向,不理她。 姜昕玥可怜巴巴的瘪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得样子,跪在地上跟着挪动,两个小拳头垫在下巴处,眨巴着一双委屈的大眼睛。 眼泪汪汪的,很像合熙宫秋千旁养着的那只小白狗。 宣武帝叹了口气,摸着她受伤的脸蛋,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疼吗?” 姜昕玥赶紧摇头,给了点好处,立马就粘上来,乖巧的笑着:“不疼不疼……皇上更疼。” “朕疼什么?” “打在嫔妾身,疼在皇上心嘛!” 她不好意思的抱住皇帝,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用自己的鼻子去蹭皇帝的鼻头:“皇上,嫔妾错了,害得您和贵妃娘娘……” 她脸红红的:“嫔妾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就是……就是想给霜降出出气。” 她并不否认,自己就是故意找到腊月跟前去的。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宣武帝偏开头,严肃的看着她:“给霜降出气的法子有很多,你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腊月只是个宫女,你明明可以直接处置她,却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你蠢不蠢?” 姜昕玥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我要是不伤害自己,不让你心疼,你怎么会重罚丽贵妃的宫女? 跟了不同的主子,宫女和宫女的命,也是不一样的。 “宫里聪明的妃子多了去了,嫔妾有皇上,用不着那么聪明,蠢一点……不是有皇上护着嘛!” “你还觉得挺自豪的是不是?” 姜昕玥撅着嘴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一点吧!” 宣武帝听懂了,她的意思是宫里聪明的妃子那么多,偏她这个被骂蠢的被他护着,她已经很高兴了,高兴到并不介意皇帝骂她蠢。 这番话,若是他对丽贵妃说,丽贵妃定会在心里黯然神伤,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展示自己的聪明,意图扭转她在他心里的形象。 他虽是皇帝,但终究不是神,他也会拿着丽贵妃和珍姬来比较。 就如此而言,他更喜欢珍姬的心性。 纯真中带着一些娇蛮,善良却不懦弱,锋芒却不伤人,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娇憨又可爱,让人根本就生气不起来。 王得全早就得了令,将皇帝御用的除疤药物拿了来,让喜鹊和霜降给珍姬娘娘涂抹上。 宣武帝却将药从喜鹊手里拿过来,一声不吭的,亲自给姜昕玥涂上。 他手指轻弹,怕弄疼了她,还时不时与她对视,涂两下就要吹一下,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宠溺,会让人情不自禁深陷。 还好……被看着的人是姜昕玥。 立志不做恋爱脑,要打怪升级做宠妃,过逍遥自在日子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一枚。 皇帝,过好日子的工具人罢了。 丽贵妃丢了那样大一个脸,第二日去翊坤宫请安,众人都期待着丽贵妃和珍姬……哦不…… 今早皇上下旨,封了珍姬为庶五品的珍芳仪,又是连跳一级,如姜昕玥所愿,没有成为正六品的“珍贵鸡”。 互扯头花? 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丽贵妃看不顺眼的妃子,多得是人替她出手教训。 合熙宫里养了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只两个巴掌那般大,是内务府送给珍芳仪娘娘的迁宫贺礼。 平日里姜昕玥都交给底下的宫人养着,有兴致时才抱在手里逗一逗。 小奶狗很亲人,特别是亲自己的主人,因着十分可爱,喜鹊给它取名小爱姜。 往日从翊坤宫请安回来,小爱姜都是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姜昕玥的。 “爱姜呢?爱姜怎么没出来?” 江川急急忙忙从合熙宫里冲出来,才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回来了,忙跪下磕头:“主子饶命,小爱姜不知被谁用吃食引出去了,奴才们正找着。” 他呈上刚在门口捡的一截肉骨头,被啃过,是小爱姜吃的。 姜昕玥扫了那骨头一眼:“爱姜那么小,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你们四处找找,附近各宫都去问问。” 光顾着保护人去了,忘了家里的小奶狗也有危险。 她咬着唇,有些自责。 小爱姜虽然亲人,但胆子极小,轻易不肯踏出合熙宫一步的。 若是有人将它哄了出去,那一定是合熙宫里出了吃里扒外的奴才,小爱姜根信任合熙宫的宫人。 延庆宫——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皇宫上空,德妃皱了皱眉,捂住三皇子的耳朵:“怎么回事?那位又作什么妖?” 大宫女谨言匆匆从外进来:“娘娘,苏婕妤寝殿的门口,被人悬挂了一只打死的狗,苏婕妤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她看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恐怖极了。 “狗?” 德妃立刻就想到合熙宫那只小奶狗,三皇子和二公主都很喜欢的小爱姜:“这宫里都有谁养狗?” 谨言想了想:“养猫的倒是不少,养狗的……好像只有珍芳仪一人。” 德妃按了按眉心:“珍芳仪这是又惹着谁了?这么残忍的法子……唉……去合熙宫一趟,告诉珍芳仪……” 三皇子说珍芳仪娘娘很喜欢小爱姜,这下可有得她伤心了。 姜昕玥还没有来延庆宫,宣武帝和朱皇后就先来了。 原是苏婕妤醒后哭闹不止,非说是姜昕玥要害她,让宫女去请了皇后娘娘来主持公道。 正好皇帝就在翊坤宫用膳,听闻合熙宫的小奶狗死状凄惨,挂在了苏婕妤的房门上,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皇后还在呢! 苏婕妤就往皇帝怀里扑:“皇上,嫔妾到底哪里得罪了珍芳仪?自打嫔妾承宠以来,她处处针对嫔妾,现在还弄这一出,嫔妾真的吓坏了呜呜呜……” 朱皇后看不上她的做作姿态,冷声道:“苏婕妤口口声声职责珍芳仪,可是亲眼看见她把小爱姜挂在你的门头了?” 苏婕妤吸了吸鼻子,从皇帝怀里抬头,又摇了摇头:“除了她,还有谁如此痛恨嫔妾?” “谁痛恨你?” 姜昕玥匆匆赶来就听见了她的控诉,撸着袖子,愤怒的蹲了蹲身:“嫔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26章 葬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给帝后二人请升天。 毕竟珍芳仪的脸色实在难看。 皇帝叫起后,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皇帝,将苏婕妤从皇帝怀里抓出来:“你说清楚,谁痛恨你了?我与你虽然同日入宫,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你,入宫之后除了那日蒋昭仪娘娘怪你挡路打了你,我经过之时与你近距离说了几句话,何时还与你有过交集?我至于虐杀了我的爱宠来恐吓你?” 就连每日去翊坤宫请安,她也都是和德妃、良妃在一起的,从未与苏婕妤同行过。 她怎么就得罪她了,以至于对方说出“痛恨”二字来。 苏婕妤眼神频频向皇帝求救,但皇帝只顾着看像一只愤怒小鸟的珍芳仪,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赏给她。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芳仪娘娘若是不记恨嫔妾在你迁宫之日承宠,为何那日邀请德妃娘娘去吃烤肉,却忽略与德妃娘娘同处一宫的嫔妾?那日蒋昭仪打嫔妾,你又为何袖手旁观,不救嫔妾?” 姜昕玥都气笑了,原来世上真的有苏婕妤这样的人。 好像她就是世界的中心,谁都要围着他转,不帮她就是恨她,不和她玩就是恨她,不如她的意就是嫉妒痛恨她。 这不纯纯有病吗? 不仅她气笑了,连皇后都不可思议:“你就仅凭着自己的臆想,就这样恶意揣测珍芳仪,半点实际的证据也没有就攀咬比你高位的妃嫔,你可知是违反了宫规,要被打板子的?” 苏婕妤愣了愣,目光有些闪躲:“嫔妾……嫔妾只是合理的猜想,并非有意要指认珍芳仪娘娘,还请皇后娘娘看在嫔妾受了惊吓的份上,不要与嫔妾计较。” 你看,说她蠢,她还知道趋利避害。 小爱姜的遗体已经被白布蒙了起来,姜昕玥伸手想揭开看看,却被宣武帝阻止:“不要看。” 合熙宫上下都很喜欢小爱姜,若是看到它被挖眼剖心的惨状,免不得又要伤心难过。 姜昕玥看了皇帝一眼,挣脱开他的手,将白布缓缓拉下。 “啊!” 喜鹊看到小爱姜满身皮毛都被鲜血染红,从胸膛到肚子都被人切开,里面的内脏都掉在外头,吓得捂嘴尖叫起来。 她御前失仪,跪在地上:“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宣武帝没在意,只觉得情有可原。 合熙宫里的宫人都把小爱姜当孩子养的,才会养出它那样亲人的性格来。 突然看见自己的“孩子”死状凄惨,是个人也接受不了,珍芳仪和她的宫女们,已经都很克制了。 “朕说了,不要看。” 酸涩的眼睛上突然出现一只大手,遮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熟悉的龙涎香从后背笼罩住了姜昕玥,她心下气愤,居然有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一只小狗。 果然是无能之人只能把对她的怨恨,全都撒在更弱小的生命上。 这么恶心的人,就该找出来给小狗抵命。 长长的睫毛扫在宣武帝的手心,有温热的液体好像在她眼眶中流转,热意喷洒于掌心,烫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紧。 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他转过姜昕玥的身子,在众人都没看清她通红的眼眶时,一把将人揽在腋下,用披风罩着往外走:“王得全,把小爱姜带回合熙宫安葬。” 在门口,三皇子将手里的饴糖塞给姜昕玥:“姜娘娘,你别难过,等晏儿病好了,就和大姐姐、二姐姐一道去看你。” 姜昕玥揉了揉他的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言不发的被皇帝带走了。 皇帝都走了,朱皇后也没兴趣留下,在纷纭的搀扶下坐上轿辇离开。 苏婕妤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明明她才是这件事情里受到惊吓最大的人,皇上却只顾着珍芳仪,皇后娘娘查也不查,就说她攀咬珍芳仪……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为什么都不相信她? 悲戚的哭声细细密密响起来,德妃摇了摇头,吩咐宫人:“去把苏婕妤门口的血迹清理干净,再让太医来给她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宣武帝说了要安葬小爱姜,王得全不敢怠慢,内务府临时赶制出来的小棺材像模像样的装着白布包裹的小狗尸体。 长信宫—— 丽贵妃衣衫单薄,额头上戴着抹额,一副病弱的样子,歪躺在贵妃榻上:“你是说,有人杀了珍芳仪的狗,挂在了苏婕妤门口,现在皇上要给珍芳仪的狗举行葬礼,还要各宫都去吊唁?” 腊月挨了五十大板,还在房里歇着,不过就算她康复了,也不可能再到丽贵妃近前伺候了。 皇帝厌恶了的人,丽贵妃若还得用,那就是明摆着打皇帝的脸,就算皇帝再宠爱她,她也不敢明晃晃和皇帝对着干。 如今长信宫的大宫女,是由二等宫女提上来的春禾。 她低眉顺目的躬着身子:“是,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良妃娘娘、蒋昭仪、婉贵仪、金充仪和荣嫔、荣贵嫔以及各宫的小主们都去了。” 皇帝发话,谁敢不从呢? 丽贵妃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皇上也跟任由着她胡闹,要是太后娘娘执掌宫馈,岂会是这番光景,为了一只狗如此兴师动众,说到底还是皇后无能。” 她还在与皇上置气,皇上都没来哄她,还与珍芳仪打得火热,难道还要她先低头吗? 如此,以后她不是低珍芳仪一头了。 她才不愿。 “娘娘无需动怒,奴婢已经替您回了,皇后娘娘还说让您好好养着身子,就不必去了。” “做得好。” 丽贵妃揉了揉太阳穴,春禾马上会意,上前给她揉按起来。 合熙宫自打开了宫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莺莺燕燕的美人们站满了院子,环肥燕瘦,穿红戴绿,极力让宣武帝注意到她们的美丽。 可正是她们富贵装扮,更显得姜昕玥一袭绣着昙花的雪白的旗装清丽脱俗,婉约秀丽。 配合着那一张脆弱娇美的脸,更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即视感。 姜昕玥美目流转,看了一圈,眼神越发楚楚可怜起来。 第27章 被贬 在她的地盘还想用美貌来打败她? 对不起,她这张脸一出来,满宫嫔妃都要跪下叫爸爸。 在用美貌杀人这件事上,她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 果然,姜昕玥一出现,宣武帝的眼神就粘在了她身上,眼中的惊艳怎么都掩盖不住。 众人不禁感叹起来:皇上,他真的只是把珍芳仪当成了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吗? 德妃、良妃、荣嫔和荣贵嫔等人和丽贵妃入宫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见过丽贵妃年轻时的容颜的。 说实话,她们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珍芳仪没有丽贵妃好看。 这少女才十五岁,已经有了丽贵妃双十年华时的鼎盛美貌,若是再给她五年时间,何愁不比那时的丽贵妃更加美艳无双? 显然,她的容貌是在丽贵妃之上的,只是如今年岁还小,五官没有完全长开,大家才会觉得她是丽贵妃的替身。 待来日,且看着,她的荣宠,更在丽贵妃之上。 有皇帝在,蒋昭仪等人再不满,也不敢当面发泄出来,只暗地里翻白眼就是了。 姜昕玥让喜鹊将合熙宫伺候得太监和宫女都叫了来,站成一排,面对着小爱姜的尸体:“说吧!是谁今儿趁着主子去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用肉骨头把小爱姜引出宫了?” 现场一片寂静…… 霜降冷着一张脸:“非要我御膳房查,是谁领了肉骨头吗?” 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的主子,甚至连帝后二人都在场,被盯着的几个奴才,没犯事儿的都双腿都打起了摆子,更不用提那犯了事儿的。 “噗通——” 一个做粗实杂洒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在地上猛地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是……是奴才……是奴才喂小爱姜吃了肉骨头,但是奴才绝对没有害小爱姜,还请主子明鉴啊!” “爱姜的吃食一向都是我和霜降负责的,你为什么要喂它?而且那根骨头是在门外被发现的,你还敢狡辩?是谁指使你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这儿,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想好了再说。” 为了一只狗,诛人九族? 皇帝挑眉看了一眼姜昕玥,姜昕玥心虚地移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诈一诈那太监怎么了? 小太监看起来也不像经常做坏事的老手,否则也不会把肉骨头这么重要的物证留在合熙宫门口了。 秋冷之时,他背后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背上,寒风一吹,刺骨冷冽。 小太监几欲昏死,但平日里极和善的珍芳仪,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红着眼,颤抖着手指指向……蒋昭仪。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一脸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蒋昭仪,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怒不可遏道:“珍芳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昕玥没理她,继续盯着小太监:“没听见昭仪娘娘问话吗?你指着她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闭了闭眼,身子瑟缩着:“是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威胁奴才,让奴才把小爱姜引出来的,奴才真的不知道昭仪娘娘会杀了小爱姜。” 背地里做这些事,不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都要鄙夷她的心狠手辣的。 那只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狗而已,至于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吗? 心理得多阴暗变态啊? “你胡说!” 蒋昭仪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我……本宫没有杀它。”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让他把狗引出去了?” “是我,但是我……” 蒋昭仪在极为愤怒的情绪下,一时嘴快的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但很快又为自己澄清,跪倒在宣武帝脚边:“但是皇上,臣妾只是想让这狗消失一段时间,让珍芳仪着急,臣妾真的没有杀它。” “可就是它消失的这段时间,它死了,不管是不是昭仪娘娘杀死的它,它都因你而死了。” 姜昕玥话音刚落,良妃就接茬了:“这话说得不错,总不能因为你一句你没杀它就推卸责任吧?你不把它骗出来,它好好的待在合熙宫,会死吗?” 宣武帝扯回自己的龙袍,一脚将蒋昭仪踹倒在地:“蒋昭仪心肠歹毒,不堪为妃位,将她贬为庶五品顺仪,迁居洗荷殿,禁足三月。” 一下子就从正三品的昭仪娘娘,成了庶五品的蒋顺仪,这下可跟姜昕玥的珍芳仪平级了。 不对! 姜昕玥还有“珍”字的封号,蒋顺仪可没有,严格说起来,还没姜昕玥尊贵。 “我记得洗荷殿是珍芳仪以前住的地方,那里面不是死过人吗?” “谁说不是呢?这皇上要为珍芳仪出气,有的是法子。” 就因为一只狗,十年努力一朝化为乌有。 只要有珍芳仪得宠的一日,蒋顺仪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可真是得不偿失。 今日皇帝翻了德妃的牌子,合熙宫又恢复了平静。 喜鹊心里堵得慌:“到底是人命金贵,咱们爱姜那样惨,蒋顺仪却只降了位份,真是不公平。” “已经不错了。” 姜昕玥冷笑一声:“这后宫里,没有什么是比位份更重要的,贬了蒋顺仪的位,就等于要了她半条命了。” “真的是蒋顺仪杀了小爱姜吗?” 霜降给自家主子斟满了一杯茶:“奴婢瞧着她的样子,好像真被人冤枉似的。” 姜昕玥相信不是她杀了爱姜。 应该是她把爱姜带到了偏僻处,不想让她们找到,寻思着狗都会认路,而且宫人们发现了,也会送回合熙宫去,所以就丢了爱姜没管它了。 却没想到被别人钻了空子,设计陷害了一把。 可她就是恶意把爱姜带走才导致爱姜被人残忍杀死,皇帝罚她罚得不亏。 杀死爱姜的另有其人,但姜昕玥不打算告诉喜鹊和霜降,免得她们又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做了坏事的人嫁祸成功,她就不可能只做一次坏事,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第28章 贵妃落水 十一月,银杏树叶铺满了整条宫道,宫里的妃子们也开始穿起薄薄的夹袄来了。 转眼,姜昕玥入宫都半年了。 宣武帝说要给她一个孩子,可她一个月前都过十六岁生辰了,肚子也不见有动静。 为此,皇帝还专门找了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太医来给她看了。 太医只说珍芳仪幼时似乎受过寒,导致体内有寒症,月事不调,需要吃药调理身子,否则很难有孕。 还有这回事? 那太好了! 姜昕玥窃喜,终于不用每次房事之后,偷偷的起身去出恭了。 天气冷了,半夜出来真的挺煎熬的。 迎着宣武帝疼惜的眼神,姜昕玥笑着窝进他怀里安慰:“皇上,没事的,没有孩子,嫔妾还能和您二人世界呢!况且太医说了,只要嫔妾配合吃药,过个一年半载,嫔妾定能怀上的。” 明明自己都难过的要命,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珍芳仪真是懂事得令他心疼。 “皇上……皇上……” 正当他想好好亲热一番时,王得全那个没眼力见的突然闯进来:“皇上,贵妃娘娘落水了,怕是……怕是不好了。” “轰——” 宣武帝面色大变,抱着姜昕玥的手突然无力松开,她险些摔倒在地。 还不等她站稳,宣武帝已经大步朝外走去,步履都有些凌乱了:“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落水?现在怎么样了?太医院的人呢?让他们全部滚来长信宫。” “主子,你……没事吧?” 姜昕玥脸色难看,狗皇帝害她差点摔一个屁股蹲。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没事,皇后娘娘那里应该得了消息了,咱们也快点过去,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江川也急急跟上:“打听到了,说是贵妃娘娘身子好了些,蒋顺仪便约了她到洗荷殿坐坐,结果经过荷花池的时候,给贵妃娘娘抬轿辇的太监不小心撞到了栏杆,那栏杆竟然断裂了,贵妃娘娘摔下去的时候还磕着头了,流了好多血,宫人们都吓坏了。” 洗荷殿……荷花池……蒋顺仪…… 姜昕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平静了许久的舒服日子又将迎来变故。 毕竟这三个因素好像都跟她有关。 她出门前嘱咐喜鹊:“去本宫的拢箱里多拿点银子藏在身上。” 喜鹊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实在不放心,姜昕玥还往自己身上藏了不少,总归不会有奴才敢搜她的身。 长信宫里一片死寂—— 太医给丽贵妃止住血后,对宣武帝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溺水伤了肺,头又撞在了荷花池的石地上,失血过多,今夜一定要好好看着,若是发热,要及时用药处理,否则会危及性命。只要熬过今晚,贵妃娘娘就能脱离危险,小心静养便可。” “让太医院的人轮番值守在长信宫,有任何情况,朕就在这里,随时向朕汇报。” 朱皇后凤眸微眯,看着跪在地上的蒋顺仪,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丽贵妃怎么会摔进荷花池里?” 蒋顺仪哭着摇头:“嫔妾才搬去洗荷殿不久,还不曾去过荷花池,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荷花池的栏杆会无故断裂。” 这话有很强的暗示性,众人都看向站在皇后身旁的珍芳仪。 皇帝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姜昕玥就知道自己的预感马上就要成真了。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坦坦荡荡的迎着宣武帝的目光,一脸的倔强不屈。 她不解释,皇帝咬了咬后槽牙:“给朕查。” 一国之君下令彻查,悬镜司的内官莫敢不从,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查到了合熙宫内的喜鹊床底下有一把锯子。 锯齿的大小,正好对得上荷花池被锯断的栏杆。 有内务府的太监作证,七月五日当天,洗荷殿的小宫女去内务府领了一把锯子,正正好记录在册的。 至于是洗荷殿哪个小宫女,由于时间过去太久,珍芳仪迁宫后人员又有了变动,已经找不到那小宫女的人了。 宣武帝回忆了片刻,发现七月五日那天,正是自己在荷花池与姜昕玥相遇的那天。 蒋顺仪声泪俱下道:“嫔妾听闻珍芳仪之所以得皇上宠爱,是七月五日那天掉进了荷花池里,碰巧被皇上救了,哪就有这么巧呢?这锯断荷花池的栏杆一事,或许是当日珍芳仪为了承宠而给皇上准备的。后来珍芳仪如了心意,就忘了将锯断的栏杆修复,才导致了贵妃娘娘今日遭此大难。皇上,您要为贵妃娘娘做主啊!” 嫔妃用手段争宠本不是大事,但因此害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那就是杀头的大罪了。 朱皇后想要为姜昕玥分辨几句,却被她阻止,摇了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我没有做过,就是做了,也不会蠢到将罪证从洗荷殿带到合熙宫,留在洗荷殿,今日不就成了蒋顺仪谋害贵妃娘娘的铁证吗?” 她一针见血的指出蒋顺仪话里的漏洞,多余的也不再说。 但内务府那小太监一口咬定就是姜昕玥宫里的人拿了锯齿,分说不清。 这时,丽贵妃身边的夏禾突然跪下来,口口声声地质问:“珍芳仪娘娘,宫里人都说您是贵妃娘娘的替身,难道您不怀恨在心吗?您就不想取而代之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面前,这丫头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对丽贵妃忠心,也不怕皇上动怒。 可她说的,却是事实。 “这话本宫不知该如何回你,本宫也从未听皇上说过,把本宫当成贵妃娘娘替身的话,所以,你该帮本宫问一问皇上,嫔妾……是丽贵妃的替身吗?” 姜昕玥立于殿中,一袭杏色的旗装,上绣了点点桂花,夹绒的款式,外罩了件无袖的皮毛搭子,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无端透露出几分甜美可爱来。 丽贵妃一直以来都是明艳动人,颜色浓丽的,没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她若知道自己是因为容貌酷似丽贵妃而得宠,绝不会是这样的打扮。 应当模仿丽贵妃才是。 “啪!” 夏禾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是皇帝动的手。 第29章 落难 他瞪着那双威严的眼睛:“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就敢在朕面前放肆,王得全,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珍芳仪就是珍芳仪,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皇上包庇珍芳仪,将贵妃娘置于何地?难道贵妃娘娘就白白受难了吗?” 蒋顺仪在地上磕头,嗑得额头都流血了:“嫔妾请皇上重罚珍芳仪,否则这满宫的妃子,难道都可以学她邀宠的手段吗?” “请皇上重罚珍芳仪!” 蒋顺仪身后,跪倒了一片丽贵妃的人。 朱皇后这边,反倒显得势单力薄了。 这也让她这个中宫皇后,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丽贵妃的威胁。 愚蠢! 在此之前,姜昕玥都不相信,丽贵妃会为了对付她,以身犯险,兵行险招。 可看着蒋顺仪、婉贵仪、金充仪等丽贵妃一派的妃子,人全都整齐划一的跪下,义愤填膺的要求皇帝处罚她,她心里就有数了。 丽贵妃没事,有事的是她,这就是针对她故意设下的局。 可笑! 难道她们以为,皇帝会喜欢一群逼迫自己的嫔妃吗? 丽贵妃这是牺牲她们所有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一时落难,也未必就都是坏事。 宣武帝看着姜昕玥的眼神很复杂,姜昕玥也回望着他,眼中飞快蓄满泪水,对着皇帝露出浅浅的笑容的同时,又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在说着不想让皇帝为难,在说着,让他顺了蒋顺仪等人的心思,重重惩处她。 “王得全……” 宣武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直视那双盛满了情意的眼睛,也从来没觉得,下旨处罚一个妃子,是这么难开口的一件事。 “珍芳仪德行有亏,即日起贬为贵人,迁入冷宫。” 这惩罚,就是蒋顺仪也没想到,贬为贵人去了冷宫,还算什么贵人? 死人还差不多。 瞧着,皇上对贵妃娘娘才是用情至深,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皇上。” 朱皇后觉着这惩罚实在过重,还想再劝,皇帝却挥了挥手:“都退下,有朕陪着贵妃就够了。” 谁能想到前不久皇帝才为了珍芳仪的一只狗,贬了蒋昭仪为顺仪,这会儿就为了丽贵妃,贬了珍芳仪为贵人,而且还要打入冷宫。 这宫里的局势还真是瞬息万变,没个准头。 谁又能说得好这珍……贵人什么时候又突然被皇上宠幸,重回众人的视线呢? 毕竟这位曾经也被皇上厌弃,又凭着本事被宠幸复起了的。 且不说那以后,就是现在,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也没见过哪个妃子被打入冷宫后,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来相送的。 三皇子更是抱着珍贵人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可见是真心实意舍不得她。 大公主也红了眼:“珍娘娘,你在里头要好好保重自己,我……我一定会找机会跟父皇说,让他放你出来。” 姜昕玥摇摇头:“公主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你不必想办法救我,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若是实在想帮珍娘娘,就多带弟弟妹妹去合熙宫,帮珍娘娘照顾一下里头的瓜果蔬菜,摘了吃也是好的,便不枉我种了一场。” 她哪里是要大公主照顾那些蔬菜? 是想让几个皇子公主常去合熙宫,免得留在冷宫外的合熙宫宫人被其他人欺负。 二公主立马表态:“珍娘娘,你放心,我一定经常去合熙宫。” “我也是我也是……” 朱皇后叹了一口气:“珍贵人不要怪皇上,丽贵妃尚在危险关头,他才会如此罚你,等丽贵妃醒了,皇上肯定会放你出去的。” 良妃和德妃也附和着,只说合熙宫的宫人都还留着,没有遣散,想来皇帝也是有心要放她出来的。 姜昕玥心道:只怕没有这么快。 但还是承了她们的情,盈盈下拜道:“嫔妾入宫半年,多谢皇后娘娘与二位姐姐多有照拂,待嫔妾出了这冷宫,定会报答。” 画个大饼在这里,朱皇后才会竭尽全力的想办法,不让皇帝忘记她。 美貌摆在这里了,朱皇后想再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妃子来分薄丽贵妃的宠爱,那也是不能的。 这世间美人常有,绝世美人却不多见,她和丽贵妃都属于第二种。 “你们给本宫好好照顾珍贵人,若是让她有任何闪失,本宫唯你们是问。” 宫殿里袅袅香烟缭绕,铜镜前的朱皇后卸下妆容,露出一张年轻了几岁的素颜来。 纷纭和几个宫女用头油保养着她的长发:“娘娘,今儿珍贵人在冷宫门口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朱皇后翘了翘嘴角:“是在告诉本宫,她是懂得投桃报李之人,只要本宫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提起她来,她就有办法复宠。只待她出来,丽贵妃与她就是死敌了,她会帮本宫除了丽贵妃。” 纷纭吃惊道:“她有这个本事?” “那你再想想,她今日被皇上打入冷宫,可有半分惊慌失措?” 纷纭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可再不敢小瞧她了。” 朱皇后眼中有思虑的光芒在闪动:“焉知她又是不是第二个丽贵妃?” 她不想斗倒了丽贵妃,又来一个比丽贵妃还难对付的珍贵妃。 但…… 珍贵人与丽贵妃,到底是不同的,珍贵人还小,善恶分明,喜恶也很分明。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被她喜欢的就是好人,讨厌她的就是坏人。 有点小心机,都用在自己的敌人身上了。 于她、于良妃、于德妃,她是半点都不设防的。 “那娘娘还要帮她吗?” “帮帮她又何妨?” 朱皇后意味深长道:“只是旁敲侧击的提几句而已,皇上心中无她,本宫说再多也没用。皇上心中有她,本宫不说,他未必就不心心念念。世上男子皆如此,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本宫只做个顺水人情,就能让机会人感恩戴泽,何乐而不为?” 丽贵妃也是昏了头了,她越是这样打击珍贵人,皇上越会觉得他与珍贵人之间的爱情困难重重。 男人都爱挑战困难,更何况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第30章 冷宫 “咳咳咳……” 喜鹊推开太监给分配的房间,推门就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冷宫的守门太监谄媚的提着水桶过来:“哎哟~喜鹊姑娘你后退些,这些粗活哪能您来动手?奴才小轩子这就打扫干净。” 姜昕玥后退了两步,免得灰尘弄脏了自己的衣裳,若无意外,身上这套衣服,她要穿很久的。 从袖子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喜鹊朝他甜甜一笑:“轩公公言重了,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劳你受累了,咱们快些打扫干净,让主子住进去吧!” 小轩子愣愣地接过赏银,在姜昕玥温和的笑容中,和喜鹊一起去打扫房间了。 说实在的,他就是见珍贵人在主子娘娘们面前得脸,想来卖个好,得些好处。 预想中被贬入冷宫的娘娘们,初进来时都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主儿。 对他不是打就是骂,或者言语侮辱骂他是狗奴才,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最后那些娘娘们,疯的疯,死的死,跪在他脚边求他去找皇上。 人之百态,他也算见过百种了。 可从来没有哪位主子娘娘,像珍贵人这般平和、温柔、待人如春风的。 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十分有礼,没有因为他是冷宫的太监而对他冷眼相看。 现在他有点理解,为什么皇后娘娘她们都要来为珍贵人送行了。 这样的性格,谁会不喜欢? 说是打扫,其实也就是擦擦灰,扫扫地而已。 冷宫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再无其他了。 光秃秃的床板上,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小轩子局促的笑了笑:“贵人主子,这……内务府很少往冷宫送份例来,一年也没个两三次……” 也就是说,冷宫的份例都被内务府中饱私囊了。 姜昕玥坐在凳子上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小轩子公公再跑一趟内务府,我让喜鹊写张单子给你,你去把我要的东西都要来。对了,有纸笔吗?” “有有有……” 小轩子不信内务府会给,但又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那他也算为珍贵人办过事了。 长信宫—— 丽贵妃傍晚时果然发起了高烧,皇帝亲手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直照料到了入夜时分,丽贵妃总算好了些。 一整天,宣武帝都没有用膳。 夏禾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皇上已经把珍贵人打入冷宫,她一点都不怨恨皇帝,反而忍不住劝道:“贵妃娘娘若是知道皇上如此忧心她的身体,一定会早早醒来的,也请皇上保重自己的龙体,免得娘娘知道了伤心啊!” 宣武帝起身,一阵晕眩,幸好王得全扶住了他,夏禾吓了一跳,就差上手去扶了,半路又缩了回来。 九五至尊的皇帝一脸疲态:“朕先回承乾宫用膳,晚些再过来,你们照顾好贵妃娘娘,太医们都在外头候着,有任何情况,都可以去找朕。” 夏禾点头:“奴婢恭送皇上。” 出了长信宫,宣武帝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步履飞快:“珍芳……珍贵人去冷宫了吗?” 王得全要小跑才跟得上皇帝的步伐:“回皇上,下午就去了。” 皇帝脚步微滞,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安静。 王得全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揣测帝王心思道:“珍贵人出自书香世家,恐怕打小没有吃过这等苦,冷宫破败,奴才是不是要去内务府打点一番?” 实际上皇上早就调查过珍贵人了,虽说是书香门第,但整体人却是妾室生的女儿,而且生母曾经是汝阳侯府红极一时的舞姬,出身说得上低贱。 珍贵人自小不受鸿胪少卿重视,嫡母更是将她的生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没少搓磨她们母女二人。 这种被虐待的生活,直到珍贵人十一岁时,展露出异于常人的美貌才得到改善。 鸿胪少卿送她进宫来,是让她给姜羽彤铺路争宠的。 “随你的便。” 皇帝如是回道,王得全便知皇帝心里还是在乎珍贵人的。 就是不知道鸿胪寺少卿大人有没有后悔,当初他当成跳板拿来利用的庶女入了帝心,而被委以重任的嫡女,早就化成了森森白骨,大好的年华埋葬在了这深宫里。 小轩子回冷宫的时候,人都傻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指使得动内务府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公们。 他们称得上客气的把珍贵人需要的东西,全都搬来了冷宫。 拔步床、青纱帐、梳妆台、红萝炭、梨花橱、屏风、浴桶以及生活所需用品等,一应俱全。 清冷冷、简陋的房间,瞬间就被满满当当的物品填满,有了几分女子闺房的样子。 小轩子对姜昕玥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蒙蒙亮时,丽贵妃从昏迷中茫然醒来,睁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头打盹地宣武帝。 “皇……咳咳……” 她才吐出一个字,嘶哑的喉咙就说不出话来,她重重咳了两下,喉咙里被堵着的感觉才消失。 宣武帝瞬间惊醒:“爱妃醒了?” 丽贵妃闭了闭眼睛,在皇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帝吩咐青禾端来温热的养身粥:“爱妃落水昏迷,吓坏朕了。” 丽贵妃这才想起来似的,抱住皇帝的腰身,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臣妾……臣妾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傻瓜,怎么会呢?” 宣武帝拍了拍她的背:“朕不会让爱妃有事的。” 他接过夏禾手里的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冷了才喂给丽贵妃:“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颗米未进,快把这粥喝了。” 放眼整个后宫,能让皇帝守一个晚上,又亲自喂粥的妃子,只有贵妃娘娘一个。 那珍芳仪……哦不……那珍贵人再得宠,也不如贵妃娘娘一根手指头金贵的。 洗荷殿里,蒋顺仪发出一声畅快的笑:“明日咱们去冷宫看望一下珍贵人吧!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不能叫她寒了心不是?” 她还不知道,姜昕玥就算到了冷宫,也没亏待自己。 第31章 探望 洗荷殿的宫人虽被遣散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留下来了,都是伺候过姜昕玥的。 珍贵人待人和善,从不给宫人们立过分严肃的规矩,和奴才们也能说笑到一处去,是个极好的主子。 倒是这个蒋顺仪,眼睛长在头顶,不把奴才当人看。 特别是对洗荷殿的旧人,搓磨得厉害。 有几个和内务府有点关系的宫女太监互相看了看,都没把珍贵人今日去内务府要东西,并且要到了的事告诉蒋顺仪。 他们也想看看,明天蒋顺仪被打脸之后,黑脸的样子有多滑稽。 宣武帝给丽贵妃喂了粥后,嘱咐她好好休息。 承乾宫那边已经堆积了很多奏折,他也要赶紧去处理了。 毕竟是昏迷刚醒来,皇帝也不愿在这里,还要累得丽贵妃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 “娘娘……” 送走了宣武帝,夏禾快步走回丽贵妃床前,报告着她们的胜利:“皇上把珍芳仪贬为珍贵人打入冷宫了。” 丽贵妃起身,走到铜镜前,只觉得额头上缠绕了一圈的棉布十分碍眼,抬手就扯了下来。 额头上的伤口,一点都不严重,只是破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已,用药敷了两日,都快愈合了。 周围的红肿看着吓人,其实不过皮外伤而已。 “娘娘!” 夏禾吓得不行,赶紧又将她的额头包好,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宫人在附近才道:“娘娘,徐太医说了,他做的那个假伤口,按照一般人愈合的速度,您这一个月都不能去了这绢帛,否则被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了。” 原来她额头上那可怕的伤口是假的。 丽贵妃气闷地捧着额头:“为了除了那个贱人,害得本宫伤了脸,本宫绝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言语间很是愤慨,夏禾都能想象得到,将来珍贵人在冷宫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日子“难过”的姜昕玥躺在贵妃椅上,坐在冷宫的葡萄架下晒太阳。 听小轩子说,这葡萄架很早就在这儿了,夏天的时候还结过葡萄,附近的宫女太监都知道这里的葡萄甜,常在夏日来采摘。 姜昕玥感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应该再早一点被打入冷宫的,这样她也可以吃新鲜采摘的葡萄了。 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给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得皇帝喜欢,如果进了冷宫,怕是再难出去。 想到这里,没吃到葡萄好像也不是那么遗憾了。 秋日的暖阳晒着十分舒服,喜鹊还给她捏着肩膀,浑身懒洋洋的,都要睡着了。 “蒋顺仪娘娘,没有皇后娘娘的手令,您不能进去。” 蒋顺仪来了?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来看自己的笑话啊! 小轩子是拦不住蒋顺仪的,姜昕玥闭着眼睛,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她若有所感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令人讨厌的脸。 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从贵妃椅上起身,没骨头似的,很敷衍的蹲了蹲身子:“给蒋顺仪娘娘请安。” 说完,她又坐了下去。 蒋顺仪的贴身宫女木檀瞪大了眼睛:“放肆!你一个小小的贵人,我们主子没叫你起身,你怎敢自己起来?” 姜昕玥懒懒抬眼,一脸的不屑:“我还是贵人呢!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见着我,给我行礼了吗?” 木檀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姜昕玥又轻笑一声:“你一根手指头指着我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三根手指头指着自己。蒋顺仪想来嫔妾这里耍威风就直说,何需找这么多理由?” 偌大的冷宫,姜昕玥占了最好的,朝阳的那间,房门大开,蒋顺仪还能看到里头一角的摆设。 竟是比自己宫里也不差什么了。 蒋顺仪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昕玥:“看来珍贵人在冷宫中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忧心了。” 她对身后小宫女扬了扬手:“怕妹妹在这里吃不到爱吃的马蹄糕,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妹妹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什么原来的味道,现在的味道? 一个糕点本就只有一个味道,蒋顺仪不过就是借着糕点又来戳她的心来了。 暗讽她现在不如往日尊贵,落魄了,遭难了,就连御膳房对她都不用心了,糕点味道自然就不如她当珍芳仪时精细了。 无缘无故跑来冷宫给她送糕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怎么?妹妹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不尝尝看吗?” 她身后还有两个太监,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好像她不吃,就会抓着她的脑袋强行塞她嘴里。 那可不美。 亲眼看着姜昕玥吃下糕点,蒋顺仪才露出一抹坏笑,貌似心情不错的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冷宫。 喜鹊瞧着那马蹄糕似乎很好吃的样子,便向自家主子道:“主儿,奴婢可以吃一块吗?” “啪!” 伸过去的手挨了一记巴掌,喜鹊瞪圆了眼睛眨了眨:“主儿?” 姜昕玥将那碟子糕点倒扣在小桌上,闭了闭眼睛。 这后宫,想要她命的人可真是多啊! 一口鲜血从她她嘴角溢出来,喜鹊吓得尖叫出声:“主儿!主儿!轩公公,去找太医,去找太医来!” 腹中剧痛让姜昕玥额头冒出汗珠,她用力抓住喜鹊的手:“不……不去太医院,去……去翊坤宫找皇后娘娘,快去!” 她推了喜鹊一把,苦着脸,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主子是知道糕点中有毒,才不让她吃的。 喜鹊流着泪,转身就跑出了冷宫,小轩子没有拦她,而是用姜昕玥自己的帕子接住吐出来的血,再将帕子塞进她手里,望着一会儿不管来的是谁,见了珍主子这般,能多怜悯些。 歪在贵妃椅上的姜昕玥,人已经晕过去了。 已经回了洗荷殿的蒋顺仪,只要一想到马蹄糕里的泻药能把姜昕玥折磨得形容憔悴,她就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木檀给她端上一碗热羊奶:“主儿,奴婢已经让人在冷宫门口盯着了,一会儿满宫里都会知道珍贵人拉肚子的丑事了。” “哼!” 蒋顺仪得意地昂着头:“要不是她刚入冷宫,还不便动手,我赏给她的就是鹤顶红了。” 第32章 中毒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姜昕玥那小贱人都入了冷宫了,还哪来的翻身机会?竟然还让内务府如此关照她。” 在蒋顺仪看来,姜昕玥在冷宫有优待,都是因为朱皇后特意去内务府打点了关系。 要不然冷宫里那些僭越的东西都是哪来的? 她原本还想着进去以后对姜昕玥好好的冷嘲热讽一番,让她无地自容,羞愤欲死的。 全都泡汤了。 不过,她至少吃了马蹄糕,掺了泻药的马蹄糕。 “中毒?” 朱皇后正与皇帝在翊坤宫用膳,听了纷纭的禀告,扭头看向神情不明的宣武帝:“皇上……臣妾……” “去吧!” 皇帝慢条斯理的将热汤吹凉,送入口中,咽下之后也未起身道:“珍贵人再不济也是朕的妃子,有人敢在宫中对朕的妃子下毒,皇后务必要调查清楚。” 朱皇后点头:“那臣妾先退下了。” 她伏了伏身,点了几个宫人和自己一道赶往冷宫。 喜鹊见皇帝都没抬头看她一眼,有些失望的低垂下头,跟在朱皇后身后,快速的出了翊坤宫。 宣武帝望着喜鹊的背影,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王得全,去丽贵妃那儿,就说朕头疼不舒服,把严太医召来翊坤宫。” 是了! 太医院现在所有的太医都在丽贵妃的长信宫,如果没有皇上发话,就是皇后娘娘亲自去了,若是丽贵妃不肯,太医们也是不敢离开长信宫的。 严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解毒的太医。 皇上不是头疼,是心疼…… 心疼珍贵人中毒,平白受了伤害。 轩公公将冷宫斑驳的大门带上,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眺望远处。 几个跨步间,见一小宫女的在门口观望,他跑过去,抓住转身欲逃的宫女:“你哪个宫的?跑来冷宫门口鬼鬼祟祟的想看什么?” 那小宫女不过九、十岁的样子,被小轩子这么一吓就哭了出来。 这一招在小轩子这不好使,他抓着小宫女的衣领,就将她拎进了冷宫。 管她黑的白的,一会儿主子们来了,就把她交给主子们,让主子们审去。 姜昕玥陷入了黑暗中,而黑暗的尽头,又出现一条充满了光明的道路。 迷茫的她毫不犹豫的走向那光亮。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儿?快点回慈宁宫去,晚了太后娘娘该担心了。” 御花园的香樟树上,茂密的树冠间,藏着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是幼年时期的宣武帝! 只见他神情冷漠,擦拭着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母后不会担心孤,母后只喜欢吴家人,连孤养的小花,母后也要送给吴承翼。” 小花?吴承翼? 画面一转,一个穿着青色锦袍,与小太子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坐在坤宁宫大殿,手臂上盘着一条颜色艳丽的小蛇。 他不时摸摸小蛇的脑袋,挑衅似的看着小太子。 珠帘后坐着一个端庄身影:“邺儿乖,你比小翼大三个月,是哥哥。做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不就是一条蛇吗?改明儿本宫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一条过去。” “再送来的也不是小花。” 小太子眼眶中有泪珠摇摇欲坠:“既然只是一条蛇,母后为什么不给他选一条新的,非要帮着他抢孤的小花?” “呯!” “放肆!” 皇后一掌拍在榻上的木桌上:“本宫是你的母后,小翼是你舅舅的儿子,你能坐上这太子之位,都仰仗本宫与你舅舅,别说是一条蛇,只要小翼不要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你就应该满足他所有的需求。” 可吴承翼就喜欢抢他的东西。 但凡是他喜欢的,只要吴承翼进宫,就都会变成吴承翼的。 就连他一直渴望的母爱也是,吴承翼小跑过去,窝在太后怀里撒娇:“姑母,还是姑母对小翼最好了,小翼可以在宫里多住一段时日吗?” “小翼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把宫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母后偏心。” 倔强的眼泪始终不肯落下,小太子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瞪着珠帘后抱在一起的姑侄二人。 母后从未抱过他。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皇后冷哼一声:“来人,把太子关进暴室反省,不用给他送饭,什么时候他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眼前又是一花,小太子被关在漆黑的暴室里,没有一点光亮,姜昕玥都看不到他在哪里。 只能听到有压低的抽泣声在角落里响起。 这时暴室的铁门被推开,外头的光线刺激得小太子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了挡,一条花蛇的尸体被扔了过来。 小男孩恶劣地笑着:“喂!别说我对你不好,我看你太孤单了,特意送你的小花来陪你的,你慢慢和它培养感情吧!哈哈哈哈……” 他故意的! 故意杀死了小花,再扔给小太子! 小太子手里捧着小蛇的尸体,久久没有动弹,良久之后才起身,手里的小蛇掉在地上,他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暴室。 只是从那以后,小太子学会了隐藏,他越喜欢什么,就表现得越不在乎,越讨厌什么,就表现得越是喜欢。 吴承翼再也抢不到他喜欢的东西了。 “哄!” 眼前又是一黑,身体迅速的下沉,姜昕玥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猛得睁开了眼睛。 “主儿!主儿醒了!” 床边吵吵嚷嚷的,姜昕玥整个人都有些懵,耳边的吵闹显得尤为不真实,脑子里全是小皇帝那冰冷淡漠的眼神。 是……宣武帝的过去吗? “珍贵人,你感觉如何?肚子还痛吗?” 她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看着像是痴呆了一般。 王得全心里“咯噔”一声:“严太医,这……” 严太医继续给姜昕玥把脉:“不应该啊!没见过谁服用了少量的砒霜会影响心智啊!” “主儿,你别吓奴婢啊呜呜呜……” 朱皇后也紧紧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昕玥猛得惊醒,朝着朱皇后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嫔妾只是有些精神不济,已经无大碍了。” 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了,只是没力气而已。 第33章 活该 “这是正常的。” 严太医摸了摸胡子:“老臣给珍贵人再开两副方子,一会儿让医女送过来,珍贵人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这几日一定要按时服药排毒,七日后老臣再来为珍贵人复诊。” “有劳严太医了。” 姜昕玥撑着身子,看着王得全和太医一同出去。 朱皇后摇了摇头:“你也太不谨慎了,你蒋顺仪被贬,她对你恨之入骨,她送来的糕点你也敢吃,心也太大了。” 姜昕玥柔弱的咳嗽了两声:“嫔妾也不想吃,可如今嫔妾失势,谁都能来踩嫔妾一脚,她既然敢给嫔妾下毒,嫔妾不吃,她也会强行逼着嫔妾吃下去。” 朱皇后叹了口气:“好在她没掌握好剂量,严太医说那点砒霜被稀释以后,还不足以要人性命。只是此番你也算凶险了,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才是。” 姜昕玥又点了点头,一副神情恹恹地模样。 朱皇后微微笑道:“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安排严太医来给你诊治,你再多等些日子,坚持一下,定能出去的。” 姜昕玥又点头,朱皇后拍了拍她的肩:“冷宫的管事太监抓住了蒋顺仪宫里的小宫女,本宫已经让良妃和德妃押送她去皇上面前了,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在,蒋顺仪逃不掉的。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她眼中这才恢复了一些神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皇后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无以为报,日后娘娘有需要嫔妾的地方,嫔妾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朱皇后才起身:“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喜鹊,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恭送皇后娘娘。” 姜昕玥是知道自己会中毒,但没想到会是砒霜,要了她半条命。 体力实在不支,在喜鹊喂她喝了药之后,又沉沉睡去。 翊坤宫—— 蒋顺仪跪在殿中,身旁还跪着浑身发抖的木檀和那个小宫女。 皇帝、皇后、德妃、良妃、荣嫔和荣贵嫔以及一众嫔妃,全都坐在大殿内,如同三司会审,气氛十分严肃且窒息。 “呯!” 一盘未吃完的马蹄糕被砸在蒋顺仪面前,宣武帝肃着一张脸:“吃。” 蒋顺仪大概猜到,是自己给珍贵人下泻药的事暴露了,她偷偷抬眼,瞥见皇帝冰冷的神色,有些不解。 不就是让珍贵人出出糗吗? 皇上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难道对那贱人还余情未了?罚她去冷宫也是迫不得已? 可她们分明设计了珍贵人,皇上不是也以为珍贵人为了邀宠而害贵妃娘娘落水昏迷吗? 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睛也到处乱飘,没个聚焦,是心虚所致。 宣武帝觉得这都不用审了,蒋顺仪把“就是我下的毒”几个字,刻在了脸上。 “怎么?蒋顺仪在马蹄糕里加了什么?为什么不敢吃?” 良妃对打击丽贵妃一派,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更何况她们差点毒死珍贵人:“你自己都不敢吃,为什么送去给珍贵人吃?” 存心要珍贵人的命吧! 蒋顺仪知道此刻狡辩无用,直接将头磕在地上:“皇上,嫔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了嫔妾这次吧!” 婉贵仪和金充仪互相看了看,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不相信蒋顺仪怎么这么快就认罪了? 她恨珍贵人,已尽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地步吗? 关键是下毒的剂量太少了,珍贵人也没死,又被救活了啊! 此时认罪,根本不值当。 “是听不懂朕说话吗?” 头碰在地上的蒋顺仪咬咬牙,捡起一块马蹄糕吃了下去。 大不了就是腹泻,她找太医拿点药就是了。 翊坤宫里寂静无声,满殿的宫妃奴才,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蒋顺仪开始不以为意,渐渐的,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的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肚子疼得要命,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宣武帝看着她,却透过她,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人,面上的表情和眼神都没透露出任何情绪,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珍贵人她……也这么疼吗? 她那样娇气,平时割破个手指头都要眼泪汪汪的告状,说割破她手指的物件欺负她。 这么疼,她当时得多害怕? 蒋顺仪也晕了过去,但皇帝这回可没那么好心,还给她请太医。 直接贬为宫女,发落冷宫,一个贴身的侍女都不让带,以后被打入冷宫的妃子,都由她来伺候。 “朕只说一次,朕的后宫,容不下蛇蝎毒妇,日后若是有人用这些阴毒法子害人,朕绝不轻饶。” 说完,就带着王得全回了承乾宫。 朱皇后目光警告:“都听到皇上说的话了吗?本宫就不再复述了,你们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犯了事,皇上厌弃不说,你们身后的家族也会遭殃。行事之前,多想想自己的家人,就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姜昕玥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小轩子重新在御膳房领了晚膳,顺便将蒋顺……将新来的冷宫宫女的窝窝头也领了来,丢在门口就不管了。 蒋媛中了毒,又没有太医给她解毒,被抬进来的时候还在昏迷未醒。 喜鹊将清淡的膳食摆在桌上,四菜一汤,都依着太医的吩咐,做得极有营养。 小轩子又看了对面紧闭的房门一眼,都是被皇上打入冷宫来的妃子,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到底是不同。 也怪蒋媛咎由自取,好好的做她的主子娘娘不好,非要来害珍贵人,都是她活该。 “冷宫里又来人了?” 姜昕玥在喜鹊的搀扶下坐好:“是蒋顺仪?” 蒋顺仪若是进来了,那离她出去也不远了。 提起她,喜鹊恨得牙痒痒:“什么蒋顺仪?皇上已经把她贬为宫女了,她如今和奴婢平级,奴婢可就等着她醒来了。” 都是宫女,她是珍贵人的贴身宫女,蒋媛是冷宫罪奴,她敢给自家主子下毒,定要狠狠给主子报仇。 第34章 谁都不信 吃了两日的中药,姜昕玥身体已经大致恢复,对面的蒋媛却没有动静,小轩子每顿都往门口扔两个窝窝头,都已经成堆了,动也没动。 “她不会死了吧?” 喜鹊站在蒋媛的门口,和小轩子二人商议着:“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小轩子放在门上的手推了一条缝,又缩回来:“万一真的死了……” “打开吧!” 姜昕玥走过去,轻轻一推就将房门打开,轻笑一声道:“万一真的死了,也只有咱们来为她收尸了。” 这间向西的屋子,常年是晒不到太阳的,阴冷潮湿,三人一进去就打了个哆嗦。 喜鹊将主子身上的披风又拢紧了一些:“主儿,小心身体。” 屋子里传来一阵恶臭,姜昕玥用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帕子捂着鼻子。 小轩子倒是很习惯:“珍贵人,是污秽的气味,应该是醒了。” “姜昕玥,拿命来。” 躲在门后的蒋媛举着一把圆凳,朝着姜昕玥砸了过来,小轩子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扭,就痛得她不得不松手。 喜鹊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迫使她双膝跪在地上:“大胆宫女,见了珍贵人还不跪下?” 恶臭的气味是从蒋媛身上传出来的,她已经醒了两天了,但是身中剧毒,不停呕血,又担心姜昕玥趁机报复,连觉都没敢睡。 小轩子每天往门口扔窝窝头她也知道,但她害怕姜昕玥给她投毒,一次也没出去拿过。 此刻的她状若疯妇,哪里还有半点蒋昭仪时矜贵拿乔的样儿? 被小轩子控制住的她目光凶狠,瞪着姜昕玥:“我根本就没有给你下毒,不是我做的,我只放了泻药而已,你去跟皇上解释清楚。” “是不是你有那么重要吗?” 姜昕玥反问她:“难道不是你想害我,才给了别人栽赃你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毒死我?” “你……” 蒋媛目光里满是震惊的光在闪烁:“你什么意思?你……你早就知道下毒的不是我?” 姜昕玥挑唇一笑:“对我来说都没差别,下毒的人想让我与丽贵妃为敌,你只是棋子而已。于我而言,你也是敌人,所以是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蒋媛想了半天,忽然跌坐在地上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是皇后,是皇后……哈哈哈……她肯定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姜昕玥……姜昕玥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笑过之后,她又看向那巧笑嫣然的女子,幸灾乐祸道:“我这辈子翻不了身了,难道你就可以吗?别傻了,入了冷宫,就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皇上不会再宠幸你的。”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姜昕玥转身,走向门口后道:“小轩子送的窝窝头,你还是吃一些比较好,你要亲眼看着我平步青云才行,可别饿死在冷宫里。” 出了那间房,清新的空气才争先恐后的钻入三人的鼻腔。 喜鹊回头看着那扇门,表情仍是愤愤:“主儿,你怎么不让奴婢狠狠教训她一顿?” 都是宫女了,她还狂什么狂? “何必与一个必死之人争长短?” 姜昕玥回房净了手,才翻出一本游记来看,就在喜鹊以为主子要安静看书的时候,自家主子缓缓开口道:“她那房里连床棉被也没有,身子中毒孱弱,能不能活得过这个冬天都难说。喜鹊,她只是个背黑锅的。” 喜鹊这才想起,刚才蒋媛嘴里的皇后,实在难以置信:“可是……” “没什么可是。” 姜昕玥抖了抖书页,眼睛没离开过书,漠然道:“在这宫里,我谁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皇帝她都不信,何况是身为情敌的皇后? 丽贵妃近来不顺,全是因为珍贵人。 这人也是神了…… 皇帝宠她时,她斗败了楚婕妤,皇帝都把她打入冷宫了,她还能让蒋媛进去陪她。 一连折损两人,珍贵人还好好的活着,那些妃子们在背后都嘲笑她是纸老虎了。 夜晚,丽贵妃躺在宣武帝怀中撒娇:“皇上,虽说阿媛她做错了事,但毕竟也在宫中陪伴了臣妾这么多年,明日……明日臣妾能不能去看看她?” “不行。” 宣武帝立刻道:“你的伤还没好,冷宫那种阴气重又破败的地方,蛇虫鼠蚁也多,冲撞了你如何是好?” 丽贵妃怀疑,皇帝是不是怕她去为难珍贵人? 若是这样,那就真的留她不得了。 “爱妃……”宣武帝心疼的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绢帛:“你要为朕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并没有要阻止她去,只是担心她的伤势。 丽贵妃那双淬了毒的眼睛又柔和下来,甜甜一笑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她不去,手底下的嫔妃还可以去,怕折磨不了一个小小的贵人? “轰隆——” 天还没放亮,一道惊雷将天空照得发白,紧接着又是一道明亮的闪电。 大雨滂沱而至…… “啪!” 洗荷殿的偏殿被闪电击中,屋檐的一角都被劈了下来,有火光四溢。 大雨还没落下来,干打雷闪电,吓得姜昕玥把喜鹊从外头叫进来,睡在床边的脚踏上。 雷声隆隆,反正也睡不着,喜鹊干脆坐起来,趴在姜昕玥的床边道:“小姐,以前咱们还在府里的时候你也怕打雷,都是阮姨娘偷偷跑来哄你睡觉的,奴婢就在院子外望风,若是夫人来了,就赶紧让阮姨娘躲起来。” 那声小姐,让姜昕玥倍感亲切。 脑子里浮现出一张颠倒众生,与这具身体有七分相似的美丽容颜,她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人心觉得平和。 喜鹊自顾自道:“也不知道咱们入了宫,阮姨娘和二公子、三小姐怎么样了。大小姐没了的消息传回去,夫人肯定要拿阮姨娘撒气,就盼着老爷看在小姐你还在宫中的份上,能护着阮姨娘几分。” “会的。” 黑暗中,姜昕玥摸了摸喜鹊的头:“父亲是聪明人。” 第35章 冷宫罪奴 但凡笨一点,都不会哄骗嫡母和嫡姐,说送姜昕玥进宫是为了给姜羽彤铺路。 他说反了—— 让姜羽彤和姜昕玥一起进宫,是为了让姜昕玥利用头脑简单的嫡姐为自己铺路,把自己的美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鸿胪寺少卿大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倾国倾城的庶女,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被宣武帝宠了两日,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不知死活的去挑衅丽贵妃。 丽贵妃是谁啊? 她可是当今首辅大人的孙女,是横行后宫十年,简在帝心的第一宠妃。 尽管穿越而来的姜昕玥靠着绝美的容貌和心机手段,又得宠了一段时日,但如今还是来了冷宫。 同样的,还是因为丽贵妃。 “轰隆——” 雷声轰鸣,多亏了喜鹊叽叽喳喳的跟姜昕玥说了许多原先在姜府的事情,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走水啦!走水啦!” 才睡下不久,便听到外头嘈杂的脚步声,姜昕玥坐起身,喜鹊也揉了揉眼睛:“主儿,你先睡着,奴婢出去看看。” 不等喜鹊出去,小轩子在外头敲响了房门,过了一会儿才道:“珍贵人,吵着你和喜鹊睡觉了吧?” 喜鹊披了件外衣,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洗荷殿走水了,有个偏殿被雷击中,房檐落在了室内,火从里面烧了起来,有两个小宫女被烧死了。” 姜昕玥听了,皱眉想了想:“又是洗荷殿。” 看来这两个宫女,就是偷偷把蒋顺仪的泻药换成砒霜的人。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不过是人祸借了天灾的势,为了灭口罢了。 “不必管了。” 她又躺下去:“把门关好,跟咱们没关系。” 洗荷殿在冷宫的方向,但相隔还有些距离,宣武帝偏头看了一眼,冷宫的方向黑漆漆的,连一丝亮光都没有。 翌日,姜昕玥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 外头传来喜鹊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要打扫干净。” “你没吃饭吗?这里还有灰,我家主儿每日都要在这里晒太阳,这里的树枝也要修剪一番,莫要把日头挡完了。” “你还敢瞪我?还当自己是蒋顺仪吗?你现在是冷宫罪奴,谁都能吩咐你办事懂吗?别摆主子架子,干不好活可没饭吃。” 颇有些恶奴的味道了。 姜昕玥搭了件外衫在肩上,也用不到喜鹊伺候,估摸着她的起床时间,架子上已经放好了一盆热水。 净面过后,她推门而出。 “喜鹊。” “主儿,您醒啦!小轩子给咱们拿早膳去了,您先坐着。” 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姜昕玥!” 身体本来就不好,时不时吐两口血的蒋媛被折磨了一上午了,见了姜昕玥便将扫把扔到她面前:“我好歹也是吏部尚书之女,你让你的丫鬟这般折辱我,难道……” “掌嘴!” “啪!” 蒋媛被一巴掌打蒙了,而打她的人,还只是姜昕玥的贱婢:“姜昕玥,你……” “再打。” 姜昕玥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轻描淡写道:“等这冷宫罪奴什么时候学会行礼,什么时候学会怎么跟本小主说话再停。” “啪!啪!啪……” 喜鹊已经看蒋媛不爽很久了,如今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撸起袖子就左右开弓:“让你骂我家主子!让你给我家主子下毒!让你和丽贵妃沆瀣一气!让你算计我家主子!” 她被打期间,小轩子已经提着早膳回来了,给蒋媛的,依旧是两个冷得硬梆梆的白面馒头。 姜昕玥喝了小半碗粥,喉咙就隐隐作痛,摇了摇头不肯再吃了。 她吃剩的也不会浪费,都会进小轩子和喜鹊的肚子。 金黄的鲍鱼海参粥散发馋人的香气,喜鹊的手顿了顿,蒋媛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用手挡住脸,虚弱道:“别……别再打了,我……不……奴婢……奴婢见过珍贵人。” 再打下去,她没被砒霜毒死,已经被喜鹊打死了。 嘴里的牙齿好像松动了几颗,嘴角火辣辣的疼,最终的是,喉咙里一股灼热的痛感,始终消散不了,她大吐一口鲜血,还是黑红色的。 要说惨,也实在是惨。 金充仪和婉贵仪来的时候,就被这凶残的画面吓得都挪不动步了。 “你!” 婉贵仪反应过来之后,拉着金充仪小跑上前:“珍贵人好大的威风,都被打入冷宫了,还敢如此行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你的罪吗?” 姜昕玥本来是坐在树下,一边用膳一边欣赏蒋媛的惨状,这二人一来,她马上虚弱的半躺在贵妃椅上:“二位姐姐见谅,嫔妾身子还很虚弱,就不给二位姐姐行礼了,想来姐姐们宅心仁厚,是不会怪罪的。” 她在提醒她们,蒋媛是给她下毒的元凶,她因为蒋媛差点没了一条命,只是教训教训她而已,金充仪和婉贵仪就这么急着替蒋媛报不平。 那…… 既然她们这么宅心仁厚,连毒害自己的人都轻轻放过,她不给她们请安这种小事,更不会跟她一个病人计较了, 不然也太双标了。 婉贵仪被她噎了一下,面色有些涨红:“皇上已经将她贬为宫女了,该受的她都收了,你若是不满,大可找皇上说道去。” 暗示她不满皇上的旨意,给她下套呢! “是啊!” 姜昕玥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她已经是冷宫罪奴了。” 就在婉贵仪不明白她是何意时,她突然冷漠地看着婉贵仪:“嫔妾一个贵人,冷宫罪奴指着嫔妾的鼻子骂,对嫔妾大呼小叫,嫔妾罚不得她吗?这点小事也要惊动皇上,到时不知皇上到底是治嫔妾的罪还是二位姐姐的罪了。” 主子罚奴才,天经地义,难道婉贵仪就没有处罚过自己宫里犯过错的奴才? “牙尖嘴利。”金充仪看着快要晕过去的蒋媛道:“你见着婉贵仪和本宫,也未起身行礼,本宫是不是也能掌掴你?” 姜昕玥起身:“既然金充仪娘娘刻意来冷宫为难嫔妾,嫔妾也无法,这就见过……” 她还没跪下去,身子就一歪,倒在了喜鹊身上。 第36章 红萝炭 “啊!” 喜鹊尖叫了一声,抱着姜昕玥就哭道:“小主!小主?呜呜呜……小主说得没错,您失了势,就到处都是想要你命的人。咱们在冷宫里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怎么不是今天中毒就是明天被为难啊?呜呜……我的小主啊!我苦命的小主啊!” 哭声从冷宫的围墙里传了出去,过路的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好些胆子大的,还在门口偷偷的观望。 前面的他们没看到,从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只见金充仪和婉贵仪相携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好像晕过去了的珍贵人。 蒋媛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婉贵仪甩了甩帕子:“真是晦气。” 姜昕玥这么往地下一躺,她们就束手无策了,万一被皇上知道,又要说她们欺负人。 送走了她们二人,冷宫里着实清静了一段时日。 姜昕玥就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你跟她玩阴谋诡计,她偏偏运气好,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你用身份打压她,她就弱不禁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让满宫的人都以为你欺负了她。 又想到皇帝那日逼着蒋媛吃毒糕点时说的话,后宫众妃再想落井下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冷宫里那棵樟树的叶子全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只剩树干,很是萧索落寞的感觉。 姜昕玥已经很久不去树下晒太阳了,天太冷了,自打她身子痊愈,太医不再来之后,内务府的人却没有完全忘了冷宫,但也不尽心了。 “咳咳咳……” 这不,送来的炭已经不是从前的红萝炭了,而是宫中宫女和太监们都使得的次等墨炭,烧起来不仅不够暖不说,烟灰还大,熏得人直辣眼睛,咳嗽不止。 “主儿,你别嫌弃这炭不好,冷宫里的娘娘能有这份的,也只你一个,总比没有强。” 喜鹊这是怕她心里不平衡难受,来安慰她来了。 姜昕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我哪里又是这种拎不清的人了?苦都是一时的,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这里的人称春节为新岁,而新岁宴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宫宴,到时各国使臣都会来大燕上贡。 姜昕玥的便宜爹,是鸿胪寺少卿,专门负责司仪署典陈设、引奏。接待少数民族及外国朝贡使臣。 呜赞典赞礼仪、序班典侍班、齐班、纠仪及传赞。 皇帝若惦记着她,就会在新岁之前找个理由把她放出去。 当然,她的鸡蛋也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就算皇帝对她不上心,还有皇后娘娘呢! 朝廷正是用得上她爹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朱皇后不会放过的。 “主儿……主儿……” 偷偷摸摸的身影接近了姜昕玥的卧房,小轩子领着一个人:“珍贵人,有人来看您了。” 小轩子带进来的人,不会是丽贵妃那头的对家,应当是自己人。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姜昕玥示意喜鹊去开门。 “霜降!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穿着厚厚冬衣小袄的霜降进得房来,将食盒往喜鹊怀里一塞,扑到姜昕玥的床边就哭了起来:“小主,奴婢终于见着你了。你身体好了吗?余毒都清干净没有?婉贵仪那天是不是欺负你了?” 想到自家小主在冷宫里受尽苦楚,霜降就哭得不能自抑。 姜昕玥忙安慰她:“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倒叫我心里不是滋味了,合熙宫里的人都还好吗?你们有没有被欺负?” 霜降摇头:“主儿入冷宫之前把咱们都托付给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几位小主子常去合熙宫摘些新鲜的瓜果送去御膳房,让御厨们做给皇上吃,皇上还来看过几回,叫奴婢好好打理菜园子。内务府那帮奴才碍于几位公主和皇子,不敢克扣咱们宫里。” 也就是说,皇帝是有心放她出去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交代霜降。 “霜降,你带了炭来!” 喜鹊打开食盒,发现里头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红萝炭,立刻笑了起来:“你别担心主儿了,咱们主儿可不是那吃亏的性子,不过你这炭是哪来的?” 霜降看了看房中摆设,竟是比合熙宫里小主的摆设也不差什么,这才擦干净眼泪道:“是良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从自己的例份里分出来的,怕被丽贵妃的人看到了,奴婢装成是拿的吃的。” 皇上虽然还是对她家小主有情,但那情份并不多,至少比不得贵妃娘娘。 若是又闹起来,受苦的还是小主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将房里的炭换上,空气才清新可许多,霜降不能久待,否则过了时辰,想回去都不成了,被御林军当成刺客杀了都无处申冤。 在小轩子的领路下,她又猫着步子离开了冷宫。 对面的房间里,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咒骂声从里面传出来:“一个个都说是好姐妹,如今我落了难了,竟是连个送床棉被的人都没有,内务府的人是死了吗?想冻死我吗?” 姜昕玥让喜鹊将劣质的墨炭装了起来:“让小轩子给对面送过去。” “主儿!” 喜鹊跺了跺脚:“你别……” “我不是可怜她。” 她不会可怜任何为了害自己而落魄的妃子。 “我说过,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若是她熬不过这个冬天,如何能见我出冷宫的那一日?” 主儿心中向来有成算,只要不是圣母心泛滥就好,这宫里可容不得圣母心的后妃。 “这是珍贵人让你送来的?” 蒋媛冻得直哆嗦,那木板床上别说上等的绸被了,就连普通的棉被都没有,只一床破破烂烂的,薄得几乎近似于无的破被单,再一床根本就不御寒的盖被,紫红的花色已浆洗得发白了。 小轩子将墨炭放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珍娘娘心善。” 蒋媛冷笑一声:“心善?在这宫里心善的女子早就去见阎王了,她不过深藏不漏而已。” 第37章 调查结果 小轩子不说话,眼神里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还是微笑着看着她。 蒋媛恶毒一笑:“你这么效忠她,无非是期望着有一天她重出冷宫,能把你给带上,从此飞黄腾达。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她只是因为暂时失势而不得不讨好你而已,等她再复起的那一日,就是你的死期。” 宫里太多落魄时患难与共的主仆,待主子发达时,第一个就拿忠仆开刀的。 只因那人是见过她最不堪,也知道自己秘密最多的人。 小轩子叹了口气:“东西送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是有心讨好珍贵人,这宫里的主子奴才都一样,想不被人欺负,哪有不往上爬的? 他之前也是在得势的主子面前伺候过的,但因为管事太监嫉妒他能力强,得了主子几句夸赞,深感威胁,便将他调到了冷宫这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地方。 他已经在冷宫住了三年了,原本已经认命,但上天让他遇到了珍贵人,往上爬的梯子都送到跟前来了,难道他就是个傻子,不知道往上爬? 但蒋媛有一点说错了,那便是人都是真心换真心的。 如果珍贵人对他全是利用,毫无真心,那他对她亦然。 可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以来,他却能感觉得到,珍贵人身上,有着后宫的大部分主子没有的质朴与纯真。 她是有心机有算计,可这份算计向来只对着敌对方,于自己人,她是极为护短的。 这一点从霜降冒着被丽贵妃抓到的风险,也要把红萝炭送进冷宫来,就可见一斑。 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蒋媛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冷宫里的第一个冬天,快被冻死的时候,第一丝温暖,是自己的仇敌送来的。 她一点都不感激,甚至觉得姜昕玥就是在炫耀,同是冷宫失意人,她高床软枕,奴仆伺候。自己则冷风凄雨,孤单寂寥。 如今是连洗个衣服,她都要自己去挑水。 钟粹宫—— 婉贵仪跪在地上,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泪要落不落,很是可怜。 但主位的宣武帝铁石心肠,毫不动容:“后宫不得干政,婉贵仪却向朕进言,鸿胪寺丞可替少卿之位,你可知姜少卿师从海外,会五国语言,乃我大燕第一人?” 皇帝看着很生气的样子,婉贵仪也不敢说,难道不是皇上在我面前,表现出不想重用鸿胪寺少卿,表现出为难,我为了给皇上您解困,才随口提了一嘴鸿胪寺丞吗?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入宫前从未出过家门,入宫后锁在深宫的妃子,到哪里去知道姜少卿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她只知道,鸿胪寺掌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以宾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戒有司先期办具;有贡物,则具其数报四方馆,引见以进。 哪里知道还要会那么多国的语言? 婉贵仪因干政而触怒皇帝,由从四品的婉贵仪被降为正五品婉仪,这令很多想在新岁宴上大做文章的后妃们,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想十年努力,一朝付诸东流。 所以当鸿胪寺的翻译不够用,皇帝也觉为难之际,朱皇后突然将前段时间丽贵妃落水一事的调查结果公布了出来。 一切都是因为罪奴蒋媛嫉妒珍贵人受宠,小爱姜一事又害她被贬,所以对珍贵人起了歹心。 她先是将洗荷殿的栏杆用锯子锯断,然后请来丽贵妃,故意在断裂处的地板上抹了油,导致抬轿辇的太监脚下打滑,把丽贵妃摔了出去。 事后又买通了内务府的小太监,用根本就不存在的宫女,诬陷珍贵人身边的喜鹊,再利用不知情的嫔妃们,逼迫皇上将珍贵人打入冷宫。 她的目的,就是那日让珍贵人吃下砒霜,凄惨的死在冷宫。 “好毒的心思。”良妃附和:“那珍妹妹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一场罪?” 朱皇后微微一笑,对皇帝提议道:“臣妾曾经听闻,鸿胪寺的姜少卿之女,从小就受其父熏陶,精通多国语言,姜家五个女儿皆是如此。新岁宴上不是缺这种人才吗?皇上何不将珍贵人放出来,弥补一番,再让她随驾给皇上翻译,岂不更能显示我泱泱大国,女子也博学多才的大家风范。” 缩短了说,宣武帝的妃子这么有本事,很能给他长脸。 丽贵妃在座位上恨得牙痒痒,她额头上的伤其实三天就好了,但为了逼真一些,她整整包了一个多月才取下布帛。 辛辛苦苦演这一场戏,结果折进去一个蒋媛,还为姜昕玥做了嫁衣。 可她能怎么办呢? 蒋媛已成弃子,皇上的神色在告诉她,他对皇后的提议心动了。 总不能为了一个蒋媛,现在去触皇帝的逆鳞。 婉贵仪就是因为向皇上提议用鸿胪寺丞取代姜少卿,才被降位份的。 有时候丽贵妃都觉得很混乱,皇帝到底是因为婉贵仪去冷宫欺负了珍贵人被贬,还是真的因为她干政才被贬的? 大燕朝下起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姜昕玥让小轩子去御膳房找了曾经跟着她学做烤肉的御厨,让他们把她要的食材送来,她要做炸鸡吃。 韩剧三件套:炸鸡啤酒和帅哥。 某个帅哥还没来找她,她就只能先和美食作伴了。 两个御厨因为学到了姜昕玥的烤肉,在御膳房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听说是珍贵人又要做好吃的了,赶紧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去合熙宫还是冷宫,他们都不在乎,重要的是把手艺学到自己手里来。 学到了,他们才能讨皇上和各位主子欢心,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火炉和油锅等物,姜昕玥撸起袖子就开干:“先把鸡肉腌入味。” 不然和着面炸熟了,里面的肉没味道也不好吃。 “主儿,你鼻子上沾了面粉了,奴婢给你擦擦。” 喜鹊还没来得及下手,圣旨久到了,众人顾不得手上的脏污,立马跪在了地上。 第38章 晋出冷宫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王化始于宫庭、壸仪是式。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锡以纶言。褒兹嫔则。咨尔姜氏,夙著芳型。久襄内治。恪恭奉职、殚夙夜以不遑。祗慎居心、岁年而匪懈。兹册封尔为【珍贵容】尔其弥昭懿范、庆遥衍夫金枝。益懋成劳、恩长承于玉戺。” 贵仪、贵容、贵媛,都是从四品的妃位。 之前婉贵仪就是在这个位置上,现在姜昕玥到了这里,而婉贵仪已经降了两级,比她还不如可。 从姜贵人到珍姬再到珍芳仪,再到现在连跳数级被封为珍贵容,她只花了整整半年时间。 这是普通妃子,穷极一生可能也无法达到的晋升速度。 哪怕是丽贵妃,当年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到丽贵容,都花了三年的时间。 现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位份是姜昕玥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没什么好稀罕。 可若是等她们细细想来,就会心惊,这姜昕玥好像每被害一次,就会往上晋两个位份。 到了危及生命的事情上,会连跳四级,简直可怕。 “臣妾,谢主隆恩。” 姜昕玥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那眼泪中包含的,是沉冤得雪的委屈,是终于可以再见到皇帝的喜极而泣和这段时间苦难的发泄。 王得全不禁看得心酸,忍不住道:“贵容娘娘快别哭了,皇上让奴才带了尚宫局的人来服侍娘娘更衣洗漱,如今阖宫上下,都在冷宫门口,等着迎娘娘您回合熙宫呢!”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从没有任何一个妃子,能得皇上如此看重,这其中包括皇后娘娘和丽贵妃。 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敢看不起珍贵容了,也没有人会再觉得,姜昕玥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也有了和丽贵妃平分秋色的资本。 两个御厨还在可惜那叫“炸鸡”的稀奇菜式学不到了,没想到珍贵容转身便道:“你们一会儿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合熙宫去,我要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吃炸鸡。” 初雪嘛! 炸鸡、啤酒和帅哥都有了。 冷宫外—— 帝后二人站在屋檐下,有屋檐挡雪,袖子里都塞了暖炉,成群的宫人围着,依然是不觉得太冷的。 丽贵妃、德妃和良妃都是高位妃嫔,也自有人照料,虽不敢同帝后二人并排而站,但有宫女给她们撑伞,也淋不着雪。 只苦了那些不得宠和位份低的妃嫔,淋着雨,挨着冻,站在冰天雪地里,眼睁睁看着皇帝将所有的荣宠加诸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鹅毛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朱皇后看了眼身后:“皇上,不如让她们去廊下候着吧!” 宣武帝一看,精心打扮的宫妃们淋了雪,那白雪接触到体温化开,将她们的妆容和头发全都破坏了,女鬼似的。 也是! 不是人人都是他的珍贵容,就算素面朝天,也是倾城绝色。 可她们并非真心来迎珍贵容出冷宫,一个个脸上的愤恨都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宣武帝看了个正着。 “金充仪就留着,其余人去廊下避雪。” 被逮了个正着的金充仪心下难堪,脸上就显了三分,红着一张脸,羞愤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帝的表情。 所有人都去了长廊下,倒显得她越发狼狈。 “珍贵容出来了!” 清丽雅致的雪灰色缎绣四季花篮绵袍,外罩深一色的皮毛搭子,一圈淡粉色的茸毛包裹着女子的下颌,更加衬得她如玉的小脸儿只巴掌大。 在冷宫住了那么久,她的容貌丝毫没有受损,反而因为瘦了些,显出几分破碎的清冷感来。 可她眼眸含情,欲语泪先流的模样又那般多情,只叫人想将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赠予她。 脸上并未上妆,她才十六岁,正是水嫩娇美的年纪,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膝盖刚屈下去,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托住,宣武帝眼神灼灼,将思念之情按耐下,搂着她道:“爱妃受苦了。” 不论丽贵妃落水地真相如何,定是洗清了她的嫌疑,才能如此风光的出冷宫。 姜昕玥摇了摇头,一滴晶莹地泪珠滚落,烫在宣武帝的心间:“皇上还记得臣妾,臣妾便不苦。” 她是在告诉宣武帝,他做的一切决定,他都理解,并且信任他。 宣武帝心头熨贴,待她更喜爱。 小轩子站在门后,蒋媛眼里射出不甘心,恶毒的光来:“看见没?她如今发达了,可有半点提拔你的心?你对她那么好,都是喂了白眼狼了。” 虽然小轩子知道珍贵容不是这种人,但一想到她们走了,自己还要守着这个没有人气的冷宫,就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此要和珍贵容分别,以后宫道上碰见,只能远远回避时,宣武帝的眼神看了过来。 不一会儿,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王得全就过来了:“你就是小轩子?” 在蒋媛震惊的眼神中,王得全道:“听闻你在冷宫对珍贵容娘娘颇为照顾,娘娘感恩,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了你,以后你就在合熙宫伺候了。” 真是好命啊! 但这好命,也是他用自己的善良挣来的。 小轩子眼眶一热,红着眼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珍贵容娘娘。” 待王得全带着小轩子回到姜昕玥身边,浩浩荡荡地一群人,便护送着皇帝和珍贵容回了合熙宫。 丽贵妃等人当然是没机会品尝炸鸡这道风味美食的,但今日合熙宫上下,比过年还热闹。 被拒之门外的丽贵妃、金充仪等人,只能闭上嘴,各回各宫,各找各妈。 皇后和良妃、德妃以为,刚从冷宫出来,珍贵容定是迫不及待的要与皇上重温旧情,耳鬓厮磨的。 但没有…… 她不仅没有下逐客令,还让喜鹊和霜降把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接了过来:“珍娘娘今天做一道你们小朋友肯定非常喜欢吃的美食,就当珍娘娘感谢你们对合熙宫的照顾啦!” 第39章 干劲十足 同样的场景,还是帝后二人对话,宣武帝神色却不如第一次吃烤肉时那样柔和:“皇后,珍贵容心性单纯,纵使被这宫中的肮脏手段坑害至此,也没有心怀怨恨,很是难得,对吗?” 朱皇后以为皇帝有感而发,附和道:“是啊!的确难得。” “所以,朕不希望有人来破坏这份难得。皇后,你明白吗?” 朱皇后浑身一震,被定在当场,面色变得有些灰败。 皇上,他什么都知道!!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昕玥对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呀!尝尝臣妾做的炸鸡,大公主他们都很喜欢。” 小炉上温着山楂酒,就是大公主和二公主也能尝上几口,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辣嘴。 三皇子不能尝,他还只有七岁,太小了。 两位御厨无比感谢珍贵容又指点他们新厨艺,也对炸鸡赞不绝口。 虽然此等油腻之物不能多吃,但是抵不住它脆香可口,光闻着香味,已经叫人垂涎三尺了,不做主食,用来当个解馋的小零嘴还是不错的。 而且珍贵容说了,万物皆可炸,等回去了,他们按着珍贵容的配方,再炸一些鸡翅、鸡腿还有那什么……哦……对了,鸡米花。 到时候送到各宫娘娘那里尝尝,反响好的话,又要立一功了。 这次没有乐器欣赏,但是却勾起了宣武帝美好的回忆,他转头就吩咐王得全:“明日提醒朕散朝后留鸿胪寺卿和姜少卿来御书房,商议一下新岁宴之事。” “是,奴才记下了。” 王得全看了珍贵容一眼,那姜少卿可是贵容娘娘的父亲。 入夜,送走了众人,宣武帝已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将他的爱妃揽入怀中。 姜昕玥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她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干,就因为皇帝想安抚丽贵妃,就把她打入冷宫,不就是因为她提供的价值没有丽贵妃高,所以二者选其一,她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吗? 别说什么皇帝之前待她不薄,悄悄吩咐了内务府照顾她,她本来就无错,平白无故地走这一遭,受这么多罪,那都是皇帝应该做的。 值得她爱的人,一定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相信她,保护她,与她相知相许之人。 宣武帝,只配做她晋升之路的踏脚石。 他的感情可以分给朱皇后,可以分给丽贵妃,可以分给良妃、德妃…… 太廉价了,她不稀罕。 她是不想和女人搞雌竞的,毕竟受过二十一世纪的高等教育,还出国念了大学,思想比较开放大胆。 男人那么多,有人抢就送给她好了。 但是,很可惜她穿越到了皇宫,成了皇帝的女人,不和一帮女人抢,她的结局不是孤苦伶仃的老死宫中,就是被人陷害致死。 她不愿意。 既然如此,她就把皇宫当成职场,把皇帝当成老板,把宫里的妃子们当成阻碍她晋升的同事。 这么一想,工作狂魔姜昕玥立刻就干劲十足了。 这一夜,合熙宫里叫了三遍水,一直到后半夜,皇帝才搂着珍贵容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皇帝去了早朝,流水似的的赏赐又进了合熙宫。 翊坤宫的宫女是在姜昕玥用完早膳后来的,她打了个千儿道:“珍贵容娘娘,皇后娘娘病了,让奴婢来知会您一声,这三日的请安都免了。” 姜昕玥面露关切与自责:“皇后娘娘病了?可是因为昨日在冷宫门口等得太久,感染了风寒?” 小宫女忙摇头:“跟珍贵容娘娘无关,我们娘娘每到冬日就有头疼的老毛病,已经宣了太医了。” 姜昕玥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那等皇后娘娘好了本宫再去探望,免得这会儿去了,还得劳累娘娘接待本宫。” 小宫女笑笑:“那奴婢就告退了,还要去其他宫里通知呢!” 这就是在隐晦的告诉她,皇后娘娘看重她,其他宫里都还没去,先来通知她了。 喜鹊笑着挽住小宫女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包碎银子:“我送姐姐出去。” 新岁宴就是三日后了,看来宴会布置的事,朱皇后也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再与后宫的妃嫔们打一早上机锋。 不用去请安也好,姜昕玥脱了衣服,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大雪连着下了一整晚,她中午起床时才停,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已经在院子里堆了好几个高高的雪人了。 珍贵容宽厚,合熙宫里的宫女太监比别处都要活泼,别的宫里死气沉沉的时候,也只有这儿还很有烟火人气。 悦耳的笑声传进来,姜昕玥也披了件衣服,在窗口看着他们笑。 她要一直得宠才行啊! 只有一直得宠下去,她宫里的这份鲜活人气才保得住。 喜鹊和霜降,小轩子和合熙宫所有的宫人,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娘娘醒了!” 笑闹着的霜降立马丢下刚捏好的雪球,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和喜鹊一起,进了门还在炭火旁站了片刻,确定寒气消散才靠近她。 “娘娘醒了怎么不叫奴婢们进来伺候?” 若是被教导宫规的嬷嬷们知道了,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姜昕玥故意逗喜鹊:“哟~你们在外头撒欢,本宫床前无人伺候,倒说起本宫的不是来了?好大的胆子啊你。” “娘娘息怒!” 喜鹊没吓着,把霜降吓得跪下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见今日雪大,想着堆几个雪人给娘娘看,这才叫了喜鹊他们几个帮忙,还请娘娘恕罪。” 姜昕玥和喜鹊对看了一眼,合着她们三个里,还真有一个老实人。 “霜降,娘娘吓唬咱们呢!” 喜鹊把霜降搀扶起来:“娘娘,你看看你。” 真是淘气。 霜降这才敢抬头去看自家主子的表情,见她果真眉目含笑,才松了一口气:“娘娘,你吓死奴婢了。” 宫里真和善的主子,很少。 私底下个个都难伺候,能遇到珍贵容,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不想去伺候别的主子了。 第40章 见便宜爹 今日午膳是御厨做的江南菜,只因昨晚姜昕玥说想品尝江南的美食。 御膳房的人,还是懂投桃报李的。 院子里堆积了厚厚的白雪,几个杂洒的宫人在庭中扫雪,银装素裹的世界,分外妖娆。 此情此景,姜昕玥诗兴大发。 想了良久,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宋之问的《苑中遇雪应制》:“不知庭霰今朝落,疑似林花昨夜开。” 正欲再作……不是……再念一句,王得全的身影就从宫门外走了进来。 姜昕玥忙将衣服穿好,让喜鹊出去迎他,喜鹊那张甜嘴见人就道:“王公公,这大雪天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吹得我这只喜鹊都喳喳叫。” 意思就是王公公一来,合熙宫里准有好事。 王得全很是受用的笑了笑:“你们娘娘用膳了吗?” 喜鹊想了想,该说用了还是没用? 皇上该不会想宣她家主子一起去用膳吧? 王得全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想多了,甩了甩拂尘道:“姜少卿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新岁宴上接待各国使臣的事,皇上让咱家来请你们娘娘过去。” 这进了宫的妃子,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家人的不知凡几,偏皇上对珍贵容就格外疼爱,特意让他来带珍贵容去御书房。 虽未曾明说让他们父女见面,但这不是明摆着的意思吗? 要去见这个身体的便宜爹了? 姜昕玥回忆了一下父女二人的相处模式…… 还好,便宜爹生了五个女儿,每一个都是他精心培养,要送进宫给姜家铺路的。 姜羽彤是姜家嫡女,她原本不在入宫之列的,便宜爹把三个庶女当货物,却没把两个嫡女算进去。 是姜羽彤这个蠢货,自己在宫宴上对皇帝一见钟情,绝食上吊,以死相逼,非要入宫来,便宜爹才把她们一块儿放打包送进来的。 她怎么就没穿成姜羽彤或者她妹妹姜羽琳呢? 鸿胪寺少卿嫡女,这个身份不算低了,在宫外找个门当户对的俊俏公子嫁了做正妻,过得也比在宫里自在啊! 思绪翻涌间,御书房已经到了。 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微微佝偻的背影,在和皇帝说着什么。 第六感告诉姜昕玥,左边那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有几分挺拔俊秀的后脑勺,就是她的便宜爹。 毕竟能生出来她这么漂亮的女儿,总不可能是右边那个又矮又胖,头发花白的老者。 “臣妾见过皇上。” 温柔清脆的声音响起,姜少卿和上峰一起回头,便见一绝色宫装丽人盈盈下拜。 姜少卿嘴角含笑:“见过珍贵容娘娘。” “父亲大人不必多礼。” “爱妃,到朕身边来。” 姜昕玥只来得及近距离看便宜爹一眼,就快步走向宣武帝。 不愧是这身体的亲生父亲,果然生得十分好看,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浓颜美人。 不过便宜爹是浓颜美男。 姜昕玥的五官应该是集合了她爹和她娘的优点,美艳中又带了些清纯,清丽中又带了些妩媚,又纯又欲的,四分像姜少卿。 还有六分,应当是随了她那个名动京都的大美人娘亲。 宣武帝叫她来,只是为了让他们父女相见吗? 不可能,他没这么好心。 “姜少卿有个好女儿,朕的珍贵容 自入宫以来,给朕带来了太多的惊喜。方才朕与两位爱卿说的烤肉和炸鸡,便是珍贵容想出来的。还有宴会上的十二女子乐坊,也是她编排的。朕想……由她来亲自说,或许能比朕解释得更清楚。” 翊坤宫—— 纷纭担忧的看着半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皇后:“娘娘,珍贵容去了御书房,已经一下午了,还没出来。” 朱皇后脸色煞白,咳嗽了几声才道:“鸿胪寺卿和姜少卿在御书房,皇上这是怜惜她,找了机会让她见见自己的父亲。” 纷纭努了努嘴:“娘娘,皇上这又是冷宫相迎,又是御书房安排的,是不是也太上心了?” 想到昨夜皇帝的警告,朱皇后咳得更厉害了,纷纭急忙上前给她拍背,朱皇后半晌后才道:“本宫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能小看这后宫的任何一个人,饶是如此,还是一次次小看了她。且先看着,若是她也像丽贵妃一般狼子野心,本宫绝不容她。” 就算皇帝会恼怒,她也一定要维护她作为后宫之主的威严。 反正皇帝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利益的结合。 她有权利保住自己的体面,皇帝也必须给她面子。 帝后,乃一体。 今日无月也无星,天空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之势。 姜昕玥和便宜爹并排而行,皇帝特许她送便宜爹出宫。 借着路上的空隙,还能聊几句家常。 她倒是不关心姜家怎么样,只是占了姜昕玥的身体,总遭代她尽尽孝心。 犹豫再三,她开口打破沉默:“父亲,阮姨娘和泽哥儿、妍姐儿都好吗?” 姜少卿停下脚步,姜昕玥也跟着停下。 “你嫡姐之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这是你嫡母托我问的。羽彤的死讯传回家中,你嫡母就发了疯,非要打死你姨娘和妍姐儿。为父知你在宫中艰难,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亲自动的手?” “不是!” 姜昕玥回答道:“是她自己蠢,遭了皇上厌弃,又被人挑唆,穿着红衣裳到我宫里上吊,想变成厉鬼来害死我。”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姜少卿温和一笑道:“阮姨娘和你弟妹,为父会照顾好他们,你放心尽力伺候皇上,家中一切都有父亲在。” 姜昕玥点头,便宜爹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你进宫也有大半年了,听说皇上也很宠你,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深宫之中,还是要有一个皇子傍身为好。” 是为你的仕途铺路才好吧? 刚才做了个人,一瞬间又变狗了。 但姜昕玥还是应下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乖巧孝顺。 反正肚子是她的,想不想生都是她说了算,懒得跟这些人争辩。 又聊了一些泽哥儿的近况,宫门就近在咫尺了。 也不知道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感情还是什么,姜昕玥的鼻头泛酸,莫名想要落泪。 第41章 甜言蜜语 姜少卿对着姜昕玥深深一拜,眼眶也有些微红:“娘娘就送到这吧!一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仔细摔跤。你小时候便是姐妹中走得最不稳的,时常摔跤。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这儿不比家中,你摔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父亲抱不到你了。” 这其中蕴含的好几层意思,固然有卖女求荣之嫌,但终归还有几分慈父之心。 泪水夺眶而出,姜昕玥回以一礼告别:“父亲照顾好家中,也请照顾好自己,女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就此别过吧!” 转身,父女二人同时擦掉脸上的泪痕,表情如出一辙的冷漠。 若是王得全见了,都要感叹一句:真是戏精父女。 合熙宫里灯火通明,宣武帝手持《商君书》,坐在姜昕玥的床头,听到动静,抬头一笑道:“回来了,饿了吧?朕叫了晚膳来,陪朕用膳如何?” 眼眶红红,兴致缺缺的美人眼中迸发出强烈夺目的光彩,一个箭步冲过来,猛地扎进宣武帝怀中。 她抱得很紧,鼻子吸了吸,良久才从他的怀中抬头,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好像被撞碎的冰湖,有一种极致的美蔓延开来。 “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越来越喜欢您了怎么办?” 古人爱人都很含蓄,轻易不肯宣之于口,可姜昕玥奉行的是,爱就要大胆的说出来。 哪怕不爱,也要甜言蜜语哄着人死心塌地,后世那么多渣男,靠的不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小姐姐们骗得团团转吗? 可见人的本质,都爱听好听的话,皇帝也不例外。 虽然姜昕玥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会梦到皇帝的幼年,但这是上天给她的金手指,不能浪费。 他缺爱,就给他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他不说爱,她就每天对他表达爱意。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无保留的,飞蛾扑火的爱他。 “这么说,爱妃之前只有一点点喜欢朕?” 宣武帝双手也抱着她,在怀里打趣:“那爱妃要如何,才能给朕全部的喜爱呢?” 姜昕玥满目柔情,含羞带怯地仰望着他,伸出手捧着他的脸往下拉。 小心地,轻轻地,踮着脚尖,在他的眼睛上,印上深情的一吻:“在我姨娘的家长,女子亲吻一个男子的眼睛,代表了她想进入那个男子的内心,代表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爱,都献给那个男子。” 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声音都在颤抖,紧张的瞧着他,满心满眼全是他:“邺郎,你……你愿意接受我这颗滚烫的心吗?” 以你为称呼,以我为自称,她热烈又真实。 邺,是皇帝的名字。 迎着她期待的眼神,宣武帝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逃地感觉。 那样赤诚直白的表白,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妥善的放在了心上,爱得真真切切,入骨三分。 他从未有过这样新奇的,仿佛连心脏都热了起来的感受。 他默默无语,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没有正面回答她:“朕喜欢听你叫朕邺郎,再叫一次给朕听好吗?” 如果注定有一个女子会走进他的心,他希望,这女子就是他的珍贵容。 此时什么丽贵妃,什么朱皇后……他都不想了,亲吻他眼睛的女子,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珍视。 果然,赐她“珍”之一字,是他做过的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狗皇帝逃避,并且转移了话题,这是心虚的表现。 没关系,姜昕玥给自己打气,总有一天她会宠冠后宫,让狗皇帝跪着唱《征服》。 合熙宫的院子里白皑皑一片,宣武帝起床时也在姜昕玥的眼睛上印上一吻,像是在回应她昨晚的问题。 轻手轻脚地起床后,宣武帝还不忘吩咐王得全:“去朕的库房里,把去岁金国上供的白狐裘赏赐给珍贵容。” “什么?” 王得全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国去岁进贡了很多狐裘,黄的、灰的、杂色的,种类非常多。 但最珍贵的,便是其中唯一一件白狐裘,此白狐裘来之不易,它选自金国万斛山狐狸的腋下一缕皮毛,需要耗费极大的物力和人力。 后来金国有“集腋成裘”的说法,正是出自此处。 去岁不仅是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就连在慈宁宫养病不出的太后都委婉的表示,想要这件狐裘,但皇上谁也没给,放到自己的私库里珍藏了起来。 竟然……要送给珍贵容吗? 他的惊讶太外露,宣武帝不悦地皱眉看向他,那一眼让王得全立马反应过来:“奴才这就吩咐人去送过来。” “不急。”宣武帝套好靴子,又看了姜昕玥一眼:“等朕散了早朝,你亲自送过来。” 才能以示帝王恩宠。 他的眼神流连到了姜昕玥的小腹,眉头又皱了起来。 姜少卿这父亲当得不称职,不然怎么会让珍贵容小时候吃那样大的苦,任由正室夫人搓磨自己的女儿? 他想要让这个女人诞下自己的子嗣,想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平安喜乐。 直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姜昕玥才伸了个懒腰,从厚厚的被褥里钻出来。 霜降都觉得她家娘娘起床的时辰把握得可好了,都是皇上走了一刻钟,娘娘就醒来了。 今日不用请安,姜昕玥也不用那么早梳妆打扮,披散着头发,和喜鹊几个围着桌子打双陆。 就是古代博戏得用具,同时也是一种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 与后世得飞行棋有异曲同工之妙。 干巴巴的走棋有些无聊,姜昕玥干脆就把双陆改成了飞行棋,加入了许多有趣的元素,喜鹊和霜降两个都玩疯了,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尖叫欢笑,氛围和谐得不得了。 “这是在玩什么呢?” 德妃领着二公主前来:“大老远的就听到合熙宫里的笑声了。” 姜昕玥起身行礼之后,拉着二公主一起:“来来来,二公主,珍娘娘教你下飞行棋好不好?” “什么是飞行棋啊?” “就是这个……你学好了,回去和三皇子一起玩。” 第42章 珍贵赏赐 德妃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很有意思,估摸着二公主能玩一整日,这才放心道:“劳妹妹帮姐姐照顾一下二公主,皇后娘娘那有些事情传本宫过去,应当是为了新岁宴安排的事。” 朱皇后到底是撑不住,叫了良妃和德妃两个心腹帮忙,一起打理宫务。 姜昕玥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好好好,臣妾会好好照顾二公主的,德妃姐姐快去吧!替臣妾向皇后娘娘问好。哎呀!喜鹊你怎么耍赖?下在此处要后退三步的。” 德妃笑了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似的,难怪那么讨几个小孩的喜欢,他们都当珍娘娘是他们同年纪的玩伴了。 德妃走后,大公主和三皇子也来了,喜鹊和霜降,还有小轩子便罢手不玩了,让他们三个小主子和珍娘娘一道玩儿。 王得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狐裘到的时候,四个人玩得忘乎所以,很没形象的在大笑。 “珍贵容娘娘,奴才给您皇上的赏赐来了。” 四人一顿,姜昕玥率先走过去:“又有什么赏赐啊?” 王得全双手往前一递,一件雪白柔软的白色狐裘就装进人眼里。 这狐裘通身没有半点杂质,阳光照耀下甚至有耀眼的光在反射,款式修身,领口处一截绣了月季花的护颈由淡杏色回纹扣扣住,一顶边缘满圈狐狸毛的帽子,可以将她的小脸儿全装进去,不受风霜侵袭。 饶是见惯了后世那些人造貂皮和真貂皮大衣和狐裘大衣的姜昕玥,都很是为这件精美的艺术品惊叹。 古人的智慧,有时候比现代人想象中的要更加了不起。 至少姜昕玥觉得,现代人可不会真的百分百用白狐毛做一件真大衣。 他们会在狐裘里掺百分之八十的人造皮毛,然后含泪赚你八万八。 特别是大燕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穿着清朝时的旗装,梳着旗头,踩着花盆底,全国上下都抓不出五只白狐来。 可见这份赏赐的不凡。 “皇上说了,让珍贵容娘娘在新岁宴上穿这件狐裘,到时晚宴设在室外,莫要受凉了。” 喜鹊接过赏赐,王得全还不放心交代道:“珍贵容,平日里不穿的时候可要仔细收好,这狐裘整个大燕朝就这一件。” 珍贵得很呐! 不是如同国宝一样的存在,王得全这样精明的人,也不会多嘴这样说一句。 姜昕玥点点头:“多谢王公公提点,本宫知道的。” 送走王得全之后,大公主和二公主以及三皇子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亮瞎人眼的白狐裘,都“哇”个不停。 但,没有一个敢上手摸的。 姜昕玥虽然知道它珍贵,但衣服嘛!不就是给人穿的吗? 她直接伸手拿起狐裘一甩,便披在了身上,那动作行云流水,和跳舞一样好看。 特别是她还美而自知,原地转了一个圈,白色的雪和白色的狐裘交相辉映,美丽的女子如同一只从雪山下来,修炼成人形的狐狸,美得空灵而妖媚。 这件白狐裘,就该属于她的,在场的人都这样想,任何人都配不上这纯白无瑕的颜色,只有珍贵容娘娘,并非衣裳衬人,而是人衬衣衫,美不胜收。 三皇子都看傻眼了:“珍娘娘好像仙女下凡啊!” 姜昕玥捏了捏他的鼻子:“咱们三皇子真有眼光。” 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怎么不算仙女下凡呢? 大公主和二公主满眼的羡慕,但眼神清亮,并无嫉妒之色。 不论这后宫中的妃子恶毒还是伪善,几个孩子还是都养得极好。 听说公主和皇子七岁之后就都要在皇子所读书、生活,教养都是由皇帝亲自挑选的老师,皇子所里伺候的人,也都是承乾宫出来的。 看来宣武帝也知道自己的后宫鱼龙混杂,怕妃子们将皇子公主带坏,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像今日,皇子所休沐,他们才来珍娘娘宫里玩的。 对狐裘的好奇也就那么一阵子,姜昕玥脱下来后,他们又去打双陆了。 珍娘娘总是赢,他们三个现在结盟,非要把珍娘娘打趴下不可。 “娘娘……” 御花园回钟粹宫的路上,张婉仪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因为干政触怒皇上,从婉贵仪被贬为婉仪不说,罪魁祸首的珍贵人却摇身一变成了珍贵容。 不仅皇后对她亲切关怀,就连皇上也宠爱有加。 刚才她碰到王得全,还见他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往合熙宫去了。 想也知道,必是皇上给珍贵容的赏赐。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珍贵容在皇上的心里,比她以为的还要重要,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否则自己的下场不会比蒋媛好多少。 她算是看清丽贵妃了,让她们冲锋陷阵时就会画饼,真出了什么事,她是不会救她的。 “罢了。” 张婉仪甩了甩帕子,将双手塞进毛茸茸的袖套里:“咱们回吧!” 夜晚,本来是合熙宫掌灯的,但长信宫偏殿的荣嫔突然被爆出怀有身孕两个月了,丽贵妃派人将皇帝请了过去。 霜降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她将宫门关闭后,叹了口气道:“荣嫔娘娘有孕,慈宁宫那边只怕又不安生了?” 姜昕玥好奇的看过去,还未开口,喜鹊已经帮她问了:“此话怎讲?” 霜降左右看了看,凑近她们,小声道:“荣嫔和荣贵嫔,是皇上的表妹,太后的娘家侄女。先前皇上处置了吴家,太后一气之下关闭了慈宁宫的大门,称病不出。但奴婢瞧着,那位可不是个放权的主,荣嫔娘娘突然被爆出怀孕,是太后娘娘要出山的征兆。” 姜昕玥眼睛亮了亮:“不错啊!霜降你都能想到这么多了?” “娘娘~” 小婢女跺了跺脚:“奴婢这是提醒您,慈宁宫那位可不是善茬,您对上荣嫔娘娘可要避其锋芒一些,否则吃亏的是您。” “是吗?” 姜昕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家娘娘我啊!最不怕的就是吃亏了。” 俗话说得好,吃亏是福。 第43章 皇帝表妹 吴家就是姜昕玥在昏迷中看到的,欺负小皇帝的吴承翼的那个吴家。 她在吴家人身上多吃几次亏,多碰瓷几次,相信皇上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给她的。 只是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荣嫔出身显贵,又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嫔位上的妃子,为何住在长信宫偏殿?” 霜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鼓起勇气,用手遮住嘴,在姜昕玥的耳边道:“皇上不喜吴家,当年吴家被抄,荣嫔娘娘在皇上的承乾宫外头都磕破了,也没让皇上回心转意,丽贵妃少时与荣嫔有旧怨,借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带回了长信宫偏殿安置,皇上也没说什么。” 那时候太后娘娘自顾不暇,也就无心关注她的去处,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就以识时务来说,荣贵嫔比荣嫔要聪明许多,所以现在荣贵嫔还有两分宠爱在身上。 皇上或许嘴上不说,心里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可怪就怪在,怀孕的不是受宠的荣贵嫔,而是早就失了圣心的荣嫔。 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还值得推敲一番。 合熙宫院子里的白雪未化,倒是不比长信宫,丽贵妃畏寒,也不喜雪天,所以长信宫宫中,早就都清理干净了。 青石板路上湿答答的,丽贵妃一路出来迎接宣武帝,裙摆上都沾了脏污的雪水和泥水。 “荣嫔如何?” “今早来给臣妾请安时突然就晕过去了,吓了臣妾半死,太医来诊脉的时候说是喜脉,近来荣嫔总说休息不好,应该是这个原因了。” “嗯!” 宣武帝点点头,脚步已经进了偏殿,荣嫔正靠在床头,喝着宫女喂过来的补汤。 见皇帝与丽贵妃一同进来,便想起身行礼,被宣武帝按住肩膀:“你身子弱,不必多礼了。” 荣嫔红了眼眶,垂下眼眸,不再说话,屋子里只有她喝汤的微弱声音。 坐了半晌,宣武帝也觉尴尬,便起身吩咐王得全:“明日记得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报喜。” 王得全眼皮都没抬一下,恭恭敬敬地躬身:“奴才遵旨。” 太后一直责怪皇上对荣嫔和荣贵嫔的恩宠太少,如今荣嫔有了子嗣,应该会对皇上的怨恨消减一些。 丽贵妃挽住宣武帝手臂:“皇上,让荣嫔好好休息一下吧!更深露重,臣妾那儿备了胡辣汤,皇上若不嫌弃,可去臣妾那儿喝碗汤暖暖身子。” “爱妃都如此说了,朕再不去,爱妃岂不伤心?” 丽贵妃嗔怪地斜了皇帝一眼,与他相携着出了偏殿。 梅香气得将房门关上,眼睛红彤彤的:“看看她那放浪样,主子您有身孕,又不是她有身孕,她得意个什么劲?皇上今日分明是想陪着娘娘您的,她也来这抢人,越发不要脸了。” “梅香!” 晶莹的泪珠落下,荣嫔闭上眼:“别说了,皇上留下来又能如何?你要我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自己的杀父仇……” 自己失言了。 荣嫔再睁开眼,眼底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已经掩饰了起来,看着门口的眼睛里,冷得像冰:“爱上帝王的女子,才是最可悲可怜的,看着花团锦簇,内里早就腐烂的。” 她看丽贵妃,就像在看红颜枯骨。 梅香知道自己主子又想起了伤心事,叹了口气:“主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您有了身孕,这后宫还不知有多少人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您自己不振作起来,小皇子能平安生下来吗?” 这话像是触动了荣嫔,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条小生命。 她露出好看的微笑:“你说得对,本宫是要振作起来,倒希望她是个小公主才好。” 太后姑母与皇上的博弈,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卷入其中。 第二日一早,姜昕玥难得起了个早床,从头发首饰到衣服配色,再到鞋履胭脂,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喜鹊和霜降伺候她装扮好后,惊艳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她们家主子的化妆之术如此高超,脸上的珍珠粉可以涂得像没涂似的,只让人觉得白里透红,水嫩光滑。 还有那眉毛,也不是从前那细长的弯柳眉,而是很有毛缕感的野生眉,眉峰微微上挑,眉尾细而锋利,为她的美貌更添了几分逼人的美丽,望之夺目。 高挺小巧的琼鼻,红润饱满的樱唇,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一双杏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勾魂夺魄。 她脸上本白皙无瑕,但用笔在脸颊上,眼睛下的位置点了一颗痣,那明艳照人的五官立刻灵动妩媚起来,不需要做什么表情,就已经颠倒众生。 喜鹊赞叹连连:“主子,你今日是要把满后宫的娘娘都比下去啊!” 姜昕玥满意的摸了摸脖子上华丽的璎珞,妖精似的笑笑:“总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容貌。” 宣武帝已经暗示了她,让她新岁宴打扮得隆重一些,她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大BOSS失望? 延庆宫的苏婕妤得织造司送来一套华丽的衣裙,高兴的换上。 书画皱眉看了看:“主子,这上面的花色……好像有违宫规,你是正七品的婕妤,这六重花瓣的宫缎,是五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穿的。” 说着,苏婕妤又落下泪来:“这是织造司送来今晚新岁宴上穿的礼服,想来富贵一些也是有的,书画你是不是也同旁人一样,觉得我不受宠,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大有书画不让她穿,她就要大哭一场的架势。 书画头皮发麻,伺候这位主子不过三四个月,已经见识到了什么叫水做的美人儿。 书画身后的嬷嬷对着书画摇头,让她别掺合后宫争斗。 织造司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六重宫缎只有五品以上的妃嫔能穿?既然知道,还送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摆明了就是有人要搞苏婕妤啊! 苏婕妤蠢笨,延庆宫这边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想另觅新主了。 第44章 步辇 宫中容不下背主之奴,但如果是主子已死的,就不会计较那许多了。 书画的不忍,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苏婕妤见书画不说话了,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将那淡杏色绣玉簪花的旗服在身上比了又比,爱不释手。 怪不得宫里人人都想往上爬,位份越高的,穿的衣服就越漂亮,戴的首饰就越华贵,哪个女人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白日里宫中摆宴,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与皇帝一同在太和殿用膳,君臣同乐。 亏得今日出了大太阳,天气算不得太冷,太和殿里还燃了火炉,进去的大臣们还将氅衣给脱了。 四国使臣也有拖家带口来的,但这时是男人们的战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无人敢将家眷带进来。 当夜幕降临,皇宫门口才陆陆续续的出现各家华丽的马车。 姜羽琳偷偷撩开一片车帘,新奇的打量着巍峨壮丽的皇宫,越发为那些美丽的景色叹为观止。 “啪!” 很快,她的手背就挨了一巴掌,身着银灰色暗纹旗服的贵妇人冷着一张脸:“没规矩,忘了入宫前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姜羽琳雀跃的神色这才收了起来:“女儿记得,母亲说了,让女儿入宫服侍皇上,取代姜昕玥。” 周氏点点头:“虽然你父亲说你姐姐不是她杀的,但是凭什么你姐姐死了,她却得了圣宠?她不救你姐姐,你就替你姐姐去报仇。” 嗯…… 说实在的,姜羽琳想到姜昕玥那张美到令世间万物都失色的脸,还是有点信心不足。 但在强硬的母亲面前,她并不敢说出来,不然换来的又是一顿痛骂。 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什么以色待人,终不能长久…… 关键姜昕玥她还很狡猾啊! 以前在家中时,姐姐妹妹都爱欺负她,可现在回头看看,挨父亲骂最多的,就是欺负她最惨的那一个。 她惯会在父亲面前装无辜。 思绪翻涌间,已经有太监来请她们下马车,穿过了太华门,就要步行至保和殿了。 也有例外,比如皇后娘娘的母亲王氏,丽贵妃的母亲裴氏,她们都有专门的小轿来抬,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被抬进了太华门,分别往翊坤宫和长信宫而去。 姜羽琳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姜昕玥也很得宠吗?她怎么没有派轿子来接母亲您?” 周氏哼笑一声:“她再受宠,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贵容,自己都没资格乘轿辇,哪里就能派轿子来迎咱们了?” “那她也不是很厉害嘛!” 姜羽琳撇撇嘴,等她入宫了,一定会笼络好皇上的心,让皇上爱上她,从此以后只宠她一人。 “你与她自是不同的。”周氏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嫡女,她那样下贱的出身,不配跟你相提并论。” 阮姨娘要不是生了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贪官的床上了,还有这福气嫁给她家老爷? 玩物生的女儿,也只配做玩物。 保和殿的大殿上铺着金色的地毯,四周都挂着灯笼和红彤彤的对联,到处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年味。 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宝座上的帝王气魄。 因着是一年中最盛大、最喜庆的节日,每个人都盛装出席,佳人才子遍地,盛况空前。 皇帝必然不是最早到的,但是这个时辰,百官家眷都已到齐。 姜昕玥再次检查自己的着装,确认没有一丝不妥之后,才系上狐裘,搭着喜鹊的手往外走。 “主儿!主儿!” 小轩子从外头走进来,面上的喜色难掩:“王公公来了。” 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好大的一个赏赐。 姜昕玥快走了几步,就见合熙宫门口停着一架华丽的步辇。 高五尺四寸余,辇座高两尺二寸。辕四,红髹。中二辕,左右二辕。辇亭高三尺八寸,四柱长五尺二寸,红帘四扇。 每一扇上都雕镂金花,刻以人物神仙。 “王公公,这是……” 姜昕玥不解,以她的资历和位份,是绝对没有步辇可坐的。 王得全弯着腰,殷勤一笑:“今儿慈宁宫那边赏了荣嫔娘娘一架步辇,皇上念着珍主子之前中了毒,怕您受累,特意吩咐奴才去内务府又拿出来一架送来合熙宫,时辰也不早了,珍主子快请吧!” 行! 很好! 她都还没去碰瓷慈宁宫和荣嫔,狗皇帝已经决定把她立成箭靶子了。 怎么说呢? 利用好了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利用不好就是一把双刃剑,有可能刺伤太后,也有可能刺伤她自己。 换个角度来看,宣武帝这是在给她选择的机会啊! 搞不好又要升职的。 行! 可以! 她觉得她又行了。 对着王得全甜甜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姜昕玥被四个太监抬着往保和殿去。 一路上遇到的内命妇和小姐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姜昕玥那高贵不可侵犯的绝世美貌。 “那是不是丽贵妃娘娘?” “肯定是啊!早就听闻丽贵妃艳冠群芳,是后宫第一美人,刚才那位娘娘神仙妃子都难比得过去,不是丽贵妃是谁?” “啊?我爹还想让我参加三年后的选秀,在家中请了嬷嬷教我规矩,可我看丽贵妃如此娇嫩貌美,至少还能冠宠后宫二十年,要不我还是劝我爹别打让我进宫的主意了。” “我也是,就我们这小家碧玉,哪里能同日月争辉啊?” 喜鹊和霜降双双抬头:“主子,要不要我和霜降过去告诉她们,你不是丽贵妃。” 姜昕玥毫不在意的摇头,半倚在步辇上,一副慵懒性感的模样:“不必,等到了保和殿,谁还能不知我身份?” 就是要让她们认错才好,这样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们才足以震惊。 从旁人嘴里知道她,不是比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更有可信度吗? “珍贵容到——” 小黄门唱罢,姜昕玥的步辇就停在了拱门外,她被喜鹊和霜降搀扶着下来,雪白的一身,叫人群炸开了锅去。 第45章 撞衫 “这是谁?好生貌美。” “后宫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细看之下颇有几分丽贵妃得影子。” “你什么审美啊?这女子看着比丽贵妃漂亮多了,具体形容的话,那丽贵妃是抽象派美人,而眼前这个是写实派美人。” 意思是眼前的白衣女子更加精致具体,而丽贵妃只是大概美人的样子,细看不得。 “我没看错吧!她身上好像穿着去年金国上供给皇上的白狐裘?” “什么什么?是那件被皇上珍藏起来,谁也没给的白狐裘吗?” 有和周氏相熟的夫人们拉住周氏的手,确定又怀疑道:“周家姐姐,我瞧着那位娘娘怎么这么像你家二姑娘玥姐儿啊?嘶……今年初夏选秀,你们家是不是送的彤姐儿和玥姐儿入宫?” 如果是的话,那就是姜昕玥无疑了。 周氏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那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娘娘,是那个在家中惯会装成小可怜的庶女吗? 可惜现在在宫中,不能失态,否则她一定要冲上去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狐狸精。 宫中最是折磨人青春,她怎么能越来越美呢? 众人见周氏不答,只面色阴冷地盯着那位娘娘,又见这场中无姜家嫡长女的身影,便有些回过味来。 周氏怕是见不得庶女得宠。 姜家的姜少卿是个明白人,可惜了,夫人却是个目光短浅的。 这样一个绝世美人若是生在别家,定是要被当成稀世珍宝供起来的。 能为家族带来兴衰荣宠的人,再讨厌她们也能逼着自己陪笑。 宫妃们打量着珍贵容身上的狐裘,眼神又嫉妒又愤恨。 这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皇上屡屡为她破例? 她们刚才都看见了,珍贵容是乘步辇来的。 分明宫规有定,要嫔以上的妃子,才可以坐步辇,她只是从四品的贵容,若无皇上允许,她哪里敢坐上去? 又是狐裘又是步辇的,就连上坐的良妃都有些吃醋了,酸道:“珍贵容不愧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这狐裘旁人都求不来,只独独到了她这里,就有人眼巴巴的送到她宫里去。” “眼巴巴”地王得全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也只是一个奉皇上命令跑腿的小喽啰而已,良妃可不要把矛头指向他。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小黄门的传唱,让如坐针毡的王得全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走回皇帝身边。 姜昕玥的位置排在金充仪之后,张婉仪之前,前有狼,后有虎的,她也半点不虚,稳稳地坐了下去。 喜鹊和霜降严防死守,就怕这二人起了歹心,要弄脏她家主子的狐裘。 保和殿内温暖如春,实则不用狐裘也不会冻着,已经穿着它晃了一圈,赚足了眼球,姜昕玥便脱了下来,由小轩子搭在手臂上,退至人少的角落里。 这下行了吧! 御赐之物不得随意损毁丢失,若是有人找过去都要毁了她的狐裘,也要看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咦?” 有人看了看苏婕妤,又看了看珍贵容,突然惊呼出声:“苏婕妤,你这件衣服,怎么跟珍贵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后宫嫔妃的衣服都是尚服局和织造司共同做出来的,哪一个妃嫔该穿什么颜色和花色,都是有讲究的,不可能错了去。 所有人都看向姜昕玥和苏婕妤,但他们很快发现,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珍贵容体态修长挺拔,婀娜曼妙的身姿将这件奶杏色并绣玉簪花的旗装穿得凹凸有致,雪白的肌肤比衣服还要亮白许多,配着那红唇,真可谓是妖精。 再看看她满头珠翠,通身富贵,却让人觉得她本就该如此美丽、精致、倾城…… 反观苏婕妤,素着一身儿,没有多余的首饰,头发也中规中矩的梳了两把头,上垂一缕粉色流苏,走的是清冷才女风。 单拎出来也是能看的,甚至比平日里还娇艳了几分。 但她的对手是姜昕玥,清粥小菜是比不上鲍鱼龙虾的,二者没有可比性。 上方宝座之上,宣武帝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微微皱眉,抬手招了一下,就有人上前听吩咐。 “把苏婕妤拖下去,别惹珍贵容不开心。” 未经过皇帝同意,有违宫规,需得敲打,又不是人人都是珍贵容。 苏婕妤被堵了嘴带下去。 小小插曲过后,宴会正式开始,随着王得全一声高亢的:“开——宴——” 宫女们鱼贯而入,手捧一道道美味的食物登场。 姜昕玥的烤肉和炸鸡,果然就在其中,而且看摆放的位置,像是主推的菜系。 早知道做火锅了,那么多人围一桌,她还给宣武帝的国库省钱呢! 教坊司美貌的歌姬和舞女们,熟练的随着乐声起舞歌唱,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姜羽琳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昕玥,很难接受昔日需要讨好自己母亲的人,居然成了一句话都不用说,皇帝就为她出头的宠妃。 宣武帝那俊美的面容,无上的威严,都让她心驰神往。 时间不等人,在场想入宫当娘娘的人,谁又想等三年之后选秀,苦熬数年还得不到皇帝青睐呢? 她们更想以被皇上看中的方式进宫,如此就赢在了起跑线。 喜鹊将小火炉上热着的烤肉,根据姜昕玥的口味包上辣椒圈和蒜片,但姜昕玥摇头:“蒜片去掉。” 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和宣武帝近距离接触,如果嘴里有大蒜味,她今天就白忙活了。 虽然她便宜爹听取了她的建议,在旁边放了一杯柠檬水漱口,但保险起见,她今晚绝不吃大蒜。 丽贵妃是跟着皇帝和朱皇后一道过来的,位置就在皇帝左手边第一个。 方才在宫道上议论姜昕玥的夫人和小姐们瞪着圆圆的眼睛,显然受到了惊吓。 “那……那竟然不是丽贵妃娘娘?” “珍贵容……是鸿胪寺少卿姜大人家的庶女,我就知道,她长得那样好看,迟早是要进宫的。” 第46章 翻译 “呵!哗众取宠。” 金充仪瞪着姜昕玥:“别以为皇上赏你件衣裳有什么了不起,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姜昕玥眉眼带笑,并不因为她的话而恼怒,只擦了擦嘴道:“容貌都是爹娘给的,妹妹有什么办法?姐姐说妹妹以色侍人更是无稽之谈了,难道你觉得皇上是如此肤浅之人,只看容貌来宠幸嫔妃吗?” 这句“以色侍人”若是传出去,可将满后宫得宠的妃子都得罪了。 “你……” 金充仪怒目而视,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姜昕玥挑唇:“姐姐,你面前那炸至两面金黄的叫炸鸡,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的嘴,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找我的茬。 不知道为什么,张婉仪和金充仪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另一层的意思。 “哈哈哈哈……” 一句浑厚的笑声从前面后头传来,一个皮肤黝黑,长得很有咖喱味的中年男子起身,对着宣武帝弯腰行礼后,嘴里狂飙一股不太正宗的洋文。 大概意思就是他觉得这场宴会上最佳的就是炸鸡这道菜式,询问鸿胪寺卿,这菜是怎么做的,能不能告诉他? 霜降附在姜昕玥耳边:“这是室利佛逝国的王子苏丹罕。” 听起来像个佛教国,是后世的印度无疑了。 印度人居然这么早就开始说英语了?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大燕也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一切以架空的眼光去看的话,就算现在出现一个英国人也不稀奇了。 架空哪有历史轨迹可追寻的? 鸿胪寺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听不懂洋文,只能把主战场让出来给姜少卿。 姜少卿又借此而引出自己的女儿:“ThiS iS What my daUghter did……” 宣武帝微笑地看着:“爱妃,到朕身边来。” 有种要把她当成后宫吉祥物拿出去炫耀的,不祥的感觉。 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两旁嫔妃们的恶意,但迎着宣武帝鼓励的目光,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皇帝要把她立起来和慈宁宫打擂台,她为什么不能利用皇帝来给自己造势立威? 勇往无前,心无旁骛的人,才能在后宫屹立不倒。 她站到皇帝身边,二人相视一笑,宣武帝拉着她的手,但并没有让她坐自己腿上,毕竟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还要脸,不想让人以为他是沉迷美色的昏君。 “王得全,在朕身边安排一张桌椅,好让朕与各国使臣们把酒言欢。” 苏丹罕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等待姜昕玥的回答。 他不相信大燕的后宫有会说洋文的妃子,毕竟他们王宫里就没有会说天朝话的女人。 室利佛逝国的洋文也不是他们的母语,就像大燕之下还有附属国,而那些附属国除了有自己的语言,还要学习大燕朝的语言。 四大使臣国包括室利佛逝国在内,还有大食国、高卢国、海西国。 根据霜降的解释,姜昕玥觉得,这四大使臣国应该分别对应的是印度、波斯、法国和古罗马的雏形。 之所以说是雏形,是因为华国历史上,没有记录显示哪个朝代同时出现过这四国来天朝进贡过。 西方列强统治之下,他们的官话就是洋文。 印度嘛…… 一股咖喱味的洋文,她闭着眼睛都能应付。 “ThiS iS fried ChiCken……” 苏丹罕越听,眼睛瞪得越大,那个女人怎么会洋文?而且…… 他的眼神看向高卢国那位金发碧眼的使臣,好像在说:她的洋文怎么说得跟你一样好? 随后又有大食国使臣故意为难宣武帝,说了一些晦涩难懂的单词,就是姜少卿翻译起来也极为困难。 磕磕巴巴的翻译听得宣武帝皱眉,四国使臣笑得嚣张猖獗。 姜昕玥今日本不欲再出风头,但联想到后世西方世界的强盗行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用洋文回击:“我们天朝也祝愿大食国能早日统一西方,到时更希望大食国能邀请我们天朝使臣去西方做客,一览你们的大好河山。” 要知道,在四大使臣国里,做主的可是高卢国,刚才其他三国都在看高卢国的眼色,姜昕玥再高处看得一清二楚。 大食国刚才还在暗讽大燕没实力,到现在都没让附属国完全归顺于大燕。,这会儿吓得都噤若寒蝉了。 要真让高卢国王以为他们大食国要造反,派兵来镇压,那他就成了大食的千古罪人了。 宣武帝在桌子底下摩挲着姜昕玥的手:“爱妃,他们方才说什么?” 姜昕玥转头就变了脸色,笑盈盈解释道:“大食国使臣代表四大使臣国,祝皇上您千秋万代,永世昌盛呢!” 是吗? 宣武帝举杯:“也祝尔等万事顺意,新年快乐。” 被姜昕玥打下去的巴掌,又被宣武帝给了颗甜枣,不知道还以为这帝妃二人提前打好了草稿,配合得这么默契。 使臣国没讨着好,约着一块欣赏歌舞,说天朝的坏话去了,这便轮到附属国上供了。 高丽、扶桑、金国等纷纷觐见,献上各国皇帝送给宣武帝的贺礼,而鸿胪寺的官员记录在册,等附属国使臣回国时,也会配以差不多同等的礼物送给各国。 宴会进行到尾声,朱皇后显出几分疲乏,宣武帝关切道:“皇后若是不舒服,可先回翊坤宫休息,朕晚点再来陪你。” 除夕之夜要守岁,皇帝还是给足了朱皇后面子。 她咳嗽了几声,嘴唇惨白:“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就先告退了。” 皇上是守信之人,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自己没必要一直干耗着。 丽贵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帕都要绞烂了,面上还带着温婉的笑:“皇后娘娘走了,珍贵容何不坐到皇后娘娘的位置上去?也让本宫离皇上近些呀!” 姜昕玥的眼泪说来就来,惶恐的滑跪在座椅旁:“臣妾不敢!臣妾……那是皇后娘娘的位置,臣妾绝无此心。” 丽贵妃倒是有心,惯会撺掇旁人去争去抢,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喜欢怂恿别人,她就要嚷嚷出来,看看你的心思怎么掩饰? 第47章 共侍一夫 “丽贵妃在同你玩笑,别怕。” 从前这句“别怕”抚平了丽贵妃心上所有的伤痛,可今日,皇帝却是对着另外一个女子说的。 她的心微微抽痛,笑容更加真诚:“臣妾的确是开玩笑的,却不知道珍贵容原来胆子这样小,那当初楚婕妤装鬼吓你的时候,你还那样大胆,本宫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故意提起这茬,就是说给姜少卿和周氏听的,丽贵妃怂恿不成,又想借刀杀人。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从鼻子里重重地叹了出来,抓着姜昕玥的手也不动了,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姜昕玥眼中有泪花在闪动,却因为这隆重的场合,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将泪意逼了回去,俏生生地笑道:“原来贵妃娘娘这么关心臣妾,臣妾真是惶恐不已。不过娘娘您错啦!臣妾不是不怕,而是有皇上在,什么妖魔鬼怪能近皇上的身呢?” 当初洗荷殿闹鬼的事,朱皇后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听丽贵妃话中的意思,竟然连姜昕玥的反应都一清二楚。 丽贵妃被皇帝对姜昕玥的宠爱刺激得说漏了嘴也不自知,皇帝若有所思,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丽贵妃已经在珍贵容的身边安插了探子吗? 当初那个娇俏大胆,明媚阳光的女子,在后宫这大染缸里已经浸染得太久,变得连他都有些不认识了。 丽贵妃还想再说,她身边的夏禾却惊呼了一声,将酒水都撒在了她的裙摆上。 她赶紧跪下:“贵妃娘娘恕罪,奴婢是被殿中的乐声吸引了,奴婢不是故意的。” 想发火也是不成的,毕竟夏禾是她自己人的人。 自从腊月不中用之后,夏禾已经成功上位成长信宫的大宫女,如今是丽贵妃新的左膀右臂。 她不是这样冒失莽撞的人。 “皇上,臣妾的裙子湿了,请容臣妾下去换件衣裳。” 宣武帝点头,皱眉看向夏禾:“你这宫女几次三番的没规矩,竟还不如之前那个。” 夏禾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因为丽贵妃刚才为难了珍贵容生气,将怒火发泄在了丽贵妃的宫女身上,还是真的只是气那宫女将酒水洒在了丽贵妃的裙子上? 这一语双关的,旁人要怎么想,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有姜昕玥知道,宣武帝并不是对丽贵妃不满,是单纯的,对夏禾不喜而已。 因为上次丽贵妃受伤昏迷时,她当着后宫众妃嫔的面,说皇帝把姜昕玥当成了丽贵妃的替身。 下首妃嫔们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瑟缩忌惮。 没什么不好的,她们知道怕,下次朝她下手时,便会犹豫几分,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承担得了阴谋败露之后的后果。 “皇上,姜少卿之女姜羽琳、礼部侍郎之女王若兰、国子监司业之女孟宛如给皇上献艺。” 原本是姜昕玥一时兴起,用自己在现代时很喜欢的一支女子乐队从教坊司挑选出来,组的大燕女子十二乐坊,里面有三个竟然换成了大臣之女。 其中还有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搞什么? 学荣嫔和荣贵嫔,想姐妹共侍一夫啊? 好变态! 说实话,三位大臣之女姿色在这群乐师中虽然是最出色的,但乐器真的没有原来教坊司那三位女乐师演奏得好。 宣武帝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股凶狠地不悦,两条眉毛浓得像墨画,有巨大的威慑力。 他不高兴自己的安排被突然打乱了。 让人离得远没看清他的表情,可姜昕玥因为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 她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轻声道:“皇上是天子,文武百官都要听皇上差遣,区区几个大臣之女歌舞一番讨皇上欢心,赏些金银,哪怕一朵绢花也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管荣嫔姐妹恶不恶心两姐妹伺候一个男人,她反正是很恶心的。 哪怕她不是真的姜昕玥,哪怕这具身体也不真的是她的 她接受的教育,也没教会她接受这样毁三观的事情。 既然皇帝也不喜欢她们, 她就顺着皇帝心意堵死她们进宫的路好了。 开玩笑,这宫里这么多莺莺燕燕还没摆平,再给自己招几个情敌进来,那她也太忙了。 乐声结束,大殿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三位贵女到底出身名门,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这场演奏,瑕不掩瑜,是近几年来臣子和命妇们欣赏到的最精彩的一场宫宴。 每年的宫宴都是朱皇后一手操办的,只除了新岁宴,因为要接待外国使臣,所以是和鸿胪寺共同商议着来。 当下有一些人夸鸿胪寺今年差事办得不错,更多的人是在夸朱皇后兰心蕙质,竟能编排出这么精彩的节目。 而且今年的菜式与往年千篇一律的满汉全席也都不同,很是新颖,风味绝佳。 最重要的是是独特性,他们在别处从未吃到过。 德妃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边的珍贵容,见她并没有因为被皇后揽了功劳而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炸鸡配美酒,烤肉配火炉、宫廷女子十二乐坊,被人交相称赞的新奇玩意儿,都是珍贵容想出来的。 她没在这种时候让皇上帮自己正名,而是将功劳全都让给了皇后娘娘,很是识大体了。 光这一点,后宫嫔妃便多有不及。 好在丽贵妃被弄湿了衣裳,不然看着殿中朝臣以及家眷夸赞皇后娘娘,一定又会出来拆穿。 比起珍贵容,丽贵妃更不想皇后娘娘的地位稳固,毕竟她自认为身份高贵,一直想做后宫三千佳丽的女主人。 “哈哈……” 宣武帝被夸得龙颜大悦,觉得自己引用了珍贵容的法子,得到一致好评,说明他还是很有眼光的。 “ 有赏,统统有赏。” 他大手一挥:“教坊司赏银一千两,至于三位爱卿之女……黄白之物辱没了你们的身份……” 他的犹豫,让底下三人都心跳加速,狂奔如雷。 “就赏你们三人每人一朵江南织锦之乡的绢花吧!” 啊? 那还不如送黄白之物呢! 第48章 面甜心恶 姜羽琳差点没晕过去。 她是要进宫做娘娘的,谁要这破绢花? 王若兰和孟宛如一脸的丧如考妣,接过王得全送下来的绢花,被自己的婢女扶了下去。 这二女心系皇家,主动献艺,却没被皇上相中,出了宫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了。 心比天高的媳妇,寻常官宦人家可不敢要,就怕进了门,闹得家宅不宁。 迎着周氏严厉的目光,姜羽琳将皇帝赏赐的绢花攒在了发间,一脸甜笑:“皇上,臣女与姐姐在家中时关系极好,可否让臣女与姐姐说会儿话?” 她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便是假笑,也显得可爱无比。 宣武帝对自己的枕边人要求极高,姜昕玥和姜羽琳关系好不好,他调查得比姜昕玥本人还要清楚。 他侧头问:“爱妃可要过去?” 姜昕玥摇了摇头:“臣妾这位嫡出的妹妹向来不懂规矩,臣妾是守礼之人,岂会同她交好?” 她又不走温婉人设,皇帝早就习惯了她直来直往的性子,一点都没觉得她不善良,反而认为她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饰对姜羽琳的厌恶是因为她相信自己。 这种肯定,对宣武帝来说很受用。 他笑了笑:“姜少卿几个庶女教养倒是不错,怎么到了嫡女头上都……” 他歪了歪头,不甚满意道:“爱卿还需多多努力,若是都像珍贵容这般直率坦诚,才是最好。” 至于那些个面甜心恶的,宫里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姜羽琳一个。 如果说王若兰和孟宛如方才是大受打击退场,那姜羽琳就可以说是面无人色了。 被皇帝断言教养不好的女子,将来还有哪个世家大族愿意娶进门? 就是那些寒酸的学子都宁愿娶小门小户的女儿了。 “母亲……” 姜羽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姜昕玥可不会去安慰这个在姜家总是欺负原身的妹妹。 夜幕越深,天空遥挂着几颗星子,预示着明日的好天气。 “爱妃,差不多,朕去你宫里就……” 突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声打断了宣武帝的说话,六个光着膀子,肌肉发达,绑着红头巾的壮汉抬着一顶大鼓,平稳地走了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鼓面上,穿着红色舞衣,露出一截雪白柔软腰肢的女子所吸引。 如果说珍贵容是娇媚与清纯并存,清丽与美艳融合,那鼓上带着薄纱的女子,就是极致的妖娆妩媚,性感撩人。 “丽贵妃……” 姜昕玥默念了一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桌子底下的手,已经无声的松开。 宣武帝对着这样的丽贵妃,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姜昕玥看了金充仪一眼,刚好和金充仪看过来的眼神在空中对上。 她眉头微挑:以色侍人? 好像丽贵妃娘娘才是以色侍人的那个吧? 金充仪看懂了她的眼神似的,白皙的小脸儿一红,慌乱的移开视线。 可恶! 想看珍贵容出丑失态的表情,结果反被她抓住自己出糗了。 一曲妖娆的肚皮舞跳罢,宣武帝已经从丽贵妃的称呼又变成了“爱妃”,宴会接近尾声,龙辇乘着皇帝和丽贵妃一同离去。 皇帝一走,宴会也就差不多散场了,姜少卿要安排使臣国和驿馆,也没跟着妻女一同离开。 远远望过去,只觉得自己那位庶女坐在步辇上的背影,格外的萧条凄凉。 从前在家中,二女儿是最喜欢同他撒娇,也最爱粘着他,把他当成可敬可亲的爹爹。 进宫之后,倒是生疏不少。 但他理解玥姐儿的变化,毕竟宫中日子艰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从洗荷殿到合熙宫,从合熙宫到冷宫,再又重回合熙宫,她一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又怎能不性情大变呢? 周氏那无知妇人,真以为皇宫是什么好去处,已经折了一个嫡女在里头了,还要再把唯一仅存的嫡女送进宫,只为了和玥姐儿争口气。 简直愚蠢! “珍贵容。” 步辇行至历届秀女们住的储秀宫,后头就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珍贵容……”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着怪痛苦的? 距离已经很近了,姜昕玥再不想多管闲事,卷入任何纷争中,也必然是躲不过了。 她只能回头看去,却见荣嫔坐在步辇上,整个人向后仰,这样冷的天,她的额头上居然在冒汗。 “荣嫔娘娘!” 她挥停步辇,小跑着来到荣嫔的步辇旁:“臣妾参见荣嫔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荣嫔死死地咬住嘴唇,难以承受的疼痛令她低吼出声,下身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体外。 她惊慌的抓住姜昕玥的手:“本宫的孩子!珍贵容,救救本宫的孩子!” 姜昕玥回握住她的手:“去太医院!这里离长信宫太远了,离太医院却近,现在就去太医院,要快!” 吩咐完后,她才跟着步辇跑起来, 询问荣嫔的宫女:“你们娘娘到底怎么了?” 梅香抹着泪道:“方才我家娘娘从保和殿出来,不知道是哪个上菜地贱婢在门口洒了油,没有处理干净, 我们娘娘摔了一跤,但有护住肚子。还以为没事的,结果才走出来这截路,我们娘娘就见红了呜呜呜……” 这话姜昕玥不信。 王得全负责监管整个宴会上的太监和宫女,他做事情向来仔细,怎么会让保和殿门口留有油渍? 别说后宫有怀孕的妃子,就是任何一个使臣因为他的疏忽而摔倒,都不是能轻易揭过去的。 荣嫔显然也是不信的,她神情极为痛苦,又还要强忍着:“珍……珍贵容,护送……护送本宫去太医院,算本宫……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这宫中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她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只希望珍贵容是个有恻隐之心的良善之人。 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姜昕玥扶着步辇,脸色沉沉:“喜鹊、霜降,去前头探路,小轩子……去长信宫请皇上来。” 这么大个盘子,她可接不下来,还是让能接的人来分担一下比较好。 第49章 冷厉太后 长信宫已经熄了灯火,小轩子想着长信宫的宫人都跟他们的主子似的,高傲得很。 自己就这样过去,恐怕见不到皇上就会被赶出来。 他咬咬牙,退后几步,然后一个猛冲,大声叫嚷起来:“皇上!皇上!荣嫔娘娘出事了,珍贵容路上遇见,正送她去太医院!皇上,荣嫔娘娘请您保住她的孩子!” 不能说是他家主子让他来请皇帝的,不然给主子招仇恨。 反正救的是荣嫔娘娘,让她来背锅,小轩子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屋子里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了穿衣服的声音,好像还有什么东西的碎裂声。 宣武帝风风火火的出来,王得全一眼就看到了小轩子,还不等他打招呼,那小子低着头,飞快的跟在皇上身后跑了出去。 王得全看了一眼身后追出来的丽贵妃,马上明白了小轩子这是在躲着人,也不说话了,跟上皇帝的脚步离去。 “娘……” “啪!” 小太监见丽贵妃没有穿鞋,这大冷的天儿,原是为着主子好,想提醒她寒从脚底起,却是话都没说出来,就被一个耳刮子打懵了。 夏禾让丽贵妃出了气才上前问道:“刚才大声叫嚷的太监是谁?哪个宫里的?” 谁都知道贵妃娘娘脾气不好又得宠,宫里几个不怕死的敢来坏了她家娘娘和皇上的好事? 有这样的人,贵妃娘娘有得是办法,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那报信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跪下就开始叫嚷,全程低着头,头上还戴了巧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就没看清他的样子。 可丽贵妃明显正在气头上,太监可不敢一问三不知,脑子里都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道:“是荣嫔娘娘身边的小义子公公。” 夏禾一噎,抬头去看丽贵妃,听闻了是小义子,她起伏的胸膛才渐渐冷静下来,狠狠剜了守门的宫人们一眼,又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夏禾对身后的几个太监道:“去打听一下,荣嫔娘娘发生何事了?” “啊啊啊……” 姜昕玥守在太医院的药材室外,听着里头惨烈的叫声,心里明白,荣嫔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该做的她都做了,她问心无愧,心里并不恐惧。 只霜降脸上焦急之色难掩:“主儿,要不然你先回宫吧!这里有奴婢和喜鹊守着,等皇上来了,奴婢们就回去可好?” 霜降怎么这么急着要她走? “太后娘娘驾到——” 没等来皇帝,倒是先等来了这位传说中,一生要强,专横霸道的太后娘娘。 霜降的担心化为实质,她赶紧拉了拉姜昕玥的手臂:“主子,太后娘娘她肯定要迁怒于你,这怎么办啊?皇上怎么还没到?” 太医院里呼啦啦涌进一群人,最后才见一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的美貌妇人,搭着太监的手臂走进来。 她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阴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的一般。 头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带着淡淡的光晕,发髻高盘成髻,一整个十二瓣莲花造型的金冠子将发髻包裹其中,华贵异常。 这便是保养得当的吴太后了,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应该四十五岁往上才对。 她眸子冰冷,扫过来的时候,姜昕玥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臣妾参见太后娘……” “啪!” “给哀家跪下!” 严厉的声音伴随着耳光落下,姜昕玥半点不敢挑衅太后威严,立马跪了下去。 喜鹊张了张嘴,被霜降拉了一把,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宫女太监们簇拥着吴太后坐下,姜昕玥主仆三人像被狼群环绕的小羊羔,看着可怜极了。 宣武帝和吴太后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所以吴太后抽姜昕玥的那一巴掌,他也看到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身边飘来一股浓郁的龙涎香,宣武帝侧身挡着雨太后的视线,伸手就将小可怜姜昕玥拉了起来:“多亏了你,荣嫔才没有性命之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快回合熙宫休息去。” 他的衣领上还沾着丽贵妃的口脂,就像是外面的狐狸精向家里的正宫宣示主权时会耍的把戏。 一滴晶莹的泪花落在宣武帝的手臂上炸开,受了欺负的小可怜姜,头也没抬,屈了屈膝,在霜降和喜鹊的搀扶下,脚步凌乱的跑走了。 吴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太久没出来了,竟不知皇帝的后宫何时又多了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只是不知这漂亮的皮囊下掩藏着怎样一颗恶毒的人,敢加害荣嫔,谋害皇嗣?” 宣武帝最是讨厌吴太后总这样强势,不容人分辨的样子。 看到姜昕玥受委屈,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但,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他是大燕唯一的君主。 微冷硬的眉眼皱了起来,皇帝不带情绪道:“是荣嫔向她求助,她才冒着风险护送荣嫔,还吩咐她身边的近侍去长信宫叫的儿臣。若母后觉得这样的人还恶毒的话,那这满后宫怕是没有人入得了母后您的眼了。” 那个傻女人,大概不知道他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所以被打了还不敢让他看见她脸上的印子,怕他和太后闹不愉快。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喜鹊立马拿了伤药过来,看着她脸上被护甲刮出来的血痕,心疼得直掉泪:“太后娘娘也太不讲道理了,就算荣嫔娘娘是她侄女,她也不能胡乱打人吧!要不是咱们主子,荣嫔娘娘早就……” “喜鹊!不要说了。” 脸上巴掌印明显的姜昕玥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也是关心则乱。” 新年伊始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给谁心情也不会好。 但心情不好的,也不止她一个,满宫的失意人,真计较起来,恐怕皇后娘娘才是最不开心的。 除夕之夜,皇帝本应该在正宫皇后的宫里,却被丽贵妃截走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皇后的脸吗? 姜昕玥了解的宣武帝,是冷静自持,心怀天下的帝王,不给皇后脸面这种事,从前也的确从未发生过。 这次是为什么呢? 第50章 大封后宫 脑子里有很多细小关键的碎片,拼拼凑凑只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每每宣武帝走一步,姜昕玥总要将那一步拆成十步,慢慢地、仔仔细细去分析其中深意。 “砰、砰、砰……” 漆黑的夜色被五彩斑斓的烟花映衬着,浮现出一幕幕绚烂的画面。 霜降推开窗子,回头对姜昕玥道:“主子,城门楼上放烟花了。” 这也是每年新岁宴的必备节目之一,寓意着普天同庆,让百姓们也能感受到,皇帝是与民同心的。 “去御膳房传一桌菜来,你们也忙活一整日了,一直在伺候我,都没好好坐下来吃一口饭,今夜咱们合熙宫不分尊卑,一同守岁。” 姜昕玥吩咐完霜降又吩咐喜鹊:“去拿些金豆子来,给宫里人发利是了。” 嫔妃们一年到头赏赐无数,金尊玉贵的养着,最辛苦的还是底下那些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合熙宫关起宫门来,因着荣嫔的事,也没敢太过大声喧哗,而是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低调的吃了一顿饭,说了一些对新的一年的憧憬,收了主子赐下来的红封,一起猜灯谜,玩到子时,各道了新年快乐才下去休息。 而皇帝的忙碌,已经从子时开始。 荣嫔的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被太后娘娘抬去了慈宁宫照料。 子正一刻的时候,宣武帝已经离开太医院,到养心殿东南室中举行开笔仪,由于在这个小室的门额上写着"明窗"两字,因此这个仪式也被称作"明窗开笔之典"。 这还不算完。 开笔典结束后,皇帝就会率领早已等候在皇宫外的宗室和一品大臣们到长安左门外,玉河桥东的礼堂中举行祭天之礼。 祭天礼之后,皇帝和皇后会到坤宁宫去祭神,祈求神灵们能够在新的一年中保佑大燕朝繁荣昌盛。 在祭神完毕后,皇后便与皇帝分开,皇后去后宫接受嫔妃们的跪拜,皇帝则往宗庙中祭拜祖先神位。 在这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天也已经微明,皇帝这才前往太和殿接受百官的朝拜,宫中的庆典才正式进入下一阶段。 姜昕玥穿着喜庆的茜色宫缎旗装,梳两把头,发髻上戴了些点翠头饰,脸上那条细小的伤口,也敷了粉遮住。 朱皇后看着大病初愈,本就瘦弱的身体又精减了几分。 她看着心情很不好,妃嫔们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敢像往日那般针锋相对的吵嘴,总之这个元旦,还算过得平静。 “珍贵容。” 就在姜昕玥出翊坤宫没多远,荣贵嫔款款而来:“昨夜多谢你救了我妹妹。” “举手之劳罢了,贵嫔姐姐不必言谢。” 荣贵嫔笑了笑:“妹妹平日里无事,可以来景仁宫找本宫闲聊。说起来,你还未从洗荷殿迁宫之时,皇上是想让你来景仁宫与本宫做伴的。只是皇后娘娘说你自己选了合熙宫,咱们才无缘在一处的。” 竟还有这一出? 姜昕玥也跟着笑起来:“倒是嫔妾辜负贵嫔姐姐的心意了,得空嫔妾一定上门叨扰,姐姐可莫嫌弃妹妹是个话痨。” “那本宫就恭候妹妹的大驾光临了。” 到了正午用膳时,姜昕玥才隔了老远,遥遥见了皇帝一眼。 这是皇帝与家人相处,联络感情的时间。 宣武帝也在看姜昕玥,她脸上的脂粉因着时间过长而淡了许多,对着他的右脸上,一条血红的印记十分明显。 喜鹊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惊慌的捂着脸,确定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后,随手抓下几缕碎发,挡住脸上的伤口。 太后下手居然这么重,奔着毁人容貌去的吧! 还好昨晚他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他的爱妃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珍贵容受委屈了。 “皇后,将朕大封后宫的旨意传下去吧!” 朱皇后点点头,传来翊坤宫的大太监杨公公:“去宣旨吧!” 说是大封,其实就是贵嫔以下位份的嫔妃晋升。 原先是常在的晋为贵人,原先是贵人的晋为婕妤,原先是婕妤的,也往上晋升一位,以此类推。 打破这规则的,出现在姜昕玥、荣贵嫔和金充仪三人身上。 原本金充仪就在姜昕玥之上,妥妥的压了她好几头,结果皇上将姜昕玥连跳好几级,封为了珍昭仪。 虽然她自己也成了昭仪娘娘,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荣贵嫔摇身一变,成了四妃之一的淑妃,而在妃位上的,如今有良妃、淑妃、德妃,只差一个贤妃了。 贤良淑德,贤妃乃四妃之首。 四妃之位如此紧缺,下头的人又要开始朝着这用力了。 丽贵妃觉得委屈得很,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个孩子。 她已经在贵妃之位上三年了,皇上迟迟不肯封她为皇贵妃,不就是觉得她没有孩子,封她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吗? 看来还要多写几封信回家,让爹爹和母亲帮她寻一些生子秘方来。 皇后顺着宣武帝的目光,看着跪在妃嫔中间的姜昕玥,心头狠狠一跳。 昨夜皇帝打她的脸,是因为她给珍昭仪下毒,嫁祸给蒋媛吗? 这个念头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她自己否决。 不可能的! 皇帝就算对珍昭仪再上心,也不可能用丽贵妃来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昨夜皇帝的圣旨上还有丽贵妃的名字,要封她为皇贵妃。 可从太祖皇帝,皇上的皇祖父时起,为了防止皇贵妃出现后来者居上,对皇后位置造成威胁的现象,也逐渐形成了一个有皇后在世不立皇贵妃的规则。 意思就是后宫之中,有皇后,就绝对不能有皇贵妃,包括曾经给皇后和皇贵妃一人一份的金册和金宝,在这个潜规则下也变成了只给皇后一人。 所以她拒绝了,为此还和皇帝闹了几句嘴。 丽贵妃,还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皇上不可能利用丽贵妃来给珍昭仪出气,身份对调还差不多。 那么……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活下来吗? 过了年,姜昕玥虚岁十七了,在现代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到了这儿超速的古代,就是被催生的年纪了。 第51章 真凶 “珍昭仪入宫也有大半年了吧?” 家宴散去,皇帝回御书房处理政事,朱皇后将德妃、良妃和姜昕玥留了下来。 还没寒暄几句,良妃就看着姜昕玥的肚子,眉眼微挑:“说来你可是后宫中除了丽贵妃之外最得宠的嫔妃之一,怎么荣嫔都有身孕了,你还没动静呢?” 虽然荣嫔的孩子没保住,但起码她怀了啊! 姜昕玥露出沮丧的神情来:“皇上找太医给臣妾看过了,太医说臣妾幼时受过寒,坏了身子,需得修养个两三年才有机会。” 到时候她满十八岁再怀孕,总比现在十六七就怀上的好,成年之后身体素质也会强很多。 她想上位不错,但总不能为了这个,拿自己的小命来博。 荣华富贵也要有命可以享。 良妃吃惊地捂着嘴,似乎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讪笑了一声看向德妃:“其实也不算什么,珍昭仪年纪还小,再晚两年也使得,本宫也是入宫好几年才怀了二公主的,德妃你说呢?” 突然被点名的德妃愣了一下才道:“是没什么要紧的,珍昭仪妹妹的圣宠还长着呢!不着急在这一时。” 两个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是不浅,但看着因为她们安慰,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的珍昭仪,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医都说要调理两三年,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得生? 两三年后新的秀女入宫,还不知光景如何?到时候宫里还有珍昭仪这号人吗? 就算她真的圣宠不衰,被皇上封妃,那也是昨日黄花了,比不得那些鲜嫩的花骨朵。 朱皇后坐在主位,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失望的是她没办法借珍昭仪的肚子,生个可以记在自己名下的皇子。庆幸的是,她生不出孩子,就不具备成为皇后的硬性条件,撑死了就是封个妃而已。 她还得重新寻一个合适的肚子才是。 其实如果珍昭仪能生是最好的,毕竟她的容貌上乘,又得皇上欢心,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漂亮乖巧,皇帝看着她生母的份上,也能偏疼几分。 从翊坤宫出来,姜昕玥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喜鹊和霜降对视了一眼,也没敢说话,跟在步辇旁,快步向前走着。 “脚步快些,莫让娘娘久等了。” 姜昕玥只觉得眼前一晃,四人抬的步辇就从她面前闪了过去。 “那是什么人?” 霜降抬头看了一眼:“回主子的话,那是丽贵妃娘娘的母亲。” 丽贵妃的外祖父,是中书令,宰丞之首,大燕所有的文官,皆归他管,包括姜昕玥的便宜爹。 所以刚才那位倨傲的中书令千金,现如今嫁给了丞相大人,成为丞相夫人的丽贵妃母亲看到她的步辇也未停下,更不可能下来给她行礼。 心里可能还觉着姜昕玥身份低微,应该给她让道呢! 这样才好…… 都觉得她翻不起什么风浪,都觉得她不过是皇帝解乏时的新鲜玩意儿,都想算计她却又都看不起她。 这样,她才能夹缝中求生存,一步步拿下宣武帝。 有了圣宠,接下来就是独宠,有了独宠,她想要的一切,就唾手可得。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才会发现,再想除了她,为时已晚。 朱皇后惦记她的肚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寝之前,姜昕玥对霜降道:“明日再让织造司的人来一趟,本宫觉得好像胖了许多,让她们来给本宫量量尺寸,今年的春衣别给本宫做小了。” 霜降有些疑惑,主子越来越好看了,好像是因为年龄大了些,五官长开了,在少女的娇嫩上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让人移不开眼。 胖是不胖的,但好像比刚入宫时长高了许多,身姿更加窈窕了。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赶上织造司出新花色的时候了,早点去可以挑更漂亮的。 今夜轮到喜鹊守夜,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主儿,苏婕妤买通了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小宫女,今夜在御花园中偶遇了皇上。” 新岁宴那晚,苏婕妤和姜昕玥撞衫,宣武帝下令把她拖出去已经令她颜面尽失,事后还被朱皇后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苏婕妤极力撇清自己,说是织造司的人给她送的衣服,她并不知道有违规制。 可织造司查证过后却没有人承认往延庆宫送过衣服,德妃宫里的宫女可以做证。 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件衣裳是姜昕玥让原身未出嫁时,在织造司的好姐妹送过去的。 在大燕朝,贵女入宫的方式是选秀,而富商之女的方式是通过考核,成为内廷的女官。 后者往往有一技之长,入尚宫局和织造司,在各宫娘娘们身上发挥自己的所长,给家中的生意带来大量的好处与方便。 原身姜昕玥和京城最大的一家布庄老板的嫡女是闺中密友,原身参加选秀时,那姑娘也通过了织造司的考核,成了织造司等级最低的九品女官。 之前一直没机会见面,直到新岁宴快开始,皇上让织造司的人送花色到合熙宫来供珍贵容挑选,那姑娘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已经是皇帝的宠妃了。 兴奋之余,二人不免说起各自的近况,多半是那姑娘在说,姜昕玥在听。 不过是让她帮个小忙,将自己选的宫缎做成几乎一摸一样的两件衣裳,一件更为华丽的给她在新岁宴上穿,另外一件就谎称在给珍贵容裁衣时损坏了。 布料受损在织造司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有合熙宫的宫女给她做证,丝毫没有人怀疑。 那苏婕妤虽然哭哭啼啼的,但容貌的确尚算可口,宣武帝是个外貌协会,连养蛇都要养最花哨的那种,也不怕中毒。 姜昕玥相信苏婕妤会勾得宣武帝宠信自己。 “主儿……”喜鹊皱眉,半躺在脚踏上:“杀死咱们小爱姜的真凶,真的是苏婕妤吗?”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哭,入宫这么久,宫里都传遍了,说她是水做的,胆小懦弱得很。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来? 小爱姜那么可爱的小奶狗,现在回想起来,喜鹊都心疼。 第52章 虐狗变态 “这宫里用假的人设来隐藏自己真性情的,可不止一个。” 姜昕玥回答她:“苏婕妤是刑部司务郎中之女,刑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觉得生在这样的人家,她会是这般胆小之辈吗?” 最重要的是,姜昕玥在二十一世纪曾经去参观过一个实验中心,那些研究员解剖小动物的手法干净利落,伤口整齐有序,一看就是老手。 那日宣武帝拦着她,不让她看小爱姜的尸体,但她坚持要看,也就是她的坚持,让她一瞬间就锁定了凶手。 出自刑部审讯之家的苏婕妤。 她是学心理的,接触过很多形形色色心理有问题的人。 一般人在恐惧到了极点时,会头晕、恶心、胸闷憋气甚至想吐,更有甚者会呼吸困难,出现窒息感。 紧张的情绪得不到缓解时,还可能会引发一些身体的动作和行为。 比如声音颤抖、坐立不安、没办法静下心来,整个人焦虑得很。 可以上这些,苏婕妤都没有。 她的害怕只流于表面,眼神里一点恐惧的情绪都没有,看着小爱姜的尸体时,身体的颤抖不像是害怕,更像……兴奋。 姜昕玥基本可以确定,她是个喜欢虐待小动物的变态。 喜鹊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主子:“可是,如果苏婕妤这么可怕,主子你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陷害她的人是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主仆二人的对话声,以及外头传进来的呼呼风声,姜昕玥久久没有说话,久到喜鹊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如梦呓的声音道:“因为我要给小爱姜报仇。” 人人都以为,她已经翻篇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 她算不得爱狗人士,但养在她这里的宠物被人那么残忍的虐杀,她接受不了。 杀害小爱姜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不! 往大了说,她要为那些死在苏婕妤手里的所有小动物们报仇。 延庆宫—— 苏婕妤躺在宣武帝怀里:“皇上,现在你相信嫔妾了吧?” 屋外,织造司的九品女官方如梦跪在长廊下,冻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阿玥说得对,不破不立,她在织造司备受打压,一手精湛的技艺得不到施展,不如从织造司跳槽到尚宫局。 苏婕妤说动她来作证的筹码,就是她在尚宫局有人,将她调入尚服局,在司衣房做个女史没有任何问题。 司衣房设女史四人,若是跟对了主子,升为掌衣,施展自己的才华也指日可待。 而且她可以隐藏她和阿玥的关系,旁人死都想不到,今夜背刺珍昭仪的女官,是珍昭仪的人。 “嫔妾真的不知道哪里惹了珍昭仪姐姐不高兴,嫔妾……嫔妾想明日去当面向昭仪姐姐道歉。但是嫔妾怕,皇上可不可以陪嫔妾一道去?” 宣武帝有些不信,珍昭仪天真善良,对待几位皇子公主都如朋友一般,这么真诚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衣服陷害苏婕妤? 难道只是因为二人有一些小小的过节? 不! 珍昭仪不是如此睚眦必报的恶毒之人。 可,如果真的是呢? 他喜欢的女子,难道最后都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吗? 那他真的会很失望。 第二日一早,宣武帝下了早朝便到了延庆宫,德妃正在带着三皇子在前院念书。 苏婕妤早就打扮妥当,却被王得全告知皇上要陪德妃娘娘和三皇子用完午膳再去合熙宫。 少不得又要哭一场。 书画已经不会再上前安慰了,她已经被哭麻木了,反正哭一场之后,苏婕妤又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而合熙宫里,方如梦给姜昕玥量完尺寸,传递完信息过后就离开了。 得知宣武帝要带着苏婕妤来“兴师问罪”,姜昕玥附在喜鹊耳边道:“去内务府找一只和小爱姜长得差不多的小狗来,就说我太想念小爱姜了,想重新养一只。” 喜鹊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立马就喊上小轩子一起去了。小轩子很机灵,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两个人总能有个对策。 “娘娘娘娘……” 丽贵妃宫里,夏禾难掩喜色:“苏婕妤带着一群人去合熙宫了。” 丽贵妃喝下一碗苦药,忙在嘴里塞下一颗蜜饯,才忍着没吐出来,闻言只略微抬了抬眼,对她的冒失反应不满:“那怎么了?” 苏婕妤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还能把珍昭仪怎么样不是? 昨日母亲进宫来,还训了她一顿,怪她自降身价去对付珍昭仪,没得惹皇上生气,白白给合熙宫抬了身份。 她觉得母亲说得对,目前她最紧要的,是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不然什么宠爱都是空谈。 说来也奇怪,她十六岁就入宫,如今二十五岁,快十年了,怎么一次都没怀上过? 一开始家里都以为是皇上不想让她怀,可昨日母亲带着假扮成丫鬟的女医来给她诊治了,说是她身体不易受孕,给她开了很多药来吃。 接下来还要每七天换一次药,她只能再想办法,等下次母亲入宫时,跟皇上说说,把那医女留下来。 夏禾附在丽贵妃耳边说了句什么,丽贵妃猫儿一样的明亮的眸子放出光来:“真的?” 夏禾点头:“千真万确,那个织造司的女官,还是珍昭仪入宫之前的朋友,这回那女官为了升迁出卖珍昭仪,也不知她心中是何滋味?” 丽贵妃嗤笑一声:“苏婕妤也太天真了,不过就是件衣裳,她又没怎么样,皇上也不会把珍昭仪如何的。” 但…… 男女之间的隔阂,往往就是一件件极小的事情,互相不信任才产生的,之后隔阂越来越大,就离了心了。 “汪汪汪……” 合熙宫里,传来一阵阵狗吠声。 宣武帝拦着通报的太监,带着一群人走了进去。 “啊!” 一只雪白的小狗从姜昕玥怀里跳了出来,刚好落在苏婕妤操着的手上,在她怀里稳稳坐下。 “啊啊啊……” 在看清小狗的长相后,苏婕妤尖叫着甩开小狗,往宣武帝怀里扑去:“皇上……皇上!是那只狗,是那只狗!” 喜鹊做好了接住小狗得准备,并没有让它摔在地上。 第53章 偏执的疯子 这回是真的害怕了,捂着眼睛的手指都在颤抖。 姜昕玥起身后看着宣武帝,在看到他怀里的苏婕妤时,明亮的眸子暗了暗:“皇上,您和苏婕妤这是……” 宣武帝推开苏婕妤:“有些事,想来问问你。” 在姜昕玥面前抱着别的女人,总让他觉得不自在,具体是哪里不自在,皇帝自己也说不上来。 王得全让开身子,露出方如梦那张清秀的脸,姜昕玥先是一愣,随后黑下脸来,生气地背过身去,眼圈已经飞快的红了。 宣武帝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想把姜小可怜抱在怀里好好哄一下。 然而同来的苏婕妤很没眼色,见她背过身去,以为自己抓到了姜昕玥的命门,将方如梦推了出去:“珍昭仪认得这位织造司的女官吧?” 姜昕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转身时眼底的愤怒没有掩饰地流露出来:“不过是送件衣服给你,就算你不认识那宫缎,你身边的宫女总识得,她们应该提醒过你不要穿吧?但你还是穿了,你因此被皇上斥责,与我有何干系?” 她要是个守规矩的,一开始就不会穿那件衣裳。 无非是想出风头,但没想到和更漂亮的姜昕玥撞了衫,显得她东施效颦,惹了皇上不快,颜面尽失。 所以才非要说背后有人害她,她是因为无知才穿的,不知者无罪论被她玩明白了。 宣武帝的眼神扫向苏婕妤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书画吓得忙低下头,跪在地上,不言语,也不抬头。 她的反应已经证明,她是提醒过苏婕妤的,但苏婕妤不听。 姜昕玥只是设了个明晃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圈套,是苏婕妤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那昭仪娘娘您为什么要送有违规制的衣裳给嫔妾?” 苏婕妤咬咬牙,仍是不甘心:“你不送,嫔妾又怎么会穿?” “本宫为什么送,苏婕妤心里没数吗?非要本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做了什么恶心的事?” 姜昕玥接过喜鹊手里的小狗,顺着它背上松软的皮毛,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苏婕妤眼中惊疑不定,咽了口口水,像被锯了嘴的葫芦,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 喜鹊张了张嘴,还真是她啊! 宣武帝看不懂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但是他看得懂两人之间已经是姜昕玥气势更盛,应当是苏婕妤做了什么不利珍昭仪的事,珍昭仪奋起反击罢了。 她连报复人,都是那么温和的法子,攻其心性,让人心甘情愿入局,但也没想伤人性命,不过是隔阂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苏婕妤有错在先,却还抓着珍昭仪微不足道的错处不放,实在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行了!” 宣武帝摆摆手,制止住还想辩解的苏婕妤,有些厌烦道:“苏婕妤有错在先,珍昭仪也不算冤枉你,退下吧!” 外头艳阳高照,苏婕妤却如坠冰窖。 这次她的眼泪也不管用了,宣武帝抱着红了眼的珍昭仪,小意哄着:“朕不是怀疑你,是苏婕妤非要来问个清楚,这么不想你被人误会,才与她一道来的,朕一会儿让王得全将海外送来的全身镜送来合熙宫,朕的好爱妃别生朕的气了好不好?” 大燕朝皇室得了几面后世的镜子,照人特别清晰,比起铜镜,自然是强了千万倍的。 苏婕妤不但没有让珍昭仪受到惩罚,反而让宣武帝更心疼珍昭仪了,她那双疯狂的眼睛里,迅速堆积起风暴。 偏执的疯子会被一点点小小的矛盾,唤醒内心的恶魔,失去理智的做下丧心病狂之事。 姜昕玥一边转头不理宣武帝,一边对苏婕妤露出挑衅的眼神,好像在说:是我算计你的又怎么样?皇上还不是信我不信你? 眼见着苏婕妤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因为愤怒而充满了红血丝,随时都要发病的模样,姜昕玥又将手里的小狗交给小轩子:“苏婕妤还不走,是等着陪本宫的爱宠去散步吗?” 小狗狗才吃了肉骨头,珍昭仪吩咐小轩子公公带它出去遛遛,消消食。 苏婕妤目光中闪过一抹暗红,眼神追着小轩子,不甘心的伏了伏身:“臣妾……告退。” 她一走,珍昭仪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瘪着嘴委屈得不行,王得全见状,赶紧让宫人们都退出去,将空间留给皇帝和珍昭仪。 珍昭仪哭了有皇上哄,可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听的。 “臣妾……臣妾受了委屈,也没有跟皇上告状……臣妾……呜……臣妾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挨一下骂而已,这是什么死罪吗?皇上……呜呜……皇上偏心呜呜呜……”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毫无形象,但宣武帝却觉得十分可爱,与其说是在无理取闹,更像是在跟他撒娇,控诉自己的委屈。 “皇上若是呜呜……若是喜欢别人了,与臣妾直说便是,臣妾绝不做那多余的人。日后……日后臣妾再也不信皇上了,都是哄……哄骗臣妾的。” “啧……” 明知是气话,宣武帝的心还是空了空,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别说这种话,朕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也会心痛。 姜昕玥内心腹诽:您的心不是铁打的,是黄金铸的,面上看着软得一塌糊涂,咬一口还能留下牙印,实际上被火烧冷却之后都能再度变得和原来一样,比坚硬的铁还可怕呢! 姜昕玥是悄悄将眼泪都擦在宣武帝的龙袍上,以为自己报复性的小动作能瞒过皇帝,殊不知她这愤慨地样子,就像炸毛的奶猫,又可爱又……凶悍? 全身镜入了合熙宫没一会儿,里头就传出珍昭仪惊喜的声音:“哇!这里面的人是臣妾吗?” 皇帝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这后宫除了朕的珍昭仪,还有谁这么好看?” 有些不好意思的珍昭仪笑了笑,提着裙摆转了一个圈,在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新奇得不得了的样子。 最后在镜子前站定,摸着下巴很认真的点点头:“皇上的眼光果然好……” 皇帝以为她说这镜子的做工巧夺天工,夸他选礼物选得好。 结果却听她道:“本宫果然是最漂亮的那个。” 第54章 过度谦虚使人厌恶 她那傲娇的小模样,惹得宣武帝笑出声来,忍不住打趣她:“旁人夸你好看,你也不知道谦虚一下,知不知羞?” 姜昕玥晃了晃脑袋:“皇上,过度的谦虚会让人讨厌的。就像臣妾夸您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您也觉得臣妾有眼光对不对?” 难道皇帝会说朕不是吗? 无形中被拍了龙屁的皇帝龙颜大悦,从背后抱住她:“二月二春分时节朕要领百官去民间春耕,爱妃要不要与朕一同去?” 早就听说古代皇帝有,“扶犁亲耕”的春耕大典,只在电视剧中见过,却不知现场看是个什么景象,姜昕玥还是挺好奇的。 她瞪大了眼睛,早就将皇帝疑心她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底满满的期待:“臣妾也可以去吗?真的吗?” 宣武帝稀罕死了她给的情绪及时反馈:“朕说你可以去,你就可以去。” 春耕那日,皇后也要去,多带两个嫔妃并不是什么难事。 慈宁宫—— 吴太后虽然不理后宫之事,但皇帝宠幸了哪个妃子,又赏赐了哪个妃子,她都一清二楚。 一股浓郁的苦药味中,显出荣嫔憔悴苍白的脸色来。 慈宁宫中的宫人,比别处的都严肃一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呼吸清浅,每一个人脸上都不苟言笑,互相之间也不交谈。 满身华丽的吴太后坐在床边,不远处地上,还跪着一个气质清淡如菊,容貌美丽的女子。 “太后……” 荣嫔披散着头发:“姐姐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天寒地冻,若是跪出什么毛病来,您也会心疼的。” 地上面色发青的女子,竟是已经被封为了淑妃的荣贵嫔。 吴太后冷哼一声:“淑妃娘娘自是清高,皇帝低下身段来求她,她也不愿原谅皇帝,将九五至尊赶出景仁宫去,让珍昭仪捡了大便宜。如今哀家怜惜荣嫔你被害小产,想让你姐姐重获圣宠,帮你查明真凶她也也不愿意,想来是盼着咱们几个吴家人早点去死吧!” 淑妃心有戚戚,眼里的浓重的哀伤怎么都化不开:“姑母又何须扎诗儿的心?皇上昔日对诗儿疼爱,都是做戏,是做给姑母和父亲看的。自吴家倒台,皇上对诗儿早就厌弃,如今诗儿与皇上之间,隔着吴家两百多条人命,姑母让诗儿去争宠,诗儿又该如何自处?” “那你就要在这后宫等死吗?” 吴太后不是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防备,当年皇帝要娶的皇后人选,本就是淑妃,可皇帝却偷偷的将人选定了朱家的嫡女,让她好生恼怒。 “皇帝不听话,你早日怀上一个吴家血脉的儿子,哀家让皇帝立他为太子,咱们吴家不就又兴旺起来了吗?” 儿子不听话,就换孙子来坐这个皇位,皇家哪来的亲情?她要的是至尊无上的权利。 “那个珍昭仪,不能再留了,哀家看她已经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了。” 为了那个低贱的丫头,还顶撞自己的母后,简直不孝。 “姑母!” 荣嫔抓住她的袖子:“是珍昭仪救了臣妾。” “啪!” 苍白的小脸儿挨了一巴掌,反而显出几分病态的红晕来,吴太后抽出袖子起身:“一个两个都是蠢货,我吴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两个糟心的东西?总之哀家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之中,无论哪一个,总要有一个诞下皇子。如若不然,你们知道哀家的手段。” 此话一出,荣嫔和淑妃两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爹爹虽死,但母亲和哥哥仍在宁古塔苦熬,若是太后娘娘用他们来威胁,淑妃想……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接下来的几日,宣武帝对后宫算得上雨露均沾,除了初一十五去翊坤宫,一月中有三天歇在长信宫的丽贵妃处、再有两天分给德妃,两天分给良妃,一天分给金昭仪、张婉仪也分得一天。 最让姜昕玥感到意外的是,景仁宫的淑妃娘娘,太后的侄女,竟有六天时间,都伴驾左右。 剩下的那些天,不是在合熙宫歇息,就是独自在承乾宫就寝。 种马再强,也是需要注意的,不然那什么什么而亡,就丢了大人了。 那些和姜昕玥一同入宫的秀女里,有些被宠幸了一次就被抛诸脑后,有些进宫大半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过。 也只能望月兴叹了,毕竟宫里可没有人可怜她们。 皇帝只有一个,哪里够分? 转眼已经到了二月二,一大早王得全就来合熙宫通知了,皇上让珍昭仪穿简单一些的衣服,打扮朴素一些,去太和殿集合。 姜昕玥穿了一件银灰色的短褂,下身配了农家妇人经常穿的麻布短裙,下面再配以一条藕色长裤,脚下一灰色布鞋,三千青丝用头巾包住,只简单的插了一根暗红色的沉香木簪子,显得素净又干净。 她到太和殿的时辰不算早,帝后已经到场,淑妃也站在皇帝身边,一身粗布棉衣,身上披了一件氅衣,显得清丽出尘。 看来王得全是先去了景仁宫,再来的合熙宫。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王得全自个儿随意来的? 丽贵妃娇生惯养,去年春耕时穿了内务府送的粗布麻衣,身上长了好多疹子,今年说什么也不来了。 所以宫妃之中,除了皇后,就只有淑妃和姜昕玥二人了。 她的身份在这四人中最低,所以轿辇也理所当然排在最后。 这还是姜昕玥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宫,见到真正的古代百姓是如何生存的。 霜降替她打开窗户处的帘子,方便她更好的看到外面的景象,也方便她自己。 珍昭仪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子,知道她六岁就被卖入宫中为奴,宫外是什么样子,她早就不记得了。 所以这次出宫,她没带喜鹊,特意将她带了出来。 因着帝后出行,街道两边的摊贩早就被勒令不许再摆,街道上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好奇的百姓们被官兵们拦着,分列两旁,翘首期盼的看着从宫门口出来的队伍。 第55章 春耕大典 没有看到电视剧里那种百姓安居乐业,酒肆店铺林立的场景,多少有点遗憾了。 看来影视城里演的也不全是真的,什么皇帝春耕之后还能带着妃子在街上闲逛,地方官早就清场,店铺都是关着门的。 霜降说,这些店铺要等皇帝的御驾回宫之后才会重新开门。 是为了防止刺客藏于内里,给皇帝的出行带来隐藏的危险。 其实大燕朝至今已经换了三任皇帝,每一任都不是平庸之辈,将治下打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宣武帝更是明君中的明君,不贪图享乐,也不沉迷女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因为规章制度而封笔,其余时候都在御书房或者承乾宫处理政务,无一日懈怠。 姜昕玥并不觉得有哪个不长眼的会造反,来行刺皇帝。 但官员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护措施做得很是到位。 到位到她除了看两边关着的店铺门,就是看黑压压的人头。 “泽哥儿,别挤了别挤了,再挤进去不安全了。” 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头里,有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双手撑在下人们的肩膀上,跳起来去看长长的车队。 他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死死的拽住他的衣服,担心他被拥挤的人群踩踏, 眼见着车队马上就要过去了,姜君泽急得满头大汗,一掌拍在前头家丁的背上:“你蹲下来,快点!” 家丁慌忙蹲下,姜君泽立马骑坐在他脖子上,然后大喊:“站起来!快点快点快点!” 家丁立马起身,姜君泽的视野豁然开朗。 他左摇右晃,急切的寻找着阿姐的马车,爹爹说了,这次春耕大典,皇上会恩准大姐姐一道参加,所以他和二姐姐一大早就来宫门口守着了。 因为来得早,姜君泽离车队不算太远,被家丁顶起来后,很快看到了撩起的窗帘后,自家大姐姐那张绝美的脸。 他兴奋地招手:“阿姐!阿姐!阿姐你看看我,我在这里!” 霜降指着奋力挥手的小男孩:“娘娘你快看,那儿有人是不是在叫咱们啊?” 姜昕玥将头探过去,那男童更加激动了,身下的家丁苦不堪言,若不是还有同伴撑着他,铁定摔下去了。 “泽哥儿?” 按道理姜昕玥是不认识原身的弟弟的,但原身的记忆,让她在看到男童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回应,扑到窗口,伸出手对着姜君泽用力挥动。 姜君泽笑容灿烂:“二姐姐,我看到大姐了,她朝我挥手呢!” “在哪在哪?” 闻言,姜昕妍的端庄也维持不住了,但又没办法做出骑婢女脖子的事来,只能踮着脚尖,艰难的伸着脖子。 直到车队远远往农田去了,她也没能看见阿姐的一根头发。 姜君泽从下人肩膀上跳下来,拉住姜昕妍的手就跑:“这下姨娘可以放心了,我瞧着大姐她气色极好,比在府上时还漂亮不少。看来坊间传言都是真的,大姐她确实成了可以和贵妃娘娘平分秋色的宠妃了。” 以前大姐姐在姜府,装着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博得父亲疼爱,才让他们姐弟在府里日子好过起来。 后来入宫,也是父亲想利用姐姐的美貌更上一层楼。 现在看似是成功了,父亲大人来姨娘院子的时间比从前多了许多,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敢再看低姨娘。 但姜昕妍也是女子,她心中念想,以后自己的夫君不必太有才华,也不必长得太好看,家世小康亦可,她想要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 大姐她……应该也是这般想的吧? 这世上有哪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子,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呢? 唉…… 这对大姐而言,也不知是幸福还是不幸。 姜君泽回头看二姐脸色不佳,安慰道:“二姐姐又胡思乱想,多愁善感了。你所求的并不代表就是大姐姐想要的,我眼里的大姐姐,天生就是富贵命,寻常人家容不下她。” 那样不凡的美貌,放在哪里都是灾难,只有入宫,得到皇帝的宠爱,才能荣华一生。 二姐姐求一心人,大姐姐只求荣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姜昕妍听懂了弟弟话里的意思,微微红了脸,含笑道:“只要大姐姐得尝所愿,便是极好的。” 春耕大典十分繁琐,皇帝诣耤田,南向立,从者均各就本位,由户部尚书执耒耜,顺天府尹执鞭,跪进皇帝,皇帝掌耒三推。 顺天府丞奉青箱,户部侍郎播种,耆老们随之覆土。 皇后也要下地,象征性的插秧,皇后都下地了,淑妃和姜昕玥也不能托大,都跟着将裤腿挽起来,走下水田去。 淑妃似乎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脏污的淤泥将她的小腿淹没时,她整张小脸一瞬间没了血色,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宣武帝回头看了淑妃和姜昕玥一眼,姜昕玥手里拿着稻苗,已经插上一排了,而且还和旁边教导她插秧的老者聊得起劲,似乎在讨论怎么插秧可以更快一些。 见皇帝看过来,还拿着稻苗向他挥手,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 却因为动作过大,差点摔跤,她往前趔趄的那一下,宣武帝差点扭身过去。 但她身边的老者扶稳了她,她笑着向老者鞠躬:“多谢老伯。” 这样一个人,走到哪里会让人讨厌呢? 大抵是没有的,好这个百姓都跟在她身后,夸她插秧插得好,而且人还有礼貌,没有架子。 宣武帝春耕,就是为了拉近和百姓农户之间的关系,显示出朝廷对农事的重视。 往年带出来的嫔妃,没有人真正做到过,珍昭仪……的确拥有一颗强大的赤子之心。 再观淑妃,虽然强忍着不适,但惨白的脸色已经告诉众人,这位娘娘嫌弃农事脏污。 嘴上不说,生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淑妃跟在宣武帝身后,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皇帝伸出一只手,默默的牵住她:“若是不舒服,可以去马车上休息。” 有面不改色的皇后和喜笑颜开的珍昭仪在,这春耕也算很成功。 第56章 处理水蛭 淑妃握住皇帝那只温热的大手,心头一暖,摇了摇头:“臣妾无事,可能是未用早膳,体力有些不支,所以才感到头晕。” 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 宣武帝的眼睛虽然看着地下的稻苗,但余光里全是淑妃的身影,姜昕玥仗着自己走在最后,以人群为遮挡,观察起他们来。 从心理学上的角度来说,爱一个人是具有利他性的。 什么是利他性呢? 利他性就是将别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也就是后世人称的:恋爱脑。 宣武帝虽然不是恋爱脑,但他对淑妃隐忍的眼神已经暴露在姜昕玥的观察之下。 自我暴露是亲密关系建立的基础,当一个人开始自我暴露时,便是信任关系建立的标志。 当对方以同样的自我暴露作出回应时,说明双方愿意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种自我暴露往复交换,双方达到满意的水平时,人际间的亲密关系就逐步形成了。 姜昕玥目光又落在淑妃的脸上,见她虽然没有抗拒的动作,但眼神却与动作分离,痛苦又煎熬。 还来得及,淑妃好像并未对皇帝敞开心扉,皇帝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狗皇帝在她面前装深情,在丽贵妃面前装独宠,实则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与自己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小表妹淑妃。 吴家可恨,但他并未迁怒吴家女,吴家两位嫡出的姑娘,都入宫为妃了。 姜昕玥并没有丧气,天底下多得是竹马抵不过天降,她这颗天降,会把淑妃从宣武帝心里挤出去。 反正她不肯接受皇帝,那应该不介意她捡漏吧? 介意也没关系,大家都是皇帝的女人,各凭本事达到自己的目的,职场上的良性竞争,姜昕玥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不爱皇帝,把他当成自己的老板,他爱谁,心疼谁,姜昕玥一点感觉也没有。 唯一怕的就是宣武帝不讲武德,以后她和淑妃撞上的时候,他会偏帮淑妃。 那自己升职……哦不……升位份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淑妃是个好人吗? 不确定,再看看。 “啊!” 就在姜昕玥看淑妃出神之时,朱皇后突然惊呼了一声,整个人倒在淤泥里。 皇帝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牵着淑妃,没来得及抱住朱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 两片交缠的衣袖散开,朱皇后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有在意,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只蠕动的,血红色的小虫,几欲昏厥。 她是国母,让她下田与皇帝并肩,一同耕种,这是中宫皇后才有的特权。 她向来重视,所以同样高门贵女,她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淑妃却不行。 可这种恶心的虫子往她的皮肤里钻,让她毛骨悚然,再也受不了的往岸上爬,边爬还边用手去扯那血红的小虫。 “别动!” 姜昕玥几步冲过去,抓住朱皇后的手:“这是水蛭,专门吸血的,强行用手去拉,会加重伤口出血的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捡起岸边摆好的鞋,对朱皇后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鞋底在水蛭吸住的位置快速拍打,发出“啪啪”地声音,朱皇后的小腿都被拍红了,忍不住想要发脾气,却在小腿麻木之时听到纷纭惊喜地声音道:“主子,真的掉下来了。” 而且因为没有强行拔出,朱皇后小腿上只有一个很细小的伤口。 有农户拿了干净的水过来给她冲洗,还不忘夸姜昕玥:“这位娘娘看来十分懂农事,插秧插得好,连怎么处理水蛭都知道,实在难得。” 姜昕玥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我父亲是鸿胪寺少卿,家中别的不多,杂书倒是堆满了整个书房,这都是我从书上学来的。” 不慌称是书上学来的,没法解释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宣武帝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一些,跟她一起将朱皇后扶了起来:“珍昭仪也是救人心切,皇后应当不会怪罪吧?” 朱皇后自觉丢脸,但姜昕玥的确救了自己,往来春耕时,她也见过被水蛭咬的官员,那人没她好运,被人七手八脚的一顿操作之后,伤口流血不止,险些因为感染丢了性命。 她摇摇头,对姜昕玥笑笑:“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怪罪?” 短暂的插曲过后,春耕继续。 至耕毕,已经差不多巳时。 耒耜及鞭仍交户部尚书及顺天府尹,皇帝至观耕台南向坐,王以下按班序立。 继之,由王等耕,王五推,九卿九推, 府尹官属执青箱播种,耆老们随之覆土。 礼毕,皇帝至斋宫,府尹、耆老们行礼。农夫三十人执农具随行。农夫将余剩未耕之田全部耕种后,鸿胪寺卿赞礼成,百官行礼庆贺,随赐王公耆老等宴,赏赐农夫布匹。 本该是鸿胪寺卿来赞礼的,但他很识趣的将这份差事给了姜少卿,让他在宣武帝和珍昭仪面前露了个脸。 只怪自己年纪大了,没能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入宫,得皇上宠爱。 他的女儿都已经嫁为人妇多年,外孙女们都已经说亲,最小的外孙女十六岁,去年就成家了。 他如今五十一岁高龄,就算想给皇上生一个妃子出来,也是有心无力。 姜昕玥用膳的时候,被安排在了皇帝的左手边,右手边的位置是朱皇后的。 这次,她凭自己的实力,让宣武帝的眼中有了她,淑妃也要靠边站。 若宣武帝不表现对她的亲近,那那些农户心底就会觉得,皇帝不宠爱对农事了若指掌的妃子,却去关心一个嫌弃农事脏污的妃子,皇帝一定不是真心重视农事,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清楚这些事情弯弯绕绕的姜昕玥一脸幸福的吃着皇帝给她夹的菜,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淑妃是个小鸟胃,原在宫里也吃得不多,只尝了婢女夹的面前两道菜,没吃两口就说饱了。 夹着一只大鸡腿啃得正香的姜昕玥尴尬了。 她是吃呢?还是吃呢? 宣武帝这狗皇帝不会觉得和自己的白月光比起来, 她就是只猪吧? 第57章 挡箭牌 果然,在淑妃说吃饱了的时候,宣武帝和朱皇后,以及几位王爷和王妃,都扭头看向了半边鸡腿已经塞进嘴里的姜昕玥。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真是太大了。 姜昕玥动作斯文,看着优雅,实则很快就将一个鸡腿吃完,然后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淑妃姐姐不重口腹之欲,我却是不行的,我最喜欢吃东西了。” 侧面的夸了准备这桌筵席的主办人菜色做得好,在宫外百姓们心中,宫里出来的无论是皇帝还是妃子,都是主子,便有人回她:“淑妃娘娘极好,珍娘娘也极好,能吃是福,珍娘娘是个有福气的。” 淑妃娘娘和珍娘娘,亲疏立分。 满桌的人也跟着附和,姜昕玥没有当真,若她今日不受宠,迎接她的就是取笑和嘲讽了。 宣武帝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可别夸她,她是夸不得的,一会儿把你们吃穷了找谁说理去?” “皇上~” 姜昕玥娇嗔着又吃了一大口米饭,不满皇帝当众揶揄自己,愤愤地小表情真跟天真的幼童无异。 “看看,还说不得了。” 臣子那一桌,鸿胪寺卿给姜少卿斟了一杯酒,眼神示意皇帝那一桌:“珍昭仪入宫半年有余,从才人一路高歌猛进,晋升速度堪比逆天,姜老弟将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鸿胪寺的一众官员纷纷举杯,态度比之从前殷勤不少。 姜少卿谦虚摇头:“不敢不敢,都是大人提拔下官,下官才有今日,我与诸位同僚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未时,春耕所有的流程都已经结束,姜昕玥感叹还好不是夏耕,不然她们这些从未吃过体力这种苦的人,估计都会中暑晕过去。 回宫之时,街道上的百姓没有出宫时那么多了,毕竟各家也有各家的事要做,不可能光看热闹就看一天。 “姨娘……姨娘你看,父亲在那里!就在大姐姐的马车前。” 阮姨娘头上戴着帷帽,被姜君泽和姜昕妍搀扶着往前,周围百姓不算太拥挤,见一行人衣着富贵,便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姜昕玥心有灵犀的将窗叶挑开,一眼就看到了阮姨娘那张男人见了都会魂牵梦萦的漂亮脸蛋儿。 她终于明白,原身这份顶尖的美貌,的确是八分像了原身的生母,想来当年便宜爹就是看中了这容貌,才不顾他人的眼光,求了汝阳侯将低贱的舞女赏赐给他做贵妾。 要知道,大燕朝等级分明,官就是官,民就是民,百姓还分贱民和良民,侯府舞姬,就是贱籍。 虽说如今歌姬舞姬为妾已经很常见了,但在十多年前,是很掉身价的事,文人墨客甚至有些唾弃的。 姜昕玥不得不再一次感叹便宜爹的目光深远,高瞻远瞩。 她见了阮姨娘才知道,自己这张脸,是有九分随了生母,只有一分像便宜爹的。 “玥姐儿……” 阮姨娘目中含泪,朝她挥手,姜昕玥也热情回应,满脸的笑意,用她的状态告诉阮姨娘,不必为她担心,她在宫中过得极好。 朱皇后与宣武帝同乘十六人抬的龙辇,露天的龙辇只有珠帘垂坠,是为了方便百姓们瞻仰皇帝的龙颜。 “那是珍昭仪的弟妹吧?” 因着龙辇很高,视线没有遮挡,朱皇后扭头就看见了后面将头伸出马车外的姜昕玥。 看着人群里惹眼的母子三人,她指给皇帝看:“姜少卿的几个孩子,容貌都生得好。” 宣武帝往那边瞥了一眼,对皇后打的算盘一清二楚,没由来的有些厌烦:“方才珍昭仪救了你。” 朱皇后被他噎得心梗了一瞬:“皇上对臣妾误会颇多,臣妾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感叹一句罢了。” 皇帝冷着脸点头,看似接受了她的解释,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珍昭仪的妹妹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起任何旁的心思,他待珍昭仪总有几分喜爱,不愿看她难过。 自古姐妹相争,有哪个是能落得好下场的?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他是珍昭仪,也定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与自己争同一个丈夫。 进了宫门,巍峨的朱红色大门阻绝了任何探视的目光,姜昕玥在霜降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宣武帝一手揽着淑妃,对着姜昕玥道:“珍昭仪先回宫歇息,晚点朕再来陪你。” 意思是今晚上合熙宫掌灯。 姜昕玥乖巧屈身:“是,臣妾告退。” 朱皇后看着皇帝和淑妃的背影,黑沉沉的眼睛里流露几分不悦,一甩袖,坐着步辇转身回了翊坤宫。 姜昕玥一边洗澡,一边分析着目前后宫的势力,大概能分成四派。 一派是朱皇后在内的德妃和良妃等人,一派是丽贵妃在内的金昭仪和张婉仪等人,一派是太后娘娘的淑妃和荣嫔几个,最后就是像姜昕玥这样自成一派,表面依附于高位主子,实则各自为政,以攻陷皇帝为己任,不属于任何一派的散妃。 皇帝看似独宠丽贵妃,其实心里的人是淑妃,对姜昕玥只能说新鲜感外加有几分喜欢,或许还有把她立起来做淑妃挡箭牌的嫌疑。 今日淑妃在饭桌上的行为,说不定就是故意的,想让她出丑。 虽然之前淑妃向她释放过善意,但后宫人心难测,前一刻还是姐妹,下一刻就有可能刀剑相向。 而淑妃身后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太后娘娘,她必须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淑妃的行为。 “皇上驾到——”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昕玥一袭白色绣浮雕花纹的旗装,披散着头发,亭亭玉立地说着俏皮话。 宣武帝将她扶起来:“朕活万万岁,岂不是不能与爱妃同白头了?” 姜昕玥从他怀里抬起头,原先身高还只到宣武帝的胸口处,半年时间已经长到他的下巴处了,这让皇帝有种自己给自己养成了一个妃子的成就感。 “这是臣妾的真心话,皇上不要开玩笑。” 第58章 天下大同 她眼底满是崇拜与钦慕:“皇上,臣妾以前在家中,没有机会接触到今日的一切。从前总听父亲说民生多艰,臣妾便以为民间食不果腹,老无所依,一度觉得他们可怜。可今日皇上带臣妾去春耕,臣妾发现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每个人生活得都很开心,哪怕衣服上打着补丁,也都干净整洁,臣妾觉得……皇上治理的天下,便是书中所说的天下大同。” 宣武帝眼里有光一闪而过,看姜昕玥的眼神里,有探究、又好奇:“何为天下大同?” 姜昕玥先是愣了愣,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回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她忘记了,自己穿越的朝代,时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架空王朝,人们不认识李白、杜甫,自然也不知道孟子、老子、庄子这些名人大家。 正因为宣武帝也不知道,可给姜昕玥大大的装了一回逼。 她明显的感觉到,宣武帝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颇有些激动地默念着:“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这是他从做太子以来,就一直奉为目标的信念,终其一生,他都为这个信念而努力着。 而这个政治抱负,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珍昭仪……珍昭仪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 应该说,珍昭仪为何会这么懂他? 短短的一段话,已经概括了雄图大治的帝王毕生的心愿,说得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而珍昭仪说,他已经做到了天下大同,叫他如何不激动? 宣武帝从鼻子里发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声:“爱妃这一句天下大同,可是这世上最动听的话语,朕的祖父与父皇,乃至朕坐上皇位,三代人的努力,才堪堪做到天下大同的入门,真正要实现爱妃说的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朕——任重而道远。” 宣武帝已经不自觉地,对着姜昕玥吐露心声。 把她放在了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位置上,而不是只谈一些小情小爱,把她当成消遣的玩意儿。 这满后宫女人,谁又不是皇帝的消遣? 淑妃倒是得了帝王的两分真心,但也不多,若真的心里装的都是她,就不会对丽贵妃,对她这个珍昭仪都这样好了。 “皇上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臣妾见识浅薄,已然觉得皇上您已经做得极好了。” 宣武帝扶着她坐下:“爱妃这天下大同的说法是在哪儿看到的,还是听姜少卿说的?” 宣武帝不喜欢与后宫嫔妃讨论政事,认为太聪明的女子野心也会过度,以吴太后为例。 所以他更不喜欢什么旷古烁金的大才女,大燕朝后宫中,就没有名声显赫的才女是得宠的。 姜昕玥回答道:“父亲的书房里,有很多杂书,臣妾素日里总替父亲打理书房,便多看了几本书。只隐约记得是一个叫孔子的人说的,至于是什么书,臣妾也不记得了。去年夏日,府中家丁点烛火时不小心烧了不少藏书,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呢!” 这么一位人才,若是寻不到,着实有些可惜了。 姜昕玥想,你就是把这大燕朝翻过来,也找不着孔子这个人呀! “姜少卿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帝若有所思,姜昕玥挑唇一笑,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想要上位,就必须让便宜爹将阮姨娘的身份提起来,贵妾说白了还是妾,如果是平妻,那就不一样了。 阮姨娘的卖身契至今还捏在夫人手中,她不同意将阮姨娘的贱籍去官府销掉,之前是为了拿捏阮姨娘,现在则是为了打压姜昕玥。 可姜少卿是个聪明人,今日姜昕玥在皇帝这里给他记了名,来日他总会给她想要的。 而且,周夫人两个女儿,姜羽彤上吊自裁,姜羽琳在新岁宴上被皇帝公然打脸,名声已经毁了,姜家五女,也只有她能在宫中争得一席之地,她的荣辱,是与姜家绑定在一起的。 她因身份无法再升迁的话,姜少卿的前途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提拔。 姜府—— 姜少卿从早朝回来之后,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还让仆从通知了府上所有的人在前院集合,他有大事要宣布。 周氏最近为了姜羽琳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听闻夫君喜笑颜开,要公布什么喜事的样子,还以为是前日里她求着夫君去汝阳侯府,为汝阳侯世子和姜羽琳定亲的事有了眉目,愁苦的脸一下就舒展开来。 “去把三姑娘带过来,肯定是她要做世子妃了,这些日子拘着没让她出门,心情正不好,也让她高兴高兴。” 丫鬟为了讨姑娘开心,提前就把夫人的话告诉姜羽琳了,她兴冲冲地跑去前院,却听她爹对娘亲道:“阮姨娘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去官府销了,从今以后她与夫人一样,也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你们以后称她为阮夫人,与夫人一道持管家之权。” 平妻的地位虽低于正妻,但从此以后,她的孩子也属于嫡出,有继承家业的资格。并且再也不用对周氏行妾礼,受她折辱。 “我不要!” 周氏尖叫着:“我堂堂枢密院编修嫡女,好歹是官家小姐,你让我和一个贱籍舞女平起平坐,姜堰昆,你欺人太甚!” 阮氏被她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躲在男人身后:“姐姐,相公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妹妹不会和姐姐争这管家的权利,还请姐姐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动怒。” 姜少卿点点头:“不错,卿儿说得对,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允了郑鸿胪告老还乡的折子,如今我是鸿胪寺的寺正了。” 这和提阮氏为平妻有什么关系? 第59章 恶毒念头 妾乃贱流,可通买卖。 阮氏那贱人做了平妻,她还怎么去威胁宫里那个贱人生的贱种给自己的女儿找门好亲事? “我能升任这鸿胪寺卿,你以为真是我能力出众?” 姜鸿胪望着周氏道:“郑大人辞官之前,上奏的折子上,继任的人选写的是王少卿的名字。” 鸿胪寺设卿一人,左、右少卿各一人。下设主簿厅,主簿一人,典收发文移。司仪、 司宾二署,各署丞一人,呜赞四人,序班五十人。 他是右少卿,他的对手就是身为左少卿的王大人。 今日早朝突然这个大饼砸到他头上,本来还反应不过来,但皇上在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了他,君臣二人相谈甚欢,于朝政见解上,他们很多观点都不谋而合。 期间皇帝提到姜昕玥所说的“天下大同”,让他都惊异不已。 但女儿都把青云梯送到他面前来了,没道理不抓住机会。 相应的,他也要给予回报。 合熙宫—— 姜昕玥拍了拍小白狗的头,将袖子里杏色的手帕拿了出来,包在手掌上,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散发开来。 她用手掌抚摸着小白狗的头,令它发出舒服得“咕噜咕噜”声,懒洋洋地躺在主人地腿上晒太阳。 喜鹊快步从外面走进来:“主子,已经透露给苏婕妤,今日皇上会去皇子所探望三皇子。” 姜昕玥点点头,缠绕在掌心的手帕,被她扔在炭盆里烧了个干净。 霜降打开所有的窗户,一股冷风吹来,栀子花的香气就消散于空气中。 “正好今日本宫让御膳房送了炸鸡来,也顺道去给他送个零嘴儿吧!” 她抱着小白狗起身:“过来,跟姐姐一起去好不好呀?你不说话,姐姐就当你答应了,一会儿要好好表现知道吗?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合熙宫新养的小狗,名字叫过来。 入春之后,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但早晚温差大,姜昕玥还是有些畏寒的。 她肩上披了一件夹袄的素色披风,里面只一件丁香色宫缎提花旗装,整个人显得素雅又娴静。 御花园里的春季花朵开得正艳,种类繁多,香气扑鼻,苏婕妤觉得今日方女史送来的栀花宫缎都没那么香了。 “主子,前头好像是珍昭仪娘娘的步辇。” 书画提醒苏婕妤,是想让她识时务一些,率先给珍昭仪问安,别不知死活的上前挑衅。 结果苏婕妤身子一闪,就躲进了最近的假山中,她才不想给珍昭仪那个贱人请安。 “她怎么来了?” 苏婕妤在暗处偷窥:“难道也是来偶遇皇上的吗?” “应当不是。” 书画回道:“满宫的人都知道,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极喜欢珍昭仪,珍昭仪对几位小主子也颇为上心,经常带些小吃食送来皇子所,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珍昭仪哪里用得着窥视帝行,她本就得宠,又与皇后等人交好,只要她想,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找皇帝。 不似苏婕妤,因为不是皇帝喜欢的嫔妃,想知道皇帝的行踪,只能偷摸着去买消息,再装成偶遇,以此来博得皇帝的临幸。 “哼!” 苏婕妤才不相信珍昭仪有这么好心,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她是个惯会伪装的,说不定之前装成和三皇子关系好,为的就是接近皇上,这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纯良的人?” 谁说没有的? 延庆宫主位那位德妃娘娘就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入宫数十年,从不与人交恶。 对上恭敬,对下和气,因此皇上才说她德行好,封了四妃之一的德妃。 可见后宫也不全是你害我,我害你就能走得长久的。 可这些话,书画是不敢同苏婕妤明说的,只敢在自己心中腹诽。 “那不是珍昭仪养的狗吗?怎么在这儿?” 宫人突然指着从草丛里跳出来的一只雪白的小奶狗,因着可爱还逗弄了两下。 小白狗却是不理那小太监,围着苏婕妤的脚边转来转去,还开心的甩着尾巴。 恶毒的念头一涌上来,就怎么都按不下去了,疯狂的滋长蔓延着。 “你们都退下吧!” “主子?” “退下!” 苏婕妤突然哭起来:“有珍昭仪在这儿,还有我什么事儿?你们都想在这儿看我的笑话吗?” 这话说得,委实没有谁敢接她这句话。 他们都是伺候苏婕妤的奴才,哪里敢笑话自己的主子? 但苏婕妤这个主子,哭起来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众人只当她是被珍昭仪打击到了,想一个人静一静,便都只能无奈退去。 四下无人,苏婕妤看着围绕着自己开心蹦跳的小狗,越发觉得像极了可恶的珍昭仪,随即一脚将小白狗踢出去好远。 小白狗凄厉地叫了一声,但因着在鲤鱼湖边,小狗摔出去的地方是湿软的泥土,并没有伤得很重,很快就爬了起来。 但小狗不懂和主人拥有同样气味的“主人”为什么突然打自己,瑟瑟发抖地蹲在原地,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发出委屈的“咕咕”声。 这残忍的一幕,被“偶遇”宣武帝的姜昕玥看了个正着,她捂着嘴低呼了一声:“喜……喜鹊,快点把过来抢回来,她会……她会杀了过来的。” 喜鹊拉住想冲过去的珍昭仪,满脸的为自家主子不平:“皇上不是想知道奴婢主子为何要用宫缎教训苏婕妤吗?也许现在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为什么了。” “喜鹊,别说了!” 姜昕玥推开她的手,看似脚步不停向前,实则灵活走位,拉着皇帝一路隐蔽的跟着苏婕妤,红着眼眶道:“本宫已经没有保护好小爱姜,不能连它的孩子也保护不好。” 宣武帝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从地跟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不是以为臣妾把过来当成小爱姜的替身了?” 难道不是? 过来和小爱姜长得不说一模一样,但起码是肉眼分不出太大区别的。 都是通体雪白的,奶乖奶乖的样子。 “过来是小爱姜和内务府奇珍房里另外一只小白狗的孩子。” 她不是把过来当成替身,而是爱屋及乌。 第60章 报仇 姜昕玥仔细分析过宣武帝的幼年。 小皇帝的小蛇被吴承翼故意弄死之后,还被耀武扬威的扔在他面前。 可最后,小皇帝也只是将自己的“爱宠”丢在暴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姜昕玥觉得宣武帝的三观和自己还是有一定程度的相似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所有人都说她是丽贵妃年轻时的替身,她却不相信的原因。 事实上皇帝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如果皇帝喜欢找替身,那小花被吴承翼杀死的时候,做为九五至尊的皇帝,想再养一条小花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他并没有,而是将所有的爱好隐藏,精心布局,一步步将害死自己爱宠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姜昕玥也不会搞什么替身梗来引起宣武帝的共鸣,她要做皇帝一直以来想做却不敢随心所欲去做的事。 让他觉得,珍昭仪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年少时被吴太后,被吴家牵制,身不由己的他。 鬼祟的身影一路到了合熙宫北面的宫墙外,王得全已经带着人走了过去,只是脚步放得极轻,也想知道苏婕妤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一把细小而弯的小刀从她袖子里滑了出来,斑驳的阳光洒下来,苏婕妤举起手里的细弯刀朝小白狗捅去。 姜昕玥只觉得眼前一花,明黄色的身影如同离弦的飞箭,劲射而出。 “呯!” “呃……” “汪汪汪……唔唔……” 过来还以为自己的主人被伤害了,对着宣武帝龇牙咧嘴的叫唤,被皇帝的眼睛看了一眼,又浑身颤抖着缩在皇帝怀里,整个身子瘫软了。 “过来!” 姜昕玥大喊了一声,过来立刻伸直了脖子,耳朵动了动,然后两眼冒光的从宣武帝怀里跳下来,直奔他的身后,自家主人的怀抱。 苏婕妤被一脚踢飞,手中的掌心弯刀脱落,被王得全捡起来,呈于宣武帝眼前。 刑部官员审讯罪大恶极的凶徒时,会用细长尖锐的弯刀割破他们的手腕和脚腕,再用弯弯的刀剑勾出他们的手筋和脚筋,一点点折磨他们,直到他们口吐真言。 那么问题来了,宣武帝的后宫,为什么有妃子私藏这种审讯刑具,并且用在毫无还手能力的动物身上? 一瞬间,苏婕妤的脸和吴承翼都重合了起来。 “皇上!” 眼见着事情要败落,苏婕妤痛哭流涕:“皇上,不是我……不是我……是珍昭仪,是珍昭仪陷害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珍昭仪要惹怒我……臣妾……臣妾……” “闭嘴!” 宣武帝额角的青筋猛跳:“心思歹毒还满嘴谎言,朕亲眼所见你还要赖在珍昭仪头上,真把朕当成傻子糊弄了?王得全,将苏婕妤除服,贬为庶人,送回苏家去,告诉刑部尚书,撸了苏武阳在刑部的一切官职,朕永远不想再听到这家人的名字。” 这可比什么降位份、打入冷宫严重多了。 连累了家族,又被皇帝厌恶,除服送回家中的妃子,左右不过一条死路,没活头了。 姜昕玥摸着过来被踢的胸口,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北墙的墙角:“那……那是什么?” 宣武帝向后走了几步,抱住因恐惧而颤抖的姜昕玥,只觉得她和那小宠物一样的胆小乖顺,惹人怜惜。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王得全对身后的几个太监挥挥手:“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被雪水冲刷过的泥土又松又软,褐色泥土中露出一截杏色的布料来,布料打结的地方因为时间久远,已经散开来,里面有暗红发黑的软体组织暴露在外。 几个太监走得近了,还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腥骚气微,熏得他们几个差点没吐出来。 但圣驾在后,他们不敢真的失态,强忍着恶心将泥土挖开,拉出来一小包发硬的包裹物。 “咦?” 霜降歪了歪头:“好像是咱们娘娘在新岁宴上穿过的那件衣裳。” “不是咱们娘娘的。”喜鹊观察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娘娘穿的那件,领口有绣银线,这件没有,应该是苏婕妤穿的那件。” 发黑的衣裳依稀能看出来绣着玉簪花的花瓣,而将绳结完全打开后,喜鹊和霜降脸色煞白,捂嘴狂奔。 一直跑远了才扶着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从宣武帝怀里哭出半个头,眨着一双无辜大眼的姜昕玥懵懂问道:“臣妾怎么好像闻着一股臭味了?” 宣武帝用自己的披风将她的头害羞,遮挡住她的视线,眼神冰冷弑杀瞪着地上已经僵住,动也不敢动的苏婕妤,咬牙切齿道:“他们发现了小爱姜的内脏。” 怀里的人好不容易温顺下来的身体又剧烈起伏起来,这次是因为愤怒和难过。 这样的珍昭仪,让宣武帝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外戚专权,吴太后把持朝政与后宫,压得他这个正经皇帝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压抑。 吴家人嚣张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在前朝后宫都被受打压。 小花是他养的第一个,也是最喜欢的宠物,每次吴承翼入宫,都要把小花玩得只剩半条命。 那时候,他也是抱着王得全这样哭来着…… 那次暴室之行,吴承翼更是杀了小花,来看他的笑话。 从那以后,他再不敢表露出自己对喜爱之物的感情。 那时他势单力薄,护不住自己喜爱的。 如今他已是天下之主,所有威胁都不复存在,难道他还不能帮珍昭仪报仇,保护住她的爱宠吗? “王得全,送苏婕妤出宫之前,就用她杀了小爱姜的那把刑具,将她的脚筋挖出来,朕看她也需要体会一下爱姜临死前的痛苦。” “是,奴才遵命。” 延庆宫—— 德妃手一抖,喂进三皇子嘴里的燕窝洒出来一半,瞪大了眼睛,有些害怕道:“什么?你说……是苏婕妤杀了珍昭仪的小爱姜,还挂在自己的门上陷害珍昭仪?” 宫女点点头:“娘娘,现在宫里都传开了,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苏婕……不……罪人苏氏,被挑断了脚筋,血淋淋的被送出宫去了。” 第61章 分担宫务 “哗啦!” 德妃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三皇子被还有点滚烫的燕窝烫着大腿,大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轩儿不哭……翠茵,快些去拿干净的衣裳来。” 她抱着三皇子,后怕地摸着三皇子的脸蛋,眼睛里的恐惧还未散去:“菩萨保佑,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再由着苏氏那等恶毒之人住在延庆宫,还不知道本宫的轩儿会不会遭她毒手,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翠茵赶紧让下面的人找了烫伤药来,幸而三皇子只是轻微的烫红了一些,哄一哄便止哭了。 他瘪着嘴:“母妃,珍娘娘宫里又养了一只小狗,名字叫过来,儿臣可不可以也养一只?过来太可爱了。” “不行哦!” 德妃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看珍娘娘养的小狗,总是被坏人杀死,如果你的小狗死了,是不是会很伤心?” 三皇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如果过来是自己的宠物,被苏娘娘杀掉的话,自己也会很难过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以后休沐,可以和大皇姐、二皇姐一起去珍娘娘宫里陪过来玩半个时辰吗?” “她们都去,你自然也是可以去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得到母妃的允许,他高兴得都跳起来了。 坤宁宫—— 吴太后座下除了淑妃和已经康复的荣嫔,还有跪在地上的朱皇后。 鸾鸟形状的巨鼎摆在屏风后,燃烧的沉水香从鸟嘴里吐出一阵阵袅袅青烟,整个坤宁宫的大殿内都飘散着一股庄严、沉着的香气。 朱皇后已经白了脸,本就操劳得过度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啪!” 一本折子摔在朱皇后的额头上,砸得她眼睛里面都冒出了一个个的小光点。 “皇后,哀家将中宫打理后宫的宝册金印交给你,是想让你为皇帝分忧,不要让他被后宫的女人绊住手脚,可你看看……为了一个畜生,皇帝居然听了珍昭仪的耳旁风,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嫔妃,这不是打你皇后的脸吗?你还能容得下她?” 朱皇后正在想应对之法,却听吴太后略带逼迫的语气道:“听闻你年前身子就不好了,若是觉得处理宫物力不从心,哀家让淑妃和荣嫔来帮你分担一些。你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早日为皇帝诞下嫡子。否则长久如此,国母于生养不利,你觉得你这后位还能坐得稳吗?” 手指狠狠地陷入掌心嫩肉,朱皇后脸颊染上病态的潮红。 她难道是没有生养过吗? 嫁给尚是太子的宣武帝第一年,她就生下了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两年后又生下次子,只是她福薄,都强留不住。 大皇子十岁时得了天花,病情恶化役于宫外,二皇子好不容易养到了九岁,却被人发现溺死在湖里。 朱家动用人脉调查,得到的结果始终是失足落水。 从此以后她这颗心就很难再热起来了,听到要让她生孩子的话,她的心里就很抗拒。 可她做为中宫皇后,没皇子傍身,终归是不成的。 吴太后并不知道她打算借腹生子,若是知道的话,估计会让宣武帝直接废后。 “皇后将朕的后宫打理得很好,就不劳母后操心了。” 纷纭跟在宣武帝身后,脚步不露痕迹地走向朱皇后,与王得全一起,把朱皇后扶了起来。 宣武帝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拉着朱皇后的手就要走。 “呯!” “你给哀家站住!” 桌面因为巨大的拍打而发出响声,吴太后在淑妃的搀扶下起身,拦住宣武帝:“皇帝如今羽翼颇丰,对自己的生母也不恭敬了,可是要天下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不孝?” “没有人敢骂朕。” 宣武帝坚定地回望强硬的太后娘娘:“自朕十六岁登基,至今已有十二年,朕知人善用,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使民间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天下太平,何人敢骂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 何人敢骂? 宣武帝的脸上只差写着:谁也不敢骂,只有太后娘娘您仗着身份,在后宫耀武扬威,狐假虎威,搅风搅雨。 吴太后气了个倒仰,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颤颤:“哀家……哀家从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让你屁股底下的龙椅坐得更稳,你就一定要抓着哀家这点不放吗?吴家强大了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舅舅还会害你吗?哀家会害你吗?” 对于她的激动愤怒,宣武帝眼神冷漠,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母后莫要忘了,这天下姓沈不姓吴,朕也是沈氏子孙,并非你操控朝政的窝囊棋子。” 什么为了他好? 不过就是看他是亲生儿子,比较好操控,所以才让他登基为帝。 把自己的野心包装成母爱,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心安理得的继续伤害亲生儿子,简直不可理喻。 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宣武帝就松开了朱皇后的手,转头吩咐她:“日后慈宁宫再传你,你就让你宫里的人去回了,今日若不是朕来得及时,有你好果子吃。” 语气里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少年夫妻终归是有情分在的,平日里闹得再凶,在该一致对外的时候,皇帝从不会让朱皇后一人面对。 往往救朱皇后于水火的,总是宣武帝。 这让她如何不对自己的丈夫产生不该有的期许和感情? “臣妾知道了。” 朱皇后点点头,目光柔柔:“珍昭仪怎么样了?” 宣武帝摇头:“太医说她体内有寒气,调养了大半年,也快痊愈了,这次流血不止反倒是好事,接下来再吃几幅药,便于子嗣无碍了。” 苏氏被撵出宫时,发了疯似的朝珍昭仪冲过来,要不是宣武帝反应快,人就要被她撞伤了。 但珍昭仪当时好像受了惊吓,下身流了好多血出来,皇帝还以为她有了孩子不自知,赶紧召了太医来。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并非大家以为的小产。 第62章 模仿 合熙宫的炭盆烧得旺旺的,喜鹊将窗子都关了起来,只余留了几条窗户缝,怕空气不流通,烧着炭盆会中毒。 霜降端了一碗热的红糖水来,里面温着一个整鸡蛋,糖水里还有红枣、枸杞、桂圆等温补之物。 “娘娘,你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 还以为她家娘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却因为她们的疏忽而流掉了。 合熙宫北面墙角有小爱姜的部分身体器官,还是江川公公去岁安排小太监们扫雪的时候发现的。 他当即便下了死命令,不许将消息透露出去分毫,否则让他抓到了,一律送去辛者库做苦力。 姜昕玥知道之后,才布下了今日这个局,小爱姜也总算可以安息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血崩”,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姜昕玥来了癸水,七天都不能侍寝,敬事房便撤了她的绿头牌。 头两天皇帝宿在丽贵妃和良妃宫里,第三天却有消息传出来,皇上在翻了荣嫔牌子的当晚,在半路上碰到一个躲在假山后哭泣的秀女,那秀女承宠了。 今儿个一大早,皇帝的圣旨已经晓喻六宫,储秀宫的叶采女被封为从九品的宝林了。 九品的品级在后宫来说,也就比宫女好那么一点点,像当初的姜羽彤,就是因为被封为宝林,结果饱受欺压,受不了了,所以逼着姜昕玥给她铺路。 皇后的翊坤宫里,一如既往的很热闹。 姜昕玥肚子还疼着,朱皇后出来前,都在闭目养神,也没人敢上来找不痛快。 毕竟前几日罪人苏氏的双脚被废,从延庆宫至宫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滴滴答答鲜红的血液流了好长一段路,看到的人都怀疑她会血尽而亡。 宫里突然起了一阵流言,说苏氏的脚筋是姜昕玥挑断的,还说苏家全家被逼着离开京城,也是姜昕玥向皇帝撒娇,让他撸了苏大人的官职。 这样赶尽杀绝的,只是为了一条狗,真真是好睚眦必报的性格。 现在后宫里的人提起皇帝的宠妃,可不仅仅提起丽贵妃的名字了,里面珍昭仪出现的频率,竟也不比丽贵妃少。 只不过丽贵妃家世显赫,仍占着上风的。 姜昕玥努力了快一年,也终于有了点宠妃的形象在外。 “那海棠几时能开?我想移栽一株去顺安宫,到时候皇上见了也会喜欢的。” 良妃和姜昕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合熙宫得方向走,就听见了这样一番话,她翻了个白眼,眼神看着前方:“喏,那就是叶宝林了,皇后娘娘将她安排在本宫那里,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的,本宫一点都不喜欢她。” 良妃这人性格直爽,但也不是无缘无故会对人恶语相向的人。 姜昕玥好奇的看着正在折海棠枝的叶宝林,见她穿着一袭淡绿色旗装,四月的春风一吹,显得清新可人:“臣妾瞧着叶宝林好像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她做了什么让良妃姐姐不高兴的事儿了?” 良妃先是脸一红,然后在姜昕玥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说完羞愤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姜昕玥也稍微瞪了一下眼睛,不过她不是为叶宝林做出来的事而感到惊吓,是没有想到,后宫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和她走同一条野路子的后妃子。 “她……她叫得那样大声,野猫发情的时候才有那种声音。本宫听了都觉得尴尬,她第二天怎么若无其事的给本宫请安的?” 姜昕玥只能说,她在那事上,能让良妃这种伺候了皇帝快十年的妃子都面红心跳,还是有一定功力的。 这世上哪有男人能抗拒得了? 更何况他们这位皇帝宠幸妃子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委屈自己,有如此尤物,岂有不吃到嘴里的道理? 可姜昕玥也更相信,她这来自异世的灵魂,才是攻心又攻身的高级猎手,对叶宝林,才是一时的新鲜感。 走得近了,良妃才看了看姜昕玥身上淡绿的旗装,又看了看叶宝林身上那件同色系的,突然她倒吸一口冷气:“本宫说今早见着她的时候怎么无端端眼熟,你觉不觉得……她的妆容好像在模仿你?” 就连穿的衣服风格,发髻款式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昕玥挑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良妃姐姐可还记得,臣妾第一次和丽贵妃娘娘起冲突,也是因为臣妾摘了一朵海棠花?” 她只摘一朵,就已经被丽贵妃罚在地上跪了两个时辰,叶宝林比较厉害,她都是整枝整枝的折断。 “你……” 良妃正要说话,眼见着丽贵妃的步辇已经过来,她赶紧拉着姜昕玥躲到一边,露出叶宝林折花枝的欢快身影来。 “放肆!” 此处海棠是宣武帝与丽贵妃情浓之时种下的,见证了他们最轰轰烈烈的那段爱情,丽贵妃向来珍惜。 如今到了海棠花的花季,树枝上已经结出了好多花骨朵儿,却被叶宝林那样粗鲁的折走了三四支,气得丽贵妃立马叫停步辇,怒气冲冲地大步过去:“你是何人?哪个宫里的?” 叶宝林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见丽贵妃杏眼圆瞪,冲过来就甩了她一巴掌。 这后宫无人不识丽贵妃,叶宝林以及叶宝林身后伺候的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大片。 “贱婢,谁允许你碰本宫的海棠花的?” 无非就是历史重演,姜昕玥无心看戏,拉着良妃,绕过那是非之地,回了合熙宫。 后殿的小菜园里,各种瓜果蔬菜长势喜人,良妃身后的宫女装了一篮子的青菜:“咱们大公主就想着珍昭仪您宫里的青菜,说您这里的菜,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姜昕玥又多装了一些给良妃:“那就让大公主随时来,想要什么菜挑就是了。” 良妃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该不会除了模仿你的脸,还要模仿你一路来是如何晋封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叶宝林非要去招惹丽贵妃呢? 第63章 赝品 “赝品终究不过是赝品,臣妾不急,良妃姐姐也无需着急。” 姜昕玥笑着送良妃走后,心中飞快盘算。 叶宝林,是……皇后娘娘的人! 上次皇后催生她,被她机智的利用宫寒躲了过去,皇后才打消了借她的肚子生子的念头。 这才过去多久? 她就迫不及待的又推了一个秀女出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秀女就是她找来的,新的生子机器。 这么着急,是因为她自己……不能生了吗? 无意中猜到一个大秘密的姜昕玥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 “真恶心。” 喜鹊心直口快,将暖炉放在姜昕玥手里,让她暖和暖和:“那叶宝林跟娘娘你同一天入宫的,在储秀宫时,她还同咱们住在一起,同室的人欺负她,咱们还帮过她的。” 没想到她竟然利用模仿自己昔日的恩人来获得恩宠。 太恶心人了! “皇上不是因为她像本宫才宠幸她,日后不要在皇上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咱们这位皇上,不喜欢玩替身梗。再说了,有本宫这珠玉在前,皇上怎么会看上一个处处不如本宫的妃子?” 买得起正品的人,难道会去用高仿吗? “娘娘,娘娘!” 江川从外头走进来:“打听到了,今早皇上还处理了一批储秀宫的宫人,据说都是叶宝林在时,一些偷奸耍滑的。” 姜昕玥就知道,宣武帝不会无缘无故宠幸一个乐意模仿别人的秀女。 他只是在借着这个事情,在各宫各处安插自己的心腹而已。 储秀宫之前都是吴太后把持打理的,送进宫的秀女也是吴太后挑挑选选后才给他确定的。 大燕皇帝的后宫跟个筛子似的,到处漏风,到处都是吴太后的人。 他想从根本上解决。 特别是…… 听说昨日吴太后召见了朱皇后,婆媳二人闹得很不愉快,还惊动了皇上。 在场除了太后娘娘、宣武帝和朱皇后,还有淑妃和荣嫔。 结合朱皇后安排叶宝林截胡荣嫔,应该是在坤宁宫受了委屈,打击报复太后一党来着。 能让朱皇后都动真格的,除了吴太后争夺她的宫权,姜昕玥想不到其他了。 淑妃、荣嫔被太后娘娘推到前面来和朱皇后打擂台来了。 卷起来吧! 都卷起来,她就可以再猥琐发育一波。 “娘娘,娘娘!” 小轩子又跑进来:“出大事了,方才皇上亲自盯着内务府的人去把御花园的海棠树给砍光了,还有叶宝林,皇上不许她跪了。奴才回来的时候,丽贵妃娘娘正闹呢!” 喜鹊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那让她家主子吃尽了苦头的海棠树,竟然被砍了吗? 可主子不是说皇上不是真心喜欢叶宝林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脑子不够用,都快被干冒烟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自己血流不止的那夜,皇帝一边揉着她的肚子,一边安慰她:“玥儿别怕,以后朕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所以,那片海棠,其实是为了给她报当初罚跪之仇吧? 没想到只是设计了苏氏一回,就让皇帝感同身受,将年少时的种种隐忍、委屈、退让都移情到了自己身上,做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丽贵妃,算意外之喜。 叶宝林,算她倒霉。 想要模仿她,却被皇帝利用起来,成了个现成的靶子帮姜昕玥报仇。 不过这些话,她不会对喜鹊和霜降说,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被心爱的人伤透了心的傻姑娘。 入夜,敬事房照例托着绿头牌给宣武帝翻牌子。 他脖子上还有几条细细的抓痕,是晌午时,丽贵妃与皇帝争吵,结果叶宝林上前劝和,丽贵妃气头上一巴掌甩过去,叶宝林下意识躲开,那巴掌便扇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龙体被伤,御林军当时就拔剑架在了丽贵妃的脖子上,只要宣武帝一声令下,丽贵妃就会被冠上刺客的罪名诛杀。 最后皇帝还是心软,不许御林军伤丽贵妃,只让王得全将吓坏了的贵妃娘娘送回长信宫,没有皇上的允许,不许出宫门一步。 翻牌子的右手在淑妃和叶宝林的名字上反复犹豫了许久,最后宣武帝叹了一口气,翻了淑妃娘娘。 其实他更想去见珍昭仪,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会不会生气他帮别的妃子出气? 今天与丽贵妃争吵一番,还受了伤,他实在无心再费心去哄人了。 而且珍昭仪来了葵水,绿头牌都被撤了。 殿中空气压抑,使人呼吸不畅。 他起身走到承乾宫的宫殿门口,敬事房的人才要从他身后出来,去通知景仁宫掌灯,就听皇帝道:“那是什么?” 漆黑的天空上有零星的星子闪烁,并不明亮的夜幕被几盏飞起来的纸灯笼点亮,隐约可见上面写着什么字。 “好像是祈天灯。” 王得全也抬头望着:“奴才听闻民间有传说,只要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祈天灯上,让灯飞上天,天上的祈愿仙女们几下那些愿望上告神仙天君,所求之人的愿望就都会实现的。” “无稽之谈。” 天底下哪来的神仙? “哎呀!有一盏灯掉下来了。” 昏黄的灯一闪,刚好掉在了承乾宫门口,王得全见皇帝一直看着那灯,很识趣的捡了过来。 “吾爱邺郎,万事胜意。” 落款是:痴心人。 王得全看清上面的字后,都感受到了许愿之人沉甸甸的爱意。 是后宫哪个爱慕皇上已久的妃子,不敢当面表达爱意,就向上天祈求,希望自己爱的人比万事如意更加如意。 万事胜意的意思,就是希望一切能够能够比自己期待的还要好一点。 甚至都没有暴露自己的名字,她是真的只希望皇上好,只想让天上的神仙记住被祝福的人,不想让神仙们关注祈愿的人是谁。 “呵!” 宣武帝轻笑一声:“王得全,你说这狗爬的字像谁?” 狗爬字? 王得全突然间想起来一件旧事,皇上曾经说过珍昭仪娘娘的字,写得连鬼画符都不如,勉强能看而已。 “这……这是……” 宣武帝嘴角带着浅淡的笑着,对身后敬事房的太监道:“不必去景仁宫了,朕今夜去合熙宫陪珍昭仪。” “可是……” 第64章 悲从中来 敬事房的太监想说,可是珍昭仪身子不方便,来了污秽,按着规矩,皇帝是不可以去的。 “嗯?” 皇帝只简单的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语气词吐出来,敬事房的小太监就将腰弯得更低了,恭恭敬敬道:“奴才遵命。” 算了,整个皇宫都是皇帝的,规矩也是为了皇帝而定下的,只要他自己愿意,他一个小太监哪有资格质疑什么。 脖子上的脑袋可比规矩重要。 喜鹊皱着眉看着地下东倒西歪的酒瓶:“主子,别喝了,酒多伤身,你写再多的祈天灯,皇上也不会来的。” 霜降也跟着道:“你还不让奴婢们写上你的名字,好歹要是掉一个下来被皇上捡到了,他也知道是谁在牵挂他吧!哪有你这样的?” 脸蛋坨红的姜昕玥抱着酒瓶坐在房间门口的长廊护栏上,双眼迷离道:“我写这些……又不是给皇上看的,我是写给天上的神仙看的……他们能看见不就行了吗?” 喜鹊气得跺了跺脚:“那这闷酒娘娘又是为谁喝的?” “为……为……” 姜昕玥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花树下,拿着酒瓶翩翩起舞:“为了,我的……邺郎啊!” 合熙宫的宫灯摇曳,是有贵客已至的信号。 姜昕玥将酒壶高抬,豪迈的往下去倒,隔着老远用嘴去接,有点林青霞演东方不败时的豪迈和令人震撼的美丽。 “哗啦!” 酒瓶被抛向远处,碎裂声响起,珍昭仪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是跳起舞来,嘴里还唱着戏腔的歌谣:“在花天锦地,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提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他说着洞房花烛时,众人贺佳人配才子。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月光温柔的洒向人间,合熙宫前殿种下的桃树已经有了一些桃花绽放,晚风一吹,便有漫天花雨飘落。 树下的美人穿得清凉,一件白色裹胸短得包不住她平坦的小腹,细柳似的腰肢如枝叶摆动,弱柳扶风正是这般。 下身配了一条同样白色的宽大的裤子,布料柔软飘逸,外面就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舞动时忽起大风,她的发丝和衣袂翻飞,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做那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她的歌声很动听,戏腔更是惊艳,可唱出来的曲子却伤感落寞,转了十几个圈的姜昕玥最后的结束动作站得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腰间的肌肤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搂住。 姜昕玥收起得逞的微笑,双目迷离恍惚地看着上方出现的俊美面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合熙宫的宫人们已经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怀里的美人眨了两下眼睛,不见她笑,却见一滴泪从她的左眼滚落,从脸颊蜿蜒而下,最后晶莹的凝结在下巴处,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决堤,美人无声哭泣,最后醉倒在宣武帝怀里,纤弱的身子让他惊觉,珍昭仪好像……瘦了许多? 春日夜寒,她又穿得这样少,喝了酒还跳舞,实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宣武帝有一瞬间的气闷,抱着姜昕玥,将她放进寝殿当中才发作:“你们这帮狗奴才,到底是怎么照顾珍昭仪的?怎能由着她胡闹?” 喜鹊和霜降是贴身伺候珍昭仪的,皇帝一动怒,她们俩率先跪在地上:“皇上明鉴,珍昭仪娘娘宽厚仁爱,对奴婢们都如亲人一般,奴婢们就是万死也不敢怠慢了娘娘,可……可娘娘近来忧心,每餐半碗饭都吃不完。今日……今日又不知为何突然感伤,说……说……” 喜鹊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宣武帝皱眉:“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霜降神情决然,一头磕在地上:“皇上,珍昭仪娘娘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对奴婢们也不太爱吐露心声,再多的苦楚都是自个儿消化,自从娘娘在冷宫中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太后……太后娘娘也因荣嫔娘娘小产一事对娘娘多有为难。还有丽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都明里暗里的……今日又听说了皇上为叶宝林发作了贵妃娘娘,未免……未免悲从中来……” 霜降说得含糊其辞,但宣武帝自个儿已经脑补了好些个姜昕玥被欺负的画面。 这是在告诉他,珍昭仪受了那么多的苦,只为了可以在皇帝身边陪着他而已,可太后不容她的真情,丽贵妃处处算计,皇后娘娘表面宽和,背后也不知如何…… 珍昭仪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不愿与他诉苦,也从不告状,她总是那样开心,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每每皇帝与她在一起,都是最放松的。 原来她自己,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皇上……” 床上已经醉迷糊的姜昕玥抬手捉住宣武帝的袖子:“邺郎……不要……不要……” 她好像做噩梦了,紧闭的眸子颤动着,却怎么都睁不开。 “你们都退下吧!” 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一方算计,一方疼惜,这便是同床异梦了。 宣武帝抱着怀里睡得沉沉地珍昭仪,怕她肚子还疼,搓热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上。 从前嫔妃们来癸水,莫说睡在一张床上了,就是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不行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他从不曾为了谁破例。 一开始关注珍昭仪,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在后宫中独树一帜,后来又觉得她性子天真烂漫,真诚善良。 现在,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淑妃多一些,还是珍昭仪更得他欢心一些。 夜深人静,正是适合思考的时候。 淑妃是他年少时的第一次心动,所以他对淑妃,处处都是不同的。 丽贵妃是他登基后,拥有那么多的女人中,最让他开怀,他见过最明媚爽利的女子…… 他对皇后有敬重,有愧疚,独独没有爱。 而珍昭仪呢? 她拥有淑妃和丽贵妃都不及的美貌,性格更像是淑妃与丽贵妃的结合,却还有她们没有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 有时候宣武帝会觉得,珍昭仪好像幼时的自己。 第65章 盛宠 所以他忍不住怜惜她,疼爱她,想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他没有对一个女人有喜欢到无法自控的情绪,但珍昭仪总能一次次打破他的规矩,让他为了她破例。 难道,这便是人们所说的喜欢吗? 他是,真心喜爱珍昭仪? 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惊得宣武帝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可能! 他爱他的江山,爱他的百姓,甚至爱他得用的大臣,就是不可能将真心这种东西,交给后宫的妃子。 身侧之人翻了个身,十分依恋的往宣武帝身边靠了靠,一张泛着粉色莹光的脸毫无防备的仰着。 灯光下,就连她发际线处的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将才冷硬下来的心,在面对着珍昭仪这张脸时,又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 她对自己一片痴心,给她几分盛宠又如何? 姜氏一族只是寻常,并非什么世家大族,珍昭仪的父亲姜堰昆是益州姜氏的旁支,姜家祖上是益州第一富商,至今也不差。 可姜堰昆并非嫡系一脉,所以从前在益州未出仕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嫡系一脉将资源都用在了嫡出的公子们身上,想在嫡系中培养出几个朝廷重臣来。 可惜几个重金培养的嫡系子孙只谋了几个芝麻官,最有出息的反而是曾经被他们冷落的旁支子侄。 姜堰昆是姜氏一族官职最大的人了。 可益州那边的嫡系一脉还自持着身份,不肯承认姜堰昆的优秀,正是因为没有家族给自己助力,他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庶女身上。 不过最后这一点,宣武帝是不知道的。 姜昕玥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打量着皇帝此时的表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已经将宣武帝的心凿开了一道口子,里面有了她的身影。 但这还远远不够。 宣武帝的心跟他的后宫一样,都是到处穿孔的筛子,那个孔里住着丽贵妃,这个孔里住着淑妃,还有哪里住着旁的什么人也不稀奇,她不过是占据了一角而已。 想要成为后宫第一宠妃,她要姜昕玥这三个字,至少占据宣武帝大半颗心脏,其他丽贵妃也好,淑妃也罢,都只能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玩泥巴。 入帝心对姜昕玥来说不难,难的是简在帝心,成为皇帝饭桌上,非吃不可的那碗白米饭。 可惜她今天不能侍寝,不然怀孕一事提前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好叫皇后娘娘知道,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拿来恶心她。 顺安宫—— 良妃刚将大公主哄睡着,偏殿那边就闹起来了,吓得大公主又惊醒过来。 “要死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呢?” “娘娘……” 宫女称心从门外进来:“叶宝林吐血了,说是中了毒,她的宫女正吵着要找皇上来主持公道。” 良妃拍了大公主几下,就将她交给嬷嬷带下去,确定大公主听不见后才道:“今日不是珍昭仪侍寝吗?” 说是侍寝,可珍昭仪来了癸水,并不方便,所以皇帝只是喜欢她,几日不见便想念得紧,都不顾老祖宗的规矩,触霉头也要去合熙宫。 皇上这般喜爱珍昭仪,叶宝林就是想截人,也要挑个不受宠的吧! 珍昭仪说的果然是对的,赝品就是赝品,不及正主的万分之一。 但人是皇后娘娘塞进她宫里来的,必定是存了两分让她护着叶宝林的意思。 良妃叹了口气:“让叶宝林的人歇着,你让小桂子去合熙宫,好好说,不要大声嚷嚷。” 合熙宫的宫人与顺安宫向来交好,只要不蛮横行事,他们不会记恨到良妃身上。 小桂子站在合熙宫的门口,将情况好生的与江川说了,末了还一脸的埋怨道:“那叶宝林是个能折腾的,咱们娘娘实在没了办法,她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咱们娘娘也怕她万一有个好歹。白日里连贵妃娘娘都因她而被皇上训斥禁足,主子她让我来问问,能不能通报皇上一声?” 至于皇上过不过去,那就不关良妃娘娘的事了。 江川虽有些为难,但良妃娘娘与自家主子关系不同,还是让小桂子在外等着,他进去问一声。 小轩子守在寝殿门口,听了江川的话,冷哼一声:“她中毒了又不是咱们下的,来合熙宫做什么?难道皇上是什么灵丹妙药,见一面就能解毒不成?” 江川也不情愿道:“谁说不是呢?可良妃娘娘宫里的人来请,我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 “先把小桂子请到耳房去吃茶,等娘娘醒了再说。” 那叶宝林还有功夫折腾,想必没什么大问题,良妃娘娘妥帖,定是为她请了太医了。 那这厢皇上去得早还是晚,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这事是会告诉皇上的,怎么告诉,什么时候告诉,那是他们合熙宫的事儿。 “皇上呢?” 叶宝林嘴唇乌青,又突出一口血来:“皇上……皇上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你们没去通知皇上?” 翠茵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叶宝林,皇上已经在合熙宫歇下了,这满宫上下,没人比你更知道珍昭仪有多受宠,你说是吗?” 不然她为什么要模仿珍昭仪的穿衣打扮,有时候连说话时的小动作都惟妙惟肖,若不是长久观察,依葫芦画瓢,怎能学得那么像? “你……” 叶宝林实在脱力,连凶狠地表情都做不出来,气喘吁吁道:“本小主如何得宠,那都是本小主的本事,容不得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指手画脚,再敢多言,本小主掌你的嘴。” 翠茵又是一个白眼,这次连话都不说了,扭头就走。 天微微亮时,宣武帝就起身了,姜昕玥昨夜醉酒,到现在都还没醒。 “王得全。” 皇帝正了正衣襟:“去太医院让严太医给珍昭仪请平安脉,朕要知道珍昭仪的身子如今能不能有孕?若是有孕,能否保他们母子平安?” 皇上竟然想要珍昭仪给他生个皇子? 王得全将叶宝林中毒的话又吞了回去,怕珍昭仪万一听到了,会给自己穿小鞋。 如今的珍昭仪,早就不是当初刚入宫时,任人欺凌的小贵人了。 第66章 看笑话 王得全不说,小轩子却不能不说。 但他是合熙宫伺候的人,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偏着自家主子的,王得全不介意卖他个好,将来或许还能赚个人情。 他时机选得很巧妙,宣武帝已经走出了合熙宫的宫门,小轩子才道:“启禀皇上,昨夜叶宝林好像中毒了,良妃娘娘说她闹腾得不行,非要皇上您过去探望。可奴才想着,娘娘她昨儿个喝醉了酒,必是唤不醒的。又不敢打扰了皇上您休息,所以等到现在才说,请皇上责罚。” 为了个宝林责罚珍昭仪得用的大太监,那不是打珍昭仪得脸吗? 宣武帝摆了摆手:“中了毒不请太医来诊脉,跑来找朕做什么?” 昨日因着那连样子都没记住的叶宝林,已经惹得珍昭仪吃醋伤怀了,再不能因她伤了珍昭仪的心。 他脚步不停的上了龙辇,对叶宝林的中毒显得漠不关心。 姜昕玥睁开双眼,眼底哪还有半分迷离,清醒得可以打死一头老虎:“叶宝林中毒了?” 喜鹊服侍她起床洗漱:“大半夜的劳累小桂子跑这一趟,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昨日才让丽贵妃吃了挂落,夜里又要招惹咱们, 真当她是这后宫里第一得宠的人了?” 若论起得宠,喜鹊觉得,现在的丽贵妃已然不能和自家主子比了。 要不是她家世显赫,皇上不能得罪丽贵妃的外祖裴家和祖父宋家,以及丽贵妃的父亲丞相大人,恐怕连面上这点恩宠都没有了。 裴家老太爷官拜中书令,天下文臣之首,裴中书是丽贵妃的亲外祖父,而宋家的老太爷是内阁首辅,朝廷六部都要听他调遣。 宋首辅的儿子,丽贵妃的父亲还是当朝丞相,可以说满朝文臣都是他们的人。 从前皇帝盛宠丽贵妃,谁又说得好,到底是因为真心喜欢,还是利益使然呢? 可不管她从前多风光,昨日的事,已经足够令宫中的风向转个弯了。 姜昕玥坐在步辇上,单手撑着额头,闭目沉思。 不对…… 皇后娘娘走一步看十步,能在她还没崛起的时候,就给她下毒并嫁祸给蒋媛,而且没留下任何把柄的人,心思之深沉,难以斗量。 这样一位全漏无遗的宫斗高手,怎么可能找像叶宝林那样恃宠生娇,没有半分头脑的人来夺宠生子? 她还有什么后招? “啊——” 长信宫里发出一声惨叫,姜昕玥睁开眼,就见皇后娘娘带着一大群人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 喜鹊扶着姜昕玥下了步辇,眼看着朱皇后身后跟着的一大串嫔妃全进了长信宫,便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啪啪啪……” 凌厉的鞭笞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姜昕玥进去时,丽贵妃的寝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姜昕玥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叶宝林和丽贵妃,以及周边拉架的太监和宫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 良妃忍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道:“还不是叶宝林认死理,觉得是丽贵妃给她下的毒,昨夜太医给她催吐,让她吃尽了苦头,皇上又没去看她,今儿个一早就发疯了,冲进长信宫来说要杀了丽贵妃呢!” 姜昕玥眸子微亮,闪烁着精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还在储秀宫时的画面,心下了然的点点头:“不怪叶宝林气性如此大,毕竟是征西大将军家的嫡女,虎父无犬女嘛!” 征西大将军家的嫡女入宫,身份竟然只是个低微的采女,承宠之后也才封了宝林。 原是因为大将军不想让女儿入宫,所以在阻碍自家女儿的“前程”,可叶宝林自个儿对皇帝痴心一片,非要在皇帝面前露脸。 之前在储秀宫,欺负叶宝林的秀女也是得了征西大将军的令,想让叶宝林知难而退,安心回家嫁给家里为她挑好的青年才俊。 不曾想恰巧被与她同住的姜昕玥救了,阴差阳错之下,让叶宝林留了下来。 在储秀宫未承宠的那段日子,她们二人因着同房,所以总是在一处学规矩的。 自从姜昕玥得宠之后,却不曾记得她这位储秀宫的好姐妹,所以她主动找到了皇后娘娘,要与她合作,模仿着姜昕玥的一切,引起皇帝的注意。 事实证明她很成功。 不过叶宝林和朱皇后的交易,姜昕玥是不知道的。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不记得有叶宝林这号人物。 “快把叶宝林和贵妃娘娘拉开,这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也已经让大家伙看了笑话,丽贵妃好不容易从叶宝林手里逃出来,头发和衣服都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地上被人按住的叶宝林更是连脸上都有一道鞭痕,红肿发紫,渗出血粒子来。 鸡飞狗跳好一阵后,到底是惊动了皇帝,宋家和叶家,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常胜武将,偏袒谁都会引起前朝不满。 所以,宣武帝采取了最粗暴的法子——谁都不帮。 丽贵妃有给叶宝林下毒的嫌疑,就着令让悬镜司去查,叶宝林以下犯上,冲撞贵妃,就禁足加抄写宫规。 剧情发展和姜昕玥不同,但最后都是抄写宫规,这叶宝林还真是把复刻姜昕玥进行到底了。 被宫人们扶着下去的时候,叶宝林路过姜昕玥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昕玥倒没多大感觉,叶宝林深爱着皇帝,那不管她们之前关系如何亲近,现在也是不可能做好姐妹的。 皇帝只有一个,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情敌。 甭管爱不爱,都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只不过叶宝林大概觉得自己被好姐妹背叛了,抢了她心爱的男人。 朱皇后一大早的来拉架,也没了让众妃请安的心情,皇帝回御书房后,就叫众妃各自散了。 良妃和德妃约着一起去了皇子所,姜昕玥心中有事,让步辇先回了合熙宫,自己带着喜鹊和霜降漫无目的的逛着。 “嘶——” 霜降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蹲了下去,捂着脚踝:“娘娘,奴婢……奴婢扭着脚了。” 已经行至烟波飘渺的人工湖边,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霜降正是脚底打滑扭伤的。 第67章 被推下水 正是清晨,宫人们都在自己主子宫里忙碌着,鲜少有人往这边来。 “珍昭仪娘娘!” 一个小宫女出现在柳树下,恭敬的给姜昕玥行礼:“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我们娘娘想请珍昭仪娘娘去景仁宫一叙,不知现下可方便?” 姜昕玥看了看那宫女的脸,好像的确是在淑妃身边见过的。 再想到上次淑妃说有空要她去景仁宫一起聊聊天,自己一直没去,人家找上门来了。 喜鹊扶着霜降,对姜昕玥道:“主子,你去吧!奴婢送霜降回去就成。” 霜降也点点头,表示可以。 湖边清风微漾,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过后,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走出来两个身影。 “娘娘,她们落水了,咱们……” 张婉仪睨了在水中挣扎的姜昕玥一眼,淡漠到近乎凉薄的眼神直接略过:“今日咱们什么都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宫女一瞬间失了声,只觉得浑身冰冷,低着头跟在张婉仪身后,再不敢言语半句。 翊坤宫—— 朱皇后正在喝着宫里最擅茶技的宫女刚泡出来的碧螺春,唇齿间余留的淡淡茶香,使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嫔妃们日日请安,她的日子过得也辛苦,面对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明明内心极不情愿,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那些女人,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盯着她屁股底下的凤位,就等着她犯错,将她拉下神坛,踩着她的尸身上位。 这些年她殚精竭力,步步惊心,外人只见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却没有看见她的心酸和痛苦。 茶越喝越苦,却越发得她欢心。 苦茶入喉虽涩,但越是苦涩,过后越是醇香,回味无穷。 希望她的前半生虽苦,往后的大半辈子,要像这好茶一般,全是清香。 “娘娘,查到了,昨日那祈愿灯是从合熙宫里飘出来的。” 微眯的双眼猛得睁开,朱皇后眼底逐渐浮现处笑意:“听说昨儿个皇上翻的是淑妃的牌子?” 纷纭点头:“这淑妃虽说不是盛宠,但也占着皇上表妹的身份,又有太后娘娘护着,皇上总不会冷了她去。这次珍昭仪截了淑妃的胡,就是她再好说话,太后娘娘也饶不了珍昭仪。” 朱皇后哼笑了一声:“那老虔婆还以为皇上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淑妃呢!殊不知人心易变,如今珍昭仪才是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 这宫里,最不得宣武帝喜爱的是皇后,可最了解宣武帝的,却是朱皇后。 她是唯一一个皇帝还在做太子时就入了宣武帝后院的太子妃,年少相伴,已过十三载。 皇帝他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她岂能不知? 很久以前他看淑妃的眼神是这样的,后来吴家倒台,淑妃恨他,时间长了,感情便淡了。 后来他看丽贵妃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只是丽贵妃性子嚣张跋扈,容不得人,吃起醋来不管不顾,就是皇帝也吃不消。 更不要说裴家和宋家在朝堂上越来越不给皇上面子,好几次惹得皇上来翊坤宫大发雷霆,抒发对裴宋两家的不满。 恐怕皇帝对丽贵妃再多的喜欢,也早就被她的家人消磨干净了。 直到最近她又发现,皇帝看珍昭仪的眼神,与从前看淑妃和丽贵妃都是差不多的。 她就明白,珍昭仪已经入了皇帝的心了。 只是帝王多情又薄情,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不知珍昭仪又能在皇帝心里多久? 若是如昨日的淑妃和丽贵妃等人,也不值得她花多少心思。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她不犯下大错,没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 正想着,外头跑进来一个太监:“皇后娘娘,不好了!珍昭仪被人推进了湖中,太医说许是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呛了不少水进去,现下还在抢救,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合熙宫的宫人全都被打了板子。” 朱皇后内心波澜不惊,从容的起身:“走吧!咱们也去合熙宫看看。” 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出手了吗?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珍昭仪她会水,就算有人推她下去,她也能自救,为何你们要留她一人在湖边?是不是有人在湖底拖住她?现在你们一问三不知,朕要你们有何用?都该拉下去杖毙才是。” “皇上息怒!” 朱皇后一进门就听见皇帝要大开杀戒,于情于理,她做为皇后都该上前规劝:“旁的人就不说,这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可是珍昭仪的心腹宫人,若是她醒来发现这四人没了,该有多难过?” 宣武帝冷哼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去看躺在床上,头上插满了银针的姜昕玥,心头一阵阵慌乱和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无心探究,就想让床上生死不知的女人快点醒来。 喜鹊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朱皇后,只觉得它那张美人脸面目可憎。 看似是在替合熙宫伺候的宫人们求情,实则是在给他们四个拉仇恨,甚至连她家主子也一道算计进去了。 什么叫“ 旁的人就不说了”? 这不是明着告诉合熙宫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人的性命都不重要? 就算被打死了,珍昭仪也不会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幸好这段时间跟在主子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不然她还会因为皇后娘娘这句话中的亲昵,对她感恩戴泽呢! 宣武帝其实也知道,这事喜鹊她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已经一人打了二十大板子了,再计较,珍昭仪床前可无人伺候了。 霜降还好,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来伺候珍昭仪之前,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挨打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二十板子打下来,除了当时疼一点,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喜鹊不一样,她是跟着姜昕玥长大的,小时候吃得最多的苦也就是陪着自家小姐挨饿受冻,周氏不会动手打人,怕脏了自己的手,惹老爷不痛快。 所以她这一挨打,动作都僵硬了几分,屁股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 第68章 死证清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皇后冷下脸看着喜鹊:“你来说,珍昭仪从长信宫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落水了,还变成现在这样?” 距离姜昕玥落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后宫里该知道的嫔妃们已经都知道了,陆陆续续站在合熙宫主位的寝殿中,向皇帝和皇后娘娘行礼。 淑妃来得早,已经听过喜鹊向皇帝禀告事件的原委。 皇后开口询问,不等喜鹊回答,她已经走上前道:“喜鹊和霜降一口咬定是臣妾宫里的宫女把珍昭仪推下去的,可今日是太后娘娘礼佛的日子,臣妾早早就去了坤宁宫,臣妾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随臣妾去了坤宁宫的小佛堂,坤宁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能做证。” 金昭仪最是看不惯淑妃总是一副清清冷冷地样子,低声说着:“太后娘娘是淑妃娘娘的亲姑母,他老人家自然是向着淑妃娘娘的,坤宁宫的宫人恐怕还不足为证。” “金昭仪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是非不分,会偏袒作恶之人吗?” “臣妾可没这个意思,只是合理猜想罢了。” 当今太后与皇帝不和又不是什么秘密,她不敬太后又怎么了? 太后本人又不在这里。 宣武帝目光沉沉地看着淑妃,显然已经在怀疑她了。 昨夜她先是翻了淑妃的牌子,中途却去了合熙宫,有心之人只要一查便知,是珍昭仪的祈愿灯将他吸引过去的。 太后一心想扶持淑妃重获圣宠,令吴家恢复往日盛况,为此做了不少努力和安排。 可好不容易等到淑妃愿意重新再接纳皇帝,与他冰释前嫌,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珍昭仪,总是在皇帝与淑妃中间横插一杠子,太后自然也对珍昭仪厌烦不已。 昨晚珍昭仪又坏了淑妃的好事,就算淑妃不计较,那太后呢? 宣武帝也和众人想到一处去了。 每一次…… 每一次他有心爱之物,只要被母后发现,不是要他送给旁人,就是强行从他手中夺走。 他明白身为帝王,不该让旁人猜测到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心爱之人令他失去应有的理智和判断。 可是……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或人,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懂得分辨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都要掌控他的人生? 他是皇帝,是天子,就算是太后,也必须以他的心意行事。 后槽牙咬了又咬,宣武帝沉着脸道:“传朕旨意,朕要封珍昭仪为珍嫔。” 太后不是一心要杀了珍昭仪吗? 他偏要将人护在羽翼之下,给她无上荣宠,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却不敢对她下手。 且不说封珍昭仪为珍嫔的消息传到坤宁宫时,太后娘娘作何感想,淑妃整个人跌坐在地,狼狈的流着泪:“皇上此举,可是恼了臣妾?” “放肆!” 宣武帝对她怒目而视:“你是在质问朕?” 淑妃却是起身,背脊站得挺直:“再放肆也不是第一回了,皇上从前总纵着臣妾,说臣妾这样的真性情很是难得。如今臣妾再真性情一回,替曾经的邺郎和荣儿问一问,你是否……不信臣妾?” 若是深爱时,那肯定是信的。 可一个男人若是不爱了,再问这种问题,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宣武帝眉宇间闪过一丝柔情,却在瞥见昏迷的姜昕玥时,又冷却下来:“信你什么?信你不是为了吴家刻意讨好奉承朕?信你从未对朕动过心?信你和太后一般,心里只有吴家?” 淑妃,不过是又一个太后罢了。 他一声声的反问,令淑妃得信心在滴血。 或许曾经她是不爱的,可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与宠溺,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太后将吴家兴起的重担交给她,杀父之仇折磨着她,她早已身心俱疲。 “啊啊……” 有嫔妃尖叫起来。 眼中存了死志的淑妃从发间抽出一支金步摇,直接插入自己的脖子一侧,锋利的簪子毫不犹豫的刺进皮肉,血液喷洒出来,被宣武帝冲过去,一把夺过扔在地上:“你疯了?” 淑妃苦笑:“臣妾愿……愿以死证名自己的清白,臣妾从未……从未害过珍昭仪……” “快传太医!” 朱皇后满脸关切:“皇上快带淑妃回景仁宫吧!珍昭仪这里有臣妾,不会有事的。” 皇上刚才已经说了封珍昭仪为珍嫔,可淑妃和皇后都只叫她珍昭仪,都不想应了皇帝,让珍昭仪晋升呢! 无子而封嫔的,除了淑妃的亲妹妹荣嫔,大燕后宫再无人有这样的待遇。 荣嫔凭的是那时如日中天的吴家和太后,而珍昭仪靠的,可仅仅只是她自己。 后宫众妃都想着,只盼望皇帝不过一时气急,并非真心想晋封姜昕玥。 宣武帝看着血流如注的淑妃,又看了看面若金纸的姜昕玥,焉得松开淑妃的手,将她往朱皇后怀里推:“不了,皇后带淑妃回景仁宫救治,朕要在这里陪着珍昭仪,她胆子小,若是醒来见不到朕会害怕的。” 朱皇后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敢再耽搁,朱皇后立马让纷纭如太医院请太医去景仁宫,扶着淑妃上了她自己的步辇,急匆匆地往景仁宫赶。 其实,皇帝若真有心,就不应该挪动受伤严重的淑妃。 合熙宫里为珍昭仪诊治地太医就有三位,匀一个出来给淑妃,就在偏殿里止血包扎更能保证淑妃的安全。 何必舍近求远呢? 无非就是觉得淑妃在珍昭仪的床前自戕,见了血不吉利,恼怒淑妃的行为而已。 她们这位皇帝,爱则令其生,恨则欲其亡。 “嗒!嗒!嗒!” 养着七八条锦鲤的水缸里滴进几滴雨水,不一会儿,天空暗了下来,大雨滂沱,阴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皇宫。 “可惜了,她总是命好。” 大殿里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宫妃,她背对着殿门口,语气没有半点沮丧或者兴奋:“都处理干净了吗?” 跪在地上的宫人回道:“处理干净了,绝对查不到您头上来。” 那宫妃选了一支金簪往头上戴:“她不会……次次都这么好命的。” 第69章 铁打的皇后 “皇上,您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奴才求您多少吃点,别珍昭仪娘娘醒了,您又倒下了。” 王得全端着膳食跪在宣武帝脚边:“若是珍嫔娘娘醒来看见了,可要骂奴才不当心了。” 他不愧是宣武帝身边最得用的内侍,这会儿珍嫔娘娘都叫上了。 王得全看得真真的,丽贵妃娘娘受重伤昏迷那次,皇上看着心急如焚,还一夜未睡的守着,可该吃吃,该喝喝,要处理的奏折也半点没耽搁。 甚至出了长信宫,还在关心珍主子去可冷宫有没有受委屈,暗示他去内务府交待,不可怠慢了珍主子。 那时候皇上将珍主子打入冷宫,其实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吧! 不然且看着今日…… 珍主子落水昏迷,皇上查都没查就认定是淑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勾结,想谋害珍主子的性命,逼得淑妃娘娘不得不自戕以证清白。 饶是如此,皇上对淑妃娘娘也没有半点怜惜,还叫她回自己宫里去治伤。 王得全都能想得到,如果淑妃不自戕,恐怕落不到什么好。 如此看来,皇帝对满后宫的妃子虚情假意偏多,只珍主子是个例外。 哦不…… 他是皇帝的内侍,不该说皇帝虚情假意的,他对珍主子就真心得紧。 “朕吃不下。” 宣武帝拉着姜昕玥冰冷的小手,眼睛里冒出红血丝:“她是自己爬上岸求救的,救了她的宫女说……说珍昭仪昏迷前指着水里,说有人在拽她的脚,你说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她那么相信朕,朕却一次次让她失望,置她于险境,朕明明可以保护她的。” 王得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皇帝你薄情,根本不在乎这后宫里的哪个妃子活,哪个妃子死吧! 反正现在有了珍主子,皇上肯定是舍不得珍主子死了的,也不算太薄情。 珍主子对皇上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这都是珍主子应得的。 合熙宫外跑进来一个步子轻巧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向宣武帝回话:“启禀皇上,淑妃娘娘的伤口止了血,太医说要好好静养,淑妃娘娘她……有身孕了。” 寝殿中落针可闻,宣武帝慢慢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小太监冒了一脑门的冷汗,直觉皇上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声音更小道:“皇后……皇后娘娘让奴才来报喜,说……说淑妃娘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方才情绪波动太大,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见了点红,太医说需得好好静养,否则怕……怕滑胎。” 宣武帝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王得全,去太医院拿些补品送去景仁宫。” 他若没有表示,太后又要怪罪到珍昭仪头上来。 今天是推入湖中差点淹死,明天呢? 做为上一届的宫斗高手,最后成为太后的女人,心机手段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不能再让珍昭仪冒险了。 姜昕玥昏迷三日,宣武帝除了上朝,就是守在合熙宫里,就连太后摆宴庆祝淑妃有孕,派人来请皇帝都没请动。 众妃总算是看明白了,淑妃已经彻底失宠。 皇帝怪她伤害了珍昭仪……啊不……两天前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珍嫔娘娘了。 皇帝让王得全宣读的圣旨,谁反对都没用。 原本淑妃怀孕也是喜事,但是皇后娘娘隔天又爆出一个惊天大事。 一直住在远离东西六宫,位置很是偏僻的延禧宫兰采女,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合熙宫内,朱皇后抱着孩子向宣武帝解释:“臣妾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恰巧碰上珍嫔落水昏迷,还来不及跟皇上您说,延禧宫那边又说兰采女马上就要生了,臣妾只能安排了产婆过去接生,刚生下来,臣妾立马就派人将小皇子抱来了,兰采女命苦,生下孩子便去了,臣妾瞧着实在可怜,特来向皇上求个恩典。” 宣武帝明知故问:“什么恩典?” 朱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恳请皇上,将五皇子交给臣妾抚养。” 朱家比起宋家来,虽然不是文臣之首,但朱皇后所在的朱家,并不比宋裴两家弱势,不然当年的中宫之争,获胜的也不可能是朱皇后。 丽贵妃这么多年不服皇后,也是因为两家旗鼓相当,未出嫁时她们两就隐隐相争,论美貌,丽贵妃更胜一筹,可论礼仪才华,又是朱皇后更得人心。 如果朱皇后都有了嫡子,丽贵妃还不知道会疯魔成什么样子。 姜昕玥只觉得鼻腔喉咙里一阵阵发疼,昏沉的意识在朱皇后提起延禧宫的兰采女时,才清醒过来。 但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脑中还一团浆糊,此时睁眼必定要卷入帝后二人之间的争斗中。 做为处处为皇帝着想的宠妃,皇帝不愿意的事,她肯定要捣乱才能让皇帝产生,珍嫔是自己人的想法。 但她不想。 一个是她头还很疼,怕一会儿说起话来得罪朱皇后,再一个是她不想这么早就和皇后娘娘撕破脸,站在对立面。 嫡子对皇后来说有多重视,姜昕玥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到。 叶宝林不是皇后的人!! 不! 应该说,只有叶宝林自己以为,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这么说起来,不是朱皇后找了叶宝林来借腹生子,而是叶宝林主动去了皇后那儿,愿做她的马前卒。 只是叶宝林自己也没想到,她在前头吸引火力,让丽贵妃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翊坤宫,朱皇后早就盯好了一个肚子,瞒着所有人,去母留子了。 朱皇后的虚晃一枪,把所有人都骗了,包括姜昕玥。 不愧是流水的后妃,铁打的皇后,屹立于山巅不倒,也是有她的原因的。 耳边朱皇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皇上,臣妾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了多年,心中伤痛一直难以自愈,朝中大臣都以臣妾无子,逼着臣妾退位让贤,求皇上给臣妾一条活路吧!” 这是拿性命要挟起皇帝了。 可朱皇后哭得凄惨,宣武帝也气不起来,想到早夭的两个嫡子,心中也不好受。 第70章 怎么回事? 其实朱皇后猛抱养一个皇子,对姜昕玥来说也不是坏事。 反正她从未想过当皇后,和朱皇后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反而她帮着朱皇后成功抱养五皇子的话,朱皇后才会对她放下戒心。 “唔……” 说干就干,她捂着额头,缓缓用手肘撑起身子,发出不小的动静:“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这是怎么了?咳咳咳……” 朱皇后拭了拭泪,从地上站起来,姜昕玥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向朱皇后得眼睛大大的瞪了起来:“皇……皇后娘娘……都……都生了小皇子了?” 她太不敢相信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朱皇后怀里的那个婴儿并未消失,僵硬的扭头看着宣武帝:“皇上……臣妾该不会……昏迷了十个月吧?” 宣武帝被她逗笑:“瞎说什么?这是延禧宫的兰采女生的五皇子,可惜兰采女福薄,生下他就去了,皇后正在问朕,这孩子的去处,爱妃以为如何?” 朱皇后紧张的看着她。 “臣妾……臣妾哪里懂这些?就约莫着,应当要给他选一个真心爱护他,把他当成亲儿子来教养,不要伤害他的母妃吧!” 朱皇后接连丧子,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若是她领养了五皇子,只会把对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感情转移到五皇子身上,她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珍嫔赤子之心,不计较那些拐弯抹角的后宫争斗,说的都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为孩子好的话。 宣武帝因她的话又想到了自己,在教养孩子一事上,有时候亲生母亲也不见得就会做比养母好。 他抬手,摸了摸姜昕玥柔顺的头顶:“皇后,五皇子养在翊坤宫,是珍嫔的意思,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朱皇后立马跪地请罪:“皇上明鉴,臣妾也是两日前才知道兰采女有孕,而且快生了。” 两日前姜昕玥还昏迷着,怎么商量? “哇嘤嘤嘤嘤……” 朱皇后怀里的小人儿突然哭了起来,而抱着他的朱皇后还跪在地上,只能摇晃着小人儿,试图安抚他。 嘴里还“喔喔喔”的哄着,一看便是带过人的熟手了。 姜昕玥赶紧拉住宣武帝的袖子:“皇上,臣妾之前不知道有这个小娃娃,臣妾只是觉着皇后娘娘她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和臣妾的姨娘看臣妾时是一样的。皇后娘娘,一定很爱这个孩子吧!” 因为她的姨娘也很爱她。 宣武帝却没那么快叫皇后起来,而是对着姜昕玥笑了笑:“你姨娘已经被姜鸿胪提为平妻了,你不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 便宜爹早就写了信,托外出采买得公公带进来了。 可宣武帝不喜欢入宫的妃子与家中联系,所以姜昕玥假装不知而已。 “啊?” 她又瞪大了眼睛表示惊讶:“姜……鸿胪是谁?” 她这副蠢萌蠢萌的反应取悦了宣武帝,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道:“朕已经提拔你父亲做了鸿胪寺正卿,许是他觉得你在此事上出了力,便将你娘亲晋为平妻了。” 姜昕玥红了眼,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撒娇:“臣妾多谢皇上,可皇上要转达父亲,他能做鸿胪寺卿,臣妾可没有帮他说半句话,都是他自己遇到了皇上这位伯乐,他要谢也该谢皇上的。” 开玩笑,差一点就把她打到后宫干政那一拨里面了好不好? “咳咳……” 本来也是逗她,宣武帝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既如此,皇后,带五皇子回翊坤宫养着吧!朕子嗣困难,让下面的人当心些。” “是,臣妾会交代下去的。” 朱皇后临走时,感激的看了姜昕玥一眼。 “她走了。” 宣武帝将人抱在怀里,后怕的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姜昕玥。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嘶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臣妾觉得不是淑妃娘娘……” 当时霜降扭伤了脚,喜鹊扶着她回合熙宫,那个自称是景仁宫宫女的女人领着她养景仁宫里去。 人工湖上有一座朱红色的木桥,要去景仁宫就要过桥。 姜昕玥自己会水,也就没太注意安全,谁知就是这么一个疏忽,那宫女竟然一掌打在她的后背,将她推了下去。 而且非常快的,水底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虽然下去查探的太监说是水草打结,但姜昕玥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极好,能在水里憋气三分钟。 那用面具遮住脸的是个侍卫,身材高大,力气也是她的几十倍。 她只能装死,骗那侍卫松手后,趁他不注意,来探她的脉搏时,猛地睁开眼,将手里的金簪插入他的胸口。 她是用了死力气的,要不是水底阻力太大,金簪只刺进去他的胸口一半,侍卫再强壮也不可能逃得脱。 “如果真是淑妃娘娘,她怎么可能用自己宫里的人来叫臣妾去?无非就是有人想嫁祸给淑妃娘娘。害臣妾的,肯定不是淑妃娘娘。” 宣武帝长舒了一口气,若是珍嫔不管不顾吵着要处置淑妃,他才为难。 吴家没了,淑妃和荣嫔留在宫里做个吉祥物,对太后娘娘也有个交代。 而今她还怀孕了,更是动也动不得。 好在珍嫔是个明事理的,不管是从容貌还是性格上来看,都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朕已经让王得全着悬镜司去找你说的那个宫女和侍卫了。” 宣武帝将下巴搁在姜昕玥头顶上:“但朕劝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对方做出这种事,尾巴肯定也早就扫干净了。” 那小宫女要么死了,要么被藏起来了,轻易是寻不到的。 至于侍卫…… 能在宫中任职的大内侍卫,个个都大有来头,没有家世的有背景,没有背景的有人脉,想搜查也困难重重。 可珍嫔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满目崇拜地看着他:“任由她们再厉害,能比皇上还厉害吗?臣妾相信皇上肯定会把后宫中残害嫔妃的坏人抓起来的。” 她握着小拳头,一脸的跃跃欲试:“到时候臣妾一定要让坏人尝尝臣妾拳头的滋味。” 一瞬间,她苍白的脸色又变得生动起来。 第71章 大武比 换了旁人,此时定是要哭哭啼啼,向他讨公道,攀咬这个,攀咬那个,总之要把后宫里得宠的妃子都拉踩一遍。 就算不拉踩,也总会显示自己的柔弱,旁敲侧击的引导他去怀疑某位妃子。 偏珍嫔和任何其他人都不同。 丽贵妃与她有仇,她提也没提。 皇后也算计害过她,宣武帝不知她有没有发现,她还帮着皇后说话,这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仔细回忆起来,好像金昭仪、张婉仪也都为难过她,可她好像转眼就忘了,没把人家的欺负放在心上。 只唯独两次,一次是因为霜降被打,她第二天就撸起袖子把丽贵妃的宫女揍了一顿。 再一次就是苏婕妤杀了小爱姜,她设计苏婕妤被他斥责了一回。次次都是为了身边的人或宠物,她才出手还击。 是他对她的盛宠太过,又不曾保护过她,才让后宫人人都觉得,珍嫔好性儿,更好欺负。 后宫众妃若是知道皇帝这么想,只怕都要在承乾宫门口跪着喊冤了。 将时间倒回到长春宫的楚婕妤还在的时候,楚婕妤撺掇珍嫔地姐姐姜宝林去洗荷殿上吊,还装鬼吓唬珍嫔。 如今的楚婕妤去哪了? 哦! 已经被贬为末等更衣,充入辛者库为奴了。 再来看看德妃宫中的苏婕妤…… 她杀了珍嫔的小狗,还诬陷珍嫔将小狗的尸体挂在门上恐吓她。 结果故技重施时被皇上抓了个现行,被挑断了脚筋,送回了家中不说,苏家为了避祸,举家搬离了京城。 不用打探苏婕妤的下场也知道,她必死无疑。 还有曾经是蒋顺仪,如今是冷宫罪奴的蒋媛,不说盛宠正浓吧!在珍嫔入宫之前,在皇上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得脸的。 因她给珍嫔下毒,遭皇上厌弃,这辈子已经没有指望了。 还有婉贵仪,就因为去冷宫说了珍嫔几句不好听的,就被皇上借口后妃干政贬为了张婉仪。 这么多人的前车之鉴,后宫妃子根本没有一个敢轻易动姜昕玥的。 这般护着,皇帝还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她,后宫妃子们知道的话,真要被气吐血了。 “你好好修养身体才是,朕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姜昕玥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宣武帝怀里:“皇上,其实臣妾也很想把谋害臣妾的人找出来,但臣妾也很清楚,皇上站在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总有许多的难言之隐。若是这个凶手动不得,臣妾也不求能报仇。只要皇上对臣妾好,臣妾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付出生命,臣妾也甘之如饴。所以皇上,答应臣妾,不要太为难自己好吗?” 付出生命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影响她过过嘴瘾,让宣武帝感动一下。 她怎么能软乎成这样?怎么能为了心爱的人如此委曲求全? 宣武帝紧紧地抱着她,像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玥儿,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从前是朕不好,没照顾到你的安危。从今以后有朕在,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你。” 第二日是个大大的晴天,阳光不燥,微风和暖,宣武帝下令,要在宫中武德殿举行大武比,命令所有的大内侍卫都要参加。 届时会选出魁首,封为御前带刀侍卫,所以不许任何人缺席,但凡是大内侍卫,人人都要参加。 但大内侍卫人数巨多,想要全部聚集起来也不是一天就能办成的事。 但能在第一天内迅速集合的,已经被宣武帝排除在凶手之外。 其余那些请病假的、回家探亲的、因公受伤等,那些没有及时集合的人,才是宣武帝关注的重点对象。 都是青年才俊,一个个威武高大,后宫嫔妃们这几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武德殿的校场上看侍卫们比武。 虽说都是皇帝的女人,但除去皇后、德妃、淑妃、良妃、荣嫔、丽贵妃等几个“老人”,便全都是青春少艾的少年和少女,荷尔蒙爆棚也是拦不住的事。 “娘娘你不去看看吗?” 霜降刚给过来喂了肉骨头吃,净了手便回到合熙宫的书房,站在姜昕玥身边道:“听说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家中都有兄弟在大内侍卫中任职,这次武比声势浩大,后宫中的娘娘们,几乎都去啦!” 只除了被皇上禁足的丽贵妃,以及脸上受了伤的叶宝林,再有就是她家珍嫔娘娘了。 “有什么好看的?” 姜昕玥将新写好的一张宣纸扔进火盆里,上面的娟秀的字迹顷刻间被火苗吞噬,烧成了黑灰。 霜降有些不解:“娘娘,这样好看的字,你为何要烧了去?” 姜昕玥笑了笑:“并不如何好,是你对本宫有滤镜才觉得好。” 听不懂自家主子在说什么,但霜降还是站到了她身边,一边帮她磨墨,一边去看她写的字。 分明就是极好看的。 一个“珍”字跃然于纸上,最后一笔还未添上,就听外头传来喜鹊的声音:“叶宝林,叶宝林你不能进去,我们娘娘……” “给本小主滚开!” “腾”地一声,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叶宝林直奔姜昕玥面前,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她面上红痕未消,出口便是质问:“姜昕玥,你故意的是不是?” 狼毫笔重重的搁在笔架上,姜昕玥无悲无喜的眼神看过去:“储秀宫的嬷嬷没有教会你规矩?” 叶宝林双手撑在桌面上,眯着一双眼睛,语气不善道:“本小主打了丽贵妃,皇上都没把本小主怎么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小主提规矩?以为自己得宠了几日就了不得了?你信不信,本小主……” “啪!” 姜昕玥可不惯着她这臭毛病,一巴掌就将她的头打偏过去:“本宫是珍嫔,你不过小小宝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叫嚣?喜鹊,掌她的嘴。” 毕竟是合熙宫里,姜昕玥的地盘,岂容叶宝林放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几个太监压着,喜鹊左右开弓,在她脸上又添新伤。 总归是要让叶宝林知道,入了宫的高低贵贱可不是凭着家世来分的,而是嫔妃的等级位份。 以下犯上者,都该打。 第72章 撒野 “我……” 直到叶宝林的脸颊肿了起来,试图挣脱太监的压制,动作越来越激烈,姜昕玥才让人放开她。 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想好了再开口说话,否则本宫不介意帮你撕烂这张臭嘴。” 叶宝林开始还不相信张婉仪的话,这回是不得不信了。 姜昕玥这贱人果然是看她家世好,故意接近她的,一朝得势,贱人的虚伪嘴脸果然就暴露无遗了。 叶宝林的表情越发怨毒,姜昕玥冷笑一声,从书桌后走出来:“说吧!又是听了谁的教唆,跑来本宫这撒野?” “你……” 叶宝林大口喘息着,将被扯歪的衣服整理好,狠狠瞪着她:“何需旁人来教唆?咱们一同选秀入宫,我把你当成亲姐妹,什么话都跟你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明知我……明知我喜欢皇上,你还……你还……姜昕玥,是我看错你了,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气急了的叶宝林放完狠话就想离开,却被姜昕玥一把抓住手腕:“你看错本宫什么?咱们同为秀女,谁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怎么你行本宫就不行?难道你要本宫为了你被打入冷宫来全了咱们的姐妹情意?” 她哼笑一声:“你靠着模仿本宫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本宫还没怪罪你,你倒好,跑来倒打一耙。叶宝林,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一开始叶宝林也只是把姜昕玥当成自己的跟班奴婢而已,说什么情同姐妹? 无非就是看姜昕玥美貌出众,所以故意和她交好,又透露自己对皇帝的真心,想逼迫姜昕玥不要与她相争。 “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在这里跟本宫演什么聊斋?” 叶宝林被她迫人的眼神逼得一步步后退,心虚的眼神到处乱飘,就是不敢与姜昕玥对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 姜昕玥甩开她的手:“叶宝林,别试着道德绑架本宫,本宫没有这个玩意儿。” 本想着来斥责姜昕玥,让她对自己心怀愧疚,从而弥补自己,没想到心中所想被拆穿了,叶宝林只能落荒而逃, 姜昕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火,传来小轩子:“最近过来喜欢满皇宫的抓耗子,你带着过来去钟粹宫走一趟,就说听宫女说的,张婉仪宫里耗子多,本宫好心替她清理一番。” 张婉仪还沉浸在怂恿叶宝林去找珍嫔麻烦的喜悦里,宫人就来禀报,说合熙宫珍嫔娘娘养的那只狗来了。 苏婕妤杀了珍嫔的狗,下场凄惨历历在目,张婉仪可没有苏婕妤那个胆子,敢动这只金贵的宠物。 小轩子带着一群太监宫女,牵着过来冲闯进钟粹宫:“好过来,婉仪娘娘这儿耗子像人那么大,你可要一口一个,别让这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给逃了。” “汪汪汪汪……” 过来扒拉着两条前腿,做出俯冲的姿势,还不等张婉仪反应,小轩子就松了手里的牵引绳。 过来一个猛扑,朝着张婉仪身上跳去,吓得张婉仪花容失色,惊声尖叫:“啊——” 雪白的小狗矫健的身姿在她头顶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地之后直奔张婉仪的宫殿。 “呯!” “哗啦!” “噼里啪啦!”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过来摔碎了钟粹宫不少名贵的瓷器与装饰品。 张婉仪的寝宫更是损失惨重,连睡觉的被褥上都被撒了一泡狗尿,骚气冲天。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轩子怀抱着耳朵耷拉下来的过来,神色比张婉仪还要愤怒:“你们钟粹宫怎么回事?怎么瞎传话?明明就没有耗子,还得说有,害得我们娘娘让我带过来来抓耗子。我们过来可是万无一失的抓耗子能手,如今在你们钟粹宫受了打击,一个耗子都没抓到,心里不知多沮丧,若是因此而抑郁,我家娘娘饶不了你们。” 他瞪了张婉仪一眼,心疼的摸摸过来的头,将它抱在怀里往外面带:“过来别难过,这里的耗子都成精了,你抓不到也是正常的,回头奴才给你做肉棒骨吃嗷!” 张婉仪很想让宫人把那死狗和小轩子拿下,可那是珍嫔宫里的人,她的人未必敢动手。 狗拿耗子,这不是在暗讽她多管闲事吗? 不可能! 她分明做得很隐蔽,姜昕玥不会发现是她挑拨了叶宝林和她的关系。 承乾宫—— 宣武帝批改完一叠奏章,嘴角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让过来去张婉仪宫里,把钟粹宫砸得稀巴烂?” 王得全哭笑不得:“可不是,这珍嫔娘娘小孩心性,不仅得几位皇子、公主的喜爱,就连小动物在她那儿养着,都格外的有灵性。” 张婉仪怂恿叶宝林去合熙宫闹事,就是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珍嫔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打上门去,而且让张婉仪申诉无门。 她总不能告诉皇上,珍嫔的狗之所以来钟粹宫打砸,是因为她做坏事暴露了吧? 以为皇帝不知情的张婉仪此时正跪在御书房内哭诉:“皇上,珍嫔娘娘仗着您的宠爱,已经无法无天了,她纵容自己的宠物侮辱臣妾,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宣武帝从高高的奏章中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什么,颇有些好奇道:“你宫里到底有没有耗子?” 张婉仪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异色的看着宣武帝:“臣妾……臣妾宫里没有小厨房,哪来的耗子?珍嫔娘娘就是故意找臣妾的麻烦,皇上若还护着她,可叫臣妾寒心了。” 宣武帝一阵可惜。 怎么会没有耗子呢? 若是有的话,过来也不会失望而归了,它“抓鼠将军”的名号,才能实至名归呀! 心中惋惜,面上却冷肃下来:“珍嫔侮辱你什么了?是侮辱你路过湖边,对她见死不救?还是错怪了你怂恿叶宝林去找她麻烦?” 张婉仪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脸上露出十分的惶恐:“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珍嫔娘娘落水那日,臣妾……臣妾并不知道啊!” 第73章 杀人诛心 “哦?” 宣武帝停笔,抬头看着张婉仪:“冤枉?不知道?你当朕是睁眼瞎吗?” 王得全低下头,不敢去看宣武帝盛怒的容颜,他很想提醒张婉仪,还是快些认罪的好。 这后宫里,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就没有秘密可言。 这两日皇上为了调查珍嫔娘娘落水一事,把整个皇宫弄得热火朝天的。 为了揪出胸口有伤的侍卫,兴师动众的搞个大武比,甚至以御前侍卫诱之,那再查出当时张婉仪经过了湖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婉仪垂死挣扎:“臣妾那日是经过了湖边,但并没有听到动静,也没听到珍嫔娘娘的求救啊!想来……想来是有人把她拖进了水底,臣妾又走得很快,所以才错过了。皇上,臣妾真的不是……” “够了!” 宣武帝不想再听她狡辩,直接对王得全道:“张婉仪性格乖张,善妒恶毒,即日起降为张容华,禁足钟粹宫偏殿。” 是连钟粹宫的主位都不打算给她了,让她搬到偏殿去住。 皇帝是懂杀人诛心的。 后宫妃子,位份和体面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可他一下子就拿捏住了婉容华的命脉,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瞬间脸色变得灰败。 王得全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太监架着浑身瘫软的张婉仪……不……婉容华下去了。 浑浑噩噩的婉容华被扔在偏殿冰冷的地板上,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王得全的衣摆:“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对我这么残忍?珍嫔她也害丽贵妃娘娘落水过,不仅一点事都没有,还晋了位份。我只是路过没救珍嫔而已,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得全毫不留情的撤回自己的衣摆,面上是一团和气,笑容不减:“婉主子糊涂,珍嫔娘娘如今是皇上心尖上宠爱的人,你给珍嫔娘娘找不痛快,皇上只会让你更不痛快。你也别怪皇上心狠,要怪只能怪那让婉主子去对付珍嫔娘娘的罪魁祸首。” 婉容华微微吃惊,连瞳孔都因震惊而收缩了一瞬。 她向后退了几步,对王得全口中的“罪魁祸首”显得害怕极了。 这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的模样,全都被王得全看在眼里,等回了御书房,他也如实相告:“让婉容华怕成这样的,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宣武帝懂老伙计想说什么。 “太后!” 想要珍嫔性命的,果真是太后吧! 宣武帝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位狠毒的生母,又想从他这里夺走自己的心爱之物。 “哗啦!” 慈宁宫碎了一对上好的官窑粉彩瓷器,吴太后抓着椅背的手,青筋毕露。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阴沉得可怕:“皇帝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已经昏了头了。哀家是他的生母,他竟敢如此对哀家,看来是哀家沉寂得太久,以至于一个小小的嫔妃也敢拿着哀家做筏子争宠了。” 身后,桂嬷嬷替她顺气:“太后娘娘息怒,皇上只是一时被奸妃蒙蔽了,并非真的与太后您做对,您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皇上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哀家还能指望这个逆子吗?” 吴太后将椅背拍得“啪啪”作响:“早在那逆子将吴家推翻之时,哀家就知道,他像极了他那个薄情寡性的父皇。哀家就不该指望他给吴家体面,给哀家体面。” 她气到颤抖,好半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她坐到椅子上,眼睛里流动着阴谋的光:“淑妃的身子养得怎么样了?” 桂嬷嬷恭敬回答:“有太后娘娘您爱护着,淑妃自然是极好的,给太后娘娘您诊平安脉的屈太医是安胎圣手,淑妃娘娘和小皇子都会平安的,太后娘娘可以放心。” 吴太后嘴角这才显露出一抹笑意来,双手合十在胸前拜拜:“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只愿淑妃能生下吴家血脉的皇子,她就可以推翻自己的儿子,扶持孙儿登基。 届时她就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真正的万万人之上。 合熙宫里,来照顾姜昕玥的严太医弓着身子立在一旁,天气分明正是不冷不热极为舒服的四月,但他额头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 做太医……能光宗耀祖……是所有学医的人毕生所求……但做太医……就要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了后宫倾轧而牺牲性命。 严太医觉得,他现在就要小命不保了。 谁能想到,在皇帝心尖上的宠妃珍嫔,竟然是一把演戏的好手? 什么入水昏迷,命在旦夕? 都是珍嫔娘娘演出来,并且逼着他配合演戏的。 “严太医很热吗?” 姜昕玥笑看着那老人家,那笑容怎么看,严太医都觉得瘆人:“不不不……微臣不热……不热的……” “喜鹊,给严太医端把椅子来,严太医可别客气。” 严太医哪里敢坐,只当珍嫔娘娘在给自己下马威,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珍嫔娘娘饶命啊!微臣……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微臣什么都不会说的。微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求珍嫔娘娘饶了微臣吧!” 什么啊? 姜昕玥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和善了,连忙让小轩子把人拉起来:“严太医,本宫之前在冷宫中毒,多亏了严太医妙手回春,救了本宫的性命,本宫一直铭记于心,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要你的命呢?” 只不过是想把你拉拢过来,绑在一条船上而已。 严太医小心得抬头,打量着珍嫔那张怎么看都是蛇蝎美人的脸,哆哆嗦嗦着:“真……真的不杀微臣?” 姜昕玥点了点头,表情特别的真诚。 严太医这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冷汗:“微臣多谢珍嫔娘娘,娘娘容微臣活命,微臣定会为娘娘死守秘密,绝不会透露分毫。” “倒不要紧。” 姜昕玥嘴角噙着笑:“反正你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的,谁会用自己的命去博皇上的怜惜,还不陷害任何人呢?” 她被人推下水,可没有对皇帝说是谁推的,更没说怀疑是谁推的。 不仅如此,她还在皇帝面前力证淑妃的清白。 第74章 恩威并施 真凶是谁? 自然是皇帝猜谁就是谁,怀疑谁就是谁。 总之就算整个后宫女人都被猜上一遍,也没她珍嫔什么事。 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差点丢了性命呢! 严太医刚放回肚子里心又提了起来:“珍……珍嫔娘娘,微臣愚钝……实在不知道娘娘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姜昕玥恩威并施,觉得严太医也快崩溃,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叹了口气道:“严伯伯,玥儿入宫非己所愿,是我爹为了荣华富贵将我送进来的。我这一路走来,多少的算计谋害,严伯伯你都看在眼里。若是我还不懂得保护自己,恐怕很快,宫里就再也不会有珍嫔娘娘这号人物了。” 她目光悲戚,有泪光在闪烁:“严伯伯,你我两家乃世交,欣怡更是我入宫前的至交好友,我的艰难不为人道,只能与您诉说一二,严伯伯可愿助我?” 严欣怡是严太医的独女,性格是真的天真善良,毫无心机。 原身入宫之前就知道严欣怡的身份,故意与之结交,就是想着入宫之后,可以利用严太医为自己争宠。 现在便宜了异世而来的姜昕玥,也算原身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要不是原身还在时四处树敌,姜昕玥也不用被那么多人算计,所以利用起原身的人脉,她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再说了,在这宫里,不管争还是不争,不够聪明的都是死路一条。 那个假冒淑妃宫女的人的确存在,也确实是太后娘娘的人,霜降之所以扭伤脚,是她们在鹅卵石上提前刷了油。 吴太后作为后宫地位远在朱皇后之上的后宫第一人,有无数的眼线向她报告姜昕玥的行踪。 宣武帝只要查到这一点,幕后真凶是吴太后就跑不掉了。 可那宫女支开喜鹊和霜降后,居然只是让人抓住她,打了她一耳光,并且让她安分些,别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譬如帝王宠爱。 应该是吴太后恼怒她从淑妃那儿抢走了皇帝,以为她有意与淑妃为敌。 大概想给她一个教训,但又不想和皇帝之间脆弱的母子亲情再起波澜,所以只能这样震慑姜昕玥。 但她的招式在姜昕玥这个《甄嬛传》十级学者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所以她将计就计,利用自己心理学博士所学到的东西,原地自我催眠。 经过湖边的张婉仪只看到宫女推姜昕玥落水,却没看到是姜昕玥故意与那宫女起冲突,争执间连宫女都不记得,到底是她把姜昕玥推下去的,还是姜昕玥自己没站稳掉下去的。 至于水底下拽住她脚的侍卫,更是她杜撰出来的人物。 不过那水底有水草是真的,也被人故意打成了结。 若是有人不小心落水,惊慌之下一定会被缠住,怎么都解不开,最后只能死在水底。 但好在她并不是没有准备就被推下水的,而是一落水就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将头对着水底潜入,在摸到打结的水草时,立马游到了安全的地方。 在水下足足憋了三分钟,又故意喝了几口水,做出呛水的样子,浮出水面求救。 宣武帝问她的时候,包括她醒来时脑袋昏沉,都是因为那时的她还在被催眠,真的以为水底有人在拉她的脚,并且自己用金簪刺伤了对方,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 人在说谎的时候,一些下意识的表情、动作、眼神骗不了人。 宣武帝是个精明且十分擅长观察人微表情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在后世,也去学心理学的话,应该能成为学术界的大神。 姜昕玥不敢小觑。 说谎可能被看穿,那如果连她自己都被自己骗了,怎么算说谎呢? 她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敢肯定,就算她那时不落水,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推下去的,那水底打结的水草,就是有人特意为她准备的。 但那个人应该不是吴太后,这次吴太后注定要为背后之人背黑锅了。 姜昕玥也算阴差阳错,让自己躲过了不久之后将迎来的一场夺命落水的劫难。 严太医背着医药箱从合熙宫出来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蓝天,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皇宫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它能把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变得心机深沉,可怕如斯。 可珍嫔娘娘说得对,他年事已高,又无子嗣继承衣钵,太医院院首一直是朱皇后一脉的人,他的徒弟们医术再高明,也升迁无望。 他百年之后,恐怕无人照料他唯一的女儿。 没有母族为依靠,将来女儿的夫家也会欺负她,看不起她。 可若是她的女儿与宫中的宠妃交好呢? 大臣之家谁不把他女儿供起来? 寻常人家更是不敢让他女儿有半点不痛快了。 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她的确是落水重伤,不能让皇上轻易放过害珍嫔娘娘的人啊! 喜鹊拍了拍胸口:“主子是什么时候发现那宫女有问题的?” 要不是发现得早,恐怕就没命了。 姜昕玥看着霜降肿起来的脚踝道:“在霜降扭伤脚时就知道不对劲了,哪里的鹅卵石路会出油出到沾满了霜降鞋底的?” 又那么巧,霜降一崴脚,淑妃的宫女就来请她去景仁宫坐坐?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了。 瞧着宣武帝为了他快把皇宫闹翻天了,淑妃失宠,就连太后都被气得够呛,最后大武比比出个什么来,还不知道呢! 最大的赢家,是她呀! 不仅得到了宣武帝的承诺,还被封为了珍嫔。 虽然皇帝的承诺朝令夕改,一点都不值钱,但是能证明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与寻常嫔妃不同了。 皇帝的承诺不值钱,但皇帝自己并不觉得,能值得他许诺的女人,便是此时此刻他最爱的。 淑妃和丽贵妃都太傻了,没有在宣武帝有限的爱意里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 她不一样,她除了不要皇帝的爱,什么都想要。 “可是……” 喜鹊担忧的看着姜昕玥:“若是皇上找不出胸口有伤的侍卫,那不就证明主子你在撒谎吗?” 第75章 陷害 “你再多想想。” 姜昕玥推了她的头一下:“用你漂亮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如今高位的嫔妃,哪个家里没有兄弟在大内任职?” 就算没有亲兄弟,家族旁支也总有一两个的,否则那些妃子们怎么和家里通信的? 不仅皇后和德妃有,良妃、金昭仪、叶宝林以及丽贵妃、婉容华那几个,都是有的。 只是背景不同,本事有强有弱,所以各自的发展也不一样。 发展的不好的自然嫉恨发展得好的,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谁又能放得过谁呢? 喜鹊看着姜昕玥的眼睛,只觉得自家主子睿智的眼神中,倒映出她愚蠢的双眸。 姜昕玥也不急,让她自己慢慢想,自己坐在纱窗前,手肘撑着书案在看书。 “啊!” 好半天,喜鹊才叫了一声:“奴婢明白了,只要咱们把主子你刺伤侍卫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就会互相陷害了。” 姜昕玥点点头:“到时她们还会想尽办法陷害对方,伪造出本宫说的金簪刺伤的伤口,需得本宫费什么精神?自然有人替咱们圆谎了。” 傍晚时分,珍嫔刺伤侍卫胸口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后宫。 丽贵妃抓住夏禾的手:“此话当真是珍嫔自己说出来的?” 夏禾用力点了点头:“娘娘,是珍嫔亲口回的皇上,当时三位太医都在现场,娘娘若不信,可传严太医前来证实。” “应当是错不了的。”丽贵妃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神情激动:“本宫就说,皇上突然间兴师动众的搞什么大武比,原来都是为了珍嫔,皇上想找出受伤的侍卫。” “已经两天了,前来集合的侍卫还未比试完,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夏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娘娘,听说皇后娘娘母家的二弟回长安郡探亲去了,还需几日才能赶回来,他在大内任的是四等护卫。” 四等侍卫属于从五品,虽不是什么很高的职位,但上升空间很大,不像她宋家那位庶弟,至今还只是一个正六品的鸟枪护军校。 “去,写一封信交给祖父,让他们务必拦截朱二郎,打听一下珍嫔那支金簪的样式,本宫这次一定要重创皇后。” 珍嫔身份低微,与她和朱皇后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皇上再喜欢,也只能让她在妃位上待一辈子,玩物而已,不足为虑。 只有皇后,乃是她后宫中唯一的对手,只有扳倒她,自己才有机会登上后位。 丽贵妃能想到这一茬,朱皇后、德妃和良妃等人也都想到了。 一时间,从后宫里流传出去的信件,比以往的这个时候要多了数倍。 宣武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王得全把那些给嫔妃们传信的侍卫和宫女、太监全部记下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全部都换成他自己的心腹宫人。 如此,前朝后宫就都被他掌控在了手中。 “皇上,只有德妃娘娘和珍嫔娘娘没有往外递信,其他的娘娘小主们,几乎人人都写了递出宫去。” 宣武帝冷哼一声:“你们瞧瞧,这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奸细的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竟然只有两个是心向着朕的。” 倒也不是这么说的,主要是那些没被宠幸过的妃子,写没写信出去,皇帝也不在乎。 只不过是在皇上这里记了名的,只有德妃娘娘和珍嫔娘娘没有往外传信而已。 王得全也只能查到哪些妃子往外递信了,信上的内容是不敢拆开看的。 越是家世显赫的人家,通信时特有的暗号越是注意不到。 万一他拆信后将暗号给毁了,便打草惊蛇了,会毁了皇上取而代之的计划。 幸而皇上也不好奇信上的内容,只要名单,再安排自己人顶替那些人的位置。 “大武比的事怎么样了?” 宣武帝只有第一天在武德殿坐了一日,没发现胸口受伤的侍卫后,就把事情交给御前侍卫统领和王得全去看着了。 “回皇上的话,还有三十几个侍卫因各种原因,要两天后才能到齐。已到的那些也比过一大半了,最多不过五天,就能出结果了。” 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找到那个受伤的侍卫,要么找不到。 如果连皇上都找不到这个人,那幕后之人手段之高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珍嫔娘娘惹上一个藏得这么深的人,也不知能不能躲得过去? 被认为“藏得很深”的姜昕玥装了两天病入膏肓,终于是下床走动了。 过来跳到她身上打滚,洗得香香的,雪白的毛发在她脖子间扫来扫去,痒得她满床打滚。 “身为妃子,毫无仪态修养,如何能伺候好皇上?珍嫔你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合熙宫平日里虽然松散惯了,但绝不会让合熙宫以外的人随便闯进来。 姜昕玥伸手控制住撒欢的过来,飞快的从床上坐起来,就见一位满脸严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用一双严厉的眼睛瞪着她。 寝殿的大门没有关,这老嬷嬷是直接推门进来的。 而且喜鹊和霜降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群人捂了嘴巴,压着跪在地上。 不只是她们二人,院子里分明跪了一地,全都被捂了嘴。 姜昕玥明白了,这是吴太后身边的爪牙来找她的麻烦来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老嬷嬷面前,举起手,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宫的寝殿,无缘无故的,还这样压着本宫的宫女和内侍?就不怕皇上砍了你的脑袋吗?” 管他呢? 她又没有自报家门,自己不认识她,也是很正常的。 “你!” 桂嬷嬷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敢打我?” 她是吴太后的心腹嬷嬷,十二岁就跟着吴太后进宫,至今已经四十五岁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到后宫之主身边的一等嬷嬷,谁见了她不给三分颜面? 就算是皇后,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个珍嫔竟敢打她! “本宫想打你就打你,一个狗奴才以下犯上,难道还要本宫感谢你不成?” 谁让她进来就找自己的不痛快,而且都不自报家门,被打了也只能认栽。 第76章 厉害 “老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奉太后娘娘旨意,来请珍嫔娘娘去坤宁宫问话的。” 桂嬷嬷黑着一张脸:“珍嫔娘娘打老奴,就等于在打太后娘娘的脸,一会儿太后她老人家怪罪起来,珍嫔娘娘可要好好受着。” 姜昕玥又是一脚踢在桂嬷嬷的膝盖上,痛得她直接跪在了她身前,恼怒让桂嬷嬷的脸整个都涨红起来:“珍嫔娘娘,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你是奉太后旨意来请本宫去问话的?你这是请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押着本宫去受审呢!” “慈宁宫的宫人就是这样的规矩?见了主子也不下跪请安,反而还可以口无遮拦的训斥皇上的嫔妃?那嬷嬷你说本宫没规矩,本宫是绝不会认的。打你就等于打太后娘娘?谁给你这黑心肝的老太婆这么大的脸,敢自比太后娘娘?要不要本宫去叫皇上来,看看你是不是他的母后?” 桂嬷嬷只是说了一句而已,就被姜昕玥怼得哑口无言。 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被珍嫔这么一说,又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属于是百口莫辩了。 趁着桂嬷嬷还在愣神,姜昕玥走出寝殿,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再不放开本宫的人,本宫让你们一个个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就连桂嬷嬷都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跟着桂嬷嬷来的坤宁宫宫人哪里还敢和珍嫔作对,全都看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桂嬷嬷,弱弱的松开了手。 喜鹊和霜降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刚才压着自己的那两个婆子一眼,飞快的跑回姜昕玥身边。 小轩子也推开几个太监,和江川搀扶着起身,把合熙宫的宫人都扶了起来。 桂嬷嬷一张老脸都丢光了,阴沉着目光道:“珍嫔娘娘的威风也耍够了,现在可以跟老奴去坤宁宫了吧?” “啪!” 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只当是报当时在湖边,那宫女甩她的那一耳光了:“本宫耍没耍威风,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奴才来教训,等你真的成了太后娘娘,你也可以来本宫面前耍威风。” 她高傲地抬着下巴,将盛气凌人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现在,你只是个老奴才,那就守好奴才的本份,别在本宫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本宫不吃你这套。” 反正在吴太后眼里,但凡是和淑妃争宠的妃子,都不是好人,都是她们吴家复起的绊脚石,怎么做她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那她为什么要讨好吴太后?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折磨别人,这是姜昕玥一贯以来的人生格言。 桂嬷嬷都快被气疯了,但珍嫔的确是皇上宠爱的妃子,她资历再老,也只是一个奴才。 珍嫔动不动“狗奴才狗奴才”的叫着,她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按下不提,被逼着做出恭敬姿态,向她道歉。 只想着让姜昕玥快些去坤宁宫,她就能找太后告状,让太后娘娘好好治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珍嫔。 坐上步辇的姜昕玥还在找桂嬷嬷的麻烦,一会儿说她抬头挺胸走路,没个奴才样。一会儿说她瞪自己,是不是对她不满? 一直念得桂嬷嬷把腰弯下去,眼睛不看她才善罢甘休。 慈宁宫跟过来的宫女太监们,没有一个敢直视姜昕玥的。 没办法,她那张嘴实在厉害得过份,不按她的心意来,她就阴阳怪气的随便给你安个大不敬、以下犯上、没个奴才样,不安分想上位的罪名,他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珍嫔就要让人掌他们的嘴。 从前哪个妃子被太后娘娘召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皇上的生母,对着他们这些奴才都谄媚讨好? 珍嫔……她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慈宁宫无人敢再抬头,姜昕玥朝着小轩子使了个眼色,小轩子点点头,走一步,退三步的离开了队伍。 她家主子又要演一场好戏了,得赶紧请皇上过来充当观众,不然主子的一番真情演绎,就没人欣赏了。 慈宁宫里,荣嫔站在淑妃的座位旁,一脸担忧的看着跪在座下的珍嫔,轻轻拉了拉淑妃的袖子。 淑妃转了个身躲过,装作不知。 吴太后端起桌上的热茶,动作缓慢的吹了吹,再小抿一口,对淑妃笑得慈祥:“这是今年金国进贡给我大燕的上好天山雪茶,统共也就几斤,淑妃若是喜欢,哀家一会儿让桂嬷嬷给你送去景仁宫。” 还不等淑妃回话,她又拍了拍额头:“瞧哀家都忘了,淑妃怀有身孕,这茶还是少饮为妙,不如你替哀家送去承乾宫,也算全了哀家对皇帝的一片母子情深。” 放什么狗屁? 姜昕玥真想翻白眼,这吴太后是以为她不知道皇帝和她的关系吧? 不然不会在这里演母慈子孝的一幕,意在暗示她,她是宣武帝的生母,他让宣武帝做什么,宣武帝就会做什么,让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去皇帝面前告状。 看来今天她们铁了心要教训自己啊! 姜昕玥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吴太后和淑妃自顾自的聊天,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姜昕玥也不急,掐指一算,现在宣武帝应该已经走到了慈宁宫大殿外的门口,才突然自行起身,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太后娘娘若是召臣妾来只是为了罚跪,那不如让臣妾跪到殿外去,更能以儆效尤。” “哗啦!” “放肆!” 正等着姜昕玥发脾气的吴太后好似抓住了她的把柄似的,一杯热茶砸了过来,碎在她的脚边。 姜昕玥大叫一声,双手捂脸,用尖利的护甲划破自己的脸颊。 在淑妃和荣嫔错愕的目光中,扯开自己的衣服,弄乱自己的头发,又扇了自己一耳光,眼睛里迅速堆积起泪水,半躺在碎裂的茶杯和水渍里,凄凄惨惨道:“太后娘娘,您不爱皇上,臣妾爱。您不疼皇上,臣妾来疼。臣妾只是希望您作为一个母亲,能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么错?皇上他不是神,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您怎么可以这样伤他害他?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帝,您就觉得他不会心痛吗?” 宣武帝听到尖叫声就大步跑了过来。 第77章 皇帝白月光 茶杯碎裂声和太后的怒喝声他都听到了,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了一步。 桂嬷嬷原本站在太后身边,姜昕玥一发疯,她就冲了过去,准备抓住姜昕玥的手,怕她伤害吴太后和淑妃。 岂知她刚抓住珍嫔的手,胸口就狠狠的挨了一脚,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大殿的圆柱之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疼得她满地打滚。 宣武帝那双盛怒的眼睛略过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吴太后,落在傻眼愣神的淑妃身上。 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失望,深深的刺伤了淑妃,她也回瞪着宣武帝,半点都不肯退让。 被皇帝公主抱的姜昕玥露出半边划出血痕的脸,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皇上,臣妾没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分明受伤的是她,可她却还要安慰宣武帝,不想影响他的情绪。 宣武帝心疼的抱紧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对吴太后道:“母后,儿臣念着您是儿臣的生母,对您一次次忍让,但您也别忘了,儿臣是这大燕的天子。儿臣想宠幸谁,想给谁体面,都是儿臣的自由。若是母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儿臣的后宫兴风作浪,那儿臣就只能把您送去行宫避暑了。” 行宫远在溱州,虽说冬暖夏凉,皇帝每隔两年就要率大臣和嫔妃们去避暑,但毕竟只是行宫,哪里比得上真正的皇宫奢华? 吴太后气急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被宣武帝和姜昕玥两人气得直哆嗦,指着宣武帝的手不停颤抖:“好……好你个皇帝……哀家生你养你,还养出仇来了是不是?你如此不孝,为了个诡计多端的妃子与自己的生母大呼小叫,传出去也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行宫里住了先帝时,失宠无子,疯疯癫癫得几个太妃,好几个都和吴太后有仇,那些人是疯子来的,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不敬生母的皇帝,德行有亏,不配做大燕朝的皇帝。 宣武帝眯着眼睛,看向淑妃肚子得眼神变得凌厉而冷漠,淑妃下意识的护着肚子。 皇上刚才……好可怕! 姜昕玥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那种大女主爽文里的白莲花恶毒女配。 她担忧的看着宣武帝,对他摇摇头,极委屈的对吴太后道:“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皇上,他……他只是担心臣妾这不争气的身子,臣妾在这里给太后娘娘赔不是,请您原谅臣妾。” 姜昕玥越是如此惺惺作态,吴太后越是气得眼睛都憋红了。 可理智又在提醒她,绝不能动怒,动怒就着了珍嫔这小贱人的道了。 原本是想激怒她,让她发脾气的,现在被她反将了一军不说,还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顺着姜昕玥给的台阶而下。 吴太后忍了又忍,才没冲上去扯她的头发,冷笑了一声:“珍嫔的道歉,哀家受不起。既然皇帝护着你,哀家也奈何不了你。希望你今后安分守己,不要再把主意打到淑妃身上,她就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孩子,这点皇帝你比哀家更清楚。” 太后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宫斗高手,几句话就挑起宣武帝对姜昕玥的怀疑,对淑妃的美好回忆。 当初他会喜欢淑妃,正是因为年少时他被吴太后忽视,总是一个人黯然神伤,只有淑妃发现他的失落与难过,总是安慰他,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吴承翼故意欺负他,在他面前炫耀太后对自己的爱护时,也只有淑妃会出面斥责吴承翼,不许他对宣武帝无礼。 他十三岁就迎娶了太子妃,可那时的他心里真正的人,是还待字闺中的淑妃。 吴家不肯将淑妃嫁进东宫,除了觉得宫中有太后在,无需再搭进来一个亲生女儿,又何尝不是看不起他? 年少时的执着,在他的坚持努力下终于得到,却发现淑妃并非真心爱他,只是为了家族妥协。 所以宣武帝才移情丽贵妃。 这么多年,这个秘密他一直守得很好,没有人知道他最爱的女人是淑妃,却被吴太后一语道破了。 他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姜昕玥知道,此刻的他,内心已经天人交战了。 一边是白月光淑妃,一边是新宠珍嫔,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上……” 她自觉的从皇帝怀中挣扎着下来,宣武帝也没有很强硬的非要抱着她。 姜昕玥用帕子捂着脸:“皇上,刚才淑妃娘娘受了惊吓,她怀有身孕,您去看看她吧!臣妾没事,可以自己回宫的。” 她笑得一脸乖巧,眼底的难过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对着太后和皇帝蹲了蹲身,转身跑了出去。 眼泪掉下来得太快,在她跑走时,宣武帝已经看见了她尖巧的下巴上有泪珠滚落。 心脏忽然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的疼。 皇帝看向淑妃,终是叹了一口气,朝她伸手:“王得全,传太医来景仁宫。” 淑妃高高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哭着握住宣武帝的手。 她没输…… 在她和珍嫔之间,皇上选择的永远都是她。 小轩子有些不解,望着姜昕玥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被姜昕玥看在眼里,于是坐直了身子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不告诉你,今晚你怕是睡不着觉了。” 小轩子这才长吐一口气道:“娘娘,咱们不惜伤害自己,好不容易让皇上看到这一出,您怎么不趁热打铁让皇上来合熙宫,反而将机会让给淑妃娘娘呢?” “你也觉得是淑妃赢了?” 姜昕玥看着点头的小轩子,心情似乎不错,笑着道:“皇上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 若是每次与淑妃对上,都是自己委曲求全,一步步退让,不仅会养大淑妃的气性,以后但凡有一次姜昕玥不让着她,她就会产生心理落差,不可避免的对姜昕玥产生怨恨。 而且仗着皇上对她的不一般,她还会和皇上闹,多闹几回,那本就所剩不多的初恋滤镜就会碎掉了。 第78章 朕心悦你 到时候她这朵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解语花再趁虚而入,还怕淑妃这轮被乌云笼罩的灰败月光吗? 这会儿看着是淑妃赢了,可皇帝心里想着的,可不一定是淑妃。 景仁宫—— 太医给淑妃诊了平安脉后,忧心忡忡道:“淑妃娘娘忧思郁结,实乃孕妇大忌,您腹中胎儿月份还小,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伤及龙胎,微臣替娘娘开几幅安胎药和安神助眠的药,娘娘日后可莫要再想太多了。” “王太医请随奴婢来,奴婢为您磨墨。” 寝殿里只剩躺在床上的淑妃,以及坐在床边的宣武帝和站在宣武帝身后的王得全。 太医说完诊脉结果,宣武帝却一动不动,眼神根本不在淑妃身上,而是出神的望着淡青色的床幔,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去。 淑妃见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回过神的宣武帝眨了眨眼睛,将脑海里那张落泪的脸挥退,替淑妃盖好薄被:“听到太医说的话了吗?不要胡思乱想,早日为朕生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他希望淑妃生的是个小公主,因为如果是皇子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淑妃眉眼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臣妾也希望是个小公主。” 她在告诉宣武帝,自己的心意,始终是与他在一起的。 “方才……” 宣武帝很想问淑妃,刚才在坤宁宫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珍嫔会挨打? 可想了又想,太后是在为淑妃出气,当时淑妃也在场,并没有出声为珍嫔求情。 这个事情问淑妃,对珍嫔太不公平了。 淑妃眼波流转,伸手握住宣武帝的手:“皇上,珍嫔今日受伤,姑母也并非故意的,您与她始终都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珍嫔妹妹也不喜欢您与姑母交恶,从而引来旁人的置喙,您看在臣妾和珍嫔的面子上,就不要和姑母生气了好不好?” 她很聪明的没有为吴太后辩解,也没有拆穿姜昕玥演戏。 一是她没有证据,二是就算她说了,皇帝也不会信她。 那一瞬间的晃神,皇上是在想着珍嫔吧! 她是真的……没有输吗? 朱皇后这几日泽摆出有子万事足的姿态来,任凭姜昕玥和淑妃斗成什么样,坚持不掺和到里面去。 她们一个是太后娘娘护着的人,一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宠妃,帮着谁,倒霉的都是皇后自己。 还不如装作不知道。 每天纷纭来禀告时,次次都是珍嫔落于下风,淑妃总能将皇上从珍嫔这里带走。 纷纭感叹道:“从前也没见皇上有这么喜欢淑妃娘娘啊!怎么自从她怀孕之后,皇上连珍嫔都不顾,倒显出几分淑妃娘娘来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见皇后闭着眼睛不说话,纷纭继续道:“这淑妃也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把珍嫔都踩下去了。” “你觉得淑妃厉害?” 朱皇后缓缓睁眼:“本宫却佩服珍嫔的手段,能把一直躲在皇帝身后,不争不抢的淑妃逼得出来争宠,从背后走向人前,她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丽贵妃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说起来,她是知道皇帝喜欢淑妃的。 当年她满心欢喜的嫁给自己一见倾心的少年郎,那少年郎在大婚之夜醉酒,叫的是淑妃的名字。 后来吴家倒台,朱皇后明白淑妃对自己没有威胁,也就不管她了。 也不知道这次新欢旧爱,棋逢对手,皇帝最后会偏着哪一个呢? 朱皇后希望是珍嫔,毕竟珍嫔在表面上看来,是她这边的。 夜晚—— 姜昕玥脸上那条伤痕已经痊愈,好几次被淑妃截走皇帝,她乐得轻松,这几晚都睡得很早。 今晚也不例外,但她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来,她“啪”地一声打掉那只作恶的大手。 “嘶——” 力气之大,打得宣武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浅出了一口恶气的姜昕玥眸光冰冷,眼底闪过一丝憋闷,起身时已经一副迷蒙无辜,睡眼惺惺的样子。 借着微弱的烛火,姜昕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立马就要起身,却被宣武帝按住:“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急着请罪,朕恕你无罪。” 呵! 男人!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在这个后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敢这样摸一个妃子得脸? 打的就是宣武帝这个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大猪蹄子。 心里吐槽着,身体却柔顺的躺进了皇帝怀中:“皇上怎么过来了?白日里在御花园碰见淑妃娘娘,不是说她肚子疼吗?” 提起淑妃,宣武帝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也知道自己亏欠珍嫔良多,但总为了年少时得爱意,令珍嫔委屈。 淑妃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因为怀孕了,情绪波动比较大,看见他和珍嫔在一起就要吃醋,吃醋就哪哪都不舒服,要他陪着。 淑妃第一次向自己袒露爱意,原本他该高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珍嫔那张娇艳动人的脸。 若是她知道自己喜欢淑妃,若是她知道淑妃也喜欢他…… 那……那个傻女人,她该有多难过啊? 所以他没有回应淑妃的表白,从景仁宫落荒而逃,不自觉就走到了合熙宫。 到了宫门口,他又望而却步,犹豫了许久才进来。 怀里的珍嫔如乳鸟投林扑向他的怀抱,这个女人从深到心,从一而终的爱着他。 他不该犹豫的!不该摇摆不定的! 他怕自己的态度已经伤到了姜昕玥,特意跟她解释:“朕十三岁就已经是太子了,这辈子想要的任何东西,都有人双手献上。可朕从小就明白,唯有爱不可强求。朕少年时,母后不爱朕,淑妃也不爱朕。朕登基之后灭了吴家,不管是母后还是淑妃,都要依附于朕。时至今日,朕已经分不清她们的真心和假意了。” 宣武帝叹了口气,摸着姜昕玥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玥儿,朕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朕……朕心悦之人……一直都是你。” 一直都是…… 这个“一直”就很值得推敲。 第79章 给朕生个皇子 此时此刻,姜昕玥不怀疑宣武帝的真心。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诧异。 紧接着,姜昕玥突然哭出声来。 她推开皇帝,背过身去,哭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宣武帝心疼的将她的身子扳直过来,看着泪流满面,哭到打嗝的小女孩,简直哭笑不得。 “爱妃这是什么反应?” 他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如珠如宝的捧着她的脸:“是朕吓着你了吗?” 姜昕玥摇头,哭唧唧道:“臣妾……臣妾以为皇上,皇上最爱的人是淑妃娘娘和丽贵妃娘娘,臣妾以为……臣妾以为都是臣妾一厢情愿,皇上根本就不愿意理臣妾呜呜呜……” 她好像要把自己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臣妾刚进宫的时候,皇上还罚臣妾抄宫规,臣妾难过得快死掉了呜呜呜……春耕的时候,皇上偷偷牵淑妃娘娘的手,臣妾都看到了,可臣妾忍着没哭,回来偷偷的哭。皇上,喜欢上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心酸的事吗?呜呜呜……皇上来之前,臣妾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对皇上动心了,臣妾怕……臣妾真的哭够了呜呜呜……” 她说“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对皇上动心了”的时候,宣武帝只觉得心脏的位置,一阵阵抽搐着发疼。 他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抱得一丝缝隙也没有:“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好玥儿快别哭了,你哭得朕心好疼。朕答应你,从今以后,朕只对你一个人好,好不好?” “臣妾不要被皇上藏起来,皇上喜欢臣妾,臣妾一刻也藏不住,臣妾就要光明正大的偏爱。” 或许曾经的宣武帝觉得,真的爱一个人,就不能给她太多的偏爱,免得引起后宫那些女人的嫉妒陷害。 他对曾经的淑妃就是这样做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走越远,他也越来越看不懂淑妃这个人。 他很愿意给珍嫔十足的偏爱,但他担心珍嫔没有自保的能力…… “皇上,臣妾可以保护好自己。” 姜昕玥搂紧他的脖子:“而且,皇上的盛宠,对臣妾也是一种保护啊!难道皇上没有信心在后宫中护臣妾平安吗?” 宣武帝是强大的,这种强大体现在他制衡前朝,掌控后宫上。 只要他有心,在后宫里保下一个妃子,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姜昕玥就是要让他在自己身上倾注心血,只有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在她的身上,宣武帝就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因为投资得不到回报,是件让人非常不高兴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人在他的重重保护下伤害到了姜昕玥,那就证明他堂堂帝王的无能。 养成到了最后,宣武帝总要收获成果的。 成果当然是和年轻貌美的姜昕玥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宣武帝用鼻尖蹭着姜昕玥的脖子,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带起一阵阵颤栗。 “爱妃,朕真的很庆幸,当初能在荷花池再次看见你。” 湿热的吻落下,姜昕玥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轻颤:“臣妾亦是。” 唯有一点让姜昕玥感觉到欣慰的就是,皇帝在他穿来之前,并没有爱上原身,不然她会觉得,皇帝爱的不过是姜昕玥这张美貌惊人的脸和妖娆妩媚的身子。 能成功的套路一个帝王爱上自己,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谁让他大猪蹄子渣呢? 自己利用一下他也没关系吧! 已经快整整一年了,她费尽心思地讨好,演戏演到自己都要信了,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 再拿不下宣武帝这个大海王,她都要怀疑自己的心理学博士的学位是不是假的了。 事实证明,多读书还是有用的。 一夜纠缠,满室生香…… 摇曳的床幔渐渐歇了,宣武帝也没有叫水:“玥儿,给朕生一个小皇子好不好?” 抓着被褥的女人媚态尽显,喉咙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坠云端的感觉令她叹息道:“皇上还没答应臣妾……爱妃……爱妃手册您抄不抄呢?” 是个记仇的。 为着一年前罚她抄写宫规的事,一直记到了现在,要报仇来了。 宣武帝只当她是与自己撒娇:“给不给朕生小皇子,嗯?” 姜昕玥咬着唇,尽力不让自己出声,用行动回答他的问题。 宣武帝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皇上,抄不抄爱妃守则?” 偏偏罪魁祸首的女人还一脸的纯洁无辜,笑眯眯地看着他,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抄的话,臣妾就饶了你。” 宽阔的背上已经冒出汗珠,宣武帝闭了闭眼,嘶哈之声差点让姜昕玥都把持不住。 但是一想到自己穿过来以后经历的一系列迫害与算计,都和眼前的狗皇帝有关,她就狠下心来。 “抄抄抄……” 宣武帝都快疯了,脑子里的神经绷紧:“你让朕抄什么,朕都抄,朕的好玥儿,饶了朕好不好?” 他话音一落,姜昕玥的身体就瘫软成一池春水,任由皇帝摆布。 事后,宣武帝也不许姜昕玥把枕头从腰下取出来:“朕问过严太医了,这样的姿势极易有孕,你入宫马上快一年了,朕想封你为妃,就必须有个孩子。” 无子封嫔已经令六宫颇有微词,他如今认清自己的心意,自然要多为姜昕玥考虑一些。 他希望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封妃。 姜昕玥想,她去年进宫的时候是十五岁半,十月的时候满了十六岁,今年十月她就要满十七了。 正是四月中旬,如果今年怀上,最晚会在明年的一月生产,翻过年就是十八岁,也差不多能生孩子了。 她窝在宣武帝胸口:“臣妾也很想要一个和皇上的孩子,不拘男女,只要是皇上和臣妾的孩子就成。” 宣武帝嘴角扬起一抹笑:“小公主要长得像你这般可爱才行。” 他私心想着,珍嫔长得这样好看,要多生几个继承她的美貌才划算。 第80章 娘亲进宫 第二日,皇帝的私人库房大开,这次不是让王得全挑了珍宝赐给嫔妃,而是让合熙宫地珍嫔亲自入库房去挑选。 只要她看上的,一律抬回合熙宫。 这样的宠溺,满后宫只珍嫔一人享受到了。 一时间,姜昕玥的风头无两,是到了丽贵妃都要暂避锋芒的程度。 但也只是众人想象罢了,毕竟自从上次叶宝林冲进长信宫和丽贵妃打了一架之后,长信宫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倒是叶宝林,因征西大将军又打了一场胜仗,正在班师回朝,皇上已经封她为叶贵人了。 每五日中,也能分得两日的宠爱。 许是在皇后这里看不到什么希望了,叶贵人又转投了太后娘娘门下,与淑妃和荣嫔一块儿,整日撺掇着淑妃和荣嫔去对付珍嫔。 她目的那么浅显,还以为旁人都看不出她的心思,淑妃和荣嫔不按她的想法走,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婉容华和金昭仪身上。 皇后宫中的五皇子已经取名字了,皇上亲自选了个“晟”字,以示东宫嫡子的尊贵。 转眼到了五皇子的满月宴,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味着皇后的身份得到巩固,任何人都不得以皇后无子来攻讦她,叫她退位让贤了。 是以五皇子的满月宴,帝后二人下令大办。 沉寂已久的长信宫也被皇帝解了禁足。 姜昕玥前脚才和宣武帝依依不舍的道别,后脚眼底的情意就全都消失不见。 她穿着华丽的烟粉色旗装,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烛火风光一照,就散发出夺目的光彩,叫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沦为她的陪衬。 那张美冠后宫的漂亮脸蛋,宣武帝的确很难不爱。 对着玻璃镜臭美了好一会儿,喜鹊才姗姗来迟:“娘娘,打听到了,这次老爷入宫没带大夫人,是带咱们二夫人还有三姑娘和二郎来的。” 姜家几个女孩子中,姜昕玥排行第二,死在宫中的姜羽彤排第一,姜昕妍排第三,姜羽琳第四,还有一个五姑娘,才八岁,是姜堰昆的第二房妾室所生。 因为年岁尚小,和他们几个嫡庶姐之间没什么利益争斗,在姜家的存在感并不高。 姜羽彤和姜羽琳,还有已经十六岁,在科举上崭露头角的姜家大郎都是大夫人所生。 因着大夫人从小就针对他们的生母阮氏,所以姜君泽一直叫姜昕玥大姐姐,叫姜昕妍二姐姐。 在他心里,姜羽彤和姜羽琳都不是他的姐姐。 上次是隔着人群,大老远的和原身的母亲和弟妹打招呼,这次不一样,她十分受宠,可以将自己的生母和弟妹接来合熙宫团聚。 尽管已经在喜鹊那里套过话了,姜昕玥还是有点紧张。 与天斗与人斗,斗个天荒地老她都不怕,她就怕被人看出来,她不是原来那个姜昕玥。 宣武帝虽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若是姜昕玥的生母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那有点说不过去。 不信也要存疑。 “娘娘,皇上让奴才把二夫人、二郎和三姑娘请来了。” 江川站在大殿门外:“皇上说了,宴会还未开始,您迟些时候也不打紧。” 喜鹊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打帘子:“夫人,二郎、三姑娘快些进来,娘娘早就备好了冰碗等着你们了。” 阮氏一路上过来,见识到了合熙宫的精美雅致与奢华,心中对大女儿的受宠程度,才有了清晰的认知。 还未封妃已经是一宫主位,盛宠之下无人敢对她的女儿不敬,就连她第一次跟着老爷进宫,都受到了十分得礼遇。 所到之处,宫女太监无不恭敬。 这就是得到帝王宠爱的好处吗? 滋味的确很美妙。 阮氏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她太容易被富贵迷花眼了,这样很容易给女儿拖后腿…… 保持觉悟,要保持觉悟啊! 相比起阮氏的谨慎,姜君泽和姜昕妍兴奋很多,喜鹊一露面,他们就惊喜得瞪大了眼睛和她说话。 等进了大殿,只见宫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三尺宽的百年红木主位上,坐着一位绝色倾国的宫装美人。 阮氏只觉得姜昕玥身上的威严好似比老爷还重,上次隔着人山人海还未发现,这会儿直视她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臣妇见过珍嫔娘娘,珍……” “娘亲这是做什么?” 姜昕玥在她准备下跪的时候就走了下来,伸手托住她的手臂:“这里没有外人在,娘亲不用行那些虚礼。” 阮氏得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反握住她的手:“玥姐儿,你在宫里可好?皇上……皇上他对你好吗?我……我现在是你爹的平妻了,府中上下都知道你如今是珍嫔娘娘了,夫人再想苛待咱们已是不能,你别担心家里,你要……要好好保护自己。” 原担心自己露馅儿的姜昕玥鼻头一热,眼睛里就堆满了泪水,她摇了摇头:“娘亲,女儿一切都好,为了您和妍姐儿,为了泽哥儿,女儿绝不会有事的。” 姜昕妍和姜君泽也围拢过去,对姜昕玥说着近来的遭遇。继姜大郎之后,姜君泽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姜昕玥沉凝着点点头:“泽哥儿今年十二岁了,若是秋闱得中,便可参加明年的春闱。若春闱不中也没关系,泽哥儿还小,就当是历练了,下次还有机会。” 有人十几岁就能中状元,有人七老八十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这在当下都是很常见的事。 姜君泽这次考不中,三年后再考也不过十五岁。 她说这话也是在提醒阮氏,不要借着自己的名义在外行作弊贿赂之事。 阮氏点头:“我省得的。” 姜昕妍眼神怯怯:“泽哥儿考不中还有机会,长兄那儿怕是不行了,父亲若是让娘娘帮忙,娘娘可要有个准备。” 京城学子卧虎藏龙,姜大郎有博学多才的父亲保驾护航,的确有几分才名。 可科举并非有虚名就能中第的,还需自己有真才实学,姜大郎缺的就是这个。 周家越发式微,没办法为大郎奔走,周氏似乎盯上了姜昕玥这个珍嫔娘娘。 第81章 女人都可怜 皇后娘娘喜得贵子,满宫的嫔妃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出席五皇子的满月宴。 往年丽贵妃都是来得最迟的,今年……今年还是依旧。 虽然皇帝和姜昕玥说了,让她晚到也没关系,但她的目标不是丽贵妃这种光有名头,没有名声的光杆宠妃,她要做就要做强做大,做到后宫中没人能动得了她,没人抓得住她的把柄。 对于她的识趣,朱皇后很满意,所以当朱家人询问是否要对付姜家时,朱皇后回道:“此次本宫能这么顺利的抱养晟儿,多亏了珍嫔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她刚进宫那会儿得罪了丽贵妃,是本宫和良妃、德妃拉了她一把。本宫瞧着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对大公主和三皇子几个都十分尽心,且看着吧!能为本宫所用者,本宫也不介意赏她一个妃位。” 四妃之首还空悬着,她想把良妃或者德妃往前提一提,再让姜昕玥成为四妃之一。 如此,贤良淑德四妃,就只有淑妃不是她的人了。 这也没关系,只要皇上厌倦了淑妃,珍嫔立马就能顶上淑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看着好像淑妃也没有珍嫔得宠,实际上皇上心里憋着一口气,气淑妃不曾一心一意爱过自己。 与珍嫔处处比较,淑妃处处都不如珍嫔待他真心实意。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疯狂的想要占有。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令天下臣服的帝王。 淑妃越是不爱他,他就越是想征服她。 珍嫔如今还只是皇帝心目中,最爱自己的女人,所以他想照顾珍嫔,回报珍嫔的爱。更是告诉淑妃,她不爱他,有得是比她更好的女人来爱他。 朱皇后觉得自己作为局外人看得分明,只有淑妃和珍嫔当局者迷,沉溺于皇上的柔情之中,都很可悲。 皇帝多情也薄情,一旦他收回自己的爱,不论是淑妃还是珍嫔,都会发疯的。 这个道理,她自己也是悟了十年才想明白。 所以,她不再奢求皇帝的爱。 只要她的儿子能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做为朱家的嫡女,她一生的使命就圆满了。 朱皇后不打算提醒珍嫔,她走过的路,这些女人都该经历一遍,都如她一般痛苦自救,才能让她在这个窒息的后宫中得到一丝慰籍,才会让她觉得,这世上的女子,都像自己一样可怜。 那她的可怜,也不算可怜了。 她不知道的是,姜昕玥不仅看透了皇帝,也看透了她这个皇后。 当皇帝和皇后携手走来,朱皇后的目光落在姜昕玥身上时,她适时露出心爱之人与别的女人成双成对,自己却没办法改变现状的失落表情来。 但想到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又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跟着众妃一起给帝后二人下跪参拜。 且不说皇帝看到她这个表情有多心疼,朱皇后就已经很满意了。 又是一个爱上皇帝的蠢货。 她目光渐渐移到宣武帝脸上,那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再加上帝王意气风发,霸气侧漏的气质,天下间很难有女子能抗拒他的魅力。 自己不也着了道吗? 姜昕玥叹了一口气,垂头很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一天到晚的,皇帝盯着自己,皇后也盯着自己,她装一个深爱着皇帝的宠妃已经装得厌烦疲倦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嚣张跋扈,做一个只要自己爽快,可以气死旁人的奸佞宠妃啊? “众卿与爱妃们平身——” 皇帝说着话,眼神还粘在垂头丧气的姜昕玥身上。 他虽然看不清珍嫔的表情,但从她的身影上,也能瞧出几分失落与难过来。 她字字未提深爱,却处处都是隐忍克制的深情。 反观离得更近的淑妃,口口声声爱他,却连眼神都不看他,表情冷淡,连是喜是悲都看不出来。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样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和别的女子亲密? 姜昕玥趁着起身的瞬间,飞快的看了宣武帝和淑妃一眼。 哟~ 男的表情隐隐愤怒,腮帮子都快咬爆了;女的面上冷淡,撇开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神伤。 两个人在她面前演两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呢! 以前她看电视剧的时候听过这么一句台词说:“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宣武帝和淑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这样挺好的,淑妃这般有骨气,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在后世的职场上,舔上司才有升职加薪的机会,在这个封建皇朝舔一舔皇帝怎么了? 再说了,她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舔,那就不能叫舔了,她这是套路皇帝。 给自己洗了洗脑的姜昕玥在座位上坐好,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仰头看向宣武帝,摆出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止不住的心碎模样,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荣嫔身后,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这做作的样子。 只要宣武帝看到就行了,男人嘛!都吃这一套。 “珍嫔,你不舒服吗?” 一杯温水递到姜昕玥的面前,荣嫔皱眉,关切的看着她:“我……对不起,你之前救了我,我还说欠你一个人情。可是……可是姑……太后娘娘为难你时,我却没有帮上什么忙。” 她自责得很,怯生生的看着她,怕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手中的温茶都往后缩了缩。 姜昕玥笑了笑,爽快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对着她道:“荣嫔姐姐无需自责,太后娘娘要罚我,岂是荣嫔姐姐能拦得住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荣嫔抱歉一笑,眼神时不时看向她,又低下头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要问荣嫔有什么要说的了,可姜昕玥她不是一般人,她是二般人,所以她装没看见,也不瞎问。 好奇心害死猫,她可没有九条命。 “唉……”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荣嫔自顾自道:“我小产之后,怕太后娘娘迁怒于你,特地跟姐姐交代过,让她提醒你一声,要小心太后。我看你后来落水,她们都说你是被太后设计的,想来姐姐也忘了帮我提醒你了。” 什么忘了,就是故意不提醒的吧! 淑妃和太后,一个内里藏奸,一个恶意外露,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82章 醍醐灌顶 荣嫔的话,一瞬间让姜昕玥醍醐灌顶。 她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明晃晃的透露着:难道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都是淑妃的意思吗? 不是太后偏执,操控淑妃,而是淑妃隐藏极深,为了夺宠,让太后做了这个坏人,她自己干干净净一身白,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姜昕玥眯了眯眼睛,乍现的精光审视着荣嫔:“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和淑妃不是向来同气连枝吗?” 她们是亲姐妹,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嫔就知道珍嫔是个聪明人,只要她稍加点拨,就能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她的姐姐,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是能对她有利的,就连她这个亲妹妹都要成为她的垫脚石。 “呵!” 冷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荣嫔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怨毒,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她又恢复成那副单纯模样,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珍嫔妹妹见过有亲姐姐为了复宠,杀死自己亲妹妹腹中胎儿的吗?同气连枝……哈哈哈哈……你见过这样的同气连枝吗?” 什么? 这可真是震惊了姜昕玥一万年了。 她之前就猜测,荣嫔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太后娘娘为了推淑妃出来争宠,逼迫淑妃而对荣嫔下手? 只是荣嫔的孩子是生是死,是谁害她,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并未再去深究。 皇后娘娘的调查也是说宫女上菜时不小心倒了油在地面上,只处死了一个宫女就不了了之。 竟然是……淑妃吗? 那她的心机也太可怕了。 她在宣武帝心里,可是最纯洁善良,绝不会做恶毒之事的白月光啊! “那次她邀请你去景仁宫做客,还好你没去。” 荣嫔目露嘲讽:“你若是去了,她有得是办法让你成为谋害我孩儿的凶手。有她在皇上耳边蛊惑,你会被移交给坤宁宫审讯,等待你的,将是难以承受的酷刑,为此送命也不一定。” 毒! 实在是毒! 姜昕玥听她说完,好半晌才平复情绪:“可我自进宫以来,从未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要针对我?非要我的命不可?” 其实她已经相信了荣嫔的话,但……她无法理解淑妃对她的针对。 那时她并不十分得宠,前有丽贵妃,后有良妃、德妃,都是皇帝的心头好,所有人看她都只是把她当成丽贵妃的替身,没有人真的把她当成宫斗对手。 “皇上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荣嫔目光笃定的看着姜昕玥:“从你洗荷殿复宠之后,皇上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淑妃从小与皇上一同长大,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说她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早就看出了皇帝待珍嫔的不同,所以才急着出手,想趁早除了她。 只是没想到她总是那么幸运,一次次阴差阳错的逃过去。 姜昕玥的脑子飞快的运转…… 荣嫔的意思也就是说,宣武帝一直奉为白月光的淑妃,从一开始……很早的时候……早到十多年前,就是故意接近皇帝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善良的小姑娘看皇帝可怜而陪伴他、开解他、给他黑暗的人生里带来一束光。 一切都是宣武帝自己的臆想。 也没有什么淑妃被逼进宫承宠,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如果说丽贵妃之流的手段都是小儿科,那么姜昕玥承认,淑妃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可以称之为对手。 她甚至可以用性命来自证自己的清白,就不怕真的死了吗? 赌博的赌徒可怕,赌命的更可怕。 淑妃的人设是宣武帝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躲在太后的身后无恶不作,铲除一切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妃子,表面却是云淡风轻,一副你爱我,我却因为家族不能爱你,痛苦又矛盾的样子,令皇帝挫败的同时激起他的胜负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姜昕玥的出现,令淑妃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所以她利用丽贵妃及其党羽,对姜昕玥实行一系列的迫害算计,自己躲在暗处,就等着一击毙命的机会。 可惜了…… 姜昕玥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任何一个后宫里的嫔妃是好人。 能在宫中保住性命并在皇帝跟前拥有姓名的,又有哪个是真的良善? 落水之事虽然是姜昕玥自己的设计,但淑妃也不算冤枉。 结合荣嫔之意,姜昕玥觉得,那湖底的水草,大概就是淑妃为她准备的。 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她推下水去,被水草缠住,“意外”丢掉性命。 到时候人都死了,宣武帝还能有什么办法? 万一东窗事发,还有吴太后在前面顶着,只要淑妃哭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还是宣武帝心中的白月光。 一条人命而已,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荣嫔应该知道,她说了这些话,姜昕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淑妃,但她还是装着有些愤怒的样子看向荣嫔:“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为你报仇?” 荣嫔冷笑:“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提醒你,就算你不对付她,她也绝不会放过你。我只是想着,或许你能斗败她,只要你赢了,我的仇就报了,这应当算不上利用吧!珍嫔妹妹以为呢?” 感情告诉她这些还是为了她好了? 姜昕玥眉眼带笑,视线与淑妃隔空相望,笑容越发灿烂:“的确,让我受苦之人,我只会让她受我所承受的千百倍之苦,荣嫔姐姐眼下与我算是盟友,日后淑妃娘娘若是有什么动静,还请姐姐提前告知,我定会为姐姐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雪恨。” 荣嫔没有说话,但对着她莞尔一笑,已经默认她们之间的关系。 姜昕玥的笑容未达眼底,看得淑妃心口狂跳,她皱眉对身边宫女耳语了几句,不出片刻的功夫,那宫女就站到了荣嫔身后,语气关切:“淑妃娘娘让奴婢送了补气血的鸽子汤来,荣嫔娘娘您身子还很虚弱,若是累了,可让奴婢先送您回去休息。” 用淑妃的步辇送她回去,在外人看来,她们姐妹情深得很。 第83章 偷听 荣嫔神色厌倦,打了个哈欠:“本宫的确体力不济,那就不奉陪了,珍嫔妹妹,咱们改日再聚。” 姜昕玥装着去看姗姗来迟的丽贵妃,眼角的余光却在关注淑妃。 见她佯装醉酒,悄悄的出去透气,姜昕玥也惊慌失措地倒了一杯酒在身上。 宣武帝就见她匆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酒渍,红着脸和喜鹊说,要回去换衣服。 他看着自己与皇后相交的手,心中只道珍嫔对他的感情好像越来越深了。 她那样爱美的一个人,竟然会因为他和皇后牵手而打翻酒杯,弄脏自己的衣服。 “王得全,珍嫔怕黑,你送一盏内务府新制的琉璃灯过去,替珍嫔照一下回合熙宫的路。” 想安慰珍嫔,告诉珍嫔自己一直念着她,便用送灯的方式委婉说明。 内务府新制的琉璃灯精美华贵,后宫中还只有皇后的翊坤宫中有,旁的嫔妃,那都是没有的。 姜昕玥一路跟着淑妃,走到了保和殿外的一条宫道上,王得全紧追其后,但看珍嫔鬼鬼祟祟的,便没有出声,一直到姜昕玥发现他,对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他才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承乾宫练出来的宫人,脚步都是轻到近乎无声的,他走到姜昕玥面前,也没有发出半点杂音。 漆黑的宫道被挂在房檐上的几盏灯笼点亮,本是无处藏身的,但淑妃背对着的宫道转角,正好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她拉着王得全一起躲在了门后。 “珍嫔娘娘,您……” “嘘!” 姜昕玥吹灭了琉璃灯,指了指淑妃的方向。 王得全伸出去半个头,昏暗的灯火下,淑妃娘娘与荣嫔娘娘对面而立,气氛显得有些针锋相对。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十分疑惑,姜昕玥也没说话,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听。 淑妃背对着这边,王得全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语气听着也不是寻常淑妃娘娘见皇上时的清高孤傲。 而是…… 透露出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荣嫔眼神朝着王得全的方向瞥了瞥,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姐姐怕自己淡泊名利,善良纯洁的人设崩塌,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 “啪!” 狠戾的一巴掌打在荣嫔脸上,淑妃语气很是咬牙切齿:“本宫说过了,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母亲和哥哥能早日回京,你做点牺牲又怎么了?至于记恨本宫到如今吗?” “你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 荣嫔大吼着哭出来:“你孩子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说得这么轻巧,我现在把你的孩子也撞死怎么样?看看你会不会恨我?” 她狠狠擦了一把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丽贵妃能想到以撞破脑袋落水去陷害珍嫔入冷宫,是你暗示的。苏婕妤对珍嫔的恨意,也是你引导的。你甚至还在珍嫔落水的湖底设计好了要她性命的水草结,你别说什么是为了家族,为了母亲和哥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野心勃勃,谋算着后位,还谋算着皇上的心,当真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吗?” 还不是让她知道了她的孩子,是被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姑母害死的。 “啪!” 荣嫔脸上再度挨了一巴掌,淑妃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抵在宫墙上,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狠辣的一面:“本宫警告你,你要是敢去珍嫔或者皇上面前乱说话,本宫不介意手刃自己的亲妹妹,反正本宫这一路走来,手里已经沾了不少血,多一条人命或者少一条对本宫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那双嗜血的眼睛像是会吃人的野兽,荣嫔手脚发抖,害怕的垂下眼眸:“可是……可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她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你们就……你们就剥夺了他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和我的孩子给你铺路?我……” 她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淑妃用力推开她,嘴角的冷笑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的残忍与凉薄:“皇上不会在乎你肚子里孩子的死活,可本宫不一样,本宫要以此为借口来争宠,就算日后皇上清算起来,本宫也可以说珍嫔是害死你孩儿的真凶,死不足惜,本宫只是不忍看妹妹伤心,为了给妹妹你报仇而已。” 到时候皇上就算要恨,恨的也不是淑妃,而是荣嫔。 淑妃只是一个想为自己妹妹报仇的姐姐而已,怪只怪荣嫔总是在她面前哭诉,总是闷闷不乐。 荣嫔哭得双眼通红,淑妃皱眉:“行了,给本宫擦干净你的眼泪,莫让人看出破绽来。你想要孩子,待本宫除了珍嫔和丽贵妃,自然会向皇上举荐你,皇上正值当年,你还怕没有孩子吗?”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的分道扬镳,淑妃远去后,荣嫔害怕的目光才转为怨毒。 孩子从她身体里流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行尸走肉一具,只想为他报仇罢了。 不过这个珍嫔还真是能带给她惊喜。 原以为今晚提醒她之后,最快也要个半年,珍嫔才能斗垮她姐姐,结果才说完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带着王得全来了。 速度之快,差点让她没来得及编排好说出口的话。 姜昕玥和王得全两个,傻傻地站在长满了杂草的宫殿内,俩俩相望,都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要是姜昕玥知道荣嫔对她的佩服,肯定要汗颜的。 这完全是淑妃自己倒霉,碰上皇帝让王得全给自己送宫灯啊! 她顶多就是吹灭了琉璃灯,好让王得全回去之后,找个理由对皇帝吐露今晚听到的秘密。 “这……这……” 王得全的嘴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指了指淑妃,又指了指荣嫔,最后看着姜昕玥,神色慌张道:“珍嫔娘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皇上喜不喜欢淑妃娘娘,他做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是看得最清楚不过的。 虽说现如有了珍嫔娘娘,但淑妃…… 到底是皇上的情窦初开,情份是不同的啊! 第84章 奇耻大辱 怎么他听着淑妃刚才那意思是说……根本就没有爱过皇上,而是为了给吴家人报仇,为了让皇上赦免吴家的家眷? 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得了? 整个皇宫都要炸飞了去。 姜昕玥脸上也是后怕,抓着帕子的手都提到了胸口:“我……本宫……本宫方才在宴上与荣嫔姐姐聊天,听她语气不对,好像是为了她小产的事,本宫担心她出事,便想跟过来看看,又怕是本宫误会,惹人笑话。所以故意打湿了自己的衣服,跟着一道来的。行至此处才发现淑妃娘娘也在,本宫就想着,她们姐妹二人更好说话,就……就打算等她们说完再出去的……没想到……” 没想到淑妃竟然说出了那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王得全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珍嫔娘娘,不然您让喜鹊和霜降领您回合熙宫,奴才去皇上那儿还有事呢!” “哎?” 姜昕玥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吞吞吐吐道:“王公公,这事……这事原不该是本宫该知道的,您……您要是想告诉皇上,能不能别让他知道,本宫也听到了淑妃的这番话?这后宫里居然有不喜欢皇上的妃子,连皇上她都不喜欢,本宫真不知道淑妃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了。本宫听到都已经气愤不已了,皇上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王公公,让本宫替皇上保留一些尊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自己的嫔妃不爱自己,那对一个皇帝来说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奇耻大辱啊? 而这奇耻大辱,还被另外一个嫔妃听到了,丢脸都丢到太平洋了,皇帝心里对姜昕玥也会有意见的。 帝王嘛! 自己是不会觉得自己不行或者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淑妃不爱他是淑妃眼瞎,珍嫔听到他的糗事,是珍嫔无缘无故乱跑,不守规矩。 总之让他丢脸,都是旁人的错。 姜昕玥可不想成为宣武帝和淑妃的感情线里,被祭天的炮灰。 至少珍嫔的一番话还是让王得全觉得,这宫里还是有人在真心爱着皇上。 他对着姜昕玥笑笑:“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色渐深,没了琉璃灯,宫道依旧昏沉沉的。 喜鹊扶着姜昕玥上了步辇,抬头望着自家娘娘道:“王公公真的不会告诉皇上吗?” “他会说的。” 姜昕玥笑了笑,用手撑着下巴:“王得全可是皇上的心腹,这宫里有什么事,都是他报告给皇上的,本宫区区一个珍嫔,哪里指使得动他?”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说那些话呢? “因为他也会把本宫说的那些话,原模原样的说给皇上听。” 如此,王得全就成了她为淑妃失宠埋下的引子。 喜鹊想到刚才自家娘娘那两句“这后宫里居然有不喜欢皇上的嫔妃?”“连皇上她都不喜欢,本宫真不知道淑妃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了?”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淑妃不喜欢皇帝,那她到底喜欢谁?是不是在宫外时就已经有相好了? 展开想想……淑妃……是不是给皇上戴绿帽子了? 连她一个小宫女都这么想,皇上肯定…… 喜鹊想也不敢想,只觉得皇上的怒火,是她这小小的宫女无法承受的。 宫宴散去,姜堰昆被几个官员簇拥着准备去宫外的酒楼赶第二场。 他的女儿盛宠正浓,上赶着拍马屁的官员自然就多。 一整晚都没找到机会和女儿说说话的姜大人有些抑郁,在马车里问阮氏:“你和娘娘说了大郎的事吗?” 阮氏摇头:“提了一嘴泽哥儿也要参加秋闱,娘娘便说她现在在后宫如屡薄冰,绝不允许泽哥儿借着她的名义行作弊受贿一事。不要看她现在得宠,这都是她历经凶险,自己用命博来的。妾身便想着,就算咱们姜家人微言轻,不能成为娘娘的后盾,也至少不能成为她的拖累。大郎的事,妾身没有机会说出口。” 姜堰昆沉思了一瞬,也点了点头:“你不说是对的,大郎那里……看他自己的缘法吧!不成我在鸿胪寺安排个虚职给他,让他三年后再战。” 若是不出意外,三年后玥姐儿肯定已经是四妃之一,到时候就算科举不中,姜家也鸡犬升天了,反正大郎不爱学习,让他做个稍有才名的富贵闲散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周氏那里很是糊涂,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女凌驾于阮氏的子女之上。 她也不想想,玥姐儿如今已经是深得帝心的宠妃了,她拿什么跟人家比? 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承乾宫里没有点灯,本打算送给姜昕玥的那盏琉璃灯碎在台阶下,满宫的宫女和太监,包括王得全在内伺候的宫人们,在大殿里跪了一地。 黑暗中,宣武帝疲惫的身影走了出来,眼神阴郁:“淑妃,她真这么说?” 王得全的头磕在地上:“奴才不敢欺瞒皇上,与奴才一同去送宫灯的小夏子和秋恃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确与平日所见截然不同。荣嫔娘娘被打了两巴掌,言语间还提到了荣嫔娘娘小产的孩子身上,这一切……好像都是……都是淑妃娘娘做的。” “谋害珍嫔的……也是她?” “奴才句句属实!” 宣武帝以为,再次确认淑妃不爱自己, 他会非常生气,像第一次知道时那样,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燃烧起来。 可这次,他听王得全说到淑妃不爱他的时候,竟然没有太大的感觉。 心里反而有种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放飞,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令他真正动怒的,是王得全说珍嫔好几次被害,都是淑妃在幕后推波助澜。 “王得全!” 宣武帝眼里闪现冷厉的光:“安排人出宫调查一下,淑妃入宫前可有与什么男子关系亲近过?” 珍嫔不是说了吗? 淑妃连皇帝都不喜欢,那她喜欢什么样的呢? 或许是入宫前就已经有了相好的男子也不一定。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子,能折服淑妃这毒蛇一样的女子。 第85章 吃惊 如果今天这番话是珍嫔听到了来告诉他的,他或许不信。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比毒蛇更可怕,他会怀疑珍嫔是不是因为嫉妒他曾经更喜欢淑妃而故意夸大其词。 当然,放在今时今日,哪怕珍嫔故意夸张了淑妃的意思,他也会觉得吃醋的珍嫔十分可爱。 可是这些话不是珍嫔来说的,而是自小一直伺候自己的心腹内侍王得全亲耳听到再转述的。 珍嫔入宫不过一年,自己的根基都还尚浅,还没那个能力指使得动大内总管太监。 而且这个宫里,除了他这个皇帝,也没人能私下吩咐王得全做任何事情。 珍嫔这个傻姑娘,还担心他会难过伤心,怕他自尊心受挫,竟让王得全不要告诉他。 那她被淑妃迫害,就打算独自面对,吞下这苦果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为他着想过,哪怕是曾经的淑妃,也只是一股脑把自己认为好的都给他,从未问过他想要什么?会不会伤自尊? 珍嫔是真的有把他好好放在心上,唯恐他伤心难过,他又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淑妃而让她受委屈呢? 必须得给淑妃一个教训,也让太后明白,她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无处隐藏了 想让他赦免吴家人,做梦去吧! “娘娘娘娘……” 合熙宫里,不露痕迹的在皇帝面前给淑妃穿了小鞋的姜昕玥正选着司衣司新进的花色料子,江川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娘娘,奴才……” 一屋子的女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他瞅了正在量尺码的姜昕玥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外人在场了。 方如梦将新鲜出炉的珍嫔尺寸记下,很有眼色的躬身道:“珍嫔娘娘画的图纸下官已经收好了,待做好了,下官再给娘娘送过来。” 姜昕玥也看了她身后的两个女史一眼,有意抬高她的身份道:“方女史做事,本宫向来是极放心的,那就多谢方女史费心了。” “当不得娘娘一声谢,都是下官该做的。” 二人眼神相交,都确认彼此心意不改,依旧是互相扶持的好友之后,方如梦和另外两位女史被霜降送出了合熙宫。 待霜降刚转身,那两个女史的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 “哼!有的马屁精就是会钻营,也不知走了什么后门?在司衣司哄得张司衣和洪掌衣高兴,出来还能让珍嫔娘娘另眼相待,恐怕再过不久,咱们司衣司的掌事人就该换姓方了。” “可不是吗?就连合熙宫里的宫人她也要巴结,可见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心里就指望着在珍嫔娘娘宫里遇到皇上,能一步登天呢!” 方如梦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是啊!我要是做了司衣司的掌事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你们两个嘴碎的。我若是做了皇上的嫔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俩要过来做宫女,日夜折磨。” 这宫里的人说话都是九曲十八弯,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绝不会这么明说。 方如梦直白到几乎赤裸的恶意,让两个女史惊讶又恐惧,怕她真的有一日会坐上高位,像她说的那样对付她们。 “你……你简直……你……” “是,我不可理喻,我睚眦必报,以后你们俩再说我的坏话,可要避着我点,就像你们说的,我可是走后门进来的。” 走后门说明她有后台,有后台她们还敢这么当面说人是非,真是愚不可及。 两个女史这才瑟缩着,垂着头不敢再与方如梦对视。 苏婕妤已经在宫中查无此人,时日久了,尚宫局的人只知道她有点人脉,却不知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娘娘……” 霜降再返回大殿时,听见姜昕玥略微吃惊的声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川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娘娘,奴才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那药渣子奴才挖出来带去太医院给严太医看过了,的确是……” 姜昕玥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紧迫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刺耳,霜降没由来的跟着一起紧张。 “长信宫的宫人有那夏禾管着,可不是从前腊月掌权时那般松散。怎么没让旁人看见,就让你看见了?” 从刚开始的心口狂跳,跑回来禀报主子,江川一颗火热的心也被一盆凉水浇透,沉淀了一下有些焦躁的情绪后,才缓缓开口:“那娘娘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做?” 那也太可惜了,万一是真的呢? 丽贵妃对珍嫔娘娘可谓是除了皇后之外,最恨的后宫妃子之一。 若是让她……那还有她家娘娘的好日子过吗? “不!” 姜昕玥摇了摇头,食指停止动作,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光,起身道:“喜鹊,霜降,去房里拿本宫新做的纸鸢出来,淑妃娘娘受伤,原是因为本宫,本宫要亲自去景仁宫向淑妃娘娘道歉。” 顺便问问她,春光无限好,她要不要去御花园看她放纸鸢? 孕妇也不能长期躺在自己宫里不动,适当的运动一下,对身体没坏处的。 正值五月,天气不冷不热,姜昕玥一袭豆绿色的旗装,整个人如同新春刚发的嫩芽,清新而鲜嫩,既有少女的娇憨之感,也有三分风情韵味,很是美丽动人。 淑妃在景仁宫看到她的时候,额角的青筋“凸凸凸”地直跳。 昨夜皇帝独自宿在承乾宫,淑妃派人去请却被拒绝,一夜无好眠,她眼底已经有了乌青,连扑了粉都没能完全遮住那印子。 姜昕玥装作看不出她的疲惫,满脸笑盈盈地行礼:“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 当初是淑妃自己让人没事来景仁宫聊天的,她只能强打起精神:“珍嫔妹妹免礼,今儿吹得是什么风?珍嫔妹妹也舍得来本宫这景仁宫了?” 姜昕玥有些歉意的看着她脖子上包着的一圈纱布:“之前嫔妾身子虚弱,不敢来景仁宫,怕过了病气给淑妃姐姐,嫔妾害娘娘受伤,合该来赔个不是的。” 第86章 试探 淑妃的手摸上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脖子,自己那一下并未使太大的力气,只是刺破了血肉,看着吓人而已。 年少时她曾经很多次见过兄长虐杀动物,她知道簪子刺在哪里会血流不止,却不足以毙命。 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怀了孩子,差一点叫她的孩儿跟着一起受罪。 思及此处,淑妃对姜昕玥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这怎么能怪你?”淑妃摇了摇头,面上一团和气:“是本宫自己着了旁人的道,你我都是受害者罢了。” 姜昕玥顺势起身:“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了。” 她从喜鹊手里接过纸鸢晃了晃:“今日外头的天气甚好,嫔妾昨日新画了纸鸢,淑妃姐姐要不要跟嫔妾一道去?嫔妾听太医说,孕妇要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生下来的孩子性格会更活泼开朗呢!” 更活泼开朗,那不就是说她怀的是皇子吗? 这个珍嫔,一张嘴倒是很讨喜。 淑妃温和一笑:“那本宫的孩儿就多谢珍嫔妹妹了,希望他将来真如珍嫔所说,活泼开朗,健康好动。” 就差把希望自己生的是个皇子摆在台面上来说了。 对此,姜昕玥不置可否,只是跟着笑了笑,而后等着淑妃安排好出行的宫人,二人一起去了御花园。 试探丽贵妃这种事,还是用淑妃比较顺手。 风吹云动,胖乎乎的蝴蝶纸鸢高高飞上天空,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景色宜人,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总要放慢几分脚步,欣赏这美丽和谐的画面。 淑妃身边的宫女喜珠瞪了跑跳着的姜昕玥一眼:“娘娘,您是淑妃,她不过一个嫔而已,您何必给她好脸?昨儿个您还和荣嫔娘娘说那些违心之言,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得了?您心里……分明也是有皇上的。” 嘴边的笑容苦涩几分,淑妃无奈道:“本宫若是不那么说,你觉得荣嫔会放过本宫吗?她是本宫的亲妹妹,她知道本宫太多不能为人道的事,本宫只能以家族之名来约束她。至于皇上,他心中爱本宫,本宫对他亦有情深,本宫相信皇上会明白本宫的心意的。” 她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她说的那些话,已经将皇帝心中对她仅剩的那几分喜欢消耗殆尽了。 “哎?” “哎呀!纸鸢的线断了,纸鸢飞走了!” 姜昕玥追了几步,脚步又顿了下来,小跑几步向淑妃:“淑妃姐姐,嫔妾的胖蝴蝶好像往长信宫那边飞走了。嫔妾……嫔妾与丽贵妃娘娘素有旧怨,听闻淑妃姐姐与丽贵妃娘娘关系不错,淑妃姐姐能不能与嫔妾同去?” 淑妃眼睛里的诧异一闪而过,她与丽贵妃的关系并没有在明面上,珍嫔是如何知道的? 她还知道些什么? “淑妃姐姐?” 姜昕玥眼中泪水在打转:“你……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可怕,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嫔妾……嫔妾也可以自己去。”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好几个离得近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 淑妃猛得回神,恢复那和善得笑脸:“珍嫔妹妹误会了,本宫方才只是在想别的事,没有不愿意跟你一起去的意思。” “那太好了。” 变脸跟翻书似的珍嫔立马喜笑颜开,吩咐喜珠道:“扶好你家娘娘,可别让她摔倒了。” 喜珠自不必她来交代,早就已经扶住了淑妃,走在姜昕玥前面,往长信宫而去。 将淑妃的心情搅和得七上八下的姜昕玥心情很好的跟在她们身后,一点也没觉得被喜珠冒犯,而喜鹊早就已经先到了长信宫门外。 门口的太监拦住她的去路,她姿态恭敬,面上带笑道:“我是合熙宫珍嫔娘娘的宫女,烦请进去通报一声,我家娘娘方才和淑妃娘娘在御花园放纸鸢,但是放纸鸢的线断了,纸鸢飞进了长信宫,能否让宫人将纸鸢送出来?或者我进去拿也可以。” “嘶啦!” 夏禾一把将那只胖乎乎的蝴蝶撕烂,扔在长信宫的水池里。 纸鸢遇水,立马晕开,糊成一团浆糊。 丽贵妃脸色有些苍白,显出一股柔弱的病态美来。 她恨恨咬牙:“淑妃……她还敢来?本宫就是听了她的对付珍嫔,才会被皇上厌弃。她倒藏得深,竟是皇上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明明是她容不得珍嫔,最后却是本宫替她担了罪名。” 夏禾拍了拍手,扶着丽贵妃:“娘娘,现在可不是跟她们置气的时候,您护着自己才是要紧。” 丽贵妃咬了咬牙:“本宫为了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故意与皇上大吵大闹,惹得皇上将本宫禁足,如今太医也说本宫的孩儿已经坐稳了胎,本宫岂能容她们好过?” 她挥了挥手,不许夏禾再劝,缓步走向宫门。 喜鹊瞥见一抹新色,赶紧回头:“我家娘娘来了。” 她转身就跑,太监们都没反应过来,喜鹊已经站在了姜昕玥的身后。 因着淑妃位份比姜昕玥高,她走路要比淑妃退后两步,所以打头的是淑妃一群人,看着就像是丽贵妃在与淑妃二人对峙着。 “淑妃娘娘来找纸鸢?” 夏禾从身后扔出一团湿漉漉的纸团,污渍砸在淑妃脚边,将她月白色的裙摆都染上了一团赃污。 “不好意思啊淑妃娘娘,这纸鸢掉进了我们长信宫的水池里,都泡烂了你们才来,瞧着是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目光攻击性很强,好像在隐喻淑妃的现状。 喜珠皱了皱眉,正欲发作,淑妃抓住她的手,看向姜昕玥:“这纸鸢是珍嫔妹妹的,珍嫔妹妹你看……这……” 什么池水能把上过保护膜的纸鸢泡成软烂一团? 是池水又不是硫酸。 那个样子,分明是被人故意撕碎再扔进池水里的。 姜昕玥叹了一口气:“那也没办法了,淑妃娘娘别生气,嫔妾下回做一个更漂亮的送给您。” 她也没说这个蝴蝶纸鸢是要送自己的啊! 淑妃有苦难言,只能对丽贵妃伏了伏身:“既如此,那臣妾与珍嫔就先告退了。” 丽贵妃一招手,太监和宫女就将淑妃和姜昕玥围了起来:“叨扰了本宫休息,就想这么轻易的离开?” 第87章 猜想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和珍嫔之间的旧账可以稍后再算,但淑妃利用她打击珍嫔一事,她可不想就此放过。 淑妃护着肚子,喜珠则将淑妃挡在身后,而早有准备的姜昕玥已经拉着喜鹊,推开其中一个毫无防备的太监,跑向了一边。 她也没走,而是一脸担心的站在一旁:“丽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心里却在叫嚣着:打起来打起来,快点打起来。 丽贵妃眼神犀利的看向她:“满宫的蠢货,只你是最蠢的那个,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以为淑妃是个好的?本宫告诉你,当初算计你入冷宫的就是她。” 要不是淑妃跑来她面前,说什么皇上爱重她,见不得她受伤,让她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别用自己的健康去和不值得的人针尖对麦芒,她也不会伤害自己陷害珍嫔。 当时她对珍嫔各种看不惯,正是上头的时候,稍微被提点一下就冲动行事了。 事后她自己琢磨出味儿来,就很怀疑淑妃的用心了。 这宫里除了珍嫔,哪有什么十足的蠢货? 淑妃更是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从前怎么没发现呢? 被认为“十足蠢货”的姜昕玥立刻摆出愤怒姿态来:“丽贵妃娘娘,嫔妾与您虽然曾经有过节,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皇后娘娘也调查清楚不是嫔妾害的您,您为什么还要骂嫔妾愚蠢?” 她被气得狠了,眼睛都红了去,呼吸也很急促,被身边的宫女安抚着:“娘娘别气别气,奴婢觉得你最聪明了。” 怎么就光听上半句,重点的下半句就不听? 姜昕玥愚蠢的形象,已经在丽贵妃心里深深的扎根了。 而姜昕玥本人并不介意别人提起她,都说她是没脑子的花瓶。 甚至她希望自己在别人心里就是这样的。 扮猪吃老虎,是后宫生存长久之道。 丽贵妃懒得跟“蠢货”对线,眼神示意夏禾过去,喜珠尖叫着:“你们干什么?贵妃娘娘,您别乱来,这可是在皇宫,嫔妃不得动用私刑。” 太监们逐渐围拢,姜昕玥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听见丽贵妃痛呼一声,紧接着宫人们散去,露出里头的画面来。 淑妃骑坐在丽贵妃的肚子上,眼神里满是惊恐,但倒在地上惨叫的人却是丽贵妃。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姜昕玥惶恐的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向来人:“皇上,她们……她们……” 她一副受惊过度,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场面的样子。 宣武帝快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护在臂弯中。 儿皇帝的銮驾里,姜昕玥看到了跟在最后,许久不曾见过的腊月。 看来丽贵妃早有准备,让她去找了宣武帝来。 她就说嘛…… 丽贵妃有孕,并且在喝安胎药的事,应当是整个长信宫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就好死不死的被江川撞见他们倒药渣? 如果她是丽贵妃,一定会把药渣埋在长信宫里,绝不会倒出来,还让别人看到了。 如果她真的这般不谨慎,就不会故意和皇上闹翻,避入长信宫中养胎了。 “啊——” 夏禾尖叫了一声:“娘娘……娘娘您……您流血了!” 宣武帝将臂弯里的姜昕玥推至身后,柔声道:“别看,你先回合熙宫去,朕晚些时候再让王得全去传你。” 丽贵妃的模样,看着像是小产了,珍嫔年岁还小,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宣武帝怕吓到她,到时候对怀孕生子产生阴影就麻烦了。 姜昕玥吸了吸鼻子,表面点头,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拐了个弯就猫着身子躲在了宫墙后好奇的张望。 王得全看着那处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和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简直哭笑不得。 他摇了摇头,挡住了丽贵妃和淑妃的视线,得到了皇帝一个赞赏的眼神。 “我……本宫……本宫怀孕了?” 丽贵妃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疼痛让她说话都变得艰难:“本宫得……孩子……皇上!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淑妃的双手上都沾到了血液,被宫人们推到一旁,喜珠立马护住她,用自己的衣服帮她把手上的血擦干净:“娘娘别怕别怕……小贵子已经去坤宁宫请太后娘娘了。” 淑妃定了定心神,冷眼看着宣武帝将丽贵妃抱进长信宫,大喊着:“传太医!快些传太医来。” 丽贵妃无子,是他刻意为之。 一旦丽贵妃有子,以宋家在朝堂上的地位,马上就会有一半的大臣上书,让他封那孩子为太子。 可他正值壮年,决不允许自己的皇位被人惦记。 贵妃可以有宠,但绝不能有子。 他眼神看向一脸忐忑不安的淑妃,真不知是该感谢她为自己解决了麻烦,还是痛恨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是剥夺了丽贵妃做母亲的权利,所以这么多年他对丽贵妃偏宠,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他从未想过让丽贵妃怀孕,再令她小产,让她经历这样无法承受的伤痛。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刚才如果不是她跑得快,站得远远的,恐怕这会儿也脱不开身。 把时间倒回到江川今早碰上长信宫的宫人倒药渣时来捋一捋。 丽贵妃一开始想陷害的人是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把同样怀有身孕的淑妃带了过去。 当时丽贵妃改变了主意,要先报复利用她的淑妃,顺带着把姜昕玥也一起攀咬进去,弄死一个算一个,弄死两个,丽贵妃就赚大了。 用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做牺牲来打击她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姜昕玥自认为她还不够资格与丽贵妃的孩子相比,虽然那孩子并未出生,但已经拥有了他母妃所有的爱。 除非…… 姜昕玥猛然睁大了眼睛,对江川和喜鹊道:“你们去太医院传信给严太医,问问丽贵妃的平安脉都是哪位太医负责的。想想办法,帮本宫拿到丽贵妃的脉案记录。” 她有个大胆的猜想! 第88章 没有硝烟的战争 或许……可能……比如说…… 丽贵妃的这个孩子,本来就生不下来!! 所以今日若不是她带了淑妃这个替罪羊一起去,丽贵妃其实是想用这个本来就活不下来的孩子陷害她。 这位主儿求子心切,满宫皆知,谁会相信,她会用自己的孩子害人呢? 姜昕玥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家权势滔天,姜家区区五品小官,若是被他们寻着谋害皇嗣的名头,就是一百个姜昕玥都不够抵命的。 虽说皇帝如今有心护她,但丽贵妃的外祖父裴中书,祖父宋首辅,父亲宋丞相,以及朝中许多出自裴宋两家门下的朝臣,一旦他们联名上书,要求皇帝严惩谋害皇嗣的凶手,就算皇帝再爱她,也要计较一下后果。 丽贵妃这是准备一举除了她啊! 不过还好,她跑得快。 只要她跑得快,任何阴谋诡计都追不上她。 “好险!” 江川摇了摇头,看着姜昕玥的眼神里满是信服:“还是娘娘神机妙算,知道这是个针对咱们合熙宫的局,若真听了奴才的,对丽贵妃出手,只怕咱们都要没命了。”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姜昕玥那张美人脸显出几分异常妖娆来:“就算要出手,也不能脏了咱们自己的手,淑妃不是很会借刀杀人吗?咱们还得向她多学习。” 可江川并不觉得淑妃厉害,反而是自家娘娘这种,当面能与敌人笑嘻嘻,转身就能狠狠捅对方一刀的狠人更厉害。 当初从内务府分出来的几个太监,只有他选了合熙宫的珍主子,其他几个都选了家世背景更强大的为主。 再看现在呢? 妃嫔后宫,能与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说得上几句话,能与他老人家谈笑风生的,也只有他们合熙宫的宫人了。 在宫里头安静的用过午膳,王得全才来宣姜昕玥过去:“丽贵妃娘娘小产了,太医说她伤了根本,以后怕是不会再有孩子了,珍嫔娘娘您是唯一当时在现场的证人,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等着您呢!” 淑妃和丽贵妃是当事人双方,他们的宫人说的话,都帮着自家主子,不足以采信,唯有珍嫔可以作证。 姜昕玥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慌不忙的起身,带着喜鹊和霜降跟在王得全身边:“贵妃娘娘还好吗?” 王得全叹了口气:“我的珍嫔娘娘啊!你快别担心旁人了,淑妃娘娘身边的喜珠说是您非拉着淑妃去放纸鸢的,太后娘娘发了大脾气,说您居心不良,故意陷害淑妃娘娘,要把您交出去平裴宋两家的怒火呢!” 这不,皇上让他来通知珍嫔娘娘,提前告诉她一声,一会儿要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免得去了之后被太后娘娘打个措手不及。 “啊?” 姜昕玥一脸的懵懂无知:“我……本宫是因为昨夜……昨夜和王公公你一起听了淑妃娘娘和荣嫔姐姐的谈话……想着……想着约她出来见见,若是有什么误会,可以及时解开。不想皇上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本宫哪里知道纸鸢会飞进长信宫?丽贵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本宫又去哪里知道?还能设计得这么周密?” 不! 放纸鸢时的风向是姜昕玥测好了的,从御花园里放,刮过来的那股西风,能把纸鸢吹进长信宫去。 丽贵妃有孕她也知道,就是有心来试探一下的。 可她没有设计丽贵妃小产啊! 不是她做的,太后可别想空口无凭的冤枉她。 “珍嫔娘娘别急。” 王得全安抚她道:“只要皇上相信您,谁也动不了您。” 这珍嫔俨然已经是后宫第一人,他卖个好给她,将来若他犯了皇上的忌讳,相信珍嫔也能还了自己的人情。 听了他的话,姜昕玥眼中的泪意才憋了回去,只是红彤彤的,看着可怜极了。 长信宫的大殿静悄悄地,但是气氛十分的凝重严肃,伺候的宫人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纵是姜昕玥来跪在了大殿中,也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看的。 想必在她来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臣妾……” “行了,废话就不要说了。” 吴太后打断她的行礼:“珍嫔,你来说说,今日是不是你拉着淑妃去御花园放纸鸢的?” 姜昕玥抬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露出三分不解,看向吴太后:“太后娘娘的话,臣妾有些听不懂,臣妾是邀请了淑妃姐姐一起去放纸鸢,淑妃姐姐若是不愿意,臣妾也不可能强求,又何来的嫔妾拉着她呢?” “你少在那里狡辩。” 吴太后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姜昕玥一跳,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 “若不是你强行拉着淑妃去,她脖子上还受着伤,怎么可能会同你去?你说,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丽贵妃有孕,故意设计她们,想一石二鸟?除了她们二人的孩子?” “臣妾没有!” 姜昕玥皱着眉,愤怒的小火苗在眼中燃烧起来:“太后娘娘,臣妾敬您一声太后,还请您不要歪曲事实,血口喷人。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起冲突的时候,臣妾离了有五丈远的距离,试问臣妾是什么妖魔鬼怪,能隔空让淑妃娘娘坐在贵妃娘娘身上吗?还是说,淑妃娘娘亲口告诉您,是臣妾强逼着她去放纸鸢的?她堂堂一个淑妃,还会被臣妾这小小的珍嫔逼迫,这话说出来,太后娘娘您自己信吗?” 别说太后自己不信,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信。 丽贵妃的母亲裴氏也在,她脸色很是难看地瞪着吴太后:“太后娘娘,淑妃是您的亲侄女,您要护着她的心情,臣妇也很理解。但您要找人来背黑锅,是不是也要提前对好口供?贵妃娘娘今后都不能做母亲了,按着道理,淑妃生的这个孩子,抚养权是不是该归贵妃娘娘所有?” 朱皇后都能抱养皇子,她的女儿又不差什么,自己不能生,那就也抱养一个好了。 打嘴仗的变成了裴氏和太后娘娘,皇帝反而置身事外了。 他搂着姜昕玥的细腰,将她带到自己身后藏起来,静静地听着两只老狐狸斗法。 第89章 以退为进 怕她被吓着,还将手背于身后,握住姜昕玥的手揉了揉,回头朝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别怕,朕信你。” 信你个大猪蹄子信,当时淑妃骑在丽贵妃身上,是他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怪到她头上来? 面上是一片感动,姜昕玥吸了吸鼻子,嘴巴瘪着,想哭却忍着不哭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看得宣武帝对她越发怜爱。 另外一位跪在殿中的淑妃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是害丽贵妃小产的元凶,殿后的软塌上,丽贵妃强撑起身子:“本宫不要她的孩子,她害死了本宫的孩子,本宫就要她偿命。” 裴氏不再与吴太后纠缠,走进内殿劝道:“娘娘,不要任性,你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让家里怎么放心?是淑妃害你没了孩子,就该赔你一个的。” “本宫说了,本宫不要!” 丽贵妃一掌挥出,夏禾手里的药碗被挥得飞了出去,摔碎在屏风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室皆静,只有丽贵妃凄厉的吼叫声:“本宫看到她,看到的孩子就会想起本宫肚子里流掉的孩子,留着她的孩子折磨自己做什么?怎么?她谋害贵妃,毒杀皇嗣,这样的罪名还不能砍她的脑袋吗?皇上和太后娘娘是铁了心要护她,本宫也不介意让祖父和外祖父替本宫讨回公道。” 上升到朝堂,就不是要淑妃抵命这么简单了,臣子们会怀疑皇帝的处事能力,会动摇辅佐明君的决心。 “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不要为难皇上。” 淑妃终于找到机会出声:“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臣妾……臣妾愿意将孩子给贵妃娘娘,臣妾……臣妾自请去寒山寺为贵妃娘娘祈福。” 姑苏寒山寺,是民间香火极为旺盛的寺庙。 姜昕玥眼睛抬了抬,淑妃还真是聪明,顷刻间就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大燕朝历代皇帝,每十年都要下一次江南,而宣武帝勤于政务,至今未下江南欣赏水乡风光。 淑妃就是吃准了,最晚三年内,皇帝一定会下一次江南,所以才主动说要去寒山寺。 朱皇后像个工具人似的,既不帮着淑妃,也不帮着丽贵妃,到了这时才说了一句:“姑苏寒山寺,那可是大燕景色最宜人的寺庙了,淑妃倒是为自己寻了个好去处。” 屏风后又传出丽贵妃尖利的声音:“让他去伽罗的大昭寺,等她生下孩子,把孩子留下,让她一个人去大昭寺,为本宫枉死的孩儿祈福。” 吴太后眉间沟壑幽深,一双凤眼锐利无比:“伽罗远在万里之外,且民风彪悍,丽贵妃此举,是想要了淑妃的命吗?” “一命偿一命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丽贵妃冷笑一声道:“本宫肯收养她的孩子,她就该偷着乐了,难道太后娘娘觉得,淑妃的命是命,本宫的孩子就那么不值钱吗?这也不行,那也不愿,那就还是让淑妃赔本宫一条命好了。” 姜昕玥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丽贵妃这招以退为进,最终目的其实还是要逼着太后和淑妃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她和裴氏,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太后逼得都没有退路了。 这就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带给她们的底气。 也怪不得吴太后一直想复兴吴家,淑妃一直想让皇帝把吴家人从流放之地放回京城来。 淑妃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臣妾愿意去大昭寺,还请丽贵妃娘娘……丽贵妃娘娘善待臣妾的孩子。” 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惜在场的人,只有吴太后心疼她,皇帝偏过头,在与姜昕玥说话。 半晌,吴太后脸色发黑阴沉,狠狠瞪了姜昕玥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然淑妃愿意退一步,那便按丽贵妃说的做吧!但说到底,要不是珍嫔去找淑妃放纸鸢,也不会发生这档子事,珍嫔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就让她禁足一月,撤了绿头牌吧!” 她这么说,就是已经定下了姜昕玥的惩罚,容不得皇帝和皇后再反驳。 浓重的中药味从屏风后散发出来,姜昕玥胃里一阵翻腾,几欲呕吐。 宣武帝也知道,此时若再护着她,恐惹吴太后对珍嫔的厌恶越发强烈,他不能时时陪着珍嫔,在前朝时总不能来得及时,怕吴太后再荼毒珍嫔,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姜昕玥拉了拉皇帝的手,对他笑了笑,从他身后走出来,盈盈下拜:“臣妾领罚。” 比起淑妃,她这已经不算惩罚了,修身养性一个月而已,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不用看金昭仪和叶贵人两个大傻缺,她还乐得清净呢! 宣武帝将人送回合熙宫,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告别:“爱妃,大内侍卫的武比已经出了结果,王得全说有两个胸口受伤的侍卫,原本朕是要带你过去认人的,既然太后要你禁足,那明日朕带他们来合熙宫,你在殿前认一认。” “两个?”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朗,毫无心机:“是谁呀?臣妾听他们说,大内侍卫大多数都是有背景的,万一臣妾指的那人有大背景,会不会让皇上为难啊?” 宣武帝冷哼一声:“凭他是什么背景,敢动朕的女人,朕就压得他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股子恨意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动皇帝的女人? 应该是有另外一层含义。 姜昕玥眼神微闪,不确定是不是先前自己在王得全面前挑拨淑妃与皇帝关系的话起了效果。 但可以肯定的是,明日两个胸口受伤的侍卫,身份都不会是等闲之辈,应该是高位嫔妃的家人兄弟。 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其实都没看清楚,最后的主动权不在她们手里,而是在姜昕玥手里。 她才是那个完美的“受害人”,她指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想来今晚,她的合熙宫会非常热闹了。 第90章 大言不惭 淑妃的肚子才不过三个月,离她去大昭寺还有七个月之久,谁知道这中间又会发生什么? 许是怕夜长梦多,丽贵妃将住在长信宫的荣嫔迁出宫,让她入住景仁宫,又把在景仁宫住得好好的淑妃挪去了她的长信宫,美其名曰:照顾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这孩子出生之后,是要叫她母妃的。 如此,还杜绝了宣武帝再召幸淑妃,安慰她的可能。 景仁宫—— 荣嫔素手拂过殿内简单,但处处透露着大气的装饰摆设,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来。 宫女连翘跪在大殿下方:“恭喜娘娘脱离丽贵妃的掌控,这么多年了,娘娘也算苦尽甘来了。” “哪有什么苦尽甘来?这原本就是本宫该得的,如今本宫也不过是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亲姐妹有什么用? 刚入宫时,丽贵妃把她安排在长信宫折磨她,她求过淑妃几百回了,让她和太后说,把她也迁来景仁宫。 淑妃是怎么说的? 她说:“瑶瑶,皇上因为父亲和哥哥,对姑母已经心生隔阂,裴家与宋家在朝堂的势力,是连皇上都要避其锋芒的程度,咱们是靠着从前与皇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青梅竹马的关系才被送进宫来,有一处安身就是极好了。你现在让姑母为了咱们得罪裴宋两家,不是让皇上和姑母越发离心了吗?” 当时不觉她说的“咱们”有何不妥,她那时也觉得,她们姐妹应该是同气连枝,互相帮助的。 后来才知晓,哪里就是“咱们”了,吃苦受罪的,永远都只有她一个,皇上舍不得淑妃吃半点苦。 同是姐妹,淑妃贵为妃位,而她只是一个嫔。淑妃可以一个人住在景仁宫主殿,她却要挤在丽贵妃的长信宫里,被她折辱欺负。 淑妃可以有宠,而她想要宠爱,还要费尽心机从丽贵妃手底下争取一二。 明明……只要她一句话,就可以让皇上把她安排去景仁宫,淑妃却不愿。 需要利用她时,不见淑妃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心软。 口口声声让她遇事不要为难太后,可每回淑妃有难,哪一次太后没有站出来,强硬的护下她? 太后……太后永远都是听淑妃的话,心中永远只有淑妃,那她何必再去指望她们二人呢? 珍嫔,真的太让她惊喜了! 深夜—— 皇帝掌灯长信宫,不过不是去看淑妃,而是去了主殿看望丽贵妃。 合熙宫里的灯火晃了晃,朱皇后抱着五皇子进去的时候,姜昕玥正在用针线缝着一双虎头鞋。 样子绣得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针脚很密,图案胖乎乎的,胜在有趣可爱,显然也是用了心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绣这些,仔细坏了眼睛。” “皇后娘娘?” 姜昕玥赶紧放下绣了一半的小鞋子,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朱皇后腾出一只手扶着她:“你与本宫之间就不必多礼了。” 是有求于她才不用多礼吧! 不然朱皇后可是个最看重虚礼的人。 姜昕玥笑了笑,吩咐喜鹊和霜降上茶,自己则伸手逗弄着还未睡着的五皇子:“先前见这么个小人儿皱巴巴的,不太好看。这才多少功夫,就长得这般可爱了,可见皇后娘娘待五皇子是再好不过的。” 朱皇后最爱听人夸她对这个养子好,笑盈盈地将五皇子递给她:“一天里,大半时候都在睡觉,太医说这么小的孩子,合该多睡才能长得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本宫都不敢叫他起来喝奶。” 姜昕玥没有养过孩子,不知该怎么接茬的样子,实际上她是故意不回的,想让朱皇后少说点寒暄的废话,直奔主题的好。 一会儿她这里还要再来一拨人呢! 朱皇后大抵也是知道姜昕玥年纪小,不爱听这些育儿经,便让奶嬷嬷将五皇子抱了下去,挥退众人后才道:“你可知道你落水那日,在水底下拖住你脚的侍卫已经找到了?” 姜昕玥点点头:“听皇上说了一嘴,但不是说有两个吗?皇上让臣妾明日指认呢!” “嗯……” 朱皇后沉凝片刻,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实不相瞒,里面有一个,是本宫的弟弟,他前段时间回祖籍去了,正巧碰上皇上要举行武比,他没能赶回来。收到传召就立马往回赶了,但半道上被人拦截,还用金簪刺伤了他的左胸,本宫怀疑是有人浑水摸鱼,企图将害你性命的罪行安在本宫头上。珍嫔,你可愿信本宫绝无害你之心?” 是暂时没有吧! 当初她在冷宫,不就是皇后娘娘将蒋媛下在糕点里的泻药换成了砒霜吗? 事后还制造了一场大火,烧死了洗荷殿两个宫女。 如果她没猜错,那两个宫女就是替朱皇后换掉泻药的人。 是想着已经死无对证,才敢这么大言不惭吗? 姜昕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从臣妾入宫以来,娘娘您对臣妾的照顾,臣妾都记在心里的,您怎么可能害臣妾呢!还让您为了一点特意来解释一趟,真是臣妾的罪过了。” 朱皇后心里的大石落下去一半:“还有一人你可知是谁?” 今晚的朱皇后说话不爽利,姜昕玥摇摇头:“皇上没说,臣妾也不知道。” “是金昭仪的哥哥。” 金昭仪? 这里头又有她什么事儿? 姜昕玥原以为,另外一个受伤的,要么是德妃的弟弟,要么是丽贵妃族中的堂兄弟呢! 难道只有丽贵妃算计了朱皇后这边的人,朱皇后就没有反击吗? 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朱皇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金昭仪的父亲,曾是淑妃父亲的下属,后举报吴家有功,顶了吴家的职,可金昭仪的哥哥,好像与淑妃说过亲。” 不过这都是淑妃入宫之前,好事之人私底下传的,没人说得清到底是真是假。 朱皇后也不用去求证真假,不清不楚的才正好,这样皇上和珍嫔就都会信了。 金昭仪是丽贵妃的人,把丽贵妃也拉下水就最好了。 相信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的。 第91章 背主 姜昕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金昭仪的哥哥,估计也是被皇后或者皇后这边的哪方势力所设计陷害的。 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湖是她自己跳的,顺有人拽她的脚,想要她性命的话也是编的谎话,故意说出来让皇帝心疼她的。 也是为了搅乱后宫的浑水,让那些算计她,或者准备算计她的人都掂量掂量,害她一次,她就能晋升一次,并且让皇帝为了她兴师动众的找凶手。 她这个人,受一次伤就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淑妃躲在太后背后算计她,让太后的人打她巴掌,警告她,她就让她连皇宫都待不下去,生的孩子还得叫别人娘。 其实她也可以设计除了淑妃的孩子,但她这人毕竟是受过现代社会法制教育的,比这些大宅门里培养出来的贵女多了几分道德底线。 只要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对她的肚子下手,她也不会伤害她们的孩子。 可是,她所剩不多的善良也有锋芒,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她怀孕的时候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对方全家。 哪怕有稚儿,她也照杀不误。 “娘娘,今日御膳房炖了银耳莲子汤,高御厨特意给你留了一碗,一直煨在小炉子上,都出胶了,一定很好喝。” 高御厨就是当初跟着姜昕玥学做菜的御厨之一,还有一个李御厨,最近在和高御厨抢夺御膳房管事之位,两人已经走得没那么近了。 而且姜昕玥还知道,李御厨已经投靠了朱皇后,大概是觉得姜昕玥的看家本领都已经拿出来了,他自己可以自立门户攀高枝,用不着再拍姜昕玥的马屁。 高御厨还是知道感恩的人,当初如果不是她把烤肉和炸鸡教给他们,以他们俩的资历,恐怕到现在都还只是给老御厨们配菜打下手的跑腿小徒弟。 去岁冬天她本来是要祭出她的大杀器火锅的,但那时候她在冷宫里,炸鸡比火锅需要的食材简单许多,就改做炸鸡了。 当时高御厨和李御厨在新岁宴上还用这道菜得到了奖赏,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御膳房的老管事到了年纪出宫,想学了那道烤肉和炸鸡出宫去开个小酒楼,高御厨还知道这两道菜是从姜昕玥这里学走的,说要问过珍嫔娘娘同意再回复老御厨。 可李御厨为了抢先一步,便私底下偷偷的找老管事,要把食方给他。 老管事虽说收下了两道菜的食谱,却跟内务府举荐了高御厨接他的位置。 为此,李御厨和高御厨闹得有些难看。 姜昕玥接过霜降递来的银耳汤,闻了闻里面传来的红枣清甜味道,将碗放在一边:“高御厨有心了,你去御膳房替本宫传话,替本宫谢谢他,就说他的银耳莲子羹,本宫很喜欢,记得装点金豆子在荷包里给他。” 霜降点点头,去了里间。 姜昕玥的手搅弄着勺子,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小轩子,悄悄跟着霜降。” 得令的小轩子诧异地抬眉,但看到她那肃杀的眼神时,又将那股心惊肉跳的感觉强压了下去,只是态度更加恭敬的低下头去:“是,娘娘。” 到底是谁呢? 竟然在她的严防死守下,还是知道了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事,居然在她的吃食里加藏红花。 香甜的银耳红枣莲子羹下头,藏着一把鲜红色的藏红花。 若是不懂藏红花功效的,怕是还以为这是御膳房新出的口味。 古代女子大多只略读了一些书,对这种既可以养生,又可以伤身的药材不甚了解。 姜昕玥也是有幸生在后世文明社会,基本的常识要比后宫这些娘娘们先进了上千年,才能屡屡躲过暗算。 她之所以这么爽快的答应吴太后禁足,不让皇帝替自己争辩,就是学了丽贵妃的法子,闭宫保胎。 哪知这黑手,还是伸进合熙宫里来了。 霜降装了金豆子后,往御膳房而去,小轩子接触到姜昕玥无声的眼神,立马也跟着出了合熙宫。 月色下,几人奔走,走向何处,暗地里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互相都是不知的。 且看着谁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了。 霜降听着殿外的几声蝉鸣,神色一下落寞起来,她紧了紧袖子里的瓷瓶,在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假山时,将一个青色的瓶子丢了进去。 走的时候,脸上还有泪水。 小轩子猫着身子,悄悄走到假山内,将霜降扔掉的瓶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往日霜降给珍嫔娘娘冷宫送碳的情意还历历在目,小轩子实在不想霜降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来。 他们合熙宫的人,都是一条心的,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不该是这样的。 扔了瓶子之后的霜降躲起来哭了一会儿,擦干净眼泪后才去了御膳房,将姜昕玥的话传了出去,还当着许多御厨的面,把装了一把金豆子的荷包给了高御厨。 那荷包自然不是珍嫔的手艺,而是合熙宫宫女们绣的,就是专门拿来给底下人赏赐的。 之后她再返回合熙宫,途中并没有接触任何其他宫里的人。 “娘娘,奴婢……” 霜降的眼神落在桌子上那青色的小瓷瓶上,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话不说,额头一下没一下的磕在地上,才磕了十来个,额头上就流下血来。 姜昕玥拿起小瓷瓶扔在霜降的腿边,神色恹恹:“本宫不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初你放姜羽彤进洗荷殿,让她吊死在偏殿,是受了何人指使?如今又拿着藏红花来害本宫,要本宫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霜降顾不得流血的额头,哭得泣不成声也要为自己争取解释几句:“娘娘,奴婢……奴婢没有害娘娘,奴婢……奴婢的确是有人安插再娘娘身边的探子,时常与外头传递一些消息,但是娘娘,奴婢以性命起誓,除了刚开始的姜宝林在洗荷殿自绝与奴婢有关,其他的都不是奴婢做的。” 姜昕玥心里也隐隐难受,为这个残酷无情的皇宫,人心难辩而叹息。 第92章 撞柱 她不说话,霜降跌坐在地,不再解释其他,而是死心道:“奴婢六岁入宫,遇到娘娘之前,伺候过很多主子。奴婢不善言辞,讨不了主子们的欢心,因此在宫里经常被其他的宫女欺负,有时主子们心气不顺,打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唯独娘娘您……您教奴婢还手,您还帮奴婢打了丽贵妃身边最得意的宫女,为奴婢出气,不惜伤了自己。” 她哽咽着抽泣:“娘娘,从来没有人像娘娘对奴婢这般好过,请娘娘原谅奴婢,奴婢不能说奴婢背后的人是谁,但奴婢……奴婢真的没害过娘娘。正因为奴婢传出去的消息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所以奴婢背后的人对奴婢产生了怀疑,逼着奴婢给娘娘您下药,奴婢不知道瓶子里装的什么,也不敢找太医来看,但奴婢没有给您用药,请娘娘明鉴。” “主仆一场,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来世再报。” 霜降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只听“呯”地一声,外头传来江川地惊呼声:“娘娘!娘娘别出来,霜降她撞柱了。” 那么大的声音,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自杀的。 而且她没有当着姜昕玥的面见血,就是怕自己惨死的样子吓着她。 这时候了还考虑到了姜昕玥肚子里的孩子,她应该也很痛苦矛盾。 小绿瓶里的药是满的,她的确没有害姜昕玥,今日她将药瓶扔掉时哭得那样厉害,是不是被人威胁,觉得自己没按那人说的做,已经离死不远了。 姜昕玥的手抖得厉害,身子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喜鹊知道她其实还是舍不得霜降的,毕竟一年的相处下来,就算是条狗,也有深厚的感情了。 她快速跑出去,就见门口的柱子上还沾了好多的血,霜降满头满脸都是血,气若游丝地对着她笑:“别……别救我了,死了……她就不会再……再威胁我害珍嫔娘娘了,喜鹊……喜鹊……认识……能认识你和娘娘,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我……你要好好照顾娘娘啊……” 分明是黑沉沉的夜晚,霜降无神的双眼盯着四方院子上的天空,仿佛回到了刚伺候珍嫔娘娘的去年夏天。 她多美啊! 像从天而降的仙女,救了被几个宫女欺负的她,并且告诉她,以后跟着她,有她罩着,没人敢再让她一个人洗整个宫女房的衣服了。 虽然这场戏码也是针对珍嫔娘娘,就是为了把她安插进洗荷殿才特意安排的。 但…… 戏是假的,但遭遇却是真的,那个人会救她,是带了目的,为了让她为自己所用。 而珍嫔娘娘救她,什么都不图,只为了救她。 与合熙宫的宫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临死前如走马观花,一幕幕浮现。 都是……美好的回忆啊! 让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害珍嫔娘娘呢? 反正今晚她没听吩咐,明日也是打算孤身赴死的。 如此这般让珍嫔娘娘发现也好,免得明日她被“意外死亡”,娘娘还蒙在鼓里,为了她这种奸细伤心难过。 “把她抬进去,去传太医。” 姜昕玥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似乎在酝酿什么大风暴。 霜降的身不由己,霜降的痛苦矛盾,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失职。 其实从姜羽彤在洗荷殿上吊开始,她就一直防着霜降。 这种防备是不被人发现的,只是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她从不让霜降参与,要么吩咐喜鹊,要么吩咐小轩子和江川。 她说自己对她好,还教她还手打欺负自己的人,其实也是她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她就是想看看,霜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坦白,说出她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亦或者说,她之所以留下霜降,就是为了防止送走一个霜降,又来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宫女。 现在是她在暗,霜降在明,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能提前防范。 防来防去的,就是没想到霜降被她策反了,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意害她。 “合熙宫请太医了?” “主子,是不是霜降得手了?” “等天亮了去打听一下,看看合熙宫见血没有?霜降那个狗奴才,让她做点事,吞吞吐吐,拖拖拉拉的,极不情愿,我不相信她。”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铜镜里的美人脸模模糊糊的,怎么都看不真切。 后宫中因为珍嫔半夜请太医,私底下都闹翻天了,但表面大家还是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丽贵妃在坐小月子,淑妃在伺候丽贵妃小月子,张婉仪已经彻底失了宠,与冷宫弃妃无异了。 唯二还能蹦跶的,就是金昭仪和叶贵人了。 “听说珍嫔娘娘昨夜请了太医,不如咱们一起去合熙宫看看如何?” 开口打破诡异沉默的人是模仿珍嫔的叶贵人。 她今儿穿了一件珍嫔最爱穿的茜粉色绣海棠花旗装,头发梳成小把头,上面点缀着翠鸟羽毛制成的绒花和点翠头饰,脸上的妆容明媚乖巧,越发学得像了。 朱皇后是知道今日合熙宫有事的,她还等着好消息呢!当然不会让叶贵人这搅家精前去捣乱。 “珍嫔被太后娘娘禁足,就是为了让她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你们这么多人去,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又会连累到她,她都请太医了,身子定是不好,你们又何苦再去劳累她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叶贵人甩了甩帕子,掐着帕子扭腰告退,到了外头却追上金昭仪:“昭仪娘娘,皇后娘娘不去,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金昭仪眯了眯眼,嘴角也荡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来:“本宫也正有此意,那叶贵人就与本宫一道去关心关心珍嫔吧!” 皇帝下了早朝才听王得全说了昨晚合熙宫请了太医的事,立马往合熙宫赶去。 去之前还不忘把两个胸口有伤的侍卫一起带上。 金昭仪原还想看姜昕玥的笑话,一会到了合熙宫,就该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93章 哪个是凶手 合熙宫里的血腥气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宣武帝到时,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妥。 “爱妃!” 姜昕玥穿着一袭白色的寝服,看着病弱了几分,但美貌还是一如既往的惊人。 皇帝稳稳接住飞扑而来的美人,怜爱的摸着她的黑发:“王得全说你昨晚宣了太医,怎么回事?可有哪不舒服?” 姜昕玥笑颜如花,晃了宣武帝的眼,他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怎么了这是?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是朕不知道的吗?” 美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千万种光华缓缓流淌,端得是不胜娇羞。 宣武帝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乍现出巨大的惊喜,小心翼翼地将她推开,扶着她的腰肢询问道:“你……你有了?” 素白的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姜昕玥轻轻点头:“昨日在丽贵妃娘娘宫里,臣妾闻着药味儿总想吐,当时没在意,晚上喝银耳汤的时候吐出来才隐隐觉得是不是有了?宣了严太医来看,果真是有了。不过月份还小,才一个月不到呢!” 她拉着宣武帝的手贴着自己的肚子,明明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却一脸幸福的样子:“邺郎,我的肚子里居然住了一个小宝宝,这太神奇了,我要做母亲了,你快帮我听听,他是不是在动啊?” 她就像一个正常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有了孩儿时的惊喜、无措、感动、期待……无数种的情绪混合成一种叫做爱的东西,铺天盖地的朝宣武帝而去。 不像他的母后吴太后,也不像他的那些妃子,有了孩子以后,光想着怎么用孩子来争宠。 而这种正常,在深宫中显得那么温馨,让皇帝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看着心情好,对姜昕玥的僭越也觉得理所当然。 “傻姑娘……” 宣武帝抱着她坐下:“才一个月,他才多小?还不会动呢!你也仔细着些,不能再像从前那么冒失了,有了孩子,要有母妃的样子。” 姜昕玥的嘴撅得老高,不高兴道:“好呀!宝宝还在肚子里,皇上就把宝宝看得比臣妾还重要了,臣妾不管,就算有了宝宝,臣妾在皇上心里也要做第二。” “为什么要做第二,不是第一?” “因为……” 姜昕玥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眼睛里闪动着小星星:“因为臣妾希望,不管任何时候,皇上都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管任何人,都不值得皇上委屈自己。” 比如在淑妃这件事上,皇帝已经退让得太多了。 “这说法新鲜,朕还是第一次听见,爱妃心中时时以朕为第一。朕也希望,你凡事都要先考虑自己,再去关心旁人。” 姜昕玥心道:这还用你说,我自己当然是在第一位的。 他对宣武帝的“深爱”,除了自己这一张嘴胡乱花花,剩下的全靠皇帝自己脑补。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也挺恋爱脑的。 也可以说他是过度自信,觉得姜昕玥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该被他迷得死死的。 “后宫的娘娘各个都是妙人儿,一颗心也都系在皇上身上,皇上心里记挂着臣妾已经是臣妾三辈子求来的福气,臣妾如何能不处处为皇上着想?” 她温暖的手覆盖在宣武帝的手背上,柔情蜜意:“皇上,你能不能答应臣妾,以后每天抽一个时辰来看看臣妾?臣妾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如果孩子在母亲肚子里能感受到父母双方的爱,生下来的孩子会很有安全感,身体也更健康呢!” 宣武帝挑了挑眉,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姜昕玥看起来深信不疑的模样,他不忍拒绝:“好,王得全记得提醒朕。” 他勤于政务,时常连饭都忘记吃,翻绿头牌之事全靠敬事房太监每日准时提醒,若是每日要来合熙宫点卯,他怕自己答应了又忘记。 王得全赶紧弯下腰:“是,皇上。” 门口突然出现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但宣武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牵住姜昕玥的手往外走,低声在他耳边道:“昨天朕跟你说的人,已经带过来了,你跟朕去认认。” 皇帝眸子里的精光闪烁,姜昕玥低下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昨夜朱皇后来合熙宫的事,绝对瞒不过皇帝得眼线,但皇帝还是带着朱二郎和金昭仪的兄长来了。 一旦姜昕玥指证了金家大郎,皇帝就会认为她已经投靠了皇后一党,再不是他心里干干净净,没有靠山,只能依靠皇帝的,需要她怜惜的妃子了。 前殿有四五个侍卫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和一个差不多二十几岁的青年,见皇帝出来,纷纷下跪行礼。 宣武帝推着姜昕玥上前:“爱妃,你看看,这二人,谁才是在水底要你性命的人?” 少年朱二郎一双眸子里都是得意,轻蔑地看着金家大郎,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金家大郎则满眼愤恨地瞪着姜昕玥,脸色涨红,青筋毕露。 姜昕玥被吓着了似的,回头看着皇帝,皇帝一脸的鼓励,让她向前。 狗皇帝,这是挖了个坑给她跳呢! 帝王家果然疑心重,哪怕他已经陷入情网,对你表露心迹,心底仍是想试探你的人品和心性,就怕自己所爱非人。 姜昕玥看了半晌,宣武帝的心在沉默中越来越沉重。 珍嫔,果真投靠了皇后吗? “皇上,臣妾有结果了。” 思索间,姜昕玥转身往他身边跑,抱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弯了身子:“皇上,他们都不是那天在湖底的人。” 宣武帝眸子一亮:“是吗?可大内侍卫中,只这二人有爱妃所说的伤口啊!” 姜昕玥摇了摇头:“臣妾不知道他们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但绝不是臣妾所伤,臣妾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啊?况且身型也都不像,那人还要高壮一些。虽然戴着面罩,但看眼睛也不是俊美之人,和这二位是截然不同的。” 不止金家大郎松了一口气,皇帝看姜昕玥的眼神也更加柔和些许:“是吗?那便是朕弄错了。” 吴太后安排的杀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查出来的? 第94章 御膳房之争 珍嫔,并没有投靠皇后。 姜昕玥静静的看着他演戏,眼底隐藏着一抹冷笑。 呵! 跟她玩这一出是吧? 看谁更会演咯! “哥哥?” 站在合熙宫宫门口看完了全程的金昭仪出声,叶贵人紧跟其后,二人跨步进了前殿院子。 金昭仪冲进来,拉住金家大郎的袖子 :“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被绑着?” 明知故问而已。 姜昕玥笑了笑:“金昭仪别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皇上,你快放开他们吧!不然金昭仪以为是臣妾又和她过不去了。” 玩笑话说出来,紧绷的气氛瞬间变得松弛下来,皇帝命人将朱二郎和金家大郎都松绑,送回侍卫所去。 金昭仪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珍嫔了。 她是丽贵妃的人,从前……不……应该说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一直在给珍嫔找不痛快。 以前她和张婉仪一起,后来张婉仪被贬,失了圣宠,她又和叶贵人狼狈为奸,只为了搞垮珍嫔。 可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只要她指证自己的哥哥是凶手,那不止是她,就连她们整个金家都完蛋了。 珍嫔她……为什么不指认她哥哥呢? 真是因为她善良,所以不愿意冤枉无辜之人吗? 叶贵人可不管她们之间的恩怨,一双眼睛在看见皇帝的时候,已经冒出亮闪闪的光,直接飞奔过去,差点撞到姜昕玥,好在王得全拦在姜昕玥面前,轻轻推了叶贵人一把。 宣武帝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立马有侍卫将刀剑挡在叶贵人身前,不许她再靠近。 “皇上!” 叶贵人急得团团转,又没办法,只能推了一下身前的侍卫,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皇帝绕过叶贵人,拥住姜昕玥:“朱谦益,金无庸,这次你们受了无妄之灾,朕便封你们为朕的御前带刀侍卫,明日就进宫来任职。” “臣……谢主隆恩。” “皇上,嫔妾……” “王得全!” 宣武帝一听见叶贵人咋咋唬唬的声音脑袋就疼,赶紧道:“朕要陪珍嫔用午膳,闲杂人等请他们出去。” 说完,也不管叶贵人难看的脸色,揽着姜昕玥进了殿内。 传午膳也要一点时间,姜昕玥特意让喜鹊跟着去了,好把高御厨带过来,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五月还不到盛夏,但御膳房里已经供上冰块儿了,许多名贵的食材,都需得用冰块保存。 “这是皇后娘娘明日要吃的鲜蒸鲈鱼,这冰块自然是要给我们的,珍嫔娘娘想吃新鲜的凤尾鱼,还是等后日吧!” “李归田,你不要太过分了,这冰块是我前日就向总管申请了,是拨给我用的,皇后娘娘要吃鲜蒸鲈鱼,应该是你提前去申请用冰。你自己忘了申请,却来抢我的,是什么道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御厨讽笑一声:“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想吃个什么,还得排在珍嫔娘娘后边?你这话可敢与我去皇后娘娘面前说?” “你!” 高御厨指着他:“你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的是提前申请用冰的事,对事不对人,请你讲点道理。” “后宫之中,以皇后娘娘为先就是道理,怎么高御厨,珍嫔娘娘难道是惦记皇后娘娘的后位,才这般不肯退让吗?”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是天大的罪名了,高御厨哪里能接话,只气得一个劲的喘气,半步也不肯从装冰块的箱子前让开。 李御厨在御膳房已经笼络了一小半的人,他一个示意,一群人就冲了上去,要将冰块抢过来。 “你们!你们放开……” “呯!” “哎哟!” 王得全在门外已经听了个清清楚楚,正想进去让他们停止干戈,先伺候皇上和珍嫔娘娘用午膳,谁知道一只脚才迈进来,就被一口飞过来的箱子重重的砸在眼眶上。 一声哀叫后,王得全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 裤裆里的家伙事儿都没了,但仍觉得裆下一凉,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箱子的冰块都撒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王公公!” 整个御膳房的人全都傻眼了,肇事的几个御厨全都跪在地上,身如筛糠。 喜鹊大叫一声:“好你个李归田,你居然敢暗算王公公,该当何罪?” 李归田一张脸白得跟金纸似的,跪在地上磕头:“王公公……王公公恕罪,小的不是故……不!不是我……是他……是他不肯把冰给我才这样的,都怪他。” 他的手指指着高御厨,害怕的直往后退。 王得全接过喜鹊递来的帕子按住流血的额角,别的话一句没听见,就听见喜鹊在他耳边说李归田暗算他。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指着高御厨:“你,跟咱家去合熙宫伺候皇上和珍嫔娘娘用膳,快着些。” 皇帝用膳,除了有试毒太监,还有传菜御厨,每出一道菜, 只要是皇帝夹了两回以上的,传菜御厨都要报出菜名,并且说出那道菜的做法,以及吃了以后对人体的好处和功效。 是以,姜昕玥才叫喜鹊来。 高御厨马上穿好御厨的衣服,推着自己的食材车,又另点了三个刚才帮着自己的御厨为助手,推着炉火跟在王公公和喜鹊身后。 王得全额头上那条大口子,看着都肉疼得紧。 喜鹊又从袖子里掏出金创药:“王公公,你这样进去,恐怕会吓到皇上和珍嫔娘娘,这是奴婢时时带在身上的止血金创药,不如公公先用一些吧!” 她那条手帕是白色的,已经沾染上血迹了,看着怪触目惊心的。 王得全没办法,只能在合熙宫的主殿门口交代了自己的干儿子唐士良先带御厨们进去伺候,免得耽误了皇上用膳的时辰。 而喜鹊则带着王得全去了偏殿,招呼着小轩子一起,帮他简单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 一些普通的止血药,合熙宫都是有的,小轩子从库房里翻出来,替他包扎好:“王公公,您这伤口可别碰水,碰水会发炎的,到时可要遭罪了。” 王得全倒吸了一口凉气,挥了挥手:“咱家知道了,别忙活咱家了,赶紧去珍嫔娘娘跟前伺候。” 第95章 清纯小白花 王得全不愧是皇帝的近身心腹,自己头上都血流不止了,都没先去追责罪魁祸首,而是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心平气和地回了合熙宫,安排宣武帝用膳之事。 喜鹊进去内间,姜昕玥抬头看了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王公公去哪了?” 唐士良是王得全的干儿子,按理说干爹被打,他才是最愤怒的那个。 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给皇帝盛了一小碗鲜美的高汤才笑着道:“去御膳房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头,有喜鹊和小轩子给敷了药,师父说怕药味影响皇上和珍嫔娘娘的食欲,叫奴才进来伺候来了。” 宫中法度森严,不许宦官认干爹干娘,不许宦官宫女结党营私,所以唐士良在外都叫王得全师父。 其实皇帝对高位太监认干亲的行为多少是知道点的,但宦官净了身,就算日后年纪大了出宫去,也不可能再有后代。 王得全从他六岁时就在他身边伺候了,至二十余载,他就算是收七八个干儿子,皇帝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 宣武帝抬眸看了唐士良一眼,心中存疑,王得全不是这么冒失的人,谁磕着头,他也不可能的。 这么明显的推辞,宣武帝不会听不出来,但想着他自己还陪着珍嫔用膳,若那老伙计真的受伤了,是不宜出现在珍嫔面前,便先按下不表。 高御厨当场做菜,让姜昕玥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凤尾鱼,一时间胃口大开。 喜鹊在旁给宣武帝暗示:“娘娘,你今日比前两日多吃了一两米饭,看来高御厨的厨艺又有进益了。” 姜昕玥面色赤了赤,赶紧放下银筷,气鼓鼓地瞪着喜鹊:“你也嫌我吃得多了是不是?” 喜鹊立马将银筷拿起来,放入她手中:“哪敢哪敢啊娘娘,奴婢是夸你胃口好,将来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生下来,身体一定很好。” 被轻易哄高兴的姜昕玥得瑟的晃了晃小脑袋:“那当然啦!会像他爹爹的身体一样好。” 唐士良想到干爹方才在门口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突然出声道:“这位高御厨,是不是新岁宴上做了烤肉和炸鸡,惊艳了外国来使的那位?” 姜昕玥已经吃完了,挪到宣武帝怀里,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进去:“唐公公,正是他,那两道菜,他学得很认真。” 宣武帝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事,而且王得全跟他说过了,御膳房之前的管事年纪大了,已经按例放出宫去,总管一职已空悬许久。 “朕听王得全说御膳房先前的总管已经放出宫去了,内务府那边怎么还没提人上来?朕看这高御厨就很……” “皇后娘娘到——” 随着江川的唱喊,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带着一个瑟缩的人影进来。 那人影连滚带爬的跪下:“奴才……奴才御膳房李归田,求皇上,求王公公恕罪!” 姜昕玥眼睛都没有抬,接过喜鹊递来的口巾擦了擦嘴,又和皇上一道喝了口柠檬水漱口。 优雅的让宫人将餐桌收拾干净,她才起身参见皇后。 朱皇后此时对她有气,早上她家弟弟去了翊坤宫,说姜昕玥根本就没指证金家大郎,让她们朱家的一番安排付诸流水。 正要用午膳时,李归田这个蠢货又求到她跟前来,说他与高御厨相争时,不小心伤了王得全。 因为言辞间的争执,都是为了皇后和珍嫔,所以她连饭都没吃,不得不亲自带着李归田来了合熙宫。 她以为姜昕玥身边的宫女已经告过状了,急急忙忙上前:“皇上,这狗奴才借着臣妾的名义,在御膳房狐假虎威,还伤了王得全,臣妾真是一点都不知,王……” “你说什么?” 皇帝“嚯”地起身,一双眼睛愤怒且震惊:“王得全是被他打伤的?” 皇后还在诧异中,眼神望向姜昕玥,被她看着的姜昕玥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她需要说什么呢? 王得全脑袋都被开瓢了,喜鹊的袖子上还沾着点血迹,定是伤得不轻的。 皇上自己有眼睛,王得全自己也有嘴,与其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挑拨离间似的,不如让王得全自己去说,也免得皇帝怀疑她和王得全的关系太亲近。 王得全是什么人? 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将那些觊觎皇帝身边太监总管的狠人全部除掉的狼灭,他能忍气吞声不报复回来? 李归田他在想屁吃呢! “狗奴才,滚开!” 宣武帝一脚踹开李归田,大步往外走去,身后朱皇后、姜昕玥等人都跟着走了出来。 “唐士良,你师父在哪里?让他出来!” 他堂堂大燕天子,自己的人被欺负了还要躲起来不让他看见,这是什么道理? 王得全已经听得皇帝那暴喝之声,忍着头上剧痛,从偏殿走了出来,但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来不及换,结合着头上包扎得并不专业的白色绷带。 他眼神躲避,双手垂在身侧抓着自己的太监服,整个人沧桑落魄得跟寒风中被摧残得小白花似的。 姜昕玥在心中为王得全鼓大掌,都四十岁了,还能演出这种清纯小白花的脆弱感,实在难得。 于是她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的认真观察,在心中还模拟了一遍自己演起来的样子。 王公公那两只手演得最不错,抓着衣摆的手指惊慌失措,让人怜惜。 下次她也试试。 而她的表情落在朱皇后眼里便是震惊,也就是说,姜昕玥根本不知道王得全受伤了,并没有在皇上面前告状。 她心急之下,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来下次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珍嫔的确是她这一边的人,不会背地里做坑害她的事。 姜昕玥:你高兴得太早啦! 王得全额头上的伤召了太医来重新包扎,那半指长的伤口,宣武帝看得肉疼。 他肉疼了,别人就要丢掉半条命。 李归田被没收了全部金银,贬为庶民逐出宫去,而且还被宣武帝明令禁止,不许用在宫中所学的菜式开饭馆酒楼,或者如应聘厨师,总而言之就是断了他在做厨子的后路。 若敢违抗,就要砍了他的头。 第96章 碰瓷 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他不是叫李归田吗?那朕就让他滚回去种田好了。” 归田归田……你最终就是要种田的命啊! 李归田被贬出宫的凄惨潦倒生活那都是后话了,反正高御厨是迎来了他的第二春。 在区区二十五岁的年纪,就由皇帝亲口口谕,内务府出文公告,出任御膳房总管一职。 宣武帝离开合熙宫之前,还特意与姜昕玥说道:“爱妃,朕考虑良久,还是觉得,你这个禁足令应该延长一段时日才好。你有孕的消息,也不能那么快透露出去,朕想着……母后对你误会颇深,你待一月禁足期过后,可以去母后的坤宁宫坐坐,以消除她老人家对你的误解。” 行啊! 让她去惹怒那个老太婆,气得她再把她禁足个三五个月是吧? 这皇帝说话拐弯抹角的,没点理解能力,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都这么为她着想了,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姜昕玥也愿意一试:“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没有不依的。” 见她听懂了,宣武帝又亲亲她的额头:“爱妃好好养胎,朕会日日来看你,等你生下小皇子,朕就给你封妃,钦天监说今年夏天不会有大暑,不然朕就可以带你去行宫避暑了。” 如此,就不用禁足了,反正把威胁到珍嫔的后宫嫔妃和太后都留在皇宫里就行了。 “皇上受得住,太后娘娘她们未必受得住,其实如果臣妾没有怀孕,也很想去溱洲行宫感受一下四季如春的气候呢!” 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皇帝身子正了正:是啊!珍嫔不能去,那就把太后和淑妃、金昭仪、叶贵人她们全都送去溱洲,等珍嫔的肚子四个月,已经稳得不能再稳了,再把人接回来不就行了吗? “可是……” 宣武帝又道:“如此,朕得想个法子留下来了。” 姜昕玥推开他:“皇上回御书房想去吧!皇后娘娘还在外头等着呢!臣妾可不敢让她等太久。” 皇帝有些吃味的想:不敢让皇后等太久,倒是敢把朕往外赶了。 但珍嫔从前待他小心翼翼,唯恐他不高兴,好不容易对他不自觉的亲昵随意了一些,他不想说出来,把这只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小乌龟吓得又缩回乌龟壳里去。 朱皇后和姜昕玥一起,将皇帝送走之后,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珍嫔,昨夜本宫与你说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 姜昕玥已经跪得从善如流,甚至知道自己跪下时,哪边的脸比较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脸庞滑过一滴清泪,面上痛不欲生,哭得无法言言语。 朱皇后:? 纷纭:? 这还没跪过三个数就一屁股坐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是几个意思啊? 该不会是碰瓷吧? 她家皇后娘娘可没动她啊! 等哭得朱皇后对她的不满到达了顶峰,姜昕玥才深呼吸一口气,西子捧心道:“皇后娘娘,不是臣妾不肯指认,是皇上他有心试探臣妾,他怀疑臣妾与皇后娘娘您勾结,臣妾不敢指认金家大郎啊!皇后娘娘……您说……您说皇上对臣妾有心吗?他处处试探臣妾,处处不信臣妾,他说的爱,又有几分真假呢?哈哈哈哈……” 疯批美人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笑,真的还蛮令人心疼的。 她哭得令人心碎,朱皇后不禁想到了自己与皇帝同床异梦,默默流泪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也很想问皇帝究竟有没有心?他到底对哪个女人是真心爱慕的? 可她不能问,她是大燕的皇后,时刻要保持端庄优雅,大度容人。 “原来是这样。” 朱皇后愧疚的拉起她来:“本宫不知道这些,错怪你了,快起来吧!” 姜昕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皇后娘娘,皇上把金家大郎安排在宫里做御前侍卫了,您说他知道淑妃娘娘和金侍卫的关系吗?臣妾这心里总觉得慌慌的,皇上他是不是怀疑淑妃与金侍卫啊?皇上这般在意淑妃,果然还是不爱臣妾……” 说着,她又要悲悲戚戚的哭起来。 朱皇后被这陷入帝王之爱的“蠢女人”哭得头都裂开了,但还是把她的话听进了心里。 皇上是因为怀疑淑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才将金家大郎留在宫中任职吗? 若真是这般,皇上应该留了人监视他们二人。 朱皇后心中狂喜,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敷衍的安慰了姜昕玥两句,带着纷纭匆匆离去。 金家大郎,必须留在宫里啊! 留下这个秘密武器,有朝一日,能弄死淑妃,重创丽贵妃,一箭双雕的好事,她可得与朱家人好好商议商议。 皇后的仪仗一走,姜昕玥就伸了个懒腰,眨眼的功夫,眼眸中只剩凉薄。 动动嘴皮子就让后宫三大难缠之人皇后、丽贵妃和淑妃斗得你死我活,这大燕后宫,姜昕玥也属独一份了。 皇帝说的避暑,最终是没有去成,因为第二天就有溱洲的奏折到了皇帝的御案前。 溱洲地方官收受贿赂,买卖皇帝行宫的名额,凡是家中许了金银财宝给官府的,都可以送一名美貌的女子进行宫,并且就安排在皇帝住的九州殿里。 好些个富商也都给了金银,就为了买一个与皇帝同宴歌舞的名额。 据说那些富商连画师都请好了,势必要画出一幅和宣武帝同框的画面,以挂在家中显示自己的身份。 这些商人可不是傻子,花重金只为与宣武帝共同如画。 他们算盘打得精着呢! 拿着和皇帝同框的画像,其他不管是合作的商人或者官员,都不敢太为难他们,怕他们身后有大背景,这样赚钱可轻松多了。 被他们这样当成一个物品,当成网上爬的工具,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的宣武帝发了大脾气,一连在朝堂上发作了宋家一派的好几个官员。 原因无他,那个在溱洲把皇帝当成商品出卖的地方官,是宋家举荐的门生。 而举报此人的人,是那地方官的师爷,说起来还和姜昕玥的便宜爹关系匪浅。 第97章 死性不改 姜师爷是益州姜家的嫡系一脉,按着辈份,姜昕玥还要喊人一声大堂伯。 姜家嫡系与旁支并不算亲厚,但他们除了在官道一途上占据了所有资源,在钱财上还是从不曾苛待像姜堰昆他们这些旁支。 是以,姜家人的日子其实都不难过,益州首富姜家的财力也不是吃素的,不至于吃相那么难看。 所以当姜堰锡风尘仆仆,满面憔悴求到京城姜家来时,姜堰昆也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将人收留在了姜府。 这下可捅了丽贵妃的心窝子了。 外人并不知姜家内里如何,但见姜堰昆收留了举报溱洲知府贪污受贿的姜堰锡,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后宫争斗蔓延到了前朝。 皇帝震怒之下,命刑部和吏部前往溱洲,共同查审此案,吏部侍郎蒋家,是冷宫罪奴蒋媛的父亲。 “娘娘,蒋媛被封为采女,从冷宫出来了。” 小轩子在冷宫的人脉还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姜昕玥刚喝了一碗养生的乌鸡汤,擦了擦嘴上的油渍道:“蒋媛乃吏部侍郎嫡女,皇上想让蒋大人去溱洲查贪污案,肯定不是简单的查案,蒋大人能给皇上想要的东西,放她女儿出冷宫又有何妨?” “那不如咱们让她进来,稍加挑拨,让她入对付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吧!” 以为会被夸奖,却得了自家娘娘一个爆栗打在头上:“本宫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当恶毒反派的潜质了啊!” “嘻嘻……” 喜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有啊?奴婢只是想借蒋采女的手给娘娘报仇嘛!” 姜昕玥喝了一口茶,唇齿间乌鸡汤的味道淡去,才将茶盏再递回给她,单手托着下巴,轻笑道:“蒋采女之前是蒋昭仪时,连本宫这个贵人都斗不过,你还指望她能让皇后娘娘和丽贵妃吃瘪?” 说得倒也是。 她要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被朱皇后当枪使了。 “让她回吧!本宫现在怀了身孕,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往后推。” 提防后宫妃子们害她的孩子才是要紧。 其实不见蒋采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万一哪天蒋采女发起疯来,刺杀了丽贵妃或者朱皇后,皇帝一查,蒋采女出冷宫后来见过她,那不完蛋了吗? 没关系也要变得和她有关系了。 江川恭敬的对着蒋采女行了一礼:“蒋采女请回吧!我们娘娘正在被太后娘娘禁足中,按理说是不能见任何人的,也不能出来,还请蒋采女见谅。” 曾经的蒋媛,虽然没有惊人的美貌,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只能称一句清秀之姿,但其实她长得并不丑,只是在后宫中不出挑而已,走出去外面,还算得上一个颇有姿色的小美人。 但现在再看她,当初的灵气全无,一张脸蜡黄憔悴,就连挺直的背脊也弯下去很多。 那双在皇帝画画时磨过墨的如玉手指,如今变得关节肿大,上面全是冻疮留下的狰狞痕迹。 姜昕玥离开冷宫后,她受到的虐待和苛刻,已经磨光了她所有的不甘和自信。 仅剩下的,只有仇恨。 她往江川身后看了一眼,又抬头打量着整个合熙宫,而后笑道:“那嫔妾就不打扰珍嫔娘娘休息了,嫔妾还要去翊坤宫和长信宫拜见。” 竟是连那两处都没去,直接来了合熙宫。 姜昕玥冷笑一声:“她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把皇后娘娘和丽贵妃的怒火都往本宫身上引,将来她犯了事,本宫不救她,她就可以利用今日之事攀咬本宫,本宫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啊?” 喜鹊皱眉:“她怎么死性不改?奴婢非追上去打她一顿不可。” 姜昕玥拦住她:“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如何与她去起争执?等明日皇上来,再跟他告状就是了,你去看看霜降醒了没有?”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霜降呢! 后殿的耳房中,两个小宫女守在药炉子前咬耳朵:“也就是咱们娘娘仁慈,才留了霜降一条命,但凡换一个主子,直接一卷破席子包起来扔去乱葬岗了。” “要我说珍嫔娘娘太妇人之仁了,背叛过自己的人怎么还能用?真怕她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连累咱们这些宫人又要被送回内务府重新分配。” “我听说叶贵人的爹又打了胜仗,皇上准备升叶贵人为婕妤娘娘呢!叶将军战功赫赫,叶贵人迟早是要封妃的,咱们要不要走走门路,去顺安宫伺候啊?” “呯!” 房门被喜鹊粗暴的推开,她上前,一巴掌扇在那宫女脸上:“娘娘对霜降仁慈,难道对你们就刻薄了?拿着咱们合熙宫的月银,心里却惦记着顺安宫。如此你也不必走什么门路了,我现在就送你去顺安宫叶贵人那儿,让她收了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那宫女被打得跪坐在地,一声都不敢坑。 喜鹊抓了另外那个宫女过来,将她门推出耳房外:“都给我跪在这里,等我请示了娘娘,再来处置你们。” 屋子里,霜降的头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白色巾帛,整个人脸色苍白得像随时都要去了似的。 她嘴唇颤抖着,手也在颤抖,眼中有泪滑落,显然是听到了两个小宫女的对话,被气得狠了。 喜鹊又气又心疼,动作温柔的入扶她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却凶巴巴的:“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倒是去和娘娘说到底是谁要害她啊!将功赎罪你懂不懂啊?难道你真的想好了以后被送回内务府去吗?” 被宫里的主子“退货”的奴才,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从此以后都不会有好去处了。 霜降最后的命运,是再回到从前任人欺凌的日子。 不! 她是被珍嫔娘娘“退货”回来的,得罪了皇上的现任心尖尖,她的日子只会比从前更加难过百倍。 霜降苦涩一笑:“喜鹊,以珍嫔娘娘现在的实力,是斗不过她的,如果我说出来,让珍嫔娘娘再面对她时露出一丝一毫的防范,都会被她察觉,我不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后宫中,还有隐藏得这么深的人吗? 第98章 身残志坚 喜鹊不知道,所以她只能把霜降的原话转达给她,顺便请教自家主子,后头那两个准备叛主的宫女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 霜降被人威胁,都以生命为代价来反抗,不愿伤害她,所以才能取得她的原谅。 那两个宫女是三等宫女,平日里偷奸耍滑,到姜昕玥跟前伺候了一年了,还没升上二等,可见是两个不得用的。 她吩咐喜鹊道:“你去套套她们的话,看看她们知不知道本宫怀孕的事,若是不知道,就把人送回内务府去。” 喜鹊抿了抿嘴:“那……那若是她们知道呢?” 霜降撞柱,合熙宫才请的太医,这件事外头的人不知道,合熙宫里的人是一清二楚的。 那珍嫔娘娘是找了什么借口打发了皇上呢? “若是知道……” 姜昕玥的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狠戾的眼神吓了喜鹊一跳。 她声音冷冰冰的:“背主之人守不住秘密,若是知道,那就看她们投了谁,本宫就拿谁开刀吧!” 她说过了,她不主动害人,但要是有人要拿她的肚子做文章,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喜鹊点点头就要出去,姜昕玥又交代她:“好好照顾霜降,等她好了,还是到本宫这儿来伺候,她不说背后之人是谁,本宫也总有办法知道的。” 只是,还得霜降配合才行。 长信宫—— 丽贵妃亲自盯着淑妃,强迫她吃下过量的食物后,才笑着道:“淑妃妹妹也别怪本宫太粗鲁,毕竟你这一天天的也吃不下饭,这样下去会让本宫的小皇子身体孱弱的,希望明日宫女再来时,会跟本宫说你吃了两大碗饭,这样你就不用受罪了。” 她神色嚣张,根本不顾淑妃被撑得呕吐,流出泪来的狼狈样子,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提着食盒离去。 淑妃眼中泛泪,那双向来柔弱无辜的眼睛里满是愤恨。 待丽贵妃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匆忙起身,跑到门口的樟树下,用手指狂扣自己的喉咙。 “呕!呕……呕!” “娘娘!” 连心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她扶着淑妃:“娘娘,咱们去求皇上好不好?求他让您住回景仁宫去,这丽贵妃……丽贵妃如此霸道,她会要了您的命的。” 这才住了没几天,丽贵妃就以淑妃娘娘食欲不振,恐伤胎儿为由,一日三餐盯着淑妃娘娘暴饮暴食,她都看见了,淑妃娘娘的喉咙已经抠出血来了。 淑妃吐了半晌,才算把胃里多余的饭菜吐出来,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瘫坐在树下,流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准去!现在去找皇上,我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 “没有可是!”淑妃狠狠擦了一把唇边的酸水:“丽贵妃不会让本宫生下这个孩子,与其让她以孩子为借口折磨本宫,最后孩子还是要小产,不如咱们就效仿她一回。” 用本就活不下来的孩子,陷害自己最忌惮的人。 丽贵妃最忌惮的人是淑妃,所以她在珍嫔和淑妃中,选择了先搞淑妃。 可淑妃呢? 她完全没把丽贵妃放在眼里,她要算计的人,也不是丽贵妃。 第二日,皇帝下了早朝便在王得全的提醒下来了合熙宫,姜昕玥拿出早早就准备好了的“童话故事书”,要宣武帝用温柔的语气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王公公身残志坚,以带伤之身服侍在宣武帝左右,得到了合熙宫所有宫人的照顾。 让他这个老白莲花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慰籍。 这宫里啊! 果然还是珍嫔娘娘最有人情味,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从喜鹊和小轩子身上,就已经窥见其善良的品质了。 王得全的谢意在脸上显出几分,姜昕玥只淡淡一笑,并不过于热情的回应。 不值当她来谢,姜昕玥在相处之道上,对王得全还是利用居多。 他本来就是皇帝的心腹,总不可能让她去和皇帝的人推心置腹吧! 很多人都搞错了避嫌和恻隐之心的区别与正确的方式方法。 太过冷淡会让王得全觉得你看不起他,无需做什么,只要他在关键的时候给皇帝说些看起来无害,实则把人往火坑里推的话,姜昕玥也很难得圣宠。 太过热情会让宣武帝看出端倪,并且目的性太强的话,王得全也不会在心底里认可她。 太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皇帝,更适用于全人类。 姜昕玥把这个度掌握得极好。 比如王得全被李归田打伤,表面看起来是御厨之间的争斗伤及无辜,实际上争端是皇后与姜昕玥引起的。 这件事,姜昕玥得避嫌,不能在皇帝面前说起朱皇后的任何不是,更不能帮王得全说话。 皇帝是这个封建社会绝对的王,他喜欢自己身边的人都必须依附他,没有任何的靠山背景,有且只有他。 他对自己看重的人,喜欢拥有绝对的主宰权。 所以,不管是王得全还是姜昕玥,他都希望他们信任的、依赖的人只有自己,这样他会很有成就感。 而王得全带伤伺候皇帝,这件事姜昕玥可以照顾王得全,既显示出她善良的品德,又说明她很感谢王得全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皇帝。 更侧面证明了她是真心爱皇帝的。 层层套路下,再英雄的人物,也要沉溺在这美人关。 宣武帝念完最后一段,轻轻合上书:“今年朕不去行宫避暑了,溱洲地方官受贿一事是你大堂伯举报的,听说他现在住在姜府,你父亲收留了他,不然他恐怕要遭毒手了。” 宋家的爪牙遍布朝堂,想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个溱洲知府师爷而已,何其简单? 只是现在他住进了姜家,姜堰昆固然不足为惧,但姜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珍嫔娘娘,若是得罪了姜堰昆,他女儿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宣武帝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姜昕玥踌躇着说辞:“大堂伯?臣妾从未去过本家,往年家族祭祀,父亲也只带长兄和泽哥儿去过,臣妾和家中姐妹从未见过本家的亲戚,大堂伯……臣妾不知道他的为人。” 宣武帝挑唇:“你以为朕在问你,他可不可信?” 第99章 薄情皇帝 难道不是吗? 宣武帝觉得,自己这位珍嫔真的太可爱了,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穿。 他揉揉姜昕玥“天真”的小脑袋:“溱洲知府不过小小芝麻官,朕不信他敢如此高调行事,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姜鸿胪那儿若是有别的什么证据,让他不要害怕被谁报复,直接交上来就是,有朕在,容不得魑魅魍魉放肆。” 好家伙! 就差没把“想搞宋家”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姜昕玥就说嘛! 丽贵妃小产时逼着皇帝处置淑妃,还搬出裴宋两家来强压皇帝和太后,将来肯定是讨不着什么好的。 纵观历史,有哪个功高震主,权势滔天却不懂韬光养晦,隐藏锋芒,极尽嚣张的贵族世家有好下场的?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只有他们自己觉得,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大燕朝,皇帝就算看不惯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他们忘了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没有证据,皇帝也要暗示下面的臣子制造证据出来。 姜昕玥点点头:“皇上说得是,可惜臣妾在后宫中,不能私自召父亲入宫,不然臣妾一定会把皇上说的话,全都转达给父亲的。” 是了,皇帝忘了,姜昕玥虽然入宫一年就飞升到了嫔位上,但妃以下的后宫嫔妃,是没有召见家人的权利的,需得皇帝或者皇后同意才行。 “爱妃想家了?” 皇帝揉着姜昕玥的小手,将她的骨节都揉搓了一个遍:“这个不难,皇后八月生辰,吐蕃王室送来了一些贺礼,鸿胪寺要来与朕商议回礼的事,明日你与朕一同去御书房。” 宣武帝不想暴露自己与宋家为敌,就想推姜家到台前,与宋家对垒。 一国之君都说她想家了,她能说不想吗? 怎么说呢? 有好有坏吧! 好的是姜家现在太过不起眼,便宜爹还只是个正五品的鸿胪寺卿,而丽贵妃的祖父却是正一品的内阁首辅兼六部尚书,官品和实权都不是姜家可比的。 皇上若想让姜堰昆对付宋家,与宋家抗衡,肯定是要给姜家抬抬身份的。 相差太远,打不起来,只有姜家挨打的份。 夜晚,宣武帝宿在丽贵妃宫里,丽贵妃小月子未过,不能侍寝,便将身边一个貌美的宫女献给了皇帝,原是想讨皇帝欢心的,没想到反而惹怒了皇帝,令他转而去了最近的景仁宫。 景仁宫里从前住的是淑妃,现如今住的,是淑妃的妹妹荣嫔,第二日皇上去上朝之后,王得全就带着封贵嫔的圣旨去了景仁宫。 后宫人人都觉得,荣嫔是沾了自己亲姐姐的光,皇帝这是心疼淑妃在丽贵妃那儿受苦,将补偿都移情到了荣嫔身上。 姜昕玥摸着并不显怀的肚子,看法却是与后宫众人都不同。 皇上若真是心疼淑妃,完全可以把淑妃从长信宫接出来,大可不必移情荣嫔,荣嫔与淑妃长得没有半分相似,也做不了淑妃的替身。 宣武帝看似多情,淑妃也爱,丽贵妃也爱,甚至也爱她这个后来者居上的珍嫔。 但实则他谁也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一旦后宫嫔妃涉及前朝的利益,他谁都可以舍弃。 这样的皇帝于天下百姓而言,会是一个好皇帝,而对后宫的妃子来说,不会是一个好男人。 姜昕玥嘴角微翘,庆幸自己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灵魂,而不是这个封建社会之下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 并非说她们不好,她们很好。 比如丽贵妃,她有绝世的美貌和曼妙的舞姿,在后世她可以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追她的优秀男人可以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她勾勾手指就有无数男人送上门等着她宠幸。 再比如说朱皇后,她杀伐果断,足智多谋,在后世的商界,也必定可以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可以将一个大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她要是想从一个公司离职,老总肯定要高薪挽留,不必在这里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做老妈子,连卸任的选择都没有。 后宫中荣嫔、金昭仪甚至张容华和叶贵人等人,都各有各的好。 可这么好的女孩子们,一辈子就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互相伤害…… 太可惜了。 若是生在姜昕玥那个时代,她们肯定都能活出自己精彩的人生。 “唉……” 倒也不必可怜她们了,她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因为她曾见过世界之大,却被困于这四方天地,她比所有人都更不甘心。 “娘娘娘娘……” 江川脚下生风跑过来:“太后……太后娘娘的人和丽贵妃的人,在长信宫打起来了,皇上禁了丽贵妃的足,太后娘娘把淑妃娘娘强行带回坤宁宫了。” 喜鹊忍不住笑起来:“这丽贵妃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才解了她的禁足,这下倒好,又把自己作进去了。” 喜鹊不懂,姜昕玥却是很理解丽贵妃的。 不想让她有孕的人,是宣武帝。 从她成为宣武帝的妃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回姜昕玥在宫道上碰见丽贵妃的母亲裴氏,裴氏身边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女子,后来那个女子,又出现在了丽贵妃身边。 她猜是宋家见丽贵妃久未有孕,眼看着年纪也大了,所以送了个医女进宫。 宫中宫女数千人,每日都有调动,就算是掌管后宫的朱皇后,也未必能注意的得到。 那医女长得其貌不扬,寻常不在丽贵妃身边伺候,姜昕玥也是偶然一次经过长信宫时看到的。 作为励志要做宠妃,进而等熬死皇帝再做太妃的女人,她认识每一个高位嫔妃身边的宫女。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她在裴氏身边见过那个医女。 丽贵妃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生不出孩子的原因,是因为身体有损,就算怀了,也很容易胎死宫内。 所以这次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还拿孩子来构陷淑妃。 她知道自己怀的是个迟早都要死的孩子啊! 就是不知,她会不会以为,断她皇后梦的人,是朱皇后。 若是这样,那朱皇后也太冤了。 第100章 惹怒太后 一个月禁足的时间到了,合熙宫外守着的侍卫离开,姜昕玥才从宫中出来。 宣武帝借着和太后闹别扭的风头,看似赌气似的给合熙宫建了个小厨房,旁人只觉得珍嫔好命,能从皇上与太后的交锋中得利。 实则这是皇帝心疼姜昕玥,怕有人在她的膳食中下毒,也是那一碗藏红花的银耳汤让他警醒了起来。 悬镜司查了快半个月了,御膳房里的可疑之人调查了个干净,该用刑的都用了,还是没能查出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这些年皇帝的后宫里,长大的孩子只有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以及一个已经被人遗忘的四皇子。 四皇子今年都六岁了,宫里已经四年没有添过皇子和公主了。 都是怀了孕没多久就小产的。 一个两个就算了,个个都是这样,那就是有人在谋害这些有孕的嫔妃。 珍嫔是他心爱之人,他决不允许珍嫔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所以合熙宫解除禁足当日,也是小厨房建成之时。 “皇帝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吴太后安置好淑妃后,回到坤宁宫主殿,气极了还努力压制着的感觉:“珍嫔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庶女,做个贵嫔顶了天了,他还把人当个宝,哀家连碰都不能碰。” 桂嬷嬷从吴太后进宫之前,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如今是宫里身份最高的嬷嬷。 她端了杯温茶过去,替吴太后顺背道:“太后娘娘也知道那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庶女,皇上就是再宠她,翻了天去也就是个四妃之一,您可是太后娘娘,想治她还不是抬抬手的事,皇上再生气,还能把您怎么样不是?” 大燕朝重孝道,吴太后可是皇帝的亲生母亲,清算吴家时,皇帝就已经担了个冷血无情的名声,要是再把吴太后怎么样,那天下人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了。 吴太后之所以敢和宣武帝这么对着干,也正是吃住了皇帝不能对她如何。 吴太后被她说得怒火消了两分:“你说得不错,当年皇帝对淑妃那股子劲头,可比如今对珍嫔疯狂热烈多了。可哀家瞧着皇帝和他那个父皇一模一样,见一个爱一个,要不是哀家欲拒还迎,这太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哀家来坐。” 所以她才让淑妃走她的老路,吊着皇帝得胃口。 想着想着,吴太后又生起气来。 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珍嫔,淑妃依旧还会是皇帝心尖尖上唯一的女人。 现在……现在她们多年的谋划,都被珍嫔给毁了。 “太后娘娘,珍嫔娘娘在外求见。” 吴太后正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姜昕玥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还敢来?” 吴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手边上的矮桌上,三昧真火都能从头顶窜出来了:“她来做什么?” 太监低着头,不敢看吴太后表情:“珍嫔娘娘起说……说皇上赏了合熙宫十几斤九云山的顶级大红袍,想着……想着坤宁宫没有,特意带了几斤来给太后娘娘您尝尝。” 这不明摆着挑衅吗? “哗啦!” 内殿传来杯子瓷器的落地声,姜昕玥拍拍肚子,怕吓着肚子里的小宝宝。 不一会儿,里头出来一个小宫女:“珍嫔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宫女打了帘子,姜昕玥带着喜鹊和小轩子走了进去,脸上还带着吴太后不喜欢的笑。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哼!” “你少气点哀家,哀家就万福金安了。” 吴太后故意没叫她起身,就是想让她多跪一会儿,听说她进宫没多久那会儿得罪了丽贵妃,被罚跪半日,跪坏了膝盖,现在还是皇帝命太医院给温养着。 怎么就没跪死她呢? “太后娘娘这说的什么话?臣妾哪敢气太后娘娘啊?臣妾尊敬您还来不及。” 姜昕玥是什么人呐?她今天是来干嘛的啊? 她就是专程来气吴太后的,又怎么会让她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是以,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坐在了吴太后的右手边。 “大胆!” 桂嬷嬷见状,立刻呵斥:“太后娘娘还没叫你起来,更没赐坐,珍嫔如此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难道是对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满?” “呀!桂嬷嬷都知道太后娘娘会叫本宫起来,还知道太后娘娘要给本宫赐坐呢!” 她歪着头,神态天真:“不过臣妾看太后娘娘没让臣妾起来,还以为是她老人家忘了么!臣妾向来贴心,不会让太后娘娘感到自责得。” 自责个屁呀! 吴太后差点没被姜昕玥的厚脸皮逼得爆出污言秽语,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 姜昕玥挥挥手,喜鹊将手中的红色木盒端上来,直接呈给桂嬷嬷。 “这是皇上昨儿个给臣妾的,臣妾自己那里留了一些,剩下的,就给太后娘娘您送来了。” 这话的意思是,这里的大红袍是姜昕玥选过一轮了,剩下来的次等货。 吴太后往桂嬷嬷打开的盒子里一看,脑瓜子只觉得嗡嗡地。 果然……果然她就不该对珍嫔抱什么希望。 红木盒子里装着一堆的茶叶梗子,以及一些细碎的茶叶渣渣。 坤宁宫里是没有九云山大红袍,但她是太后,宫中内务府和尚宫局,任何好东西都是紧着她来的,她是乞丐吗?要喝姜昕玥送来的残渣? “你给哀家……” “母后!” 吴太后的手已经高高举起,手里抓着一个白底蓝花的茶盏杯,不是宣武帝一声暴喝,吴太后就压下去了。 “皇上!” 姜昕玥投入宣武帝怀中,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眼泪汪汪地抽泣。 吴太后瞪大了眼睛:开始了是吗?又开始了是吗? 那种被珍嫔狡猾的演技支配的熟悉感觉又来了。 “母后,珍嫔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可以教导她,但请您以后不要再让朕看到您总是对她恶语相向,拳脚相加,这有失您的身份,太不成体统。” 吴太后:?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好吗? 第101章 再被禁足 吴太后转身就将姜昕玥带过来的大红袍残渣挥落在地上:“哀家对她拳脚相向?你这颗心都偏得没边了,先看看你的好珍嫔给哀家送了什么?” 坤宁宫绛红色的地毯上,虽有一些细碎的残渣,但更多的是散发着浓郁茶香的茶叶。 晒干的茶叶形状饱满,二两就抵百金,却被吴太后这样不珍惜的打落在地上。 吴太后瞬间就明白过来,是珍嫔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用一层薄薄的茶叶残渣和茶叶梗子盖住了好的茶叶,她已经预判了自己会打翻盒子的行为。 恶毒!太恶毒了! 姜昕玥扭着身子,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拉着宣武帝的袖子撒娇:“皇上~臣妾知道太后娘娘对臣妾误解颇深,特意跟皇后娘娘打听了太后娘娘的喜好,这才带了九云山最好的大红袍来,希望能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没想到……呜呜呜……是臣妾……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笨嘴拙舌的,又惹太后娘娘不开心了。” 宣武帝心道:珍嫔果然不会演戏,更不会说谎,瞧她看着朕时,那慌乱的眼神,通红的脸颊以及紧张拽住朕衣袖的手指,像只受惊的小猫儿,浑身都炸毛了。 再多待一会儿,估计能害怕得晕过去。 皇帝这大直男看不透,吴太后却是杯珍嫔这唱作俱佳的戏中戏气得浑身哆嗦。 也明白了这是皇帝纵容着珍嫔来她坤宁宫撒野。 这要是让珍嫔完好无损的从她这里出去了,往后后宫里的主子奴才该怎么嘲笑她? “来人,给哀家抓住珍嫔,狠狠的打五十大板,让她长长记性,别把旁人都当傻子。” 狠狠打五十大板,那不是要了姜昕玥的命吗? 她指尖一松,整个人都钻进皇帝的怀里,小鸟依人的寻求庇护。 坤宁宫的宫人迟疑着上前,宣武帝抱着姜昕玥大喝一声:“朕看谁敢?” 有皇帝这么死死的护着,的确是没人敢的,宫人们看了看盛怒的太后娘娘,又看了看怒目而视的皇帝陛下…… 两方都得罪不起,算了,跪地求饶吧!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吴太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着姜昕玥:“好好好,皇帝你真是哀家的好儿子,今日你不肯处置珍嫔是吧?那好,哀家这就陪着淑妃一起,去大昭寺向沈家的列祖列宗请罪,让他们看看哀家生的这个好儿子是怎么逼迫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严重了。 再说了,淑妃去大昭寺,是因为她被丽贵妃算计,百姓们都以为淑妃谋害了皇嗣,所以她去大昭寺给丽贵妃的孩子祈福没什么不妥。 可太后娘娘不一样啊! 若她去了大昭寺,臣民们都会以为是皇帝容不下出身吴家的,自己的亲母后。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宣武帝脸色难看地抱紧姜昕玥:“母后今日是否一定要罚珍嫔?” “哀家……” “母后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这宫里,母后最在乎的是谁?” 当然是她自己和淑妃,以及淑妃肚子里的孩子。 “你在威胁哀家?” “儿臣只是以其人知道,还母后彼身。” 刚才吴太后不也在用天下臣民的舆论来威胁皇帝吗? 吴太后不信皇帝会对淑妃不利,但看他护着珍嫔的模样,又好像那怀里的,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淑妃是她光复吴家最后的筹码了。 吴太后拉着好长的一张脸,不情不愿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珍嫔屡次对哀家不敬,戏弄哀家,皇帝你看看该怎么办吧?总得给哀家一个说法。” 主动权再次归还到宣武帝和姜昕玥这边,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看似为难的皇帝重重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那就禁足吧!” “皇帝,你在糊弄哀家?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她禁足的这一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不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好的香的稀罕的都往合熙宫里送,就像特意和吴太后作对似的,她撤了珍嫔的绿头牌,皇帝还日日去合熙宫,哪怕没有过夜,但日日去,也狠狠打了吴太后的脸了。 最可恨的是,皇帝还让珍嫔越矩在合熙宫建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自古以来都是帝王以示无上的恩宠才赏赐给妃子的,是妃子,而非嫔妃。 嫔位是没有资格建小厨房的,哪怕是她当年宠冠先帝的后宫,在嫔位时也没有这个待遇。 宣武帝沉凝了片刻才道:“那朕这次禁足她六个月,一直到年关总可以了吧?” 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朕劝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几个大字,吴太后也不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便趁机提要求道:“淑妃不能去大昭寺,皇帝你自己去说服丽贵妃,改大昭寺为京中圣安寺。” 大昭寺远在伽罗,从京城坐马车要半年才能到,快马加鞭也要三四个月,地处高句丽和扶桑之间,民风未化,凶蛮无礼,淑妃怎么受得了? 在京中起码她这个太后说话还能上算,能帮着她几分,回宫的几率也大,要复宠并非难事。 姜昕玥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这个男人最讨厌旁人与他讲条件,会为了她而妥协吗? 出乎姜昕玥意料的是,宣武帝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同意了,可他眼中的冰冷,被姜昕玥看了个分明。 这是……打算一个圣驾都不往圣安寺去了,吴太后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 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谁又说得好一年之后,笑着立在宣武帝身后的还有谁?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禁足六个月,就是农历年关,到时候她的肚子也有七八个月了,轻易不能小产。 而且姜昕玥也有信心,在宣武帝的庇护下生下自己的孩子。 姜昕玥被禁足,最高兴的莫过于叶贵人,她觉得她自己是以模仿姜昕玥而得圣宠,现在姜昕玥这个正主被禁足了,她这个西贝货正好趁虚而入。 第102章 上眼药 翊坤宫—— 纷纭有些好笑的捂着嘴:“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丽贵妃被禁足,珍嫔也跟着被禁足了?她好端端的去招惹太后娘娘做什么?” 朱皇后抚摸鬓边碎发,在铜镜里左右照了照:“可见富贵迷人眼,曾经谨慎善良的珍嫔,也学会了狐假虎威这一套,仗着皇上护着她,恃宠而骄起来了。” 皇上曾夸珍嫔纯善,喜欢她那颗赤诚之心。 如今她成了帝王宠妃,那纯善赤诚,还剩下几分呢? 宣武帝觉得,珍嫔越来越得他心意了。 朱皇后还是没看明白皇帝的性格,他喜欢一个人时,那人自然是千好万好,哪怕有不好的地方,那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姜昕玥回合熙宫禁足之前,宣武帝还特意带着她绕到御书房去见姜堰昆,便宜爹很震惊自己与皇帝谈论朝政,她那个据说得罪了太后被禁足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这里。 皇帝拍了拍姜堰昆的肩:“姜爱卿不必多礼,这没有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姜昕玥满眼的欣喜,上前扶着便宜爹的手臂:“父亲,女儿听皇上说大堂伯如今住在咱们府上,女儿还未曾见过大堂伯呢!他如此英勇,不畏强权,敢揭发上峰受贿之事,女儿真是太佩服他了。” 姜堰昆看了眼笑眯眯的皇帝,走看了看意有所指的女儿,忙哭诉道:“皇上,微臣的堂兄姜堰锡,九死一生从溱洲逃回来,在微臣府上屡遭刺杀,微臣……微臣想送他入宫来,但总是碰上这样那样的变故,微臣觉得,巧合太多,必是人为,微臣……微臣怕堂兄若是一直住在微臣府中,就连微臣和微臣的家人也有生命危险啊皇上!” 姜昕玥挑了挑眉,这眼药上得好哇! 宣武帝想过宋家会很猖狂,但没想到他们已经猖狂到了这个地步。 就连宠妃的父亲,京城五品官员她们也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丝毫没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有外戚专权,吴家才除去不久,又来了个宋家。 朝堂果然要讲权衡之术,朱皇后娘家人安于一隅,在长安郡做着一方土皇帝,宋裴两家在京中已然无对手,怪不得宋家人如此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了。 宣武帝的眼神转到姜堰昆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是珍嫔的父亲,也或许是因为他容貌与珍嫔有几分相似,是个不可多得的俊美臣子,反正皇帝越看他越顺眼。 姜堰昆能在姜氏嫡系完全没有帮忙的情况下,成为鸿胪寺卿,绝对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看珍嫔就知道了,她博览群书,才貌双全,又会外国语言,说起天下明志来,什么都能聊几句,让人惊叹于她的才华与健谈。 姜爱卿一定也是个如珍嫔一样赤诚的人。 接下来皇帝与便宜爹的“肮脏”交易……呃不是……关于宋家有没有插手溱洲贪污案一事,还有许多的细节要讨论,这就不是姜昕玥能听的了。 在做完宣武帝的工具人之后,姜昕玥很识相的告退回了合熙宫。 江川将过来放在地上,过来一看见姜昕玥就飞奔了滚去,用牙齿轻轻咬着她的裙摆,在她的脚边撒欢打滚。 姜昕玥本想摸摸它,但又想到宠物身上会携带一些病菌,怕间接传染给肚子里的宝宝,便停下了动作:“江川,把过来送去太医院,让严太医给它检查一下,看看它身上有没有小虫子?” 江川觉得自家娘娘自从有孕之后,越来越谨慎了,路过的猫狗都要被娘娘拉去做检查。 不过这么谨慎也是好的,毕竟娘娘肚子里怀着皇家骨肉,要是娘娘能生个小皇子,他们合熙宫一整个就鸡犬升天了。 姜昕玥刚进了内殿没多久,正想让喜鹊把霜降带来问话,江川又返了回来,满脸的愤慨之色:“娘娘,太后娘娘宫里的侍卫把咱们宫门给封了,不让咱们出去。” 吴太后这是怕她过得像上次那样舒坦,故意给她添堵来了。 姜昕玥袖子一撸:“怎么,就她坤宁宫有人,咱们合熙宫好欺负是不是?江川,去叫上小轩子,再召集咱们宫中的侍卫和太监,抄家伙把那群狗腿子打出去。皇上禁的是本宫的足,又不是整个合熙宫的足,太后娘娘这般阳奉阴违,本宫也是不依的。” 有了她发话,合熙宫的宫人们全都神气起来,上次被禁足一月,他们都受够了坤宁宫那帮狗仗人势的侍卫,这下珍嫔娘娘也不忍了,他们这群听主子吩咐的奴才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合熙宫门口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侍卫还互相交流着:“上回那个霜降,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太后娘娘不是让咱们给他们点教训吗?我摸了她一把,你们说这次我下点功夫把她弄到手,让珍嫔无人可用,太后娘娘会不会厚赏我?” “你看中霜降那小娘们儿了?那可说好了,喜鹊那小辣椒得归我,正好给我做第五房小妾,我娘说了,女子屁股大才好生养。” “哈哈哈哈……” “话说珍嫔娘娘长得可真带劲,难怪皇上宁可忤逆太后娘娘,也要与她相好,啧啧啧……估计这床上功夫……哈哈哈哈……” 几个侍卫得了命令,尽情地羞辱姜昕玥,但越说越兴起,言辞中已经犯了宫中大忌。 姜昕玥倒不是特别生气,只是有点被冒犯的感觉。 就像是在后世,她的车牌限号,不得已去挤地铁,在地铁上碰到几个油腻的猥琐男,对着她的身材品头论足,见她满身名牌,还觉得她是做不正经工作的,问她多少钱一晚。 后世有法制约束,她没能爆揍那几人一顿,在这里她可是皇权至上的珍嫔娘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连本宫与皇上都敢编排,给本宫打,打死不论。” 她狠起来,可不是吴太后那样的小打小闹,她直接要人命。 一旦抛弃了法律的枷锁,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约束得了姜昕玥这个疯批心理学教授。 侍卫们武艺高强,但奈何合熙宫人多。 一人一棍子下来,他们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抱着头哎哟哎哟的叫。 第103章 幕后黑手 喜鹊从小伺候姜昕玥,不说是个官家小姐,那教养也是和官家小姐没差的,居然被人当众如此议论。 更何况,她家娘娘何等九天仙女一样尊贵美丽的人,岂是这些猥琐的男子可以胡乱议论得? 她简直恨透了那些人,下手尤其狠辣。 路过的宫人都跑得远远的,实在是喜鹊凶悍的样子,以及珍嫔冷漠的模样让他们不敢靠近。 当下便有人去打听,合熙宫门口的侍卫怎么得罪了珍嫔。 一问才知道,珍嫔又被太后娘娘给禁足了。 这次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足足要禁半年,那可是半年六个月啊! 宫中一代新人换旧人,宫中嫔妃更是花样百出,皇上因一时喜欢,可以为了珍嫔拒绝一些烂桃花,可他是帝王,帝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一辈子守身如玉的。 那些沉寂已久,被珍嫔的光环打压得没有翻身之日的后宫嫔妃们,全都活跃起来,一时间,皇宫各处都显得热闹非凡。 最得宠的丽贵妃、淑妃和珍嫔都不中用了,倒显出叶贵人、金昭仪以及良妃和德妃的得宠来。 姜昕玥懒得理会外面的腥风血雨,反正有宣武帝的承诺在前,无论外人如何得宠,无论皇帝有多忙,每日总要抽出一些时间来合熙宫,给姜昕玥肚子里的小宝宝讲故事。 她禁足的第五日,霜降头上的伤才止住了血,在喜鹊和小轩子的劝说下,主动来主殿找了姜昕玥。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霜降嘴里吐露出来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人。 霜降跪在地下,神色恹恹:“娘娘若是忌讳奴婢,不想让奴婢再在身边伺候,就罚奴婢去浣衣局吧!娘娘入宫之前,奴婢便是在浣衣局当差的。” 姜昕玥扶起她:“谁说本宫不想再留你了?你待本宫的心意,本宫看得一清二楚,你和喜鹊、小轩子、江川,咱们几个从入宫就相互扶持,个中情意是旁人无法代替的,比起眼睛,本宫更相信自己的心体会到的。” 自己的眼睛有时候都会骗自己,可心不会,她相信霜降是被逼无奈。 她用帕子擦拭着霜降的眼泪:“你放心,上次本宫的父亲入宫时,本宫已经将你写的信交给了他,他会去你家将你爹娘、弟弟都救出来的。” 皇帝让她委婉的告诉便宜爹,可以利用这次的贪污案对付宋家,她就利用皇帝给的机会,让便宜爹去救霜降的家人。 霜降哭得已经没了声音,跪在地上又要磕头,喜鹊拉住她:“你这喜欢又跪又磕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咱们合熙宫可都是硬骨头,太后娘娘的人咱们都敢打,那位算什么呀?” 霜降也是现在才知道,她家娘娘竟然把太后娘娘的人给打了,而且坤宁宫那边到现在都没来找麻烦,显然是怕了她家娘娘了。 她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竟然因为怕连累娘娘,就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 实际上她要真听了那人的吩咐,才是害了珍嫔娘娘。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霜降,既然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姜昕玥自然也要回敬一二。 说起来,从她入宫选秀开始,对方就已经变着法的想置她于死地了。 之前姜昕玥魂穿到原主身上时,就是原主被打巴掌、罚跪的那一幕。 若是她的回忆没错的话,正是那人说御花园里的海棠开得正艳,想摘一支戴在发间。 饶是原主也是个很有心机的人,最会装无辜扮柔弱,但她的心机仅限于内宅后院,区区一个庶女,到哪里去知道,御花园的垂枝海棠,是宣武帝与丽贵妃的定情信物? 那人摘了花,却突然说那花戴在花容月貌的原身头上会更加好看。 谁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容貌如花? 原主刚带上,后头丽贵妃就已经冲了上来,一巴掌甩在姜昕玥脸上。 原来那枝海棠,根本就不是她摘的啊! 长信宫—— “娘娘……” 夏禾附在丽贵妃耳边耳语了几句,软塌上半倚着的凌厉美人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圆圆的:“珍嫔有孕了?这是谁说的?可靠不可靠?” 淑妃肚子里那个,她看着都膈应,总觉得是淑妃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她才不要那个克星做自己的皇子。 但如果是珍嫔肚子里生出来的,即能让淑妃感受到骨肉分离之痛,又能拥有一个有几分像自己的漂亮小皇子,她还是很想要的。 夏禾眼神笃定:“消息是奴婢从一个不认识的宫女那儿听到的,但娘娘您仔细想想,珍嫔向来谨慎,若无邀请,极少踏出合熙宫,她为什么在明知自己不讨太后娘娘欢心的情况下,还要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送什么破茶叶?” 丽贵妃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激怒太后的?” 夏禾点点头:“太后娘娘要治珍嫔的罪,那么巧皇上就去了,那么巧太后娘娘就因为淑妃的事儿有求于皇上,明面上是太后娘娘要罚珍嫔,实际上是珍嫔和皇上做局,求来的这半年禁足,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腹中的龙胎。” 丽贵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夏禾:“可是皇上要将淑妃送去圣安寺,保不齐是皇上为了保护淑妃,故意用珍嫔来当这个挡箭牌。” 输给淑妃,丽贵妃还能安慰自己,是输给了皇帝与淑妃的少年情意,可输给珍嫔……她的自尊与骄傲,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 珍嫔算个什么东西啊? 入宫时只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家的庶女,靠着裙带关系,姜少卿才升为了鸿胪寺卿。 最近为着溱洲官员贪污一案,宋家忙得焦头烂额,姜堰昆那个老贱人还敢进宫告状,说她们宋家刺杀姜堰锡。 皇上前日才下了圣旨斥责祖父与父亲,说若是姜堰锡死了,或者姜堰昆受伤,这笔账就要算在宋家头上。 就算宋家没参与贪污案,也同罪论处。 听听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第104章 雷霆之举 她已经写信回去问过祖父与父亲,他们都说没有指使过溱洲知府用皇上来中饱私囊。 丽贵妃觉得,别说宋家看不上这点银子了,就算是祖父和父亲参与了,那又怎么样呢? 不过就是借了皇上的名声,皇上有任何损失吗? 不仅没有,来年宫里还能添一两个美貌的妃子,真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 非要抓着溱洲知府是宋家门生这一点紧咬着不放。 还有蒋媛的父亲吏部侍郎,从前也不过宋家得一条看门狗,现在有了皇上的撑腰,也敢和宋家叫嚣了。 珍嫔有孕…… 丽贵妃敲了敲桌沿:“把消息透露给翊坤宫那边,皇后娘娘现在有了五皇子,一心想着要皇上立太子,要是让她知道,皇上为了保护珍嫔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联合珍嫔做戏。比起那位不知姓名的,不受宠的兰采女生的皇子,珍嫔肚子里这个,明显更得圣心。” 所以说,会投胎也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珍嫔的肚子被她看中了,她是不会对珍嫔出手的。 至于朱皇后会不会对珍嫔出手,那就不关丽贵妃的事了。 总之不管珍嫔的孩子保得住还是保不住,她都无所谓。 只一点,她不会对孩子出手。 不是因为她善良不忍动手,而是这种阴毒之事做多了,万一哪天被皇上知道,哪个男人会喜欢狠毒到没有底线的女子呢? 朱皇后不是喜欢给后宫妃子下无子的毒药吗?现在珍嫔危及到了她的利益,两个人还能像从前那般亲近吗? 转眼,姜昕玥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她这一胎怀得极为稳固,吃得好睡得香,肚子里的宝宝几乎没怎么折腾过她,三个月前还有点晕吐,三个月一到,立马就吃嘛嘛香了。 秉承着不作男人就不知道孕妇的辛苦,每次皇帝一过来,她就装作已经吐得呕不出来,极为难受的样子。 霜降为此还在皇上面前哭了好几回,可能是因为愧疚,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心痛万分。 精湛的哭戏弄得喜鹊这几天都没敢出现在宣武帝面前,就怕自己哭得不够霜降那么真,被皇上质疑她对娘娘的感情。 “御膳房和严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搂着吐到脸色惨白的姜昕玥,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珍嫔孕吐如此厉害,怎么不知道想个法子让她开开胃口?朕瞧着淑妃怀孕丰满许多,怎么珍嫔越来越瘦了?” 淑妃那不叫丰满,那真的叫胖。 丽贵妃逼着淑妃吃了那么多过量的食物,又以怀孕为由,整天拘着她躺在床上,动也不许她动,据说就连如厕,丽贵妃都让宫女抬着恭桶,让她在房里解决。 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姜昕玥觉得自己五天就能胖六斤,更别说淑妃在丽贵妃那住了整整一个月了。 要不是太后娘娘强行把人救了出来,到了临产的时候,淑妃估计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唐朝美人了。 如今也只胖了二十来斤罢了,淑妃已经把体重控制得很不错了。 真到了一百八十斤,生产的时候估计也会难产,搞不好一尸两命。 但丽贵妃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只是想多给淑妃一些营养,让孩子长得好一些有什么不对? 她又不知道会把淑妃喂得这么胖。 后宫中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多得是,姜昕玥每日三省吾身,看看自己还有哪方面没学到精髓,然后加以改进。 她迟早要做这大燕后宫心机最深沉的宠妃。 不,现在她有了孩子,她要更进一步,做这大燕后宫心机最深沉的太妃。 “皇上息怒。” 姜昕玥吸着鼻子,从美目中流出两行清泪,小小的一只窝在宣武帝怀里:“高总管和严太医已经很尽心了,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原本臣妾以为这辈子都与孩子无缘,全赖严太医给臣妾细心调理,臣妾一直都很感激他,皇上就别怪他了。” “你啊你!” 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就是太善良了,总是为别人着想,才会被人当成软柿子,上次你带着宫人打了坤宁宫的侍卫就很不错,以后对欺负自己的人就要这么狠,他们才会敬你怕你,知道吗?” 撺掇着自己的宠妃去打自己老娘的脸,宣武帝怕也是大燕史上第一人了。 反正姜昕玥看了那么多宫斗剧,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 “皇上快别取笑臣妾了。” 姜昕玥红了脸,从宣武帝怀里起来,瞪着他道:“他们用污言秽语讨论臣妾,讨论喜鹊和霜降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提到了皇上您,臣妾……臣妾不许他们议论您。” “什么叫讨论你也就罢了?” 宣武帝又用力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霜降和喜鹊都是你身边得用的大宫女,他们竟敢肖想,还想让喜鹊做小妾,简直放肆,朕已经让王得全将那两个侍卫送去了慎刑司,割了他们的舌头,以后没有人敢再对你不敬了。” 姜昕玥没有出去,这几日合熙宫关起宫门来,也没有宫人出去,自是不知道外头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两个被割了舌头的侍卫,还在宫里游行了一圈,以昭己罪。 现如今满宫里谁不知道,合熙宫的人,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那都是不能动的。 珍嫔人不在后宫,后宫却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难怪了…… 姜昕玥还在想,怎么她打了吴太后的人,吴太后一点反应也没有,起码要来合熙宫闹一闹,撒撒泼吧! 原来是被皇帝的雷霆之举吓着了,装鹌鹑躲在了坤宁宫。 她的岁月静好,都是太后娘娘在替她负重前行啊! 姜昕玥再次抱住宣武帝:“皇上为了臣妾做得够多了,臣妾只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和皇上在一起,其他的……臣妾什么都不在乎。” 因为深爱着他,所以能留在他身边已经很满足了,再不要求其他。 “朕打算让你父亲升任刑部尚书一职,让他和吏部尚书蒋合围一起调查溱洲知府贪污一案。” 这是明摆着要给便宜爹升咖对付宋家,而且一给就是一个正三品的大官位,有些人该眼红了。 第105章 耳旁风 姜昕玥一脸懵懵得样子:“啊?为什么?是臣妾得父亲立了什么功吗?” 宣武帝哭笑不得:“朕说你这个珍嫔是怎么回事?旁的妃子一听说朕要给她们的父亲升官,立马就要跪谢朕,你倒好,还问朕为什么?” 姜昕玥忙献殷勤,拉着宣武帝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给他捶背道:“皇上要升父亲的官,臣妾当然开心,但臣妾不想皇上因为臣妾得关系而升父亲得官职。从前臣妾在家时,父亲教导过臣妾,无功不受禄。还告诉臣妾,若是好高骛远贪恋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必遭反噬,臣妾怕……怕父亲能力不够,最后连累皇上还要被文武百官指责,这也太不划算了。” 她从后抱住皇帝的脖子,樱桃小嘴在宣武帝敏感的脖间流连:“臣妾和父亲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若是升迁,都应该只是因为他的能力强,其他一概不看。” 皇帝正色:“朕已经观察姜爱卿许久了,他担得起刑部尚书一职,如若不然,这么重要的实权官位,朕也不会浪费在他身上。” 之前杀了小爱姜的苏贵人的父亲是刑部司务郎中,但因他教女无方,被苏贵人连累掉了官职,在京中生存不下去,后来回了老家。 刑部尚书是苏家的亲戚,还是关系很近的那种,也被皇帝清算罢职,刑部尚书一职空虚至今,宋家和裴家都想安排自己的人上去,皇帝一直吊着他们,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 现在这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姜堰昆得头上,朝堂之上,便宜爹的凶险,恐怕并不比她少多少。 得到皇帝的肯定,姜昕玥喜笑颜开,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这次很干脆道:“那臣妾就先替父亲谢谢皇上啦!” 宣武帝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爱妃每次谢谢朕,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姜昕玥:不然呢? 细密的吻落下,姜昕玥柔若无骨的小手搭着宣武帝的肩,手指有意撩拨他的耳垂,让他的吻更热情了一些。 “爱妃,可不可以……” “不可以!” 姜昕玥喘着粗气,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火热得唇瓣:“臣妾肚子里的小宝宝已经成型了,您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做……做那种事情?” 明明已经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心性却还跟个孩子似的,竟然以为做那种事,会被肚子里的孩子看到。 宣武帝喜欢她的这份纯真,也不会去破坏,他低下头,深深的在姜昕玥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看来咱们的孩子还没出世,就已经取代了朕在爱妃心里的地位了。” 姜昕玥:那是因为你对你自己的地位,心里没有一点逼数。 “娘娘……” 外头响起了喜鹊轻柔的声音:“您该喝汤了,高总管今天给您熬了淮山瘦肉乳鸽汤,奴婢进来啦!” 霜降刚才在门口提醒她,进来之前记得先打个招呼,因为她前几次进来,皇上都不老实,在……不对……皇上都在与她家娘娘恩爱。 姜昕玥赶紧趁机推开皇帝,差点没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 总算报了当初丽贵妃落水时,皇帝差点把她摔在地上的仇。 喜鹊将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乳鸽汤盛在小碗中,双手捧给姜昕玥:“娘娘,小心烫。” 淮山炖了很久,里面已经融入了鸽子肉和瘦肉的鲜咸滋味,入口即化,美味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但姜昕玥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了,将一整个汤罐都推到宣武帝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带着水光雾气,求助的看着他。 皇帝都习惯了,这些日子珍嫔喝不完的补汤,都是他帮忙喝掉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吃多少都不会胖,现在他不这样想了,短短的几日,他龙袍都紧了一个尺码。 这妇人有孕,果真是比他上朝还要累,上朝是心累,费些心神。 怀孕是心神和身体都累,还要时刻担心宝宝在肚子里长得好不好,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宫里因难产而死的宫妃,两只手也是数不过来的。 所以这次姜昕玥怀孕,宣武帝格外的紧张。 而姜昕玥每过七天就要宣方如梦到合熙宫来,明面上是要给她做衣裳,背地里其实是来给她量腹围的。 在二十一世纪,姜昕玥除了是高级会所的王牌公关,还兼职一家私立贵族医院的心理医生,医院里除了有心理科,妇科、男科、儿科、妇产科都是有的。 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基本的产检项目,她都知道。 量腹围是想知道宝宝长得有多大,到时候她好不好生? 好几次宣武帝见方如梦都在给她量腹围,方如梦都紧张死了,但姜昕玥告诉她,皇帝只记得长得国色天香的女子,压根就不记得她,让她放心。 方如梦听了都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生气。 好在她志不在皇帝,长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 倒是姜昕玥果然了解皇帝,碰见这么多次,他都没认出方如梦是当初帮着苏贵人作证的织造司女官。 姜昕玥不过在他耳边吹了几句风,说方如梦现在只是司衣房的一个低等女史,因着她总爱叫方女史来量身,已经引起了司衣房其他人的不满和怀疑,让方女史倍受排挤。 宣武帝问过内务府后,得知司衣房的典衣还缺一个,司衣房掌事林司衣和王司衣本来是想从两个正六品的掌衣中间提拔一个的。 结果宣武帝大手一挥,直接把正七品女史的方如梦提为了正五品典衣。 这下司衣房那边可就精彩了,另外三个女史本就看不惯方如梦抱上珍嫔娘娘的大腿,现在还靠着珍嫔娘娘,一跃成为司衣房的二把手,成了她们顶头上司的上司。 女史们人微言轻便不提了,但方如梦占的是本该掌衣升上去的官职,等于说整个司衣房都被方如梦得罪了。 但姜昕玥和方如梦都是有野心的人,否则当初她们也做不成好姐妹。 秉着不招人妒是庸才的道理,她们两人都很满意皇帝的这个决定。 第106章 沆瀣一气 司衣房那头的争斗如何,姜昕玥是不管的,除非方如梦求到他头上来。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方如梦若是还想向前走,她就必须有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 否则就算姜昕玥帮她再多,总有一日她也是会被人拉下马的。 而且合熙宫这里,也面临着大问题么! 朱皇后领着德妃和良妃前来,三人坐在主位和主位左右两个位置上,倒衬得姜昕玥这个主人更像是外人了。 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在想: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大概是那位知道她怀孕的幕后黑手,把她闭门养胎的事情传出去了。 朱皇后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昕玥,见她穿着一袭宽松的寝衣,外面罩了一件轻纱绣花鸟的罩衣,整个人不施粉黛,仍是娇娇俏俏的,看着舒心养眼极了。 良妃和德妃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想说话,却又碍于上头朱皇后还未开口,便不敢贸然让姜昕玥起身。 姜昕玥偷偷抬头去看朱皇后,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委屈。 这个偷看很是时候,朱皇后像是才看见似的,对她抬了抬手:“珍嫔怎么还跪着?本宫听说你有孕在身了,还不赶紧坐下,若是跪出个好歹来,本宫可不好给皇上交代。” 开门见山,连一点客套话都没有,可见朱皇后是真的急了。 不过这也难怪,一般后宫嫔妃有孕,都要由敬事房登记,再上报于皇后,皇后会选一个好时机再告知皇帝,皇帝再根据他对嫔妃的喜爱程度,给予封赏。 别人也就算了,为了防止被害,隐瞒不说也是有的,可珍嫔是她的人,结果珍嫔有孕,她还得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消息。 这难道不是为了防她这个皇后? 姜昕玥面露心虚,眼睛都不敢正视朱皇后,小声问道:“娘娘是不是因为臣妾隐瞒有孕一事,所以在生气啊?” 良妃见她这么直接的问出来,赶紧道:“你也真是的,居然瞒得这么紧,咱们什么关系,还能害了你不成?你瞧瞧丽贵妃那帮人,丽贵妃无子,金昭仪、张容华和从前的那几个,都不允许有孕。你再看看本宫和德妃,都已经生了孩子了,难道皇后娘娘允许咱们生,却不允许你生?” 德妃也赞同的点点头:“从前太医说你身子不好,很难有孕,这次怀了,咱们都替你高兴呢!你莫要伤了皇后娘娘的心。” 姜昕玥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解释道:“并非臣妾有意隐瞒,而是臣妾诊出喜脉那日,皇上也在。皇上说臣妾怀孕是喜事,得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报喜,说不定她老人家就原谅臣妾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那九云山的大红袍是皇上给臣妾的,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娘娘一看见就大发雷霆,说要打臣妾五十大板,臣妾吓都吓死了,还好皇上及时赶到,不然臣妾这条小命都要没了。太后娘娘说不想让淑妃娘娘去大昭寺,皇上就说禁足臣妾半年,以此作为淑妃娘娘可在圣安寺祈福的条件,臣妾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皇上送回合熙宫来了,臣妾根本没时间告诉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良妃姐姐呀!” 就把这黑锅推给皇帝,反正这件事是他们两个一块儿做下的,就算朱皇后去试探,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有可能惹怒皇帝,她应该没这么蠢。 良妃面色又是一白:“皇上他……” 竟然为了珍嫔,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臣妾吧!” “爱妃做错了什么?要皇后原谅?” 身着龙袍的宣武帝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护犊子似的将“小可怜珍嫔”护在身后:“如果是她有孕不报之事,是朕让她保密的,皇后有气,找朕便是。” 只差没说:你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现场除了姜昕玥,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宣武帝这样冲进来,好像她们三个多可怕,能杀了珍嫔似的。 朱皇后更是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夫妻十数载,他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皇上误……” “皇上误会了。” 姜昕玥截断德妃的话,从皇帝身后探出脑袋,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是带德妃姐姐和良妃姐姐来看臣妾的,臣妾方才和皇后娘娘说着玩笑话,可不巧皇上您就来了。” 良妃还知道要给朱皇后一个台阶下,立马接话道:“是啊皇上,珍嫔妹妹怀孕这么大的喜事,她才告诉咱们,咱们正说着要罚她。她是个惯会撒娇的,知道皇后娘娘耳根子软,跟娘娘撒娇呢!” 四个女人沆瀣一气,宣武帝闹了个没脸,姜昕玥见状,捏了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但是皇上关心臣妾的心,臣妾都体会到了,臣妾很感动。晚上睡前,臣妾会告诉肚子里的宝宝,他的父皇很爱他的。” 宣武帝在姜昕玥的肚子上付出的感情,比后宫所有的孩子加起来还多,他乐意听她在孩子面前夸赞他,纵使这个孩子还没出生。 朱皇后等人眼睁睁的看着本来恼羞成怒,有可能迁怒珍嫔的皇帝,被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哄好,一双眼睛柔情四溢的望着珍嫔。 然后,被珍嫔下了逐客令,直接让皇帝走了。 神奇的是,皇上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亲了亲珍嫔的颅顶,还对朱皇后道:“皇后,朕也是太过紧张珍嫔了,你不要见怪,这段时间合熙宫不太平,朕实在是怕了。今晚让翊坤宫掌灯,朕去看看五皇子。” 说完,又看了珍嫔一眼,好像在说:朕都按你说的做了,现在满意了吧? 珍嫔手掌按在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朝着皇上挥了一下手,皇帝的手在空中一抓,好像接住了那个吻,塞进胸口的衣服里,还拍了拍,表示自己会妥善将那飞吻收好。 如此僭越之举,皇上也纵着,这宫里的风向,果然是要变天了。 丽贵妃曾讽刺姜昕玥为昨日黄花,昙花一现,可如今应了这句话的人,好像是丽贵妃自己。 第107章 假闺蜜 朱皇后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姜昕玥卖她的好,她欣然收下。 待皇帝走后,才关切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被禁足吗?皇上怎么说合熙宫不太平?” 除了故意透露消息给她,想挑拨她和珍嫔之间关系的丽贵妃,还有谁知道珍嫔有孕? 丽贵妃不可能动手,她们老对手斗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丽贵妃对孕妇和孩子下手。 不过也不排除她利用旁的人,比如这次她就想借自己的手,除了珍嫔的孩子。 朱皇后想,丽贵妃把她当冤大头了,别说以珍嫔的身份,不可能坐上皇后之位,就是她侥幸生了个皇子,也顶多和德妃、良妃一样封个妃子,又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何苦去做这恶人? 再说了,她可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在后宫有眼线的人。 万一她前脚动手,后脚就被告到皇上面前去了,那她这个皇后也做到头了。 自掘坟墓的事,她一样都不会做,丽贵妃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姜昕玥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臣妾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臣妾,一开始臣妾刚查出有孕,御膳房就送来了一碗惨有红花的鸡汤,后来臣妾养的狗身上又查出有让孕妇小产的毒虫。从那以后皇上就送了两个嬷嬷来臣妾这里,说是她们懂得多,可以照顾臣妾。” “嬷嬷?” 德妃抬眸:“什么嬷嬷?” 姜昕玥对喜鹊道:“去请李嬷嬷和向嬷嬷来。” “可是在承乾宫伺候的李嬷嬷?” “应该是吧!” 姜昕玥笑眯眯地回答:“皇上说李嬷嬷从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后来和被送到了皇上那儿,伺候了皇上二十年了,让臣妾对她以礼相待。” 那就是了。 朱皇后庆幸,还好自己今天选择先来探探情况,否则贸然对珍嫔出手,估计会把自己搭进去。 李嬷嬷可是承乾宫的掌事嬷嬷,能把承乾宫这帝王之地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阴私都没有,宫女太监都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她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李、向两位嬷嬷进了内殿,动作如出一辙的向殿中主子们请安。 良妃和德妃不敢受赵嬷嬷的礼,稍微偏开了身子,只姜昕玥这个没心没肺的,笑呵呵地受了礼。 看来她是真不知道李嬷嬷的厉害之处。 那位向嬷嬷从前虽未见过,但她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清明,亦不像是泛泛之辈。 两位嬷嬷拜见过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良妃的脸色在皇上护着姜昕玥时还只是不太好看,可这会儿,是真的很难看了。 她忍不住出言讽刺:“要本宫说,这宫里最好命的还是珍嫔,恐怕等你一生完孩子,皇上就会封你为妃了,短短一年时间,你就从一个贵人到妃位上,不如教教本宫,你用了什么法子迷住了皇上的心。” 姜昕玥失笑,这良妃怎么不干脆说皇帝被鬼迷了心窍? 她总是这样别扭。 姜昕玥落难时,她比谁还关心,一旦姜昕玥得宠了,并且宠爱越盛,过得越好,良妃好像就越不开心。 这就是后世一些假闺蜜,你过得差时,她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你过得好时,她就嫉妒你、嘲讽你,还会想办法把你拉到泥潭里去,不允许你做比她更耀眼的月亮。 “良妃姐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 姜昕玥说笑的语气道:“臣妾现在连贵嫔都不是,良妃姐姐就撺掇着臣妾向皇后娘娘索要恩赐了吗?臣妾不像良妃姐姐会未卜先知,并不知道皇上会怎么赏赐。” “良妃姐姐问臣妾怎么迷住了皇上,这应该去问皇上,毕竟是他被臣妾迷住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是我被皇上迷住,你问我也没用,有本事问皇上去,别在我这里阴阳怪气。 良妃被她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么有攻击性的一面,良妃还是第一次看到。 朱皇后轻咳一声,良妃便熄了火,愤愤地看了姜昕玥一眼,那张脸怎么看都像狐狸精修炼成人。 姜昕玥也回瞪了良妃一眼,根本就不怕她。 良妃还当她是当初那个,被怼了还要赔笑脸的姜昕玥呢! 惯得她! 德妃喝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温茶:“有李嬷嬷在,珍嫔妹妹可以安心待产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马上和李嬷嬷说,她曾经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当初先帝后宫波谲云诡,太后娘娘怕皇上遭了毒手,才将李嬷嬷送到皇上跟前伺候的,有她护着珍嫔妹妹你啊,以后没人伤得了你和你的孩子。” 姜昕玥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德妃,要将她的脸盯出朵花来似的。 德妃不解的回望,摸着自己的鬓角:“怎么了?珍嫔妹妹这样瞧着本宫,是本宫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朱皇后和良妃都看了过去,确定德妃脸上并无不妥,才又看着姜昕玥。 “是有点东西。” 姜昕玥眨了眨眼睛:“德妃姐姐今日有点好看。” 知道她和太后了的关系不好,就故意告诉她,李嬷嬷是太后娘娘的人,让她下意识的疏远防范李嬷嬷,怀疑她是太后一伙,要来害她的。 只要她疏远李嬷嬷,不重用她,合熙宫里就有很多可以下黑手的地方。 但又暗示姜昕玥,李嬷嬷本事了得,只要有她在,这个合熙宫就会很铁桶似的,任何腌臜事都舞不到姜昕玥和她的孩子面前来,她们会很安全。 这不就是要她仗着宠爱去和皇帝抢人吗? 当时宣武帝给她李嬷嬷和向嬷嬷的时候,可没说要她们二人留在合熙宫,而是说让她们好好照顾珍嫔到她产子。 德妃好算计,不管姜昕玥信任还是不信任李嬷嬷,都会让她在皇帝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信任是不识好歹,信任和他抢人就是不知进退,惹人生厌。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德妃娘娘才是宫斗高手啊! 被夸好看的德妃总觉得姜昕玥的眼神怪怪的,但她笑容真诚,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怪怪的。 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可能是最近本宫睡得比较好吧!” 内务府往延庆宫送了几瓶楼兰养颜露,这么快被珍嫔瞧出来了? 她眼睛可真够毒的。 第108章 铁桶保护 送走了朱皇后三人,喜鹊嘟着嘴:“咱们这禁足就是为了好好安胎,这可倒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往后娘娘你还有得安生吗?” 姜昕玥笑了笑,显得不那么在意:“宫里哪来的永久的秘密?本来也没指望着能防住消息外传,本宫防的是低位妃子的算计。” 身处高位的人尤其不敢以身犯险,怕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就算她们知道姜昕玥怀孕了,也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的。 特别是今天她亮出了李嬷嬷这个大杀器,纵是有心也无力了。 可她们不敢亲自动手,不代表不敢怂恿别人动手,那些低位的妃嫔若是得了什么好处,就敢放手一搏。 姜昕玥防的,就是她们。 被禁足了,那些和她没有交情的低位嫔妃,是进不来她的合熙宫的。 有李嬷嬷和向嬷嬷在,那些人想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使坏,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合熙宫的宫人们出去以后再进来,都要经过严格的全身检查,就是怕她们从外面带进来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姜昕玥的孩子有危险。 她们是皇帝给的人,也相当于皇帝的眼线,姜昕玥信任之余,还是留了个心眼,之前怎么在皇帝面前难受的,如今还是怎么难受。 宣武帝如此铁桶的保护,最吃味的,是淑妃。 坤宁宫—— 吴太后听着偏殿里面传来的镜子碎裂声,惊得快速起身:“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作死的往淑妃房里放了镜子?” 桂嬷嬷扶着太后:“不是旁人,是荣贵嫔娘娘,说是新得了皇上送的西洋镜,不敢自个儿独享,送了来孝敬太后娘娘您的,结果送进来的时候被淑妃娘娘见着了,以为是荣贵嫔给她的,叫人抬去了偏殿。” 吴太后的脸色阴沉:“哀家就说荣贵嫔与哀家不是一条心,她嫉妒淑妃已久,怎么会放过这种打击淑妃的好机会?送给哀家是假,让淑妃难过才是真。皇帝封了她一个贵嫔,她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招了招手,吴太后吩咐自己的大太监,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连桂嬷嬷都没听清。 “这镜子里的人怎么会是本宫?这不是本宫,你们给本宫滚!” 碎裂的镜子在地上,清晰的照出一张胖出双下巴的脸,曾经文弱雅的淑妃,胖成了一个球。 一开始淑妃被逼着吃自己吃不下的食物,她觉得自己吃进去以后都抠吐出来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吃着吃着,她的胃口变大了,从前只需吃半碗饭便饱了,从丽贵妃那出来之后,半碗饭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往往每餐都要吃两碗香喷喷的米饭才觉得舒服。 习惯了丽贵妃宫里重油重盐的重口味食物,从前清汤寡水的那些菜式,都觉得没了胃口。 不自觉地,淑妃就要御膳房给她改善了菜式,重油偏多。 她自己怀着身孕,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只觉得肚子一天天长大,以为是孕妇自然的身体变化。 可后来她房里的镜子都被吴太后收走,她才隐隐发现不对劲。 直到今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都快崩溃了。 那个大胖子怎么会是她? 皇上喜欢的弱柳扶风的纤细美人,她变成这样,还怎么拿捏皇上的心? 虽然吴太后安慰她,等她生完孩子,减减肥,控制一下食欲就能瘦回从前的容貌和身材,可她还是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 听妹妹说,现在宫里最得宠的是同样怀孕了的珍嫔,皇上每日雷打不动的都要去陪珍嫔小半日,据说是给珍嫔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 不仅如此,皇上为了让珍嫔安心养胎,还把李嬷嬷送去了合熙宫照顾珍嫔和的孕肚。 这宫里,谁有孕的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恐怕只有皇后娘娘怀已逝的端惠太子时,因着是皇上长子,皇上格外珍惜喜欢,才让李嬷嬷去照顾了一段时日。 姜昕玥,她凭什么和皇后娘娘享有一样的待遇? 她肚子里这个,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可能生不下来,因为太医们总委婉的让她少吃点,多运动一下,免得到时候子大难产。 她比珍嫔早三个月有孕,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可肚子大得和人家快要生了差不多。 子大难产…… 她现在的肚子就已经过大了。 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怕到时候生孩子时难产,若是从前,她不怕皇上保小弃大。可以她如今这副尊容,恐怕……自己凶多吉少。 淑妃摸着肚子的手用力拽紧,眼神冰冷,对身边的宫女道:“连心,准备步辇,本宫要去长信宫。” 珍嫔那里她是下不了手了,可她的孩子不能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把她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必须付出代价。 “娘娘……” 连心一脸的疼惜之色:“丽贵妃嚣张跋扈,您何苦再……” “本宫有重要的东西落在长信宫了,是本宫与皇上的定情信物。” 淑妃快速说道:“你去请皇上去长信宫,要快!” 去之前,淑妃还拿了一块百年参片含在嘴里。 与此同时,姜堰昆和吏部尚书蒋合围带着姜堰锡一起,正在御书房细数宋首辅与宋丞相的几十项罪名。 包括买卖官职、科举舞弊、残杀官员、拦截奏章、欺君罔上等,每一项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经过三个月的严查,宋系一派好几个官员都被查出手底下不干净,犯了事结果都被宋家镇压了下来,根本没机会呈于皇帝面前。 “啪!” 御书房书桌上的砚台飞了下来,重重得砸在宋丞相的额头上:“宋江明,朕看你们宋家这是想造反,如此辜负朕的信任,简直该死!” 黑色的墨汁与血水混合,威名赫赫的宋丞相第一次以这么狼狈得姿态示人。 可他根本没心思在维护自己的形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喊冤:“皇上,臣没有做过这些事,这都是欲加之罪啊皇上,定是……定是有人冤枉臣,求皇上明察。” 他意有所指,说的就是姜堰昆和蒋合围二人。 第109章 宋家罪行 这二人的女儿都在皇帝后宫,是为了争宠陷害他也不一定。 所以说,有个太英明厉害的爹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宋丞相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要他死的不是姜堰昆和蒋合围,而是皇帝。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那几个下了大狱的官员都招供是宋家指使他们作恶,你还敢狡辩?” 宣武帝这话说得极有技巧,也不说是宋丞相指使,更不提宋首辅半个字。 反正最后不管是宋丞相为了撇清宋家,把罪责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还是宋首辅为了救儿子牺牲自己,皇帝都赚大发了。 其实宣武帝最想搞的人不是儿子,而是老子。 宋江明不过是宋首辅调教之下的听话傀儡,能当这当朝丞相,也全仰仗他有个好父亲。 他虽无大才,但也没有什么野心,宋首辅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胜在温顺听话,才能在丞相之位上稳坐几十年。 只要宋首辅倒了,宋家不足为惧。 宋江明真的不明白,明明他爹做的事情很隐蔽,姜堰昆和蒋合围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 他眼神怨毒的看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姜堰锡,都是这个多管闲事的,要不是他举报溱洲知府贪污,皇上怎么可能顺藤摸瓜查到宋家头上来? 姜堰锡还觉得自己很冤呢! 他本来只是无意中发现知府大人私下里买卖避暑行宫名额得事,想着上报朝廷之后,也许上头会嘉奖自己,这样他立下功劳,以后升官也会比较容易。 他使了点小心机,把举报信混在了知府大人要送往京城的信件里,也是他运气好,宋家整理信件的下人那日不舒服,头晕眼花的把举报信看成了“推荐信”。 大燕朝做官有两条路,一条是任重而道远的科举,一条是由四品及以上文武大臣举荐的捷径。 宋家下人直接把举报信当成了推荐信,一起整理到了交给皇帝的奏章中。 皇帝处理政务很是勤劳,承乾宫和御书房都是他的办公地点,两处皆有王得全安排的小太监和宫女整理皇帝每日要看的文书。 举报信一出现,就被小太监报到了王得全处,王得全不敢耽搁,又立马呈给了皇帝。 这才有了这次轰动整个大燕朝的宋家贪污、卖官、杀人案等一系列的罪名。 姜堰锡被接来京城的途中,遭遇了好几轮的暗杀,好在皇帝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安排了几十个大内高手和暗卫护送,才让他免于一死。 但他不太相信皇帝会处置宋家,怕自己一进宫就会遭遇丽贵妃毒手,所以提出要先去自己的族弟家中整理一番。 皇帝见他是要去姜家,知道他心中顾虑,才借姜昕玥的口,承诺只要他作证诬陷……不……是把皇帝心知肚明宋家做下的那些事,通通借助此事说出来。 没有证据他们可以制造证据,没有证人,他们可以威逼利诱,让罪犯转为污点证人,控告宋家的罪行。 这下不就人证物证俱全了吗? 宋江明被押下大理寺的大牢时,宋首辅还在召集宋家所有的人在开家庭会议。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舍弃自己的儿子,要为大局着想,不能因为一个后辈,而毁了宋家这么大的基业。 然而,他就宋江明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其他后辈都是族中宗亲,与他血缘亲情淡薄。 那些人口口声声让他为了族中放弃亲生的儿子,可当他提出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庶子去顶罪时,那些人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我们声儿只是旁支庶子,您让他去顶罪,连我都不信,您这不是把皇上当傻子吗?” “我们这个不成器的也不行啊!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哪里指使得动那么多人,大伯爷,这还真只能让丞相大人把罪名认下来。” “对对对,堂叔,您可是咱们宋家的支柱,您可别做傻事,跑去皇上那儿认罪呀!” 宋首辅的精神气,一瞬间被抽空了似的,头发也白了一大半:“霓儿还在宫中,若是江明出事,她这个贵妃娘娘也做到头了,这么些年……她为你们谋了多少好处,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如果她父亲犯了杀头之罪,宫里那些娘娘们,会不会墙倒众人推?” “皇上喜欢丽贵妃,顶多也就是降个位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说不定还会因为此事怜惜贵妃,从而更补偿咱们宋家。” “要我说这事都怪姜家那个姜堰锡,以前也没听说过这个人,这次突然冒出来,肯定是姜堰昆那厮指使的,听说他那个女儿进宫时,丽贵妃曾罚过她,二人因此结了仇。” “霓儿这孩子这几年在宫中树敌不少,太不懂得收敛锋芒了,得罪这么多人,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当初我就说她的性子不适合入宫,还不如让我家女儿去,她最谨小慎微,绝不会到处树敌的。” 丽贵妃还没倒,就有人惦记着取代她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自己族里的。 宋首辅凉薄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摆,从太师椅上起身:“好,那老夫这就去大理寺,劝江明认罪伏诛。” 在场之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宋江明若是被判了死罪,那丞相之位就空下来了,以他们族长的能力,这丞相还得是他们宋家人,那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了。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夏禾第一次这么没有规矩,横冲直撞进了丽贵妃的寝殿。 丽贵妃狠狠皱眉,贵妃塌前的冰盆里还镇着淸甜的无籽西瓜,她不耐烦的起身:“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夏禾脸上全是惊慌:“丞相……丞相大人,被……不……首辅大人……不是不是,丞相大人被姜鸿胪和吏部的蒋尚书给抓了,首辅大人为了救丞相大人,现在正在大理寺脱帽昭己罪。” “他们敢?” 丽贵妃猛得从贵妃塌上站起来,光着脚就朝外跑去。 夏禾赶紧提着那双镶嵌着南海珍珠的绣花鞋追了上去。 “呯!” 淑妃才下了步辇,就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推得往后一倒:“让开!” 丽贵妃看也没看,直接撞开来人,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 第110章 闹翻天了 夏禾追在后头,更没心思去看倒在地上的是什么人。 淑妃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宫人们惊呼着,淑妃额头冒出冷汗,身下也流出了大量的血迹。 “娘娘……娘娘……” 夏禾追在丽贵妃身后,看着她脚底被石子割破,流出殷红色的血液,沾满了她奔跑过的宫道。 好像泣血的鲜花,正在慢慢凋谢枯萎。 远远的,明黄色的御驾正往这边赶来,丽贵妃以为皇上是要赶去长信宫对自己解释的,脚步越发快了,最终跌倒在皇帝的龙辇下。 “皇上……” 御驾高高在上,从丽贵妃的角度,只能看到宣武帝削尖的下巴和凌厉的下颌线条。 为什么,今天的皇上,好像离自己格外的远呢? 她伸出手,只抓住一团空气,希望破灭似的,她瞪大了双眼,从里面流出晶莹的泪珠,抬头仰望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皇上,臣妾……臣妾求您,看在臣妾与您的情份上,饶了臣妾的父亲好不好?” 皇帝才刚刚蹙眉,王得全就上前,试图让人拉起挡路的丽贵妃:“哎哟!贵妃娘娘您怎么这副模样?赶紧起来把鞋穿上,仔细伤了身子。” “你这个臭阉人别碰本宫。” 丽贵妃狠狠挥开他的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早就投靠可珍嫔,做了那个贱人的走狗,谁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若是往常,她定不会说出这些粗鄙的话,可她的父亲下了大狱,沿路跑来时也听到了宫人们毫不忌讳的讨论。 他们说宋家大树将倾,宋家的罪名罄竹难书,已经在民间引起了很大的不满和愤怒。 以姜家和蒋家为首,一部分官员都在要求严惩宋家,以儆效尤。 虽然都是些四品以下的大臣,但人数不少,还有一些年纪大了的老臣,也都纷纷附议。 以她对祖父的了解,恐怕是会舍弃自己而救父亲的。 这让丽贵妃怎么能不怒急攻心,从而口不择言。 “这……” 王得全惊慌下跪:“皇上,奴才伺候皇上快二十年了,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就是奴才在这宫里最大的靠山,奴才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啊!” 他的言外之意,宣武帝是听得懂的,这个宫里最尊贵的人莫过于皇帝,他本就是皇帝的人,还需要投靠谁啊? 而且丽贵妃言辞间竟还辱骂珍嫔,这让宣武帝更不能接受。 姜堰昆的所作所为,是受他的暗示,关珍嫔什么事? 她好好的在合熙宫养胎,估计连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得白白挨这一顿骂了? “丽贵妃,你……” “皇上……皇上……” 远处奔来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不是小轩子又是谁? 他脸上惊恐之色未消,连滚带爬的跑来,跪在地上快速道:“皇上,您快点去合熙宫看看吧!淑妃娘娘在长信宫被人推倒,这会儿满身是血的被抬到咱们合熙宫去了,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是想着合熙宫有备好的产婆和太医,让咱们娘娘救淑妃娘娘的命。咱们娘娘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都被吓晕过去了,喜鹊和霜降又要照顾淑妃娘娘,又要顾着咱们娘娘,都乱了套了。” 丽贵妃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跑出来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该不会就是淑妃吧? 恰巧这时一直跟在皇帝龙辇身边的连心哭了起来:“皇上,我们娘娘是去长信宫拿回和您的定情信物的,是不是丽贵妃娘娘不愿意交还,和我们娘娘起了冲突?” 丽贵妃正要怒骂,却听皇帝一点也没注意到她似的,声音焦急道:“王得全,快!去合熙宫!” 丽贵妃便被几个太监拉着扔到一边,那抹明黄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份焦急,到底是为了淑妃还是珍嫔,丽贵妃已经不得而知。 内心深处对宣武帝的做法升起一股幽怨,但更多的是对淑妃和珍嫔的痛恨,尤其是珍嫔。 她竟然敢让他爹举报宋家。 造成它今日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正是珍嫔。 不止是丽贵妃自己这么想,从宋丞相被下狱,到宋首辅去大理寺自首认罪,整个大燕前朝和后宫,全都闹翻天了,想不知道都很难。 朱皇后和良妃的想法很一致,都认为是姜昕玥记着一年前丽贵妃罚她跪坏了膝盖之仇,如今直接下狠手,将丽贵妃整个家族都铲除掉。 当然了,她能这么顺利的报复,也是刚好顺应了皇上想要拔除宋家这颗,长满了白蚁蛀虫的参天大树的心。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叫人忌惮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了。 丽贵妃可是盛宠后宫十余年的人物,哪怕她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皇上也不曾为谁打过丽贵妃的脸。 姜昕玥入宫一年,才一年,就已经让丽贵妃失了宠,这说出去,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良妃烦躁的打着团扇,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够舒坦:“娘娘,您也看到了,皇上为了她连丽贵妃都不顾了,她这么记仇,若是让她知道当初在冷宫,是咱们……” “闭嘴!” 朱皇后凶狠的眼神瞪过去:“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让她从你嘴里知道什么不好的事,那也是你一个人干的,与本宫无关。所以,给本宫闭好你的嘴。” 意思是消息不会从她的翊坤宫传出去,若是良妃口无遮拦让姜昕玥知道了,那良妃就要出去顶罪,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良妃撇了撇嘴,想到被皇上抛弃在宫道上,惹众人嘲笑的丽贵妃,悻悻地闭上了嘴,再不提当初冷宫下毒一事。 “你最近莫要惹珍嫔。” 朱皇后提醒她:“等她生下孩子,皇上肯定要给她封妃,以皇上对她的重视,定是四妃之一。而三妃已有人在,她的资历又不足以做四妃之首,到时候本宫会向皇上提议,封你为贤妃,珍嫔为良妃,如此贤良淑德四妃皆满。至少她如今是咱们的人,淑妃眼看着也不中用了,金昭仪若是识时务的,也可以把她提上来,届时四妃都是本宫的人,本宫的地位才能稳固不倒。” 第111章 淑妃早产 “娘娘让她在德妃之上?” 良妃觉得别别扭扭的:“臣妾和德妃同一年进宫,苦熬七八年才得以封妃,算着日子,她到明年二三月就有得生,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零九个月。两年时间不到,她就成了四妃第二,这晋升的速度,恐怕连当年的丽贵妃和淑妃都比不得吧!” 朱皇后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丽贵妃家世太盛,是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淑妃若不是吴家女,本宫还忌惮她些,但她偏偏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是野心勃勃的吴家女,这辈子封个淑妃也到头了。姜昕玥……姜昕玥与她们都不同。”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和皇上中间更没有隔着人命和家族败落。 她有美貌,有智慧,身上有皇上钟爱的,一切美好的品质。 她懂示弱,知进退,古灵精怪又善解人意,从不会做让皇上为难的事。 就连皇上把蒋媛从冷宫里放出来,她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要知道,当初逼着珍嫔吃下掺了砒霜的糕点的人,可是“蒋媛”啊! 当然,私底下珍嫔有没有和皇上抱怨撒娇就不知道了。 这样一个妙人儿,皇上如何能不放在心尖尖上宠? “娘娘!” 纷纭抬手将珠帘撩开,一股热浪袭来,塌前的冰盆都融化了一些。 这让朱皇后不得不怨起丽贵妃来。 今年钦天监预测说天气不会太热,不需要去行宫避暑,结果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个预测天气的钦天监官员是宋家的门生,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丽贵妃不想舟车劳顿。 好不容易皇上发现气象不对,准备带着后宫妃子去溱洲了,好嘛!又爆出来一个知府贪污案,牵连甚广,皇上根本就脱不开身。 现在朝廷里所有帮宋家做过事的官员,人人自危,反倒要去讨好姜家和蒋家了。 若不是丽贵妃,她们这会儿已经和皇上在溱洲避暑了,何必留在京城苦熬这酷暑的天气? “娘娘!” 朱皇后思绪间,纷纭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朱皇后微微惊讶:“淑妃在合熙宫产子?” 淑妃的肚子不是才六个月吗? 良妃听了,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跃跃欲试就要和朱皇后一道去。 淑妃和珍嫔对上,这下有好戏看了。 合熙宫—— “啊——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啊啊啊……” 听着偏殿内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姜昕玥承认,她有点被吓到了。 后世女人生孩子,胎儿过大还能选择剖腹产,可以打无痛、打麻醉药。 就算顺产,也可以侧切,保证胎儿和母体的安全。 可这是架空朝代的古代,医术水平根本不达标,甚至女子难产时,医者都不能进产房,因为这时候会医术的,都是男子。 女子若是被丈夫以外的男子看了身体,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民间才会有那么多的妇人死于难产。 宫中为数不多的,有一些女性医者,但大多数都只在太医院打打杂,熟知一些药理,除非特别有天份,称得上天才的女子会被极个别太医看中,教她们医术。 合熙宫这边一直都是严太医照看的,而严太医的独女严欣怡,刚好就得了严太医的真传。 殿内惨叫声不断,姜昕玥已经让李嬷嬷和向嬷嬷都进去了,而她身边亲近的宫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近淑妃的身。 特殊时期,她怕人趁乱陷害自己。 严太医心头狂跳,请示性地看着姜昕玥,忐忑不安问道:“娘娘,要不要微臣把欣怡……” “不用!” 姜昕玥抬手制止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淑妃这是早产,胎儿已经成型了,并且孕期油腻之物食用过多,导致胎儿过大,情况很是凶险,以欣怡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应付。太后娘娘不是好相与的人,最好不要让欣怡卷入其中。” 其实严太医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又怕,将来珍嫔生产,他是要自家女儿进里头盯着的,免得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不便进入。 有女儿在里面口述症状,他在外面也好出应对方法,以他们父女二人的默契,定能保珍嫔娘娘顺利生产。 若是以后她女儿助产珍嫔娘娘,又被有心人翻出来这时候没有救淑妃娘娘,那严家也会倒大霉的。 有了珍嫔娘娘这番话,他就放心多了。 珍嫔娘娘是个行事妥帖的人,她都说不用了,以后旁人翻起旧帐来,恐怕皇上那里也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被从偏殿里端出来,姜昕玥脸色发白,却隐忍不发。 直到宣武帝的声音近了,她才让喜鹊和霜降扶着自己,一脸虚弱的坐到一旁的椅子里。 屁股还未挨着座椅,皇帝已经到了身前,他先是打量了姜昕玥好一会儿,确定她只是受惊无力力才转头问严太医:“淑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 严太医见他不问淑妃,反而问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还以为皇上格外重视,顶着极大的压力回道:“禀皇上,已经有医女和稳婆在里面给淑妃娘娘接生,珍嫔娘娘还让李嬷嬷和向嬷嬷都去照顾淑妃娘娘了,微臣看着情况怕事不大好。淑妃娘娘的孩子太大了,不易生啊!” “啊——” 又是一声高亢的痛苦惨叫,珍嫔低唔了一声,宣武帝马上捂住她的耳朵:“喜鹊、霜降,带你们娘娘下去休息,这里有朕就行了。” 喜鹊和霜降自是千恩万谢,赶紧架着浑身脱力的姜昕玥往主殿去了。 出了偏殿的大门,离了皇帝和王得全的视线,姜昕玥就从喜鹊和霜降的怀中站起来,飞快的跑回寝殿,让她们把寝殿大门关上。 之后才道:“找严太医开两幅安神养胎的药方,让小轩子去太医院拿。一会儿皇后娘娘她们来了,让江川拦着,就说本宫受了惊吓,胎相不稳,皇上让本宫好好休息。” 喜鹊赶紧吩咐下去。 朱皇后带着德妃、良妃、金昭仪、叶贵人以及蒋采女来时,江川遍直接把人领到皇帝那儿去了。 第112章 畸形儿 朱皇后问了两句姜昕玥,被江川挡了回去,各人心下怎么想?是不是在惋惜这次害不到他家娘娘,这个江川可管不了。 他要做的,就是不让任何合熙宫以外的人接触到他家娘娘。 当然,皇上除外。 “臣妾见过皇上。” 朱皇后领着众人行礼后急急起身:“皇上,淑妃怎么样了?” 宣武帝板着脸,正要说话,李嬷嬷双手满是鲜血的跑了出来:“皇上!皇上!淑妃娘娘难产了,孩子太大了,卡住了出不来。而且……而且白医女说,淑妃娘娘的孩子才六个月,估摸着各个器官还未发育成熟,就算生下来,也存活不了。” 白医女是严太医的徒弟,进去之前就被姜昕玥嘱咐过:“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要说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活不下来,不然皇上事后清算,你和严太医的脑袋,本宫都保不住。” 白医女看不懂皇上的心思,但这不要紧,有能看懂皇上心思的珍嫔娘娘在,她听话照做就可以了。 本来也是,七八个月大的孩子生下来能存活的都不多,更何况淑妃肚子里这个才六个月。 孕期又没有被照顾得很好,才六个月就胖成别人足月的胎儿那么大了,想想也知道不健康的。 只是珍嫔娘娘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皇上不想要这个孩子活下来。 但这都不关她什么事,能让淑妃娘娘活下来,都已经算奇迹了,且看皇上保大还是保小吧? 宣武帝咬着后槽牙:“既然注定生下来也存活不了,那还磨蹭什么?赶紧救淑妃。” 李嬷嬷这才吃下了定心丸,匆忙转过身又奔赴她的“战场”。 这次不用顾忌淑妃娘娘肚子里那个的死活了,生不出来就生拉硬拽,让淑妃娘娘活下来才是正经。 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帝喜欢淑妃喜欢到了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的程度。 只有朱皇后觉得心中发寒,皇帝……他太狠了。 知道吴太后就等着这个孩子出生,帮助她们吴家重振雄风,皇帝压根就不想淑妃的孩子活下来。 难怪当初裴氏说要把这个孩子抱给丽贵妃养,皇上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救救本宫的孩子!不要!皇上……救救臣妾的孩子……” 淑妃声音凄厉,闻者伤心。 她这会儿还有心思在想着,珍嫔若是在外面,一定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坏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为皇上生孩子? 说到底珍嫔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从未见过妇人产子的凶险,这回让她狠狠见识到了吧! 听说孕妇如果总是在惊惧恐惧的情绪里,孩子也很容易小产的。 “生了生了!” 在剧烈的疼痛中,淑妃只觉得紧绷的下身一松,一股水流从她肚子里泄了出去,她整个人就像飘在空中的棉花里,舒服得不得了。 “啊!” 有小宫女尖叫了一声,淑妃立马想坐起身来:“孩子……我的孩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是一回事,但当她真的平安的将孩子生出来,那种血浓于水,初为人母的柔情,让她突生不舍。 李嬷嬷一脸的为难:“淑妃娘娘……这鼻子……这孩子他……他是个畸形儿。” 而且呼吸微弱,连哭都哭不出来,明显是在母胎里时呛了羊水,已经不中用了。 “放肆!” 淑妃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喝了一声:“把本宫得孩子给本宫。” 李嬷嬷没办法,只能将那足足有八九斤重,但是只有一条胳膊,一只眼睛的小男婴递给淑妃。 “啊啊……” 岂料淑妃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晕死了过去,白医女又是一阵忙活,李嬷嬷便抱着已经断气了的小男婴出生禀报皇帝:“皇上,是个小皇子,但……还没长全,已经……”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都懂了,又折损了一个儿子,说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也是骗人的。 宣武帝垂下眼,没让人看见他眼中的赤红,对着李嬷嬷挥了挥手:“王得全……” 竟是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话了。 但王得全懂他的意思,安慰似的道:“皇上放心,奴才会将小皇子入殓,送去圣安寺,让高僧们替小皇子超度的。” 刚出生未序齿就甍了的皇子,和一般入殓仪式一样,相对比较简单,没有大小敛之分,棺椁有的会停在京城里某个寺庙,有的会入葬父皇所在陵区的皇子陵。 考虑到淑妃的身份,太后娘娘执拗的性子,再加之皇帝对淑妃曾经的情意,王得全还是安排先去圣安寺被诵经超度,再葬入皇子陵。 宣武帝挥挥手,对严太医道:“淑妃现在能不能移动?” 本身在合熙宫见了血已经是忌讳之事,淑妃难产吓坏了珍嫔,他不想淑妃留在这里养身体,让珍嫔看到她就想起今日之事。 严太医躬着身子道:“用担架抬着,不让淑妃娘娘自己使力是可以的。” 宣武帝挥挥手,唐士良即刻上前,皇帝下令:“去太医院找个担架来,让人把淑妃抬回坤宁宫去,再找几个太医给淑妃诊治,她什么时候好了,太医什么时候回太医院。” 也就是说,不必给淑妃安排行程繁忙的,技术太好的太医,不然一直被霸在坤宁宫,别宫的主子要找技术最精湛的太医都叫不到人。 “产妇不能见风,记得给淑妃穿严实一些。” 唐士良一一应下,只觉得眼前这场景和那时,淑妃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推珍嫔娘娘落水,拔簪刺颈时的场面非常相似。 那日皇上也觉得淑妃见血,冲撞了珍嫔娘娘,所以一刻不停的让人抬着淑妃回了景仁宫。 怪不得干爹总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对合熙宫这位恭敬一些。 原来干爹早在那时就看出来了,在皇上的心里,珍嫔娘娘的地位已经超过了淑妃。 “求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 连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是丽贵妃娘娘推了淑妃娘娘,请皇上治贵妃娘娘得罪啊!小皇子……小皇子刚才还有气的,他本来能活的,是丽贵妃娘娘害死了他!” 第113章 一辈子的阴影 按理说大家都应该看一眼襁褓里的婴儿,可李嬷嬷将那孩子的脸和身体盖得严严实实的,像是怕那些胆小的嫔妃看完以后会做噩梦似的。 纷纭退后两步,绕到李嬷嬷身后,借着朱皇后的遮掩,伸手就去扯小皇子的襁褓。 “刷”地一声,李嬷嬷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抱紧了小皇子,但襁褓上方的布料还是被扯开了。 等看清了里头小皇子的情况,纷纭吓得脸都白了,尖叫一声向后摔倒在地。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爬起来跪在地上:“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在场的妃子们全都看见了,但她们都把那声尖叫控制在了嗓子眼里,没有叫出声来。 淑妃……生了个怪物! 她们都看见了,宣武帝自然也看见了,心中的慈父之心立马烟消云散,只剩惊恐和愤怒。 “王得全,不用把他葬入皇子陵,就供奉在圣安寺就行了。” 许多大富之家也有早夭的孩子,一般父母为了让他们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会把孩子的尸骨火化,放在寺庙里享受香火,得以供奉。 可小皇子毕竟是皇室骨肉,若是不能入皇子陵,就等于剥夺了他皇子的身份。 王得全瞬间就明白了,皇上也觉得淑妃生了个怪物,怕他葬入皇子陵会吓着其他安葬在皇陵中早夭的皇子们和早逝的先太子。 更怕自己百年之后,在地下还要看到这么一个“怪物”。 全场也只有连心在可怜淑妃,其他人都只觉得晦气,连带着看淑妃也觉得这人诡异可怕起来。 加之淑妃被宫女们收拾好后,白医女故意将她女鬼一样的脸露出来,宣武帝看见她那满是汗水的邋遢模样,都快恶心得吐出来了。 姜昕玥换了身舒服的寝衣草躺在床上,身下垫着的凉席被宫人们用冰盆凉得正好,不冷不热的,很是舒服。 一旁霜降给她打着扇子,清风徐徐,她都快睡着了。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消失不见,姜昕玥睁开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淑妃回去了?” 屋外小轩子端着安胎药进来:“娘娘,皇上命人将淑妃娘娘抬回坤宁宫了。” 算他这次做了个人,没让淑妃继续荼毒她的耳朵。 如果宣武帝心疼淑妃的身子,不让她随意移动,让她继续留在合熙宫养伤,姜昕玥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日子,淑妃会怎么各种用自己生孩子时的凶险来恐吓她。 胆子大的话能扛过去,但肯定会加重紧张的情绪,胆子小的怕是宁愿小产也不敢生了。 成为一辈子的阴影也不一定。 好在姜昕玥不是真正的大燕朝女子,不然她肯定会被吓坏的。 门口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姜昕玥赶紧将安胎药倒入一旁的花瓶中,盖上薄薄一层蚕丝被,佯装睡着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珍嫔呢?她今日可是吓坏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吓得不轻,皇上来的时候,珍嫔娘娘都晕过去了,皇上让严太医开了安胎药,我们娘娘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话是这么回着,可是一点要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良妃本就憋着一股气,见这狗奴才还推三阻四的,一股怒火便涌上心头。 “啪!” 江川被一巴掌打懵了,伺候珍嫔一年多,他都没被骂过一句,更别说被打巴掌了。 可他也没有因为珍嫔的厚待而觉得良妃这巴掌打得不该,他是奴才,奴才被主子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他拦了皇后娘娘好几回了,早就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他跪在地上,将头抵在地面上:“良妃娘娘息怒,皇上特意交待要奴才们照顾好珍嫔娘娘,不能让她再受劳累,奴才实在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 在他这个奴才面前逞威风算什么? 有本事跟皇上说去。 “你……” 狗奴才拿皇上来压她,良妃更气了,但江川跪着,她想再扇一巴掌也扇不到,只能一脚踹过去:“这次就饶了你这狗奴才,再有下回敢对皇后娘娘不敬,本宫剥了你的皮。” 江川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跪着。 喜鹊从门缝里偷看着,拳头都紧了起来,走到姜昕玥的床前吐槽道:“这良妃娘娘也太过分了,平日里跟咱们娘娘姐姐妹妹的叫着,咱们娘娘得宠了,第一个跳出来和咱们娘娘做对的却是她,她到底怎么想的?” 霜降回道:“还能是怎么想的?只许咱们娘娘过得比她差,不许过得比她好呗!” “好了。” 朱皇后见差不多了,自己也有台阶下了,拉住良妃道:“珍嫔身子不舒服,也不是故意不见本宫的,你不要为难下面的人了。” “假惺惺!” 喜鹊“呸”了一声:“这话不早说,偏偏等江川挨了打才说,就她会做好人。” 朱皇后带着众人离开之后,李嬷嬷和向嬷嬷才从里间出来,拉着江川左看右看,又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 李嬷嬷脸色大变:“快点去把这身衣服换了,有人在你身上撒了不干净的东西。” 单闻着是无毒的,但若是和珍嫔娘娘喝的安胎药混在一处,就会导致小产了。 这些阴毒的法子,李嬷嬷在先帝后宫见过不少,没想到还会有人用在珍嫔身上。 江川听了赶紧后退了几大步,离门口远了一些才敢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 等都处理干净了,江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过来,姜昕玥心气又不顺了。 当着李嬷嬷和向嬷嬷的面,她直接发了脾气:“难怪良妃之前来看本宫,说什么皇上要给本宫封妃。看来皇后娘娘已经告诉她会让她封贤妃了,她才敢对本宫如此。真要让她当了四妃之首,还有本宫的好日子过吗?” 喜鹊一看就知道自家娘娘又演上了,马上接戏道:“都说打人不打脸,良妃娘娘打江川的脸不就是打娘娘你的脸吗?娘娘……皇上这么宠你,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不要封良妃为四妃之首啊?哪怕是德妃娘娘也行啊!” 第114章 断良妃晋升路 姜昕玥摇头:“后宫升迁之事,是皇后娘娘的权利,若是本宫驳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岂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喜鹊苦着一张脸:“那怎么办啊?奴婢可不想以后经常挨巴掌啊!” 姜昕玥也捧着自己的小脸儿:“本宫也好怕。” 李嬷嬷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珍嫔娘娘,您应该让皇上好好查查,是谁往江川的身上撒了不干净的东西。” 而不是担心良妃成了四妃之首后,自己会挨巴掌。 姜昕玥双手捧着下巴,显得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萌了,她眨巴了两下:“这有什么好查的?肯定是良妃啊!肯更是她打江川巴掌的时候撒在江川身上的。” 这个结论下得也太儿戏了。 李嬷嬷叹了一口:“娘娘用了午膳多休息,老奴出去一趟。” 姜昕玥也没问什么事,就让她去了,显得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承乾宫—— 寂静的气氛让本就沉重的气息更加压抑,宣武帝揉着太阳穴,想到吴太后要是知道了丽贵妃把淑妃的孩子推没了,又要闹起来就头疼。 “皇上,李嬷嬷求见。” “让她进来。” 李嬷嬷轻车熟路的走进承乾宫,向皇帝禀报合熙宫的情况。 “有人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去,还撒在了伺候的宫人身上?” 李嬷嬷点点头:“珍嫔娘娘怀疑是良妃娘娘……” “良妃?” 宣武帝记得珍嫔对良妃的大公主十分好,大公主也很喜欢珍嫔,良妃怎么无缘无故的要害珍嫔? 李嬷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珍嫔宫里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皇帝。 他比珍嫔想得多,觉得良妃没这个胆子,应该是受朱皇后的指使。 良妃一直是坚定的皇后党,从未背叛过皇后,她行事皆是皇后之意,想来这次也一样。 可哪怕是受皇后指使,宣武帝也觉得良妃足够可恶了,竟然敢害他和珍嫔的孩子。 满宫上下都知道他有多疼爱珍嫔,有多期待珍嫔的孩子出生,偏偏良妃就敢冒这个险,对珍嫔下手。 是有多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难道良妃心中觉得,朱皇后的威严已经远超他了吗? 说实在的,他也猜到了朱皇后会把四妃之首给良妃或者德妃其中一个,若是朱皇后提出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因为良妃和德妃入宫年岁已久,往上再晋一晋也是应该的,珍嫔……珍嫔的资历实在不够,若是做四妃之首,会惹人非议。 皇帝自己倒觉得他想封谁就封谁,可前朝那些大臣总是唧唧歪歪,吵得他头疼,更不想他们把珍嫔当成祸国殃民的妖妃。 良妃的父亲是两广总督,是大燕朝九位封疆大史中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广东和广西两省的军民政务。 他的正式官衔为“总督两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乃正二品。 身后还有朱皇后的朱家为靠山,实力不容小觑。 德妃身后更是有成国公,虽说成国公已经去世多年,但德妃的父亲不仅继承了成国公的爵位,还在朝中担任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在朝中的名声也极好。 要不是德妃性子佛系,不争不抢,她早就是四妃之首了。 所以,不管皇后提的是谁,他都会同意的。 宣武帝深呼吸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后宫的女人太多了也是件麻烦事。 他挥了挥手:“好好照顾珍嫔,她性子天真,对人不设防,往后日子还长着,待到了年底她的禁足解了,估计还有更多的人想害她。你和向嬷嬷都是个中好手,别让朕失望。” “老奴定不负皇上所托。” 就在李嬷嬷准备下去时,皇帝又道:“等珍嫔的孩子足月,朕就允了你出宫的请求。” 这下李嬷嬷眼睛里都闪出光来,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响头:“老奴多谢皇上,谢主隆恩。” 李嬷嬷比吴太后的年纪还要大十来岁,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成亲生了孩子,后来吴太后把她带进了宫,她三年才能见一次自己的丈夫孩子,而且只有短短的半日。 宫中每三年选秀,秀女进宫那日,宫女和太监们也可以在储秀宫和自己的家人见一面。 当年吴家败落,男丁流放,女眷贬为平民,要不是她早就投靠了皇上,他的丈夫和儿子也在就当路上死掉了。 所以这么多年,纵使吴太后恨她背叛,她也从未后悔过。 离上次见到她的儿子和女儿,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若是珍嫔娘娘生下孩子足月之后,她就能出宫安享晚年,也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这宫里,她见过太多的人不得善终了,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和自己的家人安度晚年。 于她而言,这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再说江川知道自家娘娘为了她,准备断了良妃的晋升梦,感动得都哭了。 太久没有人把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当命,忽然间接收到来自上头娘娘的关爱,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爆发。 他一哭,受过姜昕玥恩惠的小轩子和霜降也跟着哭,喜鹊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四个人抱着哭成一团。 向嬷嬷从未见过有哪个宫的主子奴才是这样相处的。 珍嫔娘娘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心地一定是很善良柔软的。 见老无所依会哭,见幼无所养会哭,见被病痛折磨的人会哭,见老实人被欺负会哭,见有人风雨飘零还是会哭……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明明自己过得也很辛苦,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向嬷嬷不觉得珍嫔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受过什么苦,但她真的很体恤下人们的辛苦和可怜。 就连她这个刚来合熙宫不久的老人家,每晚酷热难眠时,都能收到喜鹊和霜降丫头送来的冰盆,让她和李嬷嬷共着一块儿用。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是几个丫头和公公们从自己本就很少的冰盆里省出来的。 他们省出来,添补的人还不是珍嫔?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从来没问过,只默默的往他们几个的冰盆多拨了一些冰块。 内务府的人可不敢短了珍嫔的冰块,只能再给珍嫔多一些。 总不能让主子娘娘短了这些用度。 第115章 野心 都说奴才似主,这些小宫女和小公公们都这么善良,珍嫔能是坏的吗? 那肯定不能。 既然珍嫔是好人,那害她的人就都是坏人了。 所以当宣武帝召见她时,她也一五一十的说了,没有任何偏袒,全是事实。 她自认为的。 原本就是珍嫔娘娘在寝殿中睡得好好的,江川只是不想才受惊过度的珍嫔娘娘起来应付皇后娘娘等人,做奴才的为主子着想,他有什么错? 可良妃娘娘非说他不敬皇后娘娘,打了江川一巴掌不说,还踹了人家一脚,江川的额头都在地上磕破皮了。 珍嫔娘娘知道以后,生气害怕都是应当的。 孩子气似的,还说怕以后良妃娘娘成了四妃之首,自己会经常挨巴掌。 可怜得紧。 两个嬷嬷都这么说,宣武帝已经彻底信了。 这良妃平日里和珍嫔亲亲热热的,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两面人。 她也不顾及一点大公主对珍嫔的感情。 最让宣武帝愤怒的是,区区后宫嫔妃,竟敢揣测圣意,笃定自己就是四妃之首了。 谁给她的自信? 他偏偏就不叫她们如愿。 “皇帝!皇帝!” 王得全才安排好人将淑妃的死胎送出宫,承乾宫门口就响起了吴太后悲亢的声音:“哀家要处死丽贵妃,她杀了哀家的孙儿,你快点下旨处死她。” “太后娘娘……” 王得全已经尽力拦了,但吴太后不管不顾的往里闯,他又不敢真的碰到太后凤体,向嬷嬷还来不及退下,吴太后已经闯了进来。 不过吴太后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怒火,没有注意到,向嬷嬷趁机从王得全背后绕过,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皇帝的眼神从门口收回,冰冷的落在吴太后身上:“母后这次又想为淑妃谋什么好处?” 他满目讥讽,吴太后装作看不见:“宋家没了宋首辅,没人担得起宋家这棵大树,丽贵妃这贵妃之位名不副实,她害淑妃没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皇子,那就把她降为嫔位,立淑妃为贵妃。” 宣武帝嗤笑一声:“淑妃何德何能做贵妃?她给朕生了个怪胎,朕还要封她做贵妃,母后莫不是疯了?将来被天下人知道,要朕被人取笑吗?” “哀家已经封锁了消息,外头不会有人知道淑妃生了个什么。” “朕不同意,母后请回。” 吴太后还想说什么的,但是宣武帝已经背过身去,不愿再和她交流。 她气得砸碎了一旁的花瓶:“那你总得给哀家一个说法,难道淑妃的孩子就白死了吗?皇帝,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忘了当初淑妃是怎么陪着你、护着你的了吗?” 可淑妃不是亲口承认过,她根本就不喜欢他,那些都只是他拿捏他的手段。 什么对他好,陪着他,都是假的。 宣武帝闭了闭眼,只觉得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摊死水。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得全,下旨将丽贵妃贬为丽贵嫔,罚她抄写宫规两百遍,让她跪在坤宁宫宫门外向淑妃赔罪。如此,母后可满意了?” 那抹冷笑,让吴太后看着心惊,竟有一种自己龌龊的想法被看穿了的错觉。 不! 不可能的! 就连淑妃都不知道她想利用自己的孙子取代儿子,皇帝他怎么可能知道的? 现如今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她更不能让皇帝知道。 淑妃……淑妃被送回坤宁宫得那个鬼样子,哪个男人看到她还能有怜惜喜爱之心? 看来淑妃这颗棋子也是废了。 难道吴家就注定没有翻身之日了吗? 不! 她还有荣贵嫔。 虽然她让桂嬷嬷去景仁宫教训了荣贵嫔一顿,还罚她跪了碎瓷片,但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荣贵嫔会听她的话的。 会的……吧! 延庆宫里,德妃将三皇子哄睡后,捡起一旁的小肚兜继续绣。 翠茵用针拨了拨油灯,屋内灯光又明亮了些,她走到床前:“娘娘快别绣了,会伤了眼睛的。” 德妃柔柔一笑,又摇了摇头:“只绣半个时辰,不妨事的。” 翠茵伸着头看了看:“蔷薇花?这是绣给珍嫔娘娘的?” 御花园里的海棠树被连根拔起之后,皇上让人在里头种了蔷薇花,打听之下才知,是珍嫔娘娘还未进宫时,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蔷薇花。 珍嫔喜蔷薇,而皇上喜珍嫔,所以海棠成了过眼云烟,蔷薇已是心头挚爱。 德妃点点头:“也不知道她怀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只能两个样式都绣两件,小婴儿的肚兜讲究得很,本宫用细软的云锦打底,再用蚕丝染色绣花,这样他们穿着才不会刺挠到敏感的肌肤。” 小孩子皮嫩,稍有不慎就会过敏起疹子,有时候也是很要人命的。 翠茵心疼道:“珍嫔娘娘生得那么好看,就该多生几个公主来继承她的美貌。娘娘再喜欢珍嫔娘娘,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珍嫔要多生公主,这样她们家三皇子才会少一点竞争对手。 宫里最大的皇子,如今就是她们宫里六岁的三皇子,四皇子就不提了,一直住在太监所,由一个小太监抚养,五岁了,浑身没有二两肉,瘦得跟猴子似的,皮肤又黄又黑,跟小乞丐似的。 还有一个五皇子,虽然出身不好,但已经养在了皇后娘娘膝下,那就是妥妥的嫡子了。 如果珍嫔生的是公主,那太子之位不是嫡子就是长子,三皇子总占着一头。 可若是珍嫔娘娘生下六皇子,那她们三皇子就多了一个劲敌了。 德妃又是一笑:“本宫倒希望她生个皇子,可以与三皇子作伴。” 生了皇子,人才会有野心,才会有欲望。 而拥有了欲望和野心,才能被卷入这后宫纷争中来。 皇上说珍嫔干净,谁入宫之前不是干干净净? 是这宫里的人,逼着她们变得不干净。 若是珍嫔也为了自己的儿子,与后宫里的人斗得你死我活,皇上还会觉得她干净吗? “不过珍嫔娘娘这人还怪好的,在李嬷嬷面前说让您做四妃之首比较好,奴婢想着,李嬷嬷都会原话告诉皇上的。” 谁都知道李嬷嬷是皇上的人。 第116章 人为财死 珍嫔倒是给她家娘娘送了份大礼。 “没影的事别出去到处乱传” 德妃看了她一眼:“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本宫也救不得你。” 特别是良妃那里,那可是个一点就炸的主儿。 翠茵知道厉害,忙闭了嘴,坐在一边替德妃剪灯芯子。 第二日,众妃在翊坤宫请安结束,德妃刚一出门就被良妃叫住了:“德妃妹妹,有空去本宫的顺安宫坐坐吗?” 喜鹊今日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进了合熙宫。 姜昕玥才用了早膳,正在菜园子里用剪子剪豆角,见她那样儿,忍不住问:“什么喜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 就等着她问的喜鹊眼睛一眯,十足的猥琐样,偏她自己不觉得,显得十分好笑:“娘娘,要不奴婢怎么说坏人一定会有报应呢?你猜猜看,今日宫里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姜昕玥把剪子递给小轩子,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以咱们喜鹊八卦的性子,定是又有哪里有热闹看了。” “娘娘娘娘……” 要说高兴,那整个合熙宫没有比江川更高兴的了。 他从前殿跑来后院的菜园,顾不得李嬷嬷提着菜篮儿在一旁,直接手舞足蹈的道:“娘娘,良妃娘娘把德妃娘娘给打了,德妃娘娘受了伤,还流血了,皇上盛怒之下打了良妃娘娘一巴掌,还骂她是蛇蝎毒妇,让皇后娘娘罚她在顺安宫静思己过,她……” 姜昕玥和霜降两人表情很奇怪,还一直对江川使眼色,好像在叫他别说了。 姜昕玥: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喜鹊气成了一只河豚,江川只看了她一眼,她就举起手里给瓜果浇水的木瓢大叫着冲了过去:“呀——江川你抢我的词儿,我饶不了你。” 喜鹊这个八卦小喇叭,肯定是在娘娘面前卖弄不成,结果被自己给抢了先爆出来。 江川拔腿就跑,也不敢离姜昕玥太近,便绕着整个菜园子遛喜鹊:“姑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回……下回我定让你先说。” 李嬷嬷和向嬷嬷又对视了一眼,真没见过宫里有哪个宫的奴才,像合熙宫这么恣意、随性又快乐的。 运动了一会儿,姜昕玥的额头有些出汗,李嬷嬷提醒道:“娘娘快回去休息吧!虽是早晨,但八月暑气最盛,可别热着了。” 她点点头,用霜降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在众人的搀扶簇拥下回了主殿。 “娘娘,良妃娘娘怎么会和德妃娘娘打起来啊?她们关系不是一向很好的吗?” 姜昕玥喝了一口温水,敞开的大门外,还能看到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宫女在扫着地上的落花。 她放下茶杯,望着那小宫女笑了笑:“当然是有人把本宫昨日那番话传到了德妃和良妃的耳朵里,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再好的关系也会破裂的。” 真闹起来,良妃哪里是德妃的对手? 这时江川和喜鹊已经进来,江川头上的红包显示,赢的人肯定是喜鹊。 姜昕玥笑容深了两分,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在外头,说道:“本宫说过,本宫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打了本宫的人,这个仇,本宫不是今天报,就是明日报。” 消息故意透露给德妃,是姜昕玥知道,以德妃的性子,并非真心扮演佛系嫔妃,真佛系的妃子,怎么可能在危机重重的后宫将三皇子保护得滴水不漏? 就连皇后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做到了,她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吗? 朱皇后她们只以为是德妃性格太好,出身又高,所以没有人对三皇子下手。 可姜昕玥觉得,是因为德妃她太聪明了。 她聪明到知道以自己的容貌,既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也无法通过人格魅力让皇上爱上自己。 她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此制定计划,几十年如一日的贯彻着自己的计划。 后宫美艳有丽贵妃、端庄有朱皇后、爽利有良妃、娇憨有金昭仪、可爱有张容华…… 美人千面,性格各有特色,却唯独没有德妃这种佛系不争、超然脱俗的。 所以德妃选定了这个人设,一装就是十几年。 现如今提起宫里的老好人,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德妃? 然而姜昕玥穿来的第一天,就对德妃很是忌惮。 延庆宫里住着的苏贵人,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对她敌意那么大? 难道不是有心人一直在苏贵人面前夸大她的得宠,潜移默化的让苏贵人觉得,她的不得宠,都是姜昕玥造成的? 姜昕玥可以肯定,能把事情做到如此不漏痕迹的,整个后宫除了德妃,没有别人了。 可惜苏贵人到被挑断手筋脚筋送出宫去,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他人的刽子手。 “轰隆——” “要下雨了?” 喜鹊和霜降将门窗关上,江川神色平静下来,揉着额头上的红包道:“还有一件事,奴才觉得应该知会娘娘一声,太后娘娘逼着皇上下旨,把丽贵妃变为丽贵嫔了。而且今日天还没亮,就有坤宁宫的嬷嬷压着丽贵嫔跪在了坤宁宫的宫门口磕头,向淑妃娘娘赔罪呢!” 吴太后当然气愤啦! 她可是想要一个有吴家血脉的孙子来取代皇上,去父留子以光复吴家的。 好不容易都等了六个月了,结果丽贵妃……啊不是……丽贵嫔这么一推,就彻底粉碎了吴太后的美梦。 她现在应该恨不得吃了丽贵嫔才能解心头之恨。 但这一切,和姜昕玥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姜家才是丽贵嫔落败的罪魁祸首,但这决定是宣武帝自己下的,只要皇帝明白和她没关系就行了。 众人的误解,只会让皇帝对她更加愧疚,姜昕玥要做的就是把这份愧疚化为实质的好处,都弥补到她身上。 四妃之首,谁不想升上去呢? 没有资历又怎么了? 这后宫不就是皇帝喜欢谁,谁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只要推宣武帝一把,她做贤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要皇帝封了她,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就不需要皇帝操心了。 第117章 恩宠散尽 “太后娘娘……” 有宫女从窗子里望过去,有些不忍道:“丽贵……丽贵嫔晕过去了。” 吴太后站在窗子里,一双秀眉紧蹙:“哀家是瞎了吗?看不见吗?你这么可怜她,陪她去雨里一起跪着如何?” 那宫女忙跪下说不敢。 她的确可怜丽贵嫔,宋首辅已经被皇上判了秋后问斩,宋丞相虽然逃过一劫,但也被皇上撸了官职,听说现在在宋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宋家那些族人也大小程度的被清算,偌大的一个宋家,顷刻间说散就散了。 丽贵嫔本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如今却成了后宫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丽贵嫔。 太后娘娘有意搓磨,怕是这身子也要毁了。 雨夜里,一片阴影笼罩在丽贵嫔头顶上,夏禾抬头望去,就见蒋采女举着一把油纸伞,不悲不喜得看着晕倒在地的丽贵嫔。 “皇上……皇上……” 迷迷糊糊的丽贵嫔眯着眼睛,还以为是皇上来救她了,她虚弱的抬起手,想要抓住那如梦似幻的泡影。 “贵嫔娘娘看清楚了,臣妾是蒋采女。” 蒋媛冷笑一声:“当初臣妾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臣妾被皇后陷害,被打入冷宫受尽苦楚之时,娘娘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臣妾,一点也不顾臣妾的死活呢?” 丽贵嫔趴在地上,两只手撑着湿滑的地面,努力的瞪大自己的眼睛:“蒋采女?你来……你来做什么?” 在看清蒋媛冷漠的脸后,丽贵嫔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救你?要不是你和珍嫔那个贱人,本宫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恨不能当初就把你们两个贱人烧死在冷宫,也不至于今日让你们小人得志。” 想当初她罚姜昕玥跪在御花园的烈日下时是多风光神气? 后宫中人无人可与她争锋。 这才不过一年光景,人与人的际遇就翻天覆地。 珍嫔一跃成了皇帝心中最宠爱的嫔妃,而她……却是落魄得像条狗一样,还要在这里被蒋媛奚落。 蒋采女又是一声冷笑:“与臣妾和珍嫔娘娘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们宋家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何至于今天这个下场?” “你什么意思?” “臣妾没什么意思,娘娘想不明白,就继续恨着臣妾与珍嫔娘娘吧!” 蒋采女目露讥讽:“当初娘娘对臣妾见死不救,如今臣妾却不会做那狼心狗肺之辈。” 她对身后的太监道:“等天亮了,就送丽贵嫔回长信……哦不……她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了,皇上下旨让你去洗荷殿与臣妾同住了。” 而且蒋媛以末等采女之身住主殿,丽贵嫔却以高位嫔妃之身住偏殿。 帝王恩宠散尽,原来是这么不念旧情的。 蒋媛走在大雨中,小小的油纸伞也遮不住她的肩膀被飘雨打湿。 撑伞的太监更是浑身都湿透了,却还在担心蒋采女会因为淋雨而降罪于自己。 看啊! 宫里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沙砾的地方。 可有朝一日,像珍嫔这样的小鱼,也会长成北冥有鱼,将所有的大鱼小鱼都吞入腹中。 皇后娘娘……得意不了多久了。 珍嫔不愿与她联盟也没关系,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挖皇后的心。 解决了宋家,宣武帝最近心情都十分不错,就连蒋采女都被提为了蒋婕妤。 加之蒋家最近因斗败了权势滔天的宋家,得到朝臣巴结,蒋合围的名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只姜堰昆得了姜昕玥的嘱咐,每每当人问起,就把功劳全都推给蒋合围,尽力弱化姜家在这件事里起到的关键作用。 她还建议把族中那位“始作俑者”大堂伯送回益州老家,努力不让任何人记起这个人来。 姜昕玥信上说的也很有道理,她说宋家树大根深,虽然宋首辅已经没有复起之日,但宋丞相还在,宋家散却没有完全散,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对付蒋家和姜家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在宋家颓败之时,姜家却得意嚣张,难免会刺痛宋家人的眼睛。 到时候被他们报复,姜家这新起之秀是抵挡不住的。 再说了,姜堰昆已经拿到最实际的好处,被宣武帝提拔为正三品大臣刑部尚书了,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姜昕玥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堂伯姜堰锡,说会让皇帝在合适的时候想起他来,到时候宋家也不足为惧。 姜家嫡系一脉要是真有大本事,也不会至今为止都只出了一个地方官府的师爷了。 姜堰昆也劝自己的堂兄:“玥姐儿入宫之后,先后斗败了好几位皇上宠妃,就连入了冷宫也有本事让皇上放她出来,并且还晋了位。我能做成这刑部尚书,也全靠她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锡堂兄……咱们要听玥姐儿的话,姜家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 姜堰锡被他说得慷慨激昂,特别是姜堰昆还让他在族里挑几个会读书的送来京城,说会在姜府建一个族学,考校几个孩子的功课,看看他们能不能和泽哥儿一起参加今年的秋闱。 姜家能出更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他一人的前途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姜堰锡立马备了马,连姜堰昆准备的马车都不要,嫌马车累赘。 他要快点回益州,把消息告诉族里,然后带着族里那些后辈早早的过来,不然怕路上耽搁,该赶不上了。 原本秋闱是定在八月的,但是出了宋家科举舞弊的事,皇上把时间推到了年底。 这都不叫秋闱叫冬闱了。 此去益州,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月呢! 所剩的准备时间可不多了。 乡试过后,明年二月会试,会试结束,三月就是最后一场殿试了。 时间还是挺赶的。 虽说乡试在益州也能考,但姜堰锡觉得,族里最有出息的人是姜堰昆,他当年就是科举的一甲榜眼。 所以他还是决定把族中子弟都带来京城,转个学籍到京城来。 姜家是益州首富,益州知府还指望着京城这边有点人脉,不仅不会为难他们,还巴不得快一点给他们办妥,莫耽误了考试时间。 第118章 有问题找父皇 转眼到了十月,姜昕玥的肚子四个月了。 因着前朝的大变动,后宫人人自危,这段日子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情。 只不过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已经到了皇后娘娘都无法调和的地步。 大公主本来和二公主的关系很好,最近都不来往了。 三皇子更是块夹心饼干,跟大皇姐好了被亲姐姐骂,跟亲姐姐好了又被大公主瞪。 “唉……” 三皇子坐在合熙宫的秋千架上,愁眉苦脸的嘟着嘴:“珍娘娘,我真的太难了。” 都是他的好姐姐,哪一个他也不想反目成仇哇! 窝在他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的过来“汪汪”叫了两声,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也耷拉着,似乎是感受到了三皇子萎靡的情绪。 天气已经不炎热了,但十月还未完全凉下来,正是穿一件衣服怕冷,两件衣服又热的尴尬时候。 李嬷嬷和向嬷嬷不许姜昕玥贪凉,在石凳上放了厚厚的棉垫,她双手托腮撑在石桌上,吃着喜鹊和霜降剥好了的葡萄:“你这么想是对的,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是好姑娘,大人不能把她们的恩怨加诸在小孩子身上。” 三皇子唉声叹气道:“可是我不敢跟母妃说,我怕母妃生气。其实二皇姐也不想和大皇姐生气,她也怕母妃才这样的。” 母妃很严厉,平时都不生气,她只会冷暴力,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不理谁。 这个状态可以维持十天半个月,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和皇姐都不敢惹母妃生气。 坐在他对面的姜昕玥好像真的有认真在给他想办法,抓耳挠腮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父皇怎么办呢?”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吃惊道:“我能问吗?” “为什么不能问啊?” 姜昕玥真诚的看着他:“我小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是去问我爹啊!皇上不是你爹吗?他那么英明神武,一定会有办法,既不让你的母妃生气,也能和大公主一起玩的。” 三皇子摸着过来毛茸茸的头,瞬间又高兴起来:“谢谢珍娘娘,我知道怎么做啦!” “汪汪……” 被轻轻放在秋千上的过来对着三皇子得背影叫个不停,好像在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不陪自己玩了。 向嬷嬷笑了笑:“娘娘真是心善,三皇子亲近皇上,皇上定会更喜欢他的。” 更喜欢三皇子是没错,但是也会更讨厌大公主和二公主的母妃。 后宫争斗波及到了孩子,是宣武帝最不能忍受的事。 李嬷嬷看了向嬷嬷一眼,这老姐妹孤身一人,不想出宫也不想在承乾宫,整日战战兢兢的伺候皇帝。 看来她是想留在珍嫔娘娘跟前了。 也是…… 这合熙宫宫人们每日的状态,应该是每个太监宫女的理想生活。 承乾宫—— 王得全端着空了的茶壶出来,就看到一个小萝卜头,吭哧吭哧的从台阶下爬了上来。 “三皇子?” 才七岁的三皇子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对着王得全微微点头:“王公公,父皇在忙吗?” 王得全将茶壶交给唐士良,弯腰道:“皇上在批奏折呢!三皇子您找皇上有事吗?” 小小年纪却故作深沉的三皇子点点头道:“是,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请父皇为我解答,王公公帮我通传一声可好?” 三皇子从前很怕皇上的,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来求见过,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被他看得小脸儿通红的三皇子绞着手指:“王公公,我是偷跑出来的,母妃不知道。” 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去合熙宫了。 母妃说父皇疼爱珍娘娘,因为珍娘娘怀孕了,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还说珍娘娘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后不会对他那么好了,让他少去珍娘娘那儿惹人嫌。 可是三皇子觉得母妃说得不对,宫里所有的娘娘,除了母妃,他最喜欢珍娘娘了。 只有珍娘娘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敷衍他,她每次都会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帮他解决各种疑惑的事。 珍娘娘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王得全牵着三皇子的手进入大殿时,宣武帝自己都愣了一下:“轩儿?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像模像样的给他请安,毕竟是皇帝最疼的儿子,宣武帝扔下朱笔,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看来咱们轩儿是想父皇了,最近父皇太忙了,没去看你,等父皇忙完这一阵就去延庆宫陪你和母妃用膳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害羞的笑了笑:“父皇,轩儿有一个问题想问父皇。” “哦?” 宣武帝有些新奇:“看来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呀!居然要我们轩儿来找父皇解答。” 三皇子清了清喉咙,把良妃娘娘和自家母妃的矛盾说了出来,然后说自己并不想和大皇姐决裂,也不想看着大皇姐和二皇姐两人那么好的关系变坏,问皇帝该怎么办。 “是你母妃让你来问父皇的?” 德妃是个大度能容的,不像良妃,小肚鸡肠还脑子一根筋。 她也不想想,大公主今年十岁了,再过个三四年就得说亲,大燕国向来有公主和亲的先例。 若是宫中没个兄弟,将来有谁做她一个和亲公主的靠山? “不是母妃……” 三皇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对不起父皇,轩儿喜欢珍娘娘,不想以后都不和珍娘娘一起玩儿。轩儿不会调皮的,轩儿还可以帮珍娘娘带弟弟,轩儿会很乖,您可不可以允许轩儿和珍娘娘还有小弟弟一起玩儿呀?” “你说珍娘娘肚子里是小弟弟?” “嗯!轩儿想要弟弟。” 像大皇姐和二皇姐有时候一起出去玩都不带他,他也想要个弟弟,以后和弟弟一起玩。 “父皇没有不让你和珍娘娘一起玩,你想去就可以去,只要珍娘娘不嫌你烦就行。” “珍娘娘喜欢轩儿的。” 三皇子有点生气:“怎么父皇也和母妃一样,都说珍娘娘不喜欢轩儿呢?珍娘娘明明很喜欢很喜欢轩儿,知道轩儿有问题解决不了,还提醒轩儿可以来问父皇呢!” 第119章 埋下种子 宣武帝到了嘴边的话一梗,直觉是不是三皇子误会德妃了?德妃怎么可能对三皇子说这种挑拨珍嫔与三皇子感情的话来? 他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深思,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大皇姐和二皇姐都是咱们轩儿的姐姐,轩儿是男子汉,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姐姐决裂知道吗?你母妃和良妃,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回去也对两位皇姐这么说,就说是父皇说的。” 三皇子用力点头:“珍娘娘说得对,父皇果真英明神武,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父皇。” 姜昕玥的马屁,以回旋的方式通过三皇子,再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人放屁会臭,是因为分子在运动,拍马屁很香,也是这个道理。 流言、谣言、各种传闻在宫中流动起来,比分子运动的速度还快。 德妃与良妃的不合,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你们怎么回事?看个孩子都看不住,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德妃近来火气有些大,不知从哪里出来些流言,说她与良妃不合。 上次在顺安宫,她的确与良妃起了争执,也是她故意激怒良妃,让她忍不住动手,她则顺势摔倒在桌角上,将脸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看清楚,谁才是四妃之首的最佳人选。 后来经过皇后娘娘的调解,良妃也向她道歉了,她为了维持住自己佛系不争的人设,已经与良妃握手言和。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二公主面前搬弄是非,搞得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尴尬。 她之前防着良妃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和二公主、三皇子都说过少与顺安宫那边来往,孩子们不敢来问她,难免会去问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 也许是那时候,她没有及时说明情况,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面对德妃的怒火,宫人们跪了一地。 “爱妃怎么生这样大的气?” 熟悉的男声吓了德妃一大跳,她慌忙起身,心口如闷雷撞击,阵阵回想:“臣妾……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抬头看了一眼在宣武帝怀里睡着了的三皇子,眼泪瞬间掉落下来:“臣妾以为……以为轩儿出事了,急死臣妾了。” 因为关心三皇子的安危才怒急攻心,再正常不过了。 皇帝安慰她道:“轩儿偷偷去了合熙宫,是合熙宫的宫人跟着他又去了承乾宫找朕。” 德妃抚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不是去水边玩就好,珍嫔那儿,臣妾是放心的。” “嗯!” 皇帝点了点头,将熟睡的三皇子交给乳母,拉着德妃的手坐下,拍了拍没松开:“轩儿养得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德妃心里“咯噔”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最后发现太多了,还没等她想完,皇帝就又开口了:“所以朕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好下去,德妃明白朕的意思吗?” 男人目光灼灼,却不是充满爱意,而是充斥着审视与严厉。 珍嫔……轩儿……良妃…… 德妃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轩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自当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最近臣妾身子不舒服,可能有些疏于管教他了,他总是朝珍嫔妹妹那儿跑。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珍嫔,就吓唬了他几句,说珍嫔嫌他烦,让他少去打扰珍嫔妹妹养胎,这小东西,是不是去找皇上告状,说臣妾欺负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宣武帝又露出笑来,带着几分关切的语气松开她的手:“爱妃病了?请太医了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 德妃笑笑:“已经让翠茵去太医院抓药了。” 合熙宫—— “皇上在延庆宫用晚膳?” 喜鹊点点头:“娘娘,看来德妃娘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失宠的。” 姜昕玥夹了一筷子自己喜欢吃的子姜炒鸡,细嚼慢咽道:“原也没想着能一次就把她拉下来,只是在皇上心里一点点埋下怀疑的种子,只要咱们坚持不断,努力不懈的给这颗种子浇水除虫。终有一日,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德妃的形象就会再皇上心里崩塌。” 他会有一种严重的,被欺骗的感觉,他会愤怒,会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到时皇帝的怒火,德妃承受得住吗? 种子她埋下了,若是种子的主人敢轻举妄动的对付她,她就要开始浇水施肥了。 姜昕玥不怕朱皇后,也不怕丽贵妃,更不怕良妃,她只怕自己到时候生产,无暇顾及许多时,德妃会暗中下手。 皇帝在延庆宫用完晚膳这天,德妃就称病不出了,太医只说是德妃娘娘贪凉风寒了。 这下好了,连三皇子都被勒令不许再来合熙宫了。 姜昕玥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她们这位德妃娘娘聪明得很,她看懂了她的警告,对她示弱退让了。 德妃,果然是个难得的对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对于利用三皇子这一点,姜昕玥是没有任何愧疚的,因为信任自己的父皇,依赖自己的父皇,只会让宣武帝对三皇子更加喜爱怜惜。 德妃这回吃了哑巴亏,明明自己是个心机深沉的阴谋老手,儿子却是个心思敞亮的傻白甜,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往外面倒。 偏偏她还不能跟儿子明说,不然这傻白甜又去找他父皇解答疑惑,那她还斗个屁,直接收拾包袱去冷宫养老吧! 越想越觉得珍嫔不容小觑的德妃叫来自己宫里的大太监:“当初咱们安排的人,你确定都解决了吗?” 大太监点头:“娘娘放心,洗荷殿的那把大火,烧死的可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眼线。” 珍嫔娘娘还未出冷宫的时候,洗荷殿被雷击,发生大火,烧死了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是他们延庆宫的人。 往喜鹊床底下放锯子,陷害珍嫔锯断荷花池栏杆的,是德妃。 到现在所有人都还以为,是当初的丽贵妃一党为了设计珍嫔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第120章 祸国妖妃 包括珍嫔落水当时,湖底下的水草,也是德妃派人打好了结。 她们原本是想怂恿金昭仪约珍嫔去湖边喂锦鲤,然后再把珍嫔推下去,诬陷给金昭仪,一举两得。 没想到太后的人提前动手,还多此一举让人埋伏在水下拖拽珍嫔。 最后被珍嫔逃脱掉,水底下的水草结也就浪费了。 为此,德妃不仅一次暗地里懊恼太后和淑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出手,就要斩草除根,怎么还能让她活下来跟皇上告状? 还连累她的计划全部泡汤。 在合熙宫安心养胎的姜昕玥可不知道后宫众人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 无非就是散播一些她就是祸国妖妃,褒姒妲己之流罢了。 有时候她觉得挺无语的。 自古来流传着盛世美人点缀,乱世美人顶罪的说法。 男人也就罢了,反正没几个好东西,出了事惯会推卸责任。 可怎么连后宫里的女子都要以这样的理由来攻击同样是女子的宫妃?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那是他自己贪恋褒姒的美貌,褒姒何曾说过要他点烽火台? 唐玄宗看上自己的儿媳妇,想方设法的将她从自己儿子寿王身边抢过来,难道前期她就是自愿的吗? 凭什么安史之乱要杨贵妃来担千古骂名? 长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错,是那些打着觊觎她美貌的幌子,发动战争的狼子野心之辈的错吧! 她若是妖妃,早就独宠大燕后宫了,还轮得到她们在这里群魔乱舞? 外头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合熙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岁月静好。 宣武帝严令禁止合熙宫的宫人们在姜昕玥面前谈论外面的传言。 但不是他禁止,旁人就没有办法传进来的。 有毒的,对胎儿和母体不利的东西进不来,但有心人碎嘴几句还是拦不住。 夜—— 姜昕玥睡着睡着被外头两个说话的声音惊醒。 他们声音不大,但怀孕越到后期,姜昕玥的睡眠就越浅,稍微一点响动都能把她吵醒。 “我听丽贵嫔宫里的宫女说的,丽贵嫔整日以泪洗面,我真是想不通,丽贵嫔宠冠后宫十几年,怎么珍嫔娘娘才来了一年,就让她彻底失了宠?” “哎!珍嫔娘娘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皇上可不被迷得团团转吗?你看看珍嫔娘娘的父亲,短短一年时间就从五品官升任了正三品的刑部尚书,这是旁人可以比的吗?” “皇上为了珍嫔娘娘,废了多少嫔妃了?这样下去,只怕皇后娘娘也要退位让贤了。” “我怎么觉得那么玄乎啊?珍嫔娘娘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 “嘘!快别说了,皇上不许让珍嫔娘娘知道外头都在骂她是妖妃惑主呢!” 就像姜昕玥在信里和便宜爹说的,宋家树大根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虽然姜家已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丽贵嫔对姜昕玥的恨意已经到了无需掩饰,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程度,跑是跑不掉的。 所以宋家稍微运作一下,宫中和民间就到处流传着姜昕玥是妖妃的言论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一年的时间,皇帝就移情别恋,还为了珍嫔娘娘把宋家给扳倒了? 愚昧无知的人才觉得,皇上是受了珍嫔的蛊惑,对宋家发难。聪明人都知道,根本就不是。 想要搞垮宋家,把宋首辅手中权力集中到自己手里的始作俑者,一直都是皇帝自己。 珍嫔个姜家都替皇帝背了黑锅。 不! 应该说宋家人心里门儿清,就是不敢对皇上表达不满,所以才把满腔怒火对准了蒋家和姜家。 谁让他们是皇上的马前卒呢? 姜昕玥轻咳了几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用再说了。 窗子外头的人受了惊吓似的,作鸟兽散去。 喜鹊替她披了件薄衫,隔着窗户瞪了空气几眼:“娘娘为何不让奴婢把她们抓起来,严刑拷打是谁让她们来这里说些不三不四的浑话?” “何必多此一举?” 姜昕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头乌黑的秀发在月色下格外柔顺:“不是皇后的人,就是德妃、良妃的人,也有可能是丽贵嫔,或者太后娘娘也不一定。本宫得圣宠,坐不住的大有人在,若要一个个去把眼线都抓出来,难保她们来日不会安排新的人进来。” 她就是要让她们觉得,她没有发现她们的眼线,让那些小宫女把她的情况散播出去。 反正别人看到的她的样子,都是她想让她们看到的样子。 实际上她怎么样,关起门来只有喜鹊和霜降知道。 她们敢放探子在她宫里,她就能让那些探子全部成为她的棋子。 执棋人一直都是她,怕什么? “哗啦!” 皇帝的承乾宫,又碎了一套杯子。 宣武帝怒气冲冲的指着跪在地上的丽贵嫔,呼吸急促:“你别以为朕不知道,都是你在裴宋两家指使,让他们在外散播谣言诋毁中伤珍嫔。丽贵嫔,朕没有将宋家一网打尽,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是否要朕跟他们一一清算,看看他们哪个屁股底下是完全干净的?” 只怕等他彻查,宋家一个都逃不掉。 丽贵嫔想哭,但眼泪却流不出来,她抬头,凄然的望着皇帝:“臣妾的祖父已经问斩,臣妾的父亲惊惧过度,卧病在床,眼看着也要不行了,母亲已经与父亲和离放归了裴家。皇上,您对臣妾格外开恩了什么?” 是开恩让她家破人亡吗? 宋家其余那些族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死是活,她根本就不在乎。 那些人,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皇帝震怒,一拳锤在桌面上发出巨响:“朕是大燕天子,是一国皇帝。宋首辅却仗着权势,妄图骑在朕的头上指点江山。可他忘了,朕连吴家都可以连根拔起,宋家又凭什么以为朕会乖乖做一个傀儡皇帝?” 说到底,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丽贵嫔颓废的坐在地上,眼角终于落下一颗珍珠般的泪来:“那皇上就当这是臣妾对您的报复吧!您喜爱之人,正因你而受苦,您心里不好受了,臣妾才好受些。” 第121章 训龙高手 她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皇上曾经对淑妃和臣妾都海誓山盟,从前臣妾得意自己能从淑妃那儿夺走皇上的爱,如今也轮到臣妾被她人所夺了。她们都说秘密爱珍嫔,真是可笑,您不爱任何人,您最爱的是您自己。臣妾会等着看……等着您又能爱珍嫔到几时?” 帝王之爱……哈哈哈哈帝王之爱…… 宣武帝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珍嫔不会像你和淑妃,得到了朕的爱,野心就膨胀起来,还想要万人之上的权利。她爱朕,她可以为了朕做任何事情。是她告诉朕,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的,而不是像你们,一味的只知道索取。” 姜昕玥还告诉皇帝,如果是两个相爱并且合适的人在一起,应该是积极向上,想起对方来,就甜蜜得冒泡泡,会自动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见她更重要的事。 他回想与淑妃的曾经,愤怒、嫉妒、无力、自卑……以及愧疚充满了他的整个情绪,这就是珍嫔所说的精神内耗。 如果碰上这样的人,要快跑! 他听不懂珍嫔所说的PUA为何物,但他听得懂大概的意思。 珍嫔她并未指名道姓,只是从话本子上看到一些民间故事,刚好就有这样的一对夫妻,最后也没有好下场,珍嫔才有感而发。 她说里面的那位侯府千金一直在打压自己的夫君,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自己的妻子,从而将一颗心毫无保留的献上。 然后那位侯府千金就可以在夫家为所欲为。 还有一个故事讲的也很像他和丽贵嫔,少年恩爱的夫妻二人,因为家族利益渐行渐远,那妻子是个扶弟魔,什么好的有利的都要为自家弟弟争取,偏偏她弟弟还不争气,招猫逗狗,坏事做尽。 男人最后惩治了妻子的家人,却被妻子埋怨,最后互相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珍嫔说:“这个妻子真是傻,她都是出嫁的姑娘了,那就是夫家这边的人了,怎么每次发生冲突,她都不向着自己的夫君?这样下去,夫妻之间的情分都要消磨光了,如果是臣妾,娘家人做错了事,夫君罚了,还要谢谢夫君呢!他可以及时把臣妾的家人从错的路上拉回来,为什么要怪他啊?” 是啊! 宋家做错了事,他只是尽一个做皇帝的责任,为天下臣民负责,为什么要被丽贵嫔恨? 她总想着宋家,为何不替他这个皇帝想一想? 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都是别有用心。 这个时候还没有恋爱脑这个说法,如果宣武帝生在后世,肯定就会发现,姜昕玥这是在给自己培养一个恋爱脑皇帝。 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是吧? 这一年里,珍嫔为了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来都不说,也从来没有找他要补偿,甚至他给珍嫔的父亲升官,她还担心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想接受,理由是怕他被百官刁难。 想到对方就幸福得冒泡泡,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忘了是吧? 他每次到了合熙宫,笑容都会比平时多出许多,看着珍嫔的脸,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的,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感觉。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爱? 姜昕玥听到的话,会笑出声来。 每次宣武帝来,姜昕玥都会做作起来,一会儿想吐,一会儿头晕,一会儿抽筋,不是指挥皇帝给自己按摩就是给她倒水,有时她睡了还要给她打扇子,不然她就难受得哭出眼泪来。 忙得宣武帝是脚不沾地。 他能不被填得满满的吗?他简直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在承乾宫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半夜都能从床上弹起来:“爱妃,喝水,小心烫。” 姜昕玥管这叫可怕的惯性。 只要一次次触碰、降低宣武帝对她忍让的底线,以后她做任何过份的事情,皇帝都会觉得很正常,理所当然,平时他和珍嫔就是这样相处的。 若有人觉得珍嫔放肆,他还会觉得那人大惊小怪,没见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以前姜昕玥养过一只藏獒,一开始的时候捧都不让碰,摸一下都会龇牙咧嘴的朝她吼叫。 它越叫,姜昕玥越兴奋,越是喜欢摸它的头,扯它的耳朵,挠它的痒痒。 有半个月的时间,姜昕玥还被它挠了几爪子,伤得不轻。 但她没有放弃,还是每天给他喂吃的,摸它、蹂躏它…… 一段时间过后,藏獒就习惯了,就算姜昕玥打它一巴掌,踹它一脚,它都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为了。 不仅不反抗,还用它巨大的身子蹭着姜昕玥的裤腿撒娇。 就连藏獒这么生猛的物种都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更何况宣武帝是个能听懂人话,更为柔软的人。 后世她驯狗,这一世训龙,简称训龙高手珍嫔娘娘。 人和动物一样,都有惯性。 后宫嫔妃都捧着、顺着皇帝,他就会再她们面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 姜昕玥不一样,她就指挥他做这做那,做得不好她还要哭,让皇帝哄着她。 那她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既让宣武帝觉得与众不同,还让他体会了一把为人服务的新奇感。 不过姜昕玥还是把握着这个度的,得一点点慢慢来,润物细无声地让皇帝接受他们之间女尊男卑的地位。 每次皇帝做了一件小事,姜昕玥就满脸崇拜的夸他:“还好有皇上在,不然臣妾真的太辛苦了,皇上,您知不知道您帮臣妾分担了一半的辛苦?臣妾谢谢皇上。” 要么就是:“皇上是臣妾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也是最好的父亲,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臣妾一定告诉他,他的父亲天天给他讲故事,天天喂他喝营养汤。” 一顶顶的高帽子,把宣武帝夸得都找不着东南西北可,每天匹完奏折就记挂着要去合熙宫给孩子讲故事,给珍嫔端茶倒水扇风。 喜鹊不止一次坐在长廊上感叹:“皇上真的太勤奋了,他再这么卷下去,咱们就可以失业了。” 内卷,也是她家娘娘发明的词儿。 她家娘娘说:“皇上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像他这样的人才,内卷起来,大家都得失业。” 说的是后世职场。 第122章 胎动 肚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姜昕玥的小腹已经隆了起来。 妖妃的言论传进合熙宫后,姜昕玥就不许宫中的宫女太监出去了。 每日只有小轩子、江川轮流去御膳房,或者御膳房的高总管亲自将膳食送来合熙宫。 除此之外,再没有合熙宫的宫女太监出过宫门。 外面都在猜,是不是珍嫔听到关于自己被传成祸国妖妃,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 朱皇后本想带着良妃去一探究竟,却发现合熙宫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皇帝身边的侍卫守着,除了合熙宫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出。 搞得这么风声鹤唳的,看来珍嫔真的出事了。 良妃得意一笑,老早就收买了的杂洒小宫女,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 珍嫔敢挑拨她和德妃之间的关系,亏她之前还以为珍嫔天真善良,是个好的,没想到内里藏奸,败絮其中。 要不是德妃亲自来跟她解释,没有与她相争的意思,只是被珍嫔得激将法激怒才和她吵架,又说了皇上现在一颗心都在珍嫔身上,她们俩不应该内斗,而是防着珍嫔渔翁得利,良妃到现在还不理德妃呢! 她气不过珍嫔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和德妃之间有了隔阂,虽说和好了,但那时说的一些伤人的刻薄话语终究是收不回来的。 良妃在面对德妃时,怪不自在的。 这都怪珍嫔! 所以她才动用了自己的眼线,把妖妃祸国的言论传到珍嫔的耳朵里。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皇上都下令封宫了,珍嫔的情况大概是很紧急的。 情况紧急的姜昕玥坐在暖烘烘的软塌上,一手撑着白色的狐狸毛皮草,一手将小衣服撩起来,惊喜的看着肚子上轻缓的鼓包:“邺郎邺郎邺郎……在这里,宝宝在这里。” 五个月的孩子已经会轻微的胎动了,这可打开了姜昕玥和宣武帝新世界的大门。 对这个孩子抱着前所未有期待的皇帝,在听说有宫女故意将不好听的话传进来后,立刻下令封了合熙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只姜昕玥同意的人除外。 对外营造出她受不了刺激,动了胎气的错觉,每日都在寝殿中,连出去院子里散步都不曾了。 喜鹊和霜降的脸上少了笑容,合熙宫里的气氛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严肃沉闷。 那些嚼舌根子的宫女见了,一个个都吓得跟鹌鹑似的,再不敢贪功冒头。 姜昕玥的寝殿外,李嬷嬷和向嬷嬷守着,肉眼可见之处,除了喜鹊、霜降、小轩子和江川,再不见其他人。 哦不对,偶尔严太医也会来。 严太医的女儿严欣怡这几个月都跟着父亲学习妇人生产之术,技术已经可以和宫中的稳婆一较高下。 严太医给姜昕玥诊脉的时候,都会带着她进宫,她和原身姜昕玥本来就是好姐妹,如今姐妹成了深宫宠妃,她也与有荣焉。 偷偷和姜昕玥保证,一定会用尽毕生所学,让她生产时尽量舒服一点。 “他好像踢朕了!” 姜昕玥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座座小山丘连绵起伏。 “小山丘”移动的速度很慢,应该是还很小,所以也没什么力气,软糯糯的,宣武帝将手放上去,感受着那缓慢移动,冷硬的心突然柔软得不成样子。 他眼睛红红的,好似要哭,但还是没有哭出来,就像那一瞬间的眼红,都是姜昕玥的错觉。 “朕从不知道胎儿在肚子里,这么小就会动。” 后宫里的嫔妃怀孕就会被敬事房撤掉绿头牌,一直到生完孩子,坐完月子,绿头牌才会被重新放入盘子里供他翻牌。 宫里嫔妃那么多,一天睡一个,三个月都可以不重样。 宣武帝才不会委屈自己,跑去怀孕的嫔妃宫里跟她大眼瞪小眼。 像良妃和德妃有孕那会儿,整整十个月,皇帝就去了两回。 一回是得知她们怀孕,去陪她们吃个饭,再一回就到生孩子的时候了。 宫中宴会也会看到她们,但就那么看几眼,他到哪里去感受孩子动没动? 姜昕玥是第一个,从怀孕到现在,他全程陪同并且照顾的。 皇后有孕两次,他还是比较看重嫡子,所以去翊坤宫的次数比较多。 但他与皇后之间客气居多,从不会有在合熙宫这般放松的时候。 姜昕玥的小手搭在宣武帝的大手上,脸上是期待又忐忑的笑:“臣妾听李嬷嬷说,孩子越大劲越足,等到他六七个月的时候,能把臣妾的肚皮踢疼,皇上,臣妾有些害怕。” 皇帝抽出手,反握住她:“为了咱们的孩子,朕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严太医也说了,爱妃孕期一直很顺利,孩子的大小也刚好,没有任何不利于爱妃的因素。如果连爱妃都无法平安生产,那朕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了。” 他知道,珍嫔嘴上是说怕孩子的胎动,实际上她还是被淑妃那时早产的场景吓坏了,所以才安慰她:“再说了,还有李嬷嬷和向嬷嬷在,要是爱妃实在不安,等临产的时候,朕把你母亲接进宫来好不好?” 姜昕玥点点头:“多谢皇上体恤臣妾。” 皇帝笑着拥她入怀:“傻瓜,谢朕做什么?你为了朕怀这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苦头,这都是朕应该做的。” 他的孩子小六,是带着父母的期待和喜悦降生的,他亲眼看到过珍嫔的喜极而泣,只因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不像他……生来就被带上沉重的枷锁,从来没有享受到过半刻的母爱与父爱。 他的小六一出生,他就要给他最好的一切,他要把自己曾经没有得到过的,全都给他的小六。 小六:还未出生已经处在人生巅峰,谢邀,这辈子我打算好好过。 夜—— 冷宫里传来一阵阵生命大和谐的声音。 “我让你帮我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和珍嫔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女子推开精壮的男子,去穿自己的衣服,回避掉他后面那句话,妖妖娆娆一笑:“难道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不是杀头的罪吗?” 给皇帝戴绿帽子,是要诛九族的。 第123章 妇人病 金无庸又缠了上来,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肚子,在她的妊娠纹上来回摩挲。 淑妃减肥成功后最讨厌人家触碰她身上的缺陷,愤怒地将他的手打掉:“如果你怕死,我可以去找别人,以后咱们不要再见了。” 她说完就要走,被金无庸拉住纤细的手腕控制在怀里:“我怕?我怕就不会与淑妃娘娘你纠缠不休,倒是娘娘心里只有皇上,可还有半分当年的情意?” “啪!” 淑妃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不要跟我谈当年,当年要不是你们金家背叛,我们吴家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要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你以为我会让金昭仪活到现在吗?” 金无庸心疼的用手指擦拭淑妃脸上的泪痕,叹的口气道:“金家欠你的,就用金家人的命来偿吧!” 从他选择被淑妃勾引的那一刻起,他犯下的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金家欠吴家,欠淑妃娘娘的。 淑妃喜色染上眉梢:“你答应了?” 金无庸默默在心中为珍嫔点蜡:“皇上派去合熙宫值守的侍卫是我的兄弟,我会想办法的。但是你……不要再减什么肥了,就这样便挺好的。” 皇上的心都已经不在这儿了,再瘦也没用,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循序渐进的瘦下来当然是没问题的,可关键是,淑妃是一个月内猛瘦几十斤。 十几年不曾在一处,果然还是隔阂了许多。 曾经说话字字句句都讨淑妃欢心的少年,现在每一个字都在淑妃的雷区蹦迪,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入不了淑妃的耳。 她敷衍的挥开金无庸:“时间到了,我该回去了。” 冷宫里虽然空旷无人,但还是有几个大怨种被发配到了这里守大门,动静太大会被发现的。 漆黑的夜色中,淑妃披了件玄色斗篷,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秋风一吹,斗篷猎猎作响,几个闪身间,淑妃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淑妃走了有半个时辰之后,金无庸才穿戴整齐,从冷宫出来。 “娘娘回来没有?” “这可怎么办?皇上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淑妃身子好了之后,还是被太后娘娘送回了景仁宫。 不过现在景仁宫的主位是淑妃的妹妹荣贵嫔,她和淑妃已经撕破了脸,是绝对不会把主位让出来的。 此时景仁宫的偏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荣贵嫔站在一脸阴沉的宣武帝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皇上,姐姐一个人出去,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带,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臣妾实在担心得紧,这才让连翘去合熙宫请皇上的。” 也是姜昕玥和她心照不宣,愿意把人放进去,才能请得动皇上。 如果姜昕玥不聪明,以为她是去抢人的,不让连翘进去,可就没有今晚上这出好戏了。 姜昕玥不但聪明,她还为不知发生何事的喜鹊解释道:“你忘了皇上把金昭仪的哥哥安排在景仁宫做侍卫了吗?” “这和淑妃娘娘不见了有什么关系啊?” “你傻啊!” 霜降整理好床铺,回头对喜鹊道:“皇后娘娘不是说金侍卫以前差点和淑妃娘娘定亲吗?如果金侍卫在景仁宫,你觉得连翘能出来请皇上吗?” 喜鹊瞪大了眼睛看着姜昕玥,姜昕玥认同的点点头。 她张大了嘴:“娘娘的意思是……淑妃娘娘跟金侍卫……是一起……啊!” 孤男寡女,还是曾经有过一腿的孤男寡女,同时不见了,这让别人怎么不乱想啊? 这简直是干柴烈火,那啥啥啥嘛! 难怪她家娘娘这么爽快就放连翘进来了,原来是早就和荣贵嫔通好了气的。 景仁宫的灯火全都熄灭了,只有主殿里还有昏暗的烛火在摇曳。 荣贵嫔喜欢晚睡,淑妃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蹑手蹑脚的往偏殿去。 “连心……连心……” 淑妃压低声音叫了几声,却不见连心回答,正准备自己推门进来,连心声音有些打颤的应了一声:“娘娘,您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淑妃以为她是害怕她不见了被人发现,推开房门解开斗篷的系带:“怎么不点灯,怕荣贵嫔发现本宫不在吗?” 她将斗篷递给连心,黑暗中,连心却没有伸手接,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房间里的烛火亮了起来,淑妃的斗篷落在地上,眼睛里只能看到宣武帝那张黑成了锅底灰的脸。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打听好了,皇上今夜要在合熙宫安寝的,为什么突然来了景仁宫? “姐姐看到皇上,好像很害怕?” 荣贵嫔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是瞒着皇上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 淑妃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口,露出一抹还算自然的笑:“妹妹说笑了,本宫只是去了太医院,听说严太医治疗妇人病很在行,去拿了几副药罢了。妹妹若不信,明日可派人去太医院请严太医来。” 她斗篷底下的手,果然提着几大包药材。 皇帝眼中精光闪烁,转眼间换了脸色,露出几分关心:“淑妃身体不舒服?怎么不白天请太医?” 非要晚上偷偷摸摸的去? 淑妃面露难色,期期艾艾不肯说,荣贵嫔见她早有对策,立刻给自己找台阶下:“皇上,姐姐得的是妇人病,哪能宣之于口?特别是姐姐才小产,私处若是处理不好,还会传染给皇上的,姐姐定是不愿这种私密的病情被人知晓,才偷偷去的。不过姐姐也太小心了,连妹妹我都瞒着,难道我还能给姐姐宣扬出去不成?” 没错,她真的会说出去。 她把淑妃的说辞抢先说了,生怕皇帝误会淑妃的样子。 似乎忘了去合熙宫请皇上来的,也正是她。 淑妃扯出一抹生硬的笑,走到皇帝面前,显示出她减肥之后纤细的腰肢:“严太医给臣妾看过,臣妾已经大好了,这些药是固本培元用的。皇上,您许久没来看过臣妾了……” 她眼睛里带着钩子,如果宣武帝不去回想她生产那天又胖又邋遢的样子,应该会心动几分。 第124章 救你的命 可他不仅想到了淑妃那副鬼样子,还想到了荣贵嫔刚才说的,会传染人的妇人病。 皇帝起身,向后退出几步:“既如此,那淑妃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彻底。” 说完,也不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揽着荣贵嫔回了景仁宫主殿。 很快,主殿的烛火熄灭了下去。 姜昕玥早早就睡了,并没有像喜鹊似的,大半夜非不肯睡,要守着消息,打算看淑妃的热闹。 结果就是热闹没看成,第二天一大早,打着哈欠,顶着两只熊猫眼被李嬷嬷训话:“你这小蹄子,打量着娘娘宠你就任性妄为,瞧瞧你那儿做小偷的样儿,这么没精神,怎么照顾好娘娘?” 喜鹊缩着脖子,唯唯诺诺:“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李嬷嬷别骂了。” “娘娘,你不是说淑妃娘娘和金侍卫……为什么他们一点事都没有啊?” 这不可能呀! 皇上可不是这么能容忍的性子。 难道是太爱淑妃了,舍不得罚她? 这也说不通啊! “淑妃要是那么容易认罪,那她就不是淑妃了。” 姜昕玥回道:“做事之前,她定想好了万全的对策,严太医昨晚不是遣人来说了吗?淑妃去他那里开了治疗妇科病的药,这便是她的借口。严太医上有老下有小,自然是淑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就这么让她逃过去了?” “这么容易就结束,那本宫又费心做什么?” 姜昕玥捋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淑妃已经对皇上情根深种,是什么让她宁愿委身于曾经背叛自己的男人呢?” 她不知道淑妃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是她,金家的背叛导致自己家破人亡,她一定会恨死金无庸。 那么,一定是淑妃有求于金无庸,而且就算事败,淑妃也打算拉着金侍卫的家族陪葬。 那又是什么,让她有求于金侍卫呢? 这个其实不难猜。 淑妃当时是去长信宫找定情信物时,被丽贵嫔撞击在地才流产的,她应该很恨丽贵嫔。 不管当初她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去长信宫的,孩子没了,她总要找一个人来恨。 就像当初丽贵嫔的孩子本就保不住,却陷害淑妃一样,孩子真的掉了,明明是她自己设计的,她也还是把淑妃恨上了。 可丽贵嫔已经由贵妃降为贵嫔,宋家也树倒猢狲散,裴家说到底只是丽贵嫔的外家,不会为了她做得罪皇帝的事。 但看着当初宋家获罪时,裴家急着撇清关系的做法就可见丽贵嫔已经没有后盾了。 皇上如今也远着丽贵嫔,都发配去洗荷殿死过人的那个偏殿,里头还住着一个和丽贵嫔不对付的蒋婕妤,日子能好过才是稀奇。 那淑妃最痛恨的人,就只剩她姜昕玥了。 因为是她夺走了皇上的所有宠爱,让皇上对淑妃弃如敝履的。 那她还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姜昕玥的精神为之一振,唤来小轩子,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小轩子的眼睛也一亮,忙不迭的出了合熙宫。 金昭仪来合熙宫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她以前还跟着丽贵妃……啊不是……跟着丽贵嫔那些爪牙一起欺负过珍嫔,结果那次指认凶手的时候,珍嫔也没趁机诬陷她的哥哥。 从那次以后她已经没有和珍嫔做过对了,她不知道今天珍嫔叫她来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算旧账? 应该不是吧? 她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珍嫔的事,目前为止她也只是附和其他人对珍嫔冷嘲热讽而已。 心里胡思乱想了很多,再见到珍嫔的那一刻,就只剩下惊艳二字了。 后宫众人已经差不多快半年没见珍嫔了。 从酷暑炎夏到现在马上要入冬,珍嫔的美貌一日胜过一日。 那张脸蜕去少女的稚嫩,有了三分成熟的韵味,但她才刚刚满十七岁,还娇嫩可人,正处于两者之间,又纯又欲的,很是勾人。 快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可珍嫔身材高挑,又玲珑有致,那肚子凸起来也不觉得她臃肿,反而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让她有些凌厉美艳的五官温柔了不少,显得格外美丽。 “金昭仪怎么呆了?” 姜昕玥笑了一声,金昭仪才回过神,赶紧解释:“珍嫔娘娘恕罪,臣妾许久未见您了,竟被您的姿容所摄,娘娘的美貌,一日胜过一日,怪不得皇上对娘娘您圣宠不衰。” 这马屁拍得,让人实在生气不起来。 知道她心中不安,姜昕玥也不绕圈子,让霜降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道:“本宫今日找你来,是要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 已经是秋末,宫里有种的一些果树全都结了果子,内务府每年都会将果子集中采摘了送往各宫。 受宠的嫔妃宫中自是不必说的,最好最大最甜的都是送往她们的宫里,一些不受宠的,也能分得一些宠妃们挑剩下的。 合熙宫今年分到的是第一批。 午后的太阳被阴云遮盖,天色有些暗沉,几个抱着水果篮的太监低头走在宫道上,跟着领头的太监往皇上最宠爱的珍嫔宫里去。 走在最后一个的太监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拖着往小巷里去。 再出来时,那太监已经成了金无庸的样子,被盖在太监帽下,不抬头没人能认出来。 实际上宫中人员众多,就算是他摘了帽,不是相熟的人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侍卫还是太监。 合熙宫的盘查很是严格,每一颗水果都要经过检验才能进得了小后门。 送来合熙宫的水果种类颇多,本来李嬷嬷是不许内务府的公公们进去的,但喜鹊说娘娘昨日抬了好多书出来晒,看着今日的天气怕是要下雨,把合熙宫的小太监们都征走了。 人手不太够,便只能让内务府的公公们搭把手抬进来。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过来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到廊下躲雨。 金无庸趁人不备,推开一扇小门躲了进去。 内务府诸事繁忙,也不等雨停,内务府的小管事就带着一帮公公匆匆赶回去了。 第125章 事情败露 轰隆—— 一声惊雷打在景仁宫上空,淑妃被吓得从床上惊醒:“连心!连心!” 在外间守夜的连心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娘娘,奴婢在,您怎么了?” 淑妃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良久才说道:“本宫做噩梦了,给本宫倒杯热水来。” 连心忙听话照做,很快给她端了热茶奉上。 “铛铛铛铛……” 端着茶杯的手,却抖得厉害。 “哗啦!” 茶杯应声落地,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像是什么信号被激发,淑妃寝殿的大门被“腾”地一声推开,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金无庸冲了进来,一个手刀就砍晕了准备尖叫的连心。 “霏儿,快跟我走,事情败露了,皇上正命悬镜司和大内侍卫到处捉拿我,被他们抓到,咱们死路一条。” 淑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无庸一把扣住了手腕,拉扯间扭伤了脚腕。 她这才如梦初醒,用力甩开金无庸的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来连累本宫。” 黑衣人愣了一瞬,也停住了脚步:“小事?这可是要珍嫔性命的事,我为了你连家族都不顾了,你这样对我?” 被扯得衣衫不整的淑妃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端着嫔妃的架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在屏风后的软塌上坐下:“本宫是淑妃,你不过是本宫的一条看门狗而已,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然你以为本宫会留你这条狗命吗?” 她哼笑一声:“不过就是让你去睡一个女人,你竟这般没用,这也要让本宫失望,事情败露就该把责任都揽在你自己身上,何苦来害本宫?” “你……” 黑衣人摇头:“再说这些也没用,皇上已经知道是你指使我做的,赶紧跟我走,我知道有条路可以逃出宫去。”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那些曾经和皇帝美好的记忆,仿佛在慢慢褪色,变得毫无意义。 她抓住黑衣人的手,目光坚定,等出了宫,她就找机会杀了金无庸,然后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起来。 也算为父亲报仇了。 “砰!” 整个景仁宫亮如白昼,火把和灯笼烛火将淑妃与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皇帝站在人群的正中间,冷冷的看着她,皇后、德妃、良妃、丽贵嫔、荣贵嫔、金昭仪、张婉容、叶贵人和蒋婕妤…… 后宫中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嫔妃,除却有孕在合熙宫安胎的姜昕玥不在,其他人全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皇上!” 淑妃立刻推开黑衣人,哭着奔向宣武帝,仿佛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皇上,金侍卫他疯了,突然冲进臣妾的寝宫,说要带臣妾私奔,臣妾吓……” 她跑到一半,眼睛突然瞪大,那被几个侍卫压着的狼狈人影,不是金无庸又是谁? 这个人才是金无庸……那刚才和她拉扯的…… 是谁?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和金无庸有八分相似的脸来,特别是那双眼睛,十成十的一模一样。 但下一刻,那黑衣人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块人皮面具来,竟是看过之后没有任何印象的普通长相。 那人脸上没有半点感情,冷冷从淑妃身边走过,跪在地上回禀宣武帝:“皇上,淑妃娘娘的确与金侍卫有不正当的关系,也是淑妃娘娘指使金侍卫去合熙宫伤害珍嫔娘娘的,方才淑妃娘娘都已经招供了。” 皇帝全都听到了,甚至也听到了淑妃要金无庸一个人担全责。 事实上,金无庸在合熙宫被抓时,也的确没有透露淑妃半句,只说是自己私底下恋慕珍嫔,色胆包天策划了这一切,想与珍嫔亲热亲热。 结果姜昕玥听说之后气得不行,并且不相信如果没人指使,金无庸敢犯下这样抄家灭族的大罪。 金无庸不知道的是,在姜昕玥见过金昭仪的那天下午,金昭仪就已经去了承乾宫求见皇帝。 并且,她向皇帝举报自己的亲哥哥与淑妃有染,并且淑妃还用身体,换取了他哥哥为自己卖命,准备谋害珍嫔娘娘。 而且他们准备先毁了珍嫔娘娘的清白,再引皇上去合熙宫,把他们抓奸在床,以此来诬陷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不是皇上的孩子。 宣武帝听后,并没有立即去找淑妃对峙。 他知道,淑妃惯会狡辩,而且身后有他的亲生母亲吴太后做靠山,若没有真凭实据,单凭着金昭仪的举报,是无法把她怎么样的。 姜昕玥在合熙宫,已经把皇帝骂了八百遍。 金无庸趁着夜色把霜降个喜鹊打晕的时候,狗皇帝就已经带着侍卫在屋外头静观其变了。 可他非要等姜昕玥被扑倒在床上,叫出声来,才带着几个会武的太监闯了进来。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体贴,没让侍卫们进来看她被别的男人抓住手腕的样子? 好在姜昕玥自己做了十足的准备,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扎在金无庸的肩胛骨上,还不等太监们走近前来,金无庸已经血流不止,痛得倒在了地上了。 宣武帝跟着太监们冲道屏风后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昕玥浑身是血,还保持着举着剪刀的样子,防备的用刀尖指着众人。 倒在地上的金无庸更是痛得满地打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剪刀上沾着严太医那里拿来的毒粉,能让人伤口剧痛,浑身无力,再无行凶的可能。 反正金无庸犯下这样诛九族的罪,皇帝难道还会给他请太医看伤口不成,估计巴不得姜昕玥一剪刀送他去见阎王爷呢! 姜昕玥一向奉承着绝不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他人手中的宗旨,做到了让自己万无一失。 宣武帝速度很快,将那剪刀从她手里夺了下来,扔到一旁:“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个字,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能陪着皇帝来“抓奸”的,当然都是皇帝自己的心腹,不可能向外透露消息。 皇帝说的,应该是珍嫔娘娘英勇刺伤金侍卫的事。 如果金侍卫死了,估计太后娘娘又要栽赃到珍嫔身上,说是她杀人灭口了。 第126章 赐死 宣武帝将人抱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也不得不离开,他还要去景仁宫抓真正的奸。 便只能吩咐合熙宫近身伺候的人好好照顾姜昕玥,把她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再传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来给她诊平安脉。 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包括朱皇后,都是皇帝从合熙宫动身之后才让王得全派人去通知的。 所以她们只知道淑妃让金无庸去毁珍嫔的清白,但刚混进去,就被提前守在那里的皇上给逮了个正着。 至于皇帝为什么提前得知,而且还带侍卫守在事发地了,当然是金昭仪大义灭亲,向皇上举报了这二人的阴谋毒计。 在场起码一半的嫔妃都在可惜,可惜这金昭仪怎么没等她哥哥把珍嫔糟蹋完了再去找皇上? 这样不就除掉了一个劲敌吗? 迎着那些女人们看傻子一样的眼神,金昭仪有苦说不出。 她不敢不听珍嫔的话啊! 她从哪里知道她哥竟然胆大包天给皇上戴绿帽子? 这事儿都是珍嫔告诉她的。 包括她哥和淑妃合谋要害珍嫔的事,都是珍嫔告知她的,不然她还傻呵呵的在想,明天要穿什么衣服才能让皇上宠幸她。 珍嫔比她还先知道这些事,并且已经想出了对策,要不是她还有点利用价值,金昭仪都怀疑自己也活不了几天了。 皇上肯定会迁怒金家,从而看她也不顺眼,迟早她要被噶掉的。 淑妃还想垂死挣扎,伸出手去扯宣武帝的衣摆,却被皇帝长腿往后一撤,让她扑了个空。 “来人,把淑妃……不……把庶人吴氏送去暴室,赐毒酒。悬镜司立刻给金无庸执行绞刑,金家这官也不必做了,男女老少全都下狱。” 先关个十年八年再说。 谁让他们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虎头上染绿毛。 金昭仪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但她不敢替家人求情,生怕皇帝一发怒,把她也给赐死了。 宣武帝的眼神从金昭仪身上掠过,只露出几分不悦,到底念在她举报有功,救了珍嫔的份上,没有治她的罪。 毕竟金昭仪嫁的人是皇上,严格来说她已经不是金家人,而是皇家的人了。 “哀家不许!” 王得全一听这个声音,眼睛就闭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这一定是有人陷害,珍嫔呢?哀家听说金侍卫是在她宫里搜出来的,一定是她私会外男再嫁祸给淑妃的。” 金无庸还想顺着太后的话给姜昕玥泼脏水,荣贵嫔上前一步,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肮脏下贱的狗东西,从前你们金家坑害我们吴家,现在你还引诱我姐姐犯下这等错事,你真不是个人。” 这一巴掌,直接将淑妃的罪名坐实了。 吴太后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指着荣贵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拂袖离去。 “姑姑!姑姑救我!” 淑妃尖叫着追赶太后,被悬镜司的人抓住拖了回去。 宣武帝怀着极大的愤怒的心情,一脚踹在金无庸的胸口,大步离去。 朱皇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皇上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吴氏……乖乖让悬镜司的人领你下去,免得多吃些苦头。” 丽贵嫔哼笑出声:“淑妃自称名门闺秀,却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真叫本宫见了世面了,可见皇上的眼光向来是极差的。” 一句话,既贬低了淑妃,也暗示现在被皇上放在心上的姜昕玥也不是什么好鸟。 自从宋家倒了,丽贵嫔就好像放飞了自我,整个人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众人也都习惯了。 皇上被她怼了都没表示不满,她们还能说什么? 而且宋家倒台后,皇上看着对丽贵嫔淡淡,但朱皇后觉得,皇上其实比以前对丽贵嫔更好了。 虽说还未宠幸丽贵嫔,但宫中但凡有些什么新奇的好东西,合熙宫与洗荷殿都必有一份。 洗荷殿那份,都是给丽贵嫔的,以至于蒋媛现在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丽贵嫔了。 皇上到底念着与丽贵嫔的旧情,在释放自己的求和之意。 合熙宫—— 皇帝到的时候,珍嫔刚哭完一场,她被吓坏了。 任谁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扑倒,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更别说珍嫔还怀着身孕了。 她第一反应是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根本来不及害怕就将金无庸给反杀了。 可那种后怕的感觉,令她整个人颤抖不止,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 宣武帝内心愧疚,陪了她一整夜,第二天还让王得全挑了许多赏赐送到合熙宫来安抚姜昕玥。 喜鹊将那一箱箱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打开,眼睛都要放光了:“哇!娘娘,咱们库房都快要装不下了。” 在宫里,宠爱就是最大的便利,姜昕玥想做什么都有人争着抢着为她鞍前马后。 她很有钱,但这些钱她都花不出去,因为她想要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她面前来。 她懒懒抬了抬手:“去把小轩子和江川叫来,让他们挑一些赏给下面的人。” 喜鹊喜滋滋的应了,下面的人都有,那她们这些上面的宫女还能差了去吗? 她要多攒点银子,等她们二夫人进宫来的时候,让她身边的翡翠姐姐带出宫去给她爹娘。 她家里还有个弟弟,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到了快娶亲的年纪了,得有几样东西送给人家姑娘家才行。 御赐之物虽然不能变卖,但是是可以赏赐给下面的人的。 若是和弟弟说亲的人家看到他们家有御赐之物,也能高看他们家几眼。 姜昕玥哪能不知道喜鹊的心思? 所以江川他们把东西赏下去之后,再回来时,她便让他们自己挑些合心意之物。 姜昕玥是有月例银子的,嫔位娘娘每年有两百两之多,姜昕玥入宫一年半了,拿的银子也不少。 她还有便宜爹和娘亲给体己银子,还有皇上经常的赏赐里不仅有银子,还有金叶子什么的。 她将那些拿了一部份放在面上,就是故意让喜鹊选的。 第127章 打太后 喜鹊的眼睛这才真的放出光来。 有这么好的主子,她怎么能不誓死效忠呢? 她试探性的拿了两片金叶子,又抬头去看姜昕玥,见她没有不开心,又拿了一片。 姜昕玥头都没抬,眼角余光觑着她:“多拿些,本宫这赏赐可就这一回,有的小财迷别拿少了,私底下再后悔。” 喜鹊小脸儿一红:“娘娘,奴婢的弟弟快说亲了。” 她在解释,不是自己贪心,是她想多给弟弟攒点老婆本。 姜昕玥直接将珠宝上的银子全都推到喜鹊手里:“拿着,就当本宫给你弟弟的新婚贺礼。” “娘娘……娘娘……太后娘娘来……” “都给哀家滚开!” 合熙宫的守门“四大金刚”都在屋子里,其他的宫人根本拦不住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太后娘娘。 淑妃要被赐毒酒了,这点姜昕玥暂时还不知道,但吴太后已经把淑妃的事算在了姜昕玥的头上。 吴太后进得内殿,还未发火,就看到满地珍宝,几个太监宫女手里还揣了几样,那三昧真火更是“噌噌噌”地从头顶冒出来。 姜昕玥把淑妃害成这样,皇帝还认为是她受了委屈不成? 竟送这么多的东西来安抚她。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奴才(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珍嫔还是这般娇艳动人,皇帝把你保护了真好啊!” 姜昕玥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也是,吴太后可是上届宫斗选手冠军,就算这么多年养尊处优,让她的危机意识下降,所以屡被姜昕玥设计,但她最起码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 估计是罚姜昕玥禁足没多久,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那时候皇上已经把姜昕玥保护起来,她堂堂太后又不能像个泼妇一样,自降身份眼巴巴的跑来合熙宫找麻烦。 憋着的一口气,在淑妃被皇上赐毒酒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巅峰。 再不发泄出来,吴太后自个儿都觉得她要忍出病来了。 “太后娘娘说什么,臣妾听不懂,但太后娘娘,臣妾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您要一直这么让臣妾跪着说话吗?” “怎么?怀了皇嗣就高贵起来了?哀家让你跪都跪不得?珍嫔别忘了,皇帝还是从哀家肚子里生出来的。” 姜昕玥冷笑一声,手一抬,喜鹊就先起了身,扶住了她家娘娘的手。 紧接着,霜降也挪动膝盖,跪在地上扶着姜昕玥的另一只手。 她就这么撑着起身,那比太后还要高几分的身材,带来的是压倒性的迫人气势。 “大胆!” 桂嬷嬷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前挡住似笑非笑的姜昕玥,怒斥道:“太后娘娘还未叫起,你……” “嘶——” 姜昕玥起身,突然脸色痛苦,弓着背去捂自己的肚子。 桂嬷嬷吓了一大跳,上回被皇上一脚怒踹在墙上吐血的剧痛感好像又要袭来,她忙退到吴太后身后:“你……你又耍什么花招?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给老奴做证,老奴可没碰着她啊!” 瞧瞧…… 都被姜昕玥每次的骚操作搞出应激反应来了,还偏要做出头鸟,等着姜昕玥去狙她。 她那副怂样让姜昕玥嗤笑出声:“哎呀!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桂嬷嬷这中看不中用的样子,本宫的肚子又不疼了,喜鹊……” “奴婢在。” “太后娘娘来者是客,去泡一杯上好的九云山大红袍来。” 她自顾自的说话间,已经在椅子上坐下,随后还惊讶的看着吴太后:“太后娘娘您怎么不坐?您不坐,臣妾可是要坐的,毕竟臣妾肚子里怀着您的亲孙儿呢!” “你闭嘴!” 吴太后抓着太监的手,快步走到姜昕玥面前,抬手又要打她一巴掌。 “啪!” 那只保养得很不错的女子手腕被姜昕玥狠狠抓住,因为太过用力,吴太后落在她手心里的手腕,已经通红一片。 姜昕玥甩开吴太后的手,站起身用力推了她一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得众人竟眼睁睁看着太后仰摔在地。 李嬷嬷因着和太后昔日的主仆关系,怕太后见了自己更加为难珍嫔,所以躲在自己房里没出来。 但向嬷嬷在啊! 她吃了大惊了,震惊之余还是出于本能的跑上前,不让太后那边的太监碰到珍嫔……确切地说,是珍嫔的肚子。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吴太后比向嬷嬷还震惊,她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嫔妃给打了? 她是太后啊!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啊! 皇帝都没敢打过她,姜昕玥怎么敢?她怎么敢的? 翻了天了! 简直是翻了天了! “来人!” 吴太后怒吼着:“把珍嫔给哀家抓住,哀家要亲自动手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合熙宫的宫人们齐齐上前护住姜昕玥,吴太后那边人却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吴太后惊觉,自己在宫中的威信已经都不如一个小小的嫔妃了,气得站起来,一把推翻了手边的桌子:“哀家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不是?” 坤宁宫的太监们蠢蠢欲动。 “本宫看你们谁敢?” 姜昕玥一双好看的杏眼里满是冷厉,她目光落在哪个太监身上,哪个就垂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哼!” 她冷笑一声,戏谑地看向吴太后:“太后娘娘,这里已经不是先帝后宫了,不是您老人家逞威风的地方。你想打臣妾,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这样无缘无故的跑来臣妾这里发疯,臣妾也不是省油的灯,任你捏圆搓扁的。” 她不是省油的灯,吴太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但知道归知道,总是不甘心的。 而且她自持身份,觉得就算自己再过分,珍嫔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每次自己找她麻烦,他不都是在皇帝面前扮可怜,博皇帝同情吗? 这次她控制住了合熙宫的人,以防他们跑出去给皇帝送消息。 她以为,没了皇帝,姜昕玥就是朵白莲花,毫无战斗力。 “太后娘娘若无其他事就请回,臣妾这合熙宫可不欢迎你。” 第128章 皇上信吗? 吴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推开向嬷嬷,抓住姜昕玥的手就要朝地上摔。 嘿! 这老太太还要跟她犟! 姜昕玥这小脾气可就挠得一下上来了。 吴太后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再来三个她,力气也没一个姜昕玥大。 她还想抓着姜昕玥的手去踢她的肚子,结果被姜昕玥抓住了脚,直接让她来一个站立一字马。 “啊啊啊啊……” 撕裂般的痛感让吴太后叫出声来,她不得已松开姜昕玥的手去推她:“你这以下犯上的贱婢,凭着你今日之举,哀家也要让皇上赐死你。” “咔嚓!” 骨头都被姜昕玥掰响了,她咬着牙狠狠用力:“那你快去,看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 “娘娘娘娘……皇上往这边来了。” 吴太后以为只要拦住合熙宫的人,就没人去禀告皇上,向皇上告状了。 但她忘了,合熙宫门口的侍卫,都是皇帝的人。他们早就得了命令的,珍嫔若是有危险,要立马去寻他来。 “呯!” “哗啦!” “啪!” 珍嫔的寝殿里传来重物落地和巴掌声,宣武帝心急如焚,由原本的快走变成小跑,将王得全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珍嫔,你这个贱人,你又想……” “嘭!” 姜昕玥刚把头发打散,在地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房门就被人一脚暴力的踢开。 入目是满地的狼藉,珍嫔的寝宫像是被人打砸过一样,桌子、椅子、碎裂的花瓶,全都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喜鹊和霜降两人抱着摔倒在地的珍嫔,三个人蜷缩成一团,害怕的哭泣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饶了我们娘娘吧!是奴婢……都是奴婢让金……金侍卫去找淑妃娘娘私奔的,您要打要杀都冲奴婢来,我们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龙胎呢!求求您别再打了呜呜呜……” 喜鹊和姜昕玥待得久了,见识过了她的戏精程度,这会儿福随心至,也演了起来。 霜降护着姜昕玥的肚子:“不……是奴婢……是奴婢和……和金无用大人有私情,是奴婢让他去冤枉淑妃娘娘的,太后娘娘……您要赐死就赐死奴婢吧!跟我们娘娘没有关系啊!” 这个“金无用”叫得真好。 因为和金侍卫不熟才叫错他的名字,若真有私情,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情郎名字都叫错? “太后这是在做什么?不满朕处置淑妃,来这里对朕的爱妃屈打成招吗?” 连母后都不叫了,可见皇帝有多生气。 吴太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也发黑,声音虚弱道:“哀家……哀家哪里敢打她啊?她往地上一躺,不是哀家也成了哀家的错。她……她好得很啊她!皇帝,是她打了哀家,是她打了哀家!” 吴太后很少有这么歇斯底里,失态怒吼的样子。 宣武帝皱眉看向地上的姜昕玥,快步走过去,在喜鹊和霜降的搀扶下,将人给扶了起来。 “这……” 方才她低着头,宣武帝没能看清,这会儿她抬起头来,他才看见,她的脖子上和脸上都有一条血痕,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 “这就是母后说的,珍嫔打了你?” 皇帝瞪大了一双眼睛,指着姜昕玥的脖子:“难道太后要睁眼说瞎话,说这是珍嫔自己划伤的吗?她肚子里还怀着朕的孩子,太后就对她下如此毒手,是不是朕对太后太过仁慈,导致你觉得朕的女人你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吴太后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正如珍嫔所说,她说那就是珍嫔自己打的,可皇帝会信吗? 一个是劣迹斑斑,从前就总是打人的太后,一个是怀着身孕,天真善良的爱妃,皇帝当然信姜昕玥了。 他既心疼又愤怒:“母后不是惦记着江南风光秀丽吗?明日朕安排人马送母后去江南行宫,待珍嫔生完孩子,母后想回来再回来吧!” “你要撵哀家出宫?” 吴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宣武帝:“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你就这么喜欢?喜欢到要赶自己的母后出宫?” “朕已经很仁慈了。” 宣武帝与她怒而对视:“母妃敢对天发誓,今天不是来打掉珍嫔肚子里的孩子吗?母妃,用吴承翼的性命发誓。” 姜昕玥:真的,皇帝是懂扎刀子的。 吴承翼是吴家唯一的男丁了,吴太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吴承翼从流放之地回来,延续吴家的血脉,光宗耀祖。 而她刚才那一脚就是冲着姜昕玥的肚子去的,不是要打掉她的孩子还能是为什么? 吴太后是发现了,什么阴谋诡计对姜昕玥都不管用,她总是那么命好,一次次躲了过去。 既然暗的不行,那她就来明的。 就算一脚把姜昕玥踹得小产,皇帝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她可是大燕朝的太后娘娘,只孝道二字,就能压死宣武帝了。 现在,皇帝也抓住了她的命门,让她发誓。 她黑着一张脸,不明白皇帝做为她的亲儿子,为什么一点都不理解自己,还要为了一个嫔妃,逼迫自己到这个地步。 “看来母后不敢。” 宣武帝甩袖:“唐士良,送太后敢回坤宁宫,到内务府拨几个手脚麻利的帮太后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朕会安排侍卫去坤宁宫接人。” 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留给吴太后。 “等等!” 姜昕玥叫住被宫女架着的吴太后,从皇帝身后走出来,捡起地上掉落的太后护甲:“这是方才太后娘娘打臣妾时掉下来的,看着金贵得紧,太后娘娘别忘了带回去。” 孔雀绿的镶宝石护甲,的确是吴太后的,刚才姜昕玥抓住她的脚时,从她的手指上撸下来的。 吴太后的眼神落在她干干净净,圆润白皙的手指上,眼珠子剧烈的收缩了一下,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珍嫔,她太算无遗漏了,难怪淑妃会斗不过她。 不,应该说,这个后宫能斗得过珍嫔的,只怕还没出生。 皇帝就是看到了地上的护甲,才确定珍嫔是她打伤的吧! 毕竟,珍嫔都没戴护甲,如何自伤呢? 第129章 爆发争吵 严太医小心的用药水擦拭着姜昕玥脖子上和脸上的血珠,皇上那担心的眼神让他压力倍增。 “嘶——” “你到底会不会擦药?给朕,让朕来。” 姜昕玥才疼得出了点声音,宣武帝就将药水夺了过去,严太医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严太医,不会留疤吧?” 宣武帝问了一句,严太医看了一眼姜昕玥才道:“脸上是皮外伤,微臣给娘娘开一点祛疤的药膏,不出十天便能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娘娘脖子上的划痕比较深,而且太后娘娘的护甲上好像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若是保养不当,怕是要留下痕迹的。” 宣武帝一听更气了,太后已经猖獗到了这种地步,明目张胆的毒害他最宠爱的嫔妃。 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只要是他喜欢的,都要给他毁去。 他一张脸黑沉得可怕,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里像有什么旋涡,正在慢慢积攒着能量,只待龙卷风来,就能把一些东西连根拔起,绞得粉碎。 姜昕玥很是忧心的样子,捂着脖子:“严太医,这会不会对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 皇帝也急得不行,怕影响珍嫔腹中胎儿,但珍嫔自个儿也很关心,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留疤的事,眼巴巴的等着严太医的回答。 “娘娘放心,您腹中龙胎很是康健,方才娘娘躲得快,那东西也没沾染太多,微臣已经给娘娘清洗干净了,只是伤口毕竟难愈合,微臣瞧着,要用去痕胶才能不留痕迹。” 去痕胶,是宫里一位很会制香的嬷嬷做的祛疤圣药,但那位嬷嬷几年前就去世了,也没个传承的人,宣武帝只记得良妃宫里好像还有一瓶。 那也是良妃舍不得用才存下的。 宣武帝立刻下令:“王得全,去良妃宫里把去痕胶借来,就说朕要用。” 若说是给珍嫔用,良妃肯定是不愿意的,就算愿意,也怕她使什么坏,宣武帝是不想冒这个险的。 他现在这么为珍嫔着想,未必就没有弥补之前的意思。 姜昕玥把他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板着一张脸,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体贴而感到开心感动的样子。 宣武帝心虚的咽了口口水:“爱妃怎么了?可是疼得厉害?” 说着,他还用手去触碰姜昕玥的伤处。 “啪!” 小手臂被人重重拍下,没有太疼,但打他的人是他的“爱妃”珍嫔。 他皱着眉头向姜昕玥的脸上看去,却见她神情冷漠,眼神中还有痛恨怒视着他:“皇上神机妙算,日理万机,明知臣妾被算计也能提前部署,却是把臣妾一人瞒得死死的,让满宫的人都来看臣妾的落魄,笑话臣妾被……被……” 她气急了,哽咽着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既然臣妾在皇上心里这般不值一提,又何必再在臣妾面前做出深情姿态,哄得臣妾一片真心错付?皇上的演技太好,将臣妾给骗了过去,臣妾今日这般,都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皇上请回吧!臣妾累了。” 她那个态度就好像在说,她累了,爱不动了,从今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 “不是……” 宣武帝想说,他做好了万全的安排,绝不会让她有事。 可姜昕玥已经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他一眼,语气逐渐冰冷:“臣妾不想听皇上解释,臣妾只问皇上一句,昔日皇上喜爱淑妃娘娘时,可能舍得她被别的男子扑倒在床上?被吓得险些小产之后,又被太后娘娘来毒打一顿?” 如果是昔日皇上心中那个白月光淑妃,皇上可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若是谁像对珍嫔这样对淑妃,那人会是什么下场? “昔日的淑妃、昔日的丽贵妃,皇上都曾喜欢过,皇上的喜欢朝令夕改,可臣妾不一样,皇上是臣妾第一个喜爱的男子,臣妾将一生的幸福都赌在皇上身上,可皇上却一次次叫臣妾失望。既如此,皇上再去寻个心爱之人,从此臣妾不再奢望帝王之爱了。” 她的背影显得那样决绝,让宣武帝的胸口一阵钝痛。 那种隐隐的,像刀割一样的感觉,也让他红了眼睛。 愧疚感在一瞬间到达了巅峰,他双手在背后握拳,想上前,却怕刺激到她,隐忍又克制的咬了咬牙:“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子了?” 那人可真是心思歹毒,明知珍嫔刚遭遇这样的事,心思敏感得很,却还要说这些诛心之言给珍嫔听,挑拨她和自己的感情,实在该死! “那皇上难道不是这么做的吗?” 珍嫔情绪突然崩溃,对着皇帝怒吼:“皇上没有在外等着,非要臣妾叫出声来才进来抓金无庸的现场吗?皇上当时在想什么?是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死不死都无所谓,您一定要让淑妃为背叛你儿付出代价吗?代价就是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牺牲品吗?皇上您太可怕了,臣妾今日才知为什么人人都道帝王无情,臣妾见识到了,不想再陷进去了行不行?” 她的话让宣武帝也怒不可遏,他自认为后宫中的女人,像珍嫔这样让他上心的,也只有以前的淑妃而已。 可淑妃早已经变了,他的心也已经完全站在了珍嫔这边,可她还说他无情,说他的爱朝令夕改,即便知道是她愤怒时的口不择言,宣武帝也不高兴。 从来没有哪个妃子,敢这么大胆,对他说这些绝不能说出口的犯上之言。 何止是妃子,就算哪个大臣受了冷遇也只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谁敢怪皇上不重用他们? “你今日心情不好,朕不与你计较,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臣妾不需要皇上来看,喜鹊,送皇上出去之后把宫门关上,在本宫生产之前,合熙宫封宫,谁也不许进来。” 满殿的宫人都被珍嫔娘娘和皇上突然爆发的冲突吓得噤若寒蝉,也就只有喜鹊这位勇士还敢接话,垂着头走到皇帝身边,伸出一只手对着门外:“皇上请!” 连江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赞一声:好汉,受我一拜。 怪不得娘娘对喜鹊那么好,她为了娘娘才真是命都不要了。 第130章 痴心妄想 皇上……请? 宣武帝一肚子的火气,那紧咬的牙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整张脸被气得通红,却忍着没有一脚把喜鹊踢出去。 他知道珍嫔有多喜欢这个婢女,不想这个时候让两人的关系更火上浇油。 “哼!” 就听一声闷哼,宣武帝的身影已经出了合熙宫,宫人们在外头都听到了珍嫔娘娘痛骂皇上的声音,此刻看到皇上板着一张脸从里头怒气冲冲地出来,全都跪在了地上。 都不等皇帝放狠话警告一下那个像她主人一样大胆的宫女,合熙宫的大门“梆”地一声就合上了。 王得全才从良妃宫里拿了去痕胶来,紧赶慢赶的,刚好看到皇上被赶出合熙宫的这一幕。 伺候的宫人们用惊恐地眼神提醒他,皇上这会儿怕是脾气不太好,可千万别招惹。 王得全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放轻脚步走过去,将去痕胶双手呈上:“皇上,这去痕胶……” 宣武帝回过头想敲门,但想着姜昕玥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给他脸色看,又将手缩了回去,看着那瓶去痕胶,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他抓住冰冷的瓶身,做出扔抛的姿势。 “哎皇……” 王得全吓得叫了半句,还有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不能啊! 这去痕胶还是良妃娘娘以为皇上受伤才肯拿出来的,要是就这么糟蹋了,多可惜啊! 捏着瓶子的手指已经发白,宣武帝神色不明地看了合熙宫一眼,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那双赤红的眼睛闭紧又睁开。 最后,合熙宫门口的台阶上,只剩一个小小的圆肚大口的青色瓷瓶,皇上的仪仗已经远去。 “走了吗走了吗?” 喜鹊双腿发软的靠在门后,江川和小轩子扶着她向外偷看:“好像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喜鹊拍着胸脯将门打开一条缝,飞快的把那瓶去痕胶拿了进来,又让小轩子和江川赶紧把门关上,这才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皇上的眼神太吓人了,我全程都没敢抬头去看,皇上是不是恨不得一脚踹死我啊?” 喜鹊可是她家娘娘敢递刀,她就敢磨刀霍霍向皇帝的人。 “喜鹊你刚才可真英勇,我都佩服你。” “是啊!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已经走过去请皇上走了。” 她那哪是请皇上走,分明是让皇上滚。 还有她关门时的利索劲,就差没把“快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川扪心自问,他没这个胆子。 喜鹊尴尬地笑了一声:“过奖了过奖了……” 天地良心,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皇上把气撒在她身上,万一一个神龙摆尾把她踹飞出去,她可不想像桂嬷嬷一样吐血,所以赶紧把门关上了。 这样总踢不到她了吧! 寝宫内,李嬷嬷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姜昕玥:“娘娘别怪老奴多嘴,这满宫上下,皇上对您是最好的,他是天子,是这天下之主,您要求他只与您一人相好,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就算皇上自己愿意,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啊! 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皇上会被逼着亲自处死珍嫔娘娘。 “本宫何时要求他只与本宫一人相好了?” 姜昕玥擦着不停掉落的眼泪:“本宫从入宫那日起便知,本宫往后余生都要和一群女子分享同一个丈夫。可是……可是本宫没想着把真心交付出去,是皇上对……对我太好了,我才……我才……” 她哭得泣不成声:“嬷嬷,您也是女人,您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心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吗?还会总是让你置于危险的境地,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权衡利弊的男人,他真的爱你吗?” 这么一听起来,皇上确实挺渣的。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娘娘,入了宫的女子,最不能谈真情的。皇上对您有宠就够了,宫中的女人有哪个是靠着真情活下去的,都是靠着宠爱。” 指望真情的,都活不过几个年头,自己都能把自己心碎死。 皇上只有一个,后宫嫔妃却有那么多,个个都想要皇帝的真心,他那一颗心够几个人分啊? 珍嫔娘娘想要的,却是皇上的一整颗心,都不想跟任何人分呢! 太贪心,也太痴心妄想了。 “我若指望着宠爱,又何必付出真心?” 姜昕玥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或许真是我太贪心了吧!一开始也只想着,就这样陪着他也是极好,后来他对我好,我就想着,他是有几分喜爱我的。再后来他对我盛宠,我又觉得,我是不是可以要求得再多一点?他让我一点点深陷,再打破我所有的期望。李嬷嬷,我接受不了,以为我和他之间是有爱情的啊!爱情……不是只能给一个人吗?” 如果人人都能爱,那还是什么爱? 轻易就能许诺给任何人的爱情,那也太廉价了。 宣武帝坐在御书房里,像往常一样准备批阅奏章,但往常处理公事极快的皇帝,今日拿着那份奏折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连姿势都没变过,像被人定住了一样。 他眉心紧紧蹙着,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姜昕玥骂他的那些话……也不算骂……应该说是控诉来得更精准一些。 “王得全,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 王得全知道他想问什么,却答非所问道:“旁的奴才不敢说,但皇上一定是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百姓有您这样的国主,是他们的福气。” “朕就要你说旁的,比如对女子而言,朕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王得全心想:我都说别的不敢说了,你怎么还让我说啊?欺负人么这不是? 他嘿嘿笑了一声:“奴才身子不健全,做不了女子的丈夫,也没见过别的男子是如何对待妻子的,奴才就见过皇上,这……” 没有对比啊! 说来说去都说不到点子上,宣武帝挥了挥手:“下去,站在这里朕看着心烦,奏折都批不下去了。” 王得全冤枉死了! 皇上看不下去奏折应该是为了珍嫔娘娘吧! 关他什么事嘛! 第131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翊坤宫—— 良妃的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了。 “她真当她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啊?居然敢对着皇上大呼小叫,现在好了吧?皇上把合熙宫的宫门都锁上了,这回是真失宠了吧?可惜我的人不能靠近她的寝宫,没听清她和皇上怎么就吵起来了。” “应该是为了太后娘娘或者淑妃。” 德妃思忖道:“太后娘娘去了一回,在合熙宫大闹了一场,还把珍嫔给打伤了,可皇上只是让太后娘娘去江南的行宫住着,珍嫔可是怀着身孕,气性比往常大些也正常。” 朱皇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那也太大过头了,以为自己是从前的丽贵嫔不成?丽贵嫔也没敢这样猖狂,真是可惜了,本宫还以为过了年,她就能被封妃了。” 良妃翻了个白眼:“失了宠才好,您看她得宠以后那个妖妖娇娇的样子,还敢跟臣妾顶嘴了,从前她还是贵人的时候,哪敢这般?” 德妃看了良妃一眼,从前……谁又能被提从前? 良妃刚入宫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丽贵嫔那会儿已经是宠冠后宫的存在了,那时候丽贵嫔故意罚她跪在烈日底下顶水,她不也照样跪着。 后来她成了良妃了,就敢和丽贵嫔叫板,每次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都能听到良妃挖苦丽贵嫔的声音。 那时候丽贵嫔还是丽贵妃呢! 良妃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不也猖狂得很吗? 可见人的身份不同,行为处事也都会不同。 谁得宠了,位份高了还愿意被欺负?又不是泥捏的,还能没有半分脾气了? 心里这样想着,到底是没说出来,毕竟她们才是一边儿的,姜昕玥这个半路入伙的,算不上数。 宫里头圣宠不衰的珍嫔突然作死,只因太后娘娘为难,就和皇上争吵,还将皇上赶出了合熙宫之事震惊众人。 所有人都在说珍嫔这回是彻底失宠了,没戏了,她们的机会又来了。 摇曳的烛火在漆黑的夜色中照出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在窗子上的那抹丽色,已是叫人魂牵梦萦。 头发上已现白发的裴中书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容貌美丽的少女:“阿妩,你别怪祖父,你表姐在宫中日子实在难过。当初裴家为了不受宋家牵连,连一句话都不曾为宋家说。你表姐她心里苦,皇上……皇上此人心机诡谲,蛰伏这么多年,竟将祖父和宋首辅都瞒了过去。若是宫中没有个得宠的妃子在,只怕裴家也要步宋家的后尘。祖父送你进宫,一是为了让你帮衬一下你表姐,二是为了让你夺得帝王宠爱,阿妩,你愿意入宫吗?” 少女红着眼跪下,落在地上的柔胰紧紧握拳,额头死死抵在地面:“祖父……阿妩……不愿。” 那四方宫墙锁住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千千万万个女子。不是一个女子的良知丧失,而是千千万万的良知泯灭。 只要是入了宫的,哪有不争不抢的? 不争不抢只有被欺负、被践踏、被人利用杀害的份。 裴妩自幼饱读诗书,学的是明辨是非、知书达理、头脑清明,而不是进宫去用学到的知识去宫斗,去使阴谋诡计害人。 更何况……她已有心上人。 裴中书沉下脸来,一旁的裴氏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宫里受苦,而裴妩却不愿意进宫为女儿助力,冷笑一声道:“你享受了裴家十五年的荣华富贵,就有扛起家族兴旺的责任。你以为当初我的霓儿她是自愿入宫的吗?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好处你得了,家族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站出来。” 她眯着眼睛打量裴妩:“你也不要再想着汝阳王府的世子了,汝阳王妃不喜欢你,觉得你太有性格,将来不好掌控,已经为世子殿下另觅了你妹妹为配,已经合过八字了,是天作之合。” 裴妩只震惊了一瞬间,很快就明白过来。 家里想让她入宫,也不可能再等一年之后的选秀,选秀入宫,位份太低,祖父定是要寻非常之法让她和皇上见上面的。 汝阳王妃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她与世子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王妃一直没找到借口将他们分开。 这回得知裴家要送她入宫,立马就断了她和世子之间的缘分。 只是不知道她那个妹妹什么时候得了王妃的青眼?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祖父的意思,所以府里上下才只瞒着她一个人。 “你现在入宫是最好的时机。” 裴中书沉声道:“珍嫔失宠,后宫无宠妃,以你的容貌才学,可以填补这个空缺,皇上会喜欢你的。” 谁稀罕他的喜欢? 裴妩低下头:“既然祖父已经决定送阿妩入宫,又何必再假惺惺的来询问阿妩的意见?您怎么安排的,只管通知阿妩便是了,阿妩一切都听祖父安排。” 她明白,就算她反抗,最终也还是要入宫的,既然如此,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祖父愧疚之时,多为自己要点好处。 “娘娘……” 霜降看了看合熙宫的大门:“皇上又来了。” 姜昕玥吃着自己宫里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愿意吹冷风就让他吹着去吧!也不是多长情之人,装什么情圣呢?” 这跟抱着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点心形蜡烛的男大学生有什么区别? 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旁人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不在一起就是女方不知足,男生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不答应。 要她这么轻易原谅宣武帝,那他以后还敢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就是要让他觉得难受、憋屈、痛苦…… 要让他把这次的教训牢牢的刻进DNA里,以后只要她一皱眉,宣武帝就想起这次的经历,从而不敢再惹她生气。 皇帝又一次在合熙宫吃了闭门羹,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次了。 最近承乾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日子都不好过,且看王公公都因为递的茶水不合皇上的意,被打了十大板子就知道了。 第132章 认清现实 良妃还以为姜昕玥失宠,后宫众人就又都有了机会,结果侍寝没侍成功,反而因为言语无状,几次惹怒皇上,闹了好大的一个没脸。 好在也不是她一个人丢脸,这期间叶贵人、张婉容、就连朱皇后都被皇上训斥过了,她也不算打眼。 最惨的是跟姜昕玥同时间入宫,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就抛诸脑后,连位份都没有晋的一个秀女,再御花园偶遇了皇上之后,只说了一句:珍嫔性子骄纵……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入了冷宫。 怪不得宠了一回就想不起来这人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该不会觉得站在皇上的立场为皇上说话,抨击一下珍嫔,就显出她来了吧? 蠢货! 满宫上下都没人敢提珍嫔半个字,就她聪明,非要去皇上面前找存在感。 良妃算是看清楚了,这哪里是皇上冷落珍嫔,惩罚珍嫔? 分明是皇上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珍嫔,珍嫔不愿意搭理他,自己把宫门给关了。 一旦认清了这个事实,良妃心里的怨气就更大了,哭哭啼啼对朱皇后道:“臣妾手里最后一瓶去痕胶,皇上借走原是给她用的。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皇后娘娘,咱们就这么看着皇上为了她置六宫于无物吗?” 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有宠幸过后宫嫔妃了,就是隔三差五的在合熙宫门口站一站,珍嫔不开门,他就自己回承乾宫,跟表忠心似的。 怎么? 她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妃子就对皇上没有一点吸引力啦? 说到底是皇上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宠幸她们,姜昕玥会更生气,所以不愿意……也不敢。 不敢? 朱皇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可能会因为怕得罪一个嫔妃,就置满宫的嫔妃于尴尬的境地? 从前就算淑妃再是皇上护着的人,丽贵嫔再是皇上捧着的宠妃,也没有这样过。 她摇了摇头:“急什么?最着急的人可不该是咱们。洗荷殿那位比咱们都急呢!” 良妃的泪珠骤然停止掉落:“娘娘是说……丽贵嫔?” 想通关节的良妃又高兴起来:“是啊!臣妾怎么没想到?丽贵嫔才失了宠,靠着那装出来的强势才让皇上新鲜了几天,眼看着和皇上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和好了。偏偏这个时候珍嫔和皇上闹别扭,占据了皇上全部的心神,再迟两个月,估计皇上都不记得丽贵嫔这号人物了。” 这才是为什么裴中书急着要送裴妩进宫的理由。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这对丽贵嫔来说,太残忍了。 没了恩宠,日子也就没了盼头。 德妃沉思了片刻:“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不想让丽贵嫔再得宠,所以故意来这一出?” 此疑问一出,朱皇后和良妃都沉默了。 从姜昕玥入宫,她们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是空有美貌的花瓶,心机是有,但不多,还总是被别人算计。 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觉得这人虽然不太聪明,但胜在心性纯良,自有可取之处。 再后来随着那些算计她的人都倒了大霉,就连丽贵妃和淑妃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们才警觉,这人是在扮猪吃老虎,可怕得很。 如今……如今她们已经看不透姜昕玥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这一步又是为什么? 很简单,这是高端局,姜昕玥不准备带她们玩儿。 “皇上,该翻牌子了。”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李忠看了一瘸一拐的王得全一眼,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也很害怕呀! 以前那些娘娘们总是给他送银子,巴结奉承他,就是为了把自己的绿头牌放在最显眼,皇上最容易看到的位置。 现在那些娘娘们还给他送银子,就为了把她们的绿头牌藏起来,放到皇上看不到的地方。 或者干脆称病,说怕把病气过给了皇上,等痊愈了再说。 这个“痊愈”是什么时候呢? 李忠觉得,大概是珍嫔娘娘和皇上和好的那一日。 托盘上绿头牌只有三两只,宣武帝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其他的嫔妃要么生病了,要么不舒服,要么来了月事,总之各有各的不便。 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丽贵嫔、德妃三人可以侍寝的。 就连叶贵人和良妃都说小日子来了,先把绿头牌撤了。 这两位可是除了丽贵嫔之外,最爱拈酸吃醋的,就连她们都不愿意侍寝了,可见这段时间的后宫有多怨声载道。 宣武帝的手在丽贵嫔的绿头牌上停顿了一瞬,眼前又浮现姜昕玥控诉他时,说他的爱朝令夕改,一会儿爱淑妃,一会儿爱丽贵妃…… 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立刻缩了回来。 不! 他不是这种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之人。 “都退下吧!朕今日不翻牌子。” 王得全和李忠对视了一眼,最后王得全摇了摇头,李忠只能怎么来的,又怎么回了敬事房。 人已经走远了,宣武帝又开始唉声叹气,只觉得哄珍嫔比处理国事还难:“王得全,你说朕已经给珍嫔台阶下了,她怎么还生朕的气?是不是合熙宫那帮狗奴才没告诉珍嫔朕去过?” 王得全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应该不至于的,李嬷嬷不是说了吗?珍嫔娘娘说了,爱情之所以是爱情,是因为它只能许给一个人,给了很多人那就不叫爱,而是滥情了。奴才想着,珍嫔娘娘大概的意思是,如果皇上您爱的人太多了,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便宁愿不要吧!” 珍嫔娘娘要的不仅是盛宠,还有独宠。 她能接受皇帝的身体属于很多女人,因为他是皇帝,这是他的身不由己。 但她不能接受皇帝的心里也有很多女人,因为这是皇上自己能控制的,谁也无法左右一个人的心。 朝臣不能,江山亦不能。 唯独皇上自己个儿,他想爱谁,心里就装着谁。 宣武帝沉默了半晌,理了理自己那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线,最后坚定的看着王得全:“可朕心里确实只有她。” 丽贵嫔和淑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有过去的。 第133章 为皇帝点蜡 王得全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这么几十年了,是有感情的,他实在不忍心看皇上每天这么忧愁,叹了口气道:“皇上心里只有珍嫔娘娘,可珍嫔娘娘并不知道啊!您得让她感受到您的真心才行。” 这话已经算逾越了,实在不应该让他一个太监来提点皇帝的感情之事。 可是怎么办呢? 他的皇上幼年丧父,其实就算不幼年丧父,先帝爷也不会教他怎么爱一个女人,皇帝从来不学那些没用的东西,只学权衡之道,治国之道。 怎么玩弄人心,先帝爷知道,怎么真心爱一个女人,先帝爷自己都没经历过的事,怎么教给皇上? 先帝爷死后,外戚专权,太后娘娘又是那样一个人,她只教会了皇上在面对别人的背叛时该怎么反击,也没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是天子,是圣上,他想要的都有人捧到她面前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从小便是这样,所以养成了他如今这样的性格,这不是他的错。 王得全冷眼瞧着,他对珍嫔娘娘的确是真心喜欢的,是从前对淑妃、对丽贵妃都没有过的喜欢。 可皇上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个做太监的也不敢多嘴。 宫里还有那么多娘娘,若是传出去是他点醒皇上的,他小命休矣。 现今可是皇上自己说的他心里只有珍嫔,可不关他什么事。 “朕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 王得全心里明镜似的:“皇上,您私底下为珍嫔娘娘做了那么多,得让她知晓才行啊!” 珍嫔娘娘只看到明面上皇上总是舍弃她,总是在权衡利弊,并没有看到皇上私底下为了保护她做了什么呀! 可不就伤心了吗? 就像之前丽贵妃落水,蒋昭仪她们逼着皇上把珍嫔娘娘打入冷宫。 珍嫔娘娘只看到皇上护着丽贵妃,却不知道在朝堂上,宋丞相领着那班文臣,逼迫皇上,非要皇上处死珍嫔,为此还罢朝三天,想逼皇上妥协。 但皇上没理会,反而吩咐内务府要照顾好珍嫔娘娘,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不能让她热着或者冻着了,吃食更是不许短缺,珍嫔娘娘才能在冷宫生活得那么好。 那个时候皇上要是不把她打入冷宫,宋家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死她,这是皇上对她的保护。 可这一切,珍嫔娘娘都是不知情的。 还有好多回,后宫的手段用在了珍嫔娘娘身上,皇上知道后都帮她化解了,珍嫔娘娘才能平安健康的怀上龙胎。 她只知道自己的防护措施做得很好,还以为怀上龙胎是她自己小心得来的结果。 其实如果没有皇上,珍嫔娘娘的龙胎早在她自己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人害没了。 珍嫔爱吃荔枝和贡橘,今年夏天,几乎所有的贡橘都进了合熙宫,皇上自己都没吃两个。 荔枝是两广那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每经过一处驿站,就取冰镇着,保证荔枝送到皇宫时还是新鲜的。 皇后娘娘也爱吃荔枝,今年也只得一小篮,其他的全都进了珍嫔娘娘的肚子。 往年皇上从来不做这种劳民伤财之事的,是为着喜欢的人,才破了回例。 皇上他就是做的不好的事全被珍嫔娘娘给看见了,记住了。做得对的事是一件也没让她知道,王得全也真是默默为皇帝点蜡了。 “娘娘,皇上让王公公送了御用的龙涎香来,说怕其他香娘娘用着不妥,以后都从他的香料里分出来给娘娘用。” 龙涎香是一种清灵而温雅的动物香,在动物性香料中它的品质最高尚。 香气似麝香之优美,微带壤香,有些像海藻、木香、苔香,有特殊甜气和极其持久的留香底韵,是一种很复杂的香气组合。 气势虽不强,但微妙柔润,留香时间比普通的香料持久三十倍之多。 姜昕玥是挺喜欢的。 她没有拒收这份礼,但也没答应见宣武帝,而是让小轩子出去把赏赐接下,连大门都没让王得全进,他自然也就没能见到姜昕玥,帮皇上说说好话了。 “珍嫔娘娘,这是皇上命人给六皇子或者三公主造的一套长命锁,做工精巧,美轮美奂,奴才给娘娘送进去吧!” “珍嫔娘娘,扶桑送了进贡的礼物来,里头有一件漂亮的扶桑裙,良妃娘娘她们都喜欢得紧,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来了。” …… 王得全隔三差五就要送皇帝的赏赐来合熙宫,流水一样的金银珠宝,珍稀玩物,不要钱似的往合熙宫砸,想砸开那道宫门。 但,姜昕玥东西照收,人是坚决不见的。 进宫以来为了皇帝吃了那么多苦,拿点补偿怎么了? 裴家人以为姜昕玥失宠,裴妩就可以趁机上位,没想到沈家这回竟然出了个痴情种,皇上不但不生气,还小心哄着合熙宫那位作精娘娘。 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裴中书本想趁着六十大寿时宴请皇帝,到时再安排裴妩出场献艺为裴中书贺寿,没想到被皇帝直接拒绝了。 说是宋首辅死后,朝事繁忙,抽不开身。 这都是借口,宋首辅被斩首后,宋丞相也紧跟着被撸了官职,宋家只有小鱼小虾逃过了被清算的命运,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倒了大霉。 别说保住泼天的富贵了,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就不错了。 可这件事对皇上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 清算宋家是他蓄谋已久的事,各大官员的替补,皇上也早有决断。 宋家一系的官员前脚落马,皇上这边后脚就已经把自己的人安排了上去。 朝政大事是半点没耽搁,怎么就没时间去裴中书的六十寿宴了? 无非是觉得没必要。 裴妩的第一次出场胎死腹中,但裴中书显然不会就这么放弃,还谋划着第二次皇帝与裴妩的初见。 很没空的宣武帝召见汝阳王和汝阳王妃,以及已经七十高龄,和夫人辞官乡野的前翰林院学士陆老大人进宫。 原因无他,汝阳王和王妃夫妻恩爱,是大燕朝百姓津津乐道的一对璧人。 陆老大人一生只一位妻子,与妻子少年白头,一直相敬如宾,从未吵过架,陆老大人辞官后,民间百姓成亲都很喜欢找这对老夫妻去做赞宾。 好像得到他们的祝福,就也能如他们一样白头偕老。 第134章 洗洗臭嘴 翊坤宫—— “皇后娘娘,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珍嫔三番四次拿乔,折腾咱们不说,您看看皇上都被她拿捏在手心里了,眼里还有咱们这班姐妹吗?” “听说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入后宫了,这样下去后宫如同虚设,要变成珍嫔一个人的一言堂了。” “旁的妃嫔,哪个怀孕了就不来翊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偏偏她最特殊,是怀了个金疙瘩不成?” “可不就是个金疙瘩么?” 良妃摸着指甲尖尖上的黄金护甲,笑得一脸的不屑:“前儿个皇上不还打了一个好几斤重的长命锁给珍嫔肚子里那个?这珍嫔的眼皮子也浅,皇上送的金银珠宝都收下了,独独把那件扶桑的和服给退了出来。” 她眼神觑着叶贵人:“喏!就是叶贵人身上那件,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倒造福了叶贵人,让她穿在身上了。” 本来还沾沾自喜,觉得旁人没有,只有她有的叶贵人瞪大了眼睛:“良妃娘娘的意思是,这衣裳是姜昕玥不要,皇上才给臣妾的?” 良妃用帕子捂着嘴笑:“那不然你以为呢?也就你这憨货要人家不要的的二手货。不过还是很衬你的,毕竟你那么喜欢模仿珍嫔是不是?” 叶贵人被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提着和服的裙摆就向皇后娘娘行了一个非常浮躁的退礼:“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还有事,先行退下了。” 看那样子,不是要回去把衣服脱下来,就是要去合熙宫找姜昕玥的麻烦。 良妃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借刀杀人了。 朱皇后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又去招惹叶贵人做什么?她那个莽撞性子,出了事皇上又要怪罪你了。” 良妃哼了一声:“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叶贵人要怎么着,那是她自己的事,臣妾可管不着。” 她还在单方面和皇上置气,怪他把去痕胶给了姜昕玥。 汝阳王夫妻从宫里出来,就被裴家的人给拦住了,非要问皇上找他们进宫做什么。 汝阳王妃看中了裴中书的嫡出的次孙女做儿媳妇,自然是站在裴家这边的。 她想了半天:“大概是很久没见过我家王爷了,有些想念吧!” 裴中书…… 真无话可说了。 皇上怎么可能是那种因为想念自己的伯父而宣他入宫之人? 汝阳王没野心,又是先帝的亲哥哥,宣武帝的亲大伯,只要他不造反,不给皇上找麻烦,汝阳王府几辈子都是不会倒的。 这也是裴中书为什么不反对,汝阳王妃把世子妃的人选从裴妩换成裴湘的原因。 他总要给裴家留一条后路。 汝阳王看裴家人似乎很无语,赶紧将王妃拉到身后,解释道:“皇上的心思真是难猜,他把本王和老陆大人宣进宫,连话都没跟我们说几句,就是让我们一起用了个膳,又让我们去御花园转了一下午,这才把我们放出来的。本王,本王也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什么宣我们入宫?” 裴家人将原话传给裴中书后,裴中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疑惑之中。 难道是皇帝不愿意看到汝阳王府和裴家结亲,所以把汝阳王夫妇叫进宫去提醒了一番?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多亏了汝阳王夫妇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并没有理解皇上的意思。 那叫老陆大人夫妻入宫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暗示他,让他像老陆大人一样辞官吗? 那怎么可能? 越想心里越乱,裴中书只能加快脚步,想早点把裴妩送进宫去。 有个聪慧的在皇帝身边,时不时还能透一点话出来,不至于要让他一把年纪了还要这样提心吊胆的猜测圣心。 “砰砰砰砰……” 合熙宫的大门被砸得震天响,向嬷嬷眼神比从前谨慎了许多:“娘娘,是叶贵人。” 自从见识到了珍嫔娘娘连太后娘娘都敢打,而且还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把太后娘娘“发配”去了江南,她就觉得珍嫔娘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更加坚定了要留在合熙宫的决心了。 珍嫔娘娘这人不得了,将来会有大造化的,向嬷嬷觉得自己看人得眼光很准,错不了一点。 “她又跑来本宫这里发什么疯?” 喜鹊从外头跑进来:“她身上穿着那件……娘娘你说伤风败俗,喧兵夺主的那件扶桑和服。就是上次皇上眼巴巴送来,娘娘却不肯穿,丢出去了的那件。” 姜昕玥心虚的咳了两声,其实那件和服很漂亮,一点都不丑,只是她处于后世小日子国做的那些恶心事,出于个人的民族感情,也为了气宣武帝,才故意那么说,那么做的。 没想到被叶贵人穿在身上了。 大殿的朱红大门还在砰砰响,伴随着叶贵人的叫骂声。 “她还真是仗着叶将军的军功,一点没把除了皇上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污言秽语的越骂越过分,甚至波及到了姜昕玥腹中的胎儿。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小轩子,去恭房里挑点儿夜香泼在她身上,本宫给她洗洗她的臭嘴。” 用夜香洗臭嘴,这么缺德的法子,也就他们娘娘想得出来。 不过小轩子很乐意干这缺德事就是了。 姜昕玥想说:主打的就是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嘛! 比屎还臭的嘴,就要用粪水来洗。 几个太监鼻子下绑着布巾,手上戴着布手套,神情痛苦,整个上半身都努力离粪盆远一些。 小轩子捏着鼻子站得远远的,小声道:“门一开你们就泼过去,然后赶紧关门听到没有?” 别给叶贵人反应时间,让她冲进来,那可要熏着她家娘娘了。 小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这种脏活在合熙宫,向来都是小太监们的份内之事。 “姜昕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要的东西拿来给我,你配吗?我劝你做事不要这么恶心人,多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小心他生出来没屁……” “哗啦!” “噗!” “哗啦!” 还没等她的诅咒之言说完,三盆粪水从打开的宫门里接踵而至。 “啊啊啊啊啊……” “呕呕呕……” 她身边的宫女也没能幸免,尖叫着跑开,在一边狂吐不止。 第135章 负责发疯 而叶贵人呢? 她整个人都被粪水浇了个透心凉,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定在合熙宫的门口,连呼吸都停止了。 小轩子赶紧招手,后头小太监们飞快的缩回来,将大门“梆”地一声关上。 “快点去洗澡换衣服,臭死了,一会儿咱们宫里都没法住人了。” 小太监们忙不迭地往太监房里跑,唯恐跑慢了,那臭气把他们腌入味儿,可就不能去娘娘跟前伺候了。 就算洗干净了,短时间内喜鹊和霜降也不可能允许他们靠近自家娘娘的。 “啊啊啊啊啊……呕……呕……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尖叫震天响,那“香飘十里”的气味,把原本听到叶贵人来合熙宫找麻烦,心想着可算有表现的机会的宣武帝熏得赶紧转了个身往承乾宫跑。 可不能让叶贵人看见他了,不然抓着他主持公道,他这手都不想要了。 王得全跟在皇上屁股后头,脚下生风的一块儿回了宫,赶紧让太监把宫门关了起来。 这里离合熙宫太近了,万一叶贵人那个拎不清的跑来这里找皇上…… 咦…… 王得全想起刚才匆匆一瞥的几个粪人,浑身都打了个寒颤,珍嫔娘娘真的是太狠了,这比杀了叶贵人还难受啊! 此时的叶贵人顶着一脑袋的米田共,那股冲天的臭气熏得她眼泪狂流却睁不开眼睛,她不敢张嘴,怕一张嘴,那些恶心的东西就会流进自己的嘴里去,但又忍不住尖叫呕吐。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 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洗干净。 “哈哈哈哈……” 躲在门后偷看的喜鹊笑得前俯后仰:“让她再满嘴喷粪,这回咱们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被自己喷到的感觉。” 霜降收敛一些,也捂着嘴“吭哧吭哧”地笑。 姜昕玥做了一件这么惊天地,泣鬼神,让整个后宫对她闻风丧胆的大事,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就是她目前最大的目标了。 因着泼粪这个壮举,后宫里对珍嫔虎视眈眈的嫔妃全都熄了火。 谁敢去找她的麻烦啊? 就算不被泼一身的粪水……嗯……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连良妃都暗暗提醒自己,下回再见着珍嫔,不能再那么逞口舌之快了。 万一……呕…… 不能想不能想,根本不能想,那画面实在太美妙了,想到一点儿就想吐。 她现在就是后悔,无比的后悔。 叶贵人住在她的顺安宫偏殿啊! 她带着两个粪人宫女回顺安宫的时候,吓得良妃赶紧把自己这边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严丝合缝的,绝不让一点气味飘进来。 但顺安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特别大。 三个那么大行走的粪人,动静闹得那么大,又是洗澡又是换水又是扔衣服的,良妃总觉得自己都臭了。 更悲惨的是,良妃觉得这事皇上马上就会知道,皇上会不会顺带着连她都嫌弃了? 真是惹一身骚来了。 皇帝最近虽然没有宠幸后宫的想法,但也将叶贵人的绿头牌给撤下来了,少说半年之内他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是良妃娘娘在翊坤宫请安的时候告诉叶贵人的。” “良妃这张臭嘴,朕看她才最应该洗洗。” 像个长舌妇似的,非要去挑拨一下,现在好了,叶将军又要为了女儿来找他的麻烦了。 准确的说,是找珍嫔的麻烦。 但这一切和美丽动人、温柔优雅、端庄贤淑、倾国倾城的姜昕玥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负责发疯,宣武帝必须给她善后。 果然,人一发完疯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姜昕玥穿着厚厚的狐裘,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呼啸的寒风刺骨:“这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喜鹊将热好的牛奶端上来,还和她说着近来发生的事:“叶贵人回去足足洗了两个时辰的澡,据说连洗了五天还觉得自己的身上很臭,呕吐不止,前儿个终于病倒了,太医说是感染了风寒,烧得厉害,去掉半条命了。” “活该!” 霜降狠狠淬了一口:“咱们娘娘没招她惹她,她却几次三番的上门来找我们娘娘的麻烦,连龙胎都敢诅咒,她死了才是报应。” 这种连一个小宝宝都不放过的恶毒蛇蝎女子,最好不要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李嬷嬷摇摇头:“你们这泼粪是泼得舒坦了,皇上就惨了。叶将军找到宫里头来,要娘娘跪在顺安宫偏殿的门口负荆请罪,皇上不答应,叶将军就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还有好几个官员陪着一起跪,娘娘……长此以往,外头会传您的闲话的。” 虽然有为渣渣龙说话,但最终还是为了姜昕玥的名声着想的。 李嬷嬷一直都是坚定的皇帝党,能这么说,姜昕玥觉得她已经很不错了,果然是在一起久了,都会处出感情的。 当然,渣渣龙除外,他是和谁在一起就和谁有感情。 “传本宫什么闲话?” 李嬷嬷不敢说,但姜昕玥心里很清楚,无非又是妖妃恃宠而骄什么的,她都听腻了,对她没有任何攻击力。 就这么说吧…… 自古没点争议在身上的后宫妃子,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宠妃。 有人骂好啊! 有人骂说明她就成功了。 喜鹊不高兴的撇着嘴:“叶贵人也就是会投胎,皇上还得靠叶将军抵御外敌,不然就她入宫以来的表现,皇上非砍了她的脑袋不可。” 要不怎么说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呢? “现在可不能叫叶贵人了。” 向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怕寒气冲着姜昕玥,先将自己的氅衣脱了才过去凑堆道:“刚才皇上已经下旨晋了叶贵人的位份,现在咱们要叫她婕妤娘娘了。” 江川瞪了瞪眼睛:“咱们娘娘泼的哪是夜香啊?这分明就是在给叶婕妤送登天梯呢!” “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升了婕妤又怎么样? 还不是在他们娘娘之下,下回还敢这么嚣张,不分尊卑,就再让她吃个闷亏,总要长记性的。 长了记性就好了,就会知道他家娘娘惹不得。 第136章 动了真心 第二日,阴沉的天气果然不负众望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姜昕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偎在炭盆前烤火。 “娘娘……” 李嬷嬷叹了口气:“老奴瞧着皇上都快变成个雪人了。” 今日大雪,后宫里的娘娘们都在暖阁里围炉煮酒,一边赏雪,一边赏梅花,兴起了还要行酒令。 皇后娘娘是派人来请过皇上的,不过皇上还是以政务繁忙,有空再说委婉的拒绝了。 才拒绝了皇后娘娘,这会儿屁颠屁颠的跑来了合熙宫,让王得全叩宫门,说是皇上要请珍嫔娘娘去赏雪。 她们娘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午睡过后李嬷嬷才忍不住提醒:“娘娘,皇上在外头等着您呢!” 再不去,怕是要被别的娘娘截胡了。 姜昕玥伸了个懒腰:“当初本宫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随便他要等多久,爱来几回本宫管不着,本宫就是不想见他。” “娘娘您……” “李嬷嬷别说了,喜鹊她们都在庭院里堆雪人呢!您要是实在没事做,就跟她们一道玩去吧!” 姜昕玥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从桌上翻出一本书:“再不济,您给我们家小六讲讲故事也行。” 她的话刚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就用力踢了她好几脚,虽然不疼,但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那么多女人生了孩子以后都有妊娠纹,肚子长得这么大,胎儿还要胎动,在肚子里踢来踢去,肚子没炸开已经是件很神奇的事了,长几条纹真的太正常不过了。 肚子里的孩子还在踢腿,好像在抗议他的母妃今日还未给他讲故事。 姜昕玥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去抓他不安分的小手小脚:“李嬷嬷,你看,小六都不高兴了。” 李嬷嬷心都被萌化了,赶紧坐在姜昕玥脚下的矮塌上,拿着故事书清了清喉咙:“好好好……嬷嬷给咱们小主子讲故事哦~” 庭院里传出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越发显得合熙宫外的宣武帝和王得全很凄凉。 明黄的华盖上已经堆满了雪,需要两个太监一起才举得起来。 远远的,一道淡紫色的窈窕身姿缓缓走来,近前了宣武帝才发现,这身影不是旁人,而是洗荷殿的丽贵嫔,昔日的丽贵妃。 她出门从来都是奴仆成群,香车环佩,几时这样落魄过,身后就跟着一个宫女,一个太监,连步辇都没有。 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小髻,发间只攒了一朵小小的红梅,显得清丽又妖娆。 这样朴素的打扮不让她落了下乘,反而透露出一种楚楚动人,柔弱可怜的美来。 她猛得抬头看到宣武帝,本想转身就走,可好像又怕皇帝怪罪,挪着步子向他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冷冰冰的,像个冰块美人。 皇帝“嗯”了一声:“起来吧!” 丽贵嫔衣衫单薄,露在外面的一双玉手被冻得红肿发紫,仔细看的话,好像还起了两个冻疮。 皇帝皱眉:“内务府没有给你分炭和御寒衣物吗?穿成这样出来,岂不是要感染风寒?” 到时候那些大臣又要嚼舌根子,说他搞死了宋首辅,还虐待宋首辅唯一的嫡孙女。 丽贵嫔还以为皇上是在关心自己,眼中水光潋滟,摇了摇头。 她身后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皇上救救我家娘娘吧!洗荷殿里的蒋昭仪可了劲的欺负丽贵嫔。内务府送来的银丝碳要抢,司衣房送来的御寒衣物也要抢,但凡是我们娘娘好了一点,她就要来为难。皇上,再这样下去,我们娘娘……” “夏禾!” 丽贵嫔低喝一声:“别说了。” 又是这种套路。 珍嫔说,如果不想让别人说出关于自己的话来,从一开始察觉到就会捂住那人的嘴巴,而不是等别人把话都说完了,才假惺惺的让别人别说了。 “娘娘为何不说?” 夏禾红了眼:“难道就任由蒋昭仪那样欺负咱们吗?” 宣武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丽贵嫔那张脸,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寡淡无味。 雪花在丽贵嫔的肩膀上化开,让她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寒颤。 宣武帝摸了摸身上披着的御寒披风,转身就对王得全道:“把你的斗篷脱下来给丽贵嫔,再带两个人去洗荷殿敲打一下蒋昭仪,不要太过火了。” 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不要太过分……什么叫不过火呢? 意思是小小的欺负一下是可以的。 王得全满脸的为难,但皇上发话了,他还能不听吗? 可丽贵妃那向后仰的身体躲避着王得全,分明是不想要他的,只想要皇上的。 宣武帝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到丽贵嫔求助的眼神,更加捏紧了自己的披风。 不行!绝对不行! 珍嫔知道了会不高…… 哎? 皇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开了似的,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怕珍嫔生气? 他怕珍嫔? 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什么要怕一个小小的嫔妃? 这太不像他了。 “哎……皇……” 身上的斗篷都是王得全那个狗奴才的臭味,丽贵嫔强忍着恶心,跟在王得全身后,一边抗拒,一边又想让王得全带人去洗荷殿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蒋媛她算个什么东西? 昔日自己座下的一条恶犬,也敢来主子面前狂吠不止了。 不就是欺负她现在背后无家族帮衬了吗? 宣武帝现在有点慌。 皇帝仪仗向前走了几大步,又转身往合熙宫走了两步。随后又想着回承乾宫,如此反复了六七次,才咬了咬牙,快步回了承乾宫。 入了自己的寝宫,他把人全都赶了出去,静静地坐在书桌后,慢慢的将思绪捋清楚。 首先,他看到丽贵嫔之后,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之情了,只是怕它那个样子出现,败坏了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其次,身上这件披风也确实不想给她穿,当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珍嫔生气地脸,他真的害怕珍嫔生气。 最后可以得出结论,他似乎……好像……应该是对珍嫔动了真心。 第137章 被毒蛇盯上 从前他若是看到丽贵嫔这么可怜,早就上去安慰,将欺负她的人也欺负回去了。 她今日又是这么一副柔柔弱弱地打扮,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时丽贵嫔对自己释放的求和之意。 如果他今天跟着丽贵嫔走了,夜间肯定是要歇在丽贵嫔的住处的。 他知道这次宠幸也意味着,丽贵嫔会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重新在后宫拥有姓名。 可宣武帝只要一想到珍嫔从前被她掌掴,跪坏了膝盖,后又因她入冷宫,他心中对丽贵嫔的厌恶就已经胜过往日的喜爱。 从前珍嫔待他掏心掏肺的好,他没有察觉,只觉得她就应该这么对自己。 如今珍嫔气恼了,再不理睬他了,他心里才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什么后宫美人,朝政大事,他都没兴趣。 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珍嫔的人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肚子多大了?小六乖不乖?有没有踢他的母妃?没有他讲故事给小六听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珍嫔她上次还说等月份大了,孩子胎动得厉害,她会很害怕。 现在呢? 接近年关,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眼瞅着马上七个月,严太医说看珍嫔的脉象,八成怀的是个小皇子。 他家小六踢人疼不疼啊? 珍嫔没有半夜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吧? 她那么胆小,肯定哭了。 宣武帝咬着牙,闭上眼,仰头面向屋顶,脖子靠在椅背上,以一种他从前从来都不会的姿势坐着,良久才睁开眼睛。 那双有漩涡一样深邃的眼睛坚定的看着门口,下定决心一般,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大雪一直未停,黑沉沉的天气让人的心情没由来的烦闷。 曾经对着王得全大骂阉人狗奴才,恣意妄为,宠冠后宫的丽贵妃,如今的丽贵嫔,也要对着王得全笑成一朵花。 “有劳王公公了。” 丽贵嫔对夏禾道:“快请王公公进来坐坐,把今年皇上新赏的碧螺春泡一杯,请王公公尝尝。” “多谢丽贵嫔娘娘的好意,奴才心领了。” 王得全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茶,奴才就不喝了,奴才去和蒋昭仪娘娘说几句话,皇上身边没人伺候,奴才还要赶着回承乾宫呢!” 说着,就躬身退下了。 夏禾甩了甩帕子,翻了个白眼:“狗仗人势的臭腌狗,娘娘请他喝茶是看得起他,他倒摆起谱来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他落在咱们手里的那一日。” 说着,她就要去动手扯下王得全的斗篷扔掉,扯了两下却没扯动,有些惊讶地抬眸看向丽贵嫔:“娘娘?” 丽贵嫔抓住斗篷的手指,青筋都露了出来,可见有多用力。 她红着眼框,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愤怒与恨意填满了整个胸腔:“夏禾,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丽贵妃了,一字之差,犹如天堑。祖父已经不在了,父亲在家中就指望着我过活,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必须学会向现实低头。” 腌狗的衣服又怎么了? 她有穿上身的一天,就有脱下来的那天。 王得全从蒋昭仪的主殿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丽贵嫔站在门口目送自己。 他没有得意也没有傲慢,只觉得浑身发寒,似乎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见丽贵嫔是真的与从前那位丽贵嫔不一样了。 宫中可怕的不是嚣张跋扈,都坏在明面上的人,而是笑眯眯地笑面虎,那才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姜昕玥也听说了自己宫门口发生的事,喜鹊和霜降正绘声绘色的讲着呢! “丽贵嫔这回丢脸丢大了,明儿个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不知道人家要怎么笑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当初她那般算计我们家娘娘,如今轮到她自己,她也扮起可怜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怎么说也宠了丽贵嫔十几年了,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这后宫的女子,特别是像丽贵嫔这样从高处跌下来的,如果没了皇上的宠爱,该怎么活啊?” 喜鹊倒不是在可怜丽贵嫔,她那样害她家主子,怎么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只是因为丽贵嫔的遭遇,有感而发而已。 昔日的丽贵妃是如今的丽贵嫔,那来日的丽贵嫔,又是今日的谁呢? “你赶紧少说两句。” 霜降打量着姜昕玥有些怔怔地表情,连拉带拽的把喜鹊拉出门去:“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娘娘正是怀着孕敏感的时候,你对她说那种话,不是让她胡思乱想吗?严太医都说了,孕晚期最忌忧思多虑,很容易早产的。” 喜鹊拍打着自己的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皇上他……皇上他太过……” 太过薄情了。 终有一日,也会这样对她家娘娘吗?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霜降表情严肃的教训她道:“合熙宫里还有其他人的眼线,你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是要掉脑袋的,说不定还要连累娘娘,你以后嘴上上个门把,别什么都往外吐露。” 不止有别宫娘娘安插的眼线,还有一个李嬷嬷,她可是皇上的人。 “娘……” 向嬷嬷正想安慰默默神伤的珍嫔娘娘,却见她无神的双眼里突然有了亮光:“喜鹊,霜降,你们去御膳房和高总管说,本宫今日的午膳要自己动……哎?” 她到处看了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向嬷嬷,喜鹊她们呢?奇怪了,刚才还在这儿的,我就想了个菜的功夫,怎么不见了?” 向嬷嬷:我的母语是无语。 合着喜鹊和霜降在这儿说半天,还以为让她伤心了,结果人家一个字都没听到,那个漂亮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就想着怎么做好吃的。 刚才她两眼无神,那难过伤心的表情,是在想菜式。 难过伤心也是因为大燕朝的厨具有限,可能做出来的火锅并没有后世那么好吃。 但是在入秋的时候,姜昕玥已经让高总管打了两口铜锅,就是想着冬天了涮火锅吃的。 聊胜于无嘛! 第138章 冰雕 王得全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就看见皇上一个人在大殿里坐着,跟睡着了似的。 “皇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您这是……” 宣武帝一拍桌子,对着他问道:“雪停了吗?” “应该快停了。” 王得全如实回道:“蒋昭仪娘娘那里,奴才已经敲打过了,应当不会再那样苛刻丽贵嫔娘娘了。” “雪快停了……” 他完全忽视了王得全后面那句话,起身道:“让内务府把宫里所有会雕凿的工匠送到合熙宫门口来,要快。” 皇上这又是要唱哪出啊? 暖阁—— 朱皇后喝着宫女温好的梅花酒,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有小宫女从外头进来,她走过的地方带起的寒意,便可知外头有多冷了。 她附在在良妃耳边说了几句话,良妃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可真是稀奇了。” 小宫女悄悄退下,朱皇后带笑看向她:“良妃这是遇到什么稀奇事了,也说出来给咱们大家伙听听。” “还不是丽贵嫔……” 她往椅子上一靠,颇有当年丽贵嫔得宠时的架势:“咱们今日不是邀请了洗荷殿的蒋昭仪和丽贵嫔一道来嘛!蒋昭仪这个人自从从冷宫里放出来就不合群,拒绝了也是寻常。那丽贵嫔也以身子不适推脱掉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她捂着嘴大笑:“她呀……跑去合熙宫门口偶遇皇上去了。” 那还真是狗急跳墙,什么昏招都使出来了。 这后宫还有谁不知道皇上痴迷珍嫔的? 他怎么可能在珍嫔的宫门口,被丽贵嫔给勾引了去? 皇上要真去了,那他不是成心给珍嫔添堵吗?还求什么原谅啊?直接和丽贵嫔双宿双飞得了呗! “哎呀!本宫现在想起以前的丽贵妃,都快忘了她是什么样的了,上回在御花园瞧见,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呢!” “就她那个猖獗的模样,臣妾早就觉得她总有一日是要失宠的。” “虽说她如今是贵嫔,可本宫瞧着她远没有珍嫔体面,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然而提起珍嫔,她们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皇上何止是不给丽贵嫔面子? 是后宫里的女子,加起来都没有一个珍嫔重要。 丽贵嫔是错估了形式,还以为皇上对她余情未了,想着自己主动一点,她和皇上之间就会有故事了。 她们只是比丽贵嫔更快的意识到,论抢人,谁也不是珍嫔的对手。 众人拿着丽贵嫔做筏子,尽情取笑的时候,姜昕玥刚睡了午觉起身。 “笃笃笃笃……” 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开凿的声音传来,扰人清静。 “外面怎么了?” 午膳吃的火锅,爆辣的,偶尔这么放纵一回,姜昕玥觉得心情好得很。 所以这个午觉她睡得有点久,也有点沉。 喜鹊哈着手从外头进来,两只眼睛里都冒着惊喜的光:“娘娘,你快出来看看,好漂亮啊!” 向嬷嬷和李嬷嬷一起伺候着姜昕玥更衣,把她从脖子到脚踝包得严严实实,通身白色的旗装和棉裤,以及白色的及地狐裘斗篷,活脱脱像一只奶乖奶乖的白兔子。 推开门便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她穿过长廊,来到前殿,推开花厅的镂空雕花木门,举目望去,竟像是来到了后世的冰雪之城哈尔滨。 高耸的宫墙外,一道冰桥延伸了进来,落在了合熙宫的宫墙内。 不停的有工匠模样的人从高高的冰桥上走过,院子里已经有很多工匠在忙活。 像是把整个京城的雪都搜集了来似的,院中建起了冰雪的景致。 有假山、有花草、有树木……甚至还有按照喜鹊和霜降、江川和小轩子等人雕刻出来的小人儿,他们被踩在了院中各处,雕刻手艺之高超,堪比后世的蜡像博物馆,十分的惟妙惟肖。 正中央还有皇帝和姜昕玥的雕像,两个雕像手牵着手,亲密无间,笑得很是开心。 从姜昕玥的脚下,一直至合熙宫的宫门口,都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指引着她向前。 李嬷嬷笑了笑:“皇上怕娘娘您脚底打滑,特意让老奴等人铺上的,娘娘快去看看呀!” 红毯的尽头,就是宣武帝与她的雕像。 差不多是她的原型这么高,看着很神奇,姜昕玥也高兴的搭着喜鹊的手,一步步走向冰雕。 “当当当……” 走近了还能看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匠人,正在地上凿着什么。 “你……” 那背影太过眼熟,姜昕玥正想与他说话,那人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吓得她向后退了两步。 “小心!” 宣武帝扔下凿冰的工具,伸手揽住她的腰,因为手指冰凉,并不敢张开手掌触碰她,而是握着拳头,用手腕承受着她的重量。 “皇……皇上?” 姜昕玥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而后马上皱眉,很生气的将宣武帝推开:“皇上这是做什么?” 漫天的火红色梅花花瓣从天而降,极致的白与红结合,浪漫而又热烈。 宣武帝委委屈屈地上前,王得全知道皇上这是要放大招了,忙招呼着看热闹的宫人们全都退下。 帝王之柔弱,不是他们能看的。 已经两个多月了,珍嫔娘娘再不原谅皇上,他们承乾宫的日子可真过不下了。 如今珍嫔娘娘已经升级成了承乾宫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二,之一是皇帝本人。 唐士良手底下两个小太监苦中作乐,还开了赌局,赌珍嫔娘娘还要多久才能原谅皇上,重开合熙宫的大门。 一大部分的人赌的是三天之内,而王得全把开设赌局的小太监骂了一顿之后,悄悄地从唐士良那里下了十金,赌的是三个月内。 赌三天内的人早就输了,只有极个别聪明又胆大的,想着以小博大,反其道而行之也赌了三个月内。 想到那个赔率,王得全就忍不住哼起了歌来。 宣武帝脚步坚定的走向姜昕玥,她笼在斗篷下的身型比之前圆润了一些,但并不显得臃肿,反而为她的美艳增添了几分玉雪可爱。 “爱妃,朕知道错了,你原谅朕一回好不好?” 第139章 教朕做好夫君 让一个皇帝对自己认错,放在别的妃子身上,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可姜昕玥不会。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双手叉腰,樱桃小嘴微微嘟了起来,表达着不满:“皇上错哪儿了?” 也亏得这具身体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所以做起这种卖萌的动作来显得可爱又自然,仿佛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不然换个成熟点的,比如说朱皇后来,皇帝可能会吓得撒腿就跑。 宣武帝不厌其烦的去拉她的手,姜昕玥甩开他又去拉,甩开又拉,最后姜昕玥自己都甩烦了,便由他去。 “皇上若说不出自己哪儿错了,臣妾还是请皇上哪来的,打哪回去,臣妾无福消受皇上的圣恩。” 她终于能听自己好好说话,宣武帝更加抓紧了她的手:“玥儿,朕从出生开始,母后就以一个帝王的标准要求朕,朕从小不可以大哭,不可以大笑,若是宫人们敢带着朕玩,第二天宫里伺候的人都会换一批。长大些,母后就不允许朕有心爱之物,小时候朕养过一条蛇,在母后的刻意为之下也没了。朕可以很自信地说,自己是一个好皇帝。但朕……朕做不好一个好夫君。” 他眼中的小心翼翼,饱含期待的光让姜昕玥觉得,是时候收网,让这条大鱼躺进自己的池塘了。 但示弱的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所以她还是绷着一张脸没说话,只是比起先前抗拒的姿态还是劝和了不少。 这给了宣武帝极大的勇气和自信继续说下去:“玥儿,朕不该事事权衡利弊,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朕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不应该三心二意,为了平衡朝堂而让你受委屈。而且,日后朕也不可能遣散后宫。因为朕先是皇帝,才是你的夫君,朝堂稳定,百姓安乐,这是朕的责任。” 怕姜昕玥再生气,他立马解释:“但朕向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为了后宫中的任何人让你受委屈。朕做不到遣散后宫,却可以独宠你一人。朕或许还不太会做一个好夫君,但玥儿可以教朕的是不是?” 这番表白说得还是很中肯。 他没有天花乱坠的去承诺一些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也没有说些好听的,肉麻的话来哄自己,而是把将来可能会让姜昕玥介意的事情率先坦白了。 他做不到遣散后宫,因为他是皇帝,不能让前朝震荡。他也做不到以后别的妃子他就不临幸了,那些女子进宫,都是带着家族使命的,不临幸她们,她们的家族会不安,也就无心为皇帝尽心尽力的办事。 其实这些道理姜昕玥都懂,皇帝做不到才是正常的,要做到这些,除非他不做皇帝了。 但那更是不现实的天方夜谭了。 所以宣武帝肯这么诚实,她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说明这两个多月,他也有在用心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取得她的原谅?也认真的去分析了,自己哪些事情做错了,应该向她道歉。 可自古以来,皇帝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才是对的,独宠一人便会让后宫失衡。 只是因为宣武帝已经被姜昕玥洗脑,觉得爱一人就只能爱一人,心里眼里,自己的身心都该只属于一人,这才觉得自己三心二意是错。 这又不是后世一夫一妻制,这是一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皇朝,而她的男人是这个皇朝金字塔尖上的男人。 能有这个觉悟,全靠她孜孜不倦的PUA和洗脑。 姜昕玥眼中已经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在宣武帝期盼的眼神中,很随意的吐出几个字:“看你表现吧!” 如果还是没几日就故态复萌,她就要为自己打算,考虑一下去父留子了。 只不过去父留子的风险系数和难度系数太高太大了,就算成功,皇后和德妃那里还有皇子,皇位也轮不到她儿子去坐。 暂时还是靠着皇帝庇护,待姜家羽翼渐丰,或者她的孩子在皇后娘娘以及德妃娘娘的光环掩盖下,先发育一波,静待时机。 这是最佳的方案。 在此之前,她和孩子都需要皇帝的保护。 她没再阻止宣武帝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进来,王得全见此情景,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不过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还是赶紧克制自己,回头让唐士良给他算算,那赌下去的十金给他赚了多少了? 珍嫔娘娘活菩萨啊! 散财仙女啊! 合熙宫的宫人眼见着自家主子和皇上和好如初,一个个也都跟捡了钱似的,十分开心。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但合熙宫里喜庆的气氛,也比过年差不了多少了。 朱皇后一开始发现了摘梅花的侍卫,气得不得了,满宫的人都知道她今日在暖阁这边煮酒、赏雪、看梅,结果那不长眼的把开得最艳丽得几树花全都摘光了,这不是打她堂堂皇后娘娘的脸吗? 良妃做为朱皇后的马前卒,她的主子不方便动怒,露出丑态来,她当然是一马当先的冲下了暖阁,其他人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她们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皇后娘娘以及满宫的妃嫔作对? “放肆!” 良妃踏入梅林就开始发作:“哪来的登徒子,不知道皇后娘娘带着后宫嫔妃在此处赏花吗?你们把这几株梅花摘光了,皇后娘娘赏什么花?” 梅花梅花,这下真成了“没花”了。 几个侍卫听了也没停下手,甚至加快了几分速度:“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命臣等在一刻钟内摘满三大框梅花,臣等实在耽搁不得,误了皇上的事,臣等脑袋不保啊!” 哦! 是皇上啊! 那没事了。 朱皇后挥开良妃,露出和气的笑:“皇上有没有说这梅花送去哪里?这么多花是要酿梅花酒吗?本宫那里还有十几坛梅花酒,若是皇上喜欢,这就命人送去承乾宫。” 领头的侍卫从树上跳下来,对着朱皇后抱拳:“回皇后娘娘的话,梅花是要送去合熙宫的,皇上还在等着弟兄几个,不便久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几个抬着大竹筐的侍卫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第140章 愤怒的皇后 珍嫔珍嫔……又是珍嫔! 合着这满宫妃嫔都是在一个小小的珍嫔让路。 朱皇后面上更是挂不住,她邀请皇上来一起煮酒赏雪,皇上说政事烦恼不得空,这会儿却摘了她们赏的梅去给珍嫔。 怎么? 是打量着珍嫔不肯出宫门,想让她足不出户就看到这鲜艳的梅花吗? 她连最基本的,端庄优雅的微笑都维持不住了,黑着脸道:“既然最好看的花都去了珍嫔的合熙宫,那咱们也去珍嫔那儿瞧瞧,是不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可看吧!” 皇后娘娘终于肯出手教训珍嫔了,后宫众妃哪有不愿意的? 只有金昭仪捂着额头靠在宫女身上,病恹恹的道:“皇后娘娘,臣妾方才多饮了几杯,这会儿子头疼得厉害,请容许臣妾回宫去歇息,臣妾的头实在太痛了。” 她都这么说了,朱皇后向来是个“宽厚仁慈”的,也不好强迫她,只能让她退下。 金家出了个与后妃厮混,给皇帝戴绿帽子的金无庸,整个家族都已经获罪,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只怕只能等到皇帝大赦天下时才能出来了。 金家已然没落,就连金昭仪这条命都是姜昕玥救的,她实在不愿意被逼着和姜昕玥站在对立面。 更何况,经过淑妃一事,她也看得很明白了。 淑妃做为皇上的白月光,这么多年在后宫身居高位,屹立不倒,就算一开始丽贵嫔和皇后娘娘没发现她的特殊之处,但后来应该也觉察过来了。 良妃、德妃能在妃位上,是因为她们给皇上生了皇子和公主,抬高良妃与德妃的身份,皇子和公主的身份也相对而言尊贵一些。 淑妃那时表面上无宠,也没有孩子,那她凭什么坐上四妃之位? 更别说皇上还极度的讨厌吴家人,讨厌和太后有关的人。 荣贵嫔入宫这么多年,也只从嫔到了贵嫔,淑妃又为什么有特殊的待遇? 只能说明一件事,淑妃是皇上真正喜欢的人,真正放在心里的人。 既不想让她被人妒忌,遇到危险,也不想她位份太低,被人欺负。 皇后娘娘和丽贵嫔早就看明白了,却一直没能斗得过淑妃,这么多年让她和皇帝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可见淑妃的本事也很了得。 可这样一个本事了得的白月光,皇后娘娘和丽贵嫔都没能斗倒的人,最后却败在了入宫不到两年的珍嫔手里。 可怕的是,她仅凭着猜测,就知道了淑妃是怎么和她哥哥密谋要害她的事。 并且推断出他们要毁了她的清白,从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挑拨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还能提前找到她,教给她保命的法子。 虽说金昭仪很清楚,珍嫔不过是利用她把自己摘干净,但她却不得不照着珍嫔说的去做。 因为她不去举报,她也得死。 她死了,还有谁记得那些被关在大理寺的家人们呢? 所以她不能卷入皇后娘娘与珍嫔之间的争斗,她还指望着珍嫔将来上位了,可以帮她向皇上求情,放金家人出来。 就算是当成她没有告诉皇上,是珍嫔让她去举报自己哥哥的事好了。 “咦?” 德妃看着合熙宫嘛大开的宫门道:“珍嫔把门打开了?” 再仔细看看,阳光下那一座冰桥闪闪发亮,快要刺瞎人的眼睛。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啊!那是用冰雪雕刻的冰桥,好漂亮!” 众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去一探究竟。 “这珍嫔到底在搞什么鬼?” 良妃不满道:“把宫里的工匠都当成什么了?这些可都是民间征集来的最厉害的雕刻大师,专门为皇上建造宫殿,修葺宫殿的,她也太任性了。皇后娘娘,这次您绝不能饶了她。” 朱皇后从暖阁一路走来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没好气道:“本宫心中有数。” 要真是珍嫔任性妄为,宫门说开就开,说闭就闭,不把宫规教条放在眼里,她也不介意行使自己东宫皇后的权利,给珍嫔一点小小的教训。 走近之后,合熙宫门口的太监和侍卫赶紧给皇后请安,却不让开。 朱皇后狠狠皱眉:“怎么?本宫来看望珍嫔也不许进了吗?” 真当这后宫是姜家的后院,还敢拦着她这个后宫之主? 江川跪在地上:“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里头陪着珍嫔娘娘呢!请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皇上不陪她们看雪也就算了,送花来给珍嫔也算了,可他居然本人就在合熙宫里? 那看来外面这冰雕的拱桥也是皇上让工匠建的了。 他倒是会浪漫,把她这个发妻的脸面置于何地? 可再生气,朱皇后也得忍着。 换做平时,她不会去做一个讨嫌的人,到今日她也和皇帝杠上了:“那就去通报。” 江川看了朱皇后一眼,赶紧躬着身子跑进去,待霜降进去说明情况之后,皇帝同意了,他才进了内殿回话:“皇后娘娘带着良妃娘娘、德妃娘娘、张容华和后宫众妃气势汹汹的来了,奴才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皇上您看……” 王得全赶紧说道:“方才去摘梅花的侍卫说,皇后娘娘她们在赏花。” 那肯定就是因为摘了花,让她们不高兴了。 宣武帝才与自己的玥儿和好,还没温存多久就被皇后等人扫了兴,很是不悦道:“不就是几朵花吗?年年赏年年赏也没看够?朕要摘几朵花还要经过她的同意不成?” 姜昕玥吹了吹唇边的热奶茶,慵懒地坐在软榻上道:“可能有什么误会,皇上出去瞧瞧不就是了?” 在她面前发什么火? 吓到她家小六了。 宣武帝不敢再惹姜昕玥生气,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带着王得全出去了。 喜鹊问道:“娘娘不去吗?” 姜昕玥“嗤笑”一声:“本宫去干嘛?皇上和皇后吵架的时候本宫去递刀?还是让那些女人嫉妒的嘴脸污染本宫的眼睛?” 宣武帝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替她化解,那还是赶紧的滚出去,别留在这里浪费空气。 第141章 皇帝化身沈怼怼 孩子马上七个月了,再安稳三个月她就要生了,这个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 她的出现只会惹怒那些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人,还是让皇上去给她们泼一盆冷水,让她们冷静冷静的好。 宣武帝快步走出合熙宫,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俯视众人。 朱皇后带头向皇帝行礼,被叫起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男人劈头盖脸道:“朕摘了几朵梅花就让你们都不开心了,想来合熙宫找珍嫔的麻烦是吗?” “皇……” “王得全!” 宣武帝不给朱皇后解释的机会,直接冷着脸下令道:“王得全,让内务府的人去暖阁那边,把所有的梅花都砍了,从今往后,不许再种梅花。” 宫里的娘娘各有各的爱好。 就像丽贵嫔喜欢海棠花,朱皇后却只爱那一抹傲雪寒梅独自开。 “皇上!” 朱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的控诉,已经化为了实质。 皇帝却像没看见似的:“今后若再有人借着花的名义来找珍嫔的麻烦,那以后这宫里都没必要种花了。朕还没听说过开个花是不许摘的,它明年照样开得艳丽,真不知道你们这么计较这一朵两朵的做什么?” 这话不仅把皇后娘娘带进去了,还把当初因为珍嫔摘了一朵海棠,就罚跪她的丽贵嫔也包括了进来。 好像宫里的女人都这般小气刻薄,因为一朵花就恨不得要人性命似的。 这是一朵花两朵花的事吗? 这关乎她做为中宫皇后的尊严,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德妃的眼神往皇帝身后探了探,没见姜昕玥出来,万般手段也没法发挥。 她向后退了两步,隐藏在众人之后,不冒这个头,凭白让皇上厌烦。 朱皇后这会儿气得见风疼的毛病都犯了,身子晃了晃,多亏了纷纭扶住:“娘娘……”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脾性:“这满宫的花和嫔妃,都是皇上的,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皇上别忘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珍嫔再得宠,她也是妾妃,应当每日向臣妾问安行礼。这合熙宫的宫门,不是她说关就关,说开就开的。” 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不能向皇帝发泄,就只能拿珍嫔出气了。 宣武帝看了朱皇后半晌,朱皇后毫无退却之意,他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皇后莫不是忘了?珍嫔的禁足令是太后下的旨,解禁时间是年底,如今离新岁宴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珍嫔此时解禁有何问题?” 朱皇后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光记得珍嫔任性关闭宫门的事,忘了她就算不关闭宫门,也被太后禁足,原本就是不能出合熙宫的。 眼看着皇后娘娘被怼得心口疼,良妃咬了咬唇道:“但她将一国之君拒于门外,这本就是以下犯上,若后宫嫔妃人人都学了她这……” “这是朕与珍嫔之间的情趣,朕都没有意见,良妃你倒是很多管闲事的样子。” 今日的宣武帝,已经化身成了沈怼怼。 所以男人有时候其实不是不懂怎么保护一个女人,只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一番辩论下来,朱皇后与良妃全都败阵而归,宣武帝才能如愿进了里间去给珍嫔肚子里的小六讲故事。 天知道他两个月没给孩子讲故事了,还真的挺不习惯的。 这孩子可是他从珍嫔怀孕起,就亲自手把手照顾着的,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 合熙宫里又恢复了皇帝每日来点卯的日子,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不需要王得全提醒了,每日到了点就很自觉的起身往合熙宫里来。 鉴于他表现比较优秀,姜昕玥还赏了他一顿火锅吃。 考虑到他没那么能吃辣,铜锅做成了鸳鸯锅的形式,按着她的吩咐,高总管准备了各种小料,宣武帝吃菌菇汤底,觉得不够辣再去调小料。 姜昕玥自己吃的辣汤锅,吃得小嘴通红,眼睛里泪光闪闪的,看得宣武帝都痴了。 他的珍嫔不仅美丽不减,反而越来越好看了,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继承他们两人的优秀容貌? 若是有,那还真是不知道要漂亮成什么样了。 但是总之,父母的先天条件摆在这儿了,他相信他的孩子一定会非常漂亮。 还有三个月就开奖,宣武帝自己默默的在心里把期待值都拉满了,更是不允许珍嫔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合熙宫的守卫和排查,比以往更加严格起来。 甚至他把原先安排给姜昕玥的几个稳婆全给换了,让唐士良亲自安排人,跟着严太医去民间挑选了几个很有声望的秘密带进宫来。 怕她们被人收买,在姜昕玥生产时加害她,宣武帝还命人将她们的家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依严太医所说,姜昕玥这一胎因平日里保护保养都很得当,姜昕玥平时也很注意运动和饮食的结合,所以胎儿发育得很健康。 她自己每隔七天就量一次自己的腹围,时刻掌控着胎儿的大小,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是非常好生产的。 所以如果到时候姜昕玥出了什么问题,或者一尸两命什么的,宣武帝会杀了所有的产婆,以及她们的家人,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所以那些产婆就算想收受钱财或者好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去享受。 顺安宫—— “主子,您吩咐奴婢做的事做不成了,皇上把原先的产婆都赶了出来,想要珍嫔的命,恐怕还要另寻它法。” 女子躺在摇椅中,不大的屋子里燃着一盆上好的金丝碳,温暖的气息熏得人直犯困。 她听稳婆把话说完后,轻轻睁开双眼:“那东西放进去了吗?” 稳婆会在门外连连点头:“按着主子的吩咐,已经放在珍嫔的床底下了。” “那就行了。” 女子懒懒起身:“皇上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正是喜欢得紧的时候,咱们暂且不要动这条线,等哪日皇上表现出对她厌烦了,咱们可以用这个,把珍嫔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稳婆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主子英明。” 女子那双眼睛往旁边看了看,立马有太监走出来:“走吧!既然没你什么事了,那我这就送你出宫去,你记得可要管好自己的嘴。” 第142章 威胁皇上 合熙宫里天天过年似的热闹,更显得翊坤宫的萧索冷清。 自从那天帝后二人发生争吵,皇后娘娘愤而离席开始,皇上就没来过翊坤宫了。 就连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按着祖宗规矩,皇上必须来翊坤宫过夜,他也没来。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在承乾宫睡,也不来陪皇后娘娘。 宫里头的风水轮流转,一天一个样。 那日后宫妃嫔们还和朱皇后一起嘲笑丽贵嫔,转眼间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殊不知宫妃们私底下也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居然学珍嫔的样,和皇上吵架。 以为谁都是姜昕玥那个狐媚子,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吗? 那也得有她那么漂亮才行啊! 现在好了,弄巧成拙了,皇上都不搭理皇后娘娘了。 也怪不得朱皇后觉得丢人,连宫妃们每日的请安也免了,除了头风病发作,更多的应该还是觉得没脸吧! “娘娘……” 纷纭将炭盆点着:“要不咱们还是去向皇上认个错吧!眼看着马上就是新岁宴了,要是朝臣们看出您与皇上不合,这……” 五皇子说到底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今后能不能被立为太子,还要看朝臣们的支持和皇上的心意。 “哗啦!” “本宫不去。” 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碎了一地,朱皇后胸口剧烈起伏:“本宫与他夫妻数十载,她为了一个妾妃,如此打本宫的脸,本宫还要舔着脸去求他原谅,凭什么?” 当然凭他是天子,凭他能掌控这后宫众人的生死荣宠啊! 其实这些东西,在理智上来说,朱皇后未必不懂。 但在情感上来讲,她无法接受。 朱皇后出自世家大族,生来尊贵无比,把面子和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这一点从为什么良妃口无遮拦,却能深得皇后重用就能看出来。 因为良妃就是朱皇后的嘴替。 所有她因自持身份无法宣之于口的粗鄙话语,都通过良妃的嘴说了出来,她只要听着就觉得解气。 可这次因为珍嫔“恃宠而骄”,将皇上拒之门外,皇上都能毫不怪罪,反而处处小心哄着,明知皇后带人在暖阁赏花,还让侍卫去摘花。 好吧! 摘花也就算了,那在她生气,欲上合熙宫理论之时,皇帝能不能像哄珍嫔那样,表达一下歉意,稍微给她一点后宫之主的体面? 没有! 不但没有,皇帝还下令砍了暖阁所有的梅花,就因为她打扰了他和珍嫔相处的温馨时光。 犹记得当年她刚和沈邺大婚,第二日一起去慈宁宫谢恩之时,太后娘娘对她百般刁难,皇上却护着她。 意气风发的皇帝带她去了暖阁赏雪。 还说:“朕知道你喜欢梅花,所以命人在这里种满园的梅花,你可以随时来这里赏花煮酒,也是美事一桩。” 不久后梅园开花,盛景夺目,谁不羡慕她得皇上相护? 每年冬日下雪后,她邀众妃煮酒赏梅已经是固定的娱乐项目。 现在,一切都被珍嫔给毁了。 皇上早就忘了当年是怎么承诺为她种下一片梅林的。 这让她怎么释怀?怎么去低声下气的向皇帝认错? 她哪里错了? 中宫皇后与皇上关系僵持,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合熙宫的珍嫔独得圣宠,哪怕怀着身孕不能侍寝,皇上也总是隔三差五的去她那儿过夜。 终于在离新岁宴只剩十几天时,朝堂上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叶婕妤的父亲叶将军率先发难:“皇上,臣听说皇上最近独宠珍嫔,后宫众妃怨声载道,皇上如此偏宠一人实在不妥,珍嫔有孕还缠着皇上不放更是品行不端,还请皇上以皇嗣为重,雨露均沾。” 那些有女儿在宫中为妃的大臣纷纷下跪:“请皇上以皇嗣为重,雨露均沾。” 也只有叶大将军胜仗归来,才有胆子起这个头,旁人都是不敢做这个出头鸟的。 毕竟皇上处置吴家和宋家的余威仍在,谁知道皇帝会不会怀恨在心,下一个就处理了他们? “听说?” 宣武帝手里捏着腰间挂着的荷包,荷包上蹩脚的针法说明着绣荷包之人的女红很差劲。 他脸上甚至带着微笑:“叶将军听谁说的?” 那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怎么瘆人:“听叶婕妤说的,还是听叶将军你安排在宫中的眼线说的?” “臣不敢!” 叶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道:“皇上,后宫之中妃嫔众多,若皇上只专宠珍嫔一人,难免会让后宫失衡,后宫失衡则前朝不稳,皇上做为一国之君不应该如此任性妄为,还有那珍嫔,勾得皇上失了心智,理应重罚。” “叶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 已经官拜正三品的刑部尚书姜堰昆不赞同的看着叶将军:“皇上要宠谁,不宠谁,那都是皇上的房中事,和前朝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不宠幸你的女儿,你就不为大燕朝打仗了?那不是威胁皇上吗?叶将军,你胆子可真大啊!连皇上都敢威胁。” “你!” 叶将军瞪着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愤怒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字字句句都是为皇上着想,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江山社稷是皇上的事,要你想个什么劲儿啊?你就为皇上办好差事就行了,心别那么大那么野,不知道还以为你想做皇帝呢!” 姜堰昆碎碎念完,叶将军已经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姓姜的,你是因为皇上独宠的是你的女儿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废话!” 姜堰昆嘿嘿一笑:“那皇上要是独宠的是叶婕妤,你的尾巴也要翘到天上去啊!还会在这里要皇上重罚叶婕妤不成?” 那当然不会。 叶将军被他直白的问题问得老脸一红:“你这……” “还有你们这些人……” 姜堰昆枪口一转,又对准了跪在叶将军身后的大臣们:“你们也要威胁皇上?” 不睡他们的女儿,就不给皇帝办事,要让前朝动荡? 十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 没这回事啊……没这回事…… 第143章 爱屋及乌 姜堰昆以自己的流氓逻辑,让一众大臣无话可说,包括带头闹事的叶将军。 宣武帝下朝的路上还忍不住笑起来,和王得全说道:“这姜爱卿还真是个妙人儿,怪不得能养出珍嫔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来。” 牙尖嘴利,可不就是牙尖嘴利吗? 就连他都不是珍嫔的对手,叶将军当然也不是姜爱卿的对手了。 可惜姜爱卿现在不是鸿胪寺官员了,如果他还主办这次的新岁宴,皇帝就让珍嫔把火锅的方子交给他,让他再出一次风头,还能借机升他的官。 “嘶——” 宣武帝想了想:“姜爱卿的堂兄,就是举报上司贪污受贿的那个师爷,叫什么来着?” “回皇上的话,叫姜堰锡。” “他现在在京城吗?” 皇上不知道怎么想起姜堰锡来了,但既然问起来,也只能照实说:“原先是不在的,但这不是姜尚书升了官嘛!姜家本家那边送了几个学子过来,准备参加科考,今年的因着推迟了,姜尚书应该是怕影响他们的心态,没让他们参加,准备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年的秋闱呢!” 秋闱乃乡试,考中者为举人,次年的会试,会让所有的举人学子参加,殿试之后决出一甲头三名的状元、傍眼、探花,二甲的进士,三甲的同进士,都有入朝为官的资格。 “姜堰锡两个月前带着一些后生住进了姜尚书的府上,想来应该还没走。” 姜家嫡系现在还要靠姜堰昆,不用想也知道,族长大概率是要换人的。 换成谁呢? 自然是换成最有本事的那个了。 只有有本事的族长,才能带领族人走上康庄大道。 “朕记得鸿胪寺的王少卿在姜爱卿升为刑部尚书之后,接替了姜爱卿的鸿胪寺正之职?” 王得全又答:“正是,前儿王鸿胪举荐了一位举子任鸿胪寺少卿,皇上还拒绝了,说要等今年的春闱结束再说。” 今年的春闱有会试和殿试,听说珍嫔娘娘的兄长和弟弟都会参试,王得全猜皇上这是在给珍嫔娘娘的家人铺路。 “姜爱卿的那个嫡子,朕看了他的文章,庸才一个,会试都不一定能过,更别提殿试了。泽哥儿倒是不错,但他年纪太小,对实事的看法还太稚嫩,太早进入官场只会害了他,需磨砺几年才能得用。” 正如姜昕玥自己说的,三年后再试,姜君泽也才十二岁,像他这个年纪就已经过了乡试的,已经是神通了,不用急于一时,好好巩固,多多体察民情才是最好的。 宣武帝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已经喜欢珍嫔喜欢到爱屋及乌,替她的弟弟开始打算了。 姜家—— 姜堰锡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娘娘没骗我,娘娘真的没骗我……昆弟……昆弟你这个女儿,养得好,养得真好啊!” 姜堰锡两个嫡出的女儿这次也跟着他进京了,便是姜堰锡见姜昕玥得宠,特意带进京来,想寻门好亲事的。 姜云霞与妹妹姜云彩一人端了杯热茶上来,分别奉送给姜堰昆和姜堰锡两兄弟。 “父亲,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入京以来,她们还没见过父亲如此高兴,宫里那位玥儿堂姐,难道为父亲谋到了官职? 姜堰锡喝了宝贝女儿递来的茶水,笑容更深了:“你们父亲我啊!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了。” 姜云霞和姜云彩眼中都迸发出喜悦的光彩,姐妹二人手握着手站在一处:“父亲,我和妹妹不是在做梦吧?” 姜堰锡已经三十好几了,在这个十五岁就出状元郎的时代,着实算不得年轻。 时下人皆短寿,年过六十就已经很长寿了。 姜堰锡的人生已经过去了一半,才靠着在宫里得宠的侄女官至从五品,这让他如何不惊喜? 姜家两姐妹也开心极了,她们到京城来也有两个月余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了好几场,但是每次都坐冷板凳,并没有人愿意与她们结交。 周夫人把他们当成老家来的穷亲戚,根本看不起她们姐妹二人,姜羽琳更是鼻孔朝天,把她们当成丫鬟使唤。 阮夫人倒是很和气的一个人,妍姐儿和泽哥儿也都彬彬有礼,温柔可爱。 但阮夫人自己出身也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低贱,只不过是后来玥儿堂姐在宫中得宠,阮夫人才从贵妾被抬为了平妻。 外头那些官家夫人明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是看不起阮夫人的,觉得她的身份不配与她们同桌吃饭。 纵使如此,姜云霞和姜云彩也还是更爱和阮夫人一同去参宴。 因为总有和阮夫人性情相似,也不在意门第的官家夫人是真心相待的,而且那些夫人们的女儿与妍姐儿交好,也会给几分颜面,带着她们一起玩。 不像姜羽琳,带她们去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姐妹羞辱她们。 姜堰昆骄傲地轻笑了几声:“堂兄可以先买个宅子,待过了新年,修整一番再搬进去,怎么说也是京官了,和我住在一起,旁人难免说闲话。玥姐儿在宫中也不容易,我们不要给她添麻烦。” “是极是极……” 一听说会影响姜昕玥,姜堰锡连连点头:“我听说之前有个吏部官员的女儿在宫里犯了事,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全家人都逃出京去了,那宅子至今还空着,我就买下那座宅子可好?” “你父亲怎么回事?” 周氏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姜家嫡系一脉什么时候帮过咱们?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居然不留给自己儿子,反而给一个姜家嫡系的外人?他胳膊肘怎么总往外拐?” 姜羽琳恹恹的…… 汝阳王世子的未婚妻已经定了裴中书的孙女裴湘,她连边都沾不上。 她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并没有回答周氏。 坐在周氏下首的姜家大郎姜天一低垂着眼睛:“母亲,是我能力不够,这次春闱我肯定考不上名次,我能不能不考了?”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激怒了周氏:“你看看你那个窝囊样,那个贱人生的才九岁就已经过了乡试了,你看看你,考了多少次,都二十三岁了,你还跟我说你考不中?” 再考不中就没机会了。 第144章 官场霸凌 后宫荣宠,只要不牵扯前朝的利益关系,其实是起不了什么大风浪的。 但这次皇上专宠珍嫔之后,不仅把珍嫔的父亲直接提了三品大官,还让间接导致宋首辅倒台的那个姜堰锡来做鸿胪寺少卿,这不是太偏心了吗? 这其中,王鸿胪是反应最激烈的。 当初鸿胪寺正告老还乡的时候,向奉天府推荐的他来接替寺正的位置,只等奉天府负责考核的官员来走个过场,他就能正式上任。 结果就因为他有个好女儿,皇上就直接任命姜堰昆为寺正了。 两人同为左右少卿多年,一直都是敌对关系,姜堰昆的女儿没入宫的时候,他们俩还经常打嘴仗,关系势同水火。 结果后来她女儿进宫得宠了,两人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了,就连老寺正都要讨好他。 他这好不容易熬走了姜堰昆,鸿胪寺就是他的天下了,皇上又给他送一个姜家人来,而且是比姜堰昆还要难缠的,敢举报自己上司的一头倔驴,这让他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多少双眼睛以后就盯着鸿胪寺? 最可怕的那双就盯着他呢! “皇上,鸿胪寺的官位,都是经由奉天府考核,再一层层往上升的,这姜堰锡原来只是溱洲知府身边的一个师爷,是比芝麻官还芝麻的小吏,如何能担此大任啊?”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睛都没抬一下:“特殊人才自然特殊对待,姜少卿他不畏强权,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举报违法乱纪之事,只这一点,他就能担此大任。再说了,姜爱卿还在,鸿胪寺的流程,姜爱卿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曾经还是王鸿胪的上司,对吧?” 意思是姜堰锡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自然会请教姜堰昆,就算流程不熟也不会让他费心,警告他不要再唱反调。 散朝之后,只有吏部的蒋尚书和几个刑部官员和姜堰昆走在一起,其他人三三两两围成一圈走,看着就像故意排挤姜堰昆。 “呵!” “幼稚!” 姜昕玥托着下巴,在宣武帝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之情:“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搞官场霸凌那一套,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宣武帝“噗嗤”一声笑了:“朕也觉得他们幼稚极了,都以为朕是偏宠你才安排你大堂伯做这个鸿胪寺少卿。可朕看中的就是他敢于揭发官场黑暗的勇气。鸿胪寺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各国使臣进贡,朝廷回礼,鸿胪寺稍微动动手脚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朕偏宠你虽是其一,但也确实需要姜堰锡这样的人来帮朕看着王鸿胪。” 他国库里的钱可以养军队,也可以养百姓,就是不养贪得无厌的蛀虫。 这一点,姜昕玥还是很欣赏宣武帝的,他很爱他的子民和江山。 “嘶——” 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一脚踢在姜昕玥的耻骨上方,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宣武帝马上伸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小六,乖一些,轻一些,你母妃可是父皇的心尖尖,踢疼了她,父皇打你的小屁股。” 说着,还在一鼓一鼓的肚皮上拍了两下。 还真别说,或许是父子连心,小家伙的动作真的轻柔了许多,让姜昕玥直呼神奇。 她在后世虽然谈了一个男朋友,但两人还仅限于拉拉小手的地步,那方面的事儿……宣武帝是她第一个男人。 唉……可惜了! 早知道应该在谈恋爱的时候就把她那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禁欲系男友给睡了的。 做什么纯爱战神? 就应该做纯肉战神的。 “娘娘……娘娘?” 几声呼唤让她回过神来,她抬眼望去,已经晋升成了方典衣的方如梦正捧着一件华丽的宫装笑看着她:“珍嫔娘娘,这是皇上一个月前让司衣房给娘娘您做的衣裳。” 跟着过来的司衣房女工将衣裳展开,华美的缎子流光溢彩,但凡是个女人见了,都会移不开目光。 方如梦和那几个女工全都戴着蚕丝手套,就怕一个不留神,她们手指上的老茧会划坏名贵的衣裳。 “娘娘,这是紫罗兰罗缎,是宫中最娇贵也是最罕见的封尘布,它的材料是由锦纶、真丝、金线、珠细等,整个布料由五彩缎纹组成,缓缓地流淌着光彩,仿佛细碎的珠石闪烁。司衣房的这十几位绣娘,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衣裳上用双面绣绣了攀枝而上的凌霄花,每一朵花都是浮雕工艺,栩栩如生。在灯火下还有朝露滴落的错觉,整个后宫,就娘娘您这儿独独这么一件。” 这件衣裳的珍贵并不只是衣裳的本身,而是这么多的绣娘不眠不休,日夜颠倒的高超技艺的体现,是皇上对珍嫔宠爱的体现。 最重要的是,皇上也做了一件同款,不过低调朴素许多,但颜色是一样的。 只要皇上和珍嫔穿着这件衣裳站在一起,珍嫔身上的凌霄花和皇帝身上的凌霄花枝就会重合,看起来就像两个人被花枝缠绕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绵悱恻。 不过皇上现在不让她们透露给珍嫔娘娘,说是在新岁宴上要给娘娘一个惊喜。 姜昕玥一直以来就是方如梦的靠山,她得宠,方如梦当然比谁都高兴。 只是现在宣武帝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安安份份的替宣武帝说好话。 “珍嫔娘娘的美貌举世无双,配这罗锻,真是交相辉映,相辅相成。” 正是衣裳成就了珍嫔这举世无双的美貌,也是美貌惊人的珍嫔注定在新岁宴那天,会让罗锻风靡整个后宫,成为后宫娘娘们纷纷争抢的珍稀布料。 考虑到姜昕玥还大着个肚子,方如梦将旗装侧面的开衩稍微往上了一些,下摆做了几个褶子,宽容性更强。 灵动的设计更显得姜昕玥如精灵如仙子一般出尘绝艳。 “谢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姜昕玥拿在手里,站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天,让喜鹊将衣服收起来后道:“皇上,臣妾一件衣服就让司衣房的绣娘们忙碌了这么久,皇上可要好好赏她们,还有方典衣……她画的花样子,臣妾也非常喜欢,她们这般用心,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不然以后谁还愿意为她做事? 第145章 珍嫔,留不得了 宣武帝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差事办得好,自然是要赏的。” 他看向方如梦:“至于怎么赏,方典衣来定,到时候上报给内务府就是了。” 方如梦面上一喜:“臣替司衣房的绣娘们多谢皇上,多谢珍嫔娘娘。” 明日就是新岁宴,朱皇后还在跟皇帝怄气,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席。 或者可以说,她在等着皇帝来跟她说好话。 每年的新岁宴都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帝后二人出席方能显示出后宫和睦,来年也会和和气气,风调雨顺。 可宣武帝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打算和好,明日就是新岁宴了,既无人来给她送新做的衣裳, 也无人来询问她一些晚会上的安排。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已经让内务府全权接手了宴会的事宜,以皇后头风病发作为由,不许宫人们去打扰皇后养病。 “娘娘……” 纷纭担忧地看着已经在窗边静坐了一上午的皇后娘娘,咬了咬牙,狠心跪在地上,将头磕在地板上:“皇后娘娘,奴婢求您就跟皇上去认个错吧?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五皇子想想啊!若是您倒下了,五皇子可怎么活啊?” “哇嘤嘤嘤……” 似乎是感受到了朱皇后的悲哀,奶嬷嬷怀中的五皇子发出奶萌的哭声,挥舞着小手要朱皇后抱抱。 五皇子已经快一岁了,宫里的孩子心性都早熟,他已经从朱皇后的表情中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和失望,想用自己的小手安慰他的娘亲。 那双无神的眼睛在听到五皇子的哭声后,也流下泪来。 朱皇后沙哑着喉咙:“把五皇子抱过来。” 奶嬷嬷看了纷纭一眼,觉得此时的皇后娘娘情绪不太稳定,怕她会伤害五皇子。 纷纭直接抱过五皇子,放在朱皇后腿上,五皇子立马停止了哭声,眼睛都笑成了两轮月牙儿,第一次叫出一声不太标准的:“母……母……母后……” “五皇子叫您了!” 这一声母后,燃起了朱皇后所有的斗志。 她仿佛看到了她已经去了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他们的脸和五皇子渐渐融合,成了她的第三个孩子。 压抑破碎的哭声从她唇边溢出,她紧紧抱着五皇子,眼泪浸湿了小人儿的肩膀,他却懂事的伸出手,也紧紧拥抱着朱皇后的脖子,还将头贴在她的脸旁边。 见此景,纷纭也落下泪来:“娘娘您看,您对五皇子的好,他都知道呢!” 是啊! 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的,在你难过的时候还能给你拥抱,安慰你。 皇帝这么大一个人,却回回往她的心口上扎刀子。 他就不能来给自己的发妻一个台阶下吗? 不行! 她不可以这么坐以待毙。 朱皇后抹了一把眼泪,目光逐渐冷硬,深呼吸一口气道:“纷纭,珍嫔……留不得了。” 之前她一直没下狠手,是觉得珍嫔对自己的地位没有威胁,她再得宠,也是妾妃,影响不了自己正宫的地位。 可这次皇帝的做法让她深刻的意识到,帝王之爱如果独给一人,那是多么的恐怖。 今日她可以是珍嫔,来日她可以是珍妃,再往后她可以是贵妃、皇贵妃…… 最后,她这个皇后也要退位让贤。 哪怕会让皇上这辈子都恨她也没关系,皇后之位,永远都只能是她的。 “皇后娘娘,合熙宫里的江川公公来了。” 外头小太监的声音响起,朱皇后收了眼中狠戾,让奶嬷嬷把五皇子抱了下去。 在纷纭的服侍下,皇后将泪痕盖住,看不见端倪之后,才从后殿走出来。 江川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但他也不见半点恼怒和焦急,还是很规矩的领着人给朱皇后请安。 朱皇后心里存着气,也不叫起,江川便老老实实的跪着,半点不忿都没有。 “哼!” 冷哼声在宽敞的大殿显得凉薄又阴冷。 朱皇后睨着眼睛:“珍嫔身边倒是养了几条忠心耿耿的狗,只是不知道这些狗知不知道他吃的是本宫的饭,该孝敬本宫这个真正的主人。” 合熙宫……不……这整个后宫的宫人,严格说起来都是皇后娘娘的奴才。 后宫的俸禄银子,都是从她手里拨出去的。 养着这群狗奴才的,是她这个正宫皇后。 江川笑眯眯地:“皇后娘娘您记错了,咱们娘娘只养了一条狗,名字叫过来。平日里吃的都是合熙宫里,奴才们养的鸡鸭鱼肉和蔬果,不过它确实如皇后娘娘所说,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皇后娘娘您真是慧眼如炬。”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喜鹊他们都是人,不是狗,珍嫔娘娘也从来没拿我们当狗。但是合熙宫确实有一条叫过来的狗,它吃的是珍嫔娘娘的饭,和皇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它也的确是一条只忠于珍嫔娘娘的好狗,还是皇后娘娘您这双智慧的眼睛看得清楚。 一语双关都不止了。 一说朱皇后不把奴才当人反当狗,那伺候她得奴才不都是狗了吗? 二说他们没吃朱皇后的饭,他们是皇帝的人,宫里既然把他们分给了珍嫔娘娘,那他们就是珍嫔娘娘的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三说他们合熙宫自给自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让你朱皇后养着,奴才做事得俸禄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然你让人家白伺候? 四说朱皇后这人眼光还挺准,知道合熙宫的宫人都对珍嫔娘娘忠心,那也就没必要搞挑拨离间那一套了,可不顶用。 朱皇后气得手指都紧握起来,隐藏在黑发之下的额角,青筋凸起,恐怖非常。 江川深知打个巴掌还要给颗甜枣,不然这位要面子的皇后娘娘要动真格的了。 他往旁边跪了跪,露出身后两个宫人托着的东西:“皇后娘娘,这是司衣房新出的宫锻制成的衣裳,珍嫔娘娘想着应该是司衣房送错了,这么华丽的衣裳,应该是皇后娘娘在明日的新岁宴上所穿的,这不……赶紧命奴才给娘娘您送来了。” 送错? 这是不可能的事,司衣房怎……除非是皇上! 朱皇后先是冷笑,后又激动的站起身:“是皇上让你来的?” 第146章 狂风暴雨 “皇上并不知道奴才来了翊坤宫。” 江川按着姜昕玥教的回答道:“珍嫔娘娘被皇上宠着,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皇上要做什么,她也不敢忤逆皇上。那日梅林之事,珍嫔娘娘毫不知情。可因着这事让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产生矛盾,珍嫔娘娘实在惶恐。” 他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的看了一眼朱皇后放缓的脸色才继续:“这件衣裳是皇上一个月前就命人开始做的,前两日才送到合熙宫,司衣房有个女官和珍嫔娘娘相熟,一个月前就告诉我们娘娘了,当时珍嫔娘娘就觉得不妥,思虑良久,还是让她们按着皇后娘娘的尺寸做了这件罗裳,我们娘娘还说了……如果皇上怪罪起来,她会一力承担的,还请皇后娘娘原谅皇上的冲动之举,不要再与他置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娘娘的错,待明日新岁宴上,皇后娘娘再罚她也行。” 珍嫔如今可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了,却还是如此卑微的到她跟前认错,心中还是有她这个后宫之主的。 有时皇帝看不清的,珍嫔倒是看得分明。 比相嫌恶,因是列为朋党,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 而后宫倾轧,只会比前朝更加卑劣阴暗,叫人防不胜防。 皇帝他就能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让朱皇后的人永远接近不了珍嫔吗? 不可能的。 朱皇后执掌后宫多年,走狗爪牙多如牛毛,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姜昕玥总有落单,总有侍卫保护不到的时候,那就是朱皇后动手的机会。 她的示弱求和,是对皇后权利的敬畏。 朱皇后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珍嫔有心了,衣裳本宫收下,你让你家主子安心养胎,本宫知道她的难处,不会怪罪她的。” 不会怪罪是假的,只是场面话而已。 江川把自家娘娘的话带到,任务就完成了,至于皇后娘娘之后要怎么做,她家娘娘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之,就算是狂风暴雨他们娘娘也不怕。 入宫这一年半,他们娘娘经历的狂风暴雨还少吗? 太后娘娘如今都还在江南行宫回不来,这么想想,皇后娘娘也不是太可怕的存在。 姜昕玥在院子里溜圈,江川已经回来,并且转达了皇后娘娘的话。 喜鹊可惜的摇摇头:“听方典衣说,皇上还做了件和娘娘的同款呢!若是主子能穿那件衣裳,就能向天下人昭告咱们娘娘的得宠了。” 霜降脸上带着笑,扶着走累了的姜昕玥坐下,看了喜鹊一眼:“咱们娘娘这才是明智之举呢!皇上的宠爱落在实处就行了,何必去招人恨?皇后娘娘管理后宫多年,若真想对付咱们娘娘,皇上还未必护得住。” 就怕皇后娘娘不要命,发了疯似的紧咬着,姜昕玥不死也要脱层皮。 还不到皇后娘娘倒下的时候,姜昕玥不想把人得罪死了。 她既然都说了让她好好养胎,应该就是暂时不打算对她下死手,让她安心了。 “我知道……” 喜鹊嘟着嘴:“我就是为娘娘不值,到时候皇上生气起来,还是咱们娘娘倒霉。” “所以啊……” 霜降挑了挑眉毛:“娘娘让方典衣重新做了一套衣裳,梨花白带粉色的,还是娘娘亲手设计的,娘娘说叫……叫……” “叫情侣装。” “对对对……” 有了姜昕玥的提醒,霜降才想起来:“就是情侣装。” 她又拿了软垫垫在姜昕玥的后腰,让她舒服的靠着:“你想想看,情侣情侣……就是有情的一对儿男女,像寻常夫妻似的,寓意多好,皇上会喜欢的。” 穿着宣武帝准备的那件罗裳,在新岁宴上与皇帝一起出现,估计第二天皇上要封她做皇后的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她还未封妃,还怀着身孕,是不愿这个时候跟皇后对上的。 而且无论如何,她要先跟朱皇后表个态,对皇后之位,她半点念想也没有。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就是做宠妃,眼看着就要达成了,可不能让皇后给破坏了。 宣武帝不知道他兴高采烈的给自己明天的衣服搭配头冠和禁步玉佩时,姜昕玥已经把衣服送给了朱皇后。 甚至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穿这件衣裳,她表现出来的欣喜、感动、惊艳……都是为了敷衍他。 金步摇、胭脂口、眉如黛山,夭桃浓李,艳色绝世。风髻雾鬓 ,如那画中娇娥,婀娜多姿,柔美飘逸,款步姗姗,袅袅娜娜。 王得全看到大着肚子进来的珍嫔时,嘴巴张得有点大,但立马合上:“珍嫔娘娘到——” 珍嫔娘娘怎么着都是后宫最浓的一抹丽色,但这丽色今日穿的,不是皇上费尽心思让司衣房做的那件啊! 昔日后宫有丽贵妃、良妃、淑娥第、德妃…… 她们的位份都在珍嫔之上,所以珍嫔的座位安排得离宣武帝并不近。 可今年不一样了,良妃此前言语不当惹了皇上不快,座位被安排到了后头,淑妃已死,德妃不争宠,丽贵嫔更是被贬,查无此人。 后宫除皇后娘娘,珍嫔便是最最得宠的了。 是以,哪怕她还没封妃,内务府也按着皇上的吩咐,把珍嫔娘娘的位置,安排在了右手边第一个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与皇上并排的,是皇后娘娘的凤座。 “是不是有人惹皇上不高兴了?我怎么瞧着她好像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我也觉得,你看裴中书敬酒的时候,皇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他是不是在看珍嫔?” “难道是又和珍嫔娘娘吵架了?” “这珍嫔娘娘也真是个奇女子,这么使小性儿,整天惹皇上不高兴,偏皇上还就宠着她,难道皇上喜欢的是一身反骨的妃子?” 宣武帝可不就是不高兴吗? 他身侧的皇后穿着和自己同色的罗裳,因着坐在一起的关系,凌霄花挨挨挤挤的连上皇帝身上绿色的藤蔓…… 他和朱皇后变成缠缠绕绕,极尽亲密的姿态了。 给姜昕玥的惊喜,变成了给皇帝的惊吓。 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做这些事,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第147章 恶毒 姜昕玥可不管他高不高兴,反正大过年的,她挺高兴的。 因为这次便宜爹带进宫来的不是周氏,而是她的娘亲阮氏。 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都来了,隔着人群,大老远的向她挥手打招呼呢! 姜昕妍向来温柔克己,端庄稳重,很少有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姜云霞和姜云彩第一次入宫,也是第一次见到入宫后的这位玥堂姐。 其实从前姜昕玥还未进宫时,她们也只见过姜昕玥一次,就是很多年前,四堂叔带着全家人一起回乡祭祖的时候。 那时候姜昕玥才十岁吧! 姜云霞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她对姜昕玥唯一的印象就是漂亮,姜家所有的姑娘加起来也敌不过的漂亮。 小时候族里的小女孩,就没有一个不嫉妒她的,觉得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掩盖了所有人的光芒。 那时候也没人和她一起玩,小姑娘们是不乐意,小男孩们则是害羞,不敢惊扰了这位天仙一样的妹妹或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对她格外偏爱,那张漂亮的脸蛋长开之后,显露出了惊人的美貌与光彩。 外头那些自视甚高的大族小姐私底下还一起抱怨,说姜昕玥凭什么那么得宠,不就是一个花瓶吗? 姜云霞摇了摇头,只觉得好笑。 今日她们见识过玥堂姐的美貌之后,还能说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吗? 花瓶? 就算是花瓶,她家玥堂姐也是所有花瓶里最漂亮、最精美的那个,让人看一眼就能爱不释手。 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只想着多看几眼,更何况皇上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呢? 花瓶的意义,不就是美吗? 足够美就已经是她得宠的最大一个原因了呀! 上一次入宫,阮氏是在合熙宫里见的女儿,那还是在五皇子的满月宴上,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大女儿了。 那次她来得低调,玥姐儿也没如今这么得宠,所以也没什么人去关注她。 这回不一样了,阮氏落座之后,周围所有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端有些紧张,有些怯弱地拉住了姜堰昆的衣袖。 她不害怕别的,就怕自己低贱的身份,连累儿女们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特别是玥姐儿…… 姜堰昆还在桌面上与周围奉承他的官员谈笑风生,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阮氏的手,还用大拇指轻轻刮了刮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有奉承之人,自然就有拈酸刻薄之人。 “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家和姜大人家还有些渊源呢!” 丽贵嫔的娘亲裴氏冷冷笑着:“听说阮夫人以前是汝阳王府的舞姬,当年汝阳王见阮夫人貌美无双,差一点被送给我父亲做暖床了,只是我父亲那时年岁已高便婉拒了。还得是姜大人慧眼识美人,向汝阳王求了她去做妾,不然今日这珍嫔娘娘,可就该是我的小妹妹了,那辈份差得可是有点大,不过姜大人就可以向我父亲求娶他的老来女了。” 这话可真够恶毒的。 先是大庭广的把阮氏的身份揭露出来,把她的不堪摆在明面上,引起众人的鄙夷。 再又说汝阳王当年得一绝色舞姬,是打算送给裴中书的礼物,不过裴中书看不上这种身份低贱,来历不明,都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女子,所以拒绝了。 是姜堰昆这人荤素不忌,太不讲究,居然把这种人尽可夫的娼妓迎娶进门,想来应该是色迷心窍。 更过份的是,她假设阮氏若给了裴中书做妾,姜昕玥就会是裴中书的老来得女,让姜堰昆去她们裴家求娶姜昕玥。 这不是乱了伦理纲常,在暗示他们姜家没规矩,造谣他们父女乱…… 阮氏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她想过自己会被侮辱,但却没有想过裴氏会这么恶毒,开口就要让姜家的女儿清白全毁。 姜堰昆那双温润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愤怒,反而嗤笑了一声:“裴姑娘说得是,还要多谢裴中书当年的成全,否则我当年也无法清清白白的将卿娘娶进门。不过裴姑娘有一点说错了,皇上已经下旨,将卿娘提为我的平妻了,她可不是你口中的妾。我家卿娘知书达理、性情温柔,比不得那些丈夫落难就立马合离,撇清关系的蛇蝎毒妇,她们牙尖嘴利的,我家卿娘教养好,可不是对手,还请诸位夫人多多照顾我家卿娘,姜某在此谢过各位了。” “是是是……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姜大人的嘴也太毒了! 一声又一声的裴姑娘,这不是在往裴氏的伤口上撒盐吗? 蛇蝎毒妇,牙尖嘴利,教养不好,这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呐! 而且骂回去的同时也帮阮氏澄清了,她跟姜大人的时候,可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不是裴氏口中那等下贱之人。 男子大多重贞洁,姜堰昆都这么说了,那阮氏定是没有问题的。 裴氏气得直想发怒,但这是宫宴上,又不得不忍着,只是面上那狰狞的表情实在算不得体面。 姜昕玥没有听到那边的争执,却看到了自家娘亲苍白脸色和惶恐的眼神,以及弟弟妹妹愤慨起伏的胸膛。 又是哪个多嘴多舌的在搬弄是非? 她看着桌子上已经剥好的香甜蟹肉,又看了看坐在姜家斜对面的裴氏,抬手招来小轩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轩子很快便退出了大殿。 高总管正在认真的准备着今晚的主菜——火锅。 就见珍嫔娘娘身边得用的轩公公来了,忙擦了擦手:“公公,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小轩子在桌面上一扫:“娘娘让我来拿几只螃蟹。” 高总管立马用盘子装了四只肥美的螃蟹:“我这就让她们处理好再给娘娘。” 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轩公公,这螃蟹乃大寒之物,娘娘有着身孕,最好不要多食。” 小轩子笑了笑,承了他这份好意:“多谢高总管提醒了,不过这螃蟹不是娘娘要吃,拿来罚人的,这几只品相好的帮着处理一下,再拿几只没肉的,扎嘴的,壳硬的给我,我得替娘娘把这差事做好了。” 这么说高总管就懂了,不出片刻就按照他的要求又选了几只要被扔掉的螃蟹给他。 第148章 屈辱螃蟹 “这些是不能吃的,扎嘴得很,下午几个小太监不信,非要尝尝,现在还在房里躲着,一个个嘴都扎破流血了。” 面上带着伤可不好出现在今夜这种喜庆的宫宴上,碍了贵人们的眼,小命就没了。 小轩子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回头我会跟娘娘说的。” 说什么? 当然是高总管高度配合,给他找了千万只螃蟹里最难啃的几只。 “姜大人……” 小轩子笑眯眯地走入那充满了硝烟的“战场”,察觉不到裴氏的怒气似的,将剥好的四盘子上好的蟹肉放在姜昕妍、姜君泽以及姜云霞、姜云彩姐妹的桌面前。 “皇上说今年的蟹肉颇为肥美,让奴才给几位小主子多上一份,也好尽兴。” 姜云彩咽了咽口水,在自家姐姐耳边嘀咕:“不是吧?我就多吃了几口,这都被皇上看见了?皇上也太宠玥堂姐了吧!” 皇上哪是注意到他们爱吃什么? 分明是因为喜爱玥堂姐,才会想多照顾她的家人。 在场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蟹肉根本不是皇帝赏的,而是姜昕玥狐假虎威而已。 难道被赏赐的人还敢去问皇帝:“你真的赏给我蟹肉了吗?” 裴氏脸色一白,扭头去看上首的宣武帝,却见他眼神总是往珍嫔身上瞟,珍嫔的眼神……珍嫔的眼神怎么……怎么一直盯着她? 她有片刻地心虚,怕珍嫔找自己的麻烦。 “是单给我们的,还是旁人也有?” 姜堰昆这会儿有点林黛玉上身,阴阳怪气道:“裴姑娘没有吗?” 三十好几的少妇被人叫裴姑娘,而且还叫得那么理直气壮,裴氏都快羞愤欲死了。 每一声裴姑娘都会让在场的人想到她在宋家出事时,立马就与宋丞相和离,带着嫁妆回了裴家。 是的,她连一分钱都没给宋丞相留,不顾他的死活,不顾他在宋家的处境,直接携款跑了。 小轩子看了看裴氏,嘴角上扬:“怎么能少了裴姑娘的?皇上没能去裴中书的六十大寿,心中很是惋惜,让奴才也给裴姑娘送了两只螃蟹来。” 裴氏面上狂喜,得瑟起来:“我父亲可是中书令,天子近臣,皇上怎么可能会忘了我?你们……” “裴姑娘,请——” 小轩子将银盘的盖子揭开,里面赫然躺着两只蒸熟了的螃蟹。 那小公公说两只螃蟹,还真就是两只。 两只整整齐齐,连壳带肉的螃蟹。 这让人怎么吃? 大户人家哪有这样吃蟹的? 只有那不讲究的渔民,用嘴又啃又吐的,极不文雅,甚是狼狈。 裴氏看了看两家那几个小辈的餐盘,里面明明就是剥好了的,叠成小山状,甚至还贴心的淋上了醋汁,三两下就被那群小东西给吃完了。 “扑哧!” 姜堰昆很不客气的笑出声:“不好意思,裴姑娘,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笑完他又咳嗽了两声:“裴姑娘快吃吧!可别辜负了皇上记着你,没忘了你的好意,此番皇恩浩荡,你可不能不领情啊!” 裴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公公,我……我能不能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让贴身的婢女处理好再吃,也不会让她被人看笑话。 “这可不成。” 小轩子拉下脸来:“奴才还等着回去向皇上复命呢!这蟹肉味道如何,你们吃了可欢喜,您不吃,皇上问起来,奴才怎么回答?” 不吃就是不识好歹了,驳了皇上的好意,那可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裴氏不得不拿起一只螃蟹,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她只见过上桌后变成一碗蟹肉的螃蟹,哪里见过这样一整只的? 但那公公明显已经不耐烦了,给这一张脸不悦地看着她,她只能红着眼睛,满是屈辱的一口咬在那坚硬之上。 “咔嚓!” “啊!” 也不知道这螃蟹是什么品种的,外壳边缘是起伏的波浪线条,每一个凸起的点上,都有尖尖的小刺。 裴氏一张嘴下去,嘴角就被那些小刺扎破了皮,痛得她惊呼一声,却被大殿之上的歌舞声给盖了过去。 姜昕玥被她那不文雅的样子都逗乐了,和喜鹊、霜降几个掩嘴笑了起来。 宣武帝今晚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前,都是有些不开心的。 可现在珍嫔她眉眼都舒展开来,笑得快乐又肆意的样子却感染了他,让他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在他眼中,万物都失了颜色,珍嫔身边一片模糊,唯有她清晰的印在了他的眼中,颜色艳丽,模样娇美。 周遭的嘈杂声在一瞬间都消失了,就连珍嫔的一颦一笑也都成了慢动作,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她真的好美,好可爱。 不是因为她的外貌,而是宣武帝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纵容,想给珍嫔最好的一切。 他完蛋了! 他在珍嫔的笑容里沦陷了!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 她送给皇后就送给皇后了吧! 也许是这个花色她不喜欢吧! 下回再给她做新的。 朱皇后就坐在他的身边,最直观的感受到了皇帝突然间变得高兴起来的情绪。 他扭头看过去,宣武帝不动声色的收回看着珍嫔的眼神,疑惑的与朱皇后对视:“怎么了?皇后有事?” 朱皇后笑了笑,摇摇头:“皇上,臣妾日前太冲动了,没有顾及到您的颜面,如今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我们把所有的不愉快都留在旧岁,一起走到新岁好不好?” 纷纭说得对,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多为五皇子着想。 宣武帝牵住她的手:“皇后能这么想,朕很欣慰,这也是新岁宴的意义所在。” 群臣们见帝后二人和睦,也都甚感欣慰,如此看来,此前流言说帝后二人离心都是假的。 若是离心,怎么可能夫妻二人一起穿那样代表着恩爱的衣裳? 瞧皇后娘娘衣裳上的那花朵依附着皇上长袍上的藤蔓扶摇直上的样子,分明是用了很大的心思的。 姜昕玥看着帝后二人,她也在笑。 只是那笑容意味深长了许多。 有时候一对夫妻越是离了心,越是会在人前刻意恩爱的。 第149章 暗潮涌动 丽贵嫔看着台上的帝后以及坐在皇帝右手边的姜昕玥,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往年姜昕玥的那个位置,都是她的。 可现在,她穿着不时兴的衣裳,戴着去年的旧簪子,坐在一群低位的嫔妃中间,就连想看清皇帝的脸,也要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头。 曾经拥有过最好的,叫她怎么接受这种落差? “娘娘,您看看夫人,她是不是受伤了?” 丽贵嫔看向大臣家眷那一边,她的母亲嘴角淌着血,很是痛苦的样子,而珍嫔身边的小太监正微笑看着她。 “他……” 丽贵嫔正要起身过去,小轩子已经从那边退出来,回到了珍嫔的身后。 她才得知,原来是裴氏嘴贱,非要说一些难听的话羞辱阮氏,言语间还将她也骂了进去。 好在便宜爹是个拎得清的,还知道护着娘亲。 活该她被扎破嘴。 姜昕玥捕捉到一道锐利、仇恨的眼神,她猛地转头,就看到了丽贵嫔在瞪着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如裴氏一般扭曲着。 她举起自己手边的酒杯,对着丽贵嫔抬了抬,然后一饮而尽。 当然,她喝的并不是酒,而是水果打成的水果汁,高总管特意给她一个人做的。 丽贵嫔没有搭理她,而是身子后仰,对身后的夏禾道:“去打听一下,珍嫔对夫人做了什么?” “皇上?” 夏禾绞住了手里的帕子,对裴氏道:“夫人,那小太监不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是珍嫔宫里的人。” “什么?” 裴氏刚被带下来擦了药,就含糊不清的捂着嘴,直抽气道:“嘶……你说……嘶……你说这话什么……什么意思?哎哟……疼死我了……” 夏禾重重叹了口气:“奴婢的意思是,您上当了,那根本就不是皇上赏您的螃蟹,是珍嫔她故意整您。” “她怎么敢?” 裴氏瞪着一双眼睛:“那可是假传圣旨。” “她当然敢。” 夏禾恨恨道:“她现在是后宫第一人,连皇后娘娘都得避其锋芒,还有谁是她不敢得罪的,就算咱们告到皇上面前去,也只是她赏了夫人您两只螃蟹而已,皇上是不会怪罪她的。” 裴氏咬了咬牙:“这猖獗的小贱人,我不会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她附在夏禾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夏禾惊喜道:“夫人带进宫里来了?” “是,本来是想让她扮成宫女留在霓儿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到现在珍嫔如此嚣张,将来生下皇子,霓儿岂不是更没有地位了?要在她生之前动手,就今晚。” 大年三十儿,合熙宫里的宫人肯定也都松懈了,大家伙都窝在一起等着守岁,这时候动手,最容易得手了。 看似平静的后宫中,暗潮涌动。 “呯!呯!呯!” 到了放烟花的时候,众人一起到宫里的城墙上一起观看,城墙下就是皇城里的百姓们。 王得全宣读着皇帝减免赋税的圣旨,引得城墙下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宣武帝右手边站着朱皇后,左手边是被他拉到身侧的姜昕玥。 大好的河山,国泰民安,怀中还有自己爱的女子,她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皇帝觉得,今年这个年,才是他过得最开心幸福的一年。 每日重复着的生活让他对来年已经没有了期待,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个帝王该做的事,就是他的一生了。 可现在他有了珍嫔,是她让自己对这一潭死水的宫中生活,一步步有了期待。 这种期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就是她怀孕之后,要求他每日都要去合熙宫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的时候。 珍嫔自己写的故事本子,什么《西游记》《白雪公主》《灰姑娘》《小马过河》就连他都觉得很精彩。 特别是孙悟空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他做为讲故事的人也听入迷了,每天都想多给宝宝讲一些,这样他也能多看一些。 珍嫔就像一个百宝箱,里面总有源源不断的新奇东西,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绚丽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姜昕玥抬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罕见的……她有点想家了。 虽然在后世她爹不疼娘不爱的,父母离婚,各自成家,还都给她生了弟弟妹妹,她早就没有自己的家了。 但是……她仍然会想念每天下班后,在公司楼下的那家关东煮,不知道胖老板那么久没看到她会不会问她的同事她去了哪里? 陌路人一样的父母不到缺钱的时候不会想起她,但她依旧放不下骨子里渴望亲情的那个自己。 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连亲生父母都靠不住,所以她从没想过靠任何人。 宣武帝再爱她,宠她,也是有附加条件的,她必须永远乖巧、可爱、美丽、善良,并且始终如一的为他着想。 那不是她…… 真正的她爱憎分明,眼睛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像宣武帝这种渣男大海王,在后世一定会被她过肩摔的。 “爱妃在想什么?” 怎么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臣妾在想……臣妾这肚子才七个月,怎么跟别人要生了一样大?臣妾该不会怀的双胎吧?” 古人讲究风水迷信,尤其是王宫贵族的观念更为严重。 《易经》里有记载:“一为阳,二为阴”,古人认为一胎双生阴气很重,降生后便会相冲,古代皇帝认为双胞胎等同“双星降世”,此乃不祥之兆,会影响国运。 而双胎有两种处置法子。 残忍手段处置轻则请太医鉴定,将身体较弱的孩子掐死,留下较强的,重则两个都处死或送出宫外交由他人抚养。 若是温和手段续养,妃子诞下的双胞胎,有可能将其中一个藏起来不写入史书。 或着对外宣称不是双胞胎,并篡改出生日期,在史书上记载成年龄相差一年的亲兄弟,亦或是将其中一个皇子过继给其他妃子,以此来瞒天过海。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宣武帝摸摸她的头:“你这肚子也不算大,朕见过皇后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比你这还大,你不要太担心了,安心待产,就算诞下双生子,朕也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第150章 无毒不丈夫 妥当的法子也不过是将其中一个交给别的嫔妃抚养,从此母子不能相认。 不过还好姜昕玥私底下已经找严太医摸过胎了,她只怀了一个。 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合理的解释自己情绪不好的原因。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不怕了。” 她主动勾住皇帝的脖子,一脸娇笑着靠在他怀中。 年三十这晚,皇帝要去皇后宫中守岁,宣武帝怕姜昕玥觉得孤单,特意让王得全带着姜家人去了合熙宫。 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是晚上的九点半。 姜堰昆带着阮氏、姜君泽、姜昕妍,姜堰锡带着姜云霞和姜云彩,一行七人往合熙宫去。 “王公公,皇后娘娘宫里的纷纭姐姐好像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得厉害,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接受朝臣们的跪拜,这……可不可以劳烦您去请个太医给纷纭姐姐看看?” 宫女太监病了,是不可以私自请太医的,需得经过主子的同意,否则就是病死了,也没有太医会擅自给奴才治病。 这会儿皇后娘娘也不得空,王得全看了一眼姜堰昆:“姜大人……这……” 姜堰昆态度客气:“公公若是有事要忙尽管去,随便来个宫人为我们带路就行了。” 皇宫很大,就凭着阮氏一年前的记忆,早就不知道合熙宫的大门往哪边开了。 王得全见距离也没多远了,便抬手招来一个小宫女:“你带姜大人他们去合熙宫见珍嫔娘娘,仔细伺候着,出了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小宫女低着头,轻细的嗓子道:“是,贵人们请随奴婢来。” 合熙宫里已经准备好了团圆饭,姜昕玥卸下了锦衣华服,只是寻常打扮,却也让姜云霞和姜云彩看出了神。 玥堂妹长得这么美,被关在这皇宫里,只给皇帝一个人看也太可惜了。 单从外貌上来看,皇上也配不上玥堂姐。 当然,皇上也还是好看的,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可比起仙女一样的玥堂姐来说,还是差得有点远了。 她淡妆浓抹总相宜,各有各的美丽与风情。 良妃远远的看着姜家人进了合熙宫,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就她想家,就她特殊,本宫入宫十多年了,每回只能在宫宴上匆匆一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她倒好,一年半的时间,皇上允了她两回了,上次还只是阮氏和她那双弟妹。今年直接全家人还带族里的亲戚都能来了。” 她抽泣了一声:“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这特权是皇上给珍嫔的,她就算再不开心,也只能站在这里酸几句。 叶婕妤被泼粪的前车之鉴还在这里摆着,她可不敢这个时候跑上去找不痛快。 家人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问候。 姜堰昆摸着自己特意续出来的两撇胡须,春风得意道:“你嫂嫂两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娘娘已经升级成姑姑了,你嫂嫂说了,孩子的名字留给娘娘来取。” “那怎么行?” 周氏没意见吗? 她不是最看不起庶女,见不得庶女过好日子了吗? 更何况她还一直怀疑,是她杀了姜羽彤。 “你母亲她病了。”姜堰昆叹了一口气:“冬日里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府中的湖水结了冰,琳姐儿非要去冰嬉,结果冰面碎裂了,你母亲为了救她,掉进了冰湖里,连续咳了好几个月,都咳吐血了,大夫说是发展成痨病,治不好了,如今也不过是用人参吊着一口气了。” 意思是周氏都是快死的人了,家里什么决定,都没有她说话的份。 姜昕玥不得不称便宜爹一句:无毒不丈夫。 周氏之前还好好的,还托人带了消息进宫来,说明年的春闱,无论如何也要让兄长中了,殿试的时候让皇上放放水,给他开个后门。 如果姜昕玥不照做,周氏就要给姜昕妍说亲,把她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去做第十六房小妾,把她搓磨死。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说人不行了? 姜昕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不止威胁了她一个,肯定还威胁便宜爹了,所以便宜爹才动了杀心,把她除掉。 不过这对姜昕玥……不……应该是说,这对阮氏来说,是件好事。 上头没了周氏的欺压,便宜爹对她又有几分真心,最重要的是她在皇上面前盛宠不衰,便宜爹若是聪明的,一定会善待阮氏和姜昕妍姐弟两个。 “那真是太可惜了。” 姜昕玥表面上难过了那么一秒,立马又笑了起来:“嫂嫂诞下父亲的长孙是好事,不过这大名还是父亲来取吧!我倒是可以给他取个小名儿。” 便宜爹客气一下表示对她的看重,她也不能真的如此托大,抢了她老子的活。 “如此甚好。” “旭日东升,但旭字太重,不如小名就叫东哥儿如何?” “东哥儿……” 姜堰昆点点头:“不错,太阳便是从东边升起的,东字既不张扬,也不小气,甚好甚好。” “阿姐!” 姜君泽到底年纪不大,摸着她的肚子:“我家小外甥取名字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外甥?”姜昕妍期待的看着阿姐的肚子:“万一是外甥女呢?” 姜昕玥笑了笑,打破姜昕妍的期待:“严太医请了好几个擅长看胎的太医来看过了,是小外甥。” “啊?” 姜昕妍表示极度失望,但很快又为阿姐高兴起来。 生小外甥好啊! 那阿姐就彻底在后宫扎稳根了,有子傍身又有恩宠,将来一定还能更进一步。 姜堰昆也很激动,他马上就是小皇子的外公了,这比他有了亲孙子还更高兴。 宫里头有皇子的,除了德妃就只有皇后了,皇后娘娘那个还不是亲生的。 延禧宫不受宠的,身份低贱的生母,注定五皇子得不到皇上的喜爱的。 不! 还有个四皇子,不过四皇子才四五岁,生母比五皇子的身份还不如,是前朝罪奴,生下四皇子就血崩死了。 四皇子一直在偏远的宫殿里,老太监养着,平常都是见不到的。 这么想着,姜堰昆的心都沸腾起来。 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他是不是也可以为自己的小外孙肖想一下? 第151章 有蛇! 这事不能想,姜堰昆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一旦想了,心就变大了,变贪了。 可玥姐儿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放在她身上的眼光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同样的,盯着姜家的人都巴不得他快点犯错。 他要沉住气,还轮不到他贪的时候,姜家的富贵还在后头。 那颗熔岩一样滚滚沸腾的心,也在片刻之后恢复了理智。 阮氏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拉着姜昕玥的手道:“玥姐儿,娘亲不求你尊贵无双,只要你和你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皇上能惦记你几分,让你们娘俩衣食无忧,娘亲便安心了。你记着,物极必反,凡事太过,总有祸端。” 姜堰昆不赞同道:“玥姐儿入了宫,不争也是争,有了皇上的宠爱,不争就只能等死,你想让玥姐儿活,还是想让她死?” 阮氏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还是姜昕玥不想气氛太过僵持,安慰阮氏道:“娘,女儿心里有数,你要相信我,我会在让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为自己和姜家谋一个富贵的。” 这话让阮氏稍稍放心,也让姜堰昆满意了,一家人才高高兴兴的吃了团圆饭。 周氏病重,姜昕玥既然知道了,也不能没有表示,再说嫂嫂还生了孩子,于情于理她都要赏赐一些东西的。 不然将来会有人拿她不敬嫡母这理由来攻讦她。 丽贵嫔今年可没有可以见家人的特权了,只能远远的看着裴氏和裴家人出宫。 去年人人都羡慕裴氏,可以在宫中乘坐步辇,以俯视的姿态平等的看不起她们所有人。 而今年,众人都看着姜家人被合熙宫的宫人们送出宫,那无数的绸缎珠宝把人眼睛都晃花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今年轮到丽贵嫔眼巴巴的看着了。 夏禾扶着她,安慰道:“娘娘莫要伤怀,过了今晚,珍嫔就得意不起来了。” 丽贵嫔皱眉:“你们做了什么?” 夏禾左右看了看,用手挡着嘴,在她耳边道:“夫人送了个养蛇女进宫来,那女子会让冬眠的蛇虫都醒过来,让它们咬谁就咬谁。” “你说什么?” 丽贵嫔怒极攻心,身子都晃了晃:“你们……你们这是要害死本宫吗?” 夏禾不明白:“娘娘,杀了珍嫔,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啊!” 丽贵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狠辣叫人不寒而栗:“那养蛇女呢?” 夏禾回道:“夫人让她得手之后在洗荷殿等着,这会儿应该有人应该准备接应她出宫了。” 宋家是倒了,但宋家的人脉并没有完全拔除干净,总有人不死心,在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是平时,带人出宫是不可能的,但今夜从宫里带出个人去,绝不是什么难事。 送走了姜家人后,时间也不早了,喜鹊整理好床铺:“娘娘,奴婢看您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赶紧睡,明日还有您忙的呢!” 开年各种祭祀、典礼、朝拜……能把人累死。 虽说她家娘娘已经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准,不必参加繁重的祭祀典礼,好好在合熙宫养胎就行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要讲究的。 比如年初一的后宫嫔妃给皇后娘娘拜年,所有人都是要去的,姜昕玥也不想缺席。 免得将来被人说辞。 “嘶——嘶——” 姜昕玥刚脱了外衣,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侧耳倾听:“喜鹊,霜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喜鹊离床很近,她动作一顿,只觉得脚下一凉,差点尖叫起来。 但她怕吓到自家主子,赶紧捂住嘴,低头去看。 一条婴儿手臂大小,满身布满艳丽花纹,大概一米多长的大蛇,缓缓地从床底下爬出来,顺过了喜鹊的脚背,那双赤红的竖瞳,更是让喜鹊冷汗直流。 “娘……娘娘……娘娘……” 眼看着那艳丽的大蛇马上就要爬到屏风后头去了,喜鹊也顾不上害怕,颤抖着身子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娘娘快跑,有蛇!” “呯!” 在那蛇还只露出一个蛇头时,在给姜昕玥更衣的霜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巨大的屏风推倒,要拉着姜昕玥出去。 刚才喜鹊那声尖叫已经激怒了大蛇,霜降的屏风没能压住它,它调转舌头,朝着瘫倒在地的喜鹊游了过去。 “喜鹊!” “娘娘,快走,你先出去,奴婢去救喜鹊。” 外头听到巨响和尖叫声的江川和小轩子吓了一跳,李嬷嬷端在手里的燕窝落地,清脆的声响在预示着不妙,向嬷嬷猛地朝姜昕玥的寝殿跑。 “啊!” 良妃从床上惊坐起来:“书香!书香!” 尖叫声好像就是书香的,良妃屋子里另一个宫女燃起了灯,有些害怕的扶着她起身:“娘娘,是……是书香姐姐,她说想小解,方才去恭房如厕了。” 惨叫声让整个顺安宫的灯都亮了起来,良妃开始是不敢去的,但有了几个小太监和侍卫过来之后,还是稍微胆大了一些。 她抓着宫女的手,快步往恭房走去。 “书香!” 地上倒着的,不是书香又是谁? 立马就有小宫女去查看地上的人还有没有呼吸:“娘娘,只是晕过去了。” 良妃这才上前:“把她弄醒。” 到底看到什么了?发出那样惊天地的惨叫声。 有经验的老嬷嬷上前去掐书香的人中,只掐了两三下,书香便悠悠转醒,在看清良妃的脸后,才惊恐的跪直身体:“娘娘……娘娘……有死人!有死人啊!” 她指着恭房后面的一处草丛后:“奴婢……奴婢方才小解后出来,看到有人抬着个死人扔在那里了,奴婢吓得尖叫起来时,他们把奴婢打晕了,娘娘……太可怕了,那死人的眼睛都没闭上,她瞪着奴婢,奴婢吓死了。” 她到现在还没冷静下来,浑身颤抖着,哭得稀里哗啦。 良妃眉心一跳:“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死人?” 书香拼命点头:“奴婢看得真真的,真的是个死人。” 良妃对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你们几个去看看。” 若真是有人抬着具尸体扔到她宫里来,事情就大了。 第152章 无名女尸 这个年,合熙宫过得可不安生。 花蛇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喜鹊时,小轩子英勇的冲了过去,一棒子捶在那花蛇的尖牙之上。 江川进来前正拿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菜刀去小厨房,听到屏风落地声,菜刀都没来得及放,赶紧冲进来。 这会儿他和小轩子配合默契,手起刀落,趁着花蛇被打晕蒙圈之际,砍断了它的脑袋。 喜鹊刚松了一口气,手里又摸到了一抹冰凉的触感,她想也没想,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姜昕玥和霜降就朝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叫:“还有蛇,还有蛇!娘娘的床底下还有蛇!” 李嬷嬷和向嬷嬷还算镇定,安抚道:“别怕别怕,咬不着娘娘,娘娘别乱跑,就在这空旷的院子里,你们几个过来保护娘娘。” 侍卫们毕竟是外男,轻易不好近姜昕玥的身,李嬷嬷干脆指了几个手上有几分功夫的太监,将她围在中间:“注意看地上还有没有蛇?” 合熙宫配了六个侍卫,都是宣武帝从御前拨过来保护姜昕玥的,正好派上用场。 向嬷嬷一路小跑着,冲进库房里翻出一盒雄黄粉,围一圈洒在姜昕玥的周围,防止蛇虫鼠蚁近她的身。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蛇,六个侍卫很快就斩杀干净,因着不放心,还拿着灯笼在床底下照了半天。 确认真的没有之后,侍卫们才出来复命。 姜昕玥其实连蛇的样子都没看清,霜降就已经拉着她跑出来了。 宫里的宫人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都很能干,这让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安全系数大大的提高了。 “怎么办啊?里面肯定不能睡了。” 喜鹊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娘娘,要不然……奴婢去找皇上。” “不能去。” 姜昕玥摇头:“咱们才对皇后娘娘示好,你转头又把皇上从翊坤宫叫来合熙宫,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她能放过我?” “可是……” 喜鹊叹了口气:“那娘娘您睡哪去啊?” “把偏殿收拾收拾,今晚你们和本宫一起在偏殿休息。” 合熙宫是皇上赏给姜昕玥一个人住的,之前就没打算让旁人住进来,后来对她动心了,就更不可能让旁的妃子住了,所以偏殿一直是空着的。 寻常时只有宫女偶尔打扫一下,就这么让珍嫔娘娘住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被褥子和床帐子全都要换新的。 “咯噔!” 霜降刚把偏殿的棉被抱起来,地上就掉出一个小盒子来。 “这是什么?” 喜鹊好奇的捡起来,打开小木盒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两个小布人,一男一女,看服饰,应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 关键是那两个小布人身上,还插着几根粗长的钢针。 她瞪大了眼睛发不出声音的样子,让霜降察觉到了不对劲。 正好此时姜昕玥也进来了:“弄好了吗?本宫……” 霜降扔下手里的被子,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都还在门外,将盒子抢过来,塞进姜昕玥的手里:“娘娘,巫蛊……” 姜昕玥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立刻收紧,在李嬷嬷进来之时,把盒子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她打了个哈欠,霜降手脚麻利的和喜鹊一起把床铺好:“娘娘定是困极,今夜也不讲究个什么了,娘娘快休息吧!” 李嬷嬷带着向嬷嬷又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纰漏了,才向姜昕玥行礼退下。 她们两人一走,姜昕玥就穿上外衣,扶着肚子坐在床上:“去司衣房,把方典衣请来。” “是,娘娘!” 这人用巫蛊之术陷害她,到时候若是被这幕后的主使之人举报,就算她喊冤,这辈子也到头了。 先帝时有一个后妃,因为嫉妒太后娘娘与先帝的感情,将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写在小人上扎针,此事被宫女发现,宫女害怕事发后连累自己,便去了先帝爷面前告发。 先帝爷查都没查,就直接将后妃处死,并且后妃的家族也因此受牵连,到现在也没恢复元气。 后来先帝爷还因此颁布法令,言明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大燕朝此后只要发现有人在宫中行此等恶行,不论原因,直接处死。 到时候就算皇帝不想杀她,朝臣和百姓都会逼她去死。 姜昕玥紧紧的握住木盒,她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金贵,那幕后之人这次真的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想要她命的人很多,但她到现在仍然活得好好的,凭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不过这次倒真是运气好。 有人想要利用毒蛇要她一尸两命,却意外的让她撞破了另一个想要她命的人的阴谋。 她眼神里闪烁着精光,既然她大难不死,那害她的可就要倒大霉了。 这宫里想要她死的人可真不少,这就是承受了恩宠的代价吧! “皇上!皇上……” “什么人在外喧哗?” 翊坤宫里,皇帝正和皇后一起守岁,已经快一岁的五皇子躲在朱皇后怀里和皇帝玩躲猫猫。 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还不愿意去睡觉,非要和父皇、母后一起守岁。 那一声声尖叫,吓得他浑身一激灵,朱皇后拍着他的后背,不悦地皱眉:“明知皇上在这儿,还如此大喊大叫,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外头有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是良妃娘娘宫里的宫人,说是……说是顺安宫出现了无名女尸,大公主受了惊吓,哭闹呕吐不止,太医去了也没用,只能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过去看看。” “无名女尸?” 大过年的出现这种事情,让宣武帝觉得非常不吉利,极不高兴道:“悬镜司和内务府都是一群废物吗?” 还有巡逻的侍卫队,都没有发现异常吗? 顺安宫的宫人呢? 都死了吗? 朱皇后把五皇子交给奶嬷嬷带下去,低声问了一句:“纷纭呢?” “纷纭晚间好像吃错了东西,腹痛不止,王公公早些时候带了太医来,这会儿应该吃了药睡下了。” 难怪了。 今夜如果是纷纭在守门,就不会让顺安宫的宫人嚷嚷进来。 不就是死了个宫女吗? 宫女的命不值钱,这宫里成千上万的宫女,一天死几个也不稀奇。 就不能等过了初八再报? 非要这时候触皇上的眉头。 第153章 虚惊一场 大年三十也不让人好好的过,这个良妃越来越没有分寸了,改日要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现在皇上已经起身准备往顺安宫去了,她也不得不跟着起身,跟着御驾一起出了翊坤宫。 “呕……呜呜呜……呕……母妃,母妃我怕呜呜呜……” 还在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大公主的哭泣声和呕吐声。 “皇上驾到——” 顺安宫里良妃,包括叶婕妤也都在大殿前院,叶婕妤一路小跑赶在前:“臣妾给皇上请安。” 都这时候了,她还搔首弄姿的,应该是早就知道有宫人去请皇上了,穿着鲜艳的衣裳,满脸带笑的看着皇帝。 糟心的玩意儿。 宣武帝经过她身边时,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直接走进内殿,去看躺在良妃怀里的大公主:“玉儿怎么样了?” 良妃也哭成了一个泪人,抱着大公主的手还在颤抖不止:“太医说惊吓过度,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今夜的事发突然,良妃起来时,大公主也被尖叫声惊醒了。 她就跟在良妃身后出来的,良妃却没发现。 恭房后的草丛里的确有草席包裹着一具女尸,良妃让侍卫挑开草席看了,死状很是凄惨。 像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脖子上一圈紫红色的勒痕,那双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凸显得狰狞又恐怖。 吊死鬼的死相都不会太好看,被勒死的也差不多。 大公主就是看到了那女尸的死状,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良妃这才发现,连忙让宫人去去请了太医。 要说今晚最忙的,还不是皇帝,而是太医院那帮运气不好,抽签抽到年三十还要值班的太医。 良妃宫里宣了太医给大公主看病,皇后宫里请了太医给纷纭看病,丽贵嫔也说不舒服,找了太医给她开药,珍嫔宫里也请了严太医去安胎。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过大公主之后,宣武帝留下朱皇后安抚良妃,自己则去看了那具女尸。 穿着的的确是宫女的衣裳,但王得全和唐士良都上前看了看,然后朝着皇帝摇摇头:“皇上,这宫女看着面生得紧,奴才像是从未见过。” 王得全能当成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比如过目不忘的记住宫里每个人的脸。 他在宫中的时间比皇帝还长,是先帝爷赐下来的。 可以说,这宫里每一个伺候的宫人,都在他面前过过眼,他或许不知道那无名女尸的名字,但若是宫中伺候的,王得全绝对记得这张脸。 可他都表示没见过,那也就是说,这死了的女子,并非宫里的奴婢,而是有人从外头带进来的。 混乱的大年就在内务府、悬镜司和几个宫的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昕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冲进寝殿的宣武帝抱了个满怀。 她正要说话,却被皇帝弹了一个脑瓜崩。 “啊!皇上您干嘛呀?” “朕发现爱妃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宣武帝面色严肃的看着她:“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让宫人来找朕?你知不知道朕今日连接受百官朝贺时都没有心情?王得全说你昨晚差点被蛇群咬了的时候,我……”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抱住姜昕玥,后怕得在她头顶亲了亲:“朕方知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句话不是旁的,而是虚惊一场。”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姜昕玥拍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臣妾也觉得只是虚惊一场,虽然过程凶险,但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有福之人,逢凶化吉,何必再让皇上和皇后娘娘担忧呢?原也是想等皇上来了再告诉您的。虽然臣妾没有受伤,但这放蛇之人着实心肠歹毒,若是不找出来,日后臣妾和孩子,恐怕还会遇到这种事。” 被斩杀的蛇群尸体宣武帝都看过了,所有的蛇都是花纹艳丽,含有剧毒的种类。 背后之人恨极了珍嫔,想让她被蛇群啃咬至死。 宣武帝点头:“朕已经让悬镜司去查了,若是查不出来,让悬镜司的废物提头来见。” 而此时的洗荷殿,丽贵嫔坐立不安,每隔一小会儿就要夏禾出去看看:“怎么还没听到信?珍嫔她……夏禾,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 晨曦微露,云层里的太阳露出半张脸来,天还有些雾蒙蒙的。 后宫里发生的事还没传出去,今日所有的祭祀典礼一切从简,很快就进行完了,嫔妃们都被召集在一处之后,才知道昨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顺安宫?” 丽贵嫔瞪大了眼睛,猛得看向坐在皇后身边,一脸悲天悯人的德妃。 似乎是知道她要看向自己似的,德妃转过脸,对着丽贵嫔淡淡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说不出来的怪异笑容:“怎么?丽贵嫔是知道些什么,想告诉良妃娘娘吗?” 丽贵嫔赶紧垂下眼帘,掩盖住其中的慌乱,心不在焉道:“臣妾昨夜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 “哦!” 德妃转开头:“听见你说顺安宫,本宫还以为你知晓些什么呢!不知道就算了。” 丽贵嫔现在听到德妃的声音,牙齿都忍不住打颤。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昨晚那个养蛇女被勒死后,她已经命人悄悄的把尸体扔去德妃的延庆宫了。 说到底这宫里的皇子,德妃的三皇子最得圣心,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她要博一个尊贵出路,自然是想成为三皇子的养母。 可德妃屹立宫中,名声极好,想领养三皇子,就要先除去德妃。 所以她才想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将养蛇女的尸体扔进延庆宫,引起皇上的怀疑,从而让她失宠。 姜昕玥可不是好相与的,如果她知道是自己一直信任的德妃娘娘要害她,一定会展开猛烈的报复。 她可坐享渔翁之利。 可是,为什么刚才皇后娘娘说,尸体是在良妃的顺安宫里发现的? 昨晚她的人已经明确将尸体扔在延庆宫了啊! 各宫还在指认那具无名女尸,丽贵嫔却被德妃吓得六神无主了。 第154章 心死 德妃刚才为什么要问她那句话? 是不是她做的这一切,都被德妃给看穿了? 可是,为什么……如果她早就看穿了,为什么不在皇上面前揭发她? 她在等什么? 姜昕玥站在皇帝身边,观察着所有人的动作和细微表情。 在看到丽贵嫔时,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的眼神频频看向德妃,却在德妃似笑非笑得眼神中又慌忙低头,好半晌,才恢复了镇定。 德妃和丽贵嫔?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姜昕玥收回目光,看来丽贵嫔不是和放蛇有关,就是跟巫蛊之术有关了。 至于德妃…… 她可不认为德妃是这么蠢的人,大过年的在宣武帝这头凶猛的巨龙头上拔龙须。 这次皇帝肯定不会放过挑战自己龙威的人,会彻查到底。 “这人死在顺安宫,良妃娘娘却一问三不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 丽贵嫔并不是蠢得无可救药,料想到四妃之首,朱皇后第一属意的人是良妃,便明白过来,德妃不拆穿她的原因了。 更加明白,德妃把尸首转运到顺安宫的目的。 她不想沦为她人手里的刀柄,可有了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自己也不得不从。 丽贵嫔哼笑了一声,恢复从前那副事不关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珍嫔昨晚不是差点被蛇群咬了吗?说不定就是这个宫女放的蛇,良妃娘娘这是杀人灭口呢!”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过往大家都知道,良妃因为嫉妒珍嫔得宠,是与珍嫔交恶了的。 “丽贵嫔,你不要张口就来。” 良妃瞪了她一眼:“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轮不轮得到臣妾说话,臣妾也是要说的,嘴长在臣妾自己身上,有本事你就割了臣妾的舌头。没本事,臣妾还要说……皇后娘娘还是检查一下那个宫女的身体吧!若是操控蛇群者,手指上定然会沾染驱蛇的药粉,看看不就知道了?” 宣武帝听闻有几分道理,立马安排侍卫带太医去查验。 良妃摇摇头:“皇上,皇后娘娘,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谋害皇嗣啊!” “是不是你,朕只看证据,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 这个良妃此前就处处针对珍嫔,说是她,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信的。 眼看着皇上不信自己,良妃又看向皇上身边的珍嫔:“珍嫔妹妹,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我平时虽然是对你……对你颇有怨言,但我也只是过过嘴瘾,我没有坏心的。” 说白了就是嘴贱,见不得别人好。 这会儿跟她姐姐妹妹起来了,之前不还打了她宫里的人,给她下马威吗? 姜昕玥连连点头:“臣妾自然是信良妃姐姐的,你放心,等皇上查明真相,定能还良妃姐姐一个清白。” 丽贵嫔好像是无心之言,但却让姜昕玥肯定了,往她宫里放蛇的人,就是她。 不然她怎么知道就是那个无名女尸放的蛇? 就叫朱皇后都还没往这上面联想,她这次反应这么快。 不是真凶就是知道真凶是谁。 裴家…… 裴氏是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一个人入宫的。 去年裴氏不就让一个医女伪装成宫女,带进宫安排在丽贵嫔身边了吗? 姜昕玥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咬了咬唇:“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想起来一桩事,或许能弄清那无名女尸的身份。” 宣武帝立刻问道:“爱妃见过?” 她眼神隐晦地看了丽贵嫔一眼:“昨晚丽贵嫔的母亲裴夫人在宴席上羞辱臣妾的母亲,臣妾见母亲闷闷不乐,便让小轩子小小的恶作剧了一下,小轩子说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宫女,还捡了人家的耳环,后来想还给人家,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了。臣妾想着,宫宴上伺候的宫人都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位置,若是有人不见了,那必定不是宫里头的,可若不是宫里头的,她却是宫女打扮,所以臣妾怀疑……小轩子昨晚撞到的人就是放蛇之人。而那个宫女,昨夜应该是在裴夫人身边的。” 丽贵嫔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但还是强撑着:“珍嫔这张嘴可真会避重就轻,皇上,珍嫔昨夜假传圣旨,说您赏赐了螃蟹给臣妾的母亲,却是两只未经处理的,扎得她满嘴流血,珍嫔却说是恶作剧……” “所以,你承认是你与裴氏合谋,往珍嫔的寝宫里放蛇?” 丽贵嫔很想说没有,不是她。 可她看着皇帝那双质疑、冰冷、不信任的目光,心慢慢的凉了下去。 原来,皇上早就不爱她了,是她妄想着,妄想着祖父已经死了,再也影响不到皇上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他就会不计前嫌,和她恢复到从前。 还是说…… 皇上从来就没爱过她! 什么盛宠不衰,都是为了迷惑裴宋两家,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好对他们一网打尽? 祖父年岁比外祖父还大,年轻时的确野心勃勃,壮志凌云,要做这大燕朝朝堂上的第一人。 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越发厌倦了朝堂争斗,晚年只想安乐,再没有了斗志,所以宋家才会从根上就烂掉。 好在外祖父还保持着清醒,一直严于律己,裴家才没有步宋家的后尘。 “皇上……” 王得全将侍卫手里的托盘递过去,上面正是一副碧玉的耳环:“小轩子捡到的耳环,和那无名女尸耳朵上的那只合起来是一对儿,而且……尸体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特殊的药粉,太医院的太医说,正是引蛇出洞的秘制配方。这女子,应当是民间所说的蛇女。” 宣武帝一把掀翻那托盘,愤怒道:“丽贵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丽贵嫔闭了闭眼,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她抬手弹去:“臣妾……无话可说。” 心已死,还有什么好说的? “来人,将丽贵嫔……” “皇上!” “皇上!裴中书绑了其女裴蓉烟跪在了殿外,说是来向皇上请罪的。” 还真是来得及时。 第155章 求罚 姜昕玥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裴中书知晓了裴氏和丽贵嫔谋害她的事,准备让裴氏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救下丽贵嫔了。 不出她所料,裴中书在一众妃嫔的注视下,一脸的痛苦之色,完全无视掉众妃的眼神,只差痛哭流涕的跪下去:“皇上啊!老臣有罪,老臣养了个不孝女啊!老臣都六十岁了,她这是要老臣这张老脸都丢尽啊!皇上……您赐老臣死罪吧!老臣要以死谢罪!” 宣武帝黑着脸:“裴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裴爱卿何错之有啊?” 裴中书是三朝元老了,别说是他女儿做错了事,他领着人来负荆请罪。就算是他本人犯了什么错,皇帝也应该网开一面,只要不是谋逆的大罪,裴中书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皇上得把人供起来。 否则朝臣只会觉得寒心。 裴中书也是个唱作的老艺术家了,眼泪说来就来,拉了一把手里的绳子,把裴氏从身后拽了出来。 他摇着头,身子轻晃:“皇上,老臣这逆女,她竟然胆大包天带了个蛇女进宫,本是想让她给丽贵嫔表演舞蛇的,可那蛇女入宫没多久就自己跑不见了。老臣这逆女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到了出宫的时辰,只能先回家了。出于害怕,她没第一时间告诉老臣,今儿一大早才来通知老臣,老臣急忙就入宫来了。虽然她心是好的,但好心办坏事。皇上,那蛇女找到了吗?她没有伤人吧?” 这话一出,姜昕玥对裴中书的厚脸皮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打死她她都不信,裴中书会不知道那蛇女往合熙宫放蛇,意图害她一尸两命的事。 不知道的话,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不就是想救下丽贵嫔? 她都能想到的事,宣武帝未必想不到。 “没伤人?” 良妃这嫌疑是姜昕玥亲口给她洗脱的,刚才丽贵嫔还往她身上赖,她怎么会放过丽贵嫔? 她不负她刻薄利嘴的名号,指着裴中书就骂道:“你们裴家人怎么都那么不要脸啊?你堂堂中书令,宫中总有眼线,分明是早就知道那蛇女差点害死珍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跑来这里装什么白莲花?老的小的都一个德行,这么会装蒜,怎么不去戏班子里唱戏啊?本宫看裴中书也是个了不得的角儿。” 是,裴中书知道归知道,但是没人敢这么大剌剌的拆穿他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裴中书的眼泪还顺着褶皱流下来,更尴尬了。 也没人给个台阶下,尴尬得脚趾抓地。 宣武帝忍不住笑了一下,怕被人看见,赶紧收敛了脸色,用咳嗽掩盖自己的笑声:“良妃,不得放肆,怎么能这么跟裴爱卿说话?” 良妃柔顺的屈了屈膝盖:“皇上说得是,裴中书见谅,方才丽贵嫔口口声声这蛇女死在臣妾宫中,话里话外都是臣妾才是凶手的意思,臣妾一时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中书令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本宫这小女子计较。” 真是什么都被她说完了。 裴中书连声称不敢,看向姜昕玥道:“老臣真的不知道这事,珍嫔娘娘可受伤了?” 废话! 那些蛇的颜色那么艳丽,一看就知道牙齿里都藏着剧毒,被咬一口都要去见阎王爷了,真要受了伤,她还有命站在这儿? “受伤了。” 姜昕玥也不按套路出牌,捂着自己的心口,怕怕道:“本宫现在看到鲜艳的颜色就恶心、想吐、头晕、眼花……手还控制不住的发抖,本宫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全是蛇的尸体,本宫还怕以后夜夜都会被噩梦缠身,本宫听说民间有习俗,入室的蛇只能赶走,不能斩杀,否则会家宅不宁。可本宫这是在皇宫,日后真要是……” 她摇了摇头,害怕得不敢想下去:“本宫可太受伤了,以后还怎么直视蛇羹、蛇肉啊?这件事,将成为本宫一辈子的阴影,跟随本宫的一生,直到本宫死去。裴中书,你说本宫有没有受伤呢?” 有些伤是在心里看不见的,它比看得见的那些皮外伤更加难以愈合。 珍嫔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裴中书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不要脸,明明好好的站在这里,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却被珍嫔说得好像比受了伤还严重似的。 还反问他,他难道还能说:你矫情什么? 他本来就是来认错的,姿态要放低。 “是是是……都是老臣这逆女的错,那皇上、珍嫔娘娘,老臣请你们惩罚这逆女,老臣没有任何怨言。” 看着裴氏被绳子捆着,狼狈的跪在地上,丽贵嫔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口起伏剧烈。 “是……” 丽贵嫔冲动之下就要认罪,不想看自己的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羞辱。 “皇上,珍嫔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妇自作主张的错,丽贵嫔娘娘对此毫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迁怒丽贵嫔。” 裴氏冲着丽贵嫔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宣武帝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重重的气,没有马上下决定。 按着裴中书话里话外的意思,姜昕玥又没有受到损伤,这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宣武帝觉得,难道一定要珍嫔死了,他才能追究裴氏和丽贵嫔的过错吗? 珍嫔她运气好,没被蛇咬死,她就不能要求重重的惩罚她们二人了吗? 那若是珍嫔倒霉,被蛇咬死了呢? 谁能赔他珍嫔和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 裴氏那条贱命,在皇帝心里可比不得他的珍嫔。 他下意识的看向姜昕玥,姜昕玥只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自己看着办,这事儿没让臣妾满意,皇上是知道臣妾的脾气的。 宣武帝摇了摇头,怎么她这句话还能自带语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啊? “裴氏擅自带如此危险的人入宫,将后宫嫔妃与朕陷入危险的境地,此举与弑君无异,便赐死吧!” 那句“赐死”说得跟今晚晚膳和鱼头汤一样轻描淡写,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第156章 赔命 “赐……赐死?” 裴氏以为顶多就是被打一顿,没想到皇上居然如此无情,竟要赐她死罪? “皇上!” 裴中书虽然料想到此事不能善了,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出面,但也没想到皇上会做这样的决定。 裴蓉烟是裴家唯一一个姑娘,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家中难免偏疼了些。 所以才将她的性子养成了这个样子。 家中的儿子们和妻子若是知道他亲自出面都没能保下唯一的女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 “怎么?” 宣武帝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你们说任朕怎么罚都可以吗?还是裴爱卿只是嘴上功夫,实际上心里认为朕的爱妃还不足以让裴氏抵命,你女儿的命,就比姜爱卿女儿的命金贵是不是?” 不给裴中书开口辩解的机会,皇帝怒斥道:“朕看你们是坐在高位上太久了,还坐出个三六九等来了,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只觉得自己高贵。珍嫔是朕的女人,如果朕连这点公道都不能替她讨回来,那这个皇帝,不如让你裴中书来当怎么样?” “老臣不敢!” 帝王的威势一出,满屋子的主子奴才都跪下了,姜昕玥也想合个群跪一跪,但却被宣武帝拉住了手臂:“你身子重,别跪来跪去的。” 说完又想了想,顺手将皇后也拉了起来。 昨天他看到皇后身上的衣服时,的确很愤怒,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没有被珍嫔珍惜。 可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通了。 珍嫔如今还在弱势,姜家更不足以与皇后的母家对抗,珍嫔惧于皇后的势力,所以才不愿意与皇后正面为敌,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刚才只想拉珍嫔时,又将皇后给拉了起来。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会让她们发疯,去害死另一个女人。 比如丽贵嫔。 “皇上!” 丽贵嫔扑跪在宣武帝脚边:“昔日您与臣妾耳鬓厮磨时的誓言,您都忘了吗?臣妾的祖父已经死了,父亲也久病在床,臣妾只有母亲了,您连臣妾唯一的至亲都要杀掉吗?那您不如直接杀了臣妾吧!” 她抓着皇帝的衣摆,哭得肝肠寸断。 姜昕玥拉了拉身前男人的衣袖,眼中满是委屈,宣武帝牵住她的手:“这件事珍嫔才是受害者,你们在朕面前哭也好,闹也好,都没用。受到伤害的人还没喊冤,你们又哭又求的,倒叫朕开了眼了。” 博同情,打感情牌都用上了。 姜昕玥心中冷笑,这种招数,在男人爱你时固然有用,但他无情之时,你用感情试图来唤醒他,那不是徒增笑料吗? “珍嫔娘娘,臣妇真的错了,请珍嫔娘娘饶命,珍嫔娘娘饶命啊!” 裴氏是娇生惯养,不可一世,但她还是知道怕死的。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皇上想为珍嫔讨个公道,只要珍嫔不计较,皇上也无话可说了。 “饶命?” 姜昕玥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今日本宫饶了你的命,他日谁来饶本宫一命?本宫不是三岁孩童,可不信裴中书的那套说辞。本宫与那蛇女素不相识,若无人指使,她疯了不成,千辛万苦的跑来宫中只为了杀本宫?” 她那双含情的杏眼,闪着灼灼光芒:“再说了,本宫可不认为皇上这后宫是菜市场,能让一个没有半分人脉背景的民间蛇女在宫中来去自如。这之中是谁在接应,丽贵嫔与咱们都心知肚明,撕破脸可就不好看了。原先你们想要我两条命,现在我只要你们赔一条命,怎么就不行呢?” 是啊! 怎么就不行呢? “珍嫔娘……” “中书令大人!” 姜昕玥打断裴中书的无理诡辩:“本宫敬您一声老大人,难道您平时断案办公也是如此和稀泥,只要被害的那一方没有死,您就任由加害的那一方逍遥法外,给她继续加害别人的机会,一次又一次?” “我……老臣……” “若是这样,那本宫可真就要怀疑裴中书您的能力了,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无法胜任中书令这个位置了?如果是这样,本宫倒是可以建议皇上另选贤能接替老大人您的位置。” 她加重了“老大人”三个字,强调他是年纪大了,已经担任不了中书令这个集皇权为中心的重任了。 想救裴氏,就承认自己能力不行,自己辞官去,皇上手底下有得是人在等着上位。 辞官……那怎么可能? 裴中书深深地看了裴氏一眼,又艰难的看了看丽贵嫔,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裴中书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老臣……领旨!” 裴氏瞪大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掉落:“父亲,领旨……您领什么旨啊?皇上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父亲,您救救我……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您说过我一定会没事的……父亲!我不想死!” 她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够,她怎么能去死呢? “啪!” 裴中书一巴掌扇在裴氏的脸上,狠辣道:“当初你做这件事连累霓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个下场。” 宣武帝不耐烦地挥手:“来人,把裴氏带下去,赐白绫。” 它不觉得珍嫔狠毒,因为不是她先动手害人的,她这叫以儆效尤,震慑其他想害她的人。 宣武帝很高兴,他的玥儿终于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了。 他是喜欢善良的女子,但不是喜欢懦弱的。 珍嫔善良,但她的善良带着锋芒,可以保护自己,刺伤想害她的人。 这样皇帝就不用整日担心她了。 “皇上!” 丽贵嫔大喊一声,向后倒地,彻底晕死过去。 宣武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对裴中书道:“丽贵嫔和裴氏合谋,意图害死珍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今日起贬为正六品丽贵姬,移居延禧宫。” 延禧宫可是离东西六宫最远,离冷宫最近的宫殿,去了那里,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的面了。 这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而且,丽贵嫔的位份一降再降,再无晋升的可能了。 第157章 扮猪吃老虎 然而,她还是丽贵妃的时候,在宫中作威作福十几年,众多嫔妃竟无一人为她求情。 从前她座下风光,金昭仪、张婉容、楚婕妤、蒋昭仪…… 如今这些人都因着和珍嫔作对,要么已经失宠去了辛者库,要么被贬再无圣宠,剩下的散的散,已经很久没出来作妖了。 蒋昭仪进冷宫那回,丽贵嫔连一句话都没有帮她说,这是真正让她们寒心的原因。 要知道,蒋昭仪都是为了丽贵嫔才得罪珍嫔的。 众人这么回想着,才震惊的发现,原来珍嫔根本就不是什么傻白甜,若是傻白甜,怎么可能让那么多嫔妃下场凄凉啊! 她……她扮猪吃老虎呢! 丽贵嫔这头大老虎不就被她吃干抹净了吗? 何止是丽贵嫔呢? 当初姜昕玥的父亲能这么快升任刑部尚书,不就是因为找到了宋首辅的犯罪证据,把他送进了大理寺的大牢吗? 宋家倒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姜家,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宋家的打击报复都落在了吏部尚书蒋大人的身上。 听说蒋尚书最近被御史台的言官们参了好几本了,皇上查过之后发现蒋尚书确实做了那些蠢事,气得在朝堂上破口大骂。 蒋大人现在每天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上朝,二是上朝看到那帮御史台的老匹夫。 姜家怎么没事呢? 宫中嫔妃们觉得神奇,姜昕玥却知道,如果当初她没有写信回家,让便宜爹暂避锋芒,把功劳都推到蒋尚书身上去,姜家的下场可能比蒋尚书更惨。 也多亏了蒋尚书贪功,宋首辅倒台之后,姜堰昆听了女儿的话,连着请了十天的病假,带着阮氏和几个孩子一起去庄子上躲这“泼天的富贵”去了。 宋家的人找不到姜堰昆,只能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蒋尚书身上。 偏偏蒋尚书还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姜堰昆不过是靠着在宫里得宠的女儿,跟着他捡了个漏子而已。 皇上想让宠妃的爹找个理由升职,所以这一遭才加了个姜堰昆。 弄垮宋家,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他这么上赶着要做靶子,姜堰昆在不能拦着他被射成马蜂窝,干脆就神隐了,十几天的时间里,蒋尚书上蹿下跳,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 姜昕玥只能说蒋尚书还是太不了解皇帝了,这位主儿可是拔铞……不是……可是用完就丢的。 所以时间慢慢过去,等姜堰昆回来,一系列针对蒋家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姜堰昆的升职,靠的不是珍嫔吗?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是这种低调到没有存在感的做法,让姜堰昆安安稳稳的坐上了刑部尚书的椅子,并且没人找茬。 因为他是宠妃的父亲,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得捧着。 这是官场上自来就有的传统。 姜昕玥看着裴氏被强行拉下去,神色没有半分动容,哪怕裴中书最后用阴狠的眼神看了她半晌,她也只是提醒:“中书令老大人,本宫知道自己很漂亮,但是你别把你的眼珠子瞪出来了,再看本宫也不会是你的外孙女。”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 这么漂亮还得宠的不是你的外孙女。 莫名的,裴中书就从姜昕玥的眼神里看懂了她想传达的信息。 他真的是老了,提不动刀了,一个小小的妃子也敢这样挑衅他。 姜昕玥表示,她现在连皇帝都敢骂,怎么会怕裴中书这个老东西? 裴氏被皇帝处死,尸身是不能入裴家的祖坟的,宋家那边也不会要一具已经和离了的尸体。 裴中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宠爱得女儿被活活勒死,带了她的尸身回家,还被族人们阻止埋入祖坟,只能另外寻摸了一块风水宝地。 至于裴氏的三个哥哥和裴老妇人如何痛心疾首,咒骂姜昕玥不得好死,那都是后话了。 相信他们也不敢到她面前来表示任何不满。 下令的是皇上,又不是她,她只是说了要裴氏赔命,动手的也不是她。 皇上大可以打几板子把她放回去,就像裴中书一开始预想的那样。 可是皇上没有,他依了姜昕玥的意思。 生杀大权一直掌握在皇上手里,裴家人要恨也应该是恨皇帝,跟美丽善良,多才多艺还会演戏的珍嫔娘娘可没有关系。 皇帝下午还要和皇后去参加一些宗祀,姜昕玥怀着身孕,这些场合都不便出席,就要回合熙宫。 在路上遇着特意等在半道上的良妃和德妃。 这一个两个的,想做什么? 良妃见了她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珍嫔妹妹,可算是等到你了,德妃那儿新得了一株上好的万年青,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看看?” 她大着个肚子,是疯了才要去德妃宫里吧? 而且还是跟良妃这个忽好忽坏疯婆子,以及深藏不漏的德妃。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臣妾对那些花花草草的不感兴趣,良妃姐姐还是和德妃姐姐一起去看吧!别被我这俗人搅扰了雅兴。” 她看也没有多看那二人一眼,从她们身边淡定的走过。 “哼!” 良妃变脸比翻书还快,甩了甩帕子道:“她神气什么?皇上宠她一时还宠得了她一世?我可是听说了,裴家那个准备进宫来了。” “裴家?” 德妃皱了皱眉头:“裴妩?” “除了她还有谁?” 良妃拧着帕子,恨极了的模样:“当年她还是个孩子,跟着裴老夫人入宫时,牙尖嘴利的模样就像极了这时的珍嫔,小小年纪,牙尖嘴利,我是吃过她的苦头的。” 德妃笑了笑:“那她进宫来不是正好吗?让她和珍嫔两个互啄去,咱们乐得看个热闹。” 良妃笑不出来:“一个珍嫔已经把宫里弄得鸡飞狗跳了,再来一个裴妩,以后皇上还轮得到咱们吗?” 说起来她们也才二十五岁,民间妇人,这个年纪正是大好的时候。 可是她们宫里的女子不一样。 二十五岁已经是黄花菜的年纪,比不得那些十五六七岁的青葱少女。 裴妩才十五岁,嫩得掐得出水来。 第158章 违禁布料 她素有名声在外,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不过良妃在两年前的宫宴上见过裴妩,美人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是冷冰冰的,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跟欠她钱似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良妃不得不承认,其实姜昕玥的美貌更在裴妩之上。 因为她的美丽更加灵动,万种风情惹人怜爱,男人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这种女人不比冷冰冰的女人更招人疼吗? 但,也说不好。 万一皇上娇媚可人的吃腻了,就想找点刺激的,有挑战性的呢? 德妃养着姜昕玥的背影:“你还看不明白吗?” 良妃皱眉:“你神神叨叨的什么意思?” 德妃眼中精光闪烁,看着姜昕玥离去的方向,好像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兴奋道:“她已经向咱们宣战了,等着吧!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就会腾出手来收拾你了。” “我?” 良妃瞪大了眼睛:“我……我做什么了?她收拾我做什么?” 她又不得宠,又不是皇后娘娘,收拾她对珍嫔有什么好处? 德妃那双稍显凌厉的丹凤眼了然的看向她,语气嘲弄:“当初你打她宫里的太监江川,那一巴掌打下去,还放了点别的东西在他衣服上吧?那你猜她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呢?” 当然是被她们发现了。 那难道姜昕玥知道有人要害她,她不会去查吗? 从德妃嘴里说出这么隐秘,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良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说……” “嘘!” 德妃轻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所以之后你做什么事,也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良妃咬着唇,心里一团乱麻。 德妃也不执着要她陪自己去看万年青,搭着自己宫里宫人的手,款步离去。 姜昕玥回了合熙宫,江川就上前来:“娘娘,方才您不在,方典衣来过了,她说昨夜您让她去查的事儿有点怪。” “怎么怪?” 不就是让她去查一下看看,巫蛊小人身上缝的衣服布料是出自哪个宫里的吗? 江川回道:“方典衣说最近好像有人在查她,她不方便在合熙宫久留,也让娘娘您小心一些,她怕有人查到当初您和她一起做局引苏婕妤上当的事。” 姜昕玥点点头:“本宫知道了,她还说了什么?那布料有何怪异之处?” 江川回忆道:“方典衣说,那两个布人身上穿的都是浮光锦,这浮光锦是……是周朝的东西,咱们大燕是明令禁止,不许穿浮光锦做的衣裳的,所以宫里也没有这种布料。” 就算有,也早就被销毁掉了。 六十年前周朝皇帝为君不仁,荒淫无道以至民不聊生。 世家大族之中,圣高祖皇帝是武将出身,当年民间起义成百上千,圣高祖在镇压无数次的叛乱后,在心腹们的劝说下反了周朝。 周朝皇帝在京中挟持了圣高祖的妻儿,将他们斩杀于阵前。 据传,当时周朝皇帝穿的就是浮光锦做的龙袍。 圣高祖皇帝破城之后,杀了周帝,但也无法换回自己的妻儿,愤怒之下,不顾群臣反对,将周帝尸身烧毁,并且将宫中所有的浮光锦都搜出来,烧了个干净。 在登基之后更是下令,从此大燕朝再不许产浮光锦,若有人私藏,死罪一条。 很久以前就没有浮光锦了。 时过境迁,宫里还知道浮光锦的宫人,几乎是没有了。 这次要不是方如梦自己家百年前就是做布庄生意的,而她自己又对家族产业十分上心,曾在方家的记录上看到过对浮光锦的描述,估计也没人能认出来。 宫里头没有的禁布,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呢? 那就是从宫外带进来的了。 什么人能从宫外,将违禁的东西带进皇宫,还做成了巫蛊小人,放进合熙宫里来呢? 她们隐忍不发,是在等待什么合适的时机? 姜昕玥只觉得前路一片浓雾笼罩,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白。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又追问了一句:“我问的有没有办法去除布上字迹的方法,她回了吗?” “回娘娘的话,方典衣说了,浮光锦材质特殊,不管什么污渍落在布料上,只要用醋和盐加热水浸泡,就会祛除得干干净净,如同新的一般,这也是为什么浮光锦当年被做为龙袍的原因之一。” 姜昕玥听完之后,唇边露出一抹笑来:“既然咱们找不到诅咒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来,那就让皇上去找好了。” 她不知道的,皇上总能知道。 比如谁最有可能私藏了浮光锦? 霜降的女红做得极好,她还去司衣房和方如梦学过几日的,一眼就看出那小人身上的针脚很粗糙,应该是不善女红的人做出来的。 宫里的宫女,就没有不善女红的,主子宫里缝缝补补的轻松活,总有人争抢着要做。 不擅长这事的,不是伺候人的命,那就是宫里的主子了。 姜昕玥脑海里几乎是一瞬间就冒出一张漂亮的脸来。 至于是不是,她只要引导一下皇帝,让他去求证就行了。 深夜,趁着李嬷嬷和向嬷嬷都睡着了,霜降和喜鹊分头行动。 一个将那个“罪恶”的小盒子拿出来,将代表皇后娘娘的小人取出来,将她的衣服缝缝补补,变成了宫妃的寻常打扮,又将小人头上的凤冠取下来,配上两朵绢花,显得朴素许多。 喜鹊准备了盐和醋混入热水中,将写着皇后娘娘生辰八字的布条取下来,浸泡在水里,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水盆里的水就变黑了。 再换一盆水继续泡过之后,白色的,闪动着流光的布条上就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了。 江川不吃不喝的,模仿那布条子上的字已经一天一夜了,像了个七七八八,姜昕玥觉得足以。 布条子上的水绞干净后,江川就模仿着原来的字迹,把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换成了姜昕玥的。 将两个被插着钢针的小人再放在一起,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皇帝的身上还多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绣花针,完全没有一个孔隙了,想必皇上看到后,一定会觉得做巫蛊小人的这个人,恨极了自己。 原先穿着凤袍,戴着凤冠的朱皇后,也变成了姜昕玥。 第159章 搜宫 过了正月十五,热闹的新年才算过去,大燕朝迎来了新的一岁。 姜昕玥的预产期在四月,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顺安宫—— 良妃的坐立不安,和她同住一宫的叶贵人看得最清楚。 但她与良妃关系不太好,只能让宫女私底下去打探。 还真被她打听到了点什么。 叶贵人的眼神瞬间就亮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掩着嘴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小团子他又踢奴婢了。” 喜鹊将手从姜昕玥的大肚子上拿开,还兴奋的跳了跳,搓着自己的手:“看来团子殿下很喜欢奴婢呢!” 李嬷嬷和向嬷嬷在一边笑得开心:“惯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娘娘每天用完膳,小殿下都活泼得不得了,你故意挑着这个时候,他不踢你踢谁?”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姜昕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抬头与向嬷嬷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顺安宫中,良妃神色激动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涨红。 “书香!我到底是该去找皇上还是皇后娘娘?” 书香躬身等在一旁:“奴婢以为,娘娘您应该先告诉皇后娘娘,来一个先斩后奏,免得皇上念旧情,轻易放过了珍嫔娘娘。” “你说的对!” 良妃焦急的踱步:“皇上被那个狐狸精迷得死死的,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那张嘴巧言令色,皇上未必愿意惩罚她,还是先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也肃清后宫的责任和权利。” 皇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做为朱皇后座下的第一大舔狗,她是感觉得到,皇后娘娘已经对珍嫔动了杀心。 既然如此,她何不推皇后娘娘一把? 到时候皇上怪罪起来,天塌了还有皇后娘娘顶着,她不会有任何损失。 顶多就是珍嫔对她的痛恨再多一层罢了。 反正珍嫔已经知道,她想害她的孩子,轻易也是不会饶过她的,再多一层又有什么关系? 此举若是成了,珍嫔就是再恨她,也没有机会找她报仇了。 那可是巫蛊之术啊! 是诛九族的大罪,可不是靠珍嫔一张嘴就能脱身的。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进去!我家娘娘还在午睡。” “快!快去找皇上来,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来者不善。” 姜昕玥刚午睡醒来,合熙宫里就传出一阵阵嘈杂声。 她起身穿上衣服,喜鹊刚打开房门,就被一个老嬷嬷粗鲁的推开,摔倒在地,手心都摔破皮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姜昕玥扶着喜鹊,满脸的惊恐,看着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一样。 “给本宫搜!” “我看谁敢?” 姜昕玥把喜鹊护在身后,挡在朱皇后和良妃的身前,张开的手臂和挺出的孕肚阻挡了要冲进来搜查的侍卫们。 “皇后娘娘,这里是合熙宫,是臣妾的寝宫。您带着这么多侍卫,什么都不说,闯进来就要搜宫,到底是什么意思?臣妾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是皇后娘娘您亲自来了,也不能随意搜查臣妾的宫殿。” 朱皇后上前两步,挨着她的肚子:“珍嫔,你以为你大着肚子,本宫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姜昕玥寸步不让,依旧张开了手臂挡着。 她就是想试试看,朱皇后说的让她好好养胎,不会怪罪她,到底是真心话还是敷衍她的。 “来人,把珍嫔拉开。” 几个粗壮的嬷嬷一脸狞笑着上前:“珍嫔娘娘,对不住了!” 说着,她们就要去拧姜昕玥的胳膊。 “啪!” 为首的嬷嬷首先挨了姜昕玥一巴掌,她中气十足骂道:“哪里来的狗奴才,还敢对不住本宫?你们敢动本宫一根头发,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可不是说空话吓唬人的主,她连中书令大人家的女儿都敢杀,这几个老奴才而已,还真被她一嗓子吼得不敢上前了。 “没用的东西。” 朱皇后也觉得这次姜昕玥死定了,她也懒得装什么姐妹情深,厉声道:“本宫还在这儿呢!她能把你们怎么样?当本宫这个皇后是死人吗?” 意思是不管出了什么事,后果都有她这个皇后担着,让他们只管上,不用担心旁的。 几个嬷嬷再次鼓起勇气去拉扯姜昕玥,这时李嬷嬷和向嬷嬷,以及江川和小轩子都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李嬷嬷和向嬷嬷当仁不让守在前头:“皇后娘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皇上命老奴等人在此照顾珍嫔娘娘,是不容她有失的。” “皇后娘娘,珍嫔娘娘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您也不想这个时候,因为粗鲁的宫人们而伤着珍嫔娘娘吧?” 最后出了问题,还不是要皇后承担后果? 任何人伤了珍嫔,皇上不会饶了她的。 朱皇后笑了笑:“本宫这个皇后,有权利搜查罪妃的宫殿,两位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不知道宫规吗?” 姜昕玥推开李嬷嬷:“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是罪妃,请问臣妾做了什么?以至于皇后娘娘要如此不顾情面,擅闯臣妾的寝宫?” “有人向本宫告发……说珍嫔你,在宫里头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与本宫不得好死呢!” “什么?” 姜昕玥脸色都变了,更让朱皇后和良妃觉得确有此事。 “臣妾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 “做没做过,搜查过才知道。” 朱皇后一把推开姜昕玥,身后的侍卫鱼贯而入,冲进去就到处翻起来。 姜昕玥被皇后推得踉跄了两步,喜鹊做了人肉垫子,让姜昕玥摔倒在了自己身上。 良妃哼笑一声,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珍嫔,你自求多福吧!巫蛊……是要被砍头的。” 她意味深长的盯着姜昕玥的肚子:“啧啧啧……你怀的毕竟是龙种,一会儿本宫会帮你求皇上,让你生下六皇子再死的。到时候让他给本宫的玉儿当个小跟班,也算他的荣幸。” 言语之间已经料定了姜昕玥必死的下场,竟要一个堂堂的皇子给公主做奴才的意思。 “呸!” 一口口水喷在良妃脸上:“你在想屁吃。” 第160章 帝王威严被挑衅 良妃死死的咬住下唇,因姜昕玥突然的物理攻击,眼睛也闭了起来。 书香都快吓死了,赶紧用帕子给良妃擦脸,手也紧紧的拉住她家娘娘。 她生怕良妃一个冲动,把珍嫔肚子里的孩子给踢下来。 “珍嫔,你……” 怎么那么恶心? “啊!” 良妃的话还没说完,侧腰就挨了狠狠的一脚,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已经飞出去,在地上还蹭出去一段距离,脸和手都在地上磨出了伤口,火辣辣地疼。 比起脸上和手上蹭出的伤口,她的腰侧更像是被撞断了,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姜昕玥觉得,皇上应该是看到了喜鹊手上的伤,在帮她报仇。 爱屋及乌的宣武帝还是有几分可爱。 这突如其来地变故,让几个拉扯姜昕玥的嬷嬷都吓得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朱皇后带来的侍卫们也被皇帝这充满了怒气的一脚踹得愣在原地,直到朱皇后出声行礼,他们才都跪倒在满地的狼藉之中。 姜昕玥还保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压在喜鹊身上,皇帝伸手将她温柔的拉了起来,眼神担心的打量了她一圈:“王得全,去请严太医来。” “是!” 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不妥,但还是请太医来给珍嫔看看,他才能完全放心。 王得全前脚出去,皇帝就怒喝一声:“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也不问问臣妾为什么要搜合熙宫吗?” 朱皇后冷着脸:“有人举报珍嫔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跟臣妾不得好死。那刻着皇上和臣妾生辰八字的布人,就藏在合熙宫里。” 皇帝根本就不相信姜昕玥会做这种事,冷笑一声看向地上的良妃:“举报?哼!这举报人怕不是良妃吧?她向来看珍嫔不顺眼,是个搅得后宫鸡犬不宁的搅事精,她的话如何能信?” 就算朱皇后从合熙宫里搜出巫蛊小人来了,但举报的人是良妃,皇帝也觉得这定是良妃安排人放进珍嫔宫里,用来构陷珍嫔的。 “信不信,臣妾搜过就知道了。” 朱皇后不肯放过这个除去姜昕玥的好机会,不肯相让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中宫皇后,有治理后宫的权利,臣妾不过依着规矩办事,还请皇上不要阻拦。” 她的意思很直白,皇上坐龙椅,管的是天下事,朝堂事。后宫从来不是皇上的主场,而是她这个皇后娘娘的。 威严受到挑衅的宣武帝眯起眼睛看了朱皇后好一会儿,朱皇后在那阴冷的目光里,脸色煞白。 好一会儿,皇帝才冷哼了一声:“好,那皇后就继续搜吧!” 说完,也不管朱皇后是什么反应,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昕玥进了寝宫后的内室。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您对臣妾宠爱有加,臣妾实在没必要行巫蛊之术自取灭亡,若是真搜出来什么,也一定是别人陷害臣妾的,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美人儿小手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委委屈屈地向他解释:“而且,就算臣妾野心勃勃,想要皇后娘娘的命,那也不可能把皇上搭进去啊!没有皇上,臣妾和小团子如何在后宫平安生存下去?臣妾又不是傻子。” “是,朕的玥儿最聪明了。” 小团子是姜昕玥给肚子里的孩子取的乳名,她没打算生一个孩子就收手。 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第一个孩子叫团团,小团子,第二个孩子就可以叫圆圆,小圆子。 团团圆圆的,寓意多好啊! 良妃在皇帝搂着姜昕玥消失之后,才敢从地上起来,弯着腰,捂着被蹭破皮的脸无声的哭泣。 “行了行了!” 朱皇后看着她这样,更觉糟心:“别哭了,你确定你的人真的看到了吗?”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用,良妃是,德妃也是,全都得不到皇帝的欢心。 良妃抽抽嗒嗒的,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外头一个不起眼的,穿着青色衣裳的杂扫宫女道:“杨儿,进来回皇后娘娘的话。” 那宫女赶紧扔了扫把,快步走进来,回答朱皇后的问题:“回皇后娘娘,是奴婢亲眼所见,那天喜鹊姐姐和霜降姐姐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奴婢偷偷的在房间外看着,亲眼看到喜鹊姐姐从袖子里甩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掉出来的两个布人,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样子,身上还扎着好多银针。喜鹊姐姐表情很慌乱的把东西收起来了,奴婢怕被她们发现,赶紧躲了起来,所以没看到她们把盒子藏在哪里了。” 但肯定是还在合熙宫里的。 说得这么具体,更不像是骗人的。 朱皇后眼神一凝,下定决心:“给本宫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本宫搜出来。” 搜不出来,今天来的所有人都要倒大霉。 “皇后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侍卫双手托着一个枣红色的木盒,从外跑进来,跪在了朱皇后的面前。 良妃跳起来就抓住木盒:“是这个,绝对就是这个,本宫这就拿进去给皇上好好看看,看看他如珠如宝护着的珍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蛇蝎美人?” 朱皇后抓住她的手臂,什么都没说,但良妃还是在她的眼神威慑中败下阵来,将盒子递给了她:“皇后娘娘,臣妾只是太气愤了,一定要让皇上严惩珍嫔。” 巫蛊会牵连九族,良妃倒也没想着灭人家九族,只要珍嫔必死就可以了。 朱皇后夺过木盒,对那宫女杨儿道:“跟上来,在皇上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杨儿立马点头:“奴婢知道,都是奴婢无意中看到的,与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嗯!” 朱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跟本宫进来吧!” 姜昕玥寝殿内室并不十分大,所以朱皇后只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良妃把书香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入目便是满室的温馨精致,各种珍稀摆件,叫人眼花缭乱。 朱皇后看得心惊肉跳。 进来之前她觉得以巫蛊之术得恶毒,皇上定然容不下珍嫔了。 可进来之后,见这满室富贵,她的心又忐忑起来。 皇上……他会处死珍嫔吗? 第161章 急着定罪 “咯噔!” 合得严实的小木盒被扔在姜昕玥与皇帝喝茶的小桌上,发出一声让宣武帝不悦的闷响。 朱皇后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那表情仿佛就在说:“珍嫔,让本宫逮到了吧?这回你死定了。” 姜昕玥身子小幅度的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了,皇帝更不高兴了。 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冰霜,抬眸看向朱皇后:“皇后在朕面前,是否太过放肆了?是谁教的你,敢往朕面前摔东西?” 朱皇后立马认错:“是臣妾一时太过慌乱,失手滑出去了,皇上见谅。” 她心里却想着,在皇上最喜欢珍嫔时,她却找到了处死珍嫔的理由,皇上短时间内恨她也是应该的。 左右都是讨不着好,她放肆一回又怎么了? 等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淡,再浓烈的恨意也会消逝,她依旧是他的皇后。 “这是什么?” “是什么,皇上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朱皇后朝着杨儿使了个眼色,杨儿立马跪到皇帝面前:“回皇上的话,奴婢合熙宫的杂洒宫女杨儿,是奴婢……奴婢向皇后娘娘告发珍嫔娘娘的。奴婢偶然间见过珍嫔娘娘身边的喜鹊姐姐拿着这个盒子,处于好奇偷偷看了,里面放着的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巫蛊小人,身上插满了钢针,珍嫔娘娘在诅咒皇上与皇后娘娘。奴婢心里觉得害怕,怕万一皇上与皇后娘娘真的被诅咒,所以……所以才狠了狠心去找皇后娘娘举报了。” “请皇上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背叛珍嫔娘娘,奴婢只是不想看着珍嫔娘娘一错再错下去。” “你说什么呢?” 喜鹊瞪着她:“你这人……你怎么胡乱说话?我什么时候拿过巫蛊小人?我连这个盒子都没见过,是谁收买了你,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来诬陷珍嫔娘娘的?” “奴婢没有!” 杨儿大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皇上不信,尽管打开盒子看看,便知奴婢有没有说谎了。” 那个不大不小的木盒,仿佛装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对,装着珍嫔的身家性命。 宣武帝的手指捏得发白,想看又不敢看。 不为别的…… 他怕真是前段时间自己和姜昕玥吵架的时候,她做出来泄愤用的。 若真是她做的,这个盒子他不能打开。 皇后和良妃虎视眈眈,被她们知道了,整个前朝后宫就都知道了,他就是想保护姜昕玥,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知道自己为了个女人已经昏了头了,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处置了姜昕玥,而是怎么能拒绝打开这个盒子,然后把皇后和良妃都支走,他再想办法把这盒子烧了,来个死不承认。 珍嫔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定然不是故意的。 人在气头上做出来的事情,都不能算数。 “皇上该不会在想怎么为珍嫔脱罪吧?” 要不然怎么说朱皇后是宣武帝的结发妻子呢? 她对皇帝的了解,比谁都多。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朱皇后咄咄逼人道:“皇上就不要想着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了,臣妾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后宫所有的妃子都来合熙宫等着,这会儿外头应该站满了人,在等着您处置珍嫔呢!” 姜昕玥的寝殿里,已经挤满了后宫嫔妃,她们听着内室传来的争吵声,大气都不敢出。 天地良心,不是她们要来看皇上、皇后、良妃和珍嫔这几位神仙斗法,而是有人去了她们的宫里,说珍嫔娘娘在宫里行巫蛊之术,皇上要惩戒珍嫔,让后宫众人都来看看,好警醒自己不要做错事。 皇上果然喜爱珍嫔,连巫蛊之术都能容忍,甚至还想为她洗清罪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噗嗤!” 轻松的笑声在严肃的气氛下显得十分突兀,可发出笑声的人竟然是珍嫔娘娘? 她不是应该哭着求饶才对吗? “你笑什么?” 良妃捂着脸上的伤:“你笑什么?” “臣妾笑皇后娘娘和良妃姐姐你啊!” 姜昕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臣妾入宫之前,臣妾的娘亲说宫里的女人心机深,让臣妾要小心,不要轻易与人姐妹相称。原先臣妾还不信,自臣妾入宫以来,皇后娘娘、良妃姐姐和德妃姐姐对臣妾都很好,臣妾也恪守本分,从不曾与几位有过冲突。后来臣妾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先是良妃娘娘你突然对臣妾发难,处处为难。现在又有皇后娘娘连盒子都没有打开,就急着给臣妾定罪,可真叫臣妾心寒啊!” 朱皇后皱眉,眼睛一阵狂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伸手想去拿桌上的盒子,却被宣武帝一把推开,他将盒子拿在手中,终于打开了那神秘的“面纱”。 “嘶——” 盒子里的景象,让宣武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盒子里的小人,又看了看强忍泪水的姜昕玥,一股巨大的怒气在他的心里发生了海啸。 朱皇后喏喏着:“皇上,里面……” “啪!” “啊!” 积攒了所有怒气的一巴掌扇在朱皇后脸上,直接将她整个人扇得倒飞出去。 那张端庄秀气的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肿胀起来,嘴角也溢出鲜血。 她脑子里嗡嗡地,被打的那半边耳朵好像听不清声音了。 好半晌,她才在纷纭的搀扶下站起来,看向被皇上扔在地上的两个巫蛊娃娃:“怎……怎么会这样?” 其中一个小娃娃是皇上没错,他身上插满了大钢针和小银针,那些银针从布娃娃的头顶插到了脚底,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可另外一个小娃娃却明显不是皇后,生辰八字……生辰八字是姜昕玥!!?? 那小娃娃脸上被抹了黑狗血,散发出一股臭气,头发被搅得稀巴烂,凸起的肚子上插了两根大钢针,是冲着珍嫔的肚子去的。 良妃也被吓得够呛,猛得扭头看向杨儿。 那叫杨儿的小宫女已经吓得快要晕死过去,姜昕玥觉得她跪在地上的身子已经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了。 第162章 恋爱脑皇帝 活该啊! 吃里扒外的东西,想着抱上皇后娘娘得大腿就能一飞冲天了。 不! 应该说,是良妃以为杨儿是她的人,以为杨儿想抱上皇后娘娘的大腿,实际上却不知道,杨儿真正的主子其实另有其人。 便是将巫蛊小人放在合熙宫的真正幕后之人。 她只是想借着良妃和皇后的手除去姜昕玥,才让杨儿去告发的。 一箭三雕,确实好计策。 可惜了,姜昕玥早有应对。 李嬷嬷肃着一张脸,很是不高兴良妃方才当着她的面推倒了喜鹊,后混乱中又趁机推倒了珍嫔娘娘。 她将巫蛊小人捡起来,放在宣武帝手边,无形中又让看到的皇帝怒气值飙升。 看似无意的做完这一切后,李嬷嬷站到姜昕玥身边为她撑腰:“皇后娘娘,老奴若是猜得不错,这盒子是从偏殿的梳妆台里搜出来的吧?” 朱皇后当时就记着来找姜昕玥的麻烦了,哪里知道“罪证”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有个侍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在偏殿的梳妆台找到的。” 李嬷嬷面向宣武帝:“禀皇上,这个盒子,是今早老奴和向嬷嬷在珍嫔娘娘的床底下找到的,因着上次蛇群事件,老奴和向嬷嬷对寝殿的安全把控得特别严格。上次侍卫们只搜查了床底,这次老奴和向嬷嬷趁着太阳好,想把被褥和床板子都搬出去晒,就在珍嫔娘娘的床背面发现了被捆在楠木床板上的这个。” 她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又道:“老奴拿给珍嫔娘娘看过之后,她吓得不轻,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奴本想着将东西送去承乾宫,但是珍嫔娘娘说皇上最近辛苦,不想用这种事去烦扰皇上,所以命老奴给皇后娘娘送过去。老奴这还来不及去,皇后娘娘就领着良妃娘娘打上门来了。” 所以姜昕玥才会笑。 她看着良妃和朱皇后上蹿下跳的,估计把她们当猴耍呢! 她是故意的吧? “听到了吗?” 宣武帝的胸口一上一下的剧烈起伏:“珍嫔事事以皇后你为尊,就连朕送给她在新岁宴的衣裳,她也让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朕看你们就是没事找事,现在好了……这巫蛊小人是怎么来的,皇后你给朕彻彻底底的查清楚,若是查不出来,你这皇后也不用做了。” 你不是后宫之主吗? 不是后宫的事都轮不到皇帝插手吗?不是朱皇后自己说的她是后宫之主,有权利管理后宫吗? 那就让她去查。 查不出来,就是她无能,无能之人,怎配做后宫之主? 朱皇后只觉得头晕脑胀,刚才被皇帝打的那一巴掌,被他的话抽得更疼了。 宣武帝打完朱皇后的脸,也不忘良妃,那双冰冷的眼睛更加冷了:“良妃,你几次三番撺掇旁人来找珍嫔的麻烦,实在可恶至极。来人,良妃触犯宫规,带下去掌嘴三十,罚俸禄一年,再派个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去顺安宫,好好教良妃重新学一遍规矩。” 奇耻大辱,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比降良妃的位份更加让她觉得羞辱。 居然让她重学规矩! 她入宫已经十几年,也算宫里的老人了,做上了四妃之一的良妃。 从来都是她教别人规矩,有朝一日皇上竟然要叫储秀宫教导秀女的教养嬷嬷来教她宫里的规矩! 掌嘴三十…… 掌嘴三十,她这张脸恐怕是要毁容的。 容貌对于一个妃子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没了容貌,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怎么都飞不起来了。 “皇上!” 良妃大喝一声:“皇上,臣妾知道错了,都是杨儿……都是杨儿这个贱人,她告诉臣妾珍嫔在行巫蛊之术的。臣妾也只是关心皇上,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求皇上看在臣妾对您一往情深地份上,饶了臣妾吧!” 宣武帝直接挥手,让人把良妃拖了出去行刑。 那一声声地“啪啪”声和良妃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合熙宫。 胆子小的都开始发抖了。 皇后娘娘把她们叫来做什么啊? 来看珍嫔被皇上斥责,看珍嫔的凄惨下场吗? 总不能是来看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被皇上打,看皇上是怎么护着珍嫔,让她们再一次意识到珍嫔此人动不得吧? 合熙宫的杂洒宫女杨儿也没逃过,直接被悬镜司的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她幕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那人本想借皇后与良妃的手扳倒姜昕玥,顺便再让皇帝厌弃这二人,谁知道反被姜昕玥利用,抓住机会一举让她们失了圣心,只要再抓到幕后之人,一箭三雕的就是珍嫔了。 满屋子的人都被皇上赶走之后,他还安慰“受了惊吓”的姜昕玥:“日后再有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担心,朕只信你,你要好好的,不要情绪激动,严太医不是说了吗?情绪不稳定会有早产的风险,朕方才让皇后去查,不过是为了给你出气,私底下朕会彻查此事,一定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绝不会让此类事再发生。” 姜昕玥点点头:“皇上信任臣妾,臣妾也定当不忘初心,不做让皇上为难的事。” 宣武帝笑了笑,只觉得他的珍嫔讲道理的时候果真是懂事又乖巧。 不讲道理的时候也很可爱。 就连她生气的时候,自己除了哄她,是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 他对她,生不起气来。 揉了揉姜昕玥的脑袋,皇帝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乖乖听李嬷嬷和向嬷嬷的话,朕先去处理公务,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姜昕玥乖巧的点点头:“臣妾恭送皇上。” 时间尚早,皇后娘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看似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实际上解决起来,并没有浪费姜昕玥太多的时间。 这主要是靠宣武帝在她不断的洗脑和PUA下,已经长出了恋爱脑,谁说她不好,宣武帝都不能接受。 “走吧!” “去哪儿啊娘娘?” “当然是去看看我们的皇后娘娘啦!毕竟她为了本宫挨打,本宫心善,总过意不去,至少要让她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挨这顿打?真正让她挨打的人是谁吧!” 皇上让她查巫蛊之后的真凶,不然就要废了她这个皇后。 姜昕玥此时上门,要给她雪中送炭去了。 第163章 熏香被换 “嘶——” 宫女们正用冰块在给朱皇后敷脸,却不想触碰到她的痛处,被她挥开:“都给本宫滚出去。” 今日她也是昏了头了,居然被良妃挑唆了几句,就跑去找珍嫔的麻烦。 从前她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帝无底线宠溺珍嫔的态度给气得太狠了,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 “娘娘今日太冲动了。” 纷纭接过宫女手里的冰块,轻轻的在她肿胀的脸上来回按:“瞧着像个……” 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朱皇后却喘着粗气道:“像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纷纭沉默了,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冷静自持,运筹帷幄,不动声色,这才是她家皇后娘娘。 今天在合熙宫里撒泼,处处与皇上对着干的,像被良妃夺舍了的皇后,行事风格颇有几分良妃的德性,也难怪皇上会忍不住打她。 良妃还被抽了三十个巴掌,皇后娘娘只挨了这一下,已经是顾及她皇后的体面了。 朱皇后闭了闭眼睛,不一会儿又突然睁开,身子直了起来:“是谁换了本宫屋子里的熏香?” 翊坤宫中用的熏香,历来只有凤尾香,因为那是只有正宫皇后能用的熏香,是身份的象征。 就像皇帝历来只用龙涎香是一个道理。 可今晨良妃来找她时,她闻到的是沉水香,当时她还想问纷纭,怎么擅自把熏香给换了? 但是良妃带来的消息太过让她震撼,一时间她也忘了追问熏香的事,就听着良妃在唾沫横飞的讲珍嫔的坏话。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的脑子就迷糊了,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她怎么会变成那样易怒无脑的人? 这会儿在闻到熟悉的凤尾香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早上闻到的那股不同香气。 纷纭马上走过去,挑了帘,就见一个陌生的宫女满脸慌乱的将换下来的香灰往身后藏。 “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纷纭上前就要捉住她,却不想那宫女跑得极快,像条泥鳅似的,飞一般往门口窜出去。 “抓住她!” 院子里的宫女和太监都没反应过来,再说了,没点身手的人看到那宫女手里举着一把匕首,也都吓得不敢上前,又怎么会听纷纭的上去抓人? 好在侍卫们守着门口,听到纷纭的叫声,纷纷冲了出来,将那宫女的匕首打落在地,擒住了她。 姜昕玥就是在那宫女被抓时走进来的,她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是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该不会是皇后娘娘被行刺了吧? 不过看着那匕首上并没有血,如果是行刺,那肯定失败了。 “珍嫔娘娘救奴婢!” 那宫女却突然大喊:“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让皇后娘娘发狂的药放进熏香里了,请珍嫔娘娘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送奴婢出宫去。” 朱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追出来,听到宫女的话,皱眉看向姜昕玥。 她在等姜昕玥对自己解释。 难怪……难怪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原来是有人在她的熏香里加了东西。 姜昕玥走到那宫女面前,轻笑了一声:“叶婕妤答应送你出宫,所以你在害了皇后娘娘之后,还想嫁祸于本宫?”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那宫女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十分的惊恐,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姜昕玥会这么轻易的就说出叶婕妤来。 朱皇后也不是傻子,她立刻道:“把她给本宫看好了,不许她自尽,否则本宫把你们都罚去辛者库。” 随后又示意姜昕玥进门:“珍嫔,你也看到了,今日之事并非本宫的本意,是有人在本宫的熏香里放了东西,才导致本宫性情大变。” 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的姜昕玥立马换了原先想说的话,一脸的理解道:“臣妾自然相信皇后娘娘是无辜的,不然又怎么会来告诉娘娘您,在幕后挑拨娘娘与臣妾之间关系的人是叶婕妤?” “怎么会是叶婕妤?” 朱皇后想不通:“她那样一个……” 没用的东西。 “皇后娘娘还记得臣妾刚入宫时,因为摘了一朵海棠而被丽贵姬掌掴罚跪的事吗?” “这和叶婕妤有什么关……” 不! 朱皇后想了想,眼神清明看向她:“你和叶婕妤是同一年选秀入宫的。” 主要是姜昕玥太得宠了,让那些和她同一年入宫的秀女全都黯淡无光,要不是姜昕玥自己提起来,朱皇后都忘了她和叶婕妤是同一届秀女了。 姜昕玥点头:“当初那朵海棠并非臣妾摘下来的,而是叶婕妤。也是她带着臣妾去的御花园,臣妾不知道那海棠是丽贵姬心爱之物情有可原,毕竟臣妾在此之前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从未进过宫。可叶婕妤她是叶将军嫡女,从小出入宫廷,她会不知道那是丽贵姬与皇上的定情之树吗?” 不可能,她一定知道。 她在一定知道的情况下,诱骗姜昕玥戴上那朵海棠,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这和那宫女往本宫的熏香里放使人狂躁的药物有什么关系?” 姜昕玥把巫蛊小人从袖子里拿出来,伸到朱皇后的眼睛下:“娘娘,这是浮光锦,向嬷嬷在先帝后宫伺候时,在一位太妃的宫里宫里见过,因为宫里不许穿,那位太妃都拿来做里衣穿的,据说有冬暖夏凉的功效。而这位太妃,臣妾查过了,正是叶婕妤的姨母。” 那叶家有浮光锦也就不稀奇了。 “还有刚才那个宫女。” 姜昕玥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她和臣妾宫里的杨儿关系好得很,臣妾在合熙宫见过她好几次了。臣妾现在怀疑,杨儿并非良妃娘娘的人,他们都是叶婕妤安插的眼线,只是利用良妃娘娘,也利用了皇后娘娘做她手里的武器。” 叶婕妤,竟然有这样的心机,却装成一副蠢货的样子,朱皇后还真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你为什么告诉本宫这些?” 姜昕玥笑了笑:“臣妾只是不想放过真正害臣妾的人。” 朱皇后咬着牙:“本宫也不会放过在宫中兴风作浪之人。” 叶婕妤害她丢了这么大的一个脸,她定要叫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64章 被调包了吗? “娘娘……” 霜降扶着行动稍显沉重的姜昕玥:“皇后娘娘会信吗?” 姜昕玥摸着发髻上的蝴蝶步摇:“信不信的不重要,本宫已经给她提供了一个调查的对象,无论之后她是查出来还是没查出来,替罪羔羊已经有了。” 更不要说,往自己宫里放巫蛊小人的,的确就是一直以来在后宫里装疯卖傻的叶婕妤。 姜昕玥相信,以皇后掌管后宫多年的势力,她都能查到的事,皇后想查也绝不是难事。 之后的事,就是皇上、皇后娘娘对叶婕妤的清算了。 呵! 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与后妃,诛九族的大罪,叶将军就是有天大的军功,也不够相抵的。 顺安宫—— 叶婕妤咬着大拇指,神色慌张,考虑再三,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心腹:“把信亲手交给我爹,一定要看着他打开看了才行。燕儿被抓了,本宫做的事瞒不了多久,要快!” 此时的叶婕妤,哪里还是什么冲动易怒,口无遮拦的蠢货? 她眼中的精光闪烁,满含忧虑。 姜昕玥…… 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她们是同一届秀女入宫,刚到储秀宫的时候,还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 一起同吃同住了三个月,才各自被封了不同的位份,分配到了不同的宫殿里。 她不敢说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能对一个人有彻头彻尾的了解。 但是……那个蠢货,分明被她耍得团团转,应当是下场凄惨才对。 最后怎么就又让她复宠,还得到了皇上的专宠呢? 从姜昕玥怀孕之后,皇上宠幸的妃子少之又少,不是独自睡在承乾宫,就是偶尔去一下皇后、德妃处,更多的时候还是去合熙宫陪姜昕玥。 分明她怀了身孕,无法侍寝,而且据她所知,合熙宫里也没有准备什么暖床的宫女,皇上每回去合熙宫,都是和姜昕玥盖着被子纯聊天。 她都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是个这么纯情的男人了。 姜昕玥使小性子关闭宫门之后,皇帝更过分了,他连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都不去了,日日就想着怎么讨姜昕玥的欢心。 所以那次她才故意去合熙宫门口骂街,想弄清楚,皇上到底派了多少侍卫在合熙宫外保护姜昕玥。 只是她没想到,姜昕玥居然会用……会用那等污秽之物泼了她一身。 这和印象里的姜昕玥性格,太不像了。 她原谅皇上之后,更是将皇上的心牢牢的拽在手心里,手段之高超,令人咋舌。 可是,她真的是姜昕玥吗? 叶婕妤摇了摇头:“她不是姜昕玥是谁呢?我真是魔怔了。” 那张脸分明就是姜昕玥,就连她手臂上的一颗痣,也和她认识的姜昕玥是一样的。 又怎么会是别人假冒的呢? 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和一模一样的身体。 从前的姜昕玥,她没放在眼里。 可现在的姜昕玥,却让她如坐针毡。 她变得太聪明了,聪明得让她不敢想象,如果皇上知道了……那…… 她完全不敢往下想,只期盼着她爹能快点来。 “哒哒哒哒……”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小太监照例塞给看门的侍卫一个钱袋子:“大人们拿去喝茶,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 为首的侍卫颠了颠布袋,确认数目不少后,将钱袋子挂在腰间:“怎么?小瞿子你家娘娘又想家了?” 小瞿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娘娘让我带封家书回去,请各位大人们检查。” 叶将军的女儿,宫里的婕妤娘娘,算起来,是他们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女儿,他们哪里敢细看,扫了一眼就要放行。 “站住!” 纷纭奉命守在宫门口,还真被她蹲到了顺安宫叶婕妤的宫人。 她拿出皇后娘娘的手谕,直接将人带走,并且警告两个守着内门的侍卫:“要是敢跟叶婕妤或者叶将军报信,你们收受贿赂的事,就会捅到皇上面前去,聪明的,就闭紧你们的嘴。” 宫殿外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好像有一场大暴雨正在酝酿着。 傍晚,皇帝面色严肃的来到合熙宫,他身后跟着的不是王得全了,而是几十个排成两排的,身着黑甲,杀气腾腾的侍卫。 “皇上,这是……” “什么都不要问!” 宣武帝抱住她,在她头顶印上深深的一吻,面色凝重道:“玥儿,从现在开始,你听清楚朕说的每一句话,入夜之后紧闭宫门,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许宫人开门查看,一会儿朕走之后,会让这些以一敌百的黑甲军留下来保护你。记住,不要害怕,朕不会有事,朕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这样一番郑重的交待,听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姜昕玥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迟疑着点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 她手指紧紧拽着宣武帝的衣裳:“邺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着,我和孩子都在这里等着你。若是……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带着孩子一起去找你。” 所以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和孩子下半辈子可就要看皇后的脸色过日子了。 攻略皇后可比攻略皇帝难上千倍不止,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皇帝感动得热泪盈眶,用力点点头:“朕会尽快处理好来看你和孩子的。” 说完,他又招了招手,一个小萝卜头走了出来,看着三四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神都不敢和姜昕玥对视。 “这是……” 宣武帝扬了扬下巴,一个穿着破旧,同样干巴巴,瘦成一条竹竿的老太监就牵着那小孩儿走过来:“奴才钱盛,带四皇子见过珍嫔娘娘。” 这就是传闻中爹不疼,没了娘,一根小野草四皇子? 姜昕玥仔细看了看,虽然瘦,但是那眉眼精致,皮肤也白皙,只不过因为营养不良,稍微有些发黄的样子,除去这个,倒是和梦里面宣武帝小时候长得一摸一样的样子。 第165章 软糯四皇子 皇帝见她眼神里都是好奇,并没有厌恶的样子,将四皇子往前推了推:“朕路过锦鲤池的时候看见有宫人在戏耍他,居然让他趴在地上吃狗食,顺便就把他一并带过来了,今夜宫里不安全,他好歹是朕的儿子,爱妃帮朕照看他一晚,等明日,朕再送他回去。” 姜昕玥点点头,也许是因为自己怀着身孕,对这个软糯糯的小萝卜头还挺怜爱的。 她身子不便,只牵着四皇子的另一只手安抚他:“宝宝,跟珍娘娘走,珍娘娘那里有好吃的。” 四皇子黯淡的眼睛,在那一声宝宝里亮了起来,猛得扭头看向自己最亲最亲的盛公公,好像在说:祖祖,这个好看的娘娘叫我宝宝哎! 钱盛也对着他笑了笑,又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宣武帝望着三人进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他骗了珍嫔…… 其实在来合熙宫之前,他已经派了宫人去翊坤宫,问皇后能不能把四皇子接过去住一晚,但是皇后以自己要照顾五皇子,实在分身乏术为由给拒绝了。 不过借口而已。 翊坤宫里那么多宫人,只是多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怎么就照顾不了了。 也不要他们照顾,有钱盛在,四皇子不需要旁人。 不过就是觉得四皇子的生母是罪臣之后,而且是使了手段怀上的四皇子,瞒着皇帝生下来的,还为此丢了性命。 皇帝本人也不喜欢这个被设计后得来的儿子,任由其自生自灭,从他出生后,就基本没见过他。 朱皇后是觉得四皇子是个废人,根本不愿意费这个心。 德妃倒是愿意接纳,但皇帝觉得她宫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而且三皇子以前也总是欺负四皇子,他便不考虑德妃了。 想着珍嫔这里有黑甲军,她人又和善有爱心,四皇子应该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这才带过来了。 主要也是今天他猛一看四皇子,发现他居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那么像,所以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皇后若是知道其中原因,定然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历来做父亲的,哪个不是更偏爱长得像自己的孩子? 四皇子的身份是上不得台面,但是可以利用皇上对他的喜爱,拥护五皇子上位啊! 姜昕玥没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大人的错,不应该让一个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来承担。 以前她不管,是摸不准皇帝的心意,不敢擅自去管,万一触怒了皇上,她自身难保。 现在皇上把人送到她跟前来了,而且她也有了一些资本,自然就不怕了。 许是太久没洗澡了,四皇子和钱盛公公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外院那些杂洒的宫女太监在他们经过时都捂住了鼻子,眼神有些嫌弃。 姜昕玥不高兴了,皱着眉道:“江川,刚才捂鼻子的那几个,让他们去恭房刷一个月的恭桶。” 钱盛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局促不安时,珍嫔娘娘却道:“盛公公,本宫寝殿后有洗澡的池子,你带四皇子下去洗漱一番,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他既到了本宫这里,本宫定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他。你老人家也不必拘谨,他是皇上的儿子,是尊贵的皇子。” 这就是在告诉他,让他不要怕,有她给他们撑腰,在合熙宫里,没人可以嘲笑四皇子。 太久没有接收到善意的钱盛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觉得珍嫔娘娘或许只是因为皇上嘱托才如此,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但哪怕是表面功夫,钱盛也很感激了。 四皇子可以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不必他再去收集雨水,还要自个儿想办法烧热,那些水都放臭了,连带着木桶也是臭的,如何洗得干净身子? 珍嫔娘娘给的擦澡巾也是雪白的,带着香气,她还让江川公公送了香皂进来,据说这玩意儿很珍贵,是番邦进贡来的,总共也没几块。 洗完澡又准备了吃的,不是大鱼大肉,只是清粥小菜。 小米熬成粘稠的糊状白粥,里面散发着瘦肉的清香,却不见肉,江川公公告诉他们:“我们娘娘吩咐御膳房把肉都剁碎了煮的肉汤,这粥里一滴水也没加,都用肉汤熬出来的,盛公公您和四皇子一起吃一点吧!这可是我们娘娘特意问了太医的,太医说了,您和四皇子还不能吃油腻之物,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的,等再调理几日,我们娘娘再安排丰盛些的膳食。” 到这时,钱盛公公才觉得,这位珍嫔娘娘好像和宫里其他娘娘是不一样的。 他带着四皇子这几年,想通过他们展现自己善心的娘娘有许多,钱盛看得分明,都是为了从一众的美人里,在皇上面前脱颖而出。 就连一向慈悲为怀的德妃娘娘也不例外。 那年四皇子被三皇子打伤,德妃派了宫人来道歉,还赏赐了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给他们吃。 那是四皇子出生以后,见过的最丰盛的饭菜,吃多了些,结果到了晚上上吐下泻,他还以为是德妃在饭菜里下毒了,冒死去求了皇上面前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他实在可怜,悄悄的请了个太医给四皇子看病,那个太医确实是说四皇子营养不良,肚子里没油水。 突然吃这么好的,肠胃受不了才会上吐下泻。 珍嫔娘娘,她是用了心的。 “祖祖……” 四皇子睁着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期待的看着钱盛公公:“祖祖,我们以后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吗?祖祖,我……我喜欢珍娘娘。” 明明从小就被人欺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总是被戏弄的四皇子,眼神清澈,像小鹿一样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幸福:“祖祖,祖祖也可以在这里,有珍娘娘保护我们,祖祖再也不会被打了。” 那句:我们明天还是要走的…… 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钱盛眼里含着泪,抱住香香软软的四皇子拍了拍:“四皇子,想留在这里,我们说了不算,要珍娘娘愿意才行。” 他不忍心教他一些不该教的,但是……为了让他生存下去,他只能让四皇子去讨珍嫔娘娘的欢心。 这本不该是一个尊贵的皇子要学的。 可是…… “咳咳咳咳……” 白色的手绢上,染上一抹鲜红。 第166章 钱盛病危 若他还是十年前那个钱盛,以四皇子生母对他的恩情,他就算再苦再难,也不会让四皇子学那些伎俩。 可他……他年纪大了,这几年又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后宫里那些变态的太监宫女太多了,为了讨口喝的吃的,人人都可欺凌他。 他的身子早就毁了,强撑着就是为了给四皇子找个好归宿。 四皇子还那么小,他若死了,四皇子无人照顾,也是活不下去的。 可能是身体也在告诉他,珍嫔娘娘就是他一直在等的好归宿,很久都没有吐过血的钱盛今日又吐血了。 怕四皇子发现,赶紧用帕子擦干净了。 离入夜还早,皇帝是告诉她入夜就不能乱跑了,是入夜之后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姜昕玥换上一件素净的衣裳:“喜鹊,霜降,皇上之前派人送来的小孩玩具放在哪里了?你们拿几样出来,本宫要去偏殿看看四皇子。” “娘娘等一会儿,奴婢去库房找找。” 一直没有住人的偏殿,上回姜昕玥的寝宫发生蛇群之乱后,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 因着是她本人住了几日,一应用品都是极好的。 四皇子来了也不必重新收拾,偏殿里的东西现成摆在那里,换掉被褥就可以直接住了。 当然了,这其中姜昕玥自己的私心就不与外人道了。 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肯定是要被封妃的,至于是四妃之一还是四妃之首,亦或者只是普通的珍妃…… 这就要看皇帝对她的心意,以及之前她的铺垫有没有起作用了? 至今为止,她在宣武帝面前都是柔弱善良,略带几分锋芒却太容易心软的形象。 上回良妃在她宫里打了江川,她就故意在李嬷嬷面前说,怕良妃升任之后,自己会挨良妃的巴掌。 德妃也因为和良妃走得太近,被皇帝旁敲侧击了好几回。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良妃玩到一处去的,能是什么好鸟? 皇帝心里对这两人应该是不如从前的。 但凡事没到最后一刻,姜昕玥都不会放松警惕。 除非封她为四妃之首的圣旨下来了,皇后给她举办了封妃大典,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才会真的放心。 “娘娘……” 喜鹊吃力的抱着一个大风车走进来:“不知道四皇子喜欢什么,奴婢挑了个最大最重的。” 很好,这选择很喜鹊。 霜降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奴婢想着四皇子可以先玩玩这个,万一他解开了,以后娘娘可以让四皇子教咱们小主子。” 虽然严太医和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来看过娘娘的肚子,给她把过脉,都说她这一胎是个小皇子,但娘娘不许她们现在就叫六皇子,寻常只能称小主子。 后世做B超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姜昕玥是不太信仅仅是肉眼隔着肚皮看看就能看出男女来。 万一最后生的是个公主,她们却六皇子六皇子得叫着,到时候渣渣龙心里有落差,就不会疼爱三公主了。 从挑选礼物上来看,就能看出两个人的性格了。 喜鹊是单纯了些,但她对姜昕玥的忠心是无人可比的,大事上安排给她的活,她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属于胆大嘴快但可以为了姜昕玥去死的忠仆。 霜降从小在宫里长大,心眼子比较多,但不失善良的本性。而且人也聪慧,总能约束心直口快的喜鹊几分。 姜昕玥觉得她们这样就很好。 无能的主子才会责怪身边的奴才不够聪明,不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姜昕玥很能干,所以她不需要贴身宫女太聪慧,只要听话,把她交待的事落实好就很不错了。 喜鹊若是知道因为她搬了个大风车,就被自家娘娘评价为不够聪明,那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和霜降交换的。 “盛公公,四皇子睡了吗?我们娘娘来看四皇子了。” 好半晌,房门才被打开。 小小的四皇子站在椅子上给她们开的门,开门之后还轻手轻脚的爬下来,做个了噤声的动作:“珍娘娘,祖祖不是故意不给你开门的,他照顾我太累了,不小心睡过去了。” 所以他才坐在床边守着祖祖,等他醒来了带自己玩儿。 这句话让姜昕玥意识到了不对劲,快步走过去,却见老人家脸色灰败,双目紧闭,像是……像是死了一样,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肚子还能证明他活着。 “他脸色不对劲。” 姜昕玥叫来小轩子:“太医院……严太医今日当值吗?” 差点把严太医给忘了,若是今夜有宫变,得把严太医也接回来才行。 “原本是不当值的,但是皇上怕娘娘您提前发动,让严太医每日都来,奴才算着时间,他应该要来给娘娘诊脉了。” 严太医也不是铁打的,夜里不当值的时候,也是要回家休息的。 每日归家之前,他都要来合熙宫给姜昕玥诊脉,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急着出来,才能安心归家去。 “你去接一下。” 姜昕玥看着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要快!” 天马上就要黑了。 天黑了,就不能在外面行走,会有危险的。 她估摸着,是不是叶家要发动宫变造反了,不然皇上为什么要安排传说中的黑甲军过来? 宫中侍卫分为两种,一种是御林军,也称御前带刀侍卫,是皇帝私兵,只听皇帝一人号令。 一种是京中武将手底下的兵,负责守卫乾清门以及在宫中四处巡逻,轮班值守。 还有只活在传说中的黑甲军,属于历任皇帝的贴身暗卫,极少能有人看见,据说每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可以一敌百。 严太医要是这会儿出宫,肯定会和叶将军的人碰上。 他是合熙宫珍嫔娘娘的专属御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万一被丧心病狂的叶将军给砍了,那自己罪过就大了。 “哎呀哎呀!慢一点儿,老夫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你再拉就散架了。” 小轩子两只脚都踏进了合熙宫,转身将大门关上、落拴才松了一口气。 严太医还取笑他:“你这是有恶犬在身后追啊!这么……”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在围墙里围了一大圈,神情肃杀的黑甲军。 第167章 打算抚养吗? 他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轩……轩公公,娘娘这是……这是犯什么事了?” 小轩子扶着他:“这是皇上派来保护珍嫔娘娘的黑甲军。” “哦,黑甲军啊!” 严太医瞪大了眼睛,再次腿软:“黑甲军?黑甲军为什么在这里?” 珍嫔娘娘这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啊?居然还要皇上动用黑甲军? 据说看到过黑甲军真容的人,都会在漆黑的夜里被灭口的。 呜呜呜…… 珍嫔娘娘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轩子都解释不清了,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叶将军今晚要造反了,这是皇上派来保护合熙宫的,娘娘念着你,怕你被乱刀砍死,才叫我去接的你。” “那你不早说?” 严太医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抓过自己的医药箱,好像屁股后面有恶犬在追赶,一阵风似的跑到了花厅里。 小轩子抓住他药箱的带子往外拉:“娘娘在偏殿。” “那你不早说?” 又是这句话,严太医打开他的手,赶紧跑向偏殿。 吓死了吓死了…… 四皇子看着严太医给祖祖把脉,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不解,他抬头看向姜昕玥:“珍娘娘,祖祖怎么了?” 小孩子其实很聪明,他这样问时,声音里都是哭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祖祖怎么了? 只是不愿意相信,无法接受,才想找一个信任的人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姜昕玥摸着他的头:“珍娘娘也不知道,我们等等太医,看看他怎么说好不好?” 她不敢对四皇子保证什么,因为盛公公看起来真的命不久矣的样子。 “唉……啧……” 严太医唉声叹气的样子,喜鹊都看不下去了:“严太医,您倒是说句话啊!” 严太医看了看四皇子,才看向姜昕玥:“珍嫔娘娘是打算抚养四皇子吗?” “这跟本宫抚不抚养他有什么关系?” “娘娘若是打算抚养四皇子,微臣就给盛公公开药,娘娘若是不打算抚养四皇子,这盛公公也没有救的必要了。” 严太医老实说道:“他这是长年累月的劳累,外加被人殴打,每次病时都硬扛过来,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积累下来的病。光靠一次两次的药是没用的,他这是富贵病……往后都必须将养着,不能再操劳了。” 如果珍嫔娘娘打算抚养四皇子,又心善不忍这位坎坷了半生的老人凄惨死去,愿意用名贵的药材荣养他,那他寿终正寝是没有问题的。 可若是不打算抚养…… 仅靠着这一日两日的,过后还是要回到那“冷宫”里去受苦,还不如不要浪费东西了。 四皇子似懂非懂的眨巴着眼睛,惶恐的跪在地上,磕头道:“珍娘娘,求求珍娘娘救救祖祖,我……珍娘娘不用抚养我,求珍娘娘救救祖祖,我不会……不会纠缠珍娘娘的,珍娘娘……” 他实在是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讨珍娘娘欢心。 而且比起让珍娘娘喜欢自己,他更不希望祖祖死。 如果跟着珍嫔娘娘的代价是从此以后失去祖祖,那他不要留在合熙宫了。 “别!” 姜昕玥赶紧扶起他,对严太医道:“不管本宫抚不抚养四皇子,盛公公的命本宫都要救,就当是为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她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免得到时候事不成,又叫四皇子失望。 他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 宣武帝小时候虽然被太后娘娘心灵上虐待,但物质上从未缺过他什么。 成群的奴仆伺候着,锦衣玉食的做着他的太子殿下,皇帝陛下。 四皇子什么都没有。 如今的皇帝可比那时的太后更过分。 有了姜昕玥这句话,严太医才敢开药,小轩子望着那一串串珍贵的药材名字,终于明白严太医刚才的犹豫了。 要不是她家娘娘受宠,这些药材是绝对到不了合熙宫来的。 正好皇上赏赐的东西里,就有一批珍稀药材,小轩子看过之后,就准备去库房里拿药去煎了。 从偏殿出来,天已经黑透。 姜昕玥一手牵着四皇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细细地听…… 兵刃相接的喊杀声,打砸声,哭喊声…… 严太医又瞪大了眼睛:“娘娘……您……您听到了吗?” “本宫又不是聋子。” 她利索的转身,回了花厅,把江川和小轩子都留在偏殿照顾钱盛后,带着其他人回了拱门后的花厅,并且让喜鹊她们把门都锁好。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许出这道门。” 为了防止类似杨儿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趁乱打开宫门,她把人全锁在里面,皇上先前赐下的六个侍卫就在各个门口,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警告着别有用心的人。 若是敢轻举妄动,他们饥渴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姜昕玥坐在太师椅上,四皇子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装着镇定,抱了一个小矮几坐在她脚边,那双瘦弱的小手暴露出他的害怕,紧紧地拽着姜昕玥的裙边。 要不是肚子不方便,她真想把这个小可怜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四皇子别怕,有珍娘娘在,谁都伤害不了你,你祖祖也会平平安安的。” 小小的人儿含着泪水点点头:“我相信珍娘娘。” 珍娘娘的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虽然他也不记得娘亲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他觉得,如果娘亲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香香的,暖暖的……像太阳一样。 喊杀声渐渐近了,姜昕玥把四皇子交给喜鹊抱着,自己走到门口,从雕花的门窗向外望去。 严太医他们也学着她的样子,都趴在门上向外张望。 “啊!” 一声惨叫过后,更多的惨叫声响起。 不是只有一个地方,而是四面八方的声音。 那些从墙上跳进来的叛军,不知道合熙宫一整圈的围墙里都站着严阵以待的黑甲军,还没落地,在跳下来的半空就被黑甲军的长枪戳死了。 姜昕玥看着那些人下饺子似的被挑飞出去,摇了摇头。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第168章 不断的敲门声 看了好一会儿,连一个漏网之鱼都没跑进来。 外头那些人似乎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好半晌都没有了声音。 喜鹊甚至怕她家娘娘看得无聊,还泡了一大壶果茶来分给众人:“奴婢加了蜂蜜的,甜着呢!” 严太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都什么时候了,合熙宫里的人怎么都不着急?还有心思喝果茶啊? 姜昕玥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不仅喝果茶,她还吃了几块糕点压压惊。 “呯!呯!呯……” 合熙宫的大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外头传来一阵阵呼救声:“珍嫔娘娘!珍嫔娘娘求求您开开门,奴婢是景仁宫荣贵嫔身边的宫女,奴婢出来给我家娘娘拿膳食,被叛军追杀至此,求珍嫔娘娘救奴婢一命!” 知道她和荣贵嫔半年前联手一起将淑妃送上了西天,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故意弄出个荣贵嫔的宫女来敲门,瞧着像是良妃的手段,她惯是会祸水东引的,事情暴露的话还可以推荣贵嫔出来当替罪羊。 姜昕玥摇了摇头,不理会。 一会儿之后,大门外尖叫声四溢,但非常短暂,好像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杀了。 安静了不过一刻,又有人来敲门:“珍嫔娘娘救命,我家主子晚膳后出来消食,远远的看见有火光和打杀声,只有您这里未被波及,求珍嫔娘娘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娘娘吧!” 连自报家门都不会,含含糊糊的,狡猾至极,打开宫门要是姜昕玥被杀,连是谁都搞不清。 这手笔看着又像是德妃。 姜昕玥还是不理。 但这次的人没走,而是继续拍门:“珍嫔娘娘,奴婢求求您了,您来开门好不好?” 声音尖细,姜昕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果然是德妃的人,一如既往的这么滴水不漏。 “珍嫔娘娘,你见死不救,明明里面有侍卫相护,也不愿意让奴婢和奴婢的主子进去避难,你就不怕我们死后来找你报仇吗?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怎么配得到皇上的专宠?你快点开门!你开门啊!姜昕玥!我求求你开门,他们杀过来了!开门!开门啊啊啊啊……” 那疯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死了就死了呗! 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也真是挺搞笑的,变成鬼以后不去找杀她们的人去报仇,却要找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脑子太蠢了,被杀也是不出意外的事。 她这人不信鬼神也不怕鬼神,就是鬼到了她面前,她也要鬼给她端洗脚水。 院墙外突然没有了任何声音,叛军好像知道合熙宫攻不下来,已经散去了。 “好像走了?” 严太医伸手就要去开门,被姜昕玥一把拉住了他:“兵不厌诈,本宫不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特别是叶将军。 恐怕早就得了叶婕妤的信,要对她赶尽杀绝。 听说这段时间便宜爹在朝堂上把那些劝皇上雨露均沾的大臣都怼得体无完肤。 叶将军首当其冲,就是她便宜爹怼得最多的那一个。 若是让他宫变得逞,姜家第一个要被诛九族。 怎么说呢? 希望宣武帝争点气吧! 不然她就要考虑考虑重新攻略叶老头或者是叶老头的儿子们了。 她是一定要当上宠妃的! 当然了,她的首选还是宣武帝,毕竟让她重新再走一遍攻略宣武帝时的路也是怪累的。 掌控人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其中要付出的精力和专注力,常人无法想象。 哪怕她是心理学专业的,要把一个人分析透彻,也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 “呯!呯!呯!” 这次的敲门声小了许多,说的话却是让人震惊不已:“珍嫔娘娘,皇上……皇上他中箭了,生命垂危……皇上让奴才传召您过去伴驾。” 姜昕玥直接笑出声来,对着惊惧不已的严太医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本宫傻?这一茬一茬的来,是怕本宫出去,提醒本宫,他们在骗本宫是不是?” 严太医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皇上没事吗?他们为什么要骗娘娘?” 姜昕玥:和老实人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嘴:“没什么,严太医继续看吧!” 太和殿—— 殿中一片狼藉,血色弥漫。 叶高粱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一身龙袍,脚步轻快,手里还提着弓箭。 的确是有人被箭射伤了,不过不是皇帝,而是荣贵嫔。 方才那惊天一箭射来,左右都是人,宣武帝避闪不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中箭的时候,荣贵嫔飞身扑来,那一箭射穿了荣贵嫔的肩胛骨。 不过让叶高粱意外的是,这么晚了,殿中竟然还有裴中书和另外一个军机大臣。 如果在平时,他会想,这一定是个圈套,他不能轻举妄动。 但是人啊…… 内心的欲望到达巅峰时,那宝座突然间近在咫尺,只要他杀了皇帝,他就是九五至尊了,又怎么还会去在意这些小细节? “父亲!” 蹲在角落里,穿着宫女衣裳的叶贵人终于敢现身了:“姜昕玥那个贱人呢?” 叶高粱根本就不在意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蚂蚁”,大笑饭:“吾儿莫急,我已经让侍卫去抓她来了,到时候她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羞辱她都行。” 叶婕妤想起那一粪之仇,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她浸在恭桶里,把她和她肚子里得孽障活活淹死。” 死在粪池里,才能叫她泄愤雪耻。 为了这儿,她已经让人去找一个最大的恭桶来:“记住,要把宫女太监所里的粪水都收集起来,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死。” 宣武帝抱着荣贵嫔的手指收紧,看着叶婕妤,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到如今,叶婕妤也觉得自己的父亲马上就要荣登高位,根本就不怕暴露本性了。 她冷笑一声瞪着宣武帝:“臭男人你看什么看?真以为本小姐喜欢你喜欢到发狂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以为本小姐就爱你这根烂黄瓜吗?本小姐入宫来就是为了偷你的皇宫布防图,做你的妃子哪有做公主香?我父亲战功赫赫,你沈邺屁股下的龙椅,本就是我叶家打下来的。” 叶家世代为将,的确为大燕朝立下汗马功劳。 只是从今日后,叶家留下的就只有千古骂名了。 第169章 宫变 “狗皇帝,写退位诏书,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是吗?” 宣武帝将荣贵嫔轻放在地毯上,让她靠在宫女身上,起身站在众嫔妃之前,背影如山一般坚定、高大且让人安心。 他落下的发丝不见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夜色下,显得格外俊美。 特别是唇边那抹笑,不羁且放纵:“那叶将军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杀了朕?” 他都成丧家之犬了,还敢这么威风,叶高粱就很气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胜过自己的气势了。 单手一挥,他怒喝一声:“谁能砍下狗皇帝的狗头,本将军封他为镇国大将军,享……呃……” 一把三叉刀,直接从后背捅穿了叶高粱的前胸。 “滴答……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带着碎肉,慢慢的……慢慢的变快,滴落在太和殿亮黑色的地板上。 叶高粱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到死都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就在众人的惊诧声中,那些跟着叶高粱,簇拥着他进殿的侍卫们全都单膝跪地:“臣等幸不辱命,罪人叶高粱的亲信已经伏诛,请皇上示下。” 叶婕妤拔腿就要跑,可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还没跑出太和殿的大门,就被侍卫抓着扭送回来了。 前一刻有多嚣张,这一刻就有多卑微:“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是……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臣妾嫉妒珍嫔才做下这样糊涂的事,求皇上看在臣妾对您一往情深地份上,饶了臣妾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宣武帝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从袖子里抽出一封被拆开的信件:“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派回去送信的信使没有回来吗?” 因为那小太监已经被关到大牢里严刑拷打去了。 可叶婕妤以为她爹马上就要发动宫变,所以小太监在将军府。 掉在地上的那封信,正是叶婕妤写给叶将军,让他今夜就起事的。 朱皇后最先拦截的那封信,所以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她从纷纭手里接过巫蛊小人的盒子,拿出里面的布条:“皇上,您看,叶婕妤的字迹,与这上头的一模一样。” 皇帝两厢看了看,还真是…… “你这个毒妇!” 宣武帝一脚将叶婕妤从台阶上踹了下去,还不解气似的道:“你还想把珍嫔溺死在恭桶里,敢说朕的小团子是孽种,朕看你是活腻了。” 正在此时,刚才被叶婕妤打发去抬恭桶的太监们已经抬着一个大大的,散发着冲天臭气的恭桶过来了。 王得全立刻让唐士良去将人拦下,可别熏着皇上了。 宣武帝抬手,用袖子遮住口鼻:“既然这是你准备的,那就给你自己用好了。” 他扬了扬下巴:“王得全,把这毒妇投到里面去,让她好好享受自掘的坟墓。”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不要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我……” 在场的众人,只要一想象叶婕妤被投粪桶的画面,就恶心的要把昨夜的晚饭都吐出来。 好在恭桶还没到太和殿里来,在外头就被拦住了,他们没有亲眼看见。 “皇上,荣贵嫔……” 这里的危机解除了,还不知道合熙宫那边怎么样,可荣贵嫔为了他挡箭,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也不能就这么丢下人不管。 “唐士良,让偏殿的太医过来替荣妃疗伤,务必要让她活下来。” 在场的嫔妃们微微张大了嘴,挡一箭就从荣贵嫔变成荣妃娘娘了? 早知道她们就扑过去了,倒是便宜了荣贵……不……便宜了荣妃了。 朱皇后看着众妃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心中一阵鄙夷,那张肿胀的脸上红肿未消,却兀自高贵。 方才好几个嫔妃都比荣妃离皇帝更近,可是她们看着那箭向皇上飞来,一个个不都跟瞎了似的,躲在宫女太监们的身后装没看到吗? 真让她们赌上性命去扑,她们敢吗? 荣妃敢,所以皇上一句话,她就是荣妃了。 合熙宫—— 一个黑甲军飞上墙头,见外头已经没有危险了,对着墙头下的另一个黑甲军点头。 目睹这一切的姜昕玥抓准了时机,一把将门推开,在喜鹊和霜降的劝阻围堵下,冲出花厅,哭着往前跑:“你们没听到吗?皇上他中箭了。不要拦着本宫,本宫要去救皇上。” 她大着肚子,也没人敢用力,便被她冲了出去。 姜昕玥跑到门口,还折返回来,走到一个黑甲军面前,从他手里拿过一把带血的剑:“借本宫一用。” 她提着裙摆,手握长剑就冲了出去。 霜降和喜鹊对视一眼,江川和小轩子也瞬间领会,冲过去时大叫了一声,四个人叠罗汉似的摔倒在地,把大门给堵住了。 他们只哇乱叫,手舞足蹈的,只要有黑甲军过来,就被他们死死缠住,又不能对他们使用武力。 最后还是好几个黑甲军一块儿上前将他们拉起来的。 等他们再想去追珍嫔娘娘,已经不见人影了。 姜昕玥一边走,一边打散自己的头发,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剑上的血抹在脸上,再把衣服撕破一些,做出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假象,走几步,歇两步的往有血迹和尸体的宫殿而去。 一直到了离太和殿不远的宫道上,放眼望去全是人,她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生理性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再迎风吹一会儿,不要眨眼睛,眼睛里就布满了红血丝。 “皇上……皇上……”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让在给荣妃止血的太医手一抖,稍重了几分。 “嘶——” 昏迷中的荣妃倒吸一口凉气,想来伤口是很疼的。 宣武帝松开她的手,起身聆听:“玥儿……” 他打算等荣妃的伤口包扎好,马上去合熙宫的,但太医说要把箭头拔出来,需费些时候。 等不及的皇帝还以为自己太担心珍嫔而出现了幻听。 但是女子伤心欲绝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宣武帝完全坐不住了,起身就向门口跑去。 玥儿这样伤心,难道是他们的孩子…… 黑甲军呢? 怎么让她一个人跑出来了? 第170章 柔弱女子 姜昕玥一路跌跌撞撞,推开来扶自己的宫女,哭着爬上太和殿得台阶,才堪堪站稳,就落入了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 “朕不是让你在合熙宫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你不要命了吗?” “哐当!” 那把长剑掉落在地,姜昕玥抱着宣武帝得头来回转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皇上没死,皇上没死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吓死臣妾了……呜呜呜呜……有人跑去敲臣妾的宫门,说皇上您中箭了,臣妾……臣妾顾不了那么多了呜呜呜……到处……到处都是死人,吓死臣妾了……” 那把剑上,有干涸了的血迹,也有鲜红着往下滴答跌落的血迹。 也就是说,珍嫔她这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在听说他中箭之后,一个人提着一把剑,从合熙宫莽莽撞撞的杀到了太和殿。 她就不怕死吗? 这比荣妃给他挡箭,更让他觉得震撼感动。 挡箭是运气好还能有一线生机,万一命不中要害,也就是痛那么一瞬间的事。 可珍嫔此举,真正是不顾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危,正如他们分别时,珍嫔嘱咐他要平安,不然她就带着孩子一起给他殉葬。 后宫里的女人会说好听的话,他早就听腻了,但置自己于如此危险境地的,只有珍嫔一个。 重点是,她明明只要留在合熙宫里,就可以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不会有半分危险。 可她还是来了。 这给宣武帝的感觉就是,她是真的很在乎,很害怕失去自己。 “不怕不怕……” 宣武帝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姜昕玥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鸡汤,说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他的老妈子,事事要为他操心,还必须永远懂事,让他舒心。 而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你不需要懂事,他会把你宠成一个小孩。 宣武帝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吧! 朱皇后见皇帝这么久没有进来,便带着众人走了出来。 和皇帝抱在一起的,不是珍嫔又是谁? “珍嫔方才去哪儿了?” 朱皇后笑盈盈地:“叶高粱来势汹汹,你与叶婕妤又素有旧怨,本宫还担心你会被她挟持,只是一直没见你,本宫又不敢让宫女太监出来寻你……” 是想说她危急时刻不见人影,怎么危险解除就跑出来了吧! 姜昕玥擦干净眼泪,瑟缩在皇帝的怀中,抓着他衣襟的手还在小幅度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路上砍杀了叛军脱力所致。 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从合熙宫跑到这儿来已是不易,应该是两者都有。 宣武帝心疼道:“她在合熙宫,朕把四皇子交给她照顾,安排了几个侍卫保护他们,是朕让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宠爱对珍嫔来说是催命符,有人一定会趁乱对付珍嫔,伪装成叛军的样子杀了她。 皇帝的话直接让朱皇后无话可说了。 她贵为皇后都可以在太和殿陪着皇上,满后宫的嫔妃都在这里,唯独她不同,她就要被保护起来,凭的不就是她怀了孩子吗? 这是朱皇后的痛处,她摇了摇头,不再深究。 “珍嫔可真是英勇,只身一人就从合熙宫跑到这儿来了,还大着肚子,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德妃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已经快生了,别到了紧要关头出什么问题,给荣妃包扎的太医还在里头,你赶紧去让他看看。” 姜昕玥从怀孕以来,给她把脉开方子的就只有严太医一人,她的胎是什么情况,旁人打探不出一点的消息来。 胎位正不正?健不健康?稳不稳妥? 最重要的是,是男是女?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皇上安排了一个侍卫给严太医贴身保护,谁也不敢把严太医截到自己宫里来问情况。 若是其他的太医…… “臣妾多谢德妃娘娘关心。” 姜昕玥摇了摇头:“但臣妾来的时候,皇上派去保护臣妾的人已经把叛军都杀了,臣妾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要皇上没事,臣妾就心安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德妃的段位高呢? 一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太多了。 不是要别的太医给她把脉,看她肚子里孩子的男女,就是侧面在告诉她,有人为了皇上受了伤,不然也不会凭空冒出来一个荣妃。 想让她吃醋大闹,惹皇上不悦。 缺老德了真的,德妃她是不是姓吴的? “吴德妃”才是她的全部封号吧! 根本不接她的茬的姜昕玥好像没听见她后半段话似的,满脸都是皇帝可以劫后余生的喜悦。 “皇上,要不然还是进去看看……” “呃!” 姜昕玥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冷汗:“皇上,臣妾……臣妾肚子好疼啊!严太医……严太医在合熙宫……” 宣武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叫上王得全就往合熙宫跑,急得都忘了还有步辇这回事,哪里还顾得上为自己挡箭的荣妃? 珍嫔说路上没有遇到危险,他是不信的,剑上的血迹不会骗人,珍嫔的肚子不会骗人,只有珍嫔这张嘴,怕他担心,才会骗人。 “皇后娘娘……” 德妃眼疾手快的扶住差点晕倒的朱皇后,眼睛里有着适时的担心 朱皇后强忍着泪水:“你看,连你都知道关心本宫,本宫与他夫妻十几载,他却连问本宫一句怕不怕都不曾。” 面色悲戚的德妃叹了口气:“珍嫔福厚之人不是臣妾这等无福之人可比的,只盼着将来她生下皇子之后,可以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不要伤害臣妾的三皇子。” 无子已是专宠,有子那还得了? 恐怕到时候,皇后娘娘也压制不住她了。 德妃这话怎么像是在说,珍嫔生下皇子后,她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 朱皇后收回望着皇帝背影的目光,转而看向德妃:“你怎么知道她会一举得男?” 德妃淡淡一笑:“你瞧皇上护她护得跟什么似的?除严太医之外,都不许旁的太医给她把脉,难道不是怕咱们知道她怀的是健康的男胎吗?” 皇上他这防的是谁呢? 第171章 戏精 如果宣武帝在,他会为自己分辩几句,他这防的是满后宫所有的嫔妃,并非针对某一个人。 可他现在不在,朱皇后就理解成了,皇帝在防着她,防着她对珍嫔的肚子下手。 朱皇后内心又气,又觉得悲凉。 她自己痛失过两个孩子,知道那种痛是不管过去多少时间,都是无法淡去的。 那些痛,就像附在骨头上,一触碰就如刮骨疗伤,痛彻心扉。 她又怎么可能对孩子下手? 这十几年,她手里有不少的人命,但没有一条是孩子的。 她总觉得,不知道哪个孩子是自己的两个孩子转世投胎,她若是下了杀手,就是扼杀了自己孩子再生的机会。 可笑她唯一的慈悲在皇帝看来也是蛇蝎心肠。 “严太医!严太医……” 王得全跑在皇帝前面,忽视合熙宫外那满地的尸体和处理尸体的黑甲军,抓住喜鹊就问:“严太医呢?快把他带来,珍嫔娘娘肚子疼。” 八成是假的,她家娘娘心里有数着呢! 面上还是着急忙慌的跑去偏殿将严太医叫出来:“严太医该知道怎么说的,娘娘她说肚子疼。” 严太医挥挥手,他还能不知道珍嫔娘娘的戏精属性吗? 当初自己就是被她的演技骗过去,被拉上了这艘贼船的。 平日里把脉,只需片刻就能出结果了,可这次都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了,严太医还捋着他那两撇小胡子,神色看不出个什么来。 皇帝坐在床边,看起来还很沉稳,实则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从他不停打着膝盖的手指就能看出来他的焦躁了。 姜昕玥暗中瞪了严太医一眼:差不多得了,本来就没事,你还演上瘾了,一会儿皇上怪罪起来本宫可救不了你。 严太医咳嗽了几声,收回盖在姜昕玥手腕上的帕子:“皇上恕罪,实在是今日珍嫔娘娘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微臣怕娘娘惊了胎,才会久了一些。” “无事。” 宣武帝凝着眉:“珍嫔如何?” “皇上宽心。”严太医笑了笑:“珍嫔娘娘底子好,孩子没有大碍,只是珍嫔娘娘自己有些吓着了,微臣给她开两剂安神汤便可。” “那她肚子怎么会痛?” 严太医早准备好了说辞:“回皇上的话,孕妇到了晚期,由于胎儿长大,肚皮撑得太紧,在走了太多路,太过劳累的情况下,肚子发紧,造成疼痛是正常的,只要好好休息休息就能缓解,微臣瞧着珍嫔娘娘只怕随时都有发动的可能,明日就回家去,把微臣那不成器的女儿送进合熙宫来照顾娘娘。” 严太医的女儿严欣怡,曾与珍嫔是闺中好友,自从听说珍嫔有孕,就缠着严太医教她妇人生产之术,如今学了有八九个月了,已经尽得严太医和产婆们的真传。 到时珍嫔生产,严太医是不可以进去的,严欣怡刚好可以顶上。 皇帝也松了一口气:“严太医的女儿与玥儿有缘,连名字都有些相似,既如此,来宫里给玥儿解解闷也使得。” 他这么说,就是不让严欣怡是医女的消息暴露出去,免得旁人找到空子。 只是珍嫔经历宫变,受了惊吓,心情抑郁,皇帝怕有碍她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所以才让珍嫔进宫之前的小姐妹来陪她说说话。 原本皇帝还要把姜昕玥的娘亲接进宫里来的,但是她拒绝了:“皇上,臣妾的母亲不懂宫里的规矩,怕是不习惯,臣妾也不愿母亲在宫里过得不顺心,惦记着家里。等臣妾快生了,您再召她入宫好不好?” 怀孕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坐月子的时候,信得过的人来越多越好。 宣武帝稍微考虑了一下,也想到了这方面的事,点头同意。 李嬷嬷和向嬷嬷从那天之后,可以说是对姜昕玥寸步不离,就怕她有个什么事。 最后一个多月了,可不能马虎,否则前功尽弃。 姜昕玥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把黑甲军那把剑给带回来:“本宫路上并未遇到危险,但还是多谢你的剑了,本宫握着它安心不少。” 黑甲军平日里很少见人,又是暗卫,也不知道这是珍嫔在给自己圆谎。 他只觉得,珍嫔挺傻的,门外之人都是骗她出宫的,她听到皇上中箭还冲出去,得亏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们都不好向皇上交差。 皇上怪他们让珍嫔一个人跑出去了,他们重复的也只会一句话:“属下该死。” 暗卫的优点就是勇于承认错误。 皇帝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他们退下了。 钱盛昏迷了两日,四皇子就在床前守了他两日,第三日钱盛醒来时,一直强忍着害怕的四皇子才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祖祖……呜呜呜……我以为祖祖不要我了呜呜呜……” 钱盛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昏迷时看到光怪陆离的高楼和四个轮子跑得飞快的小盒子,盒子里都装了人。 耳边到处都是滴滴声,天空很蓝,但他不知身在何处,人们穿得奇奇怪怪,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老人家,小心!” 就在他抬脚向前走了几步的时候,突然从模模糊糊的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影,撞在他身上,他直接就被撞醒了。 眼中的惊恐还未褪去,钱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 刚才叫“老人家,小心!”的那个女子,好像被四个轮子的盒子撞飞了,就倒在他不远处,血流了一地。 是不是为了救他死了? 最让他惊恐的是,虽然那个女子一头火红色卷曲的头发,穿着露胳膊露腿的奇装异服,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女子正是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怎么会在他的梦里? 而且……而且还为了救差点被小盒子撞死的自己,死得那么惨。 “祖祖,你怎么不说话?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祖祖……我再去请严太医伯伯来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 摸着四皇子的后脑勺,钱盛才有了自己又活过来的实感:“祖祖没事了。” 四皇子笑着擦干净脸上的泪珠:“我就知道祖祖会没事的,珍娘娘也说了祖祖一定会醒过来。” 钱盛脑子里“轰”地一声:珍嫔娘娘是从那个奇怪的异世来的天外之人,是他把珍嫔娘娘带过来的。 第172章 出身龌龊 是……为了拯救四皇子吗? 如果没有珍嫔的到来,那天他昏迷过去时,是不是应该就死了? 因为对四皇子的执念,太想为四皇子找到一个好归宿的执念,让他穿越了时空,把珍嫔带了过来?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他,那天的珍嫔本来也是要被小盒子撞死的。如果没有珍嫔,他也本应该死在这没有温暖的深宫的。 他们互相救赎了对方。 钱盛年岁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鬼怪故事也听过,他并不害怕。 反而庆幸…… 他还活着,就不会让四皇子有事。 “娘娘,盛公公醒了,说是想带着四皇子来谢恩。” 宣武帝喝水的手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珍嫔这里。 姜昕玥看出他根本就不记得四皇子这回事了,递了个台阶过去:“皇上今日来,也是为了四皇子的事吗?” 宣武帝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的抬手遮住嘴唇,含糊的应了一句:“嗯。” “既然如此,喜鹊,宣他们进来。” 钱盛牵着奶萌奶萌的四皇子过来,虽然两人才在合熙宫住了不到三天,可精气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钱盛就不提了,他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瘦得都撑不起他身上的衣服了,走路也有些轻飘飘的。 四皇子真真是变了个样。 白嫩嫩的小脸蛋儿透着粉红,精致的五官越发明亮起来,他朝着姜昕玥笑时,那双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可爱的让人想捏他的小奶膘。 王得全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四皇子,这不就是翻版的小皇帝吗? 之前看到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虽然也像皇帝,但并没有这样的如出一辙。 就连皇帝都被四皇子震惊了。 姜昕玥在梦里是见过小皇帝的脸的,她对着四皇子招招手:“到珍娘娘这儿来。” 四皇子先是欢快的跑过来,但在皇帝担心他撞到姜昕玥的肚子时,又放慢了脚步,走到椅子旁,软软叫了一声:“珍娘娘~” 姜昕玥的心都化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又揉了揉他的脸蛋儿:“真乖。” 四皇子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 宣武帝咳嗽了两声,姜昕玥在四皇子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眼神孺慕的走向皇帝,在皇帝的不知所措中爬到他的腿上,然后抱住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珍娘娘说你是我的父皇,你是不是啊?祖祖说父皇是会保护小朋友的大人,你会保护我吗?” 他细嫩的脖子被衣领包裹着,但动作间还是露出了青紫到发黑的拧痕和小刀子划伤结痂的疤痕。 皇帝眉头紧蹙,拉开他的衣领,四皇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大动,很快就被宣武帝看到了他背上和前胸那些淤青。 虽然知道他的日子会过得艰难,但没想过会这么艰难。 四皇子的生母周懿乐是前朝周帝的后人,若是周朝不灭,她起码也是个公主。 可周朝亡了,周懿乐的祖辈都被卖入了教坊司和掖庭为奴。 周懿乐是买通了教坊司的管事,被送进宫来做宫女的。 她大概是从哪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想进宫来杀了皇帝报仇。 但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可能杀得了皇帝? 她连靠近那个男人都做不到。 想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她又交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负责将宣武帝的行踪透露给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长达一年半的苦心谋划下,她终于逮到了一个给皇帝下药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那晚皇帝中了药,凶猛异常,她被折磨得根本没有力气,更别提刺杀皇帝了。 第二天她给皇帝下药的事情败露,皇帝就让人将她押入永巷。 永巷,那是一个比冷宫、比辛者库更加残忍的地方。 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周懿乐就发现自己怀了皇帝的孩子。 永巷里的宫人担心小皇子死在永巷会被追究,便将事情报了上去。 皇帝对这个设计自己的前朝余孽痛恨非常,但她怀了孩子,只能将事情交给皇后去处理。 朱皇后将人安排在冷宫附近的偏远宫殿,周懿乐一直到死,都没再见过皇帝。 而皇帝也不知是忘了还是真的不关心,四皇子从出生到现在,他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给他什么好的待遇了。 钱盛早年间受过周懿乐父亲的恩惠,为了报恩才留在了四皇子身边,肩负起保护他的重任。 他看着皇帝略带心疼的眼神,心中很是平静,早干嘛去了?现在珍嫔娘娘救了四皇子,他又露出这种表情做什么? 宣武帝对着害怕的四皇子笑了笑:“你祖祖说得对,朕就是你的父皇。” 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四皇子不许叫一个阉人祖祖,虽然很不合规矩,但他知道自己缺席的这五年中,钱盛是四皇子唯一的精神寄托。 “您是我的父皇,那珍娘娘也一定是我的母妃啦!” 他又高兴地眯起眼睛,在宣武帝腿上摇头晃脑的,显得又骄傲又机灵。 宣武帝看向姜昕玥,慈父心理泛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珍嫔可不是他的母妃。 “珍嫔娘娘恕罪……” 钱盛慌忙跪在地上:“四皇子从小……” 他哽咽着声音:“除了奴才,他从未被人真正疼爱过,所以珍嫔娘娘对他好,他就以为娘娘是他的母妃了,四皇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奴才求皇上和珍嫔娘娘给他一条活路吧!” 他已经五十多岁,没几年好活,但四皇子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能再被一帮奴才踩在脚底下欺凌了。 姜昕玥见状,流下泪来:“皇上,臣妾……臣妾很喜欢四皇子,可不可以让臣妾抚养他?” 四皇子出身卑贱,来历龌龊,仅仅他身上流着周朝的血脉就已经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这就是满后宫的嫔妃,无一人肯收养他的原因。 不能成为助力就算了,说不定将来还要给自己拖后腿。 傻子才愿意收养他。 珍嫔就是那个傻子。 第173章 因果循环 “臣妾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怕皇帝误会,姜昕玥还满含热泪的看着他解释:“可能是臣妾也即将为人母,所以与四皇子及其投缘,臣妾瞧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皇上一样倍感亲切。臣妾的小六就要出生了,四皇子留在这里,也好给小六做个伴,臣妾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哥哥的。” 宣武帝想了想,他的确有心要把四皇子给嫔妃抚养,原先他有打算给丽贵妃,可丽贵妃那会儿宠冠后宫,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丽贵妃言语间对四皇子很是鄙夷,觉得他是他的生母用药得来的,很不光彩,不愿意接受一个出身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儿子。 这件事也就被他放下了。 见皇帝没有很反对的样子,姜昕玥趁热打铁:“四皇子,你愿不愿意以后都在珍娘娘这里,让珍娘娘做你的母妃?” 四皇子当然愿意了! 但他还是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祖祖,见祖祖也点头了,赶紧从皇帝身上爬下来,投入姜昕玥的怀抱:“我愿意,我愿意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虔诚又幸福,皇帝看了也动容。 他起身,慈爱的摸了摸小萝卜丁的头:“小四取名字了吗?” 钱盛立马答:“回皇上的话,还不曾取名,奴才斗胆,请皇上给他取个名字。” 给皇子取名本来就是皇帝应该做的,他不取,旁人谁敢越俎代庖? 已是初春,殿外艳阳高照,阳光明媚,一阵阵的清风袭来,就连些内殿也能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 三皇子名为沈明轩,五皇子名为沈明晟,那四皇子…… 宣武帝略略思考,又见姜昕玥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字:“ 就叫沈明满。” 姜昕玥瞬间就明白皇帝取“满”字的寓意,对四皇子道:“你父皇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圆圆满满,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是个好名字呢!以后母妃就叫你小满咯!” 四皇子不知“满”之一字寓意为何,但他知道,有名字就有母妃了,所以对自己的名字也特别满意。 他用力的点点头,围着宣武帝和姜昕玥高兴地跑了起来:“小满有父皇和母妃咯!小满有父皇和母妃咯!……”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摆在脸上的,他的高兴感染了宣武帝,也跟着一起笑出声来。 钱盛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不愧是他亲自选中的人,珍嫔娘娘果然心地善良,充满了爱心。 这应该就是佛家所说的,种善因,得善果了。 他相信,自己前世应该是死了,并且没有碰到珍嫔娘娘,而珍嫔娘娘在她的那个世界,也被小盒子给撞死了。 这一世他遇到了珍嫔娘娘,而珍嫔娘娘救了濒死的他,让他的灵魂穿越了时空,而那个时空的珍嫔是为了救他才被小盒子撞死的,所以他被救醒的瞬间,灵魂拖着珍嫔娘娘的灵魂一起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轮回,珍嫔与他,少了任何一环,这个轮回就不存在了。 这里的他死,那里的珍嫔也会死。 那里的珍嫔死,这里的他也会死。 也或许是他前世死的时候,灵魂穿越异世,珍嫔娘娘救了他,便被他的执念带回来了。 总之,因果循环这种东西很是奇妙。 不管怎么样,珍嫔娘娘从今以后就是四皇子的母妃了。 这个秘密,他会藏在心里,带进坟墓里。 姜昕玥收养四皇子的事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反响,实在是四皇子出身不堪,根本没被众人看在眼里。 不过是她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善心的物件而已,她自己马上就要生孩子了,难道还能对四皇子视如己出不成? 最可怜的还是孩子罢了。 “四皇子,这边这边,把球踢过来。” 严欣怡已经入宫,姜昕玥没什么事就让她和四皇子一起出去玩。 先前这孩子被人欺负得太狠了,她怕他心理会不健康,还是要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多出去和人互动游戏才行。 起初四皇子还不愿意,看到宫女太监总是躲在严欣怡的身后,怕他们欺负自己。 但是祖祖和严姨姨都鼓励他,他也就鼓起勇气出来了。 过了十多天,他已经开始自己在皇宫里四处疯跑了。 但他谨记着母妃的话,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玩。 严姨姨说母妃再过几日就要给他生弟弟了,他到时候就有伴了。 “这不是四皇子吗?奴才给四皇子请安啊!” 三四个太监相携着走来,将落单的沈明满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 这几个人,都是当初在冷宫欺负他和祖祖的人。 四皇子看着高大而强壮的坏人们,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但还是强忍着恐惧怒喝道:“放肆!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你们欺负的小孩了,我有母妃和父皇,我是四皇子!你们胆敢动我一根头发,我母妃不会放过你们的。” “哟!你真以为珍嫔娘娘收养你是真心的啊?” 那群太监将他掳到偏僻处:“你别忘了,珍嫔娘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到时候她的亲生孩子出生了,她哪里还记得你这个野种?” “你就是皇上不要的野种,你亲娘都被你克死了,珍嫔娘娘怎么会喜欢你?皇上也是看在珍嫔娘娘的面子上对你疼爱几分,只要珍嫔的孩子生下来,珍嫔娘娘不要你了,你就又是野孩子了,皇上才不会喜欢你。” “你们胡说!” 四皇子小脸儿涨得通红:“母妃是真心喜欢我的,你们胡说!我会陪弟弟一起玩,母妃不会不要我的。” “四皇子……四皇您在哪儿啊?快出来,要下雨了,珍嫔娘娘让奴婢来叫您回去。” 四皇子最近就爱和人玩躲猫猫,合熙宫里的宫人宠着他,他像是要把从前缺失的童年乐趣都弥补回来似的,很享受躲起来被好多人找的快乐。 严欣怡捡个球,一眨眼的功夫,四皇子又躲起来了。 “轰隆——” 一声惊雷打在御花园的上空,几个小太监嘻嘻哈哈的从隐密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温润的玉佩对着阳光照了照。 “你们给我站住!” 严欣怡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第174章 掌嘴 他们手里拿的玉佩,是四皇子的。 几个太监没想到这么偏僻的位置还有人来,吓得撒腿就要跑,严欣怡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几人拿下。 严欣怡夺过太监手里的玉佩:“四皇子在哪儿?” 太监还想糊弄过去,严欣怡直接用侍卫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说!四皇子在哪儿?” 他爹说了,珍嫔娘娘快生产的紧要关头,一定是最凶险的,宫里不想她平安产子的人太多了,让她一定要保护好珍嫔娘娘。 珍嫔娘娘把四皇子交给她带着,她就一定要保证四皇子的安全。 这次也是她大意了,以为御花园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危险,而且她已经带着四皇子在这里玩了十多天了,并不曾遇到危险。 所以她才故意去捡球,让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扰了四皇子的兴致,准备等他藏好了再去找他。 但江川公公出来找他们,说珍嫔娘娘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太监被那长剑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肤,吓得赶紧指着里头:“在……在那儿……” 石堆后面,四皇子晕倒在地,严欣怡赶紧把人抱起来往合熙宫跑,还不忘回头道:“把他们给我押上来,等候娘娘处置。” “小满晕倒了?” 姜昕玥猛得一起身,肚子就传来一阵疼痛,后腰被抻着了似的,一阵阵发酸。 严太医最近也已经拎包入住合熙宫的豪华单间,实际上只是姜昕玥让人临时收拾出来的另外一间偏殿。 但毕竟是皇宫嘛! 而且还是当初皇上特意为了珍嫔娘娘安排的住处,自然是就连偏殿也比严太医府上强上许多。 严欣怡抱着昏迷的四皇子回来时,严太医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吓得赶紧蹦了起来,火急火燎的给四皇子把脉。 “还好还好,只是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身子骨不好,底子差了,才会晕过去。 养身体这种事,是要慢慢来的。 姜昕玥可不觉得还好,小满已经是她的儿子了,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来,当她是死人吗? “那几个太监呢?带上来。” 她冷着一张脸:“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本宫的儿子。” 四个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和姜昕玥对视。 怎么回事? 不是说珍嫔娘娘收养四皇子只是为了假装自己很有爱心,其实根本就不关心四皇子的死活吗? 怎么瞧着不像啊? 钱盛在看到那四人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苍白的脸色都红润起来,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 姜昕玥一看就懂了,这四人不是第一次欺负四皇子了,是惯犯。 今天落到她手里,可不容易善了。 气氛很严肃,没有人打破寂静,上首的珍嫔娘娘闭着眼睛,手指“叩、叩、叩……”地打在椅子的扶手上,有种紧迫感扑面而来。 四个太监跪在地上眼神交流,以为姜昕玥不知道,实则她眯着眼睛,看得分明。 那个抢了四皇子玉佩的太监一咬牙,露出谄媚的笑:“珍嫔娘娘,奴才……” “盛公公,掌嘴!” 冷漠的声音一出,早就等在一旁的江川塞了一把戒尺在钱盛手里,并且用坚定的眼神鼓励他,好像在说:上吧!把您和四皇子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钱盛紧握着戒尺上前,眼神一狠…… “啪!啪!啪!啪……” 抡圆了手臂,拿着武器打人巴掌的盛公公武力值爆表,几巴掌下去,那太监就被打得快晕死过去,人都跪不住了。 巴掌声每响起一下,另外的三个太监脸上的肌肉就要抽搐一下。 那巴掌虽然没有打在他们的脸上,但他们总觉得,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呯!” 二十几个巴掌过后,那太监终是顶不住了,重重的摔在地上,连板牙都吐出来两颗。 整个合熙宫的花厅里,只听到钱盛一个人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打得快累死了,整只右手都在颤抖,手心滚烫,但不知为何,人却不病怏怏的了,反而来了精神。 似乎是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都被打消散了一样。 钱盛对着姜昕玥深深的鞠了一躬,退至江川身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剩下的三个太监。 珍嫔娘娘的眼睛又闭上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他们,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昕玥不耐烦的睁开眼时,又有一个太监瑟瑟发抖,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显出深蓝色来:“珍嫔娘娘,奴才……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觊觎四皇子身上的钱财,奴才……” “掌嘴!” 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钱盛脱力之后,江川撸起袖子就上了。 “啪!” 让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禽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小孩! “啪!” 让你们克扣盛公公和四皇子的用度,害他们身子骨差! “啪!”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自己在外头受了气,回去发泄在老人和小孩身上! “啪!” 让你们疯狗似的,四皇子都有靠山了还敢来犯贱! 抽不死这些杂碎,他都不姓江。 “珍嫔娘娘这可是动用私刑?” 有个脸白的太监额头上全是冷汗,惊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侥幸:“宫规有定,皇宫中的嫔妃与宫人,应当全都由皇后娘娘掌管,宫人的赏罚都必须由皇后裁定,珍嫔娘娘却在合熙宫私设刑堂,这有违宫规。” 姜昕玥眼神看过去,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那又如何?你去告本宫啊!” 告给谁? 若是告给皇上,皇上定会不问缘由就处死他们,这位可是能从巫蛊之祸中全身而退的宠妃。 告给皇后娘娘,那肯定也是要问缘由的,涉及到欺负殴打四皇子,按照宫规,就不是打巴掌那么简单了,是要杀头的。 没人追究得时候他们还能躲过一劫,现在有人要为四皇子做主了,他们插翅难逃。 “呯!” 第二个太监也倒下了。 “呯!” 白脸太监旁边那个排第四的也倒下了,是被前面两个太监血肉模糊的脸给吓晕的。 第175章 打砸 胆子就针眼儿那么大,懦弱无能却对着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挥舞拳脚,如何能让人不气愤? “就剩你一个了。” 姜昕玥笑容不变的冷然:“是坦白从宽,还是被本宫这婢女打死不论,你自己选,本宫很仁慈的,不喜欢看死人,你好好想想。” 喜鹊拿着滴血的戒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整个宫里没人不知道珍嫔娘娘身边的喜鹊姑娘有多彪悍。 那可是敢把皇上赶出合熙宫,还敢拿着菜刀和侍卫互砍的角色。 这么看一圈下来,珍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全是狠人啊! 白脸太监头上的汗已经流得像瀑布了,姜昕玥也不逼他,吃着霜降拿上来的糕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今儿这太监不说出是谁指使他来欺负四皇子的,怕是走不掉了。 三个已经“阵亡”的队友躺在地上,已经是极大的压迫感了,珍嫔娘娘还一脸无所谓你说不说的表情,更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想干嘛。 “奴才……奴才说……” “是……是德妃娘娘……是德妃娘娘让奴才们来……” “喜鹊,掌嘴!” 不说实话,妄想祸水东引,该打! “不不不……” 喜鹊虎虎生威的走过去,白脸太监吓得都快哭出声了,赶紧挡住自己的脸尖叫起来:“是良妃!是良妃娘娘!良妃娘娘让奴才们来挑拨您和四皇子的关系,奴才也没想到四皇子的反应会这么大,竟然会晕过去。所以奴才几个才动了歪心思,想把四皇子身上值钱的东西抢了拿到宫外去卖。” 说他们胆子大吧! 被抓住以后被打了几十个巴掌就受不住了,吓晕过去的都有。 说他们胆子小吧! 他们敢欺负皇帝的儿子,而且还敢抢他的东西拿去宫外变卖。 人性有时候真的是很矛盾的东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姜昕玥并没有放过白脸太监和晕死过去的那位,四个人整整齐齐的脸蛋开花,屁股开花的被送回了住处。 这四人本来就在冷宫附近伺候,没有半点倚仗和门路。 得知是珍嫔娘娘打的他们,没有任何一个宫人敢为他们请太医。 四个烂脸烂屁股的人又没办法起床,连喝水都成了问题。 到时候伤口溃烂发炎,不用想都是死路一条了。 “良妃娘娘也太过分了,有什么事尽管冲着大人来,对小孩子下手算什么?” 严欣怡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手撕了良妃。 姜昕玥想着良妃的所作所为,也是时候让她蹦哒不起来了。 “欣怡,你确定本宫腹中的胎儿就算被撞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吗?” 严欣怡点点头:“娘娘,您看着好像孩子就在您薄薄的一层肚皮里,其实宝宝穿了七八层保护罩呢!” 这个姜昕玥倒是知道的,身体的构造不仅是皮肉, 腹部有皮肤、皮下脂肪、前鞘、腹直肌、腹膜一直到子宫等七八层,才是孩子的生活的地方。 还有一层羊水保护呢! 所以说,后世男人总觉得不就是生个孩子吗?有什么可矫情的,往往这种男人就是最无知的。 先不说生完孩子之后,女性要面临羊水栓塞的致命风险,就是漏尿、盆骨倾斜、侧切这些常见的问题,也足够令人崩溃的了。 剖腹产和顺产,各有各的危险。 但姜昕玥自己懂许多顺利生产的小知识,所以也不害怕生孩子。 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给她肯定的答案,她便更安心而已。 “好!” 姜昕玥一拍桌子:“江川、喜鹊、霜降、小轩子、欣怡,抄家伙跟本宫走。” “啪!” “呯!” “哗啦!” 几声巨响吓的良妃从小憩的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外头雷声阵阵,还下着特大暴雨。 她长舒一口气,擦了一把因恶梦而冒出来的汗珠。 原来是打雷下雨,吓死她了,还以为珍嫔打上门来了。 “娘娘!娘娘!不好啦!珍嫔娘娘打上门来啦!” 良妃“嚯”的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屋外湿冷的天,让她觉得背脊生寒。 德妃说姜昕玥已经发现她做的那些事了,那她迟早会对付自己,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良妃整了整衣衫,刚打开寝殿的大门,一个花瓶就迎面飞来,她尖叫了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蹲了下去。 这才让她躲过一劫,不至于被花瓶砸得头破血流。 “住手,你们给本宫住手!” 顺安宫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良妃最爱的那些摆件瓷器,玉壶白玉盘都被砸得稀巴烂。 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珍嫔,你在做什么?疯了吗?还不让他们住手?” 合熙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疯子,主子发疯,他们没有一个劝阻的,反而跟着一起疯。 姜昕玥坐的地方,周围形成了真空地带,只有那一圈干干净净的,连一块碎裂的瓷片都没有。 她抬了抬手,合熙宫那群“疯子”才停手,良妃正要发作,他们却怪讲规矩的,纷纷给她行礼:“奴才(奴婢)见过良妃娘娘。” 怎么? 人家是先礼后兵,他们是先砸后行礼啊? “臣妾给良妃娘娘请安。” 大着肚子的姜昕玥膝盖微微屈了屈,马上就站直了:“不好意思啊良妃娘娘,臣妾的肚子不方便,您多担待。” 这人还怪讲礼貌的。 良妃看着地上自己心爱之物的“残肢断臂”,心痛得快站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指着姜昕玥:“你……你仗着皇上的宠爱,竟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你……你跟本宫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辩个分明。” “真的要去吗?” 姜昕玥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那不如把皇上也叫来,把四皇子和你指使去离间臣妾和四皇子关系的几个太监都带上,让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评评理,良妃娘娘这下作手段值不值臣妾砸了你的顺安宫?”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懂就行了,嘴硬没用。” 姜昕玥“呵”了一声:“臣妾警告良妃娘娘,下次再敢对小孩子伸手,就别怪臣妾不念旧情,把手段用到大公主身上了。” 第176章 故意激怒 用最软的语气,说着最凶狠的话。 良妃瞪大了眼睛:“姜昕玥,你为了那个孽种,要伤害视你为朋友的大公主?” 后宫的几个孩子,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都很喜欢珍嫔,哪怕她们做母妃的不让他们和珍嫔来往,几个孩子私下里还是经常偷偷的去合熙宫找珍嫔玩。 良妃之所以那么放心的动手,就是知道自己女儿和她关系好,不会遭珍嫔毒手。 没想到今日珍嫔竟然为了一个孽种,要对大公主下手。 姜昕玥盯着她:“良妃娘娘口中的孽种,现在是臣妾的儿子,她在臣妾的羽翼之下,臣妾就有责任保护他的身心健康。咱们之间的争斗,您冲着臣妾来,臣妾什么招都接着,江湖寻仇都知道祸不及妻儿,是良妃娘娘您先坏了规矩,就不要怪臣妾不讲情面。” 双标怪也没有这样双标的。 只许她欺负四皇子,还不许她报复回去了。 姜昕玥知道,只是挑拨离间而已,皇帝就算想严惩德妃也不可能,她身后还有他爹,大燕朝九位封疆大史中最高级的封疆大臣之一,总管广东和广西两省的军民政务。 皇上要用良妃身后的顾家,良妃不犯大错,是动摇不了的。 思及此,姜昕玥走到良妃身边,故意激怒她:“臣妾听皇上说,年底扶桑王子要出使大燕,这位扶桑王子正值青春,年方二十八,听说去年才死了王子妃,今年想来咱们大燕求娶一位公主回扶桑去,臣妾看来看去,也只有大公主的年龄与扶桑王子相配了。” 放你娘的狗屁! 良妃直接气得想爆粗口,扶桑那种弹丸小国,她的大公主嫁过去整天闻鱼腥味儿吗? 大公主年底才十岁,扶桑王子都二十八了,而且还是二婚,年纪足够做大公主的爹了,还正值青春? 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昕玥看不见良妃气炸了的样子,继续说道:“要不然臣妾跟皇上提一嘴,就让大公主……” “你给本宫闭嘴!” “啊!” 良妃实在无法容忍姜昕玥嚣张的气焰,伸手一推,只想让她远离自己,不要在她耳边说些诛心之言。 不曾想,她这一推,姜昕玥直接向后倒去,摔在一旁的桌子上,肚子撞在桌角上,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 “血……珍嫔娘娘……珍嫔娘娘流血了!” 姜昕玥是看准了再撞的,撞的时候用手掌垫着肚子,将藏在裤腿里的鸽血薄膜掐破,造成出血的假象。 天还没亮的时候,姜昕玥就已经感觉到肚子的阵痛了。 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的。 但她知道,阵痛只是快生了的前奏,离真正的生产,还要些时候,所以她一直隐忍着,只告诉了严太医和严欣怡。 本来打算如果下午还持续阵痛,并且越来越频繁的话,她再派人去通知皇帝和皇后娘娘的。 来顺安宫的路上,阵痛越发明显,但良妃几次三番的对她下手,她不能放过这个痛击她的机会。 倒地的一瞬间,姜昕玥感觉到肚子里“呯”地一声,下身瞬间就湿透了:“欣怡,本宫的羊水破了。” 承乾宫—— 宣武帝第五次停下手中批阅奏章的动作,眼睛不停的望向窗外的大雨。 王得全端着温热的茶水上来:“皇上歇歇吧!这雨声扰人,倒叫人静不下心来了。” 宣武帝搁下笔,喝了一口温热醇香的茶水,心里那股烦躁之意才去了一些。 “两广那边又来找朕哭穷,要朕拨款给他们修水路,朕去年已经拨了一笔款,那么快用完了不说,这水路修得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京城常年大雨,河水倒灌,工部的官员都能修通田地与河流之间的道路,将泛滥的河水引入农田,而且没有花太多的银子,怎么两广就总是不行呢? 王得全可不敢接这话,一旦他接了,就是宦官干政了,会被大臣言官们批斗死的。 宣武帝也不是为了让他接话,自顾自道:“说到底还是官员不尽心,一个个的都想着中饱私囊,半个做实事的都没有。” 若是人人都能像姜爱卿那样,在其位,谋其政,那这天下还需要他这个皇帝事事亲力亲为吗? 姜爱卿虽然是文官出身,但自从升任刑部尚书之后,已经连连破了京中几个大案了。 就连上一任刑部尚书收受贿赂造成的冤假错案,也被姜爱卿翻了出来重审。 现在京中的百姓,谁不夸一声姜爱卿是青天大老爷。 最难的是,面对百姓的爱戴,姜爱卿也并不独揽功劳,将手底下得力的属下全都论功行赏,而且每当有苦主向他道谢,要送吃的用的给他,他总是拒绝。 直言他今日能在刑部为百姓们主持公道,全都是皇上知人善用,从不包庇犯了错的官员,才让他敢不顾贪官污吏的利益,为百姓做主。 宣武帝的心腹巡城官近日来进宫禀报时都在感叹,京城百姓的凝聚力,对皇朝的恭敬度,都比从前提升了几个度。 提起皇帝,没有不夸他是个明君的。 两广的官员若是能如此,何愁不天下大同? 正因为姜堰昆行事作风深得帝心,宣武帝今晨才会传召几个鸿胪寺的小吏。 是的,不是召见鸿胪寺卿,而是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面圣的微末小吏,问了一下姜堰锡平时的为人处事,以及处理问题的能力。 这些小吏整日在官署里整理文书,这辈子也没见过比寺正还要大的官,皇帝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一点也不敢夸大,更不敢说假话骗皇帝。 而得了姜堰昆指教的姜堰锡,本就为人和善,不管是对寺正还是小吏,都一视同仁。 而且寺正有时候出现错误,姜少卿还会指出来,并不让底下的小官背锅,因此与寺正经常在官署里吵架。 姜少卿又是皇上指定的,寺正拿他没办法,只能在政务上为难他,他也没有怨言,兢兢业业的把自己的本职做好。 宣武帝此时心里已经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两广总督撸下来,把姜堰锡换上去了。 至于珍嫔的父亲,二品大员不是皇帝为他设想的尽头。 再磨练几年,还有比两广总督更好的去处。 “皇上!皇上!不好啦不好啦!珍嫔娘娘要生了!” 第177章 蓄意杀人 唐士良的话刚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脚,是王得全:“会不会说话?珍嫔娘娘要生了是好事,什么叫不好了?” 他这么做,是怕皇帝责怪唐士良,心里起了芥蒂,以后唐士良的路就难走了。 “不是……” 唐士良额头上都急出汗来:“珍嫔娘娘若是自然发动的,那自然是好事,但……坏就坏在,珍嫔娘娘是被良妃娘娘推倒,撞在桌角上,流了好多的血,这会儿严太医和严姑娘,李嬷嬷和向嬷嬷带着四个稳婆都在合熙宫的产房里,听说珍嫔娘娘叫得十分惨烈,也不知道……” 眼前一阵明黄色闪过,宣武帝的身影就冲出了承乾宫。 “皇上……伞……要打伞……” 王得全反应极快,抽出门口备着的一把油纸伞塞给唐士良:“皇上若是感染了风寒,仔细你屁股开花。” 唐士良才十八岁,在王得全看来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自小伺候人惯了的,跑得也很快。 他一阵风似的冲出去,追上皇帝,将油纸伞塞给他:“皇上,皇后娘娘和后宫诸位娘娘已经全都在合熙宫了,您若是浑身湿透了去,怕是失了体统。” 不论发生什么,皇帝不可在人前失仪。 在唐士良的提醒下,宣武帝接过油纸伞,脚步越发快的向合熙宫跑去。 幸而合熙宫就挨着承乾宫不远,不费多大的功夫就到了,但雨下的很大,宣武帝的龙袍还是被淋湿了大半,衣摆处全是雨水浸湿的痕迹。 “臣妾参……” “珍嫔呢?” 朱皇后刚蹲下身子,皇帝就打断她,直接往里头走。 无奈,她只能快速起身,身后的嫔妃们也跟着,乌泱泱的一大串往里走。 “珍嫔在里头,严太医守在外头,严姑娘在里面,隔着屏风和严太医报告珍嫔的情况。” “呃……啊……痛死我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生不出来!” “娘娘,娘娘您现在还不能用力,小心会撕裂,一定要有很强烈的憋不住的感觉了才可以用力,你听向嬷嬷的,吸气……对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才进了合熙宫后面临时布置的产房外的小花厅,就听见姜昕玥痛苦的喊叫声,以及李嬷嬷和向嬷嬷说话的声音。 “严太医!” 宣武帝一把抓住站在门口的严太医:“珍嫔怎么样了?” 严太医艰难的叹了一口气:“珍嫔娘娘的肚子被猛烈撞击,还不到生产的时候,羊水就被撞破了,这……这稍有不慎,恐怕一尸两命啊!” 他也不想说得这么严重,但是珍嫔娘娘命令他必须这样说。 她说:“你必须把事态说得严重些,本宫今日所做的谋算才没有白费,不然白演这一场大戏了。” 谁都中伤不了,她费那老大劲,又是撞桌子,又是鸽子血的做什么? 四皇子已经醒了,看到宣武帝来,从钱盛怀里冲出来,扑过去抱住皇帝的大腿,哭得都打嗝了:“父皇,是不是……是不是小满不乖,如果小满乖一点,不要出门,母妃就不会有事了呜呜呜……” 唐士良明明说是良妃推倒了珍嫔,怎么又和四皇子有关了? 宣武帝将四皇子抱起来:“钱盛,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良妃为何要推倒珍嫔?” 既然四皇子说和他有关,那一定是涉及到了他,问皇后,皇后一定是站在良妃那边说话的,还是问当事人比较清楚。 钱盛眼睛红红,把四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时,被从前欺负过他的太监带到偏僻的地方,说些挑拨珍嫔娘娘与四皇子关系的话,气得四皇子晕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珍嫔娘娘从太监们的嘴里得知良妃娘娘是幕后主使,想到良妃娘娘近日里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气不过她对年幼的四皇子下手,所以带着人上顺安宫讨说法,顺安宫的奴才却推三阻四的不让珍嫔娘娘进去,娘娘一气之下砸了良妃娘娘的顺安宫,这才见着了人。” “过后两位娘娘互相对峙了几句,不知为何,良妃娘娘突然推了珍嫔娘娘一把。当时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场的奴才都没听清她们说的什么。” 说的什么,也不至于,不应该将一个孕妇往桌角上推,那叫蓄意杀人,那叫杀人未遂。 “良妃呢?” 宣武帝的声音沉沉,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朱皇后小心措辞:“良妃自知做错了事,失手推倒了珍嫔,自己冒雨跪到后院里去了。” “呯!” “哗啦!” “她这毒妇想杀了珍嫔,杀了朕的孩子,以为淋点雨就一笔勾销了?” 朱皇后身侧桌上的茶杯被甩在桌上,又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皇上息怒!” 由朱皇后领头,所有的嫔妃都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让她给朕好好跪着,朕回头再找她算账。” 现在最要紧的,是珍嫔能平安生产。 “我憋不住了,我真的憋不住了,可以生了吗?痛死我了啊啊……” 产房里的姜昕玥额头上全是热汗,向嬷嬷和四个稳婆都围在她的床尾,引导她将孩子生出来。 向嬷嬷给她数着拍子:“娘娘,用力,现在可以用力了,用尽你全部的力气,屏住呼吸数二十个数,数完再换气。” 也就是说,这个用力至少要坚持二十秒的时间。 她还是知道一些生孩子的小技巧,知道向嬷嬷说的都是对的,按照她的指示,已经痛到麻木了,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只要这个孩子能快点从肚子里生出来,怎么疼都没关系了。 再疼也疼不过生孩子时,产道里传来的酸胀感。 那滋味真的,短时间内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涨得想哭。 哭又不能哭,向嬷嬷说要保存体力。 “我……我真的不行了,我生不出来啊!” 姜昕玥收回自己还想多生几个的豪言壮语,这一个已经把她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了。 羊水没破时的阵痛尚且可以忍受,这羊水一破,剧烈地阵痛直叫人生不如死。 当下就只能想着,哪怕撕裂,也想要这个孩子快点出来。 她已经用力到眼睛里面都冒星星了,手指发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感觉快晕过去了。 第178章 稳婆被收买 “娘娘您不要放弃啊!娘娘……” 里面传来向嬷嬷的大喊,宣武帝直接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里面冲,却被朱皇后拦下。 她摇了摇头:“不可啊皇上,女子产房乃污秽血腥之处,自古男子都不可进,否则将来大燕朝一旦发生什么祸事,人们都会怪在今日的珍嫔身上,皇上进去帮不了珍嫔,还会害了她。” 满宫的嫔妃都不曾有这个待遇,珍嫔也不能是那个例外。 “玥儿!” 不能进去,宣武帝就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大喊:“玥儿你别怕,朕就在门外陪着你,朕哪都不去,你一定会平平安安把团子生下来的,朕相信你。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朕一定会保大,你别怕啊!” “你闭嘴!我的团子,我的团子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生出来的!” 她几乎是又叫又吼地说出这句话,接生的稳婆们和向嬷嬷被她这一嗓子惊喜到了:“娘娘,看到小主子的头发了,您再加把劲儿。” “不可能!” 姜昕玥摇着头:“你们骗人,肯定还没有生出来!你们骗我继续用力的。” 向嬷嬷看向她:“娘娘,是真的,不信您让喜鹊过来看看。” 喜鹊抹着眼泪站过去,只一眼就吓得不敢再多看,胡乱的点头:“娘娘,小主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了,您再使点力气,不然小主子的鼻子卡在里面呼吸不了了。” 向嬷嬷骗人,小皇子根本就还没出来,只有一块黑色的头发顶在娘娘的产道,狭小的口子被撑得很大,也很吓人。 姜昕玥相信了喜鹊的话,进行新一轮的用力。 宣武帝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晃得朱皇后都晕头转向了:“皇上不要着急,妇人产子本身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当初德妃生三皇子的时候,不也生了一天一夜吗?” 那怎么能一…… 那怎么能一样? 皇帝差一点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朕知道,让无关人等都退下,这里有朕和皇后在就行了。” 德妃生三皇子的时候都二十几岁了,前头还有生二公主的经验在,自然是不怕的。 可他家玥儿还不满十八,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就要给他生孩子,她那样娇气的一个人,多喝一口汤都觉得撑得慌,耍脾气不肯喝的人,怎么受得了生孩子的痛? 嗯? 奇怪,当年不管是皇后生孩子,德妃生孩子,良妃生孩子,他都没觉得生孩子会这么痛啊! 应该是不管是她们三人之中的谁,生孩子的时候都顾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肯大叫出声,皇帝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孩子轻轻松松就出来了。 姜昕玥不一样,她就怕皇帝不来,就怕皇帝不知道她生孩子的不易和痛苦。 如此,皇帝才会对她又爱又怜。 而怜爱,才会令一个男人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一切,冲锋陷阵。 生孩子确实是很痛的,但也没有痛到要这样叫出来,真正痛觉很敏感的人,会痛到全身发抖,痛到没有一丝力气,痛到叫不出声音来。 这么叫的,都是知道外面有人心疼自己的。 姜昕玥正在卖力表演,就听李嬷嬷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好像是剪子。 紧接着就看到李嬷嬷扭着一个稳婆:“你想用剪子做什么?” 那稳婆大声嚷嚷着:“你懂什么?珍嫔娘娘再生不出来,孩子就要憋死了,我用剪刀将珍嫔娘娘的产道剪开,过后再用线缝上,这样就能母子平安了。” 民间的确有这样接生的先例。 姜昕玥听着,好像就是后世生孩子时生不出来,怕孩子缺氧,医生都会给产妇侧切一刀,把孩子拿出来之后再缝合。 可是,后世侧切是要打麻药的啊! 这稳婆打算一声不吭的生切生缝啊? 就古代这个技术,还没有不需要拆线的美容线,身体根本吸收不了,一个月后不会还要拆线吧? 那……那也……那也太酸爽了,想想都下体收紧。 “我们娘娘不需要!” 向嬷嬷挡在姜昕玥的双腿间:“这才一个时辰,根本算不得太久,我们娘娘很快就生出来了,不需要切开。” “你们这是要害死珍嫔娘娘。” 稳婆将剪刀捡起来,姜昕玥看到那把蹭光发亮的剪刀,吓得憋住一口气,五官都在拼命用力。 产房里传来的争吵让宣武帝更心焦了:“你们吵什么?珍嫔如何了?” 稳婆推开抓住自己的李嬷嬷:“回皇上的话,民妇在救珍嫔娘娘,可是李嬷嬷却百般阻挠,不让民妇救,实在是其心可诛。” “娘娘根本就不需要你救,你这是趁着娘娘无法动弹,想毁了娘娘。” 后宫嫔妃,若是伤了那处,将来恢复得不好看了,这辈子也就跟圣宠无缘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得住有人收买了稳婆。 不过李嬷嬷和向嬷嬷演练过无数次姜昕玥生产的场景,根本不带虚的 刚才那稳婆悄咪咪地掏出剪刀来,若无其事的对着珍嫔娘娘就要开剪,被向嬷嬷一把就抓住了手臂,李嬷嬷用力一拽,就把稳婆抓了出来。 那稳婆只说李嬷嬷不懂,严太医在外科普道:“皇上,侧切之法是只适用于胎儿过大,无法正常产出时的极端之法,微臣给娘娘摸过胎,胎儿应当只有六斤左右,娘娘自己完全可以生出来的,并不需要侧切。” 宣武帝当然是相信严太医:“把那稳婆带出来,乱棍打死。” 幕后主使查来查去的也不一定查到真凶,宣武帝就是要震慑一番,直接打死害珍嫔的人。 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谁敢被买通了来害珍嫔,被抓到就是一个死字,绝无二话。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民妇是被逼的,皇上饶命……” 她大可以在害珍嫔之前就坦白,自己被人威胁了。 但她没有,反而选择了同流合污,那就应该承担后果。 “生了!生了生了……” “啪啪啪……” 伴随着几声巴掌声,婴儿的啼哭如美妙的乐声传入姜昕玥的耳朵里。 第179章 六皇子不像猴子 肚子迅速的瘪了下去,那股一直顶在胃上,让她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整个人松懈下来,身体无比的轻松舒服。 只有下体还有些微微疼痛,但这和孩子出生的解脱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以前在医院坐班的时候,她们心理健康理疗门诊和妇产科离得近,她也曾在妇产科见过产妇生孩子。 她们都是说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那种初为人母的喜悦足以让她们忘了生产时的疼痛,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姜昕玥表示,幸福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 特别是李嬷嬷抱着六皇子让她亲亲时,她的心柔软得像是棉花糖。 但真的,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更多的是他终于出来,自己不用再受痛了的解脱感。 许是一整个孕期,姜昕玥吃得健康,心情也好,六皇子并没有红彤彤,皱巴巴的猴子样。 他生下来就面白唇红,一双大大的眼睛只睁开了一瞬间又马上闭上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无法接受外界这么强烈的光,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有十个时辰都在闭着眼睛睡觉。 剩下的几个时辰用来喝奶。 向嬷嬷手脚麻利的给姜昕玥收拾干净脸上的汗珠,又让喜鹊把热水端过来给她擦身子,给她把汗水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确定她现在像一个失了力气的病美人后,才对李嬷嬷道:“出去报喜吧!” 霜降从妆奁里拿出胭脂,飞快的在姜昕玥得眼角两边点了一些些,营造出病弱但艳丽的冲击感。 像是肌肤里透出来的红,也像是刚才用力过后余留在脸上的红晕。 胭脂一点,更显得嘴唇苍白。 床上的美人病若西子胜三分,又如《红楼梦》中曹大家对林黛玉的形容,正是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李嬷嬷刚抱着六皇子出去报了喜,皇上象征性的看了看,就把孩子交给了李嬷嬷和奶娘,三两步就进了产房。 朱皇后当时就顾着去看六皇子了,一个错眼的功夫,宣武帝已经不见了。 她只能提着裙摆,紧跟着也进去。 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当年她生了大皇子的时候,也是满脸汗水,一身的汗水都馊了,再漂亮的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总是狼狈的。 皇上若是看到那副样子的珍嫔,也不知道他的深情还…… “玥儿……玥儿……你吓死朕了。” 朱皇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心里却暗暗心惊:这珍嫔怎么回事?妖精变的不成? 人家生孩子邋里邋遢,浑身散发汗臭味,眼窝凹陷,嘴唇干裂。 她怎么皮肤白净中透着一抹粉红,发丝凌乱,但每一根头发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美得像只狐狸精,会勾人的那种。 最重要的是,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并没有浓重的血腥味。 她生个孩子怎么跟去内务府做了个美容一样? 这多亏了向嬷嬷早有准备啊! 姜昕玥被扶起来半靠在床头,虚弱地对着朱皇后笑了笑:“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实在无法起身。” 朱皇后摇摇头:“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身子要紧。” 姜昕玥又心安理得的躺了回去。 宣武帝进来亲眼确定姜昕玥没事了,才有心思去看孩子。 只见他家小六雪白的皮肤,眉眼还看不出像谁,但是比从前他见过的孩子都要秀气几分。 关键是不论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生下来的时候都皱巴巴的,全身通红,丑得和山上的猴子似的,他家小六却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怪招人稀罕的。 姜昕玥看着他逗弄孩子,便笑道:“皇上抱抱小团子吧!臣妾听稳婆说,刚出生的孩子如果被父亲抱过的话,会更有安全感,将来也会和皇上关系更亲密呢!” 宣武帝从未抱过小孩,也不知道该怎么抱。 朱皇后抢先一步笑着道:“皇上是男子,这大燕朝有几个男子是会抱刚出生的婴儿的?珍嫔还是不要为难皇上了,你若是不介意,本宫能不能抱……” “给朕试试……” 不忍看珍嫔失望的目光,宣武帝深呼吸一口气:“朕试试。” 李嬷嬷都和姜昕玥处出感情了,这六皇子也是她精心照护着出生的,明面上虽还是皇帝的人,心里头早就偏着姜昕玥了。 人心都不是石头做的。 所以即便朱皇后的手伸得快,李嬷嬷还是绕过她,把六皇子轻轻的放在皇帝的手中。 看着宣武帝端着一个炸弹一样的僵硬姿势,姜昕玥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嬷嬷调整了一下抱姿,片刻后终于自然多了。 这感觉……好神奇…… 臂弯里这个还不足他半臂长的,小小的奶团子,是他和珍嫔的孩子。 他那么软那么小,看起来脆弱得像一颗鸡蛋,不精心呵护的话,很容易碎。 心底里有一股什么暖暖的滋味在流淌,让他抱着六皇子的手情不自禁的摇晃起来,轻轻哄着。 姜昕玥满意的勾起唇角,皇帝这一抱,可就别想放下来了。 她也要皇帝体验一把后世全职妈妈的艰辛。 “皇上真厉害。” 床上的美人仰慕地看着皇帝:“这么快就学会了抱孩子,臣妾都还不会,等臣妾能恢复体力,皇上可要教教臣妾。” 她娇糯糯的语气,弱不禁风的模样,都让宣武帝心生怜惜。 他抱着六皇子坐到姜昕玥身前,一脸温柔的笑意:“你看看,团子长得像不像朕?” 刚出生的孩子,毛都没长齐,五官都没长开,哪里看得出来像谁? 但姜昕玥还是认真的看了几眼,很诚恳的回答道:“这鼻子这嘴,简直和皇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臣妾瞧着和小满怎么那么像啊?” 说完全像皇帝,那明显是在拍马屁,很容易让宣武帝觉得她在讨好自己。 说像四皇子就不一样了,四皇子本来就是皇帝小时候的翻版,而按照姜昕玥的入宫时间,她是绝对不知道皇帝小时候长什么样的。 所以六皇子就是长得像皇帝。 珍嫔不可能说谎,她不知道四皇子和小时候的皇帝长得一样啊! 第180章 非我族类 朱皇后看着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不免又悲凉起来。 曾经,她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在的时候,和皇上也有过这么甜蜜的时光的。 她眼眶湿润,露出羡慕神色来。 姜昕玥看了她一眼,主动道:“皇后娘娘,您也抱抱小团子吧!您是他的嫡母呢!” 朱皇后是正宫,在民间的话,六皇子要叫她母亲,叫姜昕玥只能是姨娘。 “我……本宫?” 朱皇后没想到姜昕玥会主动提起来:“本宫可以抱吗?” “当然可以。” 姜昕玥坐起身,推了推皇帝,眼神示意他给皇后娘娘抱抱。 还没抱过瘾的宣武帝不情不愿的将小团子递过去:“皇后小心点。” 朱皇后才养大了一个五皇子,身体的记忆还在,抱得自是比皇帝熟练多了。 六皇子双目紧闭,但仍然能从那两道大大的眼皮子上看出那一双大眼睛好看的弧度来。 他睡得很香,嘴里吐出小泡泡来。 朱皇后用手指戳破他的小泡泡,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他长得真可爱。” 一点都不像皇帝那副凉薄的嘴脸,看着乖巧极了,倒是很像珍嫔。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错了……” “良妃娘娘,您不能进去,珍嫔娘娘才生了孩子,您这一身的水汽,万一冲撞了六皇子……” “本宫不进去。” 良妃直愣愣的跪在产房外院子里:“本宫就在这里等皇上和皇后娘娘。” 倾盆的大雨又瞬间让良妃变成了脸色苍白的女水鬼。 吵闹声传进来,宣武帝才想起还有个良妃没处理。 “李嬷嬷,把六皇子抱下去喂奶。” 他话音一落,李嬷嬷就上前来接过六皇子,带着奶娘去了后殿。 “玥儿,你好生休息,朕处置了良妃再来看你。” 姜昕玥手撑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搭在肩膀上,轻薄的衣物从她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细腻的肩膀。 她美目低垂:“良妃娘娘……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当时臣妾也有错。那些太监欺负小满,说是良妃……” 美丽的少女……不……虽然容貌仍是青春貌美,但她生了孩子,称得上美妇了。 姜昕玥轻咬着嘴唇:“臣妾太冲动了,不应该带人去打砸顺安宫的。” 这话让宣武帝越发对良妃不满了:“这件事玥儿不用管,良妃她这性子,朕早就受够了。从前她虽然总是犯口舌是非,但也从未对孩子用什么手段,没想到近来越来越过分,朕这次不狠狠教训她,她都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朱皇后担心良妃,冲着姜昕玥勉强的笑了笑,连忙跟着皇帝出去看情况。 良妃在暴雨中瑟瑟发抖,眼睛都被淋得睁不开了,却不敢有半点怨言。 “让她进来。” 屋外雨那么大,扯着嗓子喊也听不见,宣武帝眼睛里杀气腾腾,略微扫了一眼就又回到了产房的大堂内。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回暖了,可良妃还是冷得全身发抖。 她做错了事,推倒了珍嫔,导致她提前生产,差点一尸两命,合熙宫里的宫人都恨死她了,绝不会有人拿东西给她擦干身上的雨水,更不会有人拿干净的衣裳给她换。 所以她只能狼狈的跪在堂中。 朱皇后怕皇上连听都不听解释,就直接定了良妃的罪,还没等皇帝开口就问了:“良妃,你为何要推倒珍嫔?” 姜昕玥在喜鹊和霜降的搀扶下,走到产房外的屏风后,偷听着良妃回答。 说起这个,良妃脸上还有些愤愤不平:“回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推倒珍嫔固然不对,但也是珍嫔出言不逊在先。她竟然要向皇上提议,把大公主嫁给扶桑国那个死了王妃,年纪都足够做大公主父亲的王子做继室,臣妾一时义愤,才……才失手推倒了她。” 屏风后的珍嫔勾起唇角:“蠢货。” “简直一派胡言!” 宣武帝被良妃这一番胡言乱语的“诬陷”都给气笑了:“珍嫔方才在里面还为你说话,你真的是不值得她对你这么宽容善良,都到这时候了,你想的不是给她赔罪,你还要陷害她。” “臣妾没有!” 良妃急着辩驳:“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叫珍嫔出来对峙,臣妾若有一句假话,就……” “良妃娘娘为了让臣妾落下病根,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姜昕玥一袭白衣,弱柳扶风的走出,扶着喜鹊的手,一脸的大受打击:“臣妾今日就是死在这儿,也要和良妃娘娘说分明。臣妾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扶风王子,也没有说过要将大公主嫁给扶桑人。” “你……你……明明是你说……” “够了!” 皇帝打断她:“扶桑王子年方十七,从未娶亲,何来死了王妃要娶继室一说?朕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扶桑王子向朕求娶公主,但朕告诉你,是珍嫔说扶桑小国,配不上我大燕的公主,朕才回绝了扶桑国和亲的请求。你说珍嫔要让大公主远嫁扶桑,这怎么可能?” 扶桑一直以来都是大燕的附属国,百年来臣服于大燕,想要求娶一个大燕的公主,让两国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也无可厚非。 朝中许多大臣听到风声后,都赞成大公主过去和亲,以结两国之好。 只有姜爱卿反对,私底下与他说:“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国之好,若是有心,不必远嫁公主也能好。若是无心,就算公主嫁过去,也是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子,难道我大燕要靠公主联姻来维系与附属国之间的关系吗?” 姜堰昆的意思是,如果这次同意了扶桑国和亲的要求,那他日高丽国也这样请求,涅罗国也这样要求,所有的附属国都这样要求,大燕国有多少公主够和亲的? 怎么搞得跟大燕国才是附属国,需要送公主来换取和平了? 宣武帝只是跟姜昕玥提了一嘴,没想到她也坚决反对送公主和亲,言语间对扶桑国很是不屑,说的话也同姜爱卿差不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过去就是渡劫,渡不成枉送了性命,岂不是害了公主? 这样一个人,会像良妃说的那样? 不可能! 第181章 拦人晋升如杀人父母 良妃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根本就不明白,既然事情是皇上说的那样,那为什么珍嫔又要在她面前那样说? 所以反驳的话,也怎么都想不出来。 姜昕玥咳嗽了两声,身体晃了晃,宣武帝眼疾手快的接住她,眼神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看向良妃时,眼神却冷得吓人:“良妃品行不端,行事莽撞,不知悔改,即日起贬为余妃,禁足三月,罚俸半年,顺安宫的宫人未尽劝阻之职,全都重打五十大板,若还有下次,就把顺安宫的宫人全都换了。” 朱皇后根本来不及说半句话,宣武帝紧接着又道:“珍嫔生子有功,为朕诞下麟儿,着封为四妃之首——贤妃,保留封号。待六皇子满月之时,一道行册封礼。” 封为四妃之首的贤妃,还不够显示皇帝的恩宠,连封号也给姜昕玥保留。 以后人人都要称她一声珍贤妃娘娘,更是区别了她与后宫众妃的不同。 “不!不是的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没有说谎,珍嫔她真的就是那么说的。” 良妃说的话,皇帝已经自动屏蔽,但朱皇后满脸的不同意道:“皇上,臣妾不是不同意您立珍嫔为贤妃,但后宫比她资历老的,还有德妃和荣妃,就连金昭仪入宫的时间也比她长许多,皇上此举,怕是会寒了她们的心。” 她并不完全否决皇帝的想法,而是委婉道:“再说,珍嫔年纪小,若是此时就封了贤妃,也压不住后宫那么多年长的嫔妃,不如先立珍嫔为珍妃,等过两年她资历老一些了,再封她为贤妃也不迟。” 说得挺好听的,好似处处都在为姜昕玥着想,但后宫之中,拦人晋升如杀人父母,姜昕玥却依然不愿。 她从皇帝怀里抬起头:“皇后娘娘,您做皇后的时候,是不是也才十多岁呀?” 先帝后宫无数,但早年间纵欲过度,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子嗣凋零之际,又正逢后宫内斗严重,好几个嫔妃的皇子都死于阴谋之下。 那时的太后还不得宠,阴差阳错之下,最后竟只余了宣武帝一个皇子,从那时候起,先帝才宠爱太后,将宣武帝立为太子。 朱皇后成为皇后的那年,也才十八岁,堪堪比现在的姜昕玥大了半岁而已。 朱皇后十八岁能做皇后,怎的她十七岁半,做个贤妃都做不得? 诸葛亮出山前也没有带过兵啊! 他不也照样名垂青史吗? 朱皇后很想说,她怎么配和自己比? 朱家出身长安的百年世家,不论是财力或者是才力,都远在姜家之上,不……应该说,姜家给朱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皇上都要忌惮几分的豪门世家,而她是世家嫡女,从小就是按照最高规格的贵女水准培养的,岂是珍嫔这等小门小户的庶女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这些话,朱皇后在心里想想也就是了,是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 宣武帝一想到良妃无良,而德妃也不一定有德,心中更坚定了几分:“朕是皇帝,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朕不过是要立一个女子为妃,何时还要看嫔妃的脸色?到底是朕让她们寒心,还是让皇后你寒心?” 朱皇后不愿意与皇帝爆发正面的冲突,苦笑一声道:“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珍嫔年纪小,没有威严,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妾便恭喜珍……贤妃妹妹了。” 姜昕玥这才收敛了自己的尖爪,冲着朱皇后柔柔一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不过一晌午的功夫,宫中就传遍了,良妃娘娘指使太监去挑拨四皇子与珍嫔娘娘的关系,结果被珍嫔娘娘发现,去顺安宫大闹了一场。 争执间良妃娘娘推倒了珍嫔娘娘,导致对方羊水破裂,六皇子差一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皇上因此事震怒,不仅没有封良妃娘娘为贤妃,反而降了一级,成了余妃娘娘。 余……是她的姓。 皇上看来是气极了,连个封号都不准备给她,直接以姓为妃的,历来大多都是已经失宠但有子的,皇上随意封个妃,好让公主皇子们的身份更高一些。 从今以后宫中就只有余妃娘娘,没有良妃娘娘了。 荣妃都比余妃高半截,毕竟荣妃娘娘有正儿八经的封号呢! 众人想着,良妃被撸下去了,这四妃之位上,如今可就只有德妃娘娘一根独苗苗了。 德妃娘娘入宫早,资历老,口碑好,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宫中最年长的皇子,三皇子的生母。 不论从各方各面,贤妃这个位置,也该轮到德妃娘娘来坐了。 就连德妃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今日的德妃,难得盛装了一次,高耸的发髻上攒了一大朵娇艳欲滴,红白相间的三角梅,品种珍贵,平日里她只用来观赏,掉一片花瓣都要心疼老半天的。 这会儿春风得意,摘下来当头饰。 “娘娘合该这样打扮,奴婢瞧着好看的紧。” 绿茵笑眯眯地看着临水而照的德妃,心头也忍不住雀跃:“娘娘,良妃她自寻死路,这回皇后娘娘必须提您为贤妃了。” 德妃和良妃一样,是坚定的皇后党,虽说良妃总为了皇后冲锋陷阵,更得皇后欢心,但她在背后为皇后出谋划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良妃不中用了,难道还轮不到她? 事实证明,真的轮不到她。 姜昕玥才生下六皇子两个时辰都不到,王得全就带着皇上封姜昕玥为珍贤妃的圣旨晓谕了六宫。 “真没想到,皇上居然封了珍嫔做四妃之首,她才入宫不到两年呢!” “这速度,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嫔妃晋升得这么快的。” “就算余妃娘娘犯了事,也还有德妃娘娘,怎么都轮不到珍嫔吧!皇上这不是胡闹吗?” “嘘!不要命了吗?这话传到珍贤妃耳朵里,你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说了……” 一朵艳丽盛开的三角梅落在小河的拱桥之上,被一只绣花鞋碾得粉碎,花汁像鲜血一样染红了那只绣花鞋的鞋底。 第182章 拿宫人撒气 刚才还一脸如沐春风的德妃,此时黑着一张脸,嘴角用力的勾起来:“绿茵,回延庆宫,本宫这贺礼,得换一份更大的了。” 原本是想去合熙宫送贺礼,顺道再看看六皇子的,这会儿听到宫人们的议论,德妃不得不换一份更贵重的大礼。 绿茵没有德妃定力好,气得流下泪来:“娘娘……皇上他,他也太……” “住嘴!” 德妃怒目而视过去:“皇上岂是你这奴婢可以议论的?” 她看向那堆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宫女太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也说来给本宫听听。” “啊!德妃娘娘……奴才该死!” 几个躲懒的宫人没想到被德妃抓个正着,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但他们实际上是不怎么怕的,德妃娘娘最是宽容大度,从不为难奴才们。 “你们这会儿不在自己宫里当值,跑来这里说珍贤妃娘娘的是非,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久了吗?” “奴才(奴婢)不敢!” “本宫看你们敢得很。” 德妃眸子冰冷:“来人,把他们带去合熙宫,让他们跪在珍贤妃娘娘的宫门口自己掌嘴。皇上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人,本宫都不敢置喙,哪里容得了你们这群奴才在这里嚼舌根?” 珍贤妃可没有德妃娘娘的慈悲心肠,几个宫女太监哭喊着求饶,但这次德妃却半点不留情面,让人押着他们去了合熙宫。 皇上在合熙宫陪了姜昕玥大半日,最后是等她和孩子都睡了才离开的。 “什么人呐?上赶着来给我家娘娘添堵。” “罚他们去洗恭桶就是了,不用惊动娘娘,等娘娘睡醒再向她禀告就是了。” 外头是喜鹊和霜降的说话声,睡了一觉醒来的姜昕玥正巧听见:“喜鹊,霜降,发生什么事了?六皇子呢?” 外头的两人听到声音赶紧进来:“回娘娘的话,六皇子喝了奶睡了,奶娘和李嬷嬷怕他惊着娘娘,带下去照顾了,四皇子和盛公公都在,娘娘不要担心。” 姜昕玥精神已经好多了,就是尾椎骨还很痛,痛得都走不了路。 处置良妃那会儿,她也不算完全是装的,后腰处的骨头真的痛得要命。 大概是生孩子的时候太往下用力了,骨头受伤了。 “你们刚才说要罚谁去洗恭桶?” 是她睡着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事了? 提起这个,霜降心里都升起一股无名得怒火,更不要提藏不住事的喜鹊了:“娘娘,奴婢原先瞧着德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叶婕妤还抓了霜降的家人,威胁她害娘娘。良妃也坏得很,满宫上下都说德妃娘娘是个大好人,奴婢今日算是见识她哪好了。” “她哪儿好啊?” “就她自个儿一个人好呗!” 喜鹊翻了个白眼:“凡是和德妃对上的都是坏人,就她一个人善良美好不做作,明知道娘娘您刚生了六皇子,又被皇上封为了四妃之首,却弄了几个乱嚼舌根子的奴才跪在咱们宫门口掌嘴,有人打听,就说是他们妄议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是娘娘罚的他们,少不得又要被人说嚣张跋扈。” 才上了位,就急着处置说她不配的宫人。 这不正好证明了珍贤妃她心虚,这贤妃之位是抢的德妃的吗? 霜降也道:“奴婢出去的时候,那些人都跪了好一会儿了,旁人打听,他们说是因为他们妄议主子,被德妃娘娘罚跪在咱们宫门口来认错的,这下子后宫里肯定都在传娘娘您恃宠而骄,为德妃娘娘不值了。” 她还落得个好名声,将自己受害人的身份捧得高高的,她们娘娘成最坏的那个。 姜昕玥笑了笑:“气什么?能把佛系老好人的德妃激怒出手,说明她心里存着的气马上就压制不住了。她动手才好,本宫就能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说完,她对霜降道:“不要罚那些宫人,对他们温柔些,给他们赏赐一些去红肿的伤药,告诉他们……本宫最不喜欢体罚宫人,今日德妃娘娘心情不好,才拿他们出气,让他们不要记恨德妃娘娘,要知道,德妃娘娘是最仁善,见不得宫人受伤的,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就差明摆着告诉人家,德妃嫉妒她当了四妃之首,所以故意拿宫人撒气,而且还想让她来背锅了。 喜鹊和霜降听了眼睛一亮,一脸坏笑的去执行姜昕玥的话。 合熙宫门口不乏一些看热闹的宫女和太监,对着那几个“啪啪啪”掌嘴的奴才窃窃私语。 “我看这次他们死定了,贤妃娘娘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要拿他们立威的。” “谁让他们不好好干活,跑去扎堆说主子们的是非,也是活该。” “不过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啊!良妃……不……余妃娘娘再不济,也还有德妃娘娘,怎么也轮不到珍嫔升贤妃之位啊!德妃娘娘心善,还怕贤妃娘娘事后知道了严惩他们,先让他们来认罪,若是德妃娘娘晋位就好了,她人好,对咱们也好。” “真可怜,宫女太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看他们几个,脸都肿起来了,若是让这种人做了四妃之首,将来咱们做错一点小事,都会丢了性命吧!” “别说了别说了……合熙宫里的人出来了。” 喜鹊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可怜见的,都快起来,我们娘娘今日大喜的日子,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下次再要议论主子可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别再被德妃娘娘抓住了。” 霜降拿出伤药:“你们不由分说就跑来这里跪着打自己巴掌,我们娘娘听说后都吓坏了,让我给你们送点治伤的药。你们也别记恨德妃娘娘,她这段时间该是心情不好的,你们看见了,躲远点就是了,免得遭殃。” 她好像在说:你们都听见了啊!跟我们娘娘没关系,都是德妃抓了他们来打的,我们娘娘大喜的日子可不想见血。 刚才那几个还夸德妃仁善的,这会儿都面红耳赤起来。 第183章 不能喂奶 是啊! 他们看到宫女太监跪在合熙宫门口打自己巴掌,下意识就觉得,是贤妃新官上任三把火,挑了底下人的错处来立威。 可是,先不说在背后妄议主子是要被拔舌头的大罪,德妃娘娘要是真为贤妃娘娘着想,就应该私底下处置,怎么在珍贤妃的好日子里送这些人来添堵? 看来德妃娘娘对贤妃娘娘怨念颇深,也觉得她抢走了自己四妃之首的位置。 在场众人不禁全身一寒,这宫中,就连德妃都是戴着面具的假面人,那还有真善美之人吗? 从这日之后,德妃“笑面虎”的外号就在宫女和太监之间流传起来,等德妃发现之后,她假惺惺的真面目已经流传甚广。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她还在自己宫里大发雷霆。 给谁谁不气? 叶婕妤……良妃……都不过是德妃手里的棋子,她百般算计,就是为了晋升贤妃时,显得她不争不抢,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非要她做这个四妃之首的。 结果解决了最大的敌人良妃,贤妃之位却成了姜昕玥的。 这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她想让姜昕玥和良妃那个蠢货做鹬蚌,自己做渔翁,没想到翻了船。 那她前些日子做那么多事,还差点在叶婕妤那里被查出来,又算什么? 叶家一家子的蠢货,叶婕妤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明明可以借助家世杀死珍嫔的,却非要造反。 不把脑子用在该用得地方,活该被浸粪桶而死。 珍贤妃……呵……珍贤妃……皇上还真是疼爱她啊! 伺候的宫女和太监都被挥退下去,绿茵守在德妃的寝殿门外。 “啊唔唔唔……” 一声惨叫还来不及叫出声来,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变成了低沉的呜呜声。 绿茵的手抖了抖,更加警惕的看向四周,确认附近连一个活物都没有,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里面痛苦的低吟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一股血腥味传来,房门才被德妃自己推开。 她擦了擦手上红色的液体,将染血的手帕扔给绿茵:“处理好。” 绿茵低头不敢去看德妃冰冷的脸色,强装镇定应了一声:“是。” 相比起延庆宫的愁云惨淡,合熙宫里就热闹喜庆极了。 姜昕玥用了清淡的晚膳后,就让李嬷嬷抱着孩子来了寝殿,小团子奶乖奶乖的,似乎是闻到了娘亲的味道,睁开了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但没两下又闭上了。 新生儿的眼睛还看不清东西,就算知道是娘亲来了,也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怎么又睡了?” 姜昕玥戳了戳他软白的小脸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突然,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处:“李嬷嬷,本宫……本宫胸涨……”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贵族世家都不许产妇自己喂养孩子。 在封建社会,对女子的着装要求很严格,全身上下几乎都要被衣物覆盖,连脚都不能随意露出来让别人看见。 如果亲自喂养孩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孩子就饿了,妃嫔们哪能像民间女子那样袒胸露乳随意喂奶呢? 姜昕玥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妃嫔们的本职工作是陪好皇帝,要是哺乳期的孩子一直在身边,那肯定伺候不好皇上。 大户人家和宫廷后妃出于对身材变形和争宠的考虑,都会找奶娘来喂养自己的孩子。 穷苦百姓没有这种顾虑,反而可以亲喂。 穷人娶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就已经养不起,日子过得苦哈哈了,哪来的心思,哪来多余的钱养小妾? 当然,也请不起奶娘。 向嬷嬷在一边端来一碗黄色的水:“娘娘,这是麦芽水,喝了可以断乳的。” 姜昕玥知道皇帝为什么送李嬷嬷和向嬷嬷来了。 等于说一个是做孕期调理,保护她将小团子平安生下来的,一个是产后护理,各种照顾姜昕玥本人身体的高级护理师。 她虽然很想亲自喂养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很不幸的穿越到了这个封建王朝,最大的“大户人家”家里当小妾,要和无数的女人抢一个男人。 如果她的身材走样,从而失宠,将来这个小家伙可就不仅仅是吃不到自己母亲的母乳了,可能像之前的四皇子一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妃了,她绝不能失宠。 姜昕玥一口气将一大碗麦芽水都喝光了,可因为堵奶的原因,还是涨得难受,断奶也没有这么快就见效果的。 向嬷嬷心疼得很:“晚上老奴用热水给娘娘敷一下,再用手法帮娘娘通奶,到时候可能有些疼,娘娘您忍着些。” 姜昕玥点点头:“长痛不如短痛,怎么能快些退下去就怎么来吧!” 万一堵得太久,导致发炎就惨了。 “娘娘要不要起来走走。” 严欣怡跪在床边逗弄着小奶团子:“我爹说妇人生产后尽快下地走走有助于恢复,还能帮助恶露的排出。” 这个道理她是懂的,可是…… 姜昕玥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本宫的尾椎骨跟断了一样疼,不知道是不是盆骨倾斜了?” 如果她不是后世穿越来的,她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但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心理医生,隔壁产科月子恢复中心的传单都发到她们科室来了,多少还是都知道点的。 产后修复的盆底肌松弛修复、盆骨倾斜修复、腹直肌分离修复、子宫修复…… 生个孩子,后患无穷啊! 严欣怡出身太医世家,骨科也懂些皮毛:“回头我问问我爹,看看太医院哪个太医善正骨。” 盆骨倾斜了,掰过来就好了。 姜昕玥咬咬牙,为了快点恢复,让喜鹊和霜降搀扶着自己起身,就在房间里走走。 月子里是不能见风的,李嬷嬷和向嬷嬷都不会让她出房间门。 四月的天不冷也不热,是坐月子最舒服的时间段,向嬷嬷直夸六皇子来得太是时候,是个会心疼人的,不舍得自己的母亲吃苦。 来了快一年了,之前一直是李嬷嬷出风头,好不容易等姜昕玥生了,到了向嬷嬷擅长的领域,她积极得跟孩子的亲祖母似的,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奶娘喂奶她也要盯着。 交给底下的人,她不放心。 不过倒省了姜昕玥多操心,让她体会到了宫中有个老嬷嬷的好处。 第184章 慢性毒药 向嬷嬷从一开始来到合熙宫,就是做了留下来的打算的。 但是姜昕玥一直没对宣武帝开口,她就有点急了,拼命表现自己,就是为了让姜昕玥看到她的用处。 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嬷嬷私底下还全科姜昕玥:“娘娘,向嬷嬷这个人还是可以用的,她与老奴同一年入宫,又同时被太后送去皇上身边,再被皇上赐给娘娘您,她与老奴不同,她在宫外没有家人,所以不想着出宫,您若是也觉得她得用,不妨留下她来,想必皇上不会不同意的。” 当初姜昕玥在洗荷殿,身边就一直少了个嬷嬷,后来搬来合熙宫,她怕有人借机安排探子进来,也拒绝了内务府送嬷嬷过来。 一直到怀孕,皇上送了李嬷嬷和向嬷嬷来,她身边才有年长的老嬷嬷。 奶娘又喂了一次奶,向嬷嬷隔了差不多半刻钟,就把六皇子抱起来拍嗝。 姜昕玥放下手里的书:“向嬷嬷,别忙了,你下去休息一下吧!这一整天,你忙得够呛了,晚上不是还要帮本宫通乳吗?” 不保留一点体力,她都担心晚上向嬷嬷再使一把力气就会晕过去。 向嬷嬷生怕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来,忙说道:“多谢娘娘体恤,老奴不累。” 姜昕玥笑了笑:“六皇子满月之后,李嬷嬷就要出宫养老了,向嬷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做六皇子房里的管事嬷嬷吧!” 做六皇子的管事嬷嬷,那不就等于是合熙宫的掌事嬷嬷吗? 毕竟娘娘现在整个合熙宫,最金贵的就是六皇子了。 娘娘把六皇子交给她,是对她的信任。 而且,她没听错的话,娘娘这意思是要留下她了吧! “老奴……老奴这就下去休息,等娘娘用了晚膳,老奴再来给娘娘通乳。” 姜昕玥只觉得一边的“口粮”已经硬得跟石头一样了,但向嬷嬷从早上到晚上,一口饭也没顾上吃,东跑西跑的,体力早就耗尽了,也没好意思说,让她下去休息了。 “喜鹊,你去打盆热一点的水来给本宫敷一下。” “是,娘娘。” 江南行宫—— 正是四月春景甚美之时,碧波江上一艘巨大的彩舫停在湖面上。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 轻柔且微冷的晚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阵“婆娑”的声音,月光照下来,被树影剪成了斑驳的光点。 湖中心,彩舫上传来动听的琵琶声,萦绕入耳,妙音不绝。 伴随着一群软糯的吴侬娇女歌唱声,直叫岸边听见的男人们心儿都酥了半边。 船舫内有许多娇美的少女,簇拥在一个保养得宜,尊贵高雅的美妇人脚边。 就听一旁的婆子道:“太后娘娘,算算日子,珍嫔娘娘大概已经生了,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回京城去了?” 毕竟当初皇帝把人强行送到江南来的时候,说了珍嫔产子后可回宫。 吴太后跟着那些抚琴的歌女们轻声哼唱着,显然心情极好。 她也不回答,目光落在船舫中央正在在沏茶的少女身上。 只见那少女举手轻拈白茶芽,如玉的指尖轻触香茶,投入水槽,新晨才从栀子花瓣上采摘的露水从壶口如练带倾泻而下。 白茶洗净,又被少女用器皿投入杯槽。 正是瓷杯盈盈水纹荡,清香袅袅萦绕绕。 微风拂面如丝柔,美人泡茶动作娇。 “阿妩,还是你泡的茶最香。” 少女在莹莹灯火中粲然一笑:“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欢,是这白茶的福气。” 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说话间声音轻柔如山涧清泉,让人浮躁的心情也能瞬间安定下来。 吴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那日在香山寺多亏了你,哀家才没被那群刁民伤害,虽说你和丽贵姬是表姐妹,但哀家瞧着,她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与你是天差地别。” 裴妩并不附和说丽贵姬的坏话,而是轻轻一笑道:“表姐她是宋家的掌上明珠,从小便被娇宠着长大,入宫后皇上又十年如一日的待她如珍宝,性子难免要强了一些。” 她变成那个样子,说到底还不是皇上纵的? 把人纵得无法无天了,最后来一句“你怎么是这么恶毒的女子?”就把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说到底,这天底下最不负责任,最恶毒的人,应该是皇帝。 他的多情,他的薄情,他的喜新厌旧,他的翻脸不认人,对宫里的女人来说,才是剧烈的慢性毒药,最后“毒发”时,往往都是致命的。 吴太后听得“珍宝”二字,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抖了抖,刻意装着不在意道:“宫里珍嫔的孩子应该也就这几天就要生了,你愿不愿意随哀家一同入宫?只是皇帝因幼年哀家对他严厉,对哀家怨念颇深,入宫之后,哀家不能与你表现太亲密,不然会害你也被皇帝不喜,你要靠自己。” 裴妩叹了口气,又到吴太后身边坐下:“家中原本为阿妩选了汝阳王世子许以婚约,但汝阳王妃不喜阿妩,转而选了妹妹,阿妩知道时,她们已经互换了庚帖,家中人人瞒着阿妩,便是欺辱阿妩娘亲去世得早。太后娘娘,如果阿妩进宫了,他们是不是就不敢欺负阿妩了?” 说着,她的眼里还滴落了小珍珠,姿态柔弱,惹人心疼。 吴太后早年入宫之前也是有心上人的,但吴家为了光耀门楣,把貌美的她送进了宫,她这辈子最后都是靠着母凭子贵,一生都在为了吴家汲汲营营,最后却落得个和儿子离心的下场。 虽然大燕以孝治国,皇帝会给她太后应有的荣光,不管她做错什么事,都不会,也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但是…… 她要的不止这些。 当少年时所求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没有得到满足,她这一生所要的,就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唯有将权力不会背叛自己。 而她想要的,自己这个儿子是永远不会给她了。 所以,裴妩是吴太后精心挑选的,淑妃的替代品。 裴妩的话一番话,让她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她心疼的拉着裴妩的手拍了拍:“是,入宫之后,以你的才学美貌,定能占有一席之地,哀家会暗中助你的。” 裴妩低垂着头,掩去眼中锋芒。 第185章 暂避风头 因她们远在江南,还不知道姜昕玥已经生了,而且皇上还封了她为四妃之首的贤妃。 裴妩就算入了宫,和她也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贤妃之上就是贵妃了,而后宫之中,妃到贵妃之间就是一条鸿沟,天壤之别。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如果姜昕玥的父兄没有立下对社稷有功的大功劳,或者六皇子登上太子之位,那她这辈子,只到贤妃就是到头了。 其实珍贤妃入宫不过两年,却成功的得到皇上的专宠,怀的第一个孩子就健康平安的生下来了,还被皇帝立为贤妃,这真真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很厉害,太厉害了。 裴妩哪怕是入了皇帝的眼,就凭她是裴中书的孙女,也不可能有太高的位份。 宫里不会出现第二个丽贵妃。 可谁又说得准呢? 珍贤妃当年不也是以小博大,踩着那么多位份比自己高的嫔妃的脸,一步步成了如今人人称羡的贤妃娘娘吗? 这世上的事,都说不准的,总有人成为例外。 宣武帝喜得贵子,一颗心早就飞到合熙宫里去了,王得全到合熙宫传晚膳时,却被喜鹊告知:“王公公,我们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早早的用过膳回房了,向嬷嬷在帮着娘娘通乳呢!” “通乳?” 宣武帝对这个还真是一窍不通,又不用玥儿她喂母乳,为何要通乳?何为通乳? 他不知道,王得全这个嫔妃之友还是知道的,毕竟很多时候,他作为皇上的贴身内侍,娘娘们都不拿他当外人,把他当半个嬷嬷使的。 也的确,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娘娘们自是不必多忌讳,什么话都敢同他讲。 “皇上,自古来妇人产子会分泌乳汁供孩子吸取,这一壶水有人喝,有人添,便满不起来,但若是只有人添加却无人喝,那可不就满到溢出来了吗?” 这堵奶更惨,孩子不吃,连流都流不出来,涨在里头就会堵塞,王得全没见过,但总听宫女们提起,也怪吓人的。 宣武帝放下狼毫笔:“去御膳房传话,朕的晚膳传去合熙宫,玥儿她身子骨弱,朕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顺安宫—— 余妃还在哭哭啼啼,连饭也不肯吃,嚷嚷着也要学一回前年的姜宝林,一根白绫吊死在珍贤妃宫里算了。 那个吊死在洗荷殿的姜宝林,不就是珍贤妃的亲姐姐吗? 朱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饶是她涵养极好,也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姜昕玥她生在鸿胪之家,专管外宾接待之事,她精通番邦语言,还能与海外那些金发碧眼的人交流,你觉得她会不知道扶桑王子年岁几何,有没有娶妻吗?” 余妃抽泣着:“娘娘……娘娘您信臣妾的对吗?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不相信呢?” 这时候了还问这种话,朱皇后真不知道她是想自取其辱还是怎的? “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朱皇后瞪着她:“你没那个脑子你就不要去招惹姜昕玥好不好?她今日能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算计你,明日她就敢用自己的性命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个楚婕妤、一个苏贵人、一个淑妃、一个叶婕妤,一个丽贵妃,还没让你看清楚她不是简单的人物吗?” 余妃咬着唇:“臣妾想着,皇上如今宠她宠得没了边儿,迟早有一日她会比曾经的丽贵妃更嚣张跋扈,丽贵嫔尚且没有皇子傍身,她却已经有了六皇子。皇后娘娘,臣妾担心您。” 朱皇后冷笑一声:“收起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本宫不是你这样的蠢货,不会被你奉承几句就去找姜昕玥的麻烦,你往后看见她也躲着点,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今日之事不就是余妃在推波助澜,让皇上对姜昕玥的心疼达到了巅峰,才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吗? “臣妾怎么办啊?” 良…… 余妃擦了擦眼泪:“皇上该是彻底嫌弃臣妾了。” 朱皇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个不急,你也需要暂避风头,让人忘了你做的那些蠢事,本宫才能再做安排。” 只要余妃那个两广总督的爹给力一点,办几件让龙心大悦的事,不要出事,余妃就还有复起的可能。 “呃……疼疼疼疼疼……” 宣武帝进了合熙宫就大步进了姜昕玥的寝宫,听见她的呼痛声,直接挑了帘就往里头走。 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大为震惊并且……脸红害羞了。 只见姜昕玥那雪白的身体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真丝棉被,上半身几乎是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 两座高耸的“山峰”比之从前更加伟岸挺拔,在向嬷嬷那双大手的揉捏下,乳汁飞溅入下面的小盆中。 美人香汗淋漓,神情痛苦,时不时痛呼出声,场面实在香艳。 看到皇帝呆愣在门口,姜昕玥惊叫了一声,一张娇艳欲滴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蜜桃,祈求一般的看向他:“皇上……可不可以去外面等臣妾?” 宣武帝眼神都不敢再看过去,生怕鼻血流出来会被宫人耻笑,赶紧转身,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昕玥勾唇一笑,对向嬷嬷道:“继续,本宫并没有那么痛,嬷嬷不要害怕。” 向嬷嬷佩服地看向她,小声道:“娘娘怎知皇上会在这时候来?” 姜昕玥将故意披散的头发用簪子固定在头顶,松快些许道:“他不是说了要来陪本宫用晚膳吗?现在正好是晚膳的时辰。” 做妃子要守宫里的规矩,做皇帝的规矩更多。 受宠的妃子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点什么,随时安排宫人做就是了,皇帝却要按部就班,什么时候用午膳?什么时候用晚膳?都是有时间规定的,一个菜甚至不能吃超过五口,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时辰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必须是定好的时辰才可以。 姜昕玥只要在那个时间里摆好撩人姿态便好了。 向嬷嬷不禁感叹,这贤妃娘娘可真是块做宠妃的好料子,时时刻刻都在战斗状态中,绝不会让皇帝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再一次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第186章 心动的感觉 “王得全,你热不热?” 宣武帝心中升起一股燥热,才四月的天,怎么会让他觉得血气翻腾? “不热啊!” 王得全看了看外头还有些倒春寒的天,畏冷的宫人们都还穿着小夹袄,怎么会热呢? 宣武帝清了清有些暗哑的喉咙,像个要见心上人一样的毛头小子,想着姜昕玥妩媚的模样,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怦、怦、怦怦怦怦……”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跳得很快又很重。 这就是汝阳王说的……每日见到汝阳王妃,都会心动的感觉吗? 没有人教过一个帝王什么是爱?更不会有人告诉他怎么去爱一个人。 年少时淑妃总是在他最消沉难过的时候给他安慰,他以为那是爱。及冠之后丽贵妃张扬热烈,给了他被一人偏爱的错觉,他以为那也是爱。 可今日这心跳声雷动告诉他,不是的,爱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她可以不用做他的救赎,也可以不用给他明目张胆的偏爱,甚至不用做任何事。 她就坐在那里,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 “皇上,御膳房传膳食来了。” “哦!对对对,朕还没用膳,朕先用膳。” 喜鹊和江川对视了一眼,悄悄说道:“我怎么感觉皇上忘了还有六皇子这个人?” 江川点点头:“的确是。” 皇上从进门就顾着去看娘娘了,连问都没问一声六皇子。 他们俩猜得一点都没错,宣武帝完全忘记了姜昕玥已经为他生下六皇子。 用过晚膳,向嬷嬷也从里面出来了,她还顾着端着装了乳汁的铜盆从他眼前走过,对着他屈膝行礼,就怕他看不见似的。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扑鼻…… “咳咳咳……” 再度想起刚才那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宣武帝差点没被一口热汤给呛死。 王得全赶紧递上帕子,心里寻思着: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频繁失态。 明明刚才在承乾宫还念叨着要给六皇子准备几个得力的宫女和太监,要唐士良去内务府吩咐工匠打造各色木质的摇篮和玩具。 心心念念都是六皇子…… 怎么到了合熙宫,反而不闻不问了? “去把六皇子抱过来给皇上看看。” 姜昕玥已经穿好了衣物,倚在床上,整个人身上都溢出一股奶香。 宣武帝大步走过去,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可还疼?” 娇羞的美人摇摇头,唇边淡淡的笑意显出万分温柔。 李嬷嬷抱着六皇子进来,宣武帝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他和玥儿有孩子了。 奶团子再次落入他父皇的怀抱中,小脸儿在他胸口蹭了蹭,缩着脖子,睡得香甜。 宣武帝看了看笑盈盈的姜昕玥,又看了看乖巧的六皇子,只觉得一颗心都要暖化了。 “嗯……” 突然六皇子憋得眉毛通红,小脸儿皱成一团。 姜昕玥听得一声响屁,六皇子好像吓了一跳,“嘤嘤”哭了起来。 宣武帝耸了耸鼻子:“他好像……” “拉臭臭了。” 姜昕玥赶紧接话:“喜鹊,快去打热水来给六皇子换尿布。” 等李嬷嬷和奶娘一起给六皇子换完尿布,又放在姜昕玥的身边睡着了。 宣武帝抱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了:“他怎么一直在睡啊?” 向嬷嬷接话:“皇上,刚出生的小婴儿一直睡才好呢!这样身体才长得好。” 原来如此…… 皇帝摸了摸姜昕玥的脸蛋:“原本是说你生孩子的时候要把你母亲接进宫中来的,结果你这突然一提前,朕慌得什么都忘了。” 他摇了摇头:“朕活了三十年了,还是头一回这样慌张。” 姜昕玥顺势将那巴掌大的小脸儿挪到他的大手里,猫咪似的摩挲了两下:“臣妾也怕死了,当时真是没力气生了,但是皇上在外面说,会一直陪着臣妾,臣妾又拥有了力量。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意志力可以战胜一切?” 而这意志力,是皇帝给的。 “皇上,刑部尚书夫人姜阮氏在门口候着了。” “让她进来。” 姜昕玥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皇上不是说……” 宣武帝笑了笑:“所以你一生完,朕就命人去姜府报喜了,顺便把人接进宫来。” 这次阮氏是一个人来的,她战战兢兢地被喜鹊领进合熙宫的正殿后寝宫内:“臣妇参见皇上,参见贤妃娘娘。” 皇帝亲自过去虚扶了她一把:“夫人不必如此大礼,过去看看玥儿和你的小外孙吧!” 他也很想留下来过夜,但他听说小妇人产子后会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母亲,所以才急忙把阮氏接进宫来。 希望玥儿坐月子期间,有了娘亲的陪伴,可以开怀一些。 阮氏又是笑又是哭的,先是去抱姜昕玥:“我的乖女儿受苦了……” 她生过三个孩子,知道生产时的痛苦,又听闻她是被余妃推倒在地而破水的,在家中焦心得很,就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皇帝要弃大保小就完了。 妍姐儿那孩子心疼姐姐,说万一姐姐有个什么不测,她要入宫为姐姐报仇,要替姐姐保护好六皇子。 忐忑的等待了一整日,还好……还好母子平安。 哭完之后,又擦干净眼泪,满目慈爱的看向躺在一旁的六皇子:“我的小乖乖,长得可真好看。像你娘……哫哫……给外祖母笑一个。” “娘,他才生下来不到一天,他哪里会笑?” “你不要先看人家好不好?你刚生下来那会儿都会笑的,人家说儿似母,女似父,说不定他就像你这般早慧呢!” 这滤镜,得有十八层厚了。 几个月的小婴儿笑,那不是有意识的笑,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无意识的抽动。 只是看起来像笑而已。 阮氏话音刚落,六皇子的嘴角就往上抽了抽,她惊喜地看向姜昕玥:“看到没?我们家小团团知道外祖母来看他啦!高兴得不得了呢!是不是呀?” 行吧! 你长得美,你说什么都对。 “娘!” 突然想到去年年夜饭时,便宜爹说周氏缠绵病榻的事,姜昕玥问道:“大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第187章 盼周氏死 就算便宜爹要对周氏下手,也希望她能撑过小团子满月,不然不吉利,对六皇子的名声也不好。 阮氏收了笑,见房里只有喜鹊,才在她耳边小声道:“本来前几日都快咽气了,但是你爹说六皇子马上要出生了,让大夫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呢!也就这段时间的事了。” 说不盼着周氏死是不可能的。 周氏并不是一个大度善良的当家主母。 阮氏因美貌而闻名,姜堰昆纳她为贵妾的时候,给主母敬了茶之后是可以进族谱的。 贵妾与妾、贱妾都是不同的。 可周氏在看到她的容貌后,死活不同意,还逼着阮氏签了卖身契,说是贵妾,实则签了卖身契就是贱妾,周氏拿着她的卖身契,随时可以打死或者发卖了她。 当年姜堰昆仕途艰难,周家压他一头,纵使他不愿,也被逼得没了法子。 从此以后,周氏就各种针对她。 这十几年来,她在周氏手里吃的苦头,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她搓磨人的手段,真是恶毒至极。 姜昕玥九岁生辰那年,姜堰昆送了一块上好的青玉给她,可那青玉被姜羽彤瞧见了,非要抢去。 事情闹到周氏那里,她不由分说的用家法处置了姜昕玥,将她打得满身是伤不说,还要她亲手把青玉从腰间取下来送给姜羽彤。 当时阮氏哭着求周氏不要打,周氏却无动于衷,阮氏只能扑到姜昕玥的背上,用身体保护自己的女儿。 姜昕玥从小就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脾气。 见阮氏被打,才求饶着认错,周氏让下人停手的时候,姜昕玥的脸上都被荆条抽出了一条看着十分严重的红痕。 那枚青玉,她从身上解下来时,姜羽彤还出声嘲笑她不自量力。 就是这句话惹怒了姜昕玥,她一把将青玉摔碎在地上,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小姑娘爆发力极强,周氏叫着人抓住她都没能抓到。 恰逢姜堰昆从官署里回来,姜昕玥直接摔倒在正准备进门的姜堰昆脚下。 姜家门口许多商贩都看着这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她还故意仰着头,让众人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大声哭喊道:“父亲!父亲……女儿求您去救救阮姨娘吧!就因为姐姐看中了您送给女儿的玉佩,女儿不舍赠予她,母亲她……她就要打死女儿和阮姨娘啊!” 小姑娘生得眣丽明艳,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惊人。 这家的当家主母竟然这么狠心,因为一块玉佩就要打死小姑娘。 瞧她脸上那一大条被打的伤痕,是诚心想毁小姑娘的容啊! 那次不仅姜堰昆和周氏吵了一架,外面也开始传周氏刻薄,容不得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姜昕玥从小就聪慧,阮氏活不到现在。 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大山要倒了,阮氏如何能不期盼着快一点? 但夫君说得对,再快也不能快过六皇子的满月宴,因为周氏名义上还是六皇子的嫡外祖母。 “一定要让她撑过满月宴,不能给有心之人留下把柄。” 阮氏连连点头:“回去我会跟你爹说。” “泽哥儿他们的会试怎么样了?妍姐儿今年过了年就十四了,是不是可以说亲了?” 他记得便宜爹在家中设了族学,把族里的几个青年才俊都接到京城来了,让他们专心备考的。 阮氏一一回答她:“泽哥儿会试差一点点就中了,你大哥差得有点远,周氏因为这个,心里存着气落的水,才会病得这么严重。你爹说了,下一届科举还要三年,泽哥儿拜了嵩山书院的山长为师,去嵩山求学去了。至于你那几个堂兄弟,他们年岁大一些,我总听你爹跟他们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估摸着等六皇子满月宴结束,他们都要外出去游学了。” 姜昕玥听了点点头:“也不要忘了嘱咐他们,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也有可能不是馅饼而是陷阱。若是连累了我,我是半点情面也不会讲的。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怪我心肠冷硬。” 阮氏把她的话全都记在心里:“我回去会转告给你父亲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姜昕玥有些困了,阮氏才给她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皇上接我来住好几日,说是让我多陪陪你,咱们娘俩还多得是时间。” 女儿在宫中,见面不易,的确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她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之际,阮氏不想累着她。 姜昕玥点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太医,我家娘娘没事吧?” 景仁宫里灯火通明,好几个太医一起在荣妃的床前,替她处理左肩下方的腐肉。 “荣妃娘娘,您忍着点,微臣要把腐肉刮下来,可能会有点疼。” 荣妃咬牙:“刮吧!” 宣武帝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连翘紧张的看着荣妃,心中生出不满,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娘娘,您为皇上挡了一箭,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就封您一个妃位,连册封礼都没有。这么长时间了,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再没人来看过您。如今贤妃产子,出尽了风头,皇上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哪里还记得您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行了!” 荣妃面色苍白,尽量不去看伤口:“本宫为皇上挡箭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又不是故意为了让皇上感激本宫。贤妃是皇上喜欢的人,本宫又何须妄自菲薄与她去比这些?本宫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安安稳稳在宫中度日便可。” “可是……” “你再乱嚼舌根,本宫这里可用不得你了。” 连翘红着眼睛:“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宣武帝侧头问王得全:“荣妃封妃后没有办封妃大典?” 王得全想了想道:“那时叶家发动宫变,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忙着清理宫中的细作,等稍微空了一点,贤妃娘娘又被余妃娘娘推倒了,内务府想来也是没有空闲才忘记了。” 毕竟是给自己挡刀的妃子,又是自己的表妹,宣武帝吩咐道:“传朕旨意,等荣妃伤口痊愈,在太和殿为荣妃举办封妃大典。” 第188章 谁都不可以吗 如今她伤口还未好,也穿不得一重又一重的华丽衣裳。 想了想,他又继续道:“明日送些赏赐过来,再告诉荣妃这个消息,免得让她心寒。” 虽然那日他做了万全的安排,荣妃就算不给他挡,他也不会真的中箭。 但荣妃为他受伤是事实。 皇帝的吩咐,王得全自然是全都应下。 打帘进去的时候,几个太医站在屏风后,指挥着医女给荣妃刮伤口周围的腐肉。 见皇帝来了,都停下动作想行礼,被宣武帝制止:“不必行礼,荣妃的伤口要紧,你们继续吧!” 连翘吓了一跳,咬住自己的嘴,不敢去看宣武帝,她刚才说的话,不会都被听见了吧? 荣妃衣裳半解,但宣武帝见了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只觉得那箭头可真是尖锐,荣妃此番受的伤不轻。 “皇上……” “别起身!” 皇帝按住荣妃:“朕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连翘:总觉得这话是在点她呢! 伤口上上了麻沸散,荣妃只感觉到一点点的酥麻之感,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的腐肉被刮下来,这场景还是有些吓人。 荣妃苍白着脸色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臣妾无事。” 她这可不像无事的样子。 宣武帝转头去问太医:“会不会留疤?” 女子对自己的容貌肌肤都很重视,特别是宫里的女子,外在的皮相好看,得宠的机会才越大。 太医斟酌道:“荣妃娘娘的伤口深可见骨,肯定是会留下疤痕的,微臣等会尽力让荣妃娘娘的疤痕恢复得淡一些,小一些。颜色浅的话,可以用粉遮一遮。” 女子梳妆时都敷粉,把脸上的粉敷到身上,同样能遮丑。 听到会留疤痕,荣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欲哭无泪。 宣武帝心虚的咳嗽了两声:“王得全,朕记得之前高句丽在进贡的礼品里有极品去痕胶,你让人去拿两罐来给荣妃。” “是。” 高句丽一向以高超的化妆技术和美容技术而闻名。 祛疤,应当也是很不错的。 伤口包扎好,太医嘱咐不能碰水后,荣妃点头起身,可因为用了麻沸散,娇软无力的身体往宣武帝怀里一扑。 这摔倒了的话还得了? 伤口肯定会再次崩裂出血的。 宣武帝只能伸手,避开她的伤口,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抱在了怀里。 连翘见状,赶紧给众人使眼色,王得全看了皇上一眼,才跟着太医和医女们一起退出去。 荣妃满目娇羞,美丽的脸上浮现红云,自有一番娇媚动人。 宣武帝避开她炙热的目光,轻轻将人放下,扶着她躺在床上:“爱妃,你的箭伤未愈,不宜下床走动,朕会安排宫人好好照顾你,今日天色已晚,朕就不妨碍你休息了,朕改日再来看你。” “表哥!” 荣妃抓住他没来得及抽身的衣摆,眼神里都是哀切:“不是贤妃,就谁都不可以是吗?” 气氛有一瞬间的滞凝,宣武帝抽回衣袍,脚步不减的出了寝宫。 有时候,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华丽的宫殿如同一座精致的牢笼,锁住了她本该美丽的一生。 这如花的容颜再美丽又有什么用? 没有懂得欣赏她的人,就如同鲜花失去水分和阳光,很快就会在这精致的囚笼里枯萎凋谢的。 “娘娘……” “皇上……去哪儿了?” “奴婢听皇上说,要回承乾宫。” 荣妃苦笑了一声:“本宫还以为他这样着急,是要去合熙宫陪贤妃。” 连翘欲言又止,荣妃见了,淡淡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连翘觉着,自家娘娘还是有必要知道的好,于是说道:“皇上派人出宫把珍贤妃娘娘的母亲接进宫来了。” 他不去合熙宫,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去,而是为着贤妃着想,把空间和时间留给她们母女二人叙旧,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贤妃保持心情舒畅。 “哗啦!” 宫女才煎好的伤药被推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天光放晴,碧蓝如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阕的雕花照进内殿,大宣炉里一炉清淡的瓜果香气袅袅不断的上升。 东面的壁衣沐浴在太阳光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成群的宫女从廊庑下鱼贯而入,由喜鹊和霜降为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柔。 阮氏已经起身,在后殿里看着六皇子喝奶。 一直到喜鹊来叫她去前头用早膳,她才恋恋不舍的回姜昕玥的寝宫去了。 宫里头其他的嫔妃全都送了贺礼来,要不是皇上说了贤妃坐月子期间,不许旁人去打扰,恐怕合熙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不过皇上的口谕拦得住宫妃们,却拦不住大公主、二公主和三皇子。 小小的饭桌上,今天挤满了人。 三皇子瞪着一双大眼睛,很不服气的看着四皇子,像是要把他的脸瞪出两个窟窿来。 大公主没有往常那般放得开,她母妃推倒珍娘娘,害她差点难产的事,她都从宫人那儿听说了。 今日要不是二公主非要拉着她来看六皇子弟弟,她是绝对不敢来的。 她很喜欢珍娘娘,怕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一块浸满了肉汤的芋头放进大公主的饭碗里,抬头便见珍娘娘一如既往温柔的目光:“怎么回事啊?平时我们大公主吃得最香了,今日怎的不动筷?可是珍娘娘这儿的吃食不合大公主的胃口了?” “不不不……没有……” 大公主一瞬间就红了眼睛,鼻子酸酸道:“很好吃的。” 姜昕玥知道她在忐忑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她和善一笑:“三皇子,你还记得珍娘娘跟你说过,大人之间的恩怨,和你们小孩子没有关系吗?” “记得记得!” 三皇子激动地举手,依偎在姜昕玥身边,一脸挑衅的看着四皇子:“父皇也是这么说的。” “啪!” 三皇子头顶挨了一巴掌,他嗷嗷叫了一声,不解的看向姜昕玥,嘴巴瘪起来,一副就要哭的模样。 第189章 伟大的父爱 “你记得你还总是欺负小满。” 姜昕玥双手捧着三皇子的小脑袋,将他的脸揉捏得变形,迎着他蠢萌蠢萌的目光,教训他道:“小满他和小团子一样,都是你的弟弟,是你的骨肉至亲之人,珍娘娘希望,不管你听到谁说小满的不好,你都要第一时间要站出来帮他说话。因为他和你,和小团子一样,都是你父皇的孩子。你们才应该是最亲的人,知道吗?” 三皇子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可是……余妃娘娘说他是杂种,他娘是最低贱的罪奴,他不配和我们一起同……” “是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一道震怒声传来,宣武帝甩帘进来,那双充满着压迫性的眸子瞪着三皇子,将他吓得哇哇大哭,直往姜昕玥怀里钻。 大公主和二公主吓得筷子掉在桌上,紧张的看着姜昕玥,眼睛里满是恐惧。 也就四皇子没有被他的父皇关心过,自然也没有被毒打过,所以并不害怕,还跑过去殷勤地问:“父皇,您用早膳了吗?母妃她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儿臣可以分一点给父皇。” 宣武帝抱起四皇子,严厉的对三皇子道:“四皇子和你一样是朕的儿子,他若是杂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被四皇子的生母算计,不喜他们母子是一回事,但如果这么小的孩子都被灌输了这种思想,将来皇子之间的争斗一定会你死我活。 他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三皇子吓得在姜昕玥怀里一抖,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了。 “皇上这么凶做什么?” 姜昕玥抱紧三皇子安抚着:“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照着大人的态度对小满罢了,皇上若是生气,就该去找余妃和德妃,让她们以后说人是非要避着点孩子们。” 要在根源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没有明辨是非能力的孩子大吼大叫。 被反凶了一顿的皇帝脸上讪讪:“朕这不是一时情急,怕他说的话伤害到小满吗?” “保护小满的方式,不应该是以伤害三皇子为代价。” 姜昕玥瞪了他一眼:“你这样只会让三皇子越来越讨厌小满。” 说完,她也不管皇帝,拍着三皇子的后背道:“我们三皇子这么乖巧懂事,又有爱心的小朋友,肯定可以和弟弟好好相处的对不对?” 三皇子从她怀里把那双哭红了的眼睛抬起来,迟疑着点点头:“珍娘娘,我错了,我不该欺负小满。” 姜昕玥点点头:“珍娘娘就知道三皇子肯定不是故意的,那你愿不愿意向小满道歉呢?我相信小满也很想和你这个哥哥做好朋友的。” 三皇子抽了抽鼻子,虽然还有些不情不愿,但眼底对四皇子的敌意已经少了很多。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自尊心是最强的,因着要道歉,还有点不好意思,涨红了脸道:“小满弟弟,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四皇子也羞涩一笑:“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对不对?” 三皇子用力点点头:“嗯!” 大公主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母妃输给珍娘娘,应该是心服口服的。 只看他三言两语就让父皇没了脾气,而且还把发脾气的父皇教训得服服帖帖。 整个皇宫上上下下,没有哪个娘娘有这个本事。 像是驯服了一头猛兽的驯兽师,珍娘娘因为驯服了父皇这头凶猛的野兽,而显得格外的不好惹。 阮氏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得宠,甚至超过了从前的丽贵妃。 可她不知道,得宠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女儿了。 这哪里是一句得宠就能形容的,敢对皇上这么说话,而且皇上一点都不生气,还乐在其中的样子,这简直就是把她家玥姐儿当祖宗供起来了。 吓死个人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皇上几乎日日宿在合熙宫,经历了六皇子的夜闹、胀气、无法落地之后,皇上是越来越离不开……六皇子了。 今日一早他更是悄悄问王得全:“你说朕偷偷的把六皇子带上朝,会不会被发现?” 他现在都能熟练的给六皇子洗屁屁,换尿片了,毫不夸张的说,要是他像奶娘一样能喂六皇子喝奶,他都不会把孩子交给旁人。 他一个人就能带好了。 就是有点费爹。 玥儿她晚上喜欢带着孩子一起睡,说是和亲生父母一起睡的孩子会比较有安全感,长大以后情绪也会更稳定,会很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所以宣武帝想和姜昕玥一起睡,中间就必须隔一个六皇子。 每隔一个时辰,小团子就要喝一次奶,换一次尿片。 一开始姜昕玥都是亲力亲为的,可弄了没两天,又是腰疼,又是腿疼的,白天因为睡眠不足还差点晕过去。 皇帝心疼,没办法只能接过这个重任,他也主要是怕一个时辰叫一次人会惊着姜昕玥睡觉,只能自己轻手轻脚的起来做这些事。 就一个月的时间,跟着姜昕玥吃月子餐长起来的肉又迅速清减了下去。 但他毫无怨言,一天不去看六皇子,心里就想得慌。 姜昕玥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把这个称为“父爱式依恋。” 众所周知,父爱和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不求回报的,伟大的爱。 姜昕玥这一个月把宣武帝留在合熙宫,就是为了让他凡是关于六皇子,都自己亲自动手。 当他包括但不仅限于换尿布、哄睡这种事情都做得得心应手的时候,她就让向嬷嬷和喜鹊她们故意笨手笨脚的去抱六皇子。 这样皇帝就会觉得自己精心带好的儿子,旁人都带不好,还是只有他带得最好。 他就会各种看不惯别人动他的孩子,觉得谁都不如他自己带的好。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六皇子身上,除了皇帝该做的事,他哪还有别的心思做其他事情? 后宫嫔妃怨声载道? 那也不会传到他耳朵里去,都去找皇后抱怨了。 第190章 五姑娘落水 阮氏整个人如坠在软绵绵的云朵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被江川送出了皇宫威武的大门。 姜家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姜堰昆看着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阮氏,还以为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赶紧跳下马车扶住她:“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玥姐儿出事了?” 泼天的恩宠人人都想得,但得到的人却每天胆战心惊,不知何时这恩宠会变成催命符。 阮氏目光呆滞,机械地扭头,好像在看姜堰昆,又好像透过他在看未来。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模样,缓缓说道:“夫君,妾身以为,你那个春秋大梦,也不是不可以实现的。” 没头没脑的,这是说的什么话? 姜堰昆扶着阮氏上马车,才坐定,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阮娘,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春秋大梦可以实现?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 他唯一的春秋大梦,就是扶持六皇子成为太子,从而登基为帝,那他就是皇上的外祖父了。 阮氏摇摇头:“皇上什么都没说。” 姜堰昆不免失望:“那你这番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为什么?” “咱们玥姐儿……” 阮氏将她安抚大公主,教训三皇子,斥责皇帝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末了还感叹道:“夫君,妾身这辈子见过的王孙贵族也不少了,但是还从没见过哪位王孙的小妾敢教训夫君的。就算是正妻,谁不是恭恭敬敬,把夫君捧得高高的?咱们玥姐儿真厉害,皇上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姜堰昆内心震惊,但为了在阮氏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见多识广,还是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我姜家的女儿,自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的。” 他的女儿入宫不过两载,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贵人,成为了四妃之首的贤妃娘娘,而且还诞下皇子来,怎么可能是池中之物? 阮氏这次见识过姜昕玥的得宠程度后,对姜堰昆这番话深以为然。 那么,她生下了这么了不起的女儿,她当然更了不起了。 哒哒的马蹄声渐歇,姜堰昆心中隐隐兴奋,想快点回到家中,规划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比较稳妥。 他现在也是正二品的大官了,又有许多官员见皇上近来重用他,都投奔于他的门下。 不过玥姐儿说了,她在宫中太过醒目,姜家在宫外恐怕也少不得被人盯着,所以他做事需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当今皇上不喜官员结党营私,他就养了几个幕僚,平日里投奔于姜家的那些官员,都靠幕僚传递消息。 那些幕僚都做寻常打扮,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嗯? 想到这里,姜堰昆站在马车下都半天了,阮氏居然还没下马车。 他撩开车帘催促:“夫人,赶紧下来,为夫还有要事处理。” “咳咳……” 阮氏高傲的抬着头,斜着眼睛去瞧他,然后矜贵的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姜堰昆扶自己下马车。 她现在可是珍贤妃娘娘的亲生母亲,做爹的都还得退两步呢! 此时不拿乔,什么时候还能有这机会? 阮氏脸上带着小傲娇,还有点不好意思的试探,眉眼间全是孩子气的笑。 姜堰昆怔了怔,突然间想起了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年阮氏还是汝阳王府的舞姬,生得花容月貌,冰清玉洁,许多官员喜欢参加汝阳王府的宴会,都是为了一睹传闻中的绝色舞姬到底有多绝色。 他也是慕名而去的人之一。 二十年过去了,她美貌依旧,因为没了周氏的打压,她的性子也越发像从前。 姜堰昆低笑了一声,伸出手牵住她:“我们到家了,夫人请下马。” 阮氏这才摇了摇脑袋,美滋滋的握住姜堰昆的手下了马车。 “老爷老爷……” 刚牵着手进了大门,一道艳红色的身影就冲了过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梦姐儿她被三姑娘推下了水,府上的大夫告了假,您救救梦姐儿,救救梦姐儿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活了。” 阮氏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姜堰昆的手,比它反应更快的让人去接过姜梦依:“快……送五姑娘去最近的医馆,就用刚才从宫里接我出来的马车,要快!” 小姑娘嘴唇都乌青了,身子不停的颤抖,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着情况很是危急。 林姨娘哭着道谢,跟着下人们一道把姜梦依送上马车,自己也手忙脚乱的爬上去。 姜堰昆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三姑娘怎么会推了五姑娘落水?”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婆子上前:“回老爷的话,是三姑娘闹着要去追进宫的二夫人,说要……要宫里的贤妃娘娘给大夫人请太医,还说……还说贤妃娘娘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大夫人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说她是……” 她目光看向阮氏,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斗胆,只为了老爷和二夫人能给我们五姑娘做主,还请二夫人不要怪罪老奴。府中的下人拦着不让她出去,她就在后花园里大声辱骂二夫人和贤妃娘娘。五姑娘从前和贤妃娘娘关系是极好的,听见三姑娘这般言语粗俗,就上前跟她理论了几句,结果……结果被三姑娘拽着头发,一把扔进了后花园夫人最爱喂锦鲤的那个水池子里,奴才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五姑娘已经溺水了。” 当时岸边连个会凫水的婢女都没有,会水的家丁们又不敢贸然下水救人,轻薄了五姑娘的身子,事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救了五姑娘,丢了自己的性命。 还是五姑娘的奶娘,也就是现在回话的春嬷嬷找了根竹竿,和岸上的人一起合力将五姑娘给挑上了岸。 三姑娘自己自己差点闹出人命来,早就躲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阮氏目光闪了闪,林姨娘她……这是在向自己投诚卖好啊! 那五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有危险的,怕是三姑娘姜羽琳才对。 第191章 惯子如杀子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年前拉着周氏非要下湖去冰嬉,下人们怎么劝阻都不听,结果自己掉进冰湖里。 周氏救女心切,什么都来不及考虑,直接冲到已经破裂的冰面上,把姜羽琳拉出来,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却沉进了冰湖里。 下人们不敢靠近已经四分五裂的冰面,只能找工具把周氏救出来。 但由于浸泡在冰水里的时间太长,而且周氏还不通水性,喝了一肚子的冰水,当天晚上人就烧糊涂了。 姜堰昆第一次见到有人发热,热到浑身冒烟的。 这个逆女不知悔改,又对自己的妹妹下这样的死手。 姜堰昆怒气冲冲地来到姜羽琳的绣阁里,自从她的亲姐姐姜羽彤入宫之后,绣阁里就只住了她一人。 “老爷……” 绣阁的奶娘刚走过来,就挨了姜堰昆一脚,他涨红着一张脸:“琳姐儿呢?叫她出来!” 奶娘摔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跪在姜堰昆脚边:“老爷,三姑娘她受了惊吓,人有些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她还受了惊吓?” 姜堰昆简直不敢置信这么不要脸的话是他女儿说出来的。 他瞪大了那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姑娘把她推进了锦鲤池中,做下此等错事还有脸睡觉,快点把人给我叫出来,否则今天这个院子里的下人,我全都发卖了。就是你们这些刁奴,整日里在小姐耳旁说些有的没的,才让她变得如此偏激恶毒。” 用恶毒来形容自己的女儿,显然有些过分,可阮氏只觉得,他骂得还不够狠。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坏种,如姜羽彤和姜羽琳,或许是继承了周氏的目中无人,心肠歹毒,所以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玥姐儿入宫之后,姜羽琳可没少欺负妍姐儿,可她是正经嫡出,阮氏明面上拿她没办法,只能让妍姐儿学着玥姐儿从前的手段,在她爹面前装柔弱的小白花。 私底下,阮氏也只做表面功夫,绣阁里的待遇,已经与周氏当家时是天差地别了。 只是旁人还觉得她贤惠,周氏纵容三姑娘不学好,阮氏却严厉。 惯子如杀子,阮氏懂这个道理。 她怕被人发现自己捧杀姜羽琳,所以故意缩减她的用度,给她请教养嬷嬷,拘着她在家练习女红,看似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谁见了她不夸一声善良大度,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也这般上心。 实际上,这种铁血的手段对姜羽琳来说都是伤害。 她娇生惯养,无法无天惯了的,突然一点准备都没给她,直接就进入地狱训练模式,她不觉得阮氏是为她好,只有浓浓的抗拒与敌意。 先前阮氏铺垫得也够多了,林姨娘这是给了她一个彻底把姜羽琳赶尽杀绝的机会。 躲在门内的姜羽琳听见自己的父亲说自己“恶毒”,瞬间委屈爆哭。 她从寝屋内冲出来,大声吼叫道:“是,我恶毒,我和我娘都恶毒,我们就活该去死,给你那纯洁善良的新夫人让路。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不顾我娘的死活,你这样的负心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放肆!” 这次姜堰昆是真的怒了,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夫君,别……” 阮氏抓住他的手臂,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啪!” 阮氏拦住了姜堰昆打姜羽琳,却没能防得住姜羽琳一巴掌扇过来:“你这个贱人滚开!谁要你在这里假好心?谁不知道我爹这样对我娘都是因为你!” “我……” 阮氏捂着脸,豆大的泪珠往下滚落:“三姑娘,我对你和大夫人从来没有敌意,是你们总觉得我会抢走夫君,处处针对我。我若是假好心,今日便不会跟过来,就凭着你刚才说的话,你觉得你父亲不会打死你吗?” 姜羽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阮氏的恶意,梗着脖子死活不肯示弱半点。 “啪!” 姜堰昆一巴掌甩在姜羽琳脸上:“好,从现在开始,你二娘不拉着我,我今日就打死你,我看你求不求饶?” “老爷……老爷不要啊!” 那条传了几十年的粗长荆条被请了出来,姜堰昆握住手柄,一鞭子就抽在姜羽琳身上,她痛得满地打滚。 七八下打下去,姜羽琳就受不了了,满地打滚求饶:“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爹……爹你别打了呜呜呜……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脸上也被甩了一条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合熙宫—— 姜昕玥刚起身走了两步,江川就进来了:“娘娘,宫外姜家的来信。” “没让其他人看见吧?” “娘娘放心,还是咱们的人……” 姜昕玥点点头,撕开信封的口子。 信是她的大哥写的,里面说三妹妹因整日忧心母亲的病情,自己也病倒了,产生了癔症,父亲打算把她送到寺里面去诵经念佛,写信来就是为了告知她一声。 姜昕玥看过即焚,心里大概也猜到,大概是姜羽琳那个蠢货又做了什么蠢事,惹怒了便宜爹。 周氏病入膏肓,大哥憨直懦弱,姜羽彤已化为白骨,姜羽琳又被送去寺庙,他们这一支算是人丁凋零了。 如此,她娘在姜家就一家独大了。 非常好! “娘娘!您准备好了吗?皇上命奴才来把六皇子带过去,宗族皇室里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姜昕玥一身绛紫色的妃子服,头发梳成华丽的髻子,上面戴着镶嵌了夜明珠的妃子金冠,金冠两边侧面插满了长长的金钗,金叉的顶端还有散发着夺目光彩的细细垂坠,如金丝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肩膀和背后,烛火摇曳中,显得华贵无比,威严悦目。 今日是六皇子的满月宴。 姜昕玥已经装点妥当,但还是让向嬷嬷抱着在咬手的奶团子出去:“你和王公公一起把六皇子抱过去。” 她今晚,是必须要压轴出场的。 第192章 不速之客 今年宫宴上没有了珠光宝气,艳丽夺目的丽贵妃,只有座位离高台宝座十万八千里的丽贵姬。 没有了锦衣华服,珠宝胭脂的包装,众人再去看她时,已是黯淡无光。 奇怪,以前怎么会有人觉得贤妃娘娘是她的替身,觉得她们的美貌不相上下呢? 分明差了很远。 所有宾客都已经到齐,帝后二人坐在主位之上,还不见贤妃的身影。 余妃在禁足中,没了她的阴阳怪气,整个宴会的气氛都显得格外和谐。 “六皇子到——” 是六皇子到,而不是珍贤妃娘娘到,看来是王得全把今晚的主角带出来了。 王得全身后跟着一个庄严的老嬷嬷,那嬷嬷怀里抱着一个用明黄色襁褓包裹着的小婴儿,缓缓上前跪下:“老奴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宣武帝“腾”地一下起身,走下台阶,熟练的将六皇子搬进臂弯里,将被风吹开的襁褓又掖进小团子的腋下,神情温柔且充满了爱意。 “这就是六皇子啊!他长得好白,像极了皇上。” “是啊是啊!你们看看那鼻子眼睛,简直和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六皇子龙章凤姿,一看就是有大福气之人。” 朱皇后就看着周围的官员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 心里却在暗骂:一帮拍马屁不打草稿的老货,本宫离得这么近都只看到了六皇子的鼻尖尖,你们是怎么看到他的眼睛鼻子的? 但显然宣武帝不这么想,身侧的皇帝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心情大好的样子。 蒋媛因着父兄在朝中得用,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贵容娘娘。 可位份再升又有什么用? 她被冷宫的蹉跎失去了青春和貌美,明明比皇后的年纪还要小几岁,看着却比皇后大十多岁。 若不是当初被皇后陷害毒杀珍贤妃,被皇上打入冷宫,她也不可能是今天这副样子。 明年开春,新的秀女便要入宫了,如今皇上都不记得她这个人了,明年就算父兄得用,也没她什么事了。 因为她的庶妹,就在来年的候选名单里。 “太后娘娘到——” 在太监的报唱声中,吴太后在簇拥之下款步入内。 大殿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太后娘娘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她在江南行宫吗?” “专门选在贤妃娘娘的封妃大典和六皇子满月宴回来,不是成心给贤妃娘娘添堵吗?” “不愧是太后娘娘,是会挑时候的。” “贤妃娘娘一会儿看到太后娘娘回来了该是个什么表情啊?” 也有人注意到了跟在太后仪仗后的裴妩,压低了声音道:“那不是中书令家的嫡孙女吗?她怎么和太后娘娘在一起?”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许久不见她了,没想到是搭上了太后娘娘这条船。” “也不是什么好船,皇上对太后娘娘的态度,咱们都看得分明。她攀附太后,皇上就会不喜她。” “也是没有办法,我看皇上对贤妃娘娘一片丹心,明年的选秀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上首的皇帝看到吴太后,眉头一皱,抱着六皇子的手又紧了紧。 他完全可以把六皇子交给向嬷嬷,让她带下去,免得吴太后又发疯,伤着他就不好了。 但是…… 凭什么呢? 今天是钦天监算过的大吉日,六皇子五月十二满月,他为了这大吉日,将玥儿和小团子的好日子都推迟了三天,定在五月十五这日。 他要他们母子二人风风光光的,而不是因为太后的到来就得退避三舍。 “皇帝,哀家的孙子满月宴,你怎么也不派个人去江南通知一下哀家?哀家这不请自来的,你们不会怪罪哀家吧?” 上来就要找麻烦,话语间尽是责怪。 宣武帝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来扶她:“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江南风景宜人,朕是想着母后年纪大了,这马上就是六月酷暑,不如留在那边过了盛夏再去接母后回来,免得您奔波劳累。” 年纪大了,就不要折腾了。 吴太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冷哼一声:“哀家的孙子满月,哀家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缺席的。” 她低头去看宣武帝怀里的小团子,皱着眉头道:“这就是六皇子?取名了吗?” “取了,叫沈明烨。” 烨之一字,寓意他的未来光辉灿烂。 看来皇帝对这个小东西的期望很高,饱含爱意。 吴太后没做反应,目光落在皇帝左侧的位置上,二话不说就坐了上去。 “珍贤妃娘娘到——” 这世上有些巧合也真的是人为无法控制的。 谁知道姜昕玥时间把控得那么好,几乎是太后娘娘刚坐下去,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她身上穿着四妃之首的朝服,配色不再是鲜嫩的粉白之色,领口一圈蓝色的领子包裹着她一段雪白的脖颈,最里面穿了一件暗纹大袖衫,杏色绣飞鸟和花的中衣,中间套了一层接近正红的及脚踝长褂,褂子上绣了几处吉祥团纹,最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袖长甲,长甲的袖子是蓝青色的。 越往里去,袖子越长,在外面的大袖反而是最短的,因此露出袖口一圈又一圈的花纹,显得低调又奢华,充满了岁月沉淀的威严和优雅。 胸口的鹤鸟花纹更是点睛之笔,让整套衣服都灵动起来。 姜昕玥的皮肤雪白,脖子上挂着两条长短不一的珍珠项链,那珍珠不用强光照射,也能发出夺目的光彩,将她整个人照得如同九天仙女,华光流彩,绝世倾城。 头上的金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手上那把雪白羽扇上绣的绿叶红花,随着她素手轻摇,羽毛扇上的流苏颤颤,好像花和鸟,花和枝叶全都活过来了,围在她身边,颇有一种百鸟朝凤的神圣之感扑面而来。 她也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坐下了。 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她的座位上,竟然是个不速之客。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该有的礼数她一点都不会少,然而皇帝叫起后,她也毫不退让的走到了吴太后身前,态度可以说强硬:“太后娘娘,这是臣妾的座位。” 第193章 不成体统 站在太后身后做隐形人的裴妩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还以为,能够在两年时间内一路杀上四妃之首的,应该是一个滴水不漏,心机深沉的女子。 可她瞧着,贤妃面目可亲,哪怕面对不请自来,还故意占座的吴太后,仍是眼神清正,指出这是自己的座位时,好像只是在用最平常的语气指出是太后娘娘错了,希望她马上改正自己的错误。 可你觉得她非常客气的同时,又从她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出来,那就是——赶紧起来。 吴太后在面对笑眯眯地姜昕玥时,本能的想后退两步,离她远一些,但发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而且众目睽睽的,总不可能她又自己发疯打自己吧! 满朝文武可不是瞎子。 她皱着眉头:“虽然你已经是贤妃,但你别忘了,哀家是太后。” “臣妾知道您是太后,但这个座位是臣妾的。” 管你是谁,反正这个座位是我的。 太后那三昧真火又快从头顶窜出来了,手指捏着帕子:“哀家是太后,理应坐尊位。” 皇后那个病秧子,太后就不想抢了,而且太后坐在皇帝身侧,把皇后赶下来还真有点奇怪。 但她是太后,她本就应当与皇后一起,一左一右坐在皇帝的身边,凭什么让姜昕玥这个贱奴之女坐在皇帝身侧? “尊位?” 姜昕玥眸子一转,笑了起来:“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她转而对皇帝笑了笑,抱过他手中的小团子:“皇上,大家都落座了,咱们也该快些坐下开席,太后娘娘舟车劳顿,都还没回慈宁宫就直接来了这儿,饿坏了她,仔细她老人家又怪罪咱们。” 美丽的宫妃一手拉着皇帝的手腕,一手抱着婴儿,美得像一幅画。 她快步走到皇帝的龙椅后,让宣武帝坐下,再将小团子放在他怀里,然后就站在龙椅旁,站在了宣武帝身后。 不是要尊位吗? 这够尊贵了吧? 裴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还能有这种操作? “贤妃胡闹,皇帝你也由着她吗?” 太后怒不可遏的对着宣武帝喊道:“这成何体统?”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不成体统。” 他对王得全招招手:“在朕身边再加一个座位给珍贤妃。” 怎么可以让他家玥儿站着?她可是今晚的主角之一。 姜堰昆满意的笑了笑,看来卿娘说的都是真的,皇上果然对玥姐儿是不同的。 皇后与姜昕玥的位置,原本是同样的距离,被太后这么一闹,皇帝增添的桌椅成功的成为了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还是她为了表示对皇后的尊敬,主动将座位往前挪了挪,在视觉上造成还是只有皇后与太后并排的感觉。 实则皇帝让宫人把姜昕玥的桌椅紧挨着自己放,往前一些更让姜昕玥整个人都笼罩在皇帝的阴影之下,好像这个女人,完全在他的羽翼之下,哪怕已经坐上高位,仍显得乖顺柔善。 太后很不高兴,但人家已经把位置让给她了,她自认为打了姜昕玥的脸,却不料让在场所有的人更加深刻的意识到——珍贤妃是打不倒的。 因为,她得到了宣武帝的心。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这么意思的人啊? 裴妩好奇的看着姜昕玥……怎么会人眼里根本看不到一丝情意,行动上却处处表现得深爱皇帝的啊? 姜昕玥何等敏锐之人? 那双眼睛没有恶意,只有纯纯的好奇,她回头,精准的看向太后身后。 少女看着比她小几岁,容貌是一等一的美人,穿着一件淡绿色朴素的旗装,不想惹人注目似的,头上仅攒了一朵翠色的白玉兰花,显得清丽脱俗,安静又娴雅。 那双亮亮的眼睛在看到姜昕玥看过去时,并没有露出慌张神色,而是轻轻眨了眨,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来。 姜昕玥回以一笑后不再看她,心中却在疯狂呐喊:小姐姐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但却是太后的人,一定是太后从外头找来和我打擂台的。啊啊啊……凭什么?狗皇帝他凭什么? 裴妩的美貌也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虽然今日过后,第一美人可能会悄然换成珍贤妃娘娘,但裴妩那上过榜首的美丽也毋庸置疑。 能令姜昕玥都不忍心将来为敌对的后宫女子,至今还只有裴妩。 姜昕玥已经自动把裴妩看作后宫,因为以她对皇帝尿性的了解,不管前期多抗拒,最后他都会“爱”上裴妩的。 各人心思各异中,已经有钦天监的官员出来向天下人宣告六皇子的出生。 只不过皇家早夭的孩子太多,一般刚出生的皇子,不满六个月的,都不会被记在皇家族谱上。 宣武帝对六皇子感情不同,容不得人说他半句不好。 他亲手从肚子里就照顾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早夭? 于是六皇子沈明烨成了大燕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刚满月就被记录在皇家玉牒上的皇子。 嫔妃们将象征着吉利的各种金器玉饰,亲自准备的礼物都献上,内务府的总管则宣读着姜昕玥被册封为贤妃的圣旨。 现场的嫔妃们无不是一片羡慕之色。 六皇子突然间见到那么多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在皇帝怀里哭闹起来。 他瘪着嘴的样子,让宣武帝心疼得不行,赶紧叫来向嬷嬷:“小团子怎么哭了?” 向嬷嬷抱过六皇子:“皇上,这儿太吵了,老奴带六皇子下去吧!他该是想睡了。” 大殿里又是歌舞乐器声,又是这么多人的交谈声,闹哄哄地,六皇子还太小了,耳朵也受不了。 “皇上,臣妾想去陪六皇子。” 今夜人多手杂,姜昕玥为了安全起见,想自己陪着孩子。 宣武帝想了想,该走的流程也都走完了,他也担心六皇子的身体,思及己身,小时候身体不舒服,总是希望自己的母妃陪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每次的希望都落空而已。 他的烨儿不能有一个和他一样的童年。 “好,爱妃先行一步,等宴散了朕再去合熙宫陪你们。” 姜昕玥抬眸看了皇后和裴妩一眼,有些不大相信。 第194章 火烧奶娘 就算宣武帝挡住了裴妩的攻势,可今天是十五,按照宫规,初一十五皇帝都是要去皇后寝宫的。 虽然皇帝为了旁的嫔妃打破规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姜昕玥深信,皇后娘娘是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春风得意的。 今夜皇帝想脱身,很难。 不过她还是甜蜜蜜地笑了笑,带着向嬷嬷一同下去了。 李嬷嬷今日没有去宫宴上,她就守在合熙宫,守着奶娘,不许任何人接近她,也不许她吃合熙宫以外的东西。 六皇子不知道会不会对鱼虾之类的东西过敏,他还那么小,稍有不慎就会着了别人的道。 奶娘心中虽然不愿过这种坐牢一样的日子,可贤妃娘娘给的待遇极好,就连她家中都受了恩惠,更何况在被选上做六皇子的奶娘那天开始,就已经不可能有反悔的机会了。 “李嬷嬷……” 外头有宫女捧着几套衣裳进来:“娘娘让司衣房给咱们做的新衣下来了,这是您和程姑姑的。” 程姑姑便是六皇子的奶娘了。 合熙宫里近来好事不断,贤妃娘娘心情好,伺候的宫人们也好处多多。 这不,就连皇后娘娘的翊坤宫都还没有给宫人裁制新的夏装,合熙宫里已经快人一步了。 宫里头没有人不知道珍贤妃得宠的,尚宫局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程姑姑年岁不算大,不过二十多岁而已,性子还不太沉稳。 看见漂亮柔软的新衣裳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拿起来仔细端详,还回头对李嬷嬷道:“这宫里的绣娘手艺就是比外头的好,这暗纹浮绣我在外头还从没见到过。” 李嬷嬷也不想太过约束她的性子,免得适得其反。 反正六皇子断奶后,也不需要奶娘了。 她也微微一笑道:“宫里的绣娘自然都是最好的。” “娘娘回来了!” 外头宫女提前来说了一声,程姑姑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她再性子沉不住,也知道贤妃娘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姜昕玥直接带着六皇子到了奶娘住的屋子,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后,才让向嬷嬷将六皇子抱给奶娘。 “等等!” 灯火下,程姑姑的双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那不是人的皮肤能自然发出来的,在烛火折射下才能发出来的光。 “你手上刚才拿了什么?” 就在向嬷嬷差一点就要把六皇子交给程姑姑的时候,姜昕玥抓住了向嬷嬷的手,把六皇子接到了自己怀里,向后退了几步。 程姑姑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但站在侧面的李嬷嬷也看到了她手上磷磷闪动的微弱光芒。 她马上反应过来,指着放在一旁的衣物道:“回娘娘的话,程奶娘从娘娘您出合熙宫到现在,只碰过那里的衣裳。” 姜昕玥立马对江川道:“任何人都不许碰,封锁合熙宫,去把严太医请来。” 江川忙不迭的应是,小轩子则去封锁了合熙宫的大门。 程奶娘的手伸在空中,满眼的惶恐:“娘娘,娘娘……奴婢……奴婢是不是中毒要死了?” 姜昕玥把六皇子交给向嬷嬷,将二人挡在自己身后:“是不是中毒,要等严太医来了才能确定,你现在离六皇子远一点。” 这一把是冲着六皇子来的,姜昕玥猜测,应该不是要毒死奶娘。 程奶娘也不敢离六皇子太近,她虽然贪财,但胆子极小,也怕连累宫外的家人,贤妃娘娘不说,她也会离得远远的。 “轰——” “啊!” “保护娘娘和六皇子!” 就在程奶娘退至一旁时,燃烧的烛火被风一吹,摇曳的火苗触碰到她的手背,顿时……熊熊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就把奶娘整个人都吞噬在火光中。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所有人都被吓得四下逃窜,实在是她那火窜得太诡异,众人都怕沾上了,自己也会被大火吞灭。 “快把火灭了!” 那叫声实在太惨烈,而且程奶娘还有意识,往姜昕玥这边跑过来,似乎是希望自己能获救。 喜鹊和霜降护着姜昕玥和向嬷嬷,飞快地往后退。 小轩子已经带着人,提着水桶冲过来,七八桶水直接往程奶娘身上浇去,那吓人的火光才一点点熄灭下去。 可是程奶娘已经被烧得没了人形,成了焦黑的,一具在地上扭曲挣扎的黑色骷髅。 “呕……” 姜昕玥从未见过这样残忍的场景,空气中人肉被烧焦的味道,令她胃里翻江倒海,弯下腰直接吐出酸水来。 向嬷嬷怀里的六皇子在程奶娘叫出声来时,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好在此时六皇子不在,早就被向嬷嬷抱回姜昕玥的寝殿里去了。 恶心过后,是巨大的后怕笼罩在心头。 姜昕玥实在不敢想象,今晚若是她贪图众人羡慕的眼光,非要在宴会上多待一会儿,那六皇子会是怎样的下场? 恐怕会和程奶娘一起,被烧为焦炭。 她一次次提醒自己,后宫险恶,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还是一次次被后宫的女人们狠毒的手段震惊到。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要让她们对一个刚刚足月的小婴儿下这样的毒手。 姜昕玥的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那些和她有仇,或者有儿子的嫔妃…… 皇后排除掉,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像是会对孩子动手的那种蛇蝎毒妇。 蒋媛已经是贵容娘娘,和她有仇的是皇后,她也不至于来害六皇子。 金昭仪自从金家被抄,已经成了后宫的边缘人物,她自己连宠爱都没有,又怎么会来设计姜昕玥的孩子? 张容华就更不用提了,姜昕玥都记不起来这号人物长什么模样了。 宫里的嫔妃,失宠和被遗忘,都是无声无息的。 德妃、余妃、丽贵姬…… 这三人倒是有很大的嫌疑。 后宫妃子,还有一个高位的荣妃,虽然姜昕玥与她曾短暂的结盟,弄死了淑妃,但她从不相信,后宫会有永远的朋友。 更何况,荣妃还是太后的亲侄女。 谁都不可信,谁都有嫌疑,那就一个个查,被她查出来是谁,她要让那人也受火烧之痛。 第195章 阴毒至极 姜昕玥猜得不错,皇后已经把人请进了翊坤宫,理由是五皇子很久没有看到父皇了,很是想念他。 王得全没办法,只能提醒皇帝:“皇上,今儿个是十五。” 初一十五,得去翊坤宫留宿。 宣武帝皱了皱眉,内心是极不情愿去皇后那儿的。 五皇子才一岁多一点,被她养得循规蹈矩,过分懂事,让他这个父皇一点享受天伦之乐的乐趣都没有。 不像他们家小团子,奶乖奶乖的,不高兴就撇着嗓子哭,哭得人手忙脚乱。 他还会拉臭臭,玥儿说他在父皇身上拉臭臭是送财,说他今年国库会很丰盈。 玥儿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在等他? 不过他已经让唐士良去合熙宫说明情况了,实在不是他想违约,而是宫规使然,他纵然不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不能不顾及五皇子的脸面。 皇后说,近来总觉得五皇子长得越来越像早逝的端惠太子,也就是他与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极为喜爱却没能留得住的孩子。 “皇上?皇上?” 皇后叫了好几声,宣武帝才反应过来:“嗯?” “皇上您快看,五皇子他会走路了。” 纷纭原本抱着五皇子,但五皇子眼尖,大老远就看到了帝后二人的身影。 他虽然还小,也不时常见到皇帝,但记忆里知道自己的父皇就长这样,于是从纷纭怀里挣扎着下来,一步一晃的朝着二人走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咿咿呀呀的叫着。 “母……母……父……父……” 他口齿不清地叫着父皇和母后,但因为还不会连贯的词,只能叫出叠字。 但这也算说话说得很快了。 宣武帝现在是看自己的哪个孩子都很可爱,当然了,还是六皇子最可爱。他是因为六皇子,才对其他的皇子都觉可爱的。 “晟儿,到父皇这儿来。” “咿呀呀!呀……” “皇上!皇上!合熙宫……合熙宫的奶娘被烧死了。” 唐士良一边跑一边喊:“合熙宫都乱了套了,奴才听到了里面有尖叫声,但是宫门紧闭,奴才看到火光冲天,还有惨叫声……” “哐当!” 他混乱的言语还没说完,宣武帝就率先冲了出去,五皇子刚走到皇帝的面前,准备投入他的怀抱,结果以面扑地,摔了个结实。 “晟儿!” “五皇子!” 皇后和纷纭的惊呼声,都没能换来皇帝哪怕一次的回头。 这宫里,难道就只有珍贤妃和六皇子值得他惊慌害怕了吗? “娘娘……” 纷纭心疼的扶起摔哭的五皇子,看向望着翊坤宫宫门口的皇后:“五皇子的手掌摔出血了。” 皇后闭了闭眼,第一次在妃子出事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抱起五皇子小心的吹着他的手掌:“宣太医来给五皇子清洗伤口。” “贤妃娘娘,这是……” “玥儿!” “玥儿开门!你有没有事?小团子还好吗?” 严太医听到皇帝的声音,动作停了下来,准备等皇帝进来了,一起汇报。 “这是什么?” 却不料姜昕玥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追问:“这衣服上,是什么?” 严太医只能尽可能的无视门外皇帝的呼喊声,继续道:“是磷粉,而且是磷粉中最容易自燃的白磷粉,就算不用火,当空气中的温度到达一定的热度,它也能自己燃烧起来。而且这衣物上还被撒了棉絮丝,微臣刚才用水溶解了一点,发现这些棉絮丝都被易燃的液体浸泡过,所以程奶娘才会在一瞬间就被冲天的火光吞没。” 在她靠过去摸衣裳的时候,托盘中的棉絮丝就都粘到了她的手上和衣服上。 那些棉絮丝肉眼几乎看不见,但每一根都浸泡了很长的时间,严太医指着那杯泛黄的热水道:“娘娘,这棉絮丝应该浸泡了一个月以上,是在六皇子刚出生时就预备着的了,加上白磷粉,若是让六皇子接触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程奶娘是成人了,所以那火烧起来的时候,烧了那么久还没烧完,还好小轩子他们几个七八桶水一起浇过去的,否则一桶一桶的上,程奶娘烧成灰了,火都不会灭。 而六皇子那么小小的一个,几乎是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 这方法,可以说是阴毒至极。 严太医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太医了,还从未见过嫔妃相斗,用这么残忍恶毒的法子的。 连个全尸都不给人留。 宣武帝在合熙宫外叫了半天,连个理他的人都没有,联想到唐士良说里头火光冲天,宫门紧闭,他心慌得不行:“王得全,去找人把这门给朕砸了。” 一个小宫女躲在墙角后,不停的往合熙宫张望,见里面凄厉的惨叫声和火光听了之后,本来想回去复命的。 但合熙宫里的宫人从里面冲出来,嘴里喊着去请严太医,她又怕六皇子没死,自己回去复命没有把握。 万一闹出乌龙来,那主子做的事情就会暴露了。 “贼头鼠脑的,抓的就是你。” 江川身后两个侍卫,抓住小宫女的衣领就提了起来:“带回去,交给珍贤妃娘娘处置。” 小轩子则悄悄地带人绕到了合熙宫的后门,抓住了两个想从宫里面悄悄往外传递消息的小太监。 而接收消息的人,也被抓了个现行。 不管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没关系的,他们说了不算,统统丢到贤妃娘娘面前去。 大门口,宣武帝已经找了侍卫来,正准备强行撞门,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姜昕玥扑了出去,整个人往地上摔去,皇帝赶紧伸手接住了她:“玥儿,你……你这……” 里面一股什么肉被烧焦的味道并未散去,程奶娘烧焦的尸体躺在院中,姜昕玥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皇上,皇上您让臣妾带着小团子出宫好不好?臣妾求您了,臣妾此生从未求过荣华富贵,能得到皇上的爱,臣妾此生也算无憾,臣妾可以死,但是小团子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恶毒,非要置他于死地?” 她呜呜痛哭着:“严太医说,说磷粉和浸泡了易燃液体得棉絮,那些人想要我的儿子被烧成灰呀!” 第196章 丽贵妃畏罪自杀 “玥儿,你……” 宣武帝捧着姜昕玥的脸,却见这张脸上满是痛苦和后怕,她摇着头:“皇上……求皇上让臣妾和小团子出宫,我求您了……” 她哭得太凶太惨,几乎是嚎啕大哭。 太过善良的人,在面对这种狠毒的算计时,总是会害怕的。 宣武帝紧紧抱着她,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她的泪水:“朕会把幕后真凶找出来,朕会让那些企图将我们分开的人,全部铲除。” 男人眼底横生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 他做错了什么? 玥儿和小团子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过是彼此相爱而已,他们是触犯了天条吗? 要让他的玥儿总是被针对、被陷害、被吓得连宫里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那么多的人想要将他们分开,不愿意看到他幸福,他偏偏就要让那些人全都不如意。 “所以……” 宣武帝捧着姜昕玥的脸,心疼的将她的泪痕擦干净,红着眼道:“玥儿,别再说要离开皇宫,离开朕了……朕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只要一想到宫里从此再也不会有玥儿和六皇子,他的心就空落落的,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失去他们母子。 姜昕玥的哭声在他的安慰声里渐渐停止,变成了抽噎声:“臣妾……臣妾真的好害怕。” 住在洗荷殿,洗荷殿里死了人,住在合熙宫,合熙宫里又死了人,怎么能不让柔弱的女人害怕这后宫里的人心狠毒呢? 宣武帝抱着倚靠自己的姜昕玥进来,在进花厅时,姜昕玥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和发型,再将眼泪擦去,跟在皇帝身后,俨然一副冷冰冰,极有威严的宠妃气势。 “这些人……” 四个太监,一个宫女,全都被捆了,跪在厅殿中间。 江川上前,指着他们道:“皇上,这两个内侍是合熙宫的杂役太监,他们在程奶娘被烧死后,往外传递消息,被奴才等人抓了个正着。那两个,一个是太后宫里的小钱子,一个是荣妃宫里的小尹子,就是他们等着合熙宫里传消息出来。这宫女……这宫女嘴硬得很,不肯说自己是哪个宫的。” “皇上明鉴,奴才们是被冤枉的呀!” 小钱子一个劲的磕头:“奴才是奉太后娘娘的旨意,来给荣妃娘娘送东西的。路上碰到了小尹子,奴才便与他结伴同行,奴才们是看到这里有火光才跑过来的,真的不是要探听合熙宫的消息啊!” 小尹子也拼命点头:“奴才冤枉……” 至于那个宫女,她好像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连说辞都没有想好,只一双眼睛愤恨地瞪着姜昕玥。 “唐士良,卸了她的下巴。” “咔嚓!” 那宫女眼中有决绝之意,在她咬碎藏在嘴里的毒药之前,唐士良抢先一步上前把她的下巴给卸了。 她痛呼一声,藏在牙尖的一颗小药丸滚在了地上。 严太医捡起来,将药丸的外衣剥开,对着一脸关切的皇帝摇了摇头:“宫里很常见的砒霜和夹竹桃所制而成。” 宫中的御花园里种了许多夹竹桃,极少有嫔妃知道夹竹桃有毒。 食之会让人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心跳缓慢、甚至死亡。 再加上点砒霜增强毒性,不死也难。 宣武帝的手指收紧:“把人送去悬镜司,告诉悬镜司司长,若是从她嘴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自行去领罚。” 太后和荣妃宫里的太监说辞一致,甚至小钱子手里也提了一个食盒。 喜鹊打开看了,都是江南一带很有名的糕点零食。 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就要从合熙宫里这两个杂役太监入手了。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消息传给了什么人,奴才从未见过……每次都是奴才把消息放在后门外,墙根下的花盆底下,奴才走后,自然会有人去取。但是娘娘……奴才只传过几个消息而已,并没有做伤害娘娘和六皇子的事,求娘娘您饶了奴才。” 另外一个小太监瑟缩着,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太清楚:“奴……奴才……奴才和……和他差……差不多的情……情况。奴才传……传消息,是为了……为了银子,她们给……给很多银子。娘娘,娘娘饶了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王得全,去荣妃宫里和太后那里一趟,让她们来把人领回去。” 至于怎么个回去法,姜昕玥说了算。 “皇上!皇上!” 外头又有太监跑进来:“皇上,延禧宫……延禧宫的丽贵姬畏罪自尽了!” “什么?” 宣武帝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报信的太监,最后双手在背后握拳,眼神里翻涌的情绪终归于平静:“人,死了吗?” 太监低下头,莫名感觉到害怕:“被……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咽了气了。” 丽贵姬……怎么会自杀呢? “这是从丽贵姬宫中搜出来的信。” 太监不敢耽搁,双手将厚厚的一沓信纸递上。 那些信纸上有一些眼泪将字晕染开了的痕迹,字字句句都在诅咒宣武帝和姜昕玥。 言语间恶毒至极,就算不自杀,被人发现这些信的话,也该是死路一条。 不一会儿,又有宫人跑进来:“皇上,从延禧宫里搜出来了一些东西,请皇上过目。” 砒霜、夹竹桃、磷粉、棉絮…… 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丽贵姬,是她策划了这一切。 太后和荣妃赶来合熙宫后,又被告知皇帝和贤妃娘娘去了延禧宫,两人又往延禧宫赶去。 谋害皇嗣的罪名,就算是皇帝生母,贵为太后,若是被落实了罪名,只怕也难逃一死。 怨不得她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耽搁。 已经是大半夜了,皇后和德妃得到消息后姗姗来迟,延禧宫的正厅里,摆着丽贵姬穿着华服,化着美丽妆容的尸体。 她似乎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将自己装扮得格外美丽。 她的宫女夏禾一见姜昕玥就疯了似的冲过来,被侍卫拦住后还破口大骂:“姜昕玥,你这个贱货,是你杀了我家主子!” 第197章 血溅当场 “啪!” 她那句话刚一出口,宣武帝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再敢出言侮辱贤妃,朕就拔了你的舌头。” 姜昕玥也是挺可怜夏禾的,好像皇帝仅有的两次自己动手打奴才,都是打在了夏禾的脸上。 皇后和德妃被那巨大的巴掌声吓了一跳,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本宫杀了她?” 无缘无故的,夏禾不可能这样说。 “你还在装?” “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晚间主子说肚子不舒服,让奴婢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看,奴婢没请着太医,又怕主子出事,所以提前回来了。奴婢看到一个背影,分明就是贤妃娘娘从里头跑出来的,奴婢全都看见了。” 姜昕玥一点都没有心虚,继续问道:“你说你看到了本宫的背影,大概是什么时辰?” 夏禾坚定道:“亥时一刻,奴婢记得清清楚楚。” “嗤!” 德妃冷笑一声:“亥时一刻正是贤妃娘娘的册封礼,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她在太和殿接受内命官的册礼,她怎么来延禧宫杀你家主子?” 皇后也跟着道:“那么巧就让你看见了背影,连脸都没看清,怕是有人杀了你家主子,嫁祸给贤妃,却没计算好时辰。” 夏禾的眼泪因为惊愕而没有掉下来,却不肯相信道:“方才唐士良带人在主子的寝殿里搜出来的东西,奴婢从未见过,那不是我们娘娘的东西,定是姜……” 她又想直呼姜昕玥的名字,但瞥见一旁皇帝警告的眼神,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松动了,赶紧改了称呼道:“定是贤妃娘娘为了陷害我家主子让人放进来的。” 姜昕玥叹了口气:“丽贵姬落得今日的下场,本宫并非推波助澜之人,当初她罚本宫跪御花园的仇,早在她不得宠之时就一笔勾销,本宫根本没有把这些小事记在心中,你说本宫陷害她,本宫为何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陷害一个已经处处不如本宫的人?你看本宫蠢吗?” 丽贵姬宠霸后宫十几年,得罪的后宫嫔妃不知凡几,不需要她动手,失宠后的丽贵姬日子也不会好过。 内务府或许能得裴家打点,对她颇有照顾,但后宫嫔妃搓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前朝的官员还管不到后宫里来。 皇后这么些年,对丽贵姬的怨恨怕是最深的,她巴不得嫔妃们都来找丽贵姬得麻烦,又怎么可能约束她们的行为? 姜昕玥但凡不蠢,就不会对丽贵姬动手,免得被皇帝发现后,她的人设会崩塌。 夏禾一副认知崩塌的模样,喃喃自语道:“那是谁?到底是谁要害我家娘娘?” 她跪在地上,看向皇后、德妃、贤妃、太后和皇帝,环视一圈后,突然大笑起来:“娘娘,您看,这就是您爱的人,他连为您难过,为您掉一滴泪都不肯,却肯为了贤妃娘娘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您。娘娘,只有奴婢真的心疼您。” 她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要把这些人的脸全都刻进脑海里:“我不知道是谁害了我家主子,但是我要让那个人记住,我就是死……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害死我家娘娘的人。” “你们就等着我回来索命吧!” 她大喝一声,猛得撞向一旁的柱子,只听一声巨响,夏禾鲜血飞溅到了柱子旁太后的脸上,引起一阵惊叫连连。 宣武帝也护着姜昕玥向后退了两步,用袖子遮住她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恐怖的画面。 夏禾倒在地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在看向何方。 也许是在看着杀害她家主子的真凶吧! 额头一边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浓稠的血液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浆迸裂出来了,黏在凹陷的脑门上。 夏禾血溅当场,只为威慑害死丽贵姬的人。 绛色的地毯被血液浸染出一片深色,过了子时,一阵阴风吹过,正厅的门窗大开,被吹得啪啪作响。 烛火也在一瞬间齐齐被吹灭,太后已经惊叫一声,被吓晕了过去。 就在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够呛时,一盏烛火摇曳地亮了起来。 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出现在烛火后。 但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出现的美丽脸蛋儿,再明丽清新也染上了几分妖异。 宣武帝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裴妩满意的看着被自己吓坏的皇帝,紧接着又用手里的蜡烛点燃了其余被吹灭的烛火。 延禧宫里又重新亮了起来,而裴妩的美貌也全部展现于人前。 她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应该是这个宫女故意将门窗都打开,想借用自己的死和环境营造出来的氛围来恐吓咱们,心中无愧之人不会害怕,心中有鬼之人,午夜梦回定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沾了点水去擦太后脸上的血渍:“当然,臣女说的心中有鬼之人并非太后娘娘。” 太后只是单纯的胆小。 这似妖似仙的少女,一瞬间慑住了所有人的眼神跟着她的动作而转动。 太后在她的擦拭下醒来,脸色发白道:“阿妩……阿妩带哀家回宫,替哀家念几篇佛经静心。” “太后娘娘,您宫里的小钱子还在合熙宫里呢!” 姜昕玥好心提醒,太后却冷着脸道:“多管闲事的狗奴才,净会给哀家惹事,贤妃若是怀疑他,直接打死扔出宫去。” 说完,她就搭着裴妩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听说荣妃宫里的太监也被抓住了?” 德妃微微一笑:“本宫还以为贤妃娘娘与荣妃妹妹关系很是不错,怎么合熙宫里也有荣妃的眼线吗?” 荣妃赶紧摇了摇头:“小尹子真的不是臣妾派去打听消息的,他本就不是臣妾近身伺候的奴才,臣妾哪里会时刻关注他的动向?” “那……” 德妃还想挑拨离间,姜昕玥笑了笑:“本宫相信荣妃。” 她都这么说了,德妃再说什么已是落了下乘,她也笑了笑:“误会说开就好了,大家还是好姐妹。” 宣武帝的耐心已经告罄:“王得全,丽贵姬追封为丽嫔,以贵妃之礼下葬,派个人去裴家通知一声。” 至于夏禾的下场,应该就是乱葬岗了。 第198章 贤妃娘娘并非善茬 出了这样的事,宣武帝不可能再去皇后宫里,贤妃吓坏了,他得在合熙宫陪贤妃。 人之常情的事,皇后也不得不表现出通情达理的意,“欣然”让出了皇帝。 “娘娘……” 纷纭走近:“您说,到底是谁要置贤妃和六皇子于死地呢?” 皇后摇了摇头:“她承盛宠,这一切都该她受着,就看皇帝有没有心护着她了。这个宫里,对皇上而言,是没有秘密的。” 所以这么多年,她由着丽贵姬挑衅自己,也没有对她下过狠手。 宫里来来去去,如花似玉的宫妃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曾被皇上宠幸,又被皇上抛诸脑后。 今日的贤妃,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下一个丽贵姬。 她是皇后,她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值得她亲自动手。 悬镜司—— 昏暗的刑房里,各种刑具挂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有些陈年得刑具因为使用的次数太多了,上面还起了鲜红色的铁锈。 空旷的刑房里没有旁人,人形木桩上,只绑着一个浑身血迹的宫女,正是姜昕玥捉住的那个宫女。 她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眼睛都聚焦不起来了,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一道人影坐在自己的前方。 小宫女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一片明黄色的衣角映入眼帘:“皇……皇上……” 明明灭灭的光影从高处的窗口照进来,那道光一会儿照在他的脸上,一会儿照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太师椅里,慵懒倚靠的人,正是面无表情的宣武帝。 “带上来!” 男子英俊的脸庞上尽是冷漠,出口也没有半个字的废话,只挥了挥手,便有悬镜司的侍卫带着几个表情惊恐的人上前来。 “英儿!” 为首的中年男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宫女,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冲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你这个赔钱货,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为什么突然被抓进宫来?家里没指望你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你倒是别连累我们啊!你这个赔钱货,你做了什么?” 农妇则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神情有些麻木,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呵!” 小宫女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厌恶的看着男人:“你怎么还没死啊?”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老子打……” “来人,把他们带下去。” 侍卫上前,准备押着他们离开,宣武帝嘴唇微挑:“女人留下。” 这下小宫女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动容,被藏着的手也不断挣扎起来。 “说,是谁让你在程氏的衣服上撒白磷粉的?” 小宫女眼里流露出惊讶。 皇帝说的是磷粉,并没有问棉絮的事。 说明…… 他知道她只是撒磷粉的人,放棉絮的,另有其人。 那农妇被侍卫掐着脖子,小宫女闭眼又睁开:“奴婢若是说了,皇上可以保证我娘安全离开吗?” “只要你写下认罪书,朕保她平安。” 小宫女目光闪烁着:“德妃娘娘答应了奴婢,只要奴婢完成这件事,会帮奴婢杀了奴婢的爹。” 她是被人贩子卖给这对夫妻的,从小就被那个畜生殴打欺负,待她长大些,那个畜生又盯上了她的身子,将她糟蹋之后,三两银子把她卖进了宫为奴。 从小到大,唯一对她好的人,只有她的养母。 可养母也是个可怜人,少女时被这个畜生糟蹋了,养母家里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就强迫养母嫁给了他。 结果成亲之后,养母三天两天的挨打。 以前养母是个婉约的美人,每次她挨打,养母都会拼了命的救她。 可就在她被侮辱的那个夜晚,养母救她时,被那个畜生打成了傻子。 她再也不会温柔的对着自己笑了。 “朕再跟你说最后一次,说出幕后主使,不然朕会杀你和你的养母,许你的养父和两个弟弟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让他后半生过得乐不思蜀,富贵荣华。” 幕后之人不可能是德妃,她装了十几年的佛系不争了,怎么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破功。 若这事是她做的,就不可能留下这么多破绽,许英儿也绝对活不到现在。 所以说心不够狠的人,成不了大气候。 幕后之人想杀了六皇子和姜昕玥,却对许英儿手下留情,就是最大的败笔。 “不!” 许英儿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那个畜生过得好。 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片刻后她突然冷冷一笑:“都说帝王无情,奴婢原先瞧着皇上对贤妃娘娘千般疼爱,万般宠爱,还以为这是世人对帝王家的误解,如今算是知道了,原来后宫里的一切全都掌握在皇上手里,难怪娘娘被欺负得狠了,也不愿亲手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因为只要她一动,皇上就会对她的所作所为了若指掌。皇上手眼通天,难道不知道贤妃娘娘也非善茬吗?” 皇帝已经猜出她背后的人是谁,就等着她写下来,以后成为威胁娘娘的证据。 许英儿不甘心! 养母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娘娘是第二个把她当成人来对待的…… 如果非要背叛娘娘才能救养母,她会用自己的命去向娘娘交待。 在此之前,她要帮娘娘除掉贤妃这个最大的劲敌。 “她是不是善茬,和你们要害她有什么关系?” 宣武帝又笑了一声:“你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皇宫里,圣母心的人都死得惨,贤妃聪慧勇敢,杀伐果断,朕非常喜爱。所以她喜欢演戏,朕便陪着她演。你们这些不长眼的,非要去招惹她,她的报复,你们也未必接的住,哪怕害她的人是皇后,待她在朕的羽翼下发展壮大,皇后也会成为她的刀下亡魂。” 许英儿大笑起来,皇帝完蛋了,他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贤妃的野心勃勃,贤妃的唱作俱佳。 可他不但容忍了,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着贤妃演戏。 他自己也早就分不清自己对珍贤妃到底是利用为多,还是喜爱为多了吧! 可怜的皇后娘娘…… 她帮不了了。 第199章 调查 一连三日,皇帝都去了皇后娘娘的翊坤宫。 这很不正常! 这半年多以来,珍贤妃怀着身孕,皇帝没有宠幸任何人,就守着珍贤妃。 就连珍贤妃坐月子,皇上也恨不得日日陪着她,根本就没有传召旁的娘娘侍寝的打算。 这好不容易等贤妃娘娘出了月,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拔得头筹? 第三日的夜晚,在翊坤宫里伺候的宫人都听到了皇后寝宫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伴随着丁零当啷的响声,联想皇后娘娘房里的摆设怕是都遭了殃。 主子们吵架就是这点不好,那些价值连城的杯盏瓷器,赏给她们还能卖不少银子呢! 虽说宫中之物不让买卖,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民间还是有黑市收这些东西的。 扯远了…… 宣武帝与皇后娘娘大吵了一架,但由于当时宫人们,就连纷纭都被赶了出去,所以没人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而吵架。 姜昕玥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许英儿的认罪书,上面写的是,皇后娘娘让她在合熙宫奶娘的衣服里撒白磷粉。 怎么可能是皇后,她不是这样冲动之人。 说是余妃或者德妃,亦或者荣妃和太后,她还更相信一些。 皇帝拉着她的手:“玥儿,朕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朕问过皇后,她已经承认了,过两日朕会让她交出凤印和金册,由你来掌管凤印,德妃掌管金册,你们二人一起料理宫务可好?” 皇帝在转移话题? 还是用宫权在弥补她? 为什么? 这宫务她还真的不想管,但德妃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若是让她独掌了宫务,局面对自己会很不利。 姜昕玥柔顺的靠在宣武帝怀里,指着认罪书上的字道:“可是……许英儿好像只承认了白磷粉是皇后娘娘让她放进去的,严太医不是说,里面还有被浸泡了一个月以上的棉絮吗?棉絮是谁放的?” 皇帝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心虚的移开:“朕已经让悬镜司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的。” 姜昕玥微笑着的脸一瞬间阴沉下来,但在皇帝再次看过来时,又恢复了笑意,犹如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窝进他怀里:“既如此,臣妾便放心了。” 凶手不止一个,也绝对不可能是皇后。 皇帝在隐瞒什么? 她没有追问。 皇帝单手摸着她垂在后背的长发,心中只觉得,玥儿就是这一点非常可爱,从来不对自己不该知道的事刨根问底。 “朕还有要事要处理,玥儿已经出月子了,可以带小团子多出去晒晒太阳,太医说了,这样对小团子的身体比较好。” 姜昕玥当然知道,晒太阳可以补钙,小孩子身体会比较强壮。 她点点头:“知道了,臣妾一会儿就带他去御花园里逛逛。” “母妃,您心情不好吗?” 宣武帝离开后不久,四皇子从偏殿跑了出来:“是谁欺负了母妃,小满帮母妃出气。” 姜昕玥拍了拍四皇子的头,动作很缓慢,好像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四皇子挠挠头:母妃这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嫌弃他还没长大吧! 四皇子挣开姜昕玥的手,又小跑着回偏殿,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祖祖、祖祖……我今晚要吃肉肉,很多很多的肉肉。” 三皇子说多吃肉肉可以长高的,长高长壮,他就可以保护母妃了。 姜昕玥被他的呼喊声叫得回过神来,吩咐霜降道:“去司衣房请方典衣来。” 程奶娘的衣服是从司衣房出来的,既然皇帝不肯告知真相,那她就自己亲自去查。 无论是谁,都别想好过。 她相信以皇帝对小团子的感情,恐怕也希望害他的人能碎尸万段。 但帝王为一国之君,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就算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也要考虑良久,要设定出完美的方案再进行。 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差点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要报仇,她等不了那么久。 谁让她痛,让她的孩子痛,她就要马上让那个人也痛。 方如梦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她来的时候,把缝制合熙宫衣物的绣娘也都带来了。 “娘娘……” 方如梦领着众人跪下:“奴婢把从一开始接触程奶娘衣物的人都带来了,请娘娘审问。” 去拿衣服的小宫女是喜鹊派去的,喜鹊自己培养起来的人,已经反复盘查过许多次,她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就出在司衣房了。 晨曦的阳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这场审问从清晨一直到了正午,终于在一个绣娘的回忆里找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司衣房的简女史。 简女史在司衣房已经三年了,迟迟没有晋升,好不容易等到空缺了,却被方如梦走后门空降,自己晋升的机会又遥遥无期,所以她一向很嫉妒方如梦,平日里也没少给方如梦添堵。 虽说方如梦觉得自己完全有实力胜任典衣的官位,司衣房上下在见识过她的实力后也都认可了她,但毕竟她的确是借了好姐妹的势,才能升得这么快,所以她对司衣房的女史们也多有包容。 只是针对她,她都可以靠自己一一化解,只要她们不耽误自己手里的活,她懒得和她们计较。 到现在涉及到珍贤妃娘娘和六皇子,她就一点情面都不会讲了。 姜昕玥又让人去把简女史“请”来。 说是请,其实不如说是抓来得更贴切。 简女史头发凌乱,穿着一身闷青色常服,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包裹,被江川押跪在地上:“娘娘,奴才到司衣房的时候,简女史正在收拾东西出宫。” “我……我这是告了假要回家探亲。” “告假?” 方如梦皱眉看着她:“你告了假,为何我不知情?” 简女史瞪了她一眼:“司衣房里只有你可以许假吗?林司衣和王司衣,谢掌衣和莫掌衣都可以。” 方如梦黑下脸来:“是,谢掌衣和莫掌衣都可以,但本官还在掌衣之上,你告假,掌衣也该请示本官,本官同意了才能放行。” 很快,司衣房里的两位司衣和两位掌衣都被请了过来。 第200章 争执 谢掌衣是个容貌不佳的中年女子,看起来胆子很小:“回娘娘的话,简……简女史前两天是说想告假回家一趟,但是司衣房里最近要准备各宫娘娘们的夏装和宫人们的新衣,所以臣并未同意。” “你胡说!” 简女史激动的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又被按了下去,她大叫着:“你同意了的,你还说你会上报给方典衣,是你让我回家的。” 谢掌衣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直往莫掌衣身后躲:“我……我没有,最近司衣房这么忙,我怎么可能同意你回家?” 姜昕玥单手撑着头,看起来根本不急,另外一只手摸着大腿上的那只雪白的小狗:“方才本宫让人去请方典衣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接触过程奶娘衣物的所有人都要来,你为什么不来?” 不来就算了,反而还去收拾东西,急急忙忙的想出宫去。 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根据其中一个绣娘的回忆,她说有一天晚上,她落了东西在绣房,当时所有的绣娘都已经收拾好去沐浴了,只有她返回了绣房。 结果就发现简女史站在她们缝制的衣服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停留了好一会儿。 因为当时绣房的烛火都已经熄灭了,绣娘并未看清她的动作,但可以确定是简女史。 “你胡说八道!” 简女史指着那个绣娘:“我从未在什么晚上去过绣房。” 她看了看方如梦,又看了看谢掌衣,突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了,方如梦,你和谢掌衣的关系向来极好,整个尚宫局里谁不知道你们是好姐妹?你看不惯我处处给你使绊子,所以联合她想借贤妃娘娘的手除掉我是不是?”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方如梦气笑了一声:“除掉你,何需劳烦贤妃娘娘动手?就你做的那些事,就足以我用宫规处置了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背后使的手段我都不知道,只是太幼稚,我懒得搭理你罢了。” 姜昕玥从她们的争执中,复盘了整个经过,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那晚绣娘回绣房时看到的场景。 一遍发现不了不对劲,那就两遍三遍四遍……不停的,反复的去模拟那个场景。 但凡做过的,就必定留下痕迹,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方如梦和谢掌衣关系好! 姜昕玥猛得睁开眼,她从未听方如梦说过她在司衣房有交到什么很好的朋友。 为何简女史说,整个尚宫局都知道? 以方如梦谨慎的个性,她就算与谁交好,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再看那位谢掌衣唯唯诺诺的性子,也不像是对方如梦胃口的。 姜昕玥嘴唇一挑:“本宫这里也听到了一桩趣事,说是圣丰帝年间,司珍房有位女官嫉妒自己的上司制作珠钗的手艺高超,为了陷害自己的上司,她在夜间穿着上司的衣物,故意让路过的另一位女官看到她折断贵妃娘娘的玉簪,导致那位上司被贵妃娘娘挑断了手筋。此事在三年后被那位上司的女儿得知,她也入宫去做了司珍房女官,凭借从她母亲那学来的技艺打败了那位陷害她母亲的女官,而且将三年前女官陷害自己母亲的事捅到了贵妃娘娘的面前,贵妃痛恨女官的欺骗,将她处以极刑,谢掌衣,你觉得本宫这个故事如何?”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掌衣的身上,她们不明白,为何贤妃娘娘单单要点名谢掌衣来发表看法。 只有方如梦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也看着谢掌衣:“我记得之前你在司衣房经常被人欺负,我曾经救过你几次,但我真的不记得,我和你关系很要好吗?” 谢掌衣眼眶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司衣和王司衣看得一头雾水,就连简女史都一脸茫然。 不是要搞死她吗? 怎么方如梦突然调转矛头对准谢掌衣了?她们俩耍着她玩是不是? 可让她们傻眼的是,在贤妃娘娘审视的目光中,谢掌衣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身子颤抖着,最后竟害怕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拼命在地上磕头:“贤妃娘娘饶命……贤妃娘娘饶命,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下官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记恨……记恨方如梦抢走了一 串的典衣之位,才会……才会……” 林司衣与王司衣对视了一眼,无法理解似的看着她:“就算方典衣没有来,我与王掌衣之前定下升为典衣的人也是莫掌衣,并非谢掌衣你,何来的方典衣抢了你的位置?” 谢掌衣焉得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不可能!荣妃……”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谢掌衣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向姜昕玥。 “呵!” 姜昕玥冷漠一笑:“荣妃娘娘告诉你,两位司衣大人选的是你,结果被方典衣抢了本该属于你的是吗?” 谢掌衣摇摇头,不肯再说话,可几乎人人都听到了荣妃二字。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荣妃娘娘告诉谢掌衣,当初本该是她被提为典衣,就因为方如梦是姜昕玥的人,所以才轻而易举的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知道方如梦和简女史关系不好,所以偷穿了简女史的衣服,做她的打扮。 两人身型本就差不多,在昏暗的光线看着,两人的背影简直一模一样,所以绣娘才认错了人。 估计那位绣娘落下的东西,也是谢掌衣故意藏起来的。 为的就是让她做这个目击证人。 谢掌衣性子孤僻,在尚宫局一个朋友都没有,别人都嫌弃她阴沉沉的,看着不吉利,还时常欺负她。 是方如梦看不过去,救了她好几次,没想到她恩将仇报,居然把方如梦给记恨上了。 所以姜昕玥才说,永远不要去同情那些看起来很可怜的人,因为她们的心理早就扭曲变态了。 对她们好,就是在给自己的安全埋下隐患。 “你往衣服里放的,是棉絮还是白磷粉?” 至少得先搞清楚一个敌人到底是谁,剩下的那个,就从皇后娘娘入手。 第201章 杀人灭口 谢掌衣吞了口口水,小声弱弱道:“放……放的棉絮。” “你往衣服里放棉絮,是因为提前就知道了,会有人在里面放白磷粉?” 谢掌衣眼神没有焦距焦聚,里面全是害怕和恐惧,摇晃着脑袋,眼泪不停的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呃……” 突然,从破空里传来“咻”地一声,紧接着,谢掌衣神情痛苦,嘴角溢出鲜血来。 “噗通!” 她迎面倒地后,大家才看清,她的后心插入了一支长长的箭矢。 “娘娘!” 喜鹊和霜降吓得赶紧挡在她面前:“有刺客,保护娘娘!” 姜昕玥住的地方很靠里,从外面看不见,她看着口吐鲜血,倒在血泊中的谢掌衣,撑着身子,用手指在身下写了什么。 合熙宫的侍卫们被人偷了家,喜鹊一叫,他们就拔刀追了出去。 有人怕谢掌衣暴露了自己,所以派了杀手过来杀人灭口。 姜昕玥推开喜鹊和霜降,三两步走了下来,用脚将谢掌衣踢得翻了一个面。 她的衣服底下,用鲜血写着一个没写完的字,众人还未看清,就已经被血水蔓延过去。 “娘娘……” 喜鹊想说些什么,却被姜昕玥抬手制止,她冷着一张脸:“把谢掌衣的尸首抬去悬镜司。” 众人都不解,为何贤妃娘娘要把谢掌衣的尸体送去悬镜司,喜鹊和江川他们几个是知道的。 娘娘这是为了警告悬镜司。 他们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也没查出个结果,亦或者是查出了结果,却因为某个人的暗示,不将结果告诉她。 还有,她在变相的告诉皇帝,不管他要护着谁,但只要是想伤害她孩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翊坤宫—— 王得全将代表着皇后权利象征的凤印和金册装在绸缎面料的礼盒中:“皇后娘娘,那奴才这就告退了。” 皇后坐在床边,清晨的凉风让她感觉到丝丝寒意,便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只是她身型太过消瘦,那披风空荡荡的,瞧着也没有暖几分。 她闭了闭眼睛:“劳烦王公公走这一遭了。” “不敢不敢……” 王得全唏嘘的叹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这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做的事。 他也不是可怜皇后,只是感叹世事无常。 可宫里头失宠复宠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他不会去踩任何一个失势时嫔妃,也不会去向宠妃献媚。 在人落魄时,结一份善缘,总比与人交恶强。 王得全前脚走,纷纭后脚就抱着五皇子走出来,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娘娘,您为何……这事分明不是您做的,您为何要认下?娘娘与皇上离了心,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本宫不认下,本宫就是下一个丽贵姬。” 一夜之间,皇后似乎苍老了许多,眼角横生了两条细细的纹路:“磷粉虽不是本宫让人放进去的,但却是朱家为了给本宫铲除威胁做下的。皇上他对长安人只知朱家而不知皇家早就心存不满,本宫若不替朱家认下此事,明日朱家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她自嘲一笑:“纷纭,你见过哪个嫔妃家族被灭之后,还能在宫中活下去的?” 丽贵姬得宠时还只是贵妃,就已经引得那么多人嫉妒,在她被贬之后,那些人疯狂的欺负折辱她,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她是皇后,若朱家倒了,那些嫉妒她的人又岂会放过她? “贤妃娘娘,我们皇后娘娘说了不见客,您不能进去。” 宫女阻拦的声音越来越近,说明她未能拦得住。 “嘎吱~” 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姜昕玥款步而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冷着脸:“你来做什么?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姜昕玥叹了口气,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模样:“怎么会?臣妾才是这宫里最大的笑话,又怎敢看皇后娘娘的笑话?” “你已经拿到了凤印和金册,说话还要这样阴阳怪气。姜昕玥,你不要欺人太甚。” “娘娘不知道吗?” 姜昕玥一脸的疑惑:“臣妾只拿了凤印,皇上早就说了的,金册由德妃保管,宫务也要臣妾与德妃一起打理。臣妾年纪小,资历浅,想来管她们是不服气的,所以臣妾不会管,宫里头的事,还是都交给德妃打理,臣妾可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她的意思很明白,这凤印迟早还是要还给皇后娘娘的,她才不做这种累死累活还被埋怨的事,免得将来还要被人嘲笑拿着鸡毛当令箭。 也是侧面向皇后证明了,她对后位没有想法,大可不必对她的敌意这么大。 皇后目带审视:“如今皇上宠你入骨,你说什么他都会听你的,你就没想过取代本宫,做后宫之主吗?” “做后宫之主,然后呢?” 她睁着一双纯净无辜的大眼睛:“臣妾有皇上不就够了吗?” 皇后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 是因为年轻,所以无所畏惧,以为有了皇上的宠爱,就比做皇后更好吗? “做皇后有什么好的?” 姜昕玥一副把她当成知心姐姐一样吐槽,又好似在为她打抱不平:“皇后娘娘每日晨昏定省,连个懒觉都不能睡。寻常出门,身后都跟着一大群人,他们告诉你,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宜做,时时刻刻提醒你是皇后,要谨言慎行,要端庄优雅……要为皇上操持后宫,不能吃醋……不能使小性子……太多太多不能了,皇后娘娘,比起做这样的后宫之主,臣妾更想拥有皇上的宠爱,做一个无忧无虑,不必装坚强的宠妃。” 做皇后,没有皇帝的理解和宠爱,那就是每月拿俸禄的高级女官罢了。 凡事都要以皇帝为主,以大局为主,那她自己呢? 如果做皇后的代价是失去自己,那姜昕玥宁愿做一个可以对皇帝撒娇,使小性儿的得宠妃子。 皇后看着她那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真诚,不得不相信,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她是真的不想做皇后。 第202章 不想做皇后 然而对朱皇后而言,做皇后就是她毕生的追求。 正所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人与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皇后坐回座位上,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你今日跑来翊坤宫,就为了和本宫说这些?” 姜昕玥摇了摇头,神情落寞:“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话,不知道该对谁说,思来想去,也只有娘娘可以听臣妾唠叨几句了。” 她咬住嘴唇:“皇上……皇上他把许英儿的证词拿给臣妾看了,可臣妾不相信她的话,所以自己私底下查了,往程奶娘的衣物上撒东西的,分明就是荣妃。” “荣妃?” 皇后不禁联想到太后身上去,毕竟太后不喜欢她这个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姜昕玥更是恨之入骨。 “就是她!” 姜昕玥的表情愤恨:“皇上明明已经查出了真凶,却不告诉臣妾,还让皇后娘娘您背黑锅,多亏了司衣房有个女官向臣妾检举,司衣房的谢掌衣曾在程奶娘的衣服里放了东西,臣妾这才查出来的。娘娘,臣妾都能查出来的事,臣妾不信悬镜司查不出来。可他们明明查出来,却不告诉臣妾。您说,咱们之前是不是都弄错了,皇上年少时喜欢的,根本就是荣妃而非淑妃?” 皇后脑子里电光火石的,因为姜昕玥的一番话,都快停止思考了。 如果是这样,那皇上也藏得太深了。 “荣妃曾经为了挑拨臣妾去对付淑妃,还曾告诉臣妾一个秘密。” 她附在皇后耳边道:“杀死她肚子里孩子的,是淑妃。” 所以顺理成章的,皇上处死淑妃,其实是不是在为荣妃报仇呢? “珍贤妃去了翊坤宫?” 德妃抚摸着刚到手的金册,眼底闪过阴鸷的光:“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皇后娘娘面前给本宫上眼药,是怕拿到凤印,皇后会对付她吗?” 绿茵搅着手里的帕子:“那怎么办?咱们是不是要去向皇后娘娘解释一下?” 皇上早先说了要将金册交给她们娘娘掌管,让娘娘好好帮着贤妃打理好后宫,可娘娘这两日去翊坤宫,对此事都闭口不言。 任由皇后娘娘误会凤印和金册都是贤妃娘娘掌管的。 “解释什么?金册是皇上交给本宫保管的,难道要本宫拒绝,把凤印和金册都拱手让给姜昕玥?” 德妃上一把输了四妃之首的贤妃之位,她有点懊恼,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她装得佛系太过,所以皇上觉得她没有实力胜任? 所以这次机会,她要让皇上看到自己治理六宫的能力。 至于皇后,时至今日,她不想再捧任何人的臭脚了。 姜昕玥从皇后内殿出来,眼神落在刚才拦门的小宫女身上,从手腕上褪出一个水头和颜色都极好的冰阳绿翡翠镯子:“是个忠心护主的,该赏。” 只是那眼睛里的威慑,吓得小宫女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拒绝,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贤妃娘娘在警告她,让她闭上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然…… 出了翊坤宫,姜昕玥的神色就冷了下去,眼睛里的肃杀之气浓郁。 江川甩了甩手,虎口处一圈红色的牙印,已经出血了。 姜昕玥看了一眼道:“一会儿去太医院找严太医给你看看,人的牙齿也有毒性的。” 江川点点头:“娘娘,那个小宫女……” 姜昕玥笑了笑:“去通知悬镜司的人,就说本宫来看皇后娘娘的时候,弄丢了一只价值连城的手镯,那是皇上送给本宫的。” 江川就知道,他家娘娘从不做亏本买卖。 昨日皇上与皇后娘娘大吵一架后,遣走了大半的宫人,正好方便了今日他家娘娘突袭。 选在正是忙碌的午膳时来,皇后宫里统共也没几个人,多余的都忙着干活去了,偌大的翊坤宫里,就一个宫女守在外头。 姜昕玥走到大门口,就让江川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她自己则带着喜鹊靠近了皇后的寝宫。 江川不知道她家娘娘听到了什么,但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现在娘娘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承乾宫里,皇帝一目十行的看着从长安来的信件,越往下看,脸上的怒意就越增加一分。 “呯!” 拳头用力的落在桃木桌上,宣武帝的手上出现带血的伤痕,整个承乾宫的宫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王得全见状,赶紧让唐士良去拿金创药:“皇上,切不可自伤龙体,让贤妃娘娘看见了,她可是要心疼的。” 听到贤妃二字,宣武帝的气才消了一些,又因为荣妃一事,觉得愧对姜昕玥,于是道:“王得全,伺候朕笔墨,朕要封姜堰锡为钦差大臣,替朕去广东调查官员贪污案。” 朱家人在长安做土皇帝也就罢了,还敢把手伸到他的后宫里来,见他惩罚了皇后,还用余妃两广总督的父亲来威胁他。 要知道,如果不是皇后愿意将凤印交出来,并且咬死自己才是放磷粉的人,皇帝已经下旨将朱家满门抄斩了。 行啊! 那就硬碰硬,看看谁才是那个硬茬。 姜堰锡能拿到上官贪污的证据,并且安全的躲过追杀,皇帝可不相信他是纯靠运气。 让他去做这个钦差大臣,再适合不过。 玥儿是个聪慧的女子,这一点,在她拿捏帝王的心时,宣武帝就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 她会自己查到想杀害六皇子的真凶是谁,希望到时候看,她能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她铺路。 皇后不足为虑,难的是把皇后身后的朱家扳倒。 荣妃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如何在不被百官骂不孝的情况下,让太后再也张不了嘴。 他想放长线,钓大鱼。 “皇上,太后娘娘宫里的裴姑娘求见。” “裴姑娘?” 皇帝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一张似妖似仙的脸来:“她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 宣武帝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让她进来。” 美丽的少女穿着单薄的衣衫进了承乾宫,会发生什么呢? 太后满意的牵了牵嘴角,然后对着荣妃叹了一口气:“哀家让淑妃做了你的挡箭牌,故意装作与你不合的样子来,你却还是没能让皇帝怜惜你,哀家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第203章 合作 她看着承乾宫外摇曳明亮的灯笼:“淑妃那个人,脑子里都是小情小爱,哀家早就知道她成不了气候,才扶持你上位,故意对你打骂刻薄,让皇帝心疼你。可你怎么也和淑妃似的没用,平白占了个青梅竹马的名头,却拢不住皇帝的心。” 荣妃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扶着太后的手却微微收紧。 太后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别不服气,当初你假孕承宠差点被发现,是哀家瞒着淑妃,让她以为你真的有孕,她才对你动手,趁机想嫁祸给贤妃。哀家原以为你从此得皇帝怜惜,会取代丽贵妃宠冠后宫,结果却被贤妃给取代了,你让哀家怎能不气?” 原本是想趁着皇帝还未对贤妃上心除了她,却不想皇帝比想象中的更加在乎贤妃,让她们的计划落了空。 当初为了做那场流产的戏,太后还动用了很多自己的人脉,得到的却是那样的结果。 荣妃流下泪来:“姑母,都是我不好,我没能让哥哥和母亲从宁古塔回来,是我辜负了姑母的期望。” 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别哭哭啼啼的,让旁人看见了不好,这次你若是能助裴妩得宠,也算将功补过了。” 荣妃心底不服气,让裴妩用她的把柄去取得皇上的信任,相当于自己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太后说得轻松,不过是自己稳坐高台,牺牲的都是旁人罢了。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办法说不愿意。 只要兄长和母亲可以回来,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承乾宫内—— 裴妩手持黑玉棋子,与白子厮杀正激烈。 她身上披了一件男子的斗篷,遮住了年轻的身体:“既然皇上与臣女都不想沦为旁人的的棋子,那皇上何不与臣女合作?” 宣武帝落下一子,整个棋盘局势突然发生变化,令裴妩思考了良久也没落子。 皇帝好大的身影往后一靠,显露出三分痞气:“朕听说汝阳王府的世子拒了裴家新给他配的婚事,闹着要去圣安寺剃度出家,裴姑娘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不想留在宫中的吗?” 裴妩坚定落下一子:“不,就算世子没有退婚,臣女也不愿入宫。” “可你现在坐在了朕的对面,原是要求朕怜惜你的。” 裴妩那张雪白的小脸儿又白了一个度,棋子溃不成军:“祖父以为皇上只是一时之气,才贬了丽表姐,将臣女想方设法送进宫来,也是为了让臣女帮表姐固宠,可如今表姐身死,祖父对臣女的要求,恐怕就变成了取代丽表姐,成为皇上的宠妃。可……” 她抬头看着宣武帝:“见了珍贤妃娘娘,臣女就知道,臣女不可能有机会,人人都会怀疑皇上对贤妃娘娘的真心有几分,可臣女以为,皇上心中七分都是天下,是朝堂,是黎民百姓。若分了三分给贤妃,那就已经是您能给的全部了。所以,臣女觉得,皇上对贤妃,已经付出了自己所有能付出的真心。” 她不走,留在这里给皇帝和贤妃当他们爱情的见证人吗? 她要走,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更不想去应付自己不爱的男人。 宣武帝抬眼看了她良久,最后让了她一子,没让她输得太惨:“你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 裴妩收回手:“太后这么多年从未对皇上有过母子之情,可皇上却碍于孝道,怕群臣弹劾,怕百姓的人言可畏,所以处处忍让,皇上也早就想除掉太后了吧?” “放肆!” 皇帝手里的白玉棋子被丢在棋盘上:“你妄自揣测朕的心意,朕现在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程奶娘衣服上的棉絮是荣妃放的,但下命令的人是太后,难道皇上还想让六皇子遭遇这种事情吗?贤妃娘娘兰心蕙质,恐怕已经查出是荣妃娘娘的手笔了,皇上却隐瞒不说,臣女建议皇上还是尽快坦白的好,不然皇上几次三番伤她的心,再多的感情也会消磨殆尽的。” 皇帝第一次这么喜爱一个妃子,他也不想将来贤妃对自己也开始虚情假意。 正巧此时唐士良进来了,见裴妩与皇上坐在一起下棋,有些欲言又止。 宣武帝知道他是要说贤妃的事,直接示意他:“说。” 唐士良又多看了裴妩两眼才道:“贤妃娘娘今日召见了司衣房的女官们,谢掌衣被人暗杀了,悬镜司收到了合熙宫送过去的尸首,悬镜司司长来请示皇上该怎么办。” 宣武帝笑了一声,看向裴妩:“你说得不错,玥儿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能查到谢掌衣身上,说明她已经知道荣妃是幕后真凶之一。那你说,她能查到朱家头上吗?” 裴妩先是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皇上,您……” “嘘!” 宣武帝目光一凝,杀气四溢:“想跟朕合作,用太后做筹码可不够,要用……你的命。” 黑沉沉的天空上,一颗星子都没有,乌云笼罩着,也不见月光。浓稠的黑像化不开的墨,让人看了只觉得压抑。 小团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哭个不停。 姜昕玥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哦哦哦~娘亲的宝贝乖乖小团团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向嬷嬷也在一边看着:“是不是最近喝的都是羊奶,有点消化不良?” 皇帝已经重新去给姜昕玥找奶娘了,但没有那么快。 就算找到了,还要从奶娘的祖上三代查起,确定不会对皇子起歹心,才能接进宫来。 而且有了程奶娘这个前车之鉴,皇帝更加对奶娘的性格也有了要求,尽量选沉稳些的,还要应变能力强,最好懂点药理。 如此,姜昕玥只能先给孩子喝御膳房处理好的羊奶。 小孩不会说话,大人就只能靠猜测。 听了向嬷嬷的话,姜昕玥便让喜鹊给小团子做排气操。 做了两套动作下来,小团子就开始“噗噗”放屁:“娘娘,您教奴婢的这个排气操真的管用,您看,六皇子不哭啦!” 李嬷嬷也跟着笑:“小孩都要二月闹的,熬过头三个月就好了。” 古代没有肠胀气,肠绞痛一说,统称二月闹。 对此,姜昕玥不置可否。 第204章 皇帝心思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没必要去颠覆古人的认知。 小轩子从外头走进来,绕过李嬷嬷等人,在姜昕玥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她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温柔可亲,还拿起床上的拨浪鼓逗弄着六皇子,心里却将宣武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皇帝禁欲才半年多就受不了了,太后那个老虔婆从宫外带进来的那个美人,听说是裴中书的嫡孙女,那就是丽贵姬的表妹了,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会不会把丽贵姬和裴氏的死都算在她头上? 口口声声说爱的是她,身体却总是对别的女人有反应。 男人果然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也不知道在后宫里给人家寻一个住处,给了名份再召人家侍寝,美人去承乾宫自荐枕席,他就欣然接受了? 往来在承乾宫留宿都是她一个人的特权,明日那些嫔妃们只怕又要在私底下讨论她产后失宠了。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当姜昕玥反应过来,扭头去看的时候,一颗新鲜的荔枝抵在了她的脸上。 “让朕来看看,是谁家的小气包在这里生闷气?” 姜昕玥先是惊喜的想抱住宣武帝,但马上又收敛颗表情,扭过身去抱小团子,那嘴巴气呼呼的嘟起来,都能挂一把油壶了。 皇帝将荔枝剥开,送到她的嘴边:“朕没有宠幸裴妩,她是因为想出宫才来找朕的。朕说过,朕现在心里眼里都是你,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子?” 那可说不定。 姜昕玥翻了个白眼:“那皇上让悬镜司瞒着臣妾,不告诉臣妾真相,也是因为满心满眼都是臣妾吗?” 宣武帝又将荔枝往她嘴边送了送:“先吃了朕再告诉你,朕一直这么举着,手很酸的。” 这荔枝是无子的,后世水果店里卖七十多块钱一斤,姜昕玥医院的同事还吐槽过连荔枝都成了奢侈品。 她是最爱吃荔枝的。 香甜的气息钻入姜昕玥的鼻腔,她低头小小的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像只小仓鼠似的,一口一口将荔枝吃完。 宣武帝这才起身将手上的汁水在架子上的铜盆里洗净,扯了布巾擦干净水渍才又坐到她身边来道:“荣妃只是奉命行事,真正的幕后之人是太后,朕想保护你和孩子,就要确保能一击即中,否则不能打草惊蛇。你别看太后屡屡在你手里吃亏,这都是她降低朕防备心的手段。” 姜昕玥那口荔枝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如果她头顶有两只长耳朵的话,估计都会吓得竖起来。 宣武帝只觉得这样偶尔透露出稚气的姜昕玥很可爱,捏着她的小翘鼻甩了甩:“你当真以为你每次陷害太后打你,朕都看不出来你在演戏吗?” 姜昕玥内心当然知道,她就是故意用这种拙劣的演技一次次刷新宣武帝对自己的认识,将他内心里其实也想报复太后的想法实施了出来而已。 皇帝当然会帮着她,因为她是在帮小时候就被暴力对待的小皇帝出气呀! 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只会让皇帝觉得她古灵精怪,并不会怀疑她的人品有问题,也不会认为她心机深沉。 毕竟她“演技拙劣”嘛! 姜昕玥气鼓鼓地推开皇帝的手:“你……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你还要告诉我,我也很难为情的好嘛?” 她娇嗔又羞愤的将头埋进被子里,不肯抬头看皇帝。 宣武帝愉悦的笑声在姜昕玥头顶响起,他抱住被子里滚成一团,像条毛毛虫一样咕蛹的小女人:“朕知道你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朕不是配合你了吗?朕说过了,朕喜爱你,不管是有点坏坏的你,还是古灵精怪的你,朕都照单全收。你就是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朕也会想办法帮你填补。玥儿,朕百年之后,希望与朕合葬的人,是你。” 这不就是在告诉姜昕玥,想让她做他的皇后吗? 这可使不得啊! 姜昕玥摇了摇头:“臣妾不想做皇后,做皇后要母仪天下,要遵纪守法,不能行差踏错,臣妾性子懒散惯了,臣妾就喜欢和皇上放肆胡闹,不守规矩……” “朕知道……” 宣武帝把她的小脸儿从被子里“救”出来亲了亲:“朕都知道。” 所以,为了让姜昕玥成为与自己并肩的皇后,他才设计了这一出,让她自己去调查想害小团子的真凶。 人都有逆反心理,特别是他这位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小爱妃。 如果她发现真凶早就调查出来了,但他却瞒着她,故意包庇幕后的真凶,她就会自己追查。 皇后宫里的宫人是他故意调走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她行偷听之举。 她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撒白磷粉的人与皇后无关却又有关,是朱家人安排的。 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指不定已经形成了一套计划,想着怎么置皇后的父亲于死地了。 只要朱见深一死,皇后与贤妃之间就是死敌了。 这个皇后,姜昕玥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不然朱皇后一定会疯狂报复。 宣武帝要的,就是姜昕玥与皇后对上,他要亲手将自己喜爱的女人,送上后位。 回到慈宁宫的裴妩捂着狂跳的心口,再一次为朱皇后感到悲哀。 虽说朱皇后不是什么好人,但被夫君算计着给另一个女人让位,她自己还毫不知情,真的很悲凉。 而且皇帝心思深沉,比祖父想象得还要可怕。 他竟然看出贤妃根本就不想做皇后,故意设计贤妃与皇后反目成仇,让贤妃不得不去争那个位置以自保。 一环扣一环,心思之缜密,只怕贤妃娘娘入局了都没发现。 不过皇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贤妃,足以见得他对贤妃心意之深了。 太后娘娘竟然还做着争宠的美梦,只怕是要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用手在脖子上掐出几个红印,做出一副刚刚欢好完的模样,裴妩才褪去肩膀上的披风,露出光洁的胸口和脖子,也将那些“暧昧”的痕迹,全都露了出来。 第205章 放下执念 承乾宫过夜是珍贤妃娘娘的特权,她当然不会留宿承乾宫。 只要做出已经与皇帝欢好的假象,博得太后的信任就行了。 她出来的时候天色也不算晚,皇帝应该听进去了她的话,去合熙宫找贤妃娘娘了。 皇帝要和贤妃娘娘恩爱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她才是最安全的。 短暂的与皇帝达成了合作关系,也不知道太后失去作妖的能力之后,皇帝会不会按照约定送她出宫? 世子……真的是为了她,拒绝和妹妹成亲吗? “裴姑娘,太后请您过去。” 桂嬷嬷低着头,瞥了一眼她脖子处的红痕,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老奴伺候裴姑娘更衣吧!” 这样去见太后肯定不行,裴妩点点头,桂嬷嬷带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入。 床上还有裴妩借皇帝带血的手,沾染上了血渍的女子元帕。 雪白的元帕上,鲜红的血液在向桂嬷嬷证明,裴妩已非“处子”之身。 合熙宫—— 宣武帝好不容易把姜昕玥哄好,吩咐向嬷嬷把小团子带下去,手背上砸出来的伤口就暴露在了姜昕玥的面前。 她“嚯”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皇上,您受伤了,这怎么弄的?” 女子双手柔软,捧着他的手,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在他破皮的地方吹了吹:“王得全怎么也不给皇上包扎一下?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是不是很疼?” 王得全就在屏风后候着,怕皇帝有个什么事要吩咐,自己跑得及时,却不料听到了贤妃娘娘的责怪。 天地良心,不是他不给皇上包扎,是皇上非要留着伤口来合熙宫博取娘娘的同情啊!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疼,玥儿吹吹就不疼了。” 这时候了,他还在开玩笑。 姜昕玥瞪了他一眼,叫来霜降:“去药箱里拿金疮药和绢帛来。” 生下小团子后,她就让内务府给她做了个小箱子,再让严太医放了些跌打摔烫的伤药在里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医药箱,就像太医院的太医们整日里背着的那种差不多。 省得将来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还非得要等到太医来才能处理。 霜降很快拿着医药箱过来,在一旁给自家娘娘递东西。 姜昕玥轻柔的给宣武帝上药,药粉涂上去的那一刻是有些刺痛的,皇帝这个八尺男儿完全忍得住,但他还是“嘶”了一声,惹得姜昕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时候摔跤了,总希望母后可以将他抱起来,吹吹他的小手,告诉他:“吹吹就不疼了。” 可每回他故意摔倒,太后总是冷冷地看着他,指责他连个路都走不好,将来怎么做得好皇帝? 如果可以,太后只怕是想将皇位让给吴家人来坐。所以不管宣武帝做得再好,也得不到太后的一句夸奖。 太后对他,永远都是打压、责怪、训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放下执念,对太后再也没有了正常母子之间的亲情了呢? 大概是一次次的失望过后,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每一次吴承翼欺负自己,太后都站在吴承翼那边时……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已经有多长时间,他忘了自己还有个母后了。 独自舔舐伤口的那些日子,他学会了自我治愈,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好了,因为他足够强大。 然而今天姜昕玥给他包扎伤口,那么温柔小心的动作,他的心还是难免被触动了一下。 两人对视之间,温情无限。 霜降见状,赶紧收拾好东西悄悄退下,生怕慢了一刻就会碍了皇上的眼。 皇帝是禁欲半年多了,虽然他也很想扑倒姜昕玥,但看到她眼里流露的恐惧,他还是将那股邪火憋了回去。 洗漱过后,他搂着姜昕玥,感受着怀中人的僵硬,亲了亲她的额头道:“睡吧!朕陪着你。” 他竟然考虑到她的感受,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姜昕玥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窝在宣武帝的怀里,无声的抱着他,一副感动又感恩的模样。 她现在对生孩子和房事确实害怕,任何物体要从她生孩子的器官里进出,她都能想起生产时那无法忍受的疼痛。 但感激皇帝,不存在的。 这是她的身体,她有权利拒绝或者接受任何人。 姜昕玥一夜好眠,宣武帝可就遭罪了。 可口的爱妃就在这里怀里,却只能看不能吃,特别是她睡姿还不安分,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蹭得他差点把子孙万代都交代在床上。 半夜还爬起来洗了个凉水澡才冷静了许多。 这也就导致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一直在打喷嚏,上朝的时候还被官员说要保重龙体。 下朝的时候,裴中书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大概是听说了孙女承宠的消息。 裴氏一派的官员最喜欢和姜堰昆叫板,今日这样的大好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工部尚书睨了姜堰昆一眼,故意撞在他的肩膀上,再假惺惺地道歉:“哎呀!真不好意思,没看到姜大人在这里。真是奇了怪了,以前贤妃娘娘独宠后宫的时候,姜大人走路都鼻孔朝天,今天怎么蔫蔫的?我都没注意到呢!” 姜堰昆冷哼一声:“眼瞎的哈巴狗。” “你……” 兵部尚书上前:“姜大人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要知道皇上已经开始临幸后宫,贤妃娘娘再不是一家独大,咱们几个官级相同,你再这么目中无人,我们几个可是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的。” 姜堰昆冷哼第二声:“嘴贱的看门狗。” 工部和兵部两位尚书朝后看去,后面是吏部尚书蒋合围,也就是曾经和姜堰昆一起推翻了宋家,最后在朝堂上沦为史官们攻击对象的倒霉蛋。 蒋合围根本不敢参与这场他两边都惹不起的战争,正准备悄悄溜出去,却听见姜大人掷地有声的吐出两个字:“怂狗。” 主打的就是一个无差别攻击,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骂。 姜堰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发誓要向自己这位族弟好好学习。 他们姜家有珍贤妃娘娘,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的。 第206章 自成一派的字迹 姜堰昆知道,今天这场以最快速度结束的骂战,迟早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 两个蠢货上赶着来让他在皇上面前刷好感,他何乐而不为? 能让皇上最放心用的,就是孤臣,因为孤臣没有退路,只有忠心于皇帝才有活路。 姜家此前顶多算富商之家,光有钱没有权,还是要靠钱去贿赂各地官员,家里的生意才能做得顺畅。 后来姜堰昆在京中做了鸿胪寺少卿,但这个官职也是可以捞油水,但是实权并不大的官职,帮不到家族什么忙。 只是说出去,姜家大小出了个当官的,不是下九流的商户了。 直到姜昕玥入宫,独得皇上恩宠,姜堰昆被提拔为正二品的刑部尚书,姜家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连老家那边都时常写信过来感谢姜堰昆,准确的说,是写信来问姜堰昆,宫里头的玥姐儿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只要是她需要,尽管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们也可以试着给她摘一下。 快要走出皇宫时,一位冒冒失失的小太监突然撞在了姜堰昆身上,他正想扶起对方,那小太监却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边谢罪一边跑掉了。 姜堰锡“啧”了一声:“宫里怎么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撞到人了也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堰昆拉住:“兄长,我没事。” 他眼神里带着不赞同,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姜堰锡别的能力没有,察言观色还是有一手,连忙闭了嘴,和他一起快步出宫,上了马车。 “堰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刚才……” 姜堰昆放下车帘,阻绝了外界打探的眼神才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顺着衣袖,一封信滑到了他的掌心。 信封上的字迹……很潦草…… 要不是姜堰昆是姜昕玥的爹,估计认不出这就是他女儿写的信。 姜堰锡皱着眉头从他手里拿过信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对着马车里的油灯照了照,一脸不解地问:“这是什么?这上面写的是字吗?怎么跟打翻了砚台似的,一团一团的,完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说实话,姜家三岁的孩童写的字都比这好认。 姜堰昆有些汗颜,指着那四团黑墨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写着呢吗?父亲亲启。” 姜堰锡瞪大了眼睛:“这是……玥姐儿写给你的信?” 姜堰昆黑着脸点了点头,实在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女儿学什么都快,就是这一手字,怎么都练不好。 入宫之前的字体明明已经有些清秀了,他以为假以时日,玥姐儿一定会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 这怎么才两年不见她的字,已经抽象成这样了? 她这走的哪里是女子婉约派,分明就是豪放粗犷,主打一个认不出,自成一派啊! 好不容易顶着姜堰锡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完了信,姜堰昆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姜堰锡看了半天,硬是只认出了几个断句的符号,他看了看信又看看姜堰昆的表情:“信上说什么?你的表情怎么这样?是不是玥姐儿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好歹姜家也有两个做官的了,收拾收拾,说不定能帮玥姐儿一把。 他自己乃至姜家家族的荣耀,都系在玥姐儿一人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姜堰昆深沉的呼吸了一口气:“玥姐儿说,六皇子满月那晚差点被算计害死,是朱家人在奶娘的衣服上撒了白磷粉,她让咱们帮她办件事。” “什么?” 姜堰锡咬牙切齿道:“这朱家人也太猖狂了,他们家的女儿是皇后,我们家玥姐儿也是贤妃,比她差不了什么,他们居然敢害六皇子?太过分了!堰昆你说,贤妃娘娘让我们做什么,我姜家就算倾全族之力,也要帮六皇子报仇。” “不需要倾全族之力,我会派一个死士潜入长安,你只要让长安的姜家商户行个方便就行了。” “你都开始养死士了?” “玥姐儿让我养的,她说有些事情,需要死士去做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和隐秘。” 姜堰锡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贤妃娘娘真是深谋远虑,我这把年纪都没有她心思缜密,怪不得她能独占皇上宠爱。”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你看她这字……” 姜堰锡夺过那两张薄薄的信纸,指着上面的字迹道:“这信就算落到皇后的手里,皇后也认不出一个字来。可偏偏堰昆你就认识,这不就成了你们之间的专属文字了吗?依我看,她没必要让人偷偷摸摸的送来,就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送都成,要有人能认出来,我把脑袋砍下来给她当球踢。这还不够深谋远虑,这还不够厉害吗?” 姜堰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既然是玥姐儿要她爹养死士的,姜堰锡想,那他也得养几个,将来总能派上用场的。 他搓了搓手:“堰昆啊……你那个……那个死士在哪里买的?介绍几个给我呗!” “你当死士是大白菜呀!我……” “马车上可是刑部尚书姜大人和鸿胪寺少卿姜大人?” 马车外传来阴柔的男声,姜堰昆赶紧噤声,轻咳了两声道:“正是。” “奴才是承乾宫的,奉皇上之名,请鸿胪寺姜少卿大人去御书房议事。” 刚才上朝的时候不说,散朝时也不说,偏要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才悄悄摸摸的来说。 姜堰昆对姜堰锡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 皇上上回让他和蒋尚书搞倒宋家的时候,也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这次估计又是要堂兄做同样的事。 那就等于,有一个皇帝随机抽取的贪官要倒大霉,而堂兄要升官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了几分热气,德妃昨日才被赐予了协理六宫之权,今日一早,后宫嫔妃们就都到了延庆宫给德妃请安。 比起初出茅庐,年纪尚小的珍贤妃,显然是德妃娘娘的积威更甚,更得人心。 德妃笑眯眯地,只说不敢托大,凤印在谁的手里,谁才是掌管后宫之人。 于是,姜昕玥还在怡然自乐的逗弄着孩子,外头就传:“娘娘,后宫诸妃来给您请安来了。” 第207章 没憋好屁 请什么安? 她又不是皇后,来给她请安,不是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这个德妃,不声不响的,真没憋什么好屁。 但人都已经杀到合熙宫里了,姜昕玥不去也说不过去,毕竟她现在是掌管凤印的最高位妃子。 霜降要给她梳头打扮,力求她艳压群芳。 姜昕玥却挡住她上妆的手,拿起螺子黛将总是温柔下垂,营造无辜感的眉毛画成了凌厉的上挑眉。 眼睛也放弃了清纯小白兔的裸妆感,古人爱美是天性,她们把眼睛称为斜红。 霜降看着自家主子精细的描眉,飞扬的红色眼妆与眉尾呼应,显露出威严又艳丽的,惊心动魄的美丽来。 胭脂轻扫两颊,只留下淡淡的,自然的颜色,没有上大红的口脂,而是用手指沾了润唇的香膏,均匀的涂抹在嘴唇上,呈现出粉嫩又水润的状态。 因为嘴唇颜色浅淡,就越发让人将目光停留在她艳光四射的眉眼间。 霜降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这样集妖娆、妩媚、风情、威严、艳丽、不可逼视的一体的贤妃娘娘。 她美得有点太超过凡人的极限了。 寻常姜昕玥化的都是裸妆,让人觉得她天然就气色好,长得漂亮,不需要过多装饰就已经是人间绝色。 可今日她化上相对于以往来说的浓妆,除却异常的美丽,还展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威严来。 “珍贤妃娘娘不愧是这后宫第一人呢!咱们姐妹早早的就来候着了,她却这时候了还不见人影,昔日皇后娘娘也没这派头吧!” “所以本宫不是皇后娘娘。” 那妃子原只是想趁着姜昕玥没出来之前酸两句,没想到刚好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姜昕玥那极具压迫性的眼神扫过去,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连与姜昕玥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德妃刚想替那宫妃求情,姜昕玥已经坐在软塌上,冷冷道:“本宫不是皇后娘娘,所以你们别指望本宫有皇后娘娘的气度,再让本宫听到谁在背后中伤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她环视一圈,目光与她相撞者,全都低下头去:“臣妾不敢。” 唯有德妃,不仅没有低下头,反而冲她笑了笑。 昨日姜昕玥才去找了皇后,挑拨了德妃与皇后的关系,顺便阴了荣妃一把,今日德妃就唱这一出,明显是要推翻她的言论给皇后看,好让皇后以为,真正狼子野心的,一直都是姜昕玥。 可惜德妃的算盘打错了,姜昕玥是真的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你们最好是不敢。” 凌厉上挑的眉眼天然一段风流,却令人望之心惊:“本宫有赖床的习惯,皇上也是知道的,以后你们想给德妃娘娘请安就去德妃娘娘宫里,本宫是不会因你们而起早床的。有什么事也找德妃娘娘,本宫入宫的日子比起诸位,实在太短了些,处理宫物也不擅长,没有大事,少来合熙宫。” 她说这么多,众人就听出了一个意思:姐脾气不好,少来烦姐。 德妃摇了摇头:“贤妃娘娘太自谦了,宫中向来只以品级论资格,时间长短并不重要,皇上都说让臣妾好好辅佐娘娘,娘娘怎么能说自己不擅长呢?再说了,凤印还在娘娘手里,这处理宫务,少了娘娘可不行。” “你的意思是要本宫把凤印交给你?” 姜昕玥立即挥了挥手:“喜鹊,去把凤印拿来给德妃娘娘。” 在场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姜昕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连德妃也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神震惊且疑惑。 喜鹊很快将装着凤印的盒子拿出来,那盒子送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姜昕玥甚至都没打开看过。 德妃的呼吸逐渐急促,喜鹊已经走到她面前来,将凤印呈上。 姜昕玥一点都不留恋道:“既然德妃想要,那就给你好了。” 德妃被她这句“德妃想要”惊醒时,手已经摸上了凤印的盒身,她烫伤似的收回手:“贤妃娘娘,臣妾没有这个意思。” 姜昕玥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轻笑了一声:“不要啊!那本宫就把宫务都交给你了,本宫相信,以德妃的能力,一定可以在皇后娘娘病体安康之后,还皇后娘娘一个清明后宫的。” 意思不管德妃做得再好,也始终是在为皇后做嫁衣。 只要朱家不倒,后宫永远是皇后的天下。 帝后不和是大忌,皇帝对外只说是皇后头风病犯了,所以没有精力操持宫务,才让贤妃与德妃共同打理。 皇后没有倒台,谁接手宫务都是个烫手山芋。 可昨日晚间德妃收到了消息,皇上已经封了姜昕玥的堂伯姜堰锡为钦差大臣,秘密前往两广,说是调查贪官污吏,但其实最重要的是去暗中调查余妃的父亲。 两广总督余大人可是长安朱家的左膀右臂,是他们门下的一员猛将,余大人倒台,就是朱家走下坡路的开始。 因着这消息来得及时,恐怕连姜昕玥都不知道,德妃真的很想看看,如果她知道了皇上的打算,会不会后悔因为害怕皇后的报复而将宫权让给自己。 姜昕玥抬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却装出一副神色倦怠的样子:“行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昨日伺候皇上太晚,本宫睡眠不足,要进去补觉了。记住,有什么事,找德妃。” 她打了个哈欠,搭着喜鹊的手,根本不去看众人什么眼光,一步一扭的回了寝殿。 德妃身边围了几个妃子:“德妃娘娘,您看看她那嚣张的劲儿,真是没把姐妹们放在眼里。” “就是啊!自己怀孕了还霸占着皇上不放,一副妖精样,咱们都成了摆设了。” 德妃温柔的笑了笑:“昨夜皇上不是宠幸了裴姑娘吗?或许你们可以去向裴姑娘取取经,看看怎么才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呢?” 众妃说起这个才来气…… 贤妃好歹还是后宫里有名分的妃子,那裴妩算什么? 无名无份的就跟了皇上,今日皇上下了早朝,承乾宫那边都没有圣旨下来要封她为妃,简直笑话。 谁家好姑娘会向她学习那种下三滥的,勾引人的方法? 第208章 有人心脏 “吓死奴婢了。” 喜鹊将犹如“千斤”重的凤印放下,拍着胸口道:“德妃娘娘的手放上来的那一刻,奴婢还以为她真要把凤印拿走,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来了。” 要不是她们家娘娘突然“提醒”德妃,恐怕这凤印真要被德妃拿过去了。 姜昕玥白了她一眼:“没出息,本宫不是说了吗?你尽管大胆的送给她,她要是敢拿,皇上立马就会派人去帮本宫要回来,她离成功仅一步之遥,哪里敢冒这个险?” 她此时收下凤印,未免显得太急功近利,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才是得不偿失。 姜昕玥就是猜准了她不敢,也不会做这种倒口碑的事,才这么痛快的让喜鹊把凤印给她。 众妃信任她,都去找她有什么用? 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她动用凤印。 真要有什么大事,德妃还得来合熙宫请示姜昕玥,毕竟凤印她手里。 就跟一个公司的公章似的,发出来的通告没有盖公司的公章,是没有公信力的。 翊坤宫里,皇后正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五皇子,教他在宣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纷纭将上午发生的暗战一一禀告:“娘娘,这德妃……” 她很是不解,曾经的德妃老老实实,总是替皇后娘娘出谋划策,自己却不求任何,低调得仿佛这辈子都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向娘娘提请求。 这次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来翊坤宫解释解释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众妃去合熙宫请安? 听说一群人都是被贤妃娘娘赶出来的。 皇后拍了拍五皇子的小屁股,让奶娘将他带下去才道:“这十几年,也多亏她演技这么好,装了这么久的无欲无求,就连本宫都被她骗过去了。” 她知道德妃不如表面那么佛系,但也从未想过,她的野心藏得这么深。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德妃的父亲乃超品成国公,又在朝中担任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的要职,如果她被废了,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就是德妃。 至于贤妃…… 别说她自己不想当皇后了,她就是想当,也轮不着她。 皇帝再爱她,姜家势微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出了个两品大员,也没办法和那么多家世好的嫔妃争。 皇后眯了眯眼睛:“给内务府说一声,明年开春的选秀,把德妃三姨母家的表妹添进来。” 德妃十年前入宫的时候,她的表妹才五六岁,现在也到了可以入宫选秀的年纪了。 可听说当年和德妃一起入宫选秀的,还有德妃的一位表妹,可不知怎的,那位表妹一入宫就缠绵病榻,是德妃求了皇帝,在圣安寺一步一叩替表妹祈福,才让她的表妹多活了几月。 皇上当初就是因为这,才对德妃刮目相看的。 可怜那位表妹,在德妃承宠后却凄凉的在储秀宫病逝。 这事原是密辛,但谁让德妃入宫之时,皇后已经主理后宫多年,那位表妹的身后事,还是皇后命人安排的。 想来德妃的三姨母一家一定很好奇,自己健健康康的女儿入宫,怎么几个月的功夫就香消玉殒了。 那小表妹听说性子泼辣,一直在追查自己姐姐死亡的真相,不如就给她个机会入宫来查好了。 皇后有信心,查来查去,最终疑点都会落在德妃身上。 且看当初大表妹死后,好处都被德妃给得了便知道了。 有句话说得很对:当你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时候,很简单,看看这件事里最得利的人是谁,那就从她查起。 这厢皇后想着怎么对付德妃,德妃那边也没闲着。 她从合熙宫回来,就让自己的心腹送了一封信回成国公府。 成国公看过之后,狠了狠心,叫来侍卫吩咐一番,谨慎的嘱咐:“成败在此一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为了助女儿博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挑拨完双方关系的姜昕玥,深藏功与名。 她现在有四皇子和六皇子,每天都会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御花园里玩。 四皇子来合熙宫之前,看着小豆丁似的,六七岁还不如人家四岁的小孩长得健壮。在合熙宫里养了些日子,已经抽高了不少,因为每日摄入的营养均衡,人也胖了,看着颇有几分宣武帝的影子。 三皇子原先还总拍着四皇子的头让他叫哥哥,现在两人一样高了,三皇子还颇有些不高兴,只能抓着六皇子,整日里围着六皇子的小摇床,教他叫三哥。 四皇子也不甘示弱:“团团,叫四哥,别叫三哥,四哥给你糖糖吃。” “四皇子!” 喜鹊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你别偷偷喂六皇子吃糖,你忘了贤妃娘娘说吃糖会让小孩子变傻吗?” 沈明满一脸被抓包,讨好的笑:“喜鹊姐姐,我没给团团弟弟吃,我骗他叫我四哥呢!” 三皇子捂嘴吃吃笑:“被骂了吧!活该,让你教坏乖乖小团团。” 他抢过四皇子手里的糖:“团团不吃给我吃,我可是你哥哥。” 珍娘娘宫里的零食最好吃了。 “啪!” 三皇子拆了糖衣,正要塞进嘴里,却被他的贴身宫女一把打落,神色防备道:“喜鹊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娘娘不许三皇子在外头乱吃东西。” 三皇子看着地上黄澄澄的糖果,手腕上又被打红了,瘪嘴大哭起来:“我讨厌宁姑姑……我再也不喜欢宁姑姑了呜呜呜……” 说着,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跑走了。 宁姑姑要去追,姜昕玥在一旁悠悠来了一句:“你们若是这般作态,以后拘着一点三皇子,别让他总往合熙宫跑,也别经常和四皇子、六皇子在一块儿玩,不然他有个什么不舒服的,本宫不想担这个责。” 宁姑姑脸一红,终究是没说什么,带着自己宫里的人追三皇子去了。 四皇子有些被吓到了,走到姜昕玥面前,弱弱道:“母妃,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不关你的事。” 姜昕玥安慰道:“是有的人心脏,看什么都是脏。” 第209章 三皇子中毒 她是不愿意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影响到小孩子之间的感情。 但这并不代表她容许德妃宫里的人防备,猜忌、对自己的孩子恶语相向。 若长久如此被德妃宫里的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不仅会影响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感情,还会让他的性格又会变得谨小慎微,敏感自卑。 她好不容易才把她家小满治愈,变成今天这样乖巧懂事又阳光的样子,她可不能再让人毁了他。 三皇子的确是个好孩子,但他有自己的亲母妃,每个母妃都应该站在自己的孩子这边,保护自己的孩子。 姜昕玥抱了抱四皇子,对他笑道:“今天午膳,我们小满想吃什么?” “吃红烧肉、大鸡腿、酱肘子、狮……” “停!” 姜昕玥阻止他报菜名:“你现在肉食摄入过量了,今天只能吃素。” “啊……” 四皇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多一个鸡腿行不行呀?” 谁能抵抗得住白白软软的儿子撒娇呢? 姜昕玥扯了扯他脸上的奶膘:“好,允许你吃一个鸡腿。” 钱盛总是跟着四皇子寸步不离的,他笑出声来:“娘娘您莫要太宠他了,四皇子上午已经偷吃了一个鸡腿了。” “哎呀祖祖……” 四皇子将鼻子和嘴都皱起来,凶巴巴的发出小狗发脾气时的呜呜声:“说好不告诉母妃的。” 用过午膳,向嬷嬷就把六皇子带下去拍嗝以及哄睡,四皇子去了自己院里,由钱盛领着,两人一块散步消食。 “娘娘……娘娘……” 小轩子从门外跑进来:“不好了娘娘……三皇子……三皇子中毒了!” “你说什么?” 姜昕玥猛得站起来:“说清楚,三皇子为什么中毒了?” 小轩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顺了口气才道:“在御花园里刚回去不久,三皇子就吐血昏迷了,他的贴身宫女宁姑姑说……说是四皇子给了三皇子糖吃,才导致三皇子中毒的。” “她放屁!” 姜昕玥恼怒道:“那颗糖被那个姓宁的一巴掌打掉了,三皇子根本没有吃,怎么可能是吃糖导致的?” 愤怒归愤怒,但他还是关切问道:“那三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小轩子眉头紧锁:“回娘娘的话,如今皇上带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过去了,三皇子还在昏迷中,严太医悄悄传信给奴才,说三皇子中的是奇毒,情况万分凶险,若是……若是一直不醒过来,怕就是今晚的事了。” “怎么会?” 明明上午人在她这里的时候还好好的。 “喜鹊,备步辇,本宫要去延庆宫瞧瞧。” 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宫里的人道:“守好家里,任何人来让你们交出四皇子,一概不让,听到了吗?” “是,娘娘!” 延庆宫—— 一阵凄厉的哭声从里头传出来,姜昕玥脚步一顿,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又继续往里走。 走到三皇子的房门口时,德妃撕心裂肺的声音又传出来:“皇上,是不是因为您把金册给臣妾了,所以贤妃娘娘心生不满才对轩儿下手?皇上……皇上……这金册臣妾不要了,臣妾真的不要了。您去跟贤妃娘娘说,让她把解药给臣妾好不好?臣妾什么都不要,臣妾只要轩儿活下来。” 宣武帝托着德妃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只单凭着一个奴才的指认就给贤妃定罪,未免太过儿戏。德妃,轩儿危在旦夕,朕也同样心痛。但若说是贤妃动的手,朕不信。” 玥儿就算耍心机,狠辣手段也只会对着与自己有仇的人,根本就不会算计孩子。 这一点,他很坚信。 “从前的珍嫔或许不会……” 德妃抓住宣武帝的衣襟,脸上布满了泪水,被三皇子的惨状刺激得不管不顾了,大声质问道:“那是因为那时候的珍嫔没有儿子,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还收养了四皇子,皇上敢保证现在的珍贤妃,还是曾经的珍嫔吗?” “皇上,人都是会变的。” 特别是进了宫的女人,体会过上位者权利的滋味,就不可能没有野心。 贤妃也是人,她难道就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吗? 宣武帝很想告诉德妃,就连凤印都是自己设计才让贤妃勉强接受的,她怎么可能会为了替自己的孩子铲除对手而对三皇子下手? “皇上。” 姜昕玥听不下去,直接走进来打断德妃的挑拨离间:“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帝难看的脸色稍微缓和:“你怎么来了?” “臣妾不来,就由着德妃信口开河,在这里往臣妾身上泼莫须有的脏水了。” 她冷着一张脸,丝毫不怵的站到德妃面前,用那双清泠泠的眼睛看着德妃:“首先,宁姑姑说三皇子是吃了四皇子给的糖才毒发的,那么本宫请问,是什么毒,在三皇子吃下去足足两个时辰才发作?其次,当时也很多宫人在场,宁姑姑提防着本宫,一巴掌打在三皇子的手臂上,将糖果打落在地,三皇子根本就没有吃,何来的吃下糖果中毒?” 姜昕玥条理清晰的反问:“最后,如果三皇子是吃下四皇子送的糖果才中毒的,那么本宫是不是可以合理的猜想,这毒药原本想毒死的是四皇子?” 她冷笑一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本宫和四皇子都是受害者,刚出了事,连查都还没开始查,凭着下人得一面之词就定本宫的罪,想来平日里就是这么猜忌本宫的,德妃既然这么不信任本宫,就不该让三皇子总是来找本宫玩,你一方面怀疑本宫,一方面却放任三皇子亲近本宫,难道是在等着本宫给三皇子下毒,你才好借机发作吗?” 德妃哭得更厉害了:“贤妃娘娘这话实乃诛心之言,难道臣妾会用三皇子的命来陷害你吗?大家都是做母亲的,你将心比心想一想……” 姜昕玥直接不看她,而是对宣武帝道:“皇上看见了吧?” 宣武帝看向德妃的眼神,瞬间冷凝起来。 德妃一愕,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听姜昕玥平静道:“可见德妃往日的和善大度都是装的。” 第210章 误入歧途 “本宫暗示你贼喊捉贼,你就说本宫诛你的心,那你在皇上面前暗示我为了让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前途而毒杀三皇子时,怎么就没想过你这番言论,是在将本宫和本宫的孩子全都置于死地呢?” “是你害了轩儿,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吗?” 姜昕玥走到宁姑姑身前“啪”地一巴掌将人扇倒在地:“你这贱婢,当着本宫的面都敢打三皇子,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搓磨他?说!为何要诬陷本宫?” 宁姑姑正想说就是她害了三皇子,却听姜昕玥幽幽道:“你可想仔细了再说话,若有半句虚言,本宫让悬镜司的人把你的皮从头到脚活剥下来,做成鼓面送去教坊司,让乐师们日日捶打。” 她凌厉的眉眼,强大的气场,以及说这话时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宁姑姑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动。 诬陷姜昕玥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皇上,宁姑姑有问题啊!” 姜昕玥可不管三皇子的毒是不是德妃自己贼喊捉贼,想陷害她,就要先从德妃身上扒层皮下来。 “不如把宁姑姑送去悬镜司吧!”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宣武帝,仿佛在说:这次若是查出来真相,你不会又要包庇吧? 宣武帝去拉她的手:“来人,把她送去悬镜司,审不出……” “皇上!” 德妃明显慌了,拉着宁姑姑跪了下来:“飞秀是臣妾从成国公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她对臣妾忠心耿耿,绝不会害三皇子,悬镜司里全是酷刑,求皇上看在三皇子还在昏迷的份上,不要将她带走,臣妾……臣妾还需要她照顾轩儿啊!” “不送也行。” 姜昕玥突然敛了脸上的表情,吐字清晰道:“那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三皇子……是吃了四皇子给的糖果才吐血的吗?” 宁飞秀闭了闭眼,一头磕在地板上:“奴婢该死,是奴婢……奴婢记恨贤妃娘娘训斥奴婢,才冤枉贤妃娘娘的,主子她也是被奴婢欺骗了,奴婢该死,请皇上饶命。” 德妃一脸的惊愕,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哭着道:“本宫这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 她气极了似的,胸口剧烈起伏,又向姜昕玥道歉:“贤妃娘娘,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关心则乱,飞秀是臣妾最信任的人之一,臣妾才会……” “这种颠倒是非的奴才留在身边,德妃可要小心,别误入歧途了。” 她意有所指,德妃亦领会她的意思。 宣武帝手指在姜昕玥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不想她为不值得的人生气:“这狗奴才,竟敢颠倒是非,挑拨贤妃与德妃之间的关系,王得全……带下去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看在三皇子还需要人照顾的份上,皇帝没有赐死她,但用竹木片打五十巴掌,这张脸是不能要了的,牙齿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再说,面上有伤的奴才不能出现在主子们面前伺候,宁姑姑脸上留疤,皇帝这是要彻底绝了她在三皇子跟前伺候的可能。 看着德妃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模样,姜昕玥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而是和皇帝一起走到三皇子床前问道:“太医,三皇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几个太医让出位置后,支支吾吾道:“回贤妃娘娘,臣等无能,还未查出来。” 怕不是没有查出来,而是查出来了也不敢说吧! 床上的三皇子面若金纸,气若游丝,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紧紧闭着,眉头也皱得很紧,额头上还不停的在冒汗。 口中偶有一两声痛苦的呻吟细碎的从口中溢出。 姜昕玥不是神医,她除了心疼,没有任何办法。 她也真的不希望,这次三皇子中毒,是德妃为了扳倒她而设局,这对三皇子来说太残忍了。 姜昕玥完好无损的出了延庆宫,这让各宫看戏的嫔妃未免失望。 连三皇子中毒都无法撼动贤妃娘娘的地位,在皇上心中,那是多值得信任的人啊! 那些原本还想嘲笑姜昕玥不再独占圣宠的宫妃,心中苦涩难当。 皇上就算已经开始临幸后宫,贤妃也还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无人可以取代。 绵绵的细雨突然落下,携手一同回合熙宫的皇帝和姜昕玥没有任何准备,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 众人赶紧用手边可以用到的东西赶紧给他们二人挡雨。 但雨势越来越大,王得全习惯预留的油纸伞遮住了皇帝遮不住姜昕玥,遮住了姜昕玥又遮不住皇帝。 宣武帝干脆从他手里把伞拿过来,直接举在姜昕玥头顶上,倾斜的雨伞,打湿的肩膀,以及单手圈住她,给她挡飞溅雨滴的动作,都在告诉姜昕玥,这个男人对自己用情了。 她不敢形容一个皇帝用情至深,因为她不确定这份情有几分,期限又是多久? 但此刻喧嚣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姜昕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宣武帝柔和的眉眼,俊朗的面庞。 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不论是在雨中,或者是在别人的陷害中。 他一直,在很好的保护自己,给予她所有的信任。 感动吗? 爱上他了吗? 不会! 比起宣武帝因为爱她而信任她,她更觉得,他是因为帝王的智慧而相信她。 宫里的妃子,包括德妃,都以为自己才是聪明人,可以把别人耍得团团转。 可她们忘了,帝王心术与谋略,绝对在她们之上,那些“别人”中,可不包括皇帝。 姜昕玥为什么总是能赢? 因为她从来没把自己当聪明人而自负,更没有把皇帝当成傻子。 相反,她在做一件坏事之前,就做好了被皇帝发现的应对措施。 所以哪怕皇帝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在演戏,也愿意陪着她演。 她也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主动挑起来的,至少在皇帝看来,姜昕玥都只是为了自保而不得已为之。 “这雨来得突然,去得也会很快,皇上和娘娘在这里暂避片刻,奴才去给皇上、娘娘拿换洗的衣裳来。” 这里是储秀宫的廊庑下,王得全命人去承乾宫和合熙宫取衣裳,总比二位主子等雨停了回去换来得快。 第211章 储秀宫秀女 “快点,已经到储秀宫了,咱们快些进去,不然这淋湿身子,感染了风寒可就糟糕了。” 烟雨朦胧中,一群娇美的少女姿态动人,或撩裙、或挡雨、或奔跑着…… 待跑到廊庑下,才看见一旁的宣武帝和姜昕玥,众女惊慌下跪:“嫔妾见过皇上,见过贤妃娘娘!” 清脆的声音也悦耳动听。 这其中还有几张看起来脸熟,但是姜昕玥没有太深印象的脸。 唐士良上前:“皇上,贤妃娘娘,这些是当年和贤妃娘娘一同选秀入宫的贵人主子们。” 姜昕玥吓了一跳,她都入宫两年了,这些秀女还住在储秀宫里,说明到现在,皇帝一次都没宠幸过她们。 一共六个秀女,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皇帝,完全忽略了姜昕玥的存在。 “嫔妾江南知府之女柳潇潇,与诸位姐妹在附近的锦鲤池里喂锦鲤,突遭大雨,没想到皇上和贤妃娘娘也被困于此,不如一起去储秀宫休整一番,总比站在这里舒服。” 少女穿着一袭杏色绣花鸟鱼虫的衣裙,清新得仿佛是五月里的一朵白绿玉兰花,雨水将她耳边的鬓发冲得有些松散,一缕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干净清爽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她很大胆,别人都不敢冒这个头,怕被姜昕玥盯上,她却敢当这出头鸟。 不是愚蠢没脑子,就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宣武帝看清楚这个秀女的脸后,眼中也露出一抹惊艳来。 她低头去看姜昕玥:“玥儿,你身上也湿了,等她们拿衣服回来还得等,不如去里面让她们找一件新衣裳出来给你换上。” 姜昕玥点点头:“那就麻烦柳答应了。” 至今还没被宠幸的六位秀女,家世都很低微,不然也不会被剩到现在。 这一次见到皇帝,也许是她们此生唯一的机会了。 不然等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储秀宫里会住进一大批年轻貌美,鲜嫩天真的少女,她们这些三年都得不到皇上宠幸的秀女,就要被送去宫女所,成为伺候人的低贱宫女了。 她们进宫是为了来做娘娘的,若是做那伺候人的活,那还不如当初就不要参加选秀,家中全然官不大,但到底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锦衣玉食的被娇养着,不是为了入宫做宫女的。 所以当宣武帝入了储秀宫,就和唐僧入了盘丝洞似的,每个人都使尽浑身解数,但求皇帝能记住她们。 那江南水乡来的柳答应,更是在姜昕玥去换衣服的时候,给宣武帝表演了一首自弹琵琶的吴侬软语小曲儿。 眼波流转之际,无限的柔情蜜意。 姜昕玥在门口听着柳答应那甜软得令人身子都酥掉半边的歌声,颇为享受的停下了脚步。 喜鹊和霜降却以为自家娘娘是见皇上听得入迷,在暗自神伤,都露出有些气愤的表情。 虽然知道皇上已经很宠自家娘娘了,这辈子也不可能只有自家娘娘一个女人,但……但…… 总之就是很生气。 一曲终了,柳答应柔顺上前:“皇上,其实储秀宫的诸位姐妹都有一技之长,安答应会吹笛,叶答应善舞,王答应舞剑是一把好手,白答应作诗极好,程答应弹琴时,就连御花园里的蝴蝶都会绕着她飞呢!” “哦?” 其他的没感觉,这蝴蝶绕着人飞,听着就很稀奇。 宣武帝也没见过,颇有些跃跃欲试之感,正好此时雨也停了,王得全吩咐去拿衣裳的太监终于回来,在门口撞见了姜昕玥。 行礼的声音响起,宣武帝发现她在门外站着,怕她误会,赶紧起身,越过一众秀女,走到她面前:“玥儿,柳答应说程答应会弹琴引蝶,你要不要看?” 这宫里日复一日都没有什么新鲜事,宣武帝不觉得枯燥,是因为他每天都要处理那么多的国事,没有时间去感受无聊。 但后宫嫔妃们不一样,她们日复一日就等着帝王来宠幸,不能出宫又没有什么好消遣,大多都会觉得枯燥无味的。 今日这几个秀女,皇帝就跟看了个乐子似的,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若是能逗得贤妃一笑,也算她们还有几分真本事。 柳答应只是只被人唆使的出头鸟,看来这吸引住了皇帝目光的程答应,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单独和皇帝说过一句话,就把其他五个秀女全都比了下去。 皇帝独独对她弹琴引蝶的技能感兴趣。 可姜昕玥看着宣武帝脸上的表情,虽然他极力掩盖了,但就是因为笑的次数太多,才太过反常,他并不是那么爱笑的性格。 三皇子中毒昏迷,他心里肯定很难受,哪有心情去看这些秀女表演节目争宠? 她摇了摇头:“臣妾方才淋了些雨,头有些痛,还是回去吧!待天气好些了,皇上若还想看,臣妾召她们去合熙宫表演如何?” “是朕考虑不周。” 宣武帝扶着她,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就走,还不忘让喜鹊赶紧先回去:“让小厨房煮一锅姜汤去。” 姜昕玥眼角的余光看着,柳答应似乎很不服气,被其余几个秀女按着,不让她口出狂言。 但皇帝的仪仗走远后,柳潇潇还是不高兴的甩开众姐妹的手:“好不容易见到皇上,在他面前露了脸,却还是没能把人留下来,难道你们真的甘心做宫女吗?” 程念禾叹了口气:“是我们运气不好,如果今天贤妃娘娘不在,凭姐妹们的美貌,肯定能把皇上留住的。” “都怪贤妃,自己得宠了,咱们昔日里这帮和她一起在储秀宫学规矩的姐妹,她都跟不认识了似的,不帮我们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就算了,还不让程姐姐表演,分明就是怕程姐姐出众,夺了她的宠爱。” 柳潇潇冷哼一声:“她能守得住一时,还能守住一世不成?我就不相信皇上没有一个人的时候。” 她好像已经有了对策,那双灼灼生辉的眼睛里满是势在必得。 第212章 她应该是最大的赢家 宣武帝回到合熙宫,情绪就开始低落起来,就连粗线条的喜鹊都发现了他不开心,远远的躲了出去。 要说这个宫里谁最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出气筒,那非她喜鹊莫属。 毕竟她曾经把皇帝从合熙宫里赶出去,而且还摔了他的门。 姜昕玥亲手端了姜汤给他:“皇上也淋了雨,快喝碗热姜汤,臣妾让喜鹊放了红糖在里面,不会辣嘴的。” 她还记得宣武帝不太能吃辣。 皇帝接过姜汤一饮而尽,放下汤碗后,紧紧的抱住姜昕玥。 他没说话,姜昕玥却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阵温热的湿意。 皇帝……他哭了!? 这个时候,不需要说话,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姜昕玥身子先是一僵,然后错愕地抬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起来。 宣武帝的子嗣不算丰盈,三皇子是活着的皇子里最大的一个,而且也是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一个。 当年皇后娘娘的两位皇子相继离世,四皇子又不得宠,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未出生。 他做皇帝有些年月了,宫里活下来的皇子公主,总共也就四个。 过去这么多年,也就多了一个五皇子和一个六皇子。 那些怀孕的嫔妃,要么一尸两命,要么根本就生不出来。 宣武帝也不是没查过,但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到真正的凶手。 他掌控着整个后宫,了解所有的嫔妃真实的个性,唯独后宫的“打胎能手”,他始终都查不出来。 德妃虽然表里不一,但她在三皇子身上倾注的心血,比皇帝还多得多,她应该不会对三皇子下这样的毒手的。 到底是谁,要害三皇子,再嫁祸给姜昕玥呢? 延庆宫—— 德妃看着躺在地上,已经被打完五十巴掌,嘴里还在吐血,身体抽搐着的宁飞秀。 那张端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阴沉得可怕的表情,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压制住了那呼之欲出的暴虐情绪:“本宫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死咬着贤妃不放,你为什么临时改了说辞?” 宁飞秀已经被打得神智不清,还是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用那双肿胀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去看德妃:“主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贤妃……贤妃娘娘的眼神……太……太可怕了,奴婢事先背好的词全……全忘了。” 她一边说,嘴里就一边流出血来,舌头在后槽牙处舔了舔,四颗大板牙齐齐掉落。 口水混合着血水,成了粘稠的污秽液体,滴落在地毯上。 德妃皱眉,对着绿茵使了个眼色,绿茵立马上前,喊了两个婆子把半昏死过去的宁飞秀拖了下去。 三皇子需得人照看,太医们一边给三皇子把脉,一边现场炮制药材。 德妃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太医们都起来对着德妃行礼,在无人注意到的地上,绿茵将藏在手心里的瓶子打开,倒下一瓶透明的药水在草药里搅和了一下。 随后又将小瓶子捏回掌心。 做完这一切,她才对德妃点了点头,德妃这才叫起:“各位太医不必多礼,三皇子的毒,可能解?” 几个太医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不确定道:“臣等已经把适用于三皇子毒性的草药全都适配了一遍,这是最后一剂了。” 也就是说,这最后一剂药如果也没用,那三皇子就没救了。 “那还等什么?” 德妃顺手拿起桌上的捣药木罐交给绿茵:“快点去熬成药水给三皇子喝。” 她如此着急,是因为她是三皇子的母亲,太医们都能理解,对于德妃突然的举动,也没有心生不满。 皇帝了解的德妃,只是一部分的德妃。 在姜昕玥承宠之前,的确没有人能让她用三皇子的性命去冒险。 不! 应该说,如果没有姜昕玥横插进来,她德妃才会是这后宫里最大的赢家。 所以,她迫切的想除去姜昕玥。 只是她低估了姜昕玥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太高估了自己和三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一步错,步步错…… 这皇后的金册,只怕是保不住了。 她这样算计贤妃,贤妃肯定要回敬回来的。 两人以后也算彻底撕破脸了。 太可惜了…… 差点把三皇子折进去,也没能伤姜昕玥分毫。 宣武帝这一整天都没出合熙宫,只时不时派人去延庆宫看看三皇子的情况。 说他懦弱也好,逃避也罢,他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离世。 那对他而言,无异于凌迟。 “皇上、皇上……三皇子醒了!三皇子醒了!” 晚间,姜昕玥正窝在宣武帝的怀里看一本山水风光杂物志,去看情况的太监再一次跑回来时,带回来了好消息。 “太医院的院首林太医配出了解药,三皇子已经醒了。” 姜昕玥感觉到,皇帝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松懈下来,胸口也长吁了一口气,真正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 他想起来去看看三皇子,又怕姜昕玥生气,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皇上不去看看三皇子吗?” 姜昕玥给他台阶道:“就算不看德妃今日受了惊吓,皇上也要顾着些三皇子的心情。他无辜受痛,皇上若是能安慰一下他,他心中感到温暖,相信会更快好起来的。” 宣武帝感动的亲了亲他的额头:“那朕去看看他。” 姜昕玥点点头,就德妃那副尊容,本身长得就不是很漂亮,年纪也逐渐大了,今天还惹了皇帝不高兴,就算皇帝今夜一整晚都留在延庆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留在延庆宫,是为了陪三皇子。 “主子,你也太大度了,怎么把皇上往德妃娘娘宫里送呢?她今天还那样对你。” 喜鹊为姜昕玥鸣不平。 “本宫只是顺了皇上的意,就算本宫不说那些话,他最后还是要去的。” 拦着做什么? 像宣武帝那样自负的男子,就喜欢别人顺着他的心意来。 “到底是谁给三皇子下毒呢?” “无非二人,皇后娘娘和……德妃自己。” 至于最后是谁被定罪,就看谁更棋高一着了。 第213章 三皇子失声 五月底的夜晚已经有些暑气了,延庆宫里灯火通明,三皇子自醒来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太医们轮番上阵,却找不出原因来。 德妃频频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太医……太医你不是说毒已经解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三皇子说不出话来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跪倒在地:“这……回皇上、回德妃娘娘……三皇子体内的毒确实已经全解了,微臣……微臣等也不知道为何三皇子会失声啊!” 坐在床上一角的三皇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就跟一张白纸似的,眼神木然,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的流泪。 不管宣武帝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德妃当即哭倒在皇帝怀里:“皇上,臣妾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那些人要这样对轩儿?她们若是想报复,就冲着臣妾来啊!要臣妾的命也好,要把臣妾毒哑也罢,臣妾都愿意受着,为什么要轩儿承受这一切啊?” 皇帝眼中全是沉痛,喉咙里一阵阵发堵,抱着德妃的手微微收紧:“明日将皇后的金册送去给余妃,解了她的禁足,德妃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照顾好三皇子,其他的……无需操心。” 明面上好像是在心疼德妃,可被他抱在怀里的德妃脸上的血色一下就失去了:“臣妾……臣妾遵旨。” 机关算尽,却还是给余妃做了嫁衣。 当初她设计余妃和姜昕玥对上,让她们相争,姜昕玥也如她所愿的,把余妃斗败。 虽然一开始德妃就是冲着四妃之首去的,最后却便宜了姜昕玥,但能拿到皇后的金册,也算一个很大的收获。 现在,她不仅前功尽弃,一切还又回到了原点。她得罪了皇后,与贤妃撕破了脸,金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余妃手里。 余妃乃皇后的走狗,金印落到她手里,跟回到皇后手里有什么区别? 皇后能放过她吗? 皇上现在也在心里责怪她因为宫权而忽略了三皇子,导致他失声。 这个局…… 她必须得破! 一场大雨过后,好像彻底进入了夏天,骤变的天气让各宫都没做好迎接盛夏的准备。 姜昕玥一大早是被热醒的,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喜鹊端着一盆冰过来:“娘娘,内务府暂且只凿出了这点冰,除了承乾宫、慈宁宫、坤宁宫和德妃娘娘的延庆宫,也就只有咱们这里得了一盆了。” 德妃能有,是因为三皇子昨夜又突发了失声的事儿,皇上疼惜三皇子,一大早特意命内务府送去的。 姜昕玥起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感觉凉快些,转头去问喜鹊和霜降:“三皇子怎么样了?” 二人眼中都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来,霜降叹了口气道:“原本太医说毒素都已经清掉了,三皇子人也清醒,可……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的三皇子不会说话了。” 这不可能! 若是有人要致三皇子于死地,那他中的必是无解的剧毒,他就不会有醒过来的机会,可昨夜都已经醒来了,说明下毒的人就是德妃自己,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失声呢? 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将三皇子毒哑,来断绝他将来当上太子的可能。 那么嫌疑人就只有她和皇后娘娘了。 毕竟三皇子若是废了,得利的就只有后宫中有皇子的嫔妃。 那不是就差指着她和皇后的鼻子骂她们是凶手了吗? 可比起是皇后给三皇子下的毒,姜昕玥更偏向于,是德妃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 只不过没把握好度,导致三皇子失声。 德妃一开始是想一箭双雕的吧! 第一个想害的是她这个抢走贤妃之位的绊脚石,如果没能除掉她,第二个就轮到皇后。 编造出皇后为了让五皇子被封为太子而残害三皇子的谎言对德妃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最可怜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中毒,先是生命垂危,差点死掉,紧接着又变成了哑巴…… 此消息一出,众人纷纷在猜测,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反正不可能是德妃,德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她怎么可能断了自己最大的倚仗? 人人都觉得德妃可怜。 “哗啦!” “啊!死人了!” 头疼了一夜,但是满宫的太医都被请到延庆宫去,头更疼了的皇后被瓷器碎裂声和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心慌意乱得很…… 昨日姜昕玥走后,悬镜司的人就来了,非说贤妃不见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翡翠镯子,悬镜司接到合熙宫宫人的报案,前来调查的。 这放在往常她没失势的时候,悬镜司那帮狗奴才哪里敢来翊坤宫搜查? 但还没等她动怒,还真让悬镜司查出是守门的小宫女捡到了贤妃的手镯子,故意不归还还占为己有。 小宫女还非说是贤妃娘娘送给她的。 合熙宫的人反驳之后,她又想改口,结果被悬镜司的人堵了嘴带下去。 至于小宫女想说的那句“贤妃娘娘偷听皇后娘娘说话,想堵奴婢的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悬镜司的人先前得罪了贤妃,正想将功补过讨好一下,送上门来为贤妃办事的机会,自然不会让贤妃失望。 “咱们是皇上的人,为什么要怕贤妃啊?” 有悬镜司侍卫不懂,发出疑问。 司长瞪了他一眼:“我怕的不是贤妃,是贤妃的枕边风,这点人情事故都不懂,活该你来了三年了还是个小侍卫。” 翊坤宫的宫人本就不够用了,处处疏忽,今儿一早,在翊坤宫的杂物房里,又发现了一具服毒自尽的女尸。 女尸的脸被人打得肿胀流血,都快认不出是谁了。 但德妃从前经常带三皇子来翊坤宫玩,纷纭稍微费了点劲就认出来:“娘娘,是三皇子的掌事宫女宁飞秀。” 嗅出了阴谋气息的皇后正想吩咐人过去翻动尸体,门口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为首的,是德妃宫里的绿茵和皇帝。 “皇上,昨夜飞秀受了罚,人都快晕过去了,还非要出去打水洗漱,奴婢瞧着不对劲,一路跟着她,跟到了翊坤宫……奴婢觉得奇怪,回去禀告娘娘,在飞秀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封遗书……皇上,请您为三皇子做主啊!” 第214章 腥风血雨 说着,她呈上那封所谓的“遗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轻飘飘的纸张被甩在皇后怀里,上写着皇后逼迫宁飞秀给三皇子下毒,并且陷害珍贤妃的事。 字字泣血也不为过。 宁飞秀说自己对不起三皇子,对不起德妃娘娘,只能来翊坤宫乞求皇后放过三皇子,自己愿意以死谢罪。 如今,她却中着和三皇子同样的毒,凄惨的死在了翊坤宫。 皇后甚至都不知道三皇子中毒了,昨天德妃派人去合熙宫请了皇帝和姜昕玥后,就封锁了消息。 皇帝将翊坤宫的宫人遣散一大半后,方便的不止是姜昕玥,还有趁机搞事的德妃。 就连打探消息这种事,翊坤宫也落了下乘。 皇后拿着遗书的手在颤抖,使劲闭了闭眼睛才不至于头痛得晕过去:“臣妾没做过的事,只能说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杂物房这边,没人注意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溜进了皇后的寝宫,将一个空了的瓷瓶放在了纷纭的衣柜里。 皇后的寝宫里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有人守着的,否则这个小药瓶就不是出现在纷纭的衣柜里,而是皇后娘娘的床铺下了。 三皇子哑了这么大的事,不止后宫传遍了,前朝也瞒不住。 成国公带着夫人和老夫人入宫,一同为三皇子讨公道。 那老夫人可是上一任老国公的妻子,手里还有先帝赐下的虎头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姜昕玥没有参与这场腥风血雨的争斗,只知道那日成国公府的老夫人大骂朱家狼子野心,皇后蛇蝎心肠,并且怀疑后宫子嗣凋零,都是遭了皇后的毒手。 后来好像还动了手,有人见了血。 动手的人正是成国公府老夫人,老夫人本就是将门虎女,她激奋之时,一拐杖就打在了皇后的头上,本就患有头疼之症的皇后被打得晕死过去。 只因朱家人远在长安,竟然连一个为皇后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太君手里那根虎头杖就是尚方宝剑,又是借着皇后残害皇嗣的理由打的,谁敢说她的不是? 当初朱家人不肯迁居京城,死守着长安,就是为了在长安做地头蛇。 他们觉得长安乃大燕命脉所在,在长安当了土皇帝,就拿捏住了天子命脉,皇帝不敢把他们朱家如何,更不敢不善待朱家女。 可他们忘了,原来的那个少年皇帝是会长大的。 他会成长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善谋略。 只能说那些人安乐得太久了,已经被皇帝麻痹了,就连首辅宋家倒台的时候,都没能让他们警醒,皇帝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 他们的迟钝,导致了今日皇后被打,却孤立无援。 等他们收到消息再从长安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再一个,姜昕玥觉得,朱见深这辈子应该是到不了京城了。 德妃的人,是在她让便宜爹安排的死士上路两三天后才动身去长安的。 从一开始,姜昕玥就没打算自己亲自动手,更不打算把姜家的人牵扯进来。 她故意说德妃费这么多心,不过是在给皇后做嫁衣,暗示她,除掉皇后,她才能永久的掌控后宫。 德妃多年夙愿即将达成,本就有些急功近利了,被她这样一激,果然就派人送信去了成国公府。 姜昕玥都不用怎么猜,只让便宜爹派人盯着成国公府的动静,就已经对德妃的计划了如指掌。 派杀手去刺杀朱见深,说实话,很难。 就连女儿封了皇后,皇帝提议朱家迁往京城,朱见深都不同意,可见他是个对权利十分贪婪之人。 而贪婪之人往往最惜命。 身边的暗卫、侍卫只怕不在五十人之下。 但以德妃的手段,她应该已经调查过朱见深此人的癖好,也许会从这方面下手。 姜昕玥想借助的,就是成国公府调查的能力。 只因姜家在朝廷的势力还太微弱,而姜家此前也只是商户,得不到人尊重,她若是想调查朱见深,不等她调查出什么,就会先被朱家人察觉到什么。 成国公府不一样,他们的人肯定有机会接近朱见深。 德妃的人杀不杀得死朱见深不重要,只要让他受一点点伤,留下一点点见血的伤口,姜昕玥安排的人就会动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他的性命。 到时候皇后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德妃应该是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觉得皇后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才会把三皇子失声的事情栽赃到皇后身上。 虽然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比德妃还是要好许多。 姜昕玥会杀朱见深,让他威逼宫人想杀了六皇子而付出代价。但皇后,她倒希望她不要死得那么快。 合熙宫外—— 余妃眯了眯眼睛:“进去看看我们珍贤妃娘娘吧!她还不知道本宫拿到了皇后娘娘的金册呢!” “贤妃娘娘,余妃娘娘在外求见。” 这位又跑出来蹦跶了。 姜昕玥半靠在软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殿中塌下摆着冰盆,合熙宫内富丽非凡,琥珀酒、碧玉盘、翡翠观音红珊瑚,入目皆是别处见不到的极品。 姜昕玥像一只雪白的,慵懒又高贵的猫,半眯着眼睛,两旁有宫女给她打着扇子,剥着冰镇的荔枝,看着好不惬意。 她一直没叫起,余妃看着那场景,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想来找姜昕玥的麻烦,却见她行事作风,穿衣打扮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她比丽贵妃最得宠时的那几年,还要更加嚣张跋扈。 丽贵妃的嚣张跋扈像是纸老虎,一戳就露馅儿,姜昕玥的嚣张跋扈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她那看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垃圾,让人觉得自己不配和她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呼吸。 “余妃请起。” 吃完了一颗荔枝,姜昕玥才坐直了身子:“来合熙宫找本宫有何事?”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倒让余妃有些犯怵了。 第215章 谁给你的胆子? “你……” 她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当初你入冷宫的时候,是皇后娘娘暗中护你,我……臣妾也对你合熙宫颇为照顾,才让你免遭丽贵妃毒手,如今皇后娘娘被德妃那个贱人诬陷,你就不帮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说句话吗?” “余妃这话有失偏颇,本宫那时候对你和皇后娘娘也是不差的。” 姜昕玥含笑道:“你们想利用本宫斗倒丽贵妃,本宫也做到了,你怎么这么贪心,要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来道德绑架本宫一辈子吗?” “微不足道?” 余妃对于自己的功劳被抹杀十分愤怒:“要不是我们护着你,你以为你能在丽贵妃手里活下来?你管这叫微不足道的好?” “你们想以小博大,付出一些成本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绝美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讽笑:“你们人人都想利用本宫,现在却好像给了本宫天大的恩赐,余妃,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打嘴仗,余妃不是姜昕玥的对手。 她冷着一张脸:“你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只要你帮皇后娘娘求情,皇上一定会相信皇后娘娘的,而这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都不愿意帮吗?” “说得真好。” 姜昕玥鼓着掌道:“余妃与皇后娘娘姐妹情深,少说也有八九年的感情了,自是比本宫这个入宫两年不到的新人更有话语权,这么心疼皇后娘娘,为何不自己去皇上面前为皇后娘娘求情?” 她反问着余妃:“还是说……余妃就是一张嘴心疼皇后娘娘?实际上却什么都不想为她做?还来本宫这里撺掇本宫去惹怒皇上,是想让本宫失宠吗?” 余妃瞪大了眼睛,这姜昕玥属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吧! 怎么把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了? 但她不能表现出惊慌,而是对着姜昕玥讪着了一下:“贤妃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不受宠,哪敢……” “知道自己不受宠,还敢跑来本宫面前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不要脸?” 这话说得就很难听了。 余妃刚想反驳,姜昕玥立刻又道:“皇后娘娘和德妃的争斗,本宫没兴趣参与,但你们双方若是有谁胆敢给本宫泼脏水,试图把本宫拉下这趟浑水,那不好意思,谁胡乱攀咬本宫,谁就是本宫的敌人,本宫与她……至死方休。” 那眼眸中直射出来的冷漠,让余妃也不敢小觑。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 也就是说,如果她敢借这件事散播谣言,就会把姜昕玥推到德妃身边去,她会和德妃统一战线,不顾一切斗垮她和皇后娘娘。 她真的……来之前有这个打算的。 但现在,她不敢了! 今时今日的姜昕玥,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阴阳怪气奚落的珍贵人、珍嫔了。 余妃娘娘趾高气昂的来,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去,在汹涌的湖面上还没来得及投下一颗小石子,就被姜昕玥恐吓了回去。 三皇子中毒失声一事,终究还是让皇后背了黑锅,但因为成国公府老夫人将皇后打伤,现在太医们都还在为皇后治疗,这两件事也算扯平了。 姜昕玥觉得,这事还只是个开始。 站在皇后的立场,她没做过的事,却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她贵为一国皇后,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存在,但是却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自己的丈夫不相信自己,还任由着臣子家眷将她打得头破血流。 她的父兄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快马加鞭的赶来也要一月之久。 德妃让她颜面尽失,成为后宫众人的笑话,凄凉之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怎么会甘心? 合熙宫里,李嬷嬷向姜昕玥辞行:“娘娘如今也出月了,六皇子身体强壮,老奴也算不负皇上和娘娘的重托,今日老奴的儿子和儿媳要来接老奴出宫了,老奴特来拜别娘娘。” 李嬷嬷要出宫,这是在她来之前皇帝答应了她的。 姜昕玥让江川和小轩子把早就准备好的谢礼拿出来,是五百两的银票和一些珠宝首饰,都装在一个小匣子里。 交给她是又嘱咐道:“李嬷嬷,小团子多亏了你和向嬷嬷,才能健健康康的来到这个世上,并且也是你们悉心照料,才让他免受诸多算计,如今你要出宫了,本宫还是免不得要多嘴讨嫌几句……” 她起身,拉住李嬷嬷的手,说着推心置腹的话:“虽说那是你的夫君和儿子,可是毕竟你入宫已经四十年了,四十年已经是人生的一大半,你有四十年没有出过宫,不知家中光景如何?你的夫君待你还是不是一心?你的儿子娶了媳妇是不是还能向着你?自然,若是他们待你一心一意,本宫会很为你高兴。但如果他们有了二心,本宫给你的钱财就是为了给你傍身的,你不要掏心掏肺的一次全给他们了。记住,女人自身有钱才是底气,他们才会巴结你,奉承你,待你好。本宫这不是把他们往坏处想,是想为你多想一些。” 这人心,是最考验不得的。 哪怕李嬷嬷的家人是为了得到她的钱财供奉她的后半辈子,让他们知道宫里的贤妃娘娘很看重李嬷嬷,巴结讨好也行。 总归李嬷嬷不会吃了亏去。 李嬷嬷又何尝不知道姜昕玥是在为自己着想,含泪点了点头。 这一年里,她总盼望着贤妃娘娘能快些把孩子生出来,她才能快点出宫去与家人团聚。 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刻,李嬷嬷心里又突然伤感起来。 这一别,应该就是一辈子了。 说来也怪,她服侍了太后几十年,又服侍了皇帝十几年,到贤妃娘娘身边不过短短一年,这一年里的美好回忆,却比前面几十年加起来的都多。 大概是因为贤妃娘娘从来不会不把奴才的命当成草芥,她骨子里的温良,让她在对待每一个善良的人时,都是发自内心的平易近人。 才会让李嬷嬷觉得,好像贤妃娘娘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半点不能越矩的娘娘。 她更像隔壁邻居家可爱乖巧,人见人爱的小闺女,让人忍不住的对她好。 第216章 帮本宫报仇 李嬷嬷接过百宝箱,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喜鹊和霜降、向嬷嬷等人,纷纷扭过头去抹泪。 “向嬷嬷,你带人去送送李嬷嬷,若是见到李嬷嬷地家人,代本宫问声好。” 代问声好是假,给李嬷嬷做靠山才是真。 贤妃娘娘真的为了让李嬷嬷晚年能够幸福,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向嬷嬷和李嬷嬷是老伙计了,若是说这宫里最舍不得李嬷嬷的,那一定就是向嬷嬷。 姜昕玥让她去送李嬷嬷,也是给她们两个老姐妹最后一点叙旧的时间。 “汪、汪、汪……呜……” 就连在院子里的秋千下撒欢打滚的过来好像都感受到了低落的气氛,对着李嬷嬷汪汪叫个不停。 耷拉的耳朵和眼睛都在说明着它的情绪低落。 李嬷嬷怕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哭出来,大步的走了出去。 李嬷嬷和向嬷嬷出去半盏茶的功夫,翊坤宫那边就来人了:“贤妃娘娘,我们皇后娘娘想召您去翊坤宫说说话。” 皇后这是有什么合作想找她吧? 去看看也无妨,万一对自己有利呢! 她是和德妃撕破了脸,又没和皇后撕破脸,甚至表面上关系还不错。 皇后四面楚歌之际,大概率是要拉盟友,而非树敌。 翊坤宫门口还有新芽代替的绿树叶落在宫门口,无人去洒扫,这在往日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姜昕玥提着裙摆,不让自己的衣角扫到枯萎的落叶,目不斜视的进了翊坤宫。 宫人少得可怜,甚至门口就只有纷纭一个人来通传。 纷纭应该是在皇后娘娘面前近身伺候的,什么时候还做起二等宫女的活计来了? “娘娘,贤妃娘娘到了。” “进来吧!” 都这种时候了,皇后也不讲究什么虚礼。 她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绢帛,额头处渗出鲜红的血液,才一两日不见,原先还算恰当的身型,已经瘦得像一副骨架子了。 脸上也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出血,简直跟快要死了一样。 姜昕玥盯着她看了两眼,发现她脸颊处和耳后的颜色不一致,心中便明了,这是皇后给自己脸上扑了粉,装可怜呢! 难为她给脖子也扑了粉,但百密一疏,姜昕玥看的是耳后的分界线。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但姜昕玥是什么人啊? 论演戏,她才是姑奶奶! “咳咳咳……贤妃……贤妃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咳得不太真! 应该咳两下,再呼吸急促一下,咳得开始干呕,眼睛里冒出泪花来,再让纷纭给她拍背,呼吸稳定下来之后再开口,用虚弱的口气说话。 姜昕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又担忧的表情,眼神还在皇后身上不停的打量:“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憔悴了?” 她伸手去扶皇后,被皇后抓住了手臂,手掌心冰凉,让姜昕玥意识到,皇后病重,有一半是装的,但也有一半或许是真的。 皇后呼吸急促了几分,抓着姜昕玥的手越发用力:“贤妃,本宫的身子不中用了,德妃……本宫没想到千防万防,最有野心的人,竟然就藏在本宫身边,贤妃,你要帮本宫报仇!”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眼睛里迅速起了红血丝,像是下一刻就能流下血泪来。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成国公府的老太君将她打伤,亦或者德妃嫁祸于她,都不足以令皇后如此痛恨愤怒。 姜昕玥了解的皇后,只会在短暂的愤怒之后,责怪自己的技不如人。 “皇后娘娘……” 她眼中的关切真真实实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德妃日前还说是臣妾给三皇子下的毒,怎么又突然改口说是您呢?臣妾知道,您如果想置三皇子于死地,三皇子活不到如今,怎么可能是您动的手?” 皇后轻笑了一声:“连你都懂的道理,皇上怎么会不知?”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本宫不是输给了德妃,本宫是输给了本宫的妄想之心。是皇上想让本宫死……是本宫同床共枕了一辈子的丈夫想让本宫死!” 她一边喊着,一边捶着床榻:“本宫太傻了,总以为只要本宫一心为了他,他总能发现本宫的好。是本宫自作自受,是本宫自己哈哈哈哈……噗……” 一口鲜血从皇后嘴里吐了出来,姜昕玥惊呼一声,扶住倒下去的瘦高骨头架:“皇后娘娘!” 何至于此? 君若无情,我便休,皇帝不爱自己,自己爱自己就行了,何必自伤成这副鬼样子? 根本就不值得! 皇后倒在她怀里:“这条路是本宫选的,本宫不怨任何人,可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们是无辜的!” 提起已逝的端惠皇太子和二皇子,皇后眼中又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本宫的孩子詹儿和川儿,是德妃杀死的!” “什么?” “不止是本宫的孩子,后宫里这么多年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皇子,是因为德妃暗地里给怀孕的嫔妃下药,所以导致皇宫里没有孩子出生。” 皇后满目懊悔:“当年本宫就是太信任她了,才给了她杀害詹儿和川儿的机会。” “娘娘怎么知道是德妃?” 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查出来,这次怎么知道是德妃做的了? 没有证据的事,姜昕玥不会傻乎乎地往上冲。 “本宫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 皇后看了纷纭一眼,纷纭红着眼眶,从妆匮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带血的帕子。 “这是德妃宫里的宫女,也就是死在本宫这翊坤宫的宁飞秀死前写下的血书,上面坦白了德妃残害先太子和二皇子,以及后宫诸多怀孕嫔妃的罪行。德妃入宫之前,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对制毒很有研究,这都是本宫从来不知道的。” 她的小儿子就是在河边赏鱼时突然一头栽进了水里被淹死的。 皇后怀疑是德妃用了什么药致使他昏厥过去的,不然怎么可能落水之后不呼救? 小太子更是突发天花,死得蹊跷。 细细想来,桩桩件件里都有德妃的身影,只是因为当时德妃是她的人,她才完全没有往德妃身上去想。 第217章 她是魔鬼吗? 德妃也一定没有想到,宁飞秀早有预感自己会被杀了灭口,所以在被喂下毒药送到翊坤宫后,她偷偷的写下了这封血书。 绿茵带着皇帝来之前,皇后已经拿到了血书。 没有交给皇帝,是因为皇后已经不信任皇帝了,她觉得皇帝会包庇德妃。 已经死了的皇子,终究比不过还活着的。 三皇子突遭大难失声,而且太医说因为三皇子之前就已经有些体弱之症,这次中毒导致他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以后身子都会很弱。 皇帝心疼三皇子的心情正处在巅峰,若是此时将证据交给皇帝,皇后的两个儿子,永远都不可能沉冤得雪。 见姜昕玥迟迟不表态,皇后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只要你答应帮本宫报仇,本宫死后,本宫得家族会向皇上进言,让你当新后,我们整个朱家,都任你差遣。” 那倒不用,朱家也长久不了了。 “呵!” 只见刚才还一脸担忧地贤妃娘娘收回手,将皇后软软的身体放靠在榻上的小桌上,神色稍冷:“朱家?皇后娘娘是说那个让人在六皇子奶娘的衣服上撒白磷粉的那个朱家?还是派内应侍卫杀了谢掌衣灭口的那个朱家?” 皇后那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从无神到震惊,巨大的冲击令她眼前一黑,再度吐出一口血。 姜昕玥却没有半分怜悯,挑眉看着:“哦!对了,臣妾竟然忘了,想害死臣妾孩子的朱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呢!若不是朱家,娘娘又怎么会那么痛快地承认顶罪呀?那臣妾还想问问,两年前臣妾入冷宫后,差点死在砒霜点心上,娘娘也是让朱家人送进宫的砒霜吗?” “你……你……” 皇后想要去抓她,姜昕玥甩开手,向后退了一步:“皇后娘娘,害了臣妾和臣妾孩子的人,您看看她们,都还在吗?” 是…… 那些害了她的人,对她心存恶念的人,除了德妃、余妃以及皇后,已经全都消失在沉浮的后宫之中了。 而剩下来的三人,余妃被贬黜四妃之列,德妃的儿子废了,她这个皇后有名无实,现在还要死了。 这…… 一切都在姜昕玥的算计之中吗?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皇后颤抖着手指指着姜昕玥:“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到蒋媛拿着点心进冷宫的那一刻,臣妾就已经猜到皇后娘娘要借她的手,让臣妾误以为是丽贵妃派她去毒杀臣妾的。可臣妾也知道,皇后娘娘这么做是想让臣妾立起来,与丽贵妃斗,所以不会真的要了臣妾的命,于是臣妾将计就计,以此获得了皇上的怜爱以及……皇后娘娘您的愧疚。” 不过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做都做了还要给自己立一个好人牌坊的行为,姜昕玥实难苟同。 “娘娘您不是输给了德妃,是输给了虚伪贪婪的自己,您既想要得到皇上的爱,又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想要这后宫全都服您,巴不得自己千古一后的贤良名声传遍朝野内外。娘娘……您不是神,您只是个凡人而已,为何要去妄想人做不到的事呢?” “娘娘要做一个恶人,就坏得更彻底一点,若臣妾是娘娘,当初在冷宫就应该毒死臣妾,而不是留着臣妾来对付丽贵姬。就是没有臣妾,皇上也是容不下宋家了的,皇后娘娘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杀了丽贵姬呢?” 皇后的嘴角抽搐着:“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本宫做的事,就连皇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是魔鬼吗? 姜昕玥直接摊牌:“皇后娘娘去哪里赏荷不好,非要去洗荷殿偶遇蒋昭仪,言语挑拨蒋昭仪与丽贵姬的关系,让她扮成臣妾的模样,去延庆宫放入砒霜、夹竹桃、磷粉、棉絮等物,造成丽贵姬谋害皇嗣的假象。支开夏禾,就是为了方便蒋昭仪用香杀人吧!” 蒋媛是吏部尚书之女,而六部之中,吏部贵、户部富、礼部穷、兵部武、刑部严、工部贱是千古流传的说法。 只因吏部掌管大燕朝各地所有文职官员的任免等事务,巴结蒋家的大有人在。 蒋媛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还在闺中之时就最擅长制香,蒋媛自然也继承了母亲的天赋,于制香上颇有研究。 由朱家送给蒋家一抹“美人香”的原料,含有剧毒的一品红花。 再由蒋家人托关系运送入宫,交给蒋媛制香。 在夏禾离开的那个间隙,蒋媛点燃了美人香,此香的特点就是,它挥发出来的香气,能结合人体本身的味道,化为体香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而且被美人香杀死的人,面部会呈现非常美丽,容貌之最时的美貌,让人误以为吸入香气的人,是自己自杀的。 以最美的样子死去,让皇上记着她一辈子,这很符合丽贵姬的性子。 可这些,姜昕玥是怎么知道的? 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好像她亲眼看见了似的! “娘娘好像很惊讶?” 屋子里除了皇后和纷纭急促的呼吸,就只剩下姜昕玥说话的声音:“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当初蒋昭仪带着毒点心去害臣妾,她放的是泻药,是娘娘让宫女换成了砒霜,这才导致蒋昭仪被贬为宫女,在冷宫里受尽苦楚,从前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总是被蒋昭仪奚落欺负,娘娘……您猜猜看,臣妾为什么没在冷宫要她的命呢?” 长久的沉默过后,皇后冷静的声音里带着颓势:“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本宫,你告诉了蒋昭仪,是本宫让她做了替死鬼,蒋昭仪表面上是受本宫胁迫才对丽贵姬痛下杀手,实际上她本就不会放过丽贵姬,而本宫……也逃不掉。” 姜昕玥点点头:“当初叶贵人用巫蛊之术害臣妾,娘娘因为被换了薰香而变得暴躁易怒,娘娘……换您薰香的并非叶贵人,而是蒋昭仪。” “怎么会?” 皇后摇了摇头:“自蒋昭仪出冷宫,你们连单独见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第218章 走水了 姜昕玥就让她做个明白鬼:“臣妾是未雨绸缪之人,早在蒋昭仪还在冷宫时,臣妾就已经去见过她了。” 后面所有的计划,包括蒋昭仪故意去合熙宫门口求见,姜昕玥却果断拒绝,都是她们一早就安排好了的,故意做戏给皇后看的。 为的就是让皇后以为,蒋昭仪和姜昕玥都不知道幕后下毒的人其实是她。 从前皇后根本没把蒋昭仪放在眼里,她就是自己的炮灰,用来激化姜昕玥和丽贵姬之间矛盾的炮灰。 只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炮灰是死是活,她根本就不关心。 而姜昕玥是同意和蒋昭仪合作,却并没有因此把她当朋友,也就没有特殊照顾这一说了。 蒋昭仪在冷宫里要吃糠咽菜,要浆洗衣裳,要装疯卖傻,要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过半年时间,她就因为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而老了二十岁。 美丽的容颜不再,恩宠散尽,要不是靠着她有个吏部尚书的爹关照自己,早就被欺负得见阎王去了。 蒋昭仪就是要让皇后在她最看不起的炮灰手里栽跟头。 皇后越听越心惊:“三皇子……也是你的手笔吗?” “不!” 姜昕玥否认道:“臣妾与娘娘一样,从不对孩子下手。” 心惊肉跳的皇后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年年月月新入宫的美人,真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连自己这种老手,都被骗了过去。 还以为贤妃真的是什么天真善良,只是颇有几分玲珑心思的小姑娘。 却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她走一步,姜昕玥就走十步,她们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飞速拉近的。 “是,本宫这一生,自入宫之后,为数不多的善良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才导致本宫今日输得一败涂地……” 姜昕玥不接话,静静地看着她。 皇后扶着小桌坐起身,理了理粘上了鲜血的裙摆,将唇边的血迹擦干净后,她又成了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端庄皇后:“姜昕玥,后宫里人人都想要做皇后,只有你觉得皇后之位是烫手山芋,可你要知道,有时候皇上的宠爱就是催命符,只有你身居高位之时,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咳咳咳……” 殿中昏暗,门窗关得密不透风,姜昕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 “走水啦!不好了……皇后娘娘的寝宫走水了!快点找人来救火!” 喜鹊和霜降都在外头等着,突见火光从寝宫后的屋顶直冲云霄,全都大惊失色。 两人用力拍门,可翊坤宫皇后寝宫的门乃最上等的金丝黑檀木所造,坚固无比,任由她们怎么拍打,踢踹,房门都纹丝不动。 这门…… 什么时候从里面被锁住了? 喜鹊手都拍肿了,意识到这样下去无济于事,而火势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左右看了看,对霜降道:“你去那边,我去这边,看一下有哪边的窗子可以打开,打不开就找东西砸开它。” 霜降点头,赶紧往那边跑,她和喜鹊正准备互相转身,却看见了举着火把,从后面走出来的纷纭:“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过来。” “咳咳咳……” 殿内已经浓烟滚滚,皇后被黑烟呛得咳嗽不止,却将用水浸泡过的布巾捂在姜昕玥的口鼻之上,眼中决绝:“贤妃,本宫帮你除掉荣妃,你答应本宫……你要答应本宫,帮本宫好好照顾五皇子!” 提起那个可怜的孩子,皇后猛然落泪:“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是本宫杀了他的母亲,本宫也只是……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就算不是皇后,其实兰采女也活不下来。 一个不受宠的采女,身怀六甲,身边无可用之人,高位嫔妃动动手指,杀死她和她腹中胎儿,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皇后保护了她,让她没被人发现,平安生下了孩子。 很难说兰采女不是为了五皇子的锦绣前程而欣然赴死的。 “答应本宫……照顾……五皇子……” 就在那火光烧断殿中房梁,往姜昕玥身上砸来之际,皇后一把推开她,自己则被砸了个正着,痛苦的倒在房梁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本宫知道,蒋昭仪在本宫的香中做了手脚,才会导致本宫头风病频发,本宫现在帮你们把破绽处理干净。只要你……只要你答应本宫,帮本宫照顾五皇子,让他……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封王……” 封了王,就可以去自己的封地,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皇后送给五皇子的最后一个礼物,就是……自由…… 做皇帝太难了,做皇帝的皇后太苦了。 她不想将来五皇子变成像他父皇那样的人,辜负深情的人,将来要下地狱的。 姜昕玥不说话,用力去拉她,却怎么都拉不动,压在皇后身上的那根横梁重若千斤,姜昕玥的手掌都被滚烫的梁身烧得满手血泡。 皇后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房梁上的火已经点燃了她身上的衣服,她却灿然一笑:“姜昕玥,你的善良都用对了地方,你的善良带着锋芒,你比本宫……更适合做大燕的皇后。” 说完,她闭上眼睛,永远的倒在了房梁之下。 姜昕玥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死过去,于是开始寻找突破口。 结合皇后刚才说要帮她铲除荣妃的话,她猜想皇后也不是真的要她的性命,所以这里面肯定有逃生的出口。 她环顾四周都是浓烟,已经熏得睁不开眼睛了,而且还不停的往下流着生理性的泪水。 呼吸也开始不畅…… “皇上!皇上您不能进去!这太危险了!” 宣武帝听说了翊坤宫起火后,立马就赶了过来,看到已经被侍卫们拦在安全地带的喜鹊和霜降后,意识到了不妙,立马就要冲进去。 但却被周围人劝阻:“皇上,火势太大了,就算皇后娘娘在里面也……也肯定……皇上,龙体为重啊!” “放开!” 皇帝抽出带刀侍卫腰间的长剑,指着拦住自己的大臣:“谁敢拦朕,朕诛他九族。” 他额角的青筋毕露,眼中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仿佛下一刻就能暴起杀人。 第219章 身披龙袍 拉着皇帝手臂的大臣被他的眼神震慑,吓得松开了手,那抹明黄没有任何犹豫的冲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侍卫们一看皇帝都冲了,他们也都抢过太监们手里的水桶,有的往自己身上倒了冲进去,有的飞快的去灭火。 还有的是提着水桶进去的,找到皇帝二话不说,一桶水全浇在了皇帝的身上。 也正因如此,才让皇帝觉得周身迅速凉了下来,身体灼烧的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玥……咳咳咳咳咳……” 宣武帝刚开口,就被滚滚的浓烟呛得咳嗽不止,他努力睁开眼睛辨别方向:“玥儿……咳咳咳……玥儿你在哪儿?” “皇上!是皇后娘娘!” 房梁下压着的,不是皇后又是谁? 皇帝四下看了看:“先把皇后救出去。” “皇上……咳咳咳……这里太危险了,您出去吧!属下等人会在里面找贤妃娘娘的。” “朕说……让你们先把皇后救出去!” 他甩开侍卫,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四处去看。 “皇上,小心!” “呯!” 一截被烧断的木头在宣武帝上方断裂,呯地一声砸下来,还好侍卫反应快,将宣武帝撞开,那侍卫却被砸得头破血流。 “唔……” 巨大的声音让晕倒在窗边的姜昕玥惊醒,她刚发出一点声音,就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耳朵旁传来忽远忽近的呼喊声:“玥儿……玥儿你醒醒……玥儿……” 宣武帝被侍卫撞推滚到了窗边,才在地上发现了昏迷的姜昕玥,她浑身烫得吓人,意识也很模糊,呼吸更是困难。 “皇……皇后娘娘……救……救皇后娘娘……” 皇帝脱下自己湿透的龙袍,把她包裹起来后,一把横抱在怀里,自己的脸熏得到处是黑灰也顾不得了,抱起她就朝外跑去。 侍卫们有些抬着皇后,更多的护在皇帝身边,以防有房梁掉下来砸到皇帝。 吴太后已经闻讯赶来,她身边跟着的不是荣妃,而是裴妩。 “皇帝呢?皇帝在哪里?” 她面上是一片焦急之色:“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能让皇帝进去救人?万一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让你们全都陪葬!” “轰——” 一声巨响,翊坤宫寝殿的大门被烧焦倒塌,浓烟和火光中,高大威猛的帝王只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身上到处都是黑色的烟灰,就连脸上也未能幸免,黑色烟熏过的脸颊上留下了擦伤,渗出血珠来。 他怀里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珍贤妃,像个无所畏惧的勇士,在营救自己心爱的姑娘。 姜昕玥是有意识的,她半闭半睁,有些朦胧的目光里,还能看见宣武帝肃着一张脸,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坚毅的抱着她往外冲。 “她身上……是皇上的龙袍吗?” “天呐!她身上盖着皇上的龙袍,皇上竟然……皇上是不是想封贤妃娘娘做皇后?” “这不可能吧!德妃还在呢!论资历,论家世,德妃样样都比贤妃强。” “可是德妃的三皇子不是废了吗?珍贤妃娘娘却有四皇子和六皇子两个儿子,而且皇上那么宠爱她,她还能再生好几个呢!做皇后,若是像现在这位皇后娘娘一样,都不能生了,也迟早是要被废的吧?” 什么收养五皇子,又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用? 德妃在最前排,眼睁睁看着皇帝将盖着龙袍的姜昕玥放在地上,喜鹊和霜降立马冲过去,用手给她扇风。 侍卫们的担架上抬着半边脸都已经被烧毁容了的皇后,早有等候的太医上前,替皇后诊治。 “抓住她!”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划破长空,宣武帝刚用水洗干净姜昕玥的脸,就看到荣妃跌跌撞撞地从着火的屋舍后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恐。 纷纭满脸是血,追着跑出来:“皇上,是荣妃娘娘放火烧了翊坤宫。” 什么? 荣妃听到这话,猛得停住脚步,因为太过突然,从她的衣袖里掉出来一个火折子。 “丁铃……” 一支带着血迹的银簪子从她手里掉落,纷纭已经跪在了皇帝脚边,用那张被簪子深深划破的,血肉模糊的脸控诉着:“皇上,翊坤宫里宫人不够用,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欺负我们主子,今日主子觉得身子稍微舒服了一些,就想找珍贤妃娘娘说说话,奴婢和喜鹊她们都在外头守着,火势是从后殿一点点烧起来的,所以奴婢们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主子的寝宫了。奴婢让霜降和喜鹊想办法破门,奴婢则去了后头看情况,谁知……谁知……” 她颤抖的手恐惧地指着荣妃:“谁知奴婢竟看见荣妃娘娘手里拿着火折子,对着火势阴恻恻的笑,奴婢觉得失火一事与荣妃娘娘脱不了干系,就想拉她出来问个明白,她却用簪子扎进奴婢的脸颊里,奴婢痛得松开了手,荣妃娘娘才得以跑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被皇上您抓了个正着。” 意志力顽强的皇后在太医们为她简单的清洗伤口时已经痛醒过来。 她挣扎着想要爬过来,但却被众人按住:“皇后娘娘千万别动,您身上还有大面积的烧伤,必须回太医院进行消毒之后才能把烧坏的烂肉清除出来,否则很容易感染,这是要出人命的。” 皇后早就不想活了,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要为五皇子谋一条生路。 “皇上!” 她的嗓子已经被浓烟熏坏,说出来的话粗粝难听,但却字字泣血:“在六皇子奶娘的衣服里放棉絮的人,是荣妃……她今日是想杀了贤妃,再嫁祸给臣妾。只是可惜,她失败了!请皇上为贤妃和臣妾主持公道!” 姜昕玥坐在王得全送来的凳子上,整个人跟还没回过神来似的,低着头,任由喜鹊和霜降擦拭她的手和脖子,将她被烧焦了一截的头发梳开。 两个小丫头心疼得直掉眼泪。 谁会想到,皇后会用自己的命来陷害荣妃呢? 皇后那半张被烧伤的脸上全是血泡,说完那些话后,就痛得晕死在担架上。 第220章 一面之词 没有人知道皇帝想让皇后死,也就不会有人相信,堂堂一国国母,会舍弃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帮贤妃铲除荣妃。 “带皇后下去治疗。”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皇后已经没救了,她不止吸入了过量的浓烟,还被燃烧的房梁压住,脸上的烧伤是最微不足道的伤口,真正致命的伤,遍布了她的全身。 她的后背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有的地方烧得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要不是抬她出来的侍卫给她扯了一块床幔盖着,那狰狞可怖的伤情,会吓坏这些娇贵的娘娘们。 纷纭跟在担架旁,临走时,深深地看了姜昕玥一眼。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在皇后娘娘还只是长安太尉家的小姐时,她就在旁伺候了。 她对皇后的感情很深,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该恨珍贤妃娘娘,还是该恨让她家皇后娘娘心死的皇帝。 她的恨微不足道,不能伤害到任何人。 她必须听皇后娘娘的吩咐,活下去,留在宫里,留在贤妃身边,替她看着贤妃,替她照顾五皇子。 “不!” 荣妃疯狂摇头:“皇上,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 人证物证俱在,还被抓到了一个现场,戳伤纷纭的簪子和引起大火的火折子都是从她手里掉落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她? 难道是皇后自己放的火烧死自己,是纷纭自己把自己脸上划拉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吗? 女子最重容貌,皇后与纷纭却全都毁容,就连贤妃都差点死在里面。 不是她是谁? 太后眯着眼睛,又到姜昕玥身边:“贤妃往日里最是伶牙俐齿的,今日怎么不说话了?你也看到荣妃放的火吗?” 大火几乎已经被扑灭,只有零星一些火苗还在不甘心的跳动。 寂静之中,偶尔有几声木头的爆破声传来,显得格外突兀。 姜昕玥缓了半天才抬头看向太后,一副不胜柔弱的样子,只看了一眼太后的方向,眼睛又无力的看向地下,声音也有气无力:“太后娘娘想从臣妾这里听到什么呢?臣妾今日是被皇后娘娘召来叙话的,还没说几句,臣妾就和皇后娘娘被大火困在了屋中,臣妾一直与皇后娘娘在一起,难道太后娘娘要说是臣妾放的火吗?” “哀家可没有这样说。” 太后冷哼一声:“也就是说,你没看到荣妃放火,皇上怎么能听皇后的一面之词,她那个宫女也是她那边的,她怎么能指认荣妃?若是贤妃也说自己看到了,才有可能是真的。” 皇后都要被烧死了,这怎么叫一面之词呢? 姜昕玥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被太后欺负的样子。 她本就刚从大火里逃出生天,整个人都虚弱得很,也受了很大的惊吓,那双完美无瑕,冰肌玉骨的手上全是被火燎出来的水泡,一定很疼。 太后欺人太甚了。 宣武帝挡住太后:“有什么事,等贤妃恢复再说,来人,先把荣妃押入悬镜司。” “皇帝!” 太后也将荣妃护在身后:“你别忘了荣妃曾以身救过你一回,现在你只偏信皇后的话就要将她治罪,就不怕寒了那些为你鞠躬尽瘁的大臣们的心吗?” 对待救命恩人尚且如此,对朝臣又能有什么爱惜之心? 这样不知感恩的君王,如何能长久侍之? 宣武帝最讨厌的,就是太后总拿朝臣来说事,拿感恩图报来要挟他。 没有荣妃,他照样不会有任何损伤,真当他身边贴身保护的侍卫都是吃素的吗? 荣妃多此一举,他都将她从贵嫔提为荣妃了,还要怎么报答? “皇上……” 姜昕玥拉住他的手,因为掌心被包扎了起来,并不敢用力,她从腰间的宽腰带里,拿出一颗碧玉制成的,衣服上的玉扣:“臣妾在窗户边捡到这个。” 她的眼神看向瘫坐在地上的荣妃身上。 所有人都顺着姜昕玥的目光看向荣妃胸口处的玉石,脖子最上方的一处,显然是掉了的,而且样式、颜色、材质都与姜昕玥手中的那颗碧玉玉扣一模一样。 这下就连太后也无话可说,只能看着悬镜司的人把荣妃带下去。 裴妩扶着太后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太后娘娘,臣女会为荣妃娘娘求情的。” 是了! 皇上对裴妩是不一样的。 上次宠幸过后,裴妩经常去承乾宫陪皇帝,虽说皇帝现在顾及贤妃,没有给裴妩名份,但这只是暂时的。 裴妩可以是引起皇帝和贤妃决裂的关键。 太后强忍着冲动,恶狠狠地看了贤妃一眼,甩袖离去。 而宣武帝则是抱着姜昕玥上了龙辇,一路急匆匆赶回了合熙宫。 宣了严太医来做了全面的检查,确定她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后,皇帝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皇上也也受伤了,这里……” 姜昕玥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薄的白色中衣,散下三千青丝,半坐在床上,指着他脸颊上渗血的擦伤:“喜鹊,让严太医给皇上也处理一下伤口。” 严太医就在屏风后开方子,本来想给皇上擦点药再走的,却听宣武帝道:“朕没事,无需太医,玥儿给朕上些药就行了。” 严太医心想:可不能让贤妃娘娘错过这次与皇上亲近的机会。 他飞快的收了笔,把药方交给喜鹊:“两包药煎一碗水给娘娘服用,太医院很忙,我先走了。” 他背着医药箱就跑了。 喜鹊还以为严太医是说皇后伤情严重,所以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忙着给皇后娘娘诊治,便也没有往歪处想。 姜昕玥提起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两只爪子,放在宣武帝的眼前晃了晃:“臣妾这个样子,怎么给皇上上药?”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软萌得像一只毛茸茸的、乖顺可爱的动物。 倒是把她手受伤这茬给忘了。 最后还是王得全捻着兰花指,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地给他上了药。 王得全擦一下,皇帝就“嘶”一声,吓得王得全那弱小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第221章 求死的决心 好不容易把皇帝身上所有擦伤的地方都处理完了,王得全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湿。 “皇上……” 跟着太医们一同去太医院的唐士良脚步有些凌乱:“皇后……皇后娘娘快不行了,现在在太医院,喊着临死之前一定要见您一面。” 皇帝给姜昕玥整理头发的手一顿,良久的沉默后,对姜昕玥笑了笑:“今晚早点睡,不用等朕。” 不管皇后今晚能不能熬过去,皇帝都要提前准备许多事情,要和自己的心腹商讨一番。 姜昕玥用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掌压住皇帝的衣摆,可怜巴巴地抬头仰望他:“皇上,今天起火的时候,那根房梁本来该压在臣妾身上的,是皇后娘娘救了臣妾,她还将沾了水的帕子给了臣妾,不管之前皇后娘娘对臣妾做过什么……臣妾……都原谅她了。” 她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所以……所以臣妾斗胆求皇上,给娘娘最后一点体面好不好?” 病弱的美人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宣武帝弯腰,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亲:“朕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朕知道怎么做。” 太医院里,纷纭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她跪在皇后的小床边,哭得伤口都渗出血来,拼命的想激起皇后的求生欲:“皇后娘娘,您快看看,五皇子来了!五皇子还这么小,他不可以没有娘娘啊!您睁开眼睛看看五皇子吧!” 已经一岁半的五皇子懵懵懂懂地,被一个年纪大的嬷嬷牵着,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他不知道母后为什么在这里躺着,但母后脸上有伤,纷纭姑姑的脸上也在流血。 他知道母后受伤了。 五皇子瘪着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母……母……起……起……呜呜呜……起……” 皇后的手动了动,费了极大的力气睁开眼睛,她看向五皇子,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脸。 随后看向纷纭:“好好照顾五皇子,纷纭……不要和贤妃作对,本宫今日有此下场,都是本宫……是本宫识人不清。信了不该信的人,爱了不该爱的人,本宫……认了。” 纷纭哭得低下头去,心中万般不舍:“娘娘,您活下来,奴婢与您一起照顾五皇子。” 皇后眼角有泪水流下来:“本宫不成了,你带五皇子去合熙宫候着吧!” 她在五皇子身上总能看见自己两个儿子的身影,她是真心希望五皇子能过的健康快乐的。 “等五皇子长大了,不要教给他仇恨……不要让他被人挑拨,以为杀了本宫的是贤妃。本宫只要……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你明白吗?” 她知道纷纭对自己忠心,怕她心有不甘,将来利用五皇子为自己报仇,强忍着痛苦:“就算……就算要报仇,本宫的仇人也是德妃,是她让本宫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纷纭……本宫唯一恨的,只有她。” 纷纭哭得快昏死过去,抱着五皇子连连点头:“皇后娘娘,奴婢会照顾好五皇子,奴婢不会让任何人害了他的。” 这是她家主子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念想了,她绝不会让主子失望。 皇后不仅没救了,她还拒绝了太医们为她续命的方案,将所有的太医都赶了出去。 她在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向皇帝表明求死的决心。 太医院里灯火昏暗,皇后所在的那间药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摇曳的灯火下,皇后安静的躺在竹床上,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但在宣武帝走至竹床边时,她却有所察觉一般,睁开了眼睛。 那张可怖的脸已经用绢帛包了起来,只露出半边完好的脸。 皇帝静默着,没有说话,还是皇后轻声笑了笑:“臣妾就要死了,夫妻十几载,皇上最后就没有什么想和臣妾说的吗?” 宣武帝抬手,将她身上新换的衣服整理好,又将她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顺,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皇后懂了他的沉默,看向皇帝的目光,温柔又不舍:“皇上,臣妾入宫十五年,先后为您生下过先太子和二皇子,可他们或许都不愿做皇家人,早早舍了臣妾去了,如今臣妾也要去寻他们了……” 她有些说不下去,哽咽着:“皇上,臣妾唯愿您龙体康健,长命百岁,与心爱之人永远携手,这辈子都过得美满幸福。”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皇帝深呼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别说这么多话了,为什么不让太医为你续命?” 多活些时候不好吗? 皇后摇了摇头:“臣妾不想日日对镜看着这张脸,臣妾怕自己带着对这个皇宫的怨恨而离世。” 续命又能活多久呢? 三天?五天? 还是三个月、五个月? 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趁着皇帝心中有愧,用自己的死为五皇子和贤妃争取最大的利益。 “臣妾这辈子谨守着做皇后的规矩和责任,从未让皇上为难,臣妾这一生能嫁给您,成为您的皇后,臣妾从未后悔过。可臣妾……臣妾只有一事,悔不当初……” 皇帝看着她:“是为五皇子?” 皇后流泪点头:“臣妾不该去母留子,从兰采女身边夺走五皇子,他还那么小就没了娘亲,臣妾……臣妾求皇上……求皇上让贤妃抚养五皇子好不好?” 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反握住皇帝的手,那半边完好的脸已经覆满了眼泪:“在这个后宫里,只有贤妃是真正大爱之人,只有她会真的对五皇子好,皇上……臣妾可以交出长安朱家意图谋反的证据,只求皇上答应臣妾这唯一的请求。” 朱家意图谋反,这件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在宣武帝心里。 他是知道朱家人向来桀骜不驯,不听朝廷调遣,但他们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皇帝,所以皇帝也没有正面和他们发生过冲突。 他从不知道,朱家不仅想做长安的地头蛇,还想做这天下之主。 皇后没有心力去解释,为什么朱家可以瞒天过海,躲过朝廷密不透风的监视来密谋造反。 但她是朱家女,手里有实打实的证据,皇帝不可能不想要。 第222章 皇后薨逝 她只要把证据交给皇帝,剩下的,她这死人管不了,也没法管。 朱家当年把她送进宫就不管她了,好像只是送了一个人质进宫似的。 父亲和母亲口口声声爱她,却在皇上让父亲来京做官时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活得战战兢兢,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前不久,父亲还来信,让她与朱家人里应外合,除掉皇上,让这江山改姓朱。 她虽为朱家女,但也是沈家媳。 宣武帝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绝对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 大燕朝越发繁荣昌盛,四方臣服,百姓安居乐业,过得富足安定。 这样的皇帝,为什么要反?凭什么来反? 皇后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却在收集证据,她是朱家嫡女,朱系一派的官员对她从来不设防的。 原本想着,把这个留为自己的筹码,将来若是被谁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她就拿出来和皇帝谈条件。 现在,她自己用不上了。 但姜昕玥还用得上。 得到皇帝肯定的答复后,皇后将证据放在哪里告诉了他。 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透过皇帝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和皇帝大婚的那天。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遥窥正殿帘开处,袍袴宫人扫御床。 “皇后娘娘——薨了!” 一场大火,要了这位一生要强的皇后娘娘的命。 她还没有看着五皇子长大,为他娶妻生子。更没有成为她理想中的一代贤后,就死在了这个波谲云诡的后宫,死在了阴谋诡计和皇帝的凉薄之中。 延庆宫—— “娘娘不高兴吗?” 绿茵不解的看着坐在窗边闷闷不乐的德妃,替她打着扇子:“这宫里头的高位嫔妃,如今便只有娘娘您和贤妃了,贤妃入宫时间短,人心不稳,根本没有和娘娘您相争的资本,这皇后之位,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德妃却不像她那样乐观:“你真的觉得,是荣妃放了那把大火烧死了皇后吗?” “难道不是吗?” 绿茵回忆起昨日看到的:“火折子是从荣妃手里掉出来的,刺伤纷纭的簪子也是荣妃的,还有贤妃手里的玉扣,从景仁宫一路到翊坤宫的宫人们也都亲眼说看见荣妃去翊坤宫的。” 又没有人把刀架在荣妃脖子上逼她去,这难道还能造假不成? “皇后娘娘她能召见贤妃,就能同时召见荣妃。” 只要把时间一前一后错开,让贤妃先进皇后寝宫,再将寝宫附近的宫女太监全部调离,那么荣妃到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去偷听皇后与贤妃的秘密谈话。 寝殿的大门离谈话的地方远,想要全部听清,就要绕到寝殿后面去。 荣妃或许是为了偷听她们说话才去的后面,却正中了皇后与贤妃的下怀。 在那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没有看到荣妃亲自放火,没有看到了亲手扎伤纷纭,德妃说什么都不相信。 绿茵完全想不通:“那难道是贤妃放的火吗?也不对啊!那皇后娘娘为什么说是荣妃?” “是啊!” 德妃疯狂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皇后娘娘,为什么说是荣妃呢?” 明明就是,她自己放的火吧? 如果不是她自己放的,翊坤宫的宫人怎么会那么配合,在那个时间齐齐失踪,方便了荣妃偷听? 纷纭也这么配合,脸都被划烂成那样了,竟还能追着荣妃跑出来? “娘娘又何须多想呢?” 绿茵回道:“不管这火是荣妃娘娘放的,还是贤妃娘娘放的,最后的得益人只会是娘娘您,成国公府的嫡女,做皇上的继后,绰绰有余了。” 德妃也觉得自己近来绷得有些太紧了,但这有什么办法呢? 三皇子失声成了哑巴,她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二公主年纪还小,若是没有一个得用的兄长做靠山,将来逃不过去和亲的悲惨命运。 但绿茵说得也对,宫里头的高位嫔妃,就只剩下贤妃和她了。 论资历,论家世,论人品口碑,就算是论入宫时间长短,德妃都自认为,她是胜过姜昕玥许多的。 皇后薨逝的消息一经传出,举国哀悼。 皇帝命人在太和殿内设立灵堂,以供内廷官员和内命妇瞻仰。灵堂内通常会设有各种牌位、称号等,也会摆放皇后生前所用的器具。 朱皇后被宣武帝追封为孝贤宣文皇后,定于六月初下葬东山皇陵。 皇帝在太和殿一连守了三天三夜,接下来的几天,便命人将翊坤宫烧毁的宫殿修复成原样。 裴妩连着三天去了承乾宫,这更让太后以为,她能把荣妃从悬镜司救出来。 这几日的后宫,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谁也不敢做多余的事来触碰皇帝的逆鳞。 悬镜司—— 荣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拉着牢房外穿着斗篷的女子衣服,迫切道:“裴妩,是不是太后姑姑让你来救我的,你放我出去,你快点放我出去好不好?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斗篷下是一张娇媚动人的脸,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太后娘娘让我来转告荣妃娘娘,最好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认下,不然……她老人家会让你永远都开不了口。” “什……什么?” 荣妃手指松开,向后退了两步:“姑母……想要杀我?” 裴妩笑了笑:“荣妃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当年要不是她心疼你和淑妃娘娘,将你们接进宫来,你们本来应该流放去宁古塔的。” 宁古塔是什么地方? 连荣妃的爹都受不了搓磨,死在了那里,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她们姐妹二人,早就应该死在宁古塔了,哪里还有机会入宫做这衣食无忧的后宫娘娘? 荣妃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我要是认罪了,皇上会杀了我的。” 当初假孕陷害淑妃的事,皇上并不知情,若是她全盘托出,皇上一定会杀了她的。 毕竟,淑妃从白月光沦为剩饭渣,这件事情功不可没。 第223章 不念亲情 “可你不认罪的话,太后娘娘也会杀了你的。你是打算现在就死,还是揽下罪名,搏一线生机呢?”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这对荣妃来说,都不是一个好选择,太后在背后动的那些手脚,足够她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荣妃伸手,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整理到身前,双手如尖梳将头发恢复成柔顺的样子,对着裴妩笑了笑:“好,我认……” 裴妩也对她笑:“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我被皇上晋封,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她笑得一脸春风得意,俨然是游走在太后和皇帝之间还游刃有余的风云人物。 这就是太后姑母找来的,替代她和淑妃的人吗? 的确是个尤物,比她和淑妃都沉得住气,竟然可以不求名份,隐忍到现在。 比她强…… 可是姑母口口声声说要光复吴家,要把哥哥和母亲从宁古塔接回来。 她如今的行为,怎么都不像是为了吴家,倒像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一定要培养出一个像姜昕玥那样的宠妃来。 姑母,她是想把持后宫吧! 打着光复吴家的幌子,让她和淑妃言听计从。现在她们姐妹二人坏事做尽,没了利用价值,她就要培养新人了。 呵! 太后姑母未免太小瞧她了,她可不是淑妃那个蠢货,被她玩得团团转。 “在此之前,我想见姑母最后一面,劳烦裴姑娘帮我通传一声。” “太后娘娘现在没有功夫来见你,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一定帮你转告她老人家。” 是觉得她顶罪之后必死无疑,都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是吗? 姑侄一场,她竟是半点亲情也不念,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那裴姑娘就帮本宫转告太后娘娘,本宫祝她得偿所愿,把持后宫,尊贵无比。” 先帝时靠着儿子称霸后宫,还真以为自己是宫斗第一人了,她也不看看,当年先帝根本不喜欢她,要不是她是先帝唯一的皇子的亲生母亲,恐怕连个妃位都捞不着。 靠着儿子一步步上位,却把自己的野心喂大了,觉得自己才应该是掌控这前朝后宫的大人物。 皇帝逐吴家,杀宋家,防朱家,重用朝中没有背景的官员,重科举,喜人才…… 这样的皇上,怎么可能任由她一个妇道人家摆弄? 太后她终究是不能如意的,就让她再送她一程好了。 皇后娘娘薨逝,宫里一片愁云惨淡。 德妃知道自己是风口浪尖上的靶子,刻意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昕玥先前没料到皇后如此坚决的赴死,还想把荣妃推到最前面,让众人都误以为荣妃才是皇帝的白月光,淑妃只是个替死鬼。 没想到皇后娘娘为了五皇子,愿意用生命为代价帮她对付荣妃。 她的计划就用不上了,反让德妃成了“逼死”皇后的罪魁祸首。 宫里现在人人都在谈,说如果不是德妃冤枉皇后娘娘给三皇子下毒,皇后娘娘根本就不会死。 成国公老夫人的那一拐杖,是存心要了皇后娘娘的命。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那方,更何况现在皇后娘娘都不是弱者,而是死者了。 成国公府接下来的日子,可别想好过了。 姜昕玥只不过问了皇帝一句:“成国公府的老夫人真是老当益壮,臣妾听说她那根虎头拐杖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皇帝就用手指将她戳倒在床上:“也就你敢问朕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但凡换个人来问朕,你试试后果。” 试试就逝世。 姜昕玥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宣武帝的手臂撒娇:“是不是嘛!” “怎么?” 宣武帝盯着她:“怕朕哪天成了昏君被成国公老夫人打死?” “怎么会?” 姜昕玥有点生气的瞪着他:“皇上才不是昏君呢!她要是敢打皇上,臣妾杀了她,臣妾可不懂什么虎头蛇头的。” “虽然朕知道你这小嘴甜言蜜语的是想哄得朕晕头转向,但朕还是被你哄到了。” 宣武帝将她从手臂上撸下来,放她在床上坐好,嘲讽道:“放心,成国公此人最是识时务,昨日他已经亲自将虎头拐杖送进宫来,交还给朕,并且让老夫人除服,于宫门口跪拜皇后了。” 如果不这么做,成国公怕自己老娘连命都保不住。 姜昕玥这才松了一口气的小动作被皇帝看在眼里,他以为姜昕玥在为皇后的事而感到不安,搂着她的肩膀道:“朕把五皇子安排在这里,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若是等五皇子长大一些,被有心人挑拨几句,只怕五皇子会觉得,是姜昕玥害死了他的母后,断了他的锦绣前程。 留他在身边,对姜昕玥而言,是个不稳定的祸端。 “臣妾……” “皇上,纷纭带着五皇子来求见。”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纷纭就带着五皇子找上门来了。 皇后丧期内,皇帝不能临幸妃子,昨夜皇帝并未歇在合熙宫,而是一大早在太和殿露了个脸才过来,打算陪姜昕玥用完早膳,再一道去太和殿。 纷纭知道,所以掐着时间过来的。 “让她进来。” 皇帝走出去,坐在花厅里,姜昕玥也赶紧穿衣服,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对皇后不敬。 其实时辰还很早,嫔妃们应该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起来,再去太和殿给皇后娘娘上香。 只是纷纭是皇后娘娘身边亲近之人,五皇子又年幼可怜,总不能在人家最伤心难过的时候表现得太放松舒服。 德妃都夹起尾巴做人了,姜昕玥怎么也不能让人说她无敬仰之心。 她穿戴好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纷纭已经带着五皇子跪在了花厅里:“皇上,奴婢恳请皇上同意,待皇后娘娘的凤体移驾东山下葬皇陵时,让奴婢和五皇子一起去东山给皇后娘娘守陵。” 这是个大胆且有些冒犯的请求。 五皇子是皇家子嗣,他的去留,只有皇帝可以决定,哪里容得下一个婢女来左右? 第224章 皇后娘娘没有信错人 但五皇子身份到底是尴尬了一些。 他如果只是延庆宫兰采女的儿子,他活不到今日,他如果是皇后的儿子,那皇后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 皇帝对自己的妃子不好,但对自己的孩子都保留了几分慈父之心,否则皇后也不会觉得,把德妃残害皇嗣的证据交给皇上,不如交给姜昕玥。 她就是怕皇帝心疼三皇子,从而不处置德妃。 五皇子现在凭白占了个嫡子的身份,皇后一死,他这身份就太过打眼了一些。 宣武帝皱眉:“你要朕的儿子去东山守皇陵?你好大的胆子!” 纷纭吓得将额头贴在地板上,天气已然入夏,可皇帝眉头一皱,她便觉寒气入骨,诚惶诚恐道:“奴婢该死,可奴婢也没有办法。皇上,主子离世前拉着奴婢的手,要奴婢好好照顾五皇子长大。留在宫里固然有贤妃娘娘照料,但奴婢……奴婢斗胆说一句,宫中险象环生,贤妃娘娘自保已是艰难,更何况她还要保护四皇子和六皇子。” 她微微抬头,祈求的看着皇帝:“奴婢不是不相信贤妃娘娘,奴婢是不相信除了贤妃娘娘之外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里,包括五皇子的亲生父亲,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纷纭再拜:“五皇子年幼,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若是被有心之人挑拨,奴婢便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嘱托,皇上……娘娘薨逝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五皇子,奴婢求皇上……求皇上恩准。” 大逆不道的话放在皇后还活着时,必定是不能说的,但皇后刚死,皇帝心里难免回忆着刚大婚时,与皇后那些短暂的,甜蜜的瞬间。 心中对纷纭就宽容了几分。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悦的。 就好比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说不好,旁人说了便会感觉到被冒犯。 更何况纷纭还只是一个奴婢,就敢暗指整个后宫,除了姜昕玥,没有一个好人。 长久的沉默令纷纭汗流浃背,五皇子睁着一双眼睛,懵懂又害怕的看着宣武帝,想哭又强忍着泪水不敢哭的样子。 突遭变故,心理最受伤的,是孩子。 姜昕玥正准备走出去,突然看到四皇子带着三皇子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三皇子也看见了姜昕玥,沉默着拉了拉四皇子的衣袖,又指着她。 等四皇子看过来的时候,姜昕玥对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他父皇一眼,示意他过去。 四皇子这才鼓起勇气,牵着三皇子的手走进来:“儿臣和三哥给父皇请安。” 三皇子跪在四皇子身边,一双眼睛不断的往五皇子身上瞟,眼中是无法说出口的愧疚。 姜昕玥观察着三皇子的言行,在心中暗暗叹气,这孩子只怕已经知道给自己下毒的人是自己的母妃了,不然他不会有那种眼神。 皇帝浅浅露出一个微笑,对三皇子和四皇子招手:“你们不在小团子那里陪他玩,跑来这里做什么?” 德妃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没有限制三皇子来合熙宫。 大概她也很明白,姜昕玥是个有底线的人。 贤妃想害三皇子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四皇子抱着皇帝的腿撒娇:“小团子睡着啦!向嬷嬷说不能打扰他睡觉,我们听说五弟也在母妃这里,所以来找五弟玩。” 他越说,声音越小了下去:“父皇,是不是五弟做错事惹您不高兴了?您别和五弟计较好不好?他刚刚失去了母后,他好可怜啊!” 因为曾经失去了自己的娘亲,在偏僻的宫殿里受尽欺凌,他对五皇子,很能感同身受。 三皇子也拉着宣武帝的袖子,用力的摆了摆,指着五皇子和纷纭,拼命的摇头。 纷纭向屏风后看了一眼,看到一截黑色绣着暗纹的衣摆,她喉间一哽,对着姜昕玥的方向缓缓一拜。 皇后娘娘,您没有信错人。 两个自己喜欢的儿子心地善良,大度且对兄弟友善,愿意帮着五皇子求情,宣武帝心里再大的不悦也消散了。 “起来吧!” 纷纭低着头,退了两步,将五皇子也扶了起来。 这时候,姜昕玥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径直走到皇帝面前,左手摸了摸三皇子的头顶,右手拍了拍四皇子的小脸蛋,惹得两个小家伙纷纷脸红。 “皇上,其实五皇子去皇陵也不是不可。” 皇帝想,难道玥儿也不愿意抚养五皇子?皇后不是将五皇子托孤给她了吗? “等五皇子长到七八岁,纷纭将他教养得明辨是非之后,咱们再把他接回来啊!” 姜昕玥给出最佳的处理方案:“到时候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大了,让他们带着五皇子一起去皇子所念书,就算有人想挑拨臣妾和五皇子之间的关系,臣妾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五皇子乃皇家尊贵的皇子,哪能一辈子守在皇陵?纷纭,你觉得呢?” 这想法与纷纭不谋而合,姜昕玥给了这么大一个台阶,她哪有反对的道理,自然是连声应和。 宣武帝想到皇后临死前握着自己的手求他,要保五皇子一世的平安喜乐,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这么说,朕反对的话,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了,那朕便封五皇子为孝廉王,赐贴身护卫两百人,皇后灵柩运去东山皇陵之时,一道护送孝廉王去东山,待他满八岁,朕会派人去接他回宫。” 压在纷纭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她跪在地上将头都磕出血来:“奴婢多谢皇上,多谢贤妃娘娘,奴婢会在皇陵,日日为皇上祭拜先祖,为大燕祈福。” 太和殿—— “贤妃娘娘怎么还没来?” “皇后娘娘一走,贤妃便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了,人家傲气一些也正常,怎么会像咱们似的准时来呢?” 蒋昭仪冷哼一声,对着那说话的妃子道:“知道贤妃娘娘现在是位份最高的宠妃,你还敢出言不逊,蠢成你这样也是没救了,怪不得不得宠,位份还低。” 她大仇得报,皇后已死,就再也没顾忌了。 别说她心狠什么的,当年皇后娘娘算计她的时候,也是把她往死里整的。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第225章 怪异香气 被怼的是顺安宫偏殿的肖美人,从前只是个谁都注意不到的小透明,这余妃拿到皇后金册后,她倒开始跳出来了。 余妃是顺安宫主位,肖美人此举,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罢了。 看来对贤妃娘娘不满的,另有其人啊! “都给本宫闭嘴。” 余妃跪在众人之前,回头训斥:“在皇后娘娘的棺椁前吵吵闹闹的,都活腻了是不是?” 这句话虽然在说两个人,但她的眼神却只看向蒋昭仪,似乎是在警告她一个人。 “皇上驾到——” 原本整整齐齐跪在灵堂下的嫔妃们,自动分为两边,给皇帝让出一条路来。 余妃抬头,发现姜昕玥跟在皇上身后,恨得牙痒痒。 按理说,她和姜昕玥,一人掌凤印,一人掌金册,应该两个人都可以处理宫务才对。 可宫里头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能做主,但凡碰到点什么大事,都要有凤印盖章,她好像成了姜昕玥的掌事女官,专门给她打杂的。 就连皇后娘娘的丧仪,姜昕玥不想主持,原是可以交给她来打理的,她很乐意借此来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关心皇后娘娘,适合做继后的人。 结果姜昕玥一句:“余妃品级太低,主持皇后娘娘的丧仪似乎不够资格。” 皇上就将这事交给了内务府,由内务府另安排皇室宗亲中德高望重的族人来操持。 姜昕玥那个贱人,害死了皇后娘娘,还见不得她好,皇上被那个狐狸精已经蒙蔽了双眼了。 姜昕玥来了,方才余妃跪着的首位就该让给她了,谁让她是四妃之首,名正言顺的贤妃呢! 余妃再不服气,也只能在她看过来时,赶紧退到了后面。 姜昕玥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撩开自己的衣摆,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首位。 灵堂气氛肃穆,没多一会儿,太后娘娘也来了。 她和皇帝一左一右,泾渭分明,连表面母慈子孝的假象都不愿意维持了。 嫔妃们跪拜之后,还有前几日没有跪拜完的大臣们需要来灵堂上香,嫔妃们便到后头去休息。 走之前姜昕玥看了太后和皇帝一眼,直觉他们之间应该发生了点什么。 太后的眼神频繁的看向皇帝,一副想要求和的样子,皇帝却连半点眼风都没给她。 在太后带着怨毒的目光看过来时,姜昕玥巧妙的把握住时机,将眼眸低垂下去,装作没看到他们母子之间的疏离。 这群女人里,以太后为贵,却隐隐是姜昕玥为尊。 在场的嫔妃入宫时间都不少于两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点儿。 太后与皇帝不和,早就是后宫公开的秘密了。 太和殿后殿早已布置妥当,摆放了糕点水果和茶水,供贵人主子们享用。 手边的龙井散发着幽幽香气,好几个嫔妃以及太后都喝了几口以解渴。 姜昕玥盯着麒麟香炉中飘散出来的白烟,没有要喝茶的意思。 太后突然发难:“来人,去把给贤妃泡茶的宫女双手砍了,没用的东西,连泡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泡出来的茶不合贤妃心意,留她何用?” “扑通!” 站在姜昕玥身后的小宫女浑身发抖,身子跪在地上,惊恐道:“太后娘娘饶命!” 太后身边的嬷嬷立马就要去拉小宫女,姜昕玥知道她是针对自己,但也没有马上为小宫女求情,而是看向太后身后的裴妩。 打扮素净淡雅的少女指了指茶杯,又指了指香炉,再摇了摇头。 姜昕玥立刻会意,茶水单独喝没有问题,香炉里的香单独闻也没有问题,是这二者混合在一起,就会出现问题。 而离香炉最近的,是余妃和她宫里的肖美人。 “站住!” “呯!” 几个老嬷嬷拉着小宫女刚走到余妃面前,姜昕玥手里的杯盏就重重的砸在香炉上。 茶盏炸裂,伴随着周围嫔妃的惊呼声,那杯中茶水混合了香炉里的香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浓茶香。 蒋昭仪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气味有些怪异,捂着鼻子向后退开。 余妃却是惊叫一声,不止没有后退,反而向着香炉靠近了几步,拉着自己的衣摆,大声质问:“贤妃娘娘,您在皇后娘娘的丧仪上姗姗来迟也就算了,现在还在她的灵堂后打杂喧哗,是不是太不把皇后娘娘看在眼里了?你这样的人……呃……呃……” 余妃眼睛越睁越大,惊恐地指着姜昕玥:“你……” 她努力想要说出话来,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憋得整张脸都红透了,脸上的青筋毕露,面色狰狞得可怕。 “啪!” “哗啦!”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在香炉周围的嫔妃不同程度的出现眩晕、头疼和说不出话的症状。 姜昕玥的这个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太后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怒,捂着鼻子,吓得向后退去。 蒋昭仪快速走到姜昕玥身边,拉着她也往后退:“这是西域的迷香,会令人发狂的。” 余妃手里抄起一个花瓶,对着姜昕玥就砸过去。 姜昕玥的身后就是太后,她抓着蒋昭仪就往旁边一倒,花瓶“哗啦”一声在太后脚边炸开,锋利的碎片划破太后的脸颊,痛得她大叫起来:“来人呐!都是死人吗?快点把她们给哀家抓起来,她们疯了。” 前头宣武帝也有些累了,准备回乾清宫休息,刚起身就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王得全耳边说了什么。 王得全吃惊地张了张嘴,快步走到皇帝跟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皇帝“嚯”地起身,朝着后殿而去。 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在心中猜想,是不是后宫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太和殿后殿满地狼藉,余妃和肖美人,以及中毒的几个嫔妃,在太医们的诊治下,已经都清醒过来。 只有余妃当时怒气攻心,毒素入侵比较深入,所以还有些呕吐的后遗症。 她指着姜昕玥:“皇上,一定是贤妃,是她给臣妾等人下毒的,请皇上一定要严惩她。” 第226章 荣妃发疯 “啪!” 姜昕玥可不管她虚不虚弱,直接一巴掌抽过去:“余妃脑子不清醒的话,本宫帮你打醒也行,就不必感谢本宫了。” “你!” 余妃去拉宣武帝的手:“皇上!您看看她呀!当着您的面都敢对臣妾动手,这要是您不在,她……” “你说对了,皇上若是不在,本宫会让江川狠狠掌你的嘴。现在本宫不过打了你一巴掌,你该跪下谢谢本宫才是。”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皇帝从余妃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轻咳了两声,也纵容着姜昕玥的“蛮横”。 他挥了挥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太监被推了进来,跪在地上,狼狈的抬头看着太后。 “这不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全公公吗?” 裴妩说完之后捂着嘴,一副说错话了的样子,愧疚的用眼神去瞥太后。 余妃傻眼了,这么说,下毒的人是太后娘娘吗?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救奴才!” 全公公拼命挣扎着想过去太后那边:“太后娘娘,奴才把两种相克的香料分别放进了贤妃娘娘的茶杯和香炉里,奴才刚出去就被唐公公抓住了,太后娘娘……他们早就知晓了,您……” “你给哀家闭嘴!” 太后厉声喝道:“是谁让你在这里血口喷人污蔑哀家?哀家从未让人做过这种事。” 全公公哭丧着脸,急切道:“太后娘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奴才伺候太后娘娘您十五年了,奴才为了您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奴才被抓了,您就不认奴才,不救奴才了,您不能这样啊!您交给奴才的香料,桂嬷嬷那里也有一份,是您说的……万一一次不成,咱们还可以来第二次,一定要让贤妃娘娘在皇后丧仪上发狂失仪,您才好夺回凤印不是吗?”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太后怒视着全公公,转而对宣武帝道:“你就这么看着一个狗奴才诬陷自己的母后不管吗?” 皇帝站到姜昕玥身边:“是不是诬陷,查过才知道。” 太和殿正殿里全是大臣,没一会儿的功夫,里面发生的事就传了出去。 纵然是太后,做这种丧良心的坏事被摆到了台面上,朝臣们也不会装作不知道。 特别是,这还是皇后娘娘的灵堂。 太后在这个地方生事,等于她半点没把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看在眼里。 如此看不起皇后娘娘,换句话说就是也没把皇帝和满朝文武放在眼里。 “王得全,去把荣妃带进来。” 荣妃? 荣妃不是在悬镜司吗? 太后猛的回头去看裴妩,裴妩却一脸无辜的样子,把太后都搞懵了。 裴妩不是说荣妃有办法脱身,而且她要设计贤妃,不需要她救吗? 荣妃头上没有了华贵珠钗,衣服也穿得简单素净,作为放火“烧死”皇后娘娘的元凶,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阵骚动。 “她怎么还敢来?皇上没有处死她吗?” “是不是这幕后还有隐情?我怎么瞧着这气氛这么怪异呢?” “且看着吧!反正和咱们没关系。” “姑母看到我,怎么不高兴?” 荣妃冷笑一声:“是不是怕我把你做的那些丑事都说出来,怕你这个太后做到头了?” “你……你怎么也疯言疯语的?” 荣妃哈哈大笑:“疯?这世上哪有人比姑母更疯的啊?你口口声声告诉我和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吴家,为了救回哥哥和母亲,可你怎么不告诉我,母亲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因病去世了呢?你利用我和姐姐帮你清除后宫中一切妨碍你掌权的嫔妃,你说着想扶持我和姐姐当皇后,其实不过是想让我和姐姐成为你的傀儡,让自己做这后宫真正的主子。” 太后都没机会为自己开口辩驳,荣妃又紧接着道:“哦!不……姑母的野心可不止是做后宫的主人,你还想我和姐姐能诞下皇嗣,再想办法把皇上给废了,或者……让我给皇上下毒,直接送他去见先帝,你就可以扶持幼子登基,做那垂帘听政的圣母皇太后。” “你……你……” 太后捂着胸口,哆嗦着手指指着荣妃,被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荣妃知道她太多秘密了:“当初贤妃有孕,姑母也安排了人在她的补汤里放了大量的红花,想让她小产,结果被贤妃发现后,你又利用合熙宫里的那只狗,在狗的身上种下喂了剧毒的狗虱,只要贤妃抱了狗,立马就会小产丧命。” 可惜太后她一波又一波的攻势,都没能攻破合熙宫的铜墙铁壁,贤妃逃过一劫,还生下了健健康康的六皇子。 “六皇子满月那晚,太后的慈宁宫里砸碎了好几个从海外进贡来的琉璃摆件,太后在寝宫里诅咒六皇子会像淑妃的孩子那样畸形夭折,这都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太后姑母,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做过这些吗?” 做过! 这全都是太后做的事! 她不仅诅咒姜昕玥生的孩子,但凡宫里不是她的人诞下皇子,她都巴不得那些孩子早死,如果不是她手底下听话的嫔妃有孕,她宁愿皇帝断子绝孙。 “你不敢发誓?” 荣妃举起自己的手:“你不敢,我敢!你曾经还想杀了皇后娘娘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只是你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被人给害死了,而你之所以对皇上的皇子,对你自己的孙子都这么狠毒,那是因为……” “够了!” 太后快步冲到荣妃的面前,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疯了吗?你自己想死,还想拉哀家做垫背不成?” 宣武帝冷着脸:“王得全,把太后拉开。” “皇帝,你真的要相信她吗?她满口的胡言乱语,你不要相信她。” 荣妃在王得全的帮助下挣脱太后的锁喉,狞笑着大喝一声:“太后对皇上冷漠,对皇子狠毒,都是因为……因为她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当年太后生下来的是一个公主,被她溺死在澡盆里。皇上,皇上是先帝最宠爱的景贵妃生下来的儿子,被太后用公主的尸体给换了过来,导致景贵妃受不了打击,血崩而亡。” 什么?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太后。 第227章 扳倒太后 如果荣妃说的都是真的,那……那岂不是说明,如今的太后,是皇上的杀母仇人? 当年先帝宠爱景贵妃,如同宣武帝宠爱贤妃一般,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享尽帝王宠爱的红粉佳人,却死在了先帝最爱她的那年,因为诞下一个断了气的公主,太过伤心而血崩。 景贵妃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先帝爷后来也才满三十就心力交瘁而死,很难说没有思念景贵妃的原因。 “太后姑母如果还想说我胡言乱语,大可以让皇上去慈宁宫搜宫呢!” 荣妃使出最大的杀手锏:“太后娘娘自知罪孽深重,还在寝宫后的耳房中建了一个秘密的小佛堂,小公主的尸体被她用一只死猫给换了过来,供奉在小佛堂里。太后娘娘日日香火不断,希望小公主来世能投个好胎。” 此话一出,太后眼中只剩绝望,跌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姜昕玥看了裴妩一眼,她知道裴妩去悬镜司见过荣妃,又回慈宁宫将荣妃的情况告诉太后。 现在出现这种局面,应该是裴妩故意在中间传话,让荣妃以为太后想让她做替死鬼,担下所有罪名。 然后又告诉太后,荣妃是故意被抓的,她还有后手,让太后不要插手,免得破坏了荣妃的计划。 信息差让这两人都产生了误会。 幸好古代没有电话手机,不然裴妩这样两头撒谎,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太后做梦也没想到,裴妩入宫不是为了获得帝王的宠爱,给家族带来荣耀。 她是要与皇帝合作,扳倒太后,然后出宫去找真正与她两心相悦的那个人。 汝阳王妃不想让她做儿媳又怎么样? 她不做世子妃,世子就拒绝了汝阳王妃为他安排的所有世子妃人选,其中包括了裴妩的妹妹。 听说祖父觉得丢人,已经匆匆把妹妹远嫁了。 她应该怎么都没料到,自己想尽办法夺去的好婚事,却因为夺不了世子的真心而失败吧! 好好的一场皇后追悼会,被太后这么一闹,皇帝有意将事情放大,便就成了太后娘娘的处置大会。 这一趴和姜昕玥没关系,她当然是回合熙宫带四皇子和小团子一起玩了。 五月接近尾声,天气越来越热,幸而皇后娘娘六月初就要下葬,估计就这几日,棺木就要被运送去皇陵。 不然一直停在太和殿,内务府今年的冰又要省着些用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姜昕玥的右眼眼皮一直“突突突”地跳。 合熙宫里传出四皇子稚嫩的说话声:“团子,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错了要勇敢承认,不可以撒谎,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得很高很高,母妃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钱盛笑了一声:“四皇子,六皇子他睡着了,听不到你讲故事的。” “能听到的。”四皇子认真回道:“母妃说了,这叫睡前故事,就算小团子睡着了,故事也不能中断的,他还在听,祖祖你这样说,小团子会伤心的。” 钱盛哄着他:“好好好,是祖祖错了,祖祖向六皇子道歉。” “嗯。”四皇子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父皇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团子不会和祖祖生气的。” 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叫善莫大焉啊? 这几个字都还写不全吧! 六皇子马上就要满两个月了,虽然还是睡觉的时间多,醒着的时候少,但比起月子里时,现在醒着的时间已经多了许多。 “小满这是想和你三哥一起去皇子所念书了吗?” “母妃!” 四皇子冲过来,抱住姜昕玥的小腿:“母妃,母妃我……我也可以去皇子所上学吗?可是他们说,我身份低微,不能和父皇别的孩子一样去皇子所。” “今时不同往日。” 姜昕玥眉间透露出上位者的气势:“以前的人和事,你都要学着忘记,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欺辱你的人,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你眼前,这还不能说明你身份高贵吗?小满,你要自信起来,母妃相信你,你比任何人都优秀。” 四皇子眼睛里重新亮起光来:“我想去皇子所学习,三哥说大皇姐和二皇姐已经不去皇子所的学堂了,他一个人好孤单。而且他现在生病不会说话了,我怕别人欺负他。” 他自己就被太监宫女欺负过,皇子所里万一也有这种人呢! 他要保护好三哥。 皇子六岁开蒙,四皇子今年刚好也要满六岁了,是时候把他送到皇子所里去学点东西了。 只不过现在国丧期间,不适合和皇上谈这个,暂且先不提,等皇后娘娘的棺木运去皇陵再说也不迟。 太和殿—— 官员们伏地憾哭的场景跃然于纸上。 一个穿着天空蓝锦袍的少年,正面色严肃的将皇后娘娘盛大的丧仪画下来。 那锦袍看着价格不菲,纯净的淡蓝色软袍,有银细花纹打底,大片的莲花纹在蓝衣上若隐若现,勾勒出一个模糊了性别的美丽少年。 他容貌不俗,称得上是翩翩佳公子,矜贵的气质又为他的少年感笼上一层圣洁的光,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太和殿内官员跪拜的场景已经绘画完成,他现在正领着两个书童,顶着烈日在外头绘制内命妇们等待的场景。 阳光镀在他的身上,那淡蓝色微微泛白的锦袍也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越发显得他不似这凡尘中人,飘然若仙。 那谪仙少年眼睛看过来,各家夫人觉得就连天上的烈日都柔和了几分,有如沐春风之感。 “小谢大人,您歇一歇,喝口水吧!” 小太监都觉得奇怪了,这别人都热得汗水直流,这内廷新来的画师小谢大人怎么清清爽爽的,脸上一滴汗也没有,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好像喝下了一大碗冰水,清爽得很。 谢承徽微笑着婉拒:“多谢公公好意,但我不累,一会儿还要回画院复命,还是赶紧画完才好。” 他声音清亮,如清泉击石,清脆好听。 在场的虽然都是已婚的官家夫人,但那些定力不足的,看他一眼,也觉得面红心跳。 第228章 害人者,人恒害之 红颜祸水! 这个用在女子身上的词,用来形容谢画师,再形象不过了。 “小谢大人……” 胆子大一些的,小声询问道:“刚才里面好像发生了喧闹之事,你知道发生何事了吗?” 谢承徽低着头作画,并未搭理。 你说他故意不搭理人,他瞧着光风霁月,一派温润君子模样,你说他没听到,这么近也不可能。 那发问的夫人丢了个大脸,只能愤愤的闭上嘴,但对谢承徽也讨厌不起来就是了。 太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边安静得可怕,一点声音也没有。 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太后全身,她摸黑着从地上坐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有人吗?快来人!是谁把哀家关在这里的?哀家是大燕的太后,你们不能这样对哀家!” 空荡荡的黑暗中,甚至有太后的回音,但就是没有人回应。 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好像是木门的东西,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的敲了起来:“开门,皇帝!哀家知道你在!哀家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能听信荣妃的一面之词,她就是恨哀家没有救她才故意污蔑哀家的,哀家……” 有火光,一点点从太后的背后亮了起来,最后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这里……竟然……是暴室。 小时候皇帝不听话,或者太后觉得他不乖,经常把他丢来这里受罚的暴室。 太后似乎已经猜到了背后的人是谁,抓着门缝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恐惧的眼泪忍回去,回过头去看宣武帝。 然而在看到坐在暴室中间的宣武帝时,也看清了他身后的人。 那种被背叛,被出卖的愤怒瞬间席卷全身,她冲过去:“裴妩,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背叛本宫,本宫要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们按在地上。 皇帝轻笑了一声:“当年景贵妃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嬷嬷被你收买,将你的死婴与朕对调,你怎么没想到景贵妃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会有多伤心呢?景贵妃那么信任你,你不也照样把她算计得丢了性命吗?” 害人者,人恒害之,背叛人者,也终究要遭人背刺。 景贵妃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太后当成了好姐妹,轻信自己身边的宫人。 “你不要提她!” 太后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炸毛起来,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面色扭曲嫉妒道:“你懂什么?景贵妃出身名门,入宫就是贵妃,还与先帝是少年爱慕的一双情侣,她生下来就拥有了哀家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哀家不甘心,她那个蠢货,被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懂什么叫人心险恶,那哀家就帮帮她。” 所以她故意在景贵妃怀孕后,也立马勾着皇帝与自己颠鸾倒凤,想尽办法和景贵妃一前一后怀上。 后又打听景贵妃生产的日子,自己也在那天吃催生药,把孩子催下来。 她原本的计划,是如果两人都生下皇子,她就用自己的孩子换景贵妃的孩子,让自己的孩子受尽宠爱,接受朝臣的祝福。然后让景贵妃的孩子在她这里,让他受尽苦楚和折磨。 只是后来她生的是个公主。 公主有什么用? 不没有为她带来任何利益,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把小公主淹死,也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万一哪天东窗事发,公主活着,后患无穷,不如杀了她一劳永逸。 还能借小公主的尸体,让景贵妃元气大伤。 太后自己都没想到,景贵妃竟然会因为受不了打击,情绪激动大出血而死。 一下子犯下两条人命,特别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让她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她在寝宫里秘密修建了一个小佛堂。 回忆到这里,太后那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瞪着裴或:“淑妃和荣妃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哀家的秘密,裴妩……是你告诉荣妃的对不对?” 裴妩对着太后弯腰一拜:“太后娘娘息怒,阿妩从一开始就是皇上安插在您身边的探子,皇上从未宠幸过阿妩,都是做给太后娘娘您看的。阿妩留在慈宁宫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到您的把柄。” 经过她很长时间的细心观察,终于发现了小佛堂的秘密。 所以裴妩才禀了皇帝,一起设下陷阱,引太后进来,再利用荣妃,将她送上绝路。 “哈哈哈哈哈……” 太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都知道了,那又如何?哀家名义上依然是皇帝的母亲,这种皇室丑闻,难道皇上要传入民间吗?” 皇帝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再不与她多费口舌,而是起身走向门口:“朝臣们商议出来的结果是将你送去行宫,让你在行宫了此残生。” 太后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心道皇帝果然拿她没办法。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见皇帝残忍的声音传来:“所以朕已经让护送“太后”的队伍去溱州行宫了。至于你……会在这里忏悔,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朕会让你在这里……” 他缓慢的突出最后三个字:“关、到、死!” “不!不!不!” “呯!” 暴室的门被关上,方才还明亮的房间里又彻底黑了下去。 “沈邺!”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哀家就是没有生你也养了你,没有哀家,你以为你能活着长大吗?你快点放哀家出去!” 回应她的,只有暴室无尽的黑暗与她自己凄厉的回音。 小时候她总让宣武帝吃的苦,这回全报应在她自己身上了。 而那个成为“太后”去行宫了此残生的人,其实是荣妃。 现在不能叫荣妃了,她助纣为虐,被贬为庶人,只不过皇帝念在她将太后所有的罪行都写了下来,公布于众,所以同意让她出宫,从此宫里就没有荣妃娘娘这个人了。 相比起她的姐姐,她的结局已经好了太多。 六月初一,皇后的棺木运送去东山皇陵的日子。 纷纭天不亮就带着五皇子在姜昕玥的寝宫外磕头谢恩,也没打扰她休息,便带着五皇子一道随行出宫了。 直到这一天,一直称病的德妃才敢出来走动。 第229章 新奶娘 “姜昕玥她什么意思?” 余妃这几日劳累得很,好不容易等皇后的棺木走了,有时间休息一下,又收到了从广东的来信。 他父亲在信上问,她和珍贤妃的关系如何? 说是皇上派了一个叫姜堰锡的钦差大臣去两广视察,那边的官员没见过姜堰锡,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 他们只知道宫里的珍贤妃和姜堰锡是一家人。 那姜堰锡也狡猾,到了广东也不表明身份,去府衙找余总督,反而微服私访去了。 那人又狡猾,他们派了好多人去找都没找到,只能写信来京城,问问余妃娘娘和贤妃关系好不好? 万一真的被姜堰锡查到了点什么,如果余妃和贤妃感情好的话,还能帮着说说情。 这封信要是姜昕玥刚入宫,还没入冷宫之前来的,那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在她身上,没有问题。 可现在是她和贤妃几乎撕破脸的时候啊! 不行! 得想个办法,让姜昕玥失宠才行。 画院—— 谢承徽将刚绘制好的皇后丧仪图交给上官,外头就又来人了:“谢画师,皇上传您去乾清宫,让您去乾清宫给皇上和孝贤宣文皇后娘娘画合像。” 翰林院大学士,三年前科举状元谢炳的嫡子,三岁能文,五岁能诗,七岁就已经有了妙画神童称号的谢承徽。 今年才刚满十七岁,被画院破格录取,并且画风深得宣武帝的喜爱,因此入职画院才三天,就被皇帝任命去画孝贤宣文皇后的丧仪图。 皇后的棺木虽然被运去了皇陵安葬,但皇宫里也要供奉皇后的牌位。 大燕朝历代皇后在世时,都会与皇帝一同入画,可宣武帝那时总觉得她与皇后来日方长,时间还多得很,所以总是忙于朝政,没有重视。 现在人不在了,他才觉得,自己其实亏欠皇后良多。 若不是皇后生在朱家那种有谋逆之心的世家大族,他想,他和皇后也不会到最后互相猜忌的地步。 他也就不会,不会对皇后动杀心,还被她察觉到了。 生前不能给她的殊荣,死后,才能弥补给她。 皇后的丧仪队伍从皇宫出来,沿路百姓纷纷下跪,混在人群里的朱家人甚至都没能祭拜皇后。 朱家家主朱见深,这一个月来,频繁遭遇刺杀,本来他一直很谨慎,身边诸多高手保护,根本不可能中招的。 可就在皇后娘娘的死讯传回长安之时,雄鹰般的男人也落泪了。 深夜朱见深喝醉了酒,跑去马厩里骑了一匹马,自己偷偷的出了府,第二日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倒在了城门楼里。 就差一点点,他就要驾马出城了。 他是被人一剑割喉而死的。 朱家的家臣抱着家主的骨灰,看着皇后的棺木远去:“我们还要进宫去给皇上报丧吗?” 另外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双手握拳:“去,但是去之前,我要先去成国公府给大小姐报仇。” 成国公府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打他们大小姐,德妃也陷害大小姐,不就是惦记他们大小姐的皇后之位吗? 他们怀疑刺杀家主的杀手,就是成国公府派去的,来京城的目的,就是要德妃的阴谋落空。 哪怕为此赔上性命,也要给家主和大小姐报仇。 皇后娘娘的棺木出宫,大臣和内命妇们也跟着一块出宫了,整个后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中。 皇帝为表对皇后的心意,茹素三月,自然也不能入后宫。 向嬷嬷领着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的老实妇人往合熙宫走:“见了贤妃娘娘,记得行礼,你是李嬷嬷推荐来的奶娘,娘娘自会信任你,你也莫言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那奶娘生得丰腴,看起来胖乎乎的,面相很和善,只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上头还有几个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小的知道了。” 向嬷嬷摇了摇头:“刚才同你说的又忘了,在宫里你要自称奴婢。”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你同我不用称奴婢,向主子们回话时才如此自称。” 吕氏挠挠头:“我知道了。” 哎! 向嬷嬷叹了口气,只能慢慢教了。 实在是皇上找来的几个奶娘,贤妃娘娘都不太满意,正好李嬷嬷托了采买的太监送信入宫,说她那里给六皇子物色到了一个好的,人实诚,有一把子力气,奶水也好,最重要的是她奶大了七个女儿。 就是因为一直没生下儿子来,差点被她家男人打死,是李嬷嬷救了她,还帮着她要来了和离书。 结果那个男人把七个女儿也一起赶出了家门,吕氏没办法,求了李嬷嬷救命,李嬷嬷故意试探她,让她把七个女儿都卖了,就能过上好日子。 吕氏却怎么都不肯,说女儿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算死也要把女儿们拉扯大。 李嬷嬷这才松了口,让七个丫头在她家里做烧火做饭洗衣的小丫鬟,但是不让她们签卖身契,其实就是变相的给她照顾七个女儿,等将来她出宫了,随时可以把女儿们接走。 姜昕玥上下打量了吕氏一眼,吕氏跪在地上,虽然害怕,但还是强忍着那股自卑感,垂着眼眸,任由她打量。 “抬起头来。”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口,普通百姓大多憨厚老实,若是那种内里藏奸的,不需要试探什么,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品行。 吕氏虽有紧张,但她眼神清正,并不躲闪,只是因为从未去过宫,也没见过贵人,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个好的。”姜昕玥开了笑脸:“向嬷嬷,就交给你去教她规矩了。” 向嬷嬷应:“是。” 姜昕玥又安抚吕氏:“你就和向嬷嬷一起住在六皇子的寝宫里,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张嬷嬷说,只要你们保护好六皇子,不要让他受到伤害,本宫重重有赏。” 吕氏想到李婶儿衣锦还乡,被小轿子抬着回村时的风光场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六皇子喂得白白胖胖的,将来贵人娘娘也能许她金银财宝,让她也扬眉吐气一回。 第230章 撕破脸的三大巨头 “娘娘,王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宣您去承乾宫,让您把凤印也带上。” 带上凤印做什么? 姜昕玥内心疑惑,但却没有一丝犹豫,让喜鹊去里面将凤印抱出来,连带着盒子一起揣上,坐上步辇赶去承乾宫。 与此同时,余妃和德妃也被请到了承乾宫。 皇帝穿着一身隆重的龙袍衮服,端坐在承乾宫的主位上,他的右手边,还有一个空着的座位,但座位旁挂着皇后的凤袍朝服。 谢承徽此前醉心绘画,十六岁之前都跟随名师周游列国,领略山水风光,十七岁才回到京中,听从家中的安排,进入画院成了一名宫廷画师。 活着的皇后娘娘他没见着,但前几日绘制丧仪图的时候,见过已经薨逝的皇后娘娘,所以现在就算不用看着本人,他也能将皇后娘娘画得与本人一模一样。 只不过为帝后入画是天大的荣耀,画院的画师们一再交代,让他谨慎再谨慎,所以他这画,一天是画不完的。 皇帝每天的时间,有一大半都是在与朝臣议事,或者批改奏章,还有多余的时间更是要与后宫嫔妃联络感情。 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给他作画的。 “小谢画师的画可真好看,什么时候得了空,给本宫也画一幅吧!” 余妃满眼赞赏的看着放下画笔的美少年,怎么看都觉得还未上色的皇后娘娘跟活了过来一样。 特别是那双眼睛,威严中带着一点仁慈,正是皇后娘娘活着时的样子。 “娘娘若想入画,可以找画院里的李画师,他画人像也是一绝。” 余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你不愿意为本宫作画?” 谢承徽抬手作揖:“微臣不画人像。” 因为他总觉得,画人像需要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最好和被画之人生活一段时间,了解她的性格之后再去动笔,那样画出来的人物,才能拥有他想要的灵魂。 这次若不是宣武帝下令非要他为帝后入画,他也不想接这个差事,违背自己的意愿不说,还惹了李画师不快。 余妃还想说什么,外头已经响起了王得全的声音:“皇上,贤妃娘娘来了。” 天边的日光已经渐渐西沉,承乾宫有很多大大的窗户,采光极好,日暮西沉也有温暖的光从四面八方透进来。 姜昕玥穿了月白色绣天蓝色昙花暗纹的袍子,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越发显出她本身的纯洁美丽来。 浅浅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镀在她的身上,为她染上一层柔和的暖橘色的光。 绝美的容貌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还有她那又娇又纯,又空灵又妩媚的气质,人间尤物,天上仙女若是有原型,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谢承徽没有见过贤妃娘娘,他只在父亲口中听说过对她“红颜祸水”的评价。 那时他只以为,贤妃娘娘应该是又一个丽贵妃。 却是不曾想,贤妃娘娘这张脸,竟是……竟是按照自己喜欢的那样长的。 他不画人像,是因为他的师傅说过,公事之外,只许他为天下至美之物作画。 姜昕玥给皇帝行了礼,眼神才看向在桌案后的俊美少年。 贤妃娘娘……和他穿的衣服好像一对儿似的。 他耳朵怎么红了? 脖子也红了? 这人是全身过敏吗? 宣武帝拉着她的手:“承徽,今日就到这,明日再来画可好?” 皇帝颜控,对长得好看的臣子总是多几分宽容,更何况谢承徽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他最喜欢的宫廷画师。 于是就算发现二人撞衫,也没有太生气。 谢承徽不敢再去看容光摄人的贤妃娘娘,低着头应“是”,迫不及待的和书童收拾东西跑走了。 余妃气得牙痒痒,区区一个画师,也敢拒绝为她作画。 什么不画人像? 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人吗? 后宫三大巨头嫔妃在一起,还是互相撕破脸了的那种,光看着就很刺激了。 女人之间的战场,永远是不见硝烟的。 皇帝去后殿换轻便常服的空档,余妃狠狠瞪了谢承徽的背影一眼后,又斜着眼睛去看德妃,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这几日本宫忙着料理皇后娘娘的身后事,都没时间去看三皇子,本宫听大公主说三皇子说不出话来了,德妃姐姐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被戳了痛处的德妃也不装贤良了:“皇上把宫权交给了贤妃娘娘和余妃你,宫里头却发生毒害皇子的事,贤妃娘娘入宫时间短,很多事情查不清楚情有可原,怎么余妃入宫都十几年了,连给三皇子下毒的人都查不出来是谁?本宫听说余妃还宣了内务府和御膳房的管事觐见,本宫还以为整个后宫已经尽在你手了呢!” 这是明摆着挑拨姜昕玥和余妃的关系了。 余妃紧张的看了姜昕玥一眼:“你……德妃姐姐这么关心臣妾怎么打理宫务,是对皇上收回你的金册一事不满吗?” 德妃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金册不是你的,也不是本宫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的。”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姜昕玥,在暗示余妃,皇上心中属意的皇后在这呢! 姜昕玥一句话都没说,德妃却总是把余妃的仇恨值往她身上拉,真够缺德的。 她一双清泠泠的眼睛朝德妃看过去,也不说话,就那样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 德妃摸了摸脸:“贤妃娘娘,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很聒噪,能不能闭嘴?” 姜昕玥淡漠地眨了一下眼睛:“这么急着给本宫拉仇恨,怎么怕本宫当上皇后了就没你好日子过了吗?那你的担心还挺对的。” 德妃被她怼得半句话说不出来。 姜昕玥,她太直接了。 这宫里人人说话都拐弯抹角,哪怕恨之入骨,面对面也总是笑盈盈。 从前的姜昕玥也是那样的。 可这次她当上贤妃之后,整个人的路数都变了。 变成了一把扎人很疼的刀子。 喜欢和厌恶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不再跟人打太极。 这让总是装得贤良方正的德妃不知道该怎么接招了。 余妃见德妃吃瘪,难得的没有和姜昕玥唱反调。 不多时,皇帝换了一件杏色绣淡蓝色云海暗纹的衣服出来。 王得全瞄了瞄姜昕玥身上的血白色绣昙花蓝色暗纹的衣裳,心中腹诽:还说不吃醋呢! 相似的装扮都换上了。 第231章 册封 德妃刚才就发现了谢承徽穿的衣服和姜昕玥很像,只是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余妃也是蠢,居然没有发现。 这会儿余妃看见皇帝身上这件长衫,才想起来谢承徽穿的衣服怎么和姜昕玥那么像……像他们才是一对夫妻似的。 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余妃摸了摸鬓发:“方才都没注意看,贤妃娘娘可是见谢画师穿的衣裳好看,回去换了套差不多的?” 早上在太和殿祭拜皇后娘娘时,姜昕玥穿的可不是这件衣裳。 “谢画师?” 姜昕玥一脸茫然:“本宫方才是第一次见,何来的见他衣裳好看才回去换衣裳一说?” “贤妃娘娘这就有点不诚实了。”余妃冷笑连连道:“上午谢画师就在太和殿作画,您也在场的,怎么能说第一次见?难道是娘娘对谢画师……” “你够了没有?” 姜昕玥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余妃剩下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偏她继续用沉痛的语气道:“皇后娘娘在世时待你不薄,三番四次的护着你,你就是这么哀悼她的?在她的丧仪上还有心情去关心哪个画师穿了什么衣裳?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皇后娘娘宁愿将五皇子托付给本宫也不给你?” 还不是因为你蠢,你没脑子,每回都被德妃当枪使。 余妃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怎么好像出现幻听了?贤妃是不是骂她了? “你……” “不想听朕说话就滚出去!” 宣武帝这话那必不可能是对着他的心尖尖贤妃说的,那就只能是吼的余妃了。 她嘟着嘴,眼眶都红了,对于皇帝明晃晃地偏心很是不服气。 姜昕玥真的很不理解余妃的脑回路。 次次找茬,次次碰壁,次次碰壁,越挫越勇。 这人怎么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头呢? 属驴的吧! 这么倔。 宣武帝忽略余妃委屈的表情,冷淡问道:“朕让你把金册拿来,你拿过来了吗?” 余妃哪里敢说没拿? 她招招手,立刻有宫女上前,将金册交给王得全,再由王得全呈给皇上。 宣武帝收下后放在一边,语气柔和道:“玥儿,凤印可带了?” 姜昕玥也看了喜鹊一眼,喜鹊上前,直接将装了凤印的盒子放在金册旁边。 宣武帝打开看了看,凤印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德妃没有说话,面上看着毫无波澜,但内心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 皇上把凤印和金册都拿来承乾宫,又召她们三人前来,难道是……要宣布新的皇后人选了? 不可能! 确定皇后这么大的事,皇上还得经过朝中百官那一关,她和余妃不论从哪方面,都比姜昕玥强,难道皇上要冒着被满朝文武进言的风险,封他最喜欢珍贤妃为皇后? 手指捏在扶手上,已经泛了白。 宣武帝也不和她们卖关子,直接对王得全道:“宣旨。” 德妃和余妃都低着头跪下去,准备听王得全宣读圣旨。 姜昕玥也退开两步,准备跪下,却被宣武帝一把拉住了手臂:“你膝盖还有旧伤,上午已经跪了那么久了,不必再跪。” 于是她和皇帝站在一起,王得全站在旁边宣旨,看着就像德妃和余妃对皇帝和姜昕玥一起行跪拜礼似的。 “奉天承运,皇帝昭 曰:贤妃姜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抚慰朕心。今册为正一品皇贵妃,位同副后,望尔此后于宫事尽心,于人品贵重,打理六宫,与朕齐心,特授金册金印。钦此。” 说那么多假大空的话,其实最重要的是“抚慰朕心”和“与朕齐心”这两句话吧! 皇上今日把德妃和余妃叫过来,就是为了宣读册封姜昕玥为皇贵妃的圣旨,顺便也是警告她们二人,要辅佐姜昕玥,不要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因为姜昕玥身后的靠山,是皇帝本人。 虽然皇帝不让姜昕玥跪,但她还是屈了屈膝盖,从王得全手里接过圣旨:“臣妾领旨,谢主隆恩。” 德妃施施然起身,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恭喜皇贵妃娘娘,也恭喜皇上得皇贵妃如此佳人。这下好了,余妃妹妹不用为了皇后娘娘的金册和臣妾心生隔阂了,既然皇贵妃娘娘位同副后,这凤印和皇后娘娘的金册,也应当都由皇贵妃娘娘保管才是,余妃妹妹,你说对吗?” 反正凤印和金册都不在她手里,与其让位份还低自己一头的余妃那些鸡毛当令箭来羞辱她,还不如让姜昕玥这个皇贵妃一家独大。 这样,起码两人还有共同的敌人,余妃这个蠢货还能给她当马前卒。 余妃的不服气都快化为实质了,她瞪着姜昕玥,眼神像是要活剐了她:“皇上,贤妃入宫堪堪两年,原本您册封她为四妃之首,后宫嫔妃已经颇有微词,如今她既没有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没有立下什么功劳,您又破格晋升她为皇贵妃,皇上此举,恐会引起前朝后宫的震荡,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姜昕玥才十八岁,十八岁就已经是皇贵妃了,那后面再晋升,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不就只有做皇后了吗? 余妃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满脸悲戚道:“皇后娘娘尸骨未寒,皇上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快就封贤妃为皇贵妃?” 宣武帝一言不发的盯着余妃,直到盯着她把头低了下去,才对王得全道:“拿给她看,省得她总是拿皇后出来说事,让已逝之人不得安宁。” 王得全从身后唐士良端着的托盘内又拿出一道密旨,直接交给余妃:“娘娘请!” 那密旨竟是皇后娘娘临死时写的,是她恳请皇帝册封姜昕玥为皇贵妃,代皇后履行职责,等将来有了新的继后,再将宫权归还。 谁都知道,一旦姜昕玥把持住了后宫,将来就算有了继后,也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皇后这是方方面面都替姜昕玥考虑到了,只希望她能保护五皇子而已。 第232章 能迷人心智 为什么? 余妃看着皇后密诏,心中越发愤慨,她才是从始至终的皇后党, 她还和皇后一起下毒害过姜昕玥。 为什么…… 为什么到头来皇后娘娘心心念念都是帮着她们共同的敌人,就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她? 余妃有多少愤慨,宣武帝无心了解,至今还留着余妃,是因为她蠢,蠢得每一次算计别人,吃亏的都是自己。 要不是看在她是大公主的生母的份上…… 德妃也被这密诏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说这个后宫升降位份,都是随皇上自己的心意,但若是没有皇后娘娘的同意,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掌前朝,皇后管后宫,这是自古来定下的规矩。 就像民间男子纳妾,也得正妻同意。 皇帝是不管皇后同不同意,因为他到底和普通男子不一样,皇后娘娘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可若是皇后不同意,皇帝非要立姜昕玥为皇贵妃,后宫人人都会不服气,前朝也会对皇帝的做法感到不满。 现在,姜昕玥有皇后娘娘的密旨在手,又有皇上相护,谁还能说她不配?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致认为她能胜任皇贵妃的职责,偏偏你却说不可以,那不明摆着自己想当皇贵妃吗? 余妃发现,一旦无法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皇帝和姜昕玥,她就找不到可以攻击姜昕玥的点了。 是她真的这么良善,从未做过害人之事吗? 不! 余妃更认为,是因为姜昕玥手段高超,暗地里使坏没被人发现过。 “臣妾……也恭喜皇贵妃娘娘……” 姜昕玥听着余妃咬牙切齿的声音,心中多了几分警觉,这扑棱蛾子又想瞎扑腾了。 “小谢大人?小谢大人?” 书童连续喊了好几声,才把在窗口发呆的谢承徽魂叫回来。 俊美少年呆呆地转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脑海里都是今日在承乾宫的那惊鸿一瞥。 “小谢大人,您是不是今日在烈日下作画中暑了,脸怎么那么红啊?人看着也没精神。” 从身后幽幽走过的李画师哼哼唧唧的:“说了丧仪图这么大的工程,谢画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肯定不成,偏偏人家有背景,自家老爹是翰林院的一品大学士,将来是要进入内阁的,自然要推自己儿子上位了。哎呀……我们这些小画师也不辛苦,就是命苦而已。” 见谢承徽看过来,还装着才看到他的样子,流里流气道:“哟!小谢大人还在呢?怎么着,是不是想等我们几个没背景的小画师,请我们去怡红楼乐呵乐呵?” 文人墨客,就没有几个不逛青楼的。 也不一定就是去玩姑娘,有时候也去为姑娘们画个像,谱个曲子,收费也都很高。 旁人去是销金窟,他们是去赚钱的。 谢承徽只听说过怡红楼,从未去过,但每每听到李画师等人讨论哪个姑娘如何如何妩媚,如何如何销魂,都让他面红耳赤,无所适从。 他对着李画师作了一揖以示对前辈的尊敬,李画师得意洋洋的看向另外几个画师。 看吧! 还名门之后呢! 被他阴阳怪气一番,还不是不敢出声。 谁知谢承徽礼貌一揖后,直接走到李画师面前,不卑不亢道:“家父是翰林院一品大学士,但他是凭自己的实力进的翰林院,是皇上认可他的能力之后亲封的官职,我能进入画院,也是得皇上钦点,足以证明我的实力。李画师一口一个我命好,你的命苦。大家同为画师,我并不觉得我命好,也不觉得你命苦。能入画院,皆是我大燕书画人才,你若觉得苦,我明日去给皇上画像的时候帮你说一声,让皇上恩准你告老还乡,这样你便不苦了。” “你……我……我什么时候说我命苦了?我宫廷画师做得好好的,你别砸我饭碗啊!” 他心虚的边说边退:“真是的,我还要去给余妃娘娘画像呢!都怪你耽误我。” 书童冷哼一声,收拾着东西:“欺软怕硬的东西。” 谢承徽疲累的叹了口气:“走吧!该回去了。” 第二日,姜昕玥被封为皇贵妃的圣旨就传遍了六宫,原还有人不服气,觉得德妃和余妃更适合做这个皇贵妃,毕竟二人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家世也都比姜昕玥好。 若是像姜昕玥那种低贱的庶女都可以做皇贵妃,那为什么她们不可以? 可当她们知道,就连皇后娘娘也密诏要皇上封姜昕玥为皇贵妃时,她们对姜昕玥从不服气,变成了好奇和佩服。 能征服皇帝不算什么大本事,她们要是有姜昕玥那张漂亮的脸和妖娆的身段,她们也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可皇后娘娘是女人。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情敌如此大方? 这姜昕玥难道真是狐狸精,不仅能迷男人的心智,还能让女人也言听计从? 姜昕玥是不是狐狸精还有待商榷,每日的请安是省不掉的。 成了皇贵妃,姜昕玥还想躲懒是不行了。 本来嫔妃们就都不服她,她再不勤勉一些,有些人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肖美人站在余妃身后,和身边人耳语:“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了吗?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吓死我了。” “小主儿也听到了?奴婢还以为就奴婢一人听到了呢!真的吓死奴婢了。” 余妃回过头:“你们几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肖美人谄媚地凑过去:“娘娘,嫔妾和书香在说昨晚上听到惨叫声的事,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余妃甩了甩帕子在唇边擦了擦:“宫里头的死人多了去了,闹鬼也不稀奇。” 姜昕玥这样的人都能做皇贵妃,第一个从地底下爬出来鸣不平的,大概就是她的姐姐姜羽彤了。 余妃小声说了一句:“奸妃当道,野鬼啼哭。” 肖美人和书香互相对视了一眼,低头窃笑起来。 “皇贵妃娘娘到——” 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都跪了下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平身。” 姜昕玥一袭和宣武帝的龙袍同色的皇贵妃朝服,隆重又威严:“刚才余妃和肖美人在笑什么?也说给本宫听听。” 第233章 聪明的女人 余妃笑了笑回道:“肖美人说仰慕皇贵妃娘娘的绝世容颜,今日哪怕是做个宫女都要来娘娘这儿给娘娘请安,臣妾没办法,只好带她来了,娘娘不会怪罪吧?” 美人不过八品,按照宫规是还没有资格来请安的。 但那宫规说的是皇后,又不是皇贵妃。 余妃这是在用肖美人打姜昕玥的脸,明里暗里的和她叫板。 而且向来夸一个人有绝世容颜,也没有这样直愣愣说出来的。 若是姜昕玥什么都不说,不就等于她也觉得自己美貌过人,把整个后宫的姐妹们都比下去了吗?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容貌比旁人差。 特别是,她们都是皇帝的女人,是情敌的关系。 那她要是说点什么,人家又觉得她阴晴不定,夸夸她都不行。 怎么回余妃这话,都是姜昕玥的错。 但姜昕玥是按套路出牌的人吗? 她斜着眼睛看了肖美人一眼:“余妃是有多丑?你日日看着觉得伤眼睛,要来看看本宫净化一下心灵吗?” 她又看向想发火的余妃,嘴角上扬:“本宫也理解,毕竟书上也说过,你每天看着什么,就会和那个东西越长越像,肖美人是怕自己越来越像余妃之后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吧?” 肖美人正想说“不是”,姜昕玥抬手制止她,不让她说话,一副大家都懂,你不必多言的样子。 下一刻,在属于皇贵妃的主位上坐下,她眼神又变得凌厉:“理解归理解,但下次若是再让本宫在合熙宫里看到不该出现的人,本宫连着你们一块轰出去,丢了人,到时候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 肖美人以前极少能接触到姜昕玥,毕竟一个是不受宠的嫔妃宫里更不受宠的小小美人,而姜昕玥自打拥有姓名以来,就一直是皇上颇为宠爱的妃子。 肖美人就是蹦起来也摸不到姜昕玥的膝盖。 她只是在顺安宫里经常听余妃娘娘吐槽姜昕玥,辱骂姜昕玥,就觉得姜昕玥年纪小,是个任人拿捏的主,不过就是有两分姿色,被皇上保护得很好而已。 今日第一次交锋,谁更厉害,一开口已见分晓。 皇贵妃娘娘她不是不厉害,她只是很聪明的利用皇上当了自己的嘴替,把自己包装成一朵善良柔弱的白莲花,惹皇上怜惜,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其实这样的女人是最聪明的。 不用累死累活的去和其他的嫔妃斗来斗去,费心谋算,她想要的一切,都能通过皇上而得到。 累的是皇上,累的是被皇上警告的其他嫔妃们,姜昕玥两手一摊,就有人将稀世珍宝都双手奉上。 瞧瞧看她…… 皇上不在的时候,她那张嘴也利得很,根本一点都不带怂的。 可肖美人已经站了队了,就算不想和姜昕玥对上,也不可能了。 她硬着头皮,迎着余妃催促的眼神,斟酌着开口:“皇贵妃娘娘乃六宫表率,理应为皇家……皇家开枝散叶,皇上已经快一年不入后宫了,嫔妾……嫔妾今日冒死觐见,是想请娘娘劝诫皇上,要……要雨露均沾。” 哦! 仰慕她的绝世容颜也是假的,真实目的是余妃把她推出来当出头鸟,为后宫嫔妃谋福利。 “肖美人所言极是。” 姜昕玥喝了一口清香的淡绿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本宫今日就会向皇上觐言的。” “啊?”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余妃娘娘还有后招呢! 这还怎么使? “皇贵妃娘娘可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余妃根本就不信她说的话,阴阳怪气道:“要是娘娘早对皇上说了,姐妹们也不至于独守空房近一年了。” 言下之意就是,皇贵妃娘娘不仅是让她们后宫寂寥的始作俑者,而且也根本不会为了她们劝皇上宠幸后宫,雨露均沾。 这可不行! 来给姜昕玥请安的嫔妃里,虽然没有像余妃这么头铁的,但后宫生存,帝王临幸是重中之重,若是皇上不临幸后宫,她们再怎么争怎么斗又有什么用? 当即,满宫的嫔妃看姜昕玥的眼神都不那么友善起来。 余妃这又是被谁“指点”过了,都学会挑起所有人的怒火了。 姜昕玥的眼神看向德妃,德妃却朝她举了举茶杯,然后事不关己的喝起了茶。 这才是高级的挑衅。 低级的,是余妃那种被人当枪使的小可爱。 不过余妃能在后宫里活这么久,也多亏了她脑子不太灵光。 这宫里,死得早的都是聪明的。 蠢的嘛…… 深宫无趣,留着解闷。 嫔妃们利箭一样的目光射不穿姜昕玥防弹衣一样的脸皮,她身子往靠背上斜了斜,身姿越发柔媚,但却不显得动作慵懒,反而有一种松弛的尊贵,气场压人。 “喜鹊,去通知敬事房,让他们从今日开始往承乾宫送绿头牌,皇上若问起来,就说本宫请皇上临幸后宫,雨露均沾。” 喜鹊立刻应是,从大殿中退了出去。 还有几个嫔妃对身边的宫女使眼色,她们跟着喜鹊一起出去了。 喜鹊果真去了敬事房,并且对敬事房的公公说了同样的话。 众人这才放心,皇贵妃娘娘果然是言出必行之人。 承乾宫里,烛火通明,敬事房的总管李忠时隔八九个月,再一次忐忑的站在了皇帝面前。 “哦?你说皇贵妃劝朕雨露均沾?” 李忠咽了口口水:“皇上您翻牌子就知道了。” 多余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毕竟皇上现在看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宣武帝无比烦躁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姜昕玥她没有心吗? 自己对她什么心意,她还不明白吗? 自己能顶着朝臣的压力独宠她一人,她就不能顶着后宫嫔妃的不满,不要把自己往外推吗? 好! 要他翻牌子是吧? 那他就如了她的意。 宣武帝翻开一个绿头牌:皇贵妃。 再翻开一个:皇贵妃。 连续翻了四五个,每一个上面都写着皇贵妃。 李忠和王得全对视了一眼,皇贵妃娘娘的法子的确管用。 去合熙宫也是临幸后宫了呀! 她劝也劝过了,听不听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姜昕玥也不是没给选择,另外一个敬事房小太监的盘子里就是其他嫔妃的绿头牌了。 第234章 劝皇上雨露均沾 皇上若是想去,只管去翻她们的牌子就是了。 宣武帝愤怒的表情,在一连看到三个皇贵妃的绿头牌后,转怒为暗喜,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了,还傲娇问李忠:“这是皇贵妃让你们做的?” 那当然了,不是皇贵妃吩咐,他们哪里敢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皇上恕罪!” 李忠赶紧跪下:“皇贵妃娘娘之前的绿头牌不能用了,奴才想着一个也是做,两个也是做,就让底下的人做了一批新的,这估计是奴才拿错了,把皇贵妃新做的绿头牌全给拿来了。” 虽然皇帝也心知肚明就是姜昕玥的意思,但是李忠还是很圆滑的帮她把事情圆了过去。 将来就算传出去,也是李忠失职,和姜昕玥没有关系。 “这不怪你。” 宣武帝起身:“是天意。” 天意让他在九个月之后再次临幸后宫的第一人还是姜昕玥。 “王得全,摆驾合熙宫。” 华美的合熙宫里没有做什么特殊准备,姜昕玥也不能表现的好像提前就知道宣武帝会翻自己的牌子一样。 但承乾宫还是有小太监提前来通知,给合熙宫的宫门口点上代表着侍寝的红灯笼。 顺安宫—— 肖美人恍恍惚惚间好像又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吓得她将头也蒙进了被子里。 余妃端茶的手一抖:“怎么回事?这宫里的野猫也太猖獗了,姜……皇贵妃打理后宫,怎么不让人把这些野猫抓起来打死?若是本宫,肯定不会让这些畜牲扰人清梦。” 书香小心的奉上凉茶:“娘娘,咱们敬事房那边的人来报,说皇上今儿晚上翻的是合熙宫的牌子。” 给余妃拿凉茶来,就是希望她降降火。 可余妃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发脾气,还轻声笑道:“只要皇上肯临幸后宫便是好事,皇上爱重皇贵妃,连续宠幸她个三五次也不稀奇,本宫还就不信了,皇上能一辈子就守着她一个人。” 宫里什么都不多,就是别出心裁的美人多。 一个不行就来两个,两个不行就来三个,三个不行就来一堆,总有一个能成功的。 哪怕成不了皇上的宠妃,能恶心恶心姜昕玥也好啊! 一连三日,皇上翻的都是合熙宫的牌子,后宫众妃的怨气已经都压不住了。 对此,姜昕玥表示:“本宫的贴身宫女亲自去敬事房说了的,你们也都亲耳听见了,皇上他非要来本宫这儿,本宫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把皇上拒之门外吗?你们与其在这里怪本宫霸着皇上不放,不如多花点心思把皇上叫到你们宫里去,总是找本宫又有什么用?腿长在皇上自己身上,他想去谁的宫里就去谁的宫里。” 她是劝皇帝雨露均沾,又不是逼皇帝卖身嫖……算了,这词不太文雅,还是不说了。 皇贵妃话糙理不糙。 既然她不介意嫔妃们截胡,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宣武帝挺无语的,从那天之后,上赶着在任何时间地点与自己偶遇的嫔妃就多了起来。 就连储秀宫那边,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潇潇和程念禾都在御花园碰见了几次。 听说有一日程答应和柳答应,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那美妙的乐声吸引了御花园里无数的彩蝶围绕着她转圈,让经过的皇帝赞叹不已。 还去储秀宫坐了半日。 喜鹊轻手轻脚的把从内务府拿来的例冰放进冰盆里,时不时用眼睛去偷瞄自家主子。 霜降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动作和喜鹊如出一辙。 姜昕玥放下地方志,无奈的叹了口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本宫说了,本宫没事。” 不就是皇帝觉得程答应弹琴引蝶很新鲜,召她去承乾宫弹了两回琴消遣吗? 她从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皇帝会睡其他的女人,更何况现在还在暧昧阶段,还没睡呢! 只要不损害她的利益和身体,宣武帝就是一夜御十女,她也是双手赞成的。 爱情和男人都是过客,只有富贵和权力能让自己永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偏偏喜鹊和霜降都不信,娘娘肯定心里难过极了,表面在装坚强。 “娘娘,王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 王得全满脸含笑:“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王公公请起。” 姜昕玥也笑了笑:“皇上又召本宫去承乾宫?” 王得全笑意更深了:“谢画师已经将帝后图还有半个时辰就画完了,皇上想和皇贵妃娘娘也画一幅,让奴才来知会您一声,好让您准备准备呢!” “本宫知道了,王公公先回去伺候皇上,本宫稍后就来。” 和皇帝一起入画,一直以来都是皇后的殊荣,也有个说法,就是皇贵妃只是升为皇后的过渡。 皇上封姜昕玥为皇贵妃,是在试探朝臣的态度,若是没有人激烈反对,很快皇贵妃娘娘就会是皇后娘娘了。 王得全态度越发恭敬:“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娘娘您慢慢来。” 尽管姜昕玥没觉得和皇帝一同入画是什么要紧事,但还是盛装打扮,表现得极其珍视。 一张画而已,若是不爱了,就是画一百张也照样翻脸无情。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谢承徽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不断提醒自己,皇贵妃娘娘已经嫁为人妇,并且嫁的还是掌握着整个国家生死大权的,最尊贵的皇帝。 他就是再为了皇贵妃娘娘心动,也不能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不然不仅会害了整个谢家,被人发现,还会害了皇贵妃娘娘。 纵是他的心思龌龊,与皇贵妃娘娘无关,那些嫉妒皇贵妃娘娘受宠的人,也会利用他的爱慕构陷娘娘。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单相思害了人家。 “皇贵妃娘娘到——” 若说前几日谢承徽见到的是天上仙女,纯洁无瑕,温婉动人。 那今日的的姜昕玥,就是神仙妃子,尊贵威严中又透露几分超脱世俗的气质。 盛装打扮的她犹如人间富贵花,也如天上皎皎月。 宣武帝看到姜昕玥,眼前一亮,些许惊艳从眼中溢出,由衷的赞扬道:“玥儿,你今天真美。” 整个后宫,无人能与皇贵妃的美貌争锋。 第235章 猛然警觉 姜昕玥害羞的低头浅笑,心中却吐槽着:废话,老娘美是公认的事实,需要你在这里三四五六? 程答应也美,蝴蝶还会绕着她跳舞呢! 宣武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两日宣储秀宫的柳答应和程答应弹曲子听了几回,也不知道玥儿有没有生气。 但程答应的父亲这次和姜堰锡一起,找到了两广总督手底下几个官宣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证据。 根据姜堰锡写回来的信,也是说多亏了程大人几次三番的冒死相救,姜堰锡才能顺利得踏上回京之路。 若那程士廷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朝廷也需得重用。 “谢画师,给朕和皇贵妃作画吧!” 程答应这茬,皇帝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着骨子里帝王的桀骜,觉得自己乃一国之君,不必事事看人脸色。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深爱之人。 姜昕玥曾经说过,可以接受宣武帝的身体不完全属于自己,但心里必须只有她一个人。 别的他没听进去多少,只这一句倒是记得比什么都牢。 谢承徽画着画着,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一个好的画师,能感受花鸟虫鱼的情绪,自然更能感受到人的情绪。 他怎么觉得……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之间,有种貌合神离的伪亲密感? 是不是他画画太费神看错了? “谢画师?” 宣武帝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停顿:“怎么了?” 谢承徽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请罪:“许是刚才画了皇上与孝贤宣文皇后娘娘的画像,稍有些疲乏了,请皇上、皇贵妃娘娘恕罪。” 皇帝顿了顿:“是朕思虑不周,应当让你休息一下的,今日就到这,谢画师明日再来为朕和皇贵妃画像吧!” 谢承徽没多看姜昕玥半眼,低着头,恭恭敬敬退下。 那幅还只开了个头的皇帝与皇贵妃入画图被挂在了承乾宫最显眼的位置。 姜昕玥扭头去看皇帝,皇帝从背后拥住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朕和皇后的画像,朕让人送去太庙了,皇后的牌位也在太庙供奉。” 他是人间帝王,享人间香火理所应当,并不忌讳。 不过这皇贵妃的金冠做得是不是有点太尖利了? 戳得他下巴疼。 宣武帝见姜昕玥一副不解模样,指着挂着他们画像的那面墙道:“那是朕让内务府过来特意装框过的,刚好可以把咱们的画像裱起来,朕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时时刻刻看着。” 怎么? 你和程答应卿卿我我的时候,也要我这个纯洁的小姑娘看着? 姜昕玥转移话题,看着谢承徽勾勒出来的线条:“谢画师真的很厉害吗?臣妾怎么看不出来。” 就两三笔,能看出来什么? 哦! 能看出来谢画师的确长得很好看,难怪余妃在皇后娘娘的丧仪上也格外关注他穿的什么衣裳。 也不知道他说亲了没有,调查一番他的人品,若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以给妹妹说个对象了。 她记得姜昕妍今年已经十五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宣武帝只当她是在好奇自己为何如此重用谢承徽,宠溺的拍拍她的小……脑袋上戴着皇贵妃的大金冠子,拍脑袋是不太方便,他改拍姜昕玥的小脸蛋:“谢画师乃翰林院一品大学士谢炳的嫡子,从小便有神童的称号,若不是他常年在外游学,痴迷于作画,朕还想把大公主许配给他。” 大公主今年十二岁了,皇家的公主定亲都早,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及笈了再就嫁都是常有的事。 原来宣武帝一直以来都把谢画师当自己女婿看的。 难怪越看越喜欢。 “皇上为什么后来又不让大公主嫁给他了么?” “凡事要有度,任何东西,喜欢到了极致,都会伤害己身。他痴迷作画,就会忽略玉儿的感受。朕的女儿是公主,在宫中都没受过委屈,朕不允许她出嫁后忍气吞声。” 姜昕玥听完之后,笑了笑道:“皇上真是一个好父亲。” 不是恭维,是真心的。 但这里有一句话,让姜昕玥猛然警觉,皇帝说:任何东西,喜欢到了极致,都会伤害己身。 他太清醒了,清醒的知道就算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也要有所保留,不能将自己的真心百分百全部掏出来。 他对她,还有所保留。 这么清醒的皇帝,只是在跟她玩爱情的游戏,未必就是真的爱她。 也许宣武帝也很矛盾,他想爱她,但是又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不能爱到没有自我。 事情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不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要想想别人有没有问题? 都怪狗皇帝防备心太强,她的攻心计居然还只成功了一大半。 只是脱口而出,有感而发,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的宣武帝松开她:“朕今日的奏折都已经批完了,御花园里新开了几株合欢与月季,玥儿和朕一起去走走?” 皇帝对她发来了约会申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姜昕玥当然是同意了。 御花园里最近美不胜收,美的不仅仅是花,还有那些娇艳欲滴,与花争艳的小美人儿。 姜昕玥回头对喜鹊道:“回宫去让向嬷嬷把六皇子也带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若是没有皇帝在,这么小的婴儿,姜昕玥是不会带出来的。 保不齐会碰到几个拎不清的,乱拳打死老师傅。 在不能确保六皇子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关在合熙宫里比较安全。 今天有皇帝在,倒是不怕。 哪个不怕死的敢对六皇子下手,除非她整个家族都不要命了。 向嬷嬷很快带着吕奶娘和六皇子到了承乾宫,宣武帝一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小皇子长得越发白嫩可爱,双手就控制不住得把孩子接到了自己手里。 一家三口步行往御花园去的场景,看着温馨和谐极了。 暗藏在这平静之下的,是后宫嫔妃们之间五彩斑斓的争斗。 “程念禾,皇上喜欢的是我,你整天在这里弹琴吸引蝴蝶有什么用?你再不走,小心本小主砸烂你的琴。” 女子愤怒的声音传来,还略有些熟悉。 第236章 吃醋 宣武帝抱着六皇子轻轻晃了晃,停下脚步不悦的看向凉亭,似乎是在责怪女子突然高声吓着六皇子了。 “柳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昨日咱们不是还好好的在排练曲子吗?你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姜昕玥在宣武帝得左侧,探着头向外看。 在看清凉亭中的人影后,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宣武帝。 这不巧了吗? 凉亭里是前段时间姜昕玥在储秀宫见过的柳潇潇和程念禾。 只不过那时候两人还是互帮互助的好姐妹,这才多长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分崩离析,看着水火不容了? 看来皇帝去了一回储秀宫,里头几位还未承宠的秀女就已经开始内讧了。 “我怎么了?” 柳潇潇泼辣叉腰:“叶蔷儿说得对,你就是在利用本小主衬托你。每回你弹琴都叫上我,蝴蝶光绕着你飞,原本皇上是更喜欢我的,现在眼睛总放在你身上,我成你的陪衬了,你配吗?” 程念禾长相清秀,容貌在这美人云集的后宫,算不上是什么绝色,只不过颇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温婉气质,让她看起来与众不同了一些。 反观柳潇潇,容貌却是几个秀女里最出众的。 当然,性子也最泼辣。 程念禾还想解释什么,柳潇潇已经一巴掌打了过去。 “放肆!” 皇帝捂着六皇子的耳朵,一声怒喝脱口而出:“是谁允许你在宫中对嫔妃动手的?” 她们二人都是答应,可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的说法。 姜昕玥跟在宣武帝身后,亲眼看着皇帝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程念禾又惊又喜的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姜昕玥,似乎是在惧怕皇贵妃娘娘的目光,身体往宣武帝身后缩了缩。 直男不会发现她是在看姜昕玥,只当她是怕柳潇潇。 可女人对这方面的眼神却很敏感,心理医生出身的姜昕玥就更敏锐了。 看着人畜无害的程念禾,似乎对她的敌意很大。 为什么? 她又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柳潇潇已经被吓得跪在了地上:“皇上!嫔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宣武帝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程答应不配是吗?从今日起,程答应就是程宝林了,她现在够资格让你做陪衬了吗?” 柳潇潇咬唇:“嫔妾不敢!” 程念禾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抽噎着替柳潇潇求情:“皇上,柳姐……柳答应也不是故意的,她是被有心之人挑拨,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柳答应了。” 有心之人,那不就是指刚才柳潇潇嘴里的叶蔷儿,叶答应吗? 程念禾这一箭双雕真的射得好哇! 一方面向皇帝展示了柳潇潇的专横跋扈,另一方面又体现了叶蔷儿的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情敌,赢在了起跑线呢! 特别是她仰着头,露出一边被打红的脸颊,更能让男人生出怜爱之心。 在宣武帝享开口安慰之前,姜昕玥直接走过去:“皇上,您就在这儿听程宝林弹曲子吧!臣妾带六皇子去走走。” 吃醋了! 宣武帝赶紧向前一步,与程念禾拉开距离,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六皇子:“说好了跟你和孩子一起去赏花的,朕怎么能食言?” 他讨好的笑了两声,一手抱着六皇子,一手去牵姜昕玥,但姜昕玥就像没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似的,转身就走。 宣武帝抱着孩子在后面追:“玥儿,你生气了?” “臣妾哪敢生气?” 姜昕皮笑肉不笑道:“臣妾不如柳答应热烈奔放,更不如程宝林温婉可人,皇上今日去听柳答应弹琵琶,明日又去看程宝林弹琴引蝶,臣妾除了吃,什么都不会,臣妾哪好生气啊?真是要恭喜皇上了,又得了两个顶顶漂亮的美人。” 她脚步不停,并且越走越快,嘴上说不生气,宣武帝瞧着她都快气爆炸了。 他叹了口气,回头把六皇子交给向嬷嬷,刚松开手,就听见喜鹊和霜降惊呼了一声:“娘娘!” “嘶——” 原来是姜昕玥生起气来慌不择路,走进了鹅卵石小道中,凹凸不平的石头让她跌坐在地上。 “娘娘,您的脚扭伤了。” 霜降和喜鹊一左一右扶着她:“娘娘,还能走吗?” 姜昕玥一脸的痛意,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宣武帝从身后直接横抱了起来,颇有些无奈的宠溺口气道:“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万一摔伤了朕岂不心疼?” 姜昕玥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这后宫里嫔妃那么多,皇上今日心疼这个,明日心疼那个,岂不是心疼不完?” “啧……” 宣武帝轻笑一声:“王得全,你闻到没有?” 王得全快步走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可不敢开口说什么,只能用一双求知的眼睛看向宣武帝:“皇上,奴才愚昧。” 皇帝哈哈笑了一声:“好大一股酸味儿啊!都快把御花园里的花香压下去了。” 姜昕玥吃醋,他是高兴的,说明她心里在乎自己。 小打小闹怡情,他乐在其中。 皇帝和皇贵妃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柳潇潇起身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程念禾的目光越发不善:“装模作样,哼……你在皇上皇上心里,连皇贵妃娘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要以为今日皇上封你为宝林你就赢了,得罪了皇贵妃娘娘,你以为自己还有命活?” 程念禾嘴角微勾:“那就不劳烦柳答应你操心了,记得下次见着我要给我行礼,我现在可是从九品的宝林。” 答应只是最末等的从十品,没资格在程念禾面前叫嚣。 不管将来皇贵妃娘娘会怎么对付她,那是她和皇贵妃娘娘之间的事,柳潇潇还不配操心她。 柳潇潇气得转身就将程念禾的古筝砸在地上,才不管她怎么生气,带着侍女怒气冲冲地回了储秀宫。 程念禾身边的侍女吓了一跳,将摔坏的古筝抱起来,看着破碎的边角里露出来的香料,赶紧捂住:“小主,怎么办?” 第237章 解除误会 她们家小主靠的就是这把琴才吸引住了皇上,现在能引蝶的琴都被摔了,还怎么争宠? 程念禾拨弄着琴身,微微笑着,突然用力地将琴摔在地上,还嫌摔得不够碎,又用脚去踩。 侍女心疼地拉住她:“小主!小主!这可是夫人临终前留给您的最后一样东西了,您怎么……您怎么……您留个念想也好啊!” 柔弱的程念禾脸上滑过泪痕:“从今以后,我便不弹琴了,用这法子,早晚有一天要被人抓住把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给柳潇潇的名声再添一层跋扈,也不枉娘亲的一番心意。” 当初娘亲靠这把琴获得父亲宠爱,临终前把这琴留给自己,也是希望她嫁人后可以靠此留住夫君的心。 这琴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娘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要“死得其所”才不辜负了娘亲的期望。 姜昕玥扭伤了脚,盛放的合欢花和月季花没看成,倒是看到了宣武帝这个花心大萝卜。 宣武帝也见识到了“怒放”的牡丹花,威力巨大。 这朵“牡丹花”在房里宁愿让喜鹊拿了药酒给她揉脚踝,也不许他这个皇帝进去。 王得全耳朵贴在门上,皇帝就站在一边急急询问:“听到了吗?她们有没有说什么?” “这……” “嘎吱!” 房门被大力的拉开,王得全差点一头栽进喜鹊怀里,吓得江川赶紧拉了喜鹊一把,王得全一个惯性下跌,柔柔弱弱的摔在了地上。 江川咳嗽了两声,悄悄放下拉扯喜鹊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尴尬! 丢人! 堂堂太监大总管,摔了个狗吃屎。 喜鹊还以为是皇帝在听墙角,本来打算给自家主子出出气再下跪磕头求饶的,这会儿赶紧去扶王得全:“王公公,您没事吧?您怎么……您怎么贴门站啊?” 还不是皇上想知道皇贵妃娘娘有没有消气,让他听墙角来着。 宣武帝以手握拳,遮住口唇干咳了一声:“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朕便可。” 要拉下面子来跟姜昕玥解释,皇帝不想有外人在场。 王得全也很识趣,赶紧拉着江川和喜鹊出去,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姜昕玥已经卸下了华丽的金冠和衣衫,只穿了一件单薄轻透的粉白色纱衣,寝宫里打开的窗子外吹进来一股微热的风,她的纱衣和碎发轻轻拂动着,撩拨他心。 姜昕玥背对着他,不耐烦的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装吃醋真的很烦,皇帝要是再不开解释清楚,她就要去父留子了。 她现在可是皇贵妃,有钱有权还有儿子,干嘛还要留着一个谁都可以戳几下得烂萝卜膈应自己? 她是不爱皇帝,但她对皇帝保持了最起码的忠诚,她知道这是封建皇朝,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但她从来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夫一妻制啊! 心理上,她知道自己该接受,但真要做起来太难了。 以前皇帝心里没有她,为了生存下去,增加自己的筹码,她不得不和后宫的女人们共用一根黄瓜,就这样,她有时候想起来都很抓狂。 脏! 脏死了! 可那时的她没得选。 现在皇帝心中有她,她有儿子傍身,朝廷里也逐渐有了属于姜家的势力,腰杆子终于能挺直一些了,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说她矫情也好,做作也罢,她真的没办法再接受皇帝前脚和别的女人欢好,后脚又来她这里让她侍寝。 要不然就给她皇贵妃的无上荣宠和权力,从此以后不要再碰她,那她就接受宣武帝睡别的女人。 “朕不喜欢她们。” 宣武帝走过去,坐在床边,终于如愿的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你记不记得朕跟你说过,让你大堂伯去调查两广一带官员贪污的事情?” 姜昕玥:…… 她不说话,皇帝只能继续道:“程宝林的父亲是余连生手底下的官员,因为看不惯余连生贪赃枉法,包庇恶奴,所以一直在暗地里帮助你大堂伯。这次你大堂伯能带着证据回来,程宝林的父亲出力不少。” 姜昕玥忍不住辩驳他:“这和你怜惜程宝林有什么关系?后宫嫔妃大多都是官员之女,若是每一个都需要皇上出卖色……” 应该是觉得自己用的形容词太过分了,她立马咬住嘴唇,颇有些傲恼:“若是她们的父亲立功,皇上都要去临幸她们吗?那皇上对臣妾……也是因为……也是因为……” 她说着说着,鼻头一酸,毫无防备的落下豆大的泪水来。 但她不想宣武帝看见自己的懦弱,又抬手迅速擦去,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真教皇帝一颗心都被她哭疼、哭软了。 他抱着姜昕玥:“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朕待你的心意,满宫上下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朕可以召柳答应弹琴,也可以召程宝林伴驾,这些朕都是做给旁人看的。玥儿,任何人都可以误解朕,你不可以,你是朕想要白头偕老,相守一生的人。” “你真的不喜欢程宝林,没有跟她……跟她……” 姜昕玥红着脸,似乎是对自己的醋意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软乎乎的样子,让宣武帝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 “没有。” 宣武帝坦坦荡荡回答:“自从跟你互通了心意,朕从未宠幸过旁人,从前朕的心大,装得下天下和后宫。如今朕的心很小,装下天下和你,已经没有半点空隙了,哪有心思去和别的嫔妃谈情说爱?你对自己有点信心,也对朕多点信任好不好?朕已经为你神魂颠倒了。” 姜昕玥,:一股琼瑶阿姨味。 但脸上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样子,她一把抱住宣武帝:“皇上,臣妾后悔了。臣妾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你的心和身体,都只能是臣妾一个人的。臣妾可以跟她们分享所有的金银首饰,华贵衣裳,皇上不行……臣妾……臣妾做不到心无芥蒂,臣妾难过得快要发疯了,皇上……您会不会觉得这样的臣妾……这样的臣妾太坏了?” 可真爱一个人,就是想独占啊! 第238章 化被动为主动 皇帝双手抓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扭过来,正对着自己:“玥儿,看着朕的眼睛……” 姜昕玥泪光点点,乖顺地看着他那双深情又专注的眼睛。 “朕向你保证,朕地余生,只会与你度过,有你在,朕的心里容不下旁人。朕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有了你之后,更不会委屈自己去与旁的嫔妃做你以为的那种事。但是玥儿……朕是皇帝,朕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但朕向你保证,若是朕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就让朕不得好死,这样你放心了吗?” 宣武帝还以为姜昕玥会像从前的皇后和德妃那样,在他的毒誓说出口之前就捂住他的嘴。 没想到她真的就认认真真的听完了,并且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怎么? 嫌他发的毒誓还不够毒啊? 但这样坦率,不装模作样的玥儿也一样很可爱。 姜昕玥终于开了笑脸:“臣妾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皇上不必再忧心怎么平衡前朝和后宫。” 皇帝一直都知道,她是个鬼机灵的,便附耳过去听。 “皇上说的是嫔妃的父亲们立功了,所以才做个宠爱他们女儿的样子给他们看,也让前朝的官员们都知道,皇上不是凉薄之人,会论功行赏,善待他们的女儿。” “不错。” “可皇上为什么要把主动权交给他们呢?”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蛊惑人心的大眼睛,就连清亮的声音也变得像是在引导什么一般:“皇上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满朝文武拿着朝廷给的俸禄,本就该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难道还要和皇上讲条件吗?” “话虽如此,但这就是人性,朕若没有表示,他们下回不尽心,多得是说辞来推脱朕。” 他是皇帝,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朝政需要那些官员,他又不愿做一个遗臭万年的暴君,便只能寻求平衡之道。 “皇上可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姜昕玥双手圈住宣武帝的脖子,在他耳边道:“以后哪个嫔妃想升位份,就让他们的父兄做出政绩来,没做出政绩,就无法晋升。皇上用位份来交换朝臣们的忠心,总比用身体来的好吧?” 哪个嫔妃的父兄立功,除了奖励他们本人,再将他们在后宫中的女儿、妹妹提位份,就算皇帝本人不做那个样子,人家也会很乐意的。 除了脑子里有泡的恋爱脑,姜昕玥不相信有人能拒绝,不费吹灰之力,不用讨好皇帝得来的升迁之位。 虽然有些卑鄙,等于用他们在乎的女儿、妹妹来要挟他们出政绩,但他们先前不也是这样威胁皇帝的吗? 现在只不过是把皇帝和他们的处境对调过来了而已。 宣武帝眼前一亮,是啊! 最终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但是他瞬间就成了掌握局面的人了,过程差别还是很大的。 他在姜昕玥的脸上亲了一下:“朕这就回去安排,玥儿真是朕的小福星。” 姜昕玥笑了笑:“只是臣妾的占有欲作祟,才能想出这种笨拙的法子,其他的弊端,还要皇上自己去完善,免得后患无穷。” 这个宣武帝自己明白,他揉了揉姜昕玥柔顺的长发:“朕明日再来看你。” 皇帝回了承乾宫,只待了半柱香的时候,就立马赶去了御书房,让整理御书房的太监们拿出最近一年的重要政事决策和结果的奏折。 在这一年之中,但凡是立下一点点功劳的官员姓名,全都挑选出来,再看看他们有没有女儿或者妹妹进宫为妃了的。 把那些有家人在后宫的,全都挑选出来,趁着去溱州行宫避暑之前,都往前提了提位份。 这还不算,宣武帝还让唐士良去跟承乾宫伺候的宫人们都散播,皇上不是莫名其妙的提那些贵人娘娘们的位份,是因为她们家中父兄有能力,给皇上立了功,这只是一点点的奖励。 第二日姜昕玥就拿着王得全送来的册封圣旨,让江川去宣读。 她一副劳心劳力的样子:“本宫劝过皇上雨露均沾了,他若是想,随时可以临幸你们任何一个人,但最近皇后娘娘薨逝,皇上对这方面很是淡泊,本宫也不能逼得太急。你们的荣宠本宫做不得住,但你们的位份,本宫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储秀宫里的程念禾一天之内得两次晋封,直接从一个小小的答应成了正七品的婕妤。 柳潇潇也被封为了从七品的贵人。 叶蔷儿家世低微,姜昕玥做主封了她一个庶七品的常在,其余还有几个家中没有父兄得用的,还是原封不动的在储秀宫做着小答应。 也足够了。 这三人本就貌合神离,面和心不和,处处互相算计着,就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好了,用不着她出手。 另外顺安宫的肖美人也晋封成了庶六品的肖容华,皇上许她从顺安宫搬出来,入住钟粹宫主殿。 钟粹宫里还住着被贬的张容华呢! 而这个主殿,原先就是张容华住着的,现在突然搬进去一个和她同样都是容华的嫔妃,她心里肯定不甘心,不服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得是好戏看了。 皇上这是明升暗贬,在帮姜昕玥出气。 谁让她多嘴,让姜昕玥去劝皇上雨露均沾。 这下好了,自己什么福气都没沾到,倒霉倒是真真的。 钟粹宫早就跟冷宫似的了,去了那儿,哪里还翻得了身? 张容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肖容华和婢女从合熙宫出来,走到僻静处才敢发一通脾气:“皇贵妃她这是公报私仇,一定是她记恨我先前帮着余妃娘娘对付她,所以她故意让皇上把我迁居钟粹宫。” 钟粹宫哪有顺安宫好? 余妃娘娘好歹还生了一个大公主,皇上一个月总要去个三四回,那她复宠的机会不是更大吗? 现在倒好了,去了那鸟不拉屎的钟粹宫,还有个怨妇一样的张容华作伴,想想都觉得人生无望。 “呯!” 就在她往前走的时候,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浑身血肉模糊,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的“女鬼”。 “啊——” 她的尖叫声让那“女鬼”受了惊吓,瘸着一条腿,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第239章 求皇贵妃救命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走了没有?” 肖容华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一双手胡乱挥舞着。 婢女赶紧拉住她的手:“主子,主子别怕,她已经走了。” 过了良久,肖容华才将手放下来,反应过来以后松了一口气:“不是女鬼,是人,宫里怎么会有人动用私刑把人弄成那副鬼样子?” 好奇心促使她跟着带血的脚印一路往前走,那血脚印却在一个拐角处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是被人抓走了吗? 肖容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我完了……我完了……” 是她警觉性不够,刚才看到那“女鬼”的时候,就应该拔腿就跑的。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啊! 婢女还不解:“主子,您怎么了?什么你完了?” “啪!” 极致的恐惧让肖容华愤怒不已,她一巴掌甩在婢女脸上:“蠢货,刚才我要过来,你不会拦着我吗?现在怎么办?” 可婢女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求饶。 肖容华拉起她:“别跪了,赶紧给我想办法,敢在宫里动用私刑的,恐怕位份低不了,这里是去延庆宫的方向,延庆宫里住着……住着……” 想到那人,肖容华惊出一身冷汗来。 婢女却没想到这上头,还在为她着急:“那怎么办啊?” 自家主子会不会被灭口啊? “主子,要不然咱们去告诉余妃娘娘,求余妃娘娘救救您吧!” “不行!” 肖容华摇头:“余妃娘娘……她护不住我。” 不仅护不住她,恐怕还会让她去送命。 “去找皇贵妃娘娘!” 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转身就往回走:“只有皇贵妃娘娘可以救我。” 姜昕玥刚送走了请安的嫔妃没多久,正在看吕奶娘用自制的爽肤水给六皇子擦身子:“娘娘可别小看这艾草水,奴婢家七个闺女,夏日里别说是冰了,茅草屋都遮不住头顶的太阳,就是靠着这,奴婢家的七个丫头都没长过火痂。” 火痂就是后世人们说的痱子。 姜昕玥当然知道艾草是个好东西,笑了笑道:“带孩子还是你有经验,六皇子交给你和向嬷嬷,本宫很放心。” 吕奶娘的责任感顿时就上来了,拍着“雄伟”的胸脯道:“娘娘只管放心,奴婢会用命来保护好六皇子的。” 她在宫里住了有半月了,向嬷嬷和喜鹊几个对她都很好,教她宫里的规矩,给她新衣裳,还给她发月银,让她寄到李婶子家里去,给她的女儿们。 皇贵妃娘娘真是个极好的人。 六皇子快满两个月,已经会认人了,除了向嬷嬷、吕奶娘和姜昕玥,竟是不让喜鹊她们抱了。 吕奶娘说有的孩子聪慧,两个月就认得自己的娘亲了,所以会认生。 喜鹊和霜降为此还挺难过的,六皇子长得太可爱了,谁见了都想抱一下,突然一下子就认生了,她们也不是生人啊! 不过皇上这几日过来,六皇子也不让他抱,她们心里就平衡多了。 只要皇上一抱,六皇子就立马委屈瘪嘴,眉毛眼睛一块儿红,扑簌簌地掉金豆豆。 皇上都快心疼死了,只能来得更勤,希望六皇子早日认清楚,他是他慈爱的老父亲。 因为经常来,皇帝和四皇子的关系也亲近不少。 姜昕玥能明显感觉到,四皇子的性格越来越开朗自信了。 吕奶娘将艾叶水抹在六皇子身上,晾干后才给他穿上轻薄的小衫。 “娘娘,钟粹宫的肖容华求见。” 不是才刚走吗?怎么又来了? “让她去花厅等着。” 江川上前两步,在姜昕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而后退开道:“肖容华脸色惨白,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看起来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想向咱们求救来了。” 喜鹊冷哼一声:“平日里惯会跟在余妃屁股后头对咱们娘娘口出狂言,真有事了,不去找余妃,反而来找咱们娘娘,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脸?” 所有人都赞同喜鹊的话,只是没有人像她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 到底是皇贵妃娘娘最喜欢,最亲近的宫女,说话做事都不用顾忌许多。 姜昕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并没有让肖容华等太久便快步从里面走出。 “皇贵妃娘娘,求求您救救臣妾。” 她前脚刚踏出门槛,就被肖容华一个猛扑过来抱住了大腿:“是臣妾嘴贱,臣妾不应该处处和皇贵妃娘娘作对,求求娘娘救救臣妾,臣妾不想死啊!” 江川和小轩子不用姜昕玥开口,已经第一时间将她拉开。 姜昕玥拍了拍衣摆:“有事说事,别哭哭啼啼的,本宫和你没有交情,同情不起来。” 何止是没有交情? 关系还很恶劣。 肖容华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姜昕玥,那濒临死亡的恐惧才慢慢消散,终于能平静下来好好的说话:“娘娘……” 内务府—— 宫女们和太监们近日格外的忙碌,合熙宫的霜降在去帮皇贵妃娘娘采花插瓶的路上,被草丛里窜出来的蛇吓得摔了一跤,现在出动整个内务府在宫里头除蛇呢! “你们几个入那边看看,你们几个来这边,仔细看清楚了,若是让这些蛇吓着皇上和各位主子娘娘就不好了。” 江川直接去了肖容华说的,“女鬼”窜出来的草丛里,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主子!” 肖容华的婢女梅儿震惊的看着地上:“血脚印……血脚印不见了。” 不用她特意说出来,肖容华也看见了,干干净净地地板,一点鲜血的痕迹都没有了。 有人在她们走后清理了现场。 这让本就惊魂未定的肖容华更害怕了。 江川用手拨开草丛,在地上摸索,因着是夏天,天气炎热,周围的土地都很干燥,可江川手下的泥土却略显湿润。 他小心的翻开手指,泥土混合着血迹,正沾在他的手指上。 他心中一惊,肖容华说的都是真的。 喜鹊和他交换了眼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手指,在看清那上面红色的印记时,立马返回合熙宫去。 第240章 心理素质强大 “娘娘,肖容华说的是真的。” 喜鹊一脸的急切:“德妃娘娘真的在宫中动用私刑,囚禁了不知道是宫女还是什么人。” 姜昕玥摸着下巴,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喜鹊很想让自家娘娘马上去找皇上告发德妃,但想到从前娘娘说过,德妃奸诈,不可小觑,又生生的忍住了。 姜昕玥咬住唇,对喜鹊道:“让江川带着肖容华回来,要快!” “是!” 喜鹊出去后,姜昕玥又换上华丽的贵妃衣裙,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往延庆宫去。 最重要的是,还带上了四皇子,美其名曰:四皇子想二姐姐了。 绿茵躲在暗处,看着内务府地太监们地毯式的搜寻,眼中担忧甚浓。 她从手中提着的食盒里倒出几条小蛇,然后马上往延庆宫跑去。 德妃用帕子擦拭着尖利的护甲,空气中还弥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若不是绿茵经常在那小房间里闻到,也根本察觉不出来。 “娘娘,内务府的人在……在延庆宫附近大肆搜查,奴婢怕……” “怕?” 德妃眼风一扫,绿茵就吓得把话吞回去,小心翼翼道:“奴婢是担心娘娘。” “本宫不用你担心,你给本宫把你的表情收拾妥当,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否则被本宫舍出去,也是你咎由自取。” 绿茵自然知道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稍有不慎还会连累自家娘娘。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德妃满意的笑了笑:“记住了,这件事,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平日里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就行了。” 绿茵点点头:“三皇子的功课又精进了,昨日奴婢去接三皇子,他还被翰林院的谢大人夸了呢!” 提起三皇子,德妃唉声叹气起来:“功课好有什么用?太医说他的毒性早就解了,迟迟不肯开口说话是他自己的问题,本宫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对本宫有什么不满的?他不说话到底是为什么?” 德妃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三皇子一直不肯开口说话,那些原本支持三皇子的朝臣,早晚都会另投皇贵妃门下。 她姜昕玥虽然只生了一个六皇子,可是她名下可还有四皇子,以及皇后托付给她的,名义上的大燕朝嫡出的五皇子。 若是皇后娘娘没死,太子之位指不定就是五皇子的。 三个健康的皇子对她这一个不肯开口说话的儿子,谁是最后的赢家不是一目了然吗? 房屋外,三皇子小小的人影显得孤单寂寥,他擦了擦眼中流出来的泪水,尝试着想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但一张嘴,却连这么简单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反而把他一张白嫩得小脸儿憋得通红。 “三皇子?” 绿茵从殿中走出,却发现三皇子倒在门口,一副要憋过气去的样子。 她惊叫一声:“三皇子,呼吸……快呼吸!” 德妃听到声音也连忙走出来:“轩儿! ” 虽然三皇子如今这样不符合德妃的预期,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在这宫里,要平安的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并且将他养到这么大,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其中付出的精力与时间,是非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三皇子的呼吸逐渐平稳,看着绿茵得眼神却异常冰冷,推开她的手,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孩子……” “奴才(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绿茵一抬头,就听见门口的宫女下跪行礼的声音:“皇贵妃娘娘来了。” 德妃慢悠悠起身,行礼后笑了笑:“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皇贵妃娘娘也来臣妾这延庆宫了?” 之前还没撕破脸的时候,余妃多次相邀,姜昕玥一次面子都没给过。 姜昕玥敷衍似的笑了笑:“小满几天没看到他三哥了,吵着要来见他,本宫实在拗不过他,三皇子呢?” 德妃还没说话,三皇子的头从长廊尽头的拱门里探出来,对着四皇子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听到了宫人向姜昕玥请安的声音,又打转回来了。 胳膊肘尽往外拐。 四皇子仰头看着姜昕玥:“母妃,儿臣可以去找三哥玩儿吗?” “当然可以啊!” 得到姜昕玥肯定的回答,四皇子屁颠屁颠的跑向三皇子:“三哥,你看,我带了九连环来,父皇说这是涅罗国进贡的,就这一个,你不是很喜欢解九连环吗?我特意拿来送给你的。” “你说父皇知不知道?他知道啊!我说了要送给你,父皇还夸我呢!” “你喜欢?你喜欢就好,我已经解开三个了,剩下的交给三哥啦!” “什么?你说我解不开才给你的?才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所以……三哥你能解开吗?” 两兄弟还看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亲亲热热的去了三皇子的地盘。 “听说德妃宫里的荷花今年开得特别艳,比洗荷殿的还要好看,不知本宫可有幸一观?” 延庆宫的德妃娘娘善养花,宫里头各色各样的花开得跟御花园里的一般好看。 正因为如此,德妃宫里才经常有嫔妃上门,时常举办几个赏花宴,一群嫔妃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隐隐都以德妃为首。 这也是笼络人心的一个好法子。 姜昕玥还是珍嫔的时候,余妃久经常相邀,不过那时候姜昕玥和她们已经只剩表面的姐妹情,每次都拒绝了。 “皇贵妃娘娘想看,臣妾哪有不依的?” 德妃对绿茵道:“去把荷园布置一下,准备些上好的茶水点心,本宫要好好招待皇贵妃娘娘。” 绿茵飞快的看了德妃一眼,躬下身应“是”,德妃笑盈盈的迎姜昕玥进殿:“皇贵妃娘娘,先进来饮杯茶休息一下,待荷园准备妥善,咱们再移步过去如何?” 姜昕玥观察着德妃的言行举止,只觉得她的心理素质之强,远超她后世在医院接触过的所有病人。 人在说谎的时候,心慌的时候会出现的那种小动作,眼神里的情绪,她竟是一丝不露。 表面上看着,就是老好人德妃。 第241章 诡异的鱼 “听德妃的。” 姜昕玥表情一松,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德妃的手臂:“本宫还记得刚入宫的时候,德妃和皇后娘娘对本宫颇多照顾,有时候本宫想起来,竟觉得那段时光是本宫最开心的时候。” 对于她的突然亲热,德妃一点都不觉得温馨,反而头皮发麻,身体僵硬起来。 如果姜昕玥能看到她衣服底下的皮肤,就能看到她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姜昕玥却跟没有半点察觉到德妃抗拒似的,更加用力挽住她的手:“说来,德妃姐姐,你有多久没去祭拜皇后娘娘啦?翊坤宫起火那日,皇后娘娘拉着本宫的手交代后事,说自己要去连端惠太子和二皇子了,德妃姐姐你见过皇后娘娘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呯!” 提起皇后的两个孩子,德妃突然猛得用力,把姜昕玥推倒在桌子上。 但她又立马去扶:“皇贵妃娘娘!对不住对不住,臣妾……臣妾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真的对不住,臣妾不是故意的。” 宫中一贯以位份论姐妹, 这个姜昕玥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叫她姐姐,是有什么阴谋? 双手撑在桌面上,让人看不清表情的姜昕玥挑唇一笑,转过身已经换了表情,冷冷道:“无妨,是本宫失礼了。” 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下热情似火让人难以招架,一下又冰冷如霜,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这个时候绿茵去而复返:“皇贵妃娘娘,主子,荷园已经布置好了。” 德妃终于松了一口气:“皇贵妃娘娘请。” 和姜昕玥交锋太累了,因为没人能够抓住她的把柄,也永远没人猜得着她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种不能把局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让德妃十分不舒服。 但此时,她也只能忍着。 姜昕玥扶着江川的手臂,在绿茵的带领下来到了荷园。 刚才姜昕玥挽住德妃手的时候,江川已经趁着德妃没挣脱的功夫,把“过来”从衣服里放了出去,让她去找和江川给它闻过的,一样的血液气味。 姜昕玥刚才只是在为“过来”拖延时间。 德妃的荷园打理得颇有意境,就连荷塘里的花,也是白的、粉的、绿的,错落有致,让人看着只觉舒心恬淡。 那些争先恐后盛放的荷花,就如同后宫中为了争宠的嫔妃一样。 姜昕玥合理怀疑,德妃是不是把这些花养起来,然后幻想自己是后宫之首,掌握这些“花朵们”的生命。 “这荷塘里还有鱼呢!” 喜鹊指着荷塘:“娘娘快看,那条鱼可真肥,做来吃一定很美味。” 绿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那是黄唇鱼,体长三尺,光身上的鱼胶就可卖三百万两,你吃得起吗?” 喜鹊看了她一眼:“我吃不起你吃得起?你高贵什么呢?” 姜昕玥也低头去看:“的确很肥。” “皇贵妃娘娘小心!” 德妃拉住她往前探的身子:“若是掉进去受伤了,臣妾可不好向皇上交代。” 那硕大肥美的黄唇鱼,一双诡异无神的眼睛似乎紧盯着姜昕玥,好像随时都要破水而出,跳起来撕咬她一口的样子。 可这种鱼本身就是可食用的,而且鱼能有什么自己的思想?怎么会用诡异的鱼眼看着她呢? 姜昕玥向后退了两步,直到看不见那条鱼了,才抬眼去看满塘的荷花。 清风吹过,阵阵荷香淡雅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汪汪汪汪……” 延庆宫哪来的狗? “娘娘!娘娘!” 小轩子急匆匆地跑进来:“娘娘!过来它偷偷跟着您溜进延庆宫来了。” 德妃下意识觉得不妙,立马对身后的太监们道:“快去把狗抓来给皇贵妃娘娘,若是有个闪失,本宫饶不了你们。” 到底是怕姜昕玥的狗有什么闪失,还是怕自己做的事情有个什么闪失? “本宫也去。” 姜昕玥面露焦急:“过来可是咱们合熙宫的团宠,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四皇子可是要哭死了。喜鹊,快……” 她一声令下,喜鹊就冲了出去,往江川带头的方向跑去。 绿茵不明所以,但本着不能让喜鹊闯进不该闯进的地盘的想法,她也跟着跑了出去。 姜昕玥一边走,便一边观察着德妃的表情,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面色如常,变成了有一点惊慌。 可姜昕玥却越发觉得德妃可怕。 她知道自己在观察她,脸上惊慌的表情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她的内心里,其实依旧纹丝不动。 姜昕玥预感,今天恐怕是要白来一趟了,德妃她早就算到了什么,把尾巴都扫干净了。 “汪汪汪……” 过来对着一扇紧闭的房门狂吠不止,在太监们地围追堵截下,跳进了窗台的缝隙里,身子跟没有骨头似的滑了进去。 “过来!” 喜鹊抬脚就要冲进去,却被绿茵拦住:“这里是我们娘娘存放花肥的地方,气味很大也很脏,喜鹊姑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我要把过来带出来。” “你不可以进去。” “那万一我们家过来把花肥当成口粮吃了,拉肚子,或者出了别的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责吗?” “总之没有德妃娘娘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出入这间屋子。” 姜昕玥和德妃到的时候,喜鹊语气一转,机灵的小眼珠一转:“行,我不进去了,一会儿我家娘娘来了,我看你怎么……” 她说不进去之后,绿茵就放下了防备,也松开了拦住喜鹊的手。 哪里知道喜鹊不讲武德,一边说话,一边就从她的手边溜了过去。 姜昕玥都没来得及叫住她,就听她推门的一瞬间尖叫了一声。 她头顶上的一筐红土被推门时的震动震得倾斜下来,她一进去,那筐红土就倒了下来。 带着土腥气的红土从头到脚淋了喜鹊一身,就连装土的筐子都盖在了她的头顶,可怜极了。 在她的脚边,雪白的小狗从泥土里探出头,甩了甩头上的泥土,无辜地看着姜昕玥。 过来:主人,天黑了吗? 第242章 喜鹊被咬伤 绿茵笑得捂住肚子:“我说了让你不要进去的,这可怪不得我。” “呸呸呸……” 喜鹊将嘴巴里的泥土都吐出来,掀开竹筐四下看了看,房门与柜子之间分明有些距离,是有人故意放在门框上害她出丑的。 “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不好了!” 院子外跑进来一个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小太监,跪在地上飞快道:“老夫人……成国公老夫人遭遇刺客,已经……已经去了。” “什么?” 德妃双脚一软:“你再说一遍。” “回德妃娘娘的话,方才宫外成国公府来报皇上,成国公老夫人遇刺身亡,皇上让奴才来告诉娘娘一声。” “德妃娘娘!” 延庆宫的宫人都冲过去,扶住晕倒的德妃。 绿茵满脸焦急,对着姜昕玥行礼送客:“皇贵妃娘娘,您也听到了,我们主子这会儿怕是无心招待您了,还请您见谅。” 姜昕玥看了脸色发白,倒在宫女怀里得德妃一眼,这个时候不趁她病要她命,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德妃突然晕倒,本宫怎么能坐视不管?” 她指挥着江川:“快去太医院请德妃信任的陆太医来,你们几个,把德妃抬进寝宫里去。” 绿茵毕竟只是个宫女,皇贵妃娘娘说要留下来帮忙,哪里容得下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拒绝? 喜鹊见状,还悄悄的跟江川说:“去咱们宫里,多带点自己人来,我就不信了,把整个延庆宫翻过来,还找不到证据。” 她家娘娘说过,但凡做过的事,就必定留下痕迹,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她一定要找出德妃娘娘虐待宫人的证据,以报刚才的一筐土之仇。 绿茵现在一颗心全都计划在德妃身上,哪里还管得到喜鹊做什么? 她都管不住的事,底下的宫女太监更不敢管了。 姜昕玥捂着嘴唇:“去刚才的荷园里看看,本宫总觉得里面的鱼有问题。” 喜鹊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而姜昕玥则挡住绿茵的眼睛,关切的站在床前:“德妃还好吗?要不要紧?” 等陆太医来的时候,喜鹊已经把延庆宫翻了个底朝天,还真的没被她找到任何不对的东西。 但是…… 过来一直朝着那间存放花肥的房间狂吠。喜鹊搜了好几遍,都没发现端倪。 最后,她才到了姜昕玥说的荷园。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在陆太医的诊治下,德妃悠悠转醒。 见姜昕玥竟然还在,也有些惊讶,弱弱开口:“皇贵妃娘娘,臣妾已经无事,您请回吧!臣妾一会儿要去找皇上问问情况。” 她心里焦躁烦闷得很,只觉得姜昕玥这个贱人真的是贱,趁她昏迷留在这里做什么? 想抓她的把柄是吗? 那自己就送一份“大礼”给她,希望她看到之后会喜欢。 正巧这时江川也在门边给了姜昕玥撤退的信号,她顺势道:“那本宫就不打扰德妃你休息了,对于老夫人遇刺一事,本宫定会求皇上彻查。” 她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德妃的心,牙齿都快咬碎了,才强忍住了杀人的冲动。 “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 姜昕玥领着合熙宫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脚步飞快的出了延庆宫:“你说喜鹊受伤了?” 江川明显跑得有些气喘吁吁,还是尽力把事情说清楚道:“喜鹊她听了娘娘您的话,去了荷园,为了看清楚水里到底有什么,她让几个小宫女趴在池塘边,可那池塘里的黄唇鱼不知为何发起疯来,咬住了一个宫女的手臂就往水里拖拽,喜鹊为了救那小宫女,掰住鱼嘴然后小宫女逃开,自己却掉进了池塘里,腿上被咬下了一大块皮肉,幸好当时奴才去看情况,才把她从鱼嘴下救出来。” 黄唇鱼会吃人? 这真是闻所未闻! “去请严太医了吗?” “奴才已经让人去了,咱们回宫的时候,严太医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姜昕玥便没再说什么,风风火火的往合熙宫赶。 “呃……啊……” 喜鹊的左腿上有两个伤口,一个创伤面积很大,深可见骨,一个面积比较小,只留下了尖利的动物齿印。 应该是那黄唇鱼想咬下喜鹊一口肉的时候被江川及时救了。 姜昕玥都不敢想象,如果喜鹊整个人掉进去,那是不是整个人都要被吃掉了。 严太医用草药把喜鹊的伤口全都包扎好后,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合熙宫的人哪还有心情,都被喜鹊的惨状吓得不轻。 喜鹊的性格活泼,也热心肠,合熙宫里哪个小太监、小宫女没受过她的照顾? 人心换人心,大家都很担心她。 “这是怎么了?” 宣武帝忙完政务,原本是想来陪姜昕玥用午膳的,结果就见到合熙宫里的人都愁云惨淡的。 问了宫女才知道是喜鹊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知道姜昕玥在喜鹊房里,这才不请自来:“听说喜鹊这丫头受伤了,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桌子上还有一盆血水,旁边胡乱的堆放着一些沾满了鲜红血液的白色绢帛。 已经不能说是白色了,它们全都被血水染成了红色的。 “皇上……” 姜昕玥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不忍心的埋头在宣武帝胸口:“都是臣妾不好……”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喜鹊面色无华,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狼狈的贴在脸颊上,白色的绢帛包扎的地方不停的往外渗血。 严太医不得已又将绢帛重新打开:“喜鹊姑娘,老夫要再给你下重一点的止血药,会很痛,你要忍一忍了。” 姜昕玥捂着嘴,在宣武帝怀里无声的流下泪来。 “嘶——” 待药草被刮下来,皇帝也看清了喜鹊腿上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喜鹊丫头去了斗兽园?” 这伤口怎么看都是被猛兽攻击了。 严太医摇摇头:“皇贵妃娘娘,这伤……真是鱼咬出来的?” 鱼? 什么鱼这么凶猛? 第243章 肖容华不见了 姜昕玥点点头:“今日四皇子得了个九连环,心里记挂着三皇子,想送去给他三哥玩,本宫便想着,德妃宫中的荷花开得好,可以顺便去观赏一番……不曾想……那荷花池里的黄唇鱼竟是会咬人的,喜鹊为了救失足滑下去的小宫女,自己掉进去了。” 就被咬成了这样? 宣武帝是认识黄唇鱼的,甚至因为价格昂贵,民间百姓少有人吃得起,大多数都送进了宫,成了宫宴中的一道名贵佳肴。 这鱼的体型虽大,但从未听说过会咬人啊! 而且喜鹊腿上的伤口,何止是咬人,简直就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如此骇人听闻的黄唇鱼,从未听说过,更没见过。 不! 见过! 玥儿说是德妃宫中的。 他在延庆宫不仅见过,而且还喂过,当时他还很奇怪,怎么那黄唇鱼不吃鱼食,德妃说因为宫人们常喂它吃小鱼小虾,所以便不喜欢吃没滋味的鱼食了。 如今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不爱吃鱼食,是因为爱吃……人肉? 严太医摇了摇头:“这哪里是黄唇鱼,根本就是食人鱼,喜鹊姑娘这腿是必定会留疤了。” 而且还是碗口大小的疤,将来嫁人的话,只怕夫家要嫌弃了。 姜昕玥很自责,她明明已经察觉到了那条鱼的不对劲,却没有叮嘱喜鹊要小心行事。 喜鹊是她穿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来之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待她,不论她说什么都坚定的相信她,并且按照她说的去做,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人。 虽然她没有霜降聪明沉稳,也没有江川机智灵敏,更没有小轩子的随机应变,但她就像一个小太阳,用她的活泼开朗照耀温暖着每一个人。 这宫里聪明的人太多了,喜鹊这样的就很难得。 现在喜鹊被咬成这样,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姜昕玥感到胸口郁结,喉咙发疼,心疼她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娘娘……奴婢……奴婢没事。” 喜鹊强撑着,对着姜昕玥露出一个傻乎乎地笑:“奴婢这辈子都跟着娘娘,奴婢不嫁人……不嫁人,留疤也没什么,反正娘娘也不会嫌弃奴婢的是不是?” 她声音轻颤,明显是疼得狠了,却因为不想姜昕玥担心而故作轻松。 “你说什么胡话?” 姜昕玥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本宫还想着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宫去呢!” 在宫里蹉跎青春做什么呀?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及时行乐,去享受自己应该享受的才好。 “好了,别哭了。” 宣武帝上前,将她拉住:“天大的事,你现在也该用午膳了,晚些时候朕会去德妃那里看看,你也一起。” 若是德妃真的养了这么凶猛的鱼,定要严惩才是。 只要一想到黄唇鱼吃人肉,皇帝就想吐,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这类鱼了。 吩咐严太医一定要好好给喜鹊诊治,留下霜降在这里照顾后,姜昕玥才忧心忡忡的从房间离开。 走了没几步,姜昕玥又突然停住脚步去问小轩子:“肖容华呢?” 小轩子愣了愣:“她不是……和江川他们一块儿走的吗?” 姜昕玥想了想,最后一次看到肖容华,好像是看见她走在内务府那一群人之中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姜昕玥抓住皇帝的手:“今晨嫔妃们来向臣妾请安,她们走之后,肖容华去而复返,求臣妾救命。她说她意外撞破德妃囚禁虐待宫人,怕被德妃灭口。臣妾想着是不是误会,刚好四皇子惦记三皇子,臣妾就想去一探究竟。不想害喜鹊意外受伤,所以臣妾就没注意到肖容华……皇上,您说她……” 会不会已经被德妃灭口了? 不需要她说出口,皇帝秒懂了她的意思。 “走!” 皇帝也顾不上用午膳了,事关一条人命,他也不能坐视不管:“去延庆宫。” 后宫流传德妃佛口蛇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皇后死后,像是终于压制不住体内的凶兽,频频做出与自己人设不符合的事情。 有野心之人,皇帝并不讨厌。 但如果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择手段,恶毒没有底线,那就是在宣武帝最讨厌的人性上反复踩雷了。 姜昕玥知道,皇帝最喜欢的,是温柔可爱,娇弱善良,能够依附他,事事相信他的女子。 可他也不想想,若是在三千嫔妃里,能获得他的宠爱,并且能事事相信他,依附他,交给他去处理的宠妃,又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有些东西,都只是因为喜欢,所以刻意忽略而已。 就像他对姜昕玥,明知她心有城府,聪慧果决,但还是一次次为她的行为找到合适的理由。 德妃和姜昕玥不一样,她要是想着事事靠皇帝,坟头草都要五尺高了。 她只能靠自己。 美丽和谐,一派精致景象的荷园里,体型硕大的黄唇鱼穿梭在荷塘之中,那双黑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鱼眼散发着幽幽冷光。 突然,荷叶一阵剧烈的抖动,满池塘的水都变成了鲜红色的。 荷塘上有阁楼,二层的阁楼上有人洒下一把白色的粉末,被血水染红的池塘,瞬间又恢复了原状,好像刚才凶残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池水清澈,荷园还是一片安详宁静之景。 忽地…… 一具脸都被啃烂了的白骨从水里浮出来,唯剩半肿胀青白的脸,那一只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极致的恐惧令她看上去格外狰狞恐怖。 姜昕玥跟着宣武帝再次来到延庆宫,宫中气氛低沉压抑许多,应当是被成国公府老夫人遇刺身亡的阴影笼罩着。 刚走进主殿的花厅,就见绿茵扶着虚弱的,像是已经哭过一场的德妃从里头走出来。 德妃一见皇帝,泪水又涌了出来,扑过来抓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皇上,臣妾……臣妾的祖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是真的,成国公老夫人被人用暗器打穿了肩胛骨,暗器上有剧毒。” 她期盼着从皇帝嘴里听到否认此事的话语,却事与愿违。 第244章 见过楚婕妤没有 “是谁?” 德妃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凶光:“是谁杀了臣妾的祖母?” 皇帝挑眉,漆黑如潭水的双眼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平静,并不能共情她的悲伤:“是朱家人。” 简单的四个字,已经不需要皇帝再去解释其中缘由。 是成国公府先派了杀手去刺杀了皇后的父亲,朱家的家主,老夫人又用虎头杖将皇后打至重伤。 虽说是那场大火夺去了皇后的性命,但同样被困火场的姜昕玥能逃脱,皇后为什么不行?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身体负伤,所以没有体力逃跑。 那朱家人找他们报仇,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 宣武帝认为理所当然,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安慰德妃,而是惦记着姜昕玥刚才说的事:“朕今日来是想问问你,见过辛者库的楚婕妤没有?” 楚婕妤? 姜昕玥都没反应过来,楚婕妤? 当初她刚穿越过来,住在洗荷殿的时候,被她截了胡的楚婕妤? 不是问肖容华吗? 宣武帝用大拇指在姜昕玥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德妃明显慌了神,她一开始也以为皇帝要问的是肖容华,突然间蹦出一个楚婕妤来,她真没想好怎么回答。 “楚……楚婕妤?” 德妃正想说她不记得楚婕妤是谁,皇帝已经堵了她的后路:“皇贵妃入宫之前,楚婕妤一直跟着丽贵妃,对你和皇后以及余妃多有不敬,朕还听闻,之前楚婕妤辱骂过三皇子,她入辛者库后,你曾命人去教训过她。不过前两日辛者库的管事上报内务府,说罪人楚氏于半年前就失踪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自然要从和她有过冲突的人怀疑起。 而宣武帝故意说“皇贵妃入宫之前”,就是为了把姜昕玥摘干净,毕竟她和楚婕妤,也有过好几次正面的冲突。 他在提醒德妃,不要试图把姜昕玥拉下水。 德妃深呼吸一口气:“做为一个母亲,臣妾不允许她如此伤害臣妾的孩子。做为皇上的嫔妃,她不过一个婕妤,臣妾贵为四妃之一,岂能容她如此放肆?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是臣妾的权利。” “你当真,没见过楚婕妤?” “臣妾没有。” 宣武帝那双乌黑冷静的双眸泛出星星点点地冷意,却是隐藏在柔情深处,叫人看不分明。 德妃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眼神软软祈求:“皇上,臣妾……臣妾求皇上……臣妾想出宫回家……回家见祖母最后一面。” 是想出宫去参加成国公老夫人葬礼的意思。 皇帝仍握着姜昕玥的手,平静的站立于德妃身前:“老夫人的葬礼举办在即,可朕也即将启程去溱州行宫避暑,是去参加老夫人的葬礼,还是与朕一同去行宫,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他语气一转:“今日皇贵妃在延庆宫赏荷,听说你这里不仅荷花开得艳丽,就连池塘里养的鱼也甚好,朕也想去看看,你们不必跟来,朕跟前有王得全和唐士良伺候足够了。” 先是提起楚婕妤,而后又提起荷园里的鱼,宣武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冰冷无情,让德妃心惊肉跳。 负责打理荷园的太监是个哑巴,还不识字,是德妃心善,愿意收留一个这样的废人。 不知为何,姜昕玥瞧着几株淡粉的荷花,总觉得它们好像比早晨来时更艳丽盛放了几分。 “哗啦!” “王得全,拿刀来。” 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他要什么,王得全就得给什么。 “刷!” “皇上!” “皇上!” 赤红色的血液从宣武帝的手指上滴落在池塘里,姜昕玥和王得全同时惊呼了一声。 “哗啦!” 一条面目凶恶的大鱼,顺着血腥味从水里一跃而起,姜昕玥吓了一跳,却碍于皇帝在自己身侧,不能拔腿就跑。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直接用身体护住皇帝,在鱼嘴露出锋利且腥臭的牙齿,马上要咬到她时,皇帝抱住她的后脑勺,一个翻身,负责保护皇帝安危的带刀侍卫一脚将丑鱼踢飞出去,又掉入池塘中。 受到惊吓的姜昕玥一颗心“咚咚咚”地直跳,震得宣武帝喉咙发痒。 他轻笑了一下:“这么害怕还敢保护朕?” 姜昕玥瞪了他一眼:“害怕归害怕,身体不听臣妾的指挥,臣妾有什么办法?臣妾才不是故意想救皇上的。” 意思是说,她的脑子告诉她要快跑,但是身体却比脑袋更快发出指令,让她不顾自己的死活去救皇帝。 皇帝笑着的同时,阴森冷漠地眼睛看向荷塘,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朕的后宫,可真是卧虎藏龙。” 有善制香的,也有善制毒的,把人聚集起来,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 好好的一条黄唇鱼,硬生生变成了一条食人鱼,闻到血腥味就已经这么激动,若是丢下一具尸体去,岂不是要发狂了? “娘娘……” 绿茵目露担忧,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德妃气息有些沉重,计划被皇上打乱,让她十分恼怒。 什么叫她和楚婕妤有过节? 余妃没有吗?皇贵妃没有吗? 她们二人明面上甚至和楚婕妤有过更多的冲突矛盾,凭什么就来质问她一人? 还是说,最近她行为太激进,引起皇上的不满了? “扑通!” 一个绑着石块的麻袋,被人扔进了池塘里,石块带着麻袋里的东西迅速下沉,直到消失不见,看不出任何痕迹,两个缩头缩脑的太监才离开。 因着已经入夜,天色很黑,也无人看清他们的面容。 洗荷殿的大门后,木檀露出一双惊讶的眼睛,随后慢慢的,轻轻的将宫门紧闭,一溜烟跑回去:“娘娘……娘娘……有人扔了什么东西在我们前面的池塘里,那么大一个,奴婢方才关门关到一半发现的。” 蒋昭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木檀,和咱们无关之事,不要管那么多,免得惹祸上身。” 她这辈子恩宠到头了,这东西肯定不是用来陷害她的。 只要不害她,谁的闲事她都不管。 第245章 避暑名单 木檀点点头,觉得自家主子说得很对,伸着头又向外望了望:“内务府的公公们已经把肖容华的东西都搬到钟粹宫了,奴婢方才路过钟粹宫门口,还听见张容华在发脾气呢!” “她发什么脾气?” 蒋昭仪翻了个白眼:“钟粹宫都成冷宫了,有个人跟她作伴不好?” 自从皇贵妃娘娘有孕,这宫里除了合熙宫,还有哪个宫里有恩宠的? 都是冷宫的代名词罢了。 “还不是因为皇上让肖容华住钟粹宫的主殿。” 木檀站到蒋昭仪身边:“张容华先前已经是婉贵仪了,钟粹宫主殿一直都是她在住的,可惜后来她拎不清,非要和皇贵妃娘娘作对,被皇上贬了位份才搬去了偏殿,住过好的,又怎么会再甘心住次等的?估摸着还想回主殿呢!” “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说,张容华住过好的,就……” “不是!” “上一句,你说张容华是因为得罪了皇贵妃娘娘才被贬到钟粹宫的。” “是啊!主子您不是知道吗?” 先前丽贵妃还在的时候,她家主子,金昭仪和张容华,可是丽贵妃门下三大护法。 哦对了,还要加上一个楚婕妤。 可是楚婕妤早就被贬为辛者库罪奴,大家都没关注她的动向了。 也不知道楚氏现在在哪个嬷嬷手底下受罪? 反正也不关她们什么事就是了。 合熙宫—— 刚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夜风里还含着几丝闷热的燥意,王得全将一份嫔妃名单拿给姜昕玥道:“娘娘,这是两日后要伴驾去避暑行宫得初拟名单,皇上让奴才拿给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 其实就是交给姜昕玥,让她剔除掉自己不喜欢的人。 皇帝就愿意这样宠着她,得罪她的的人,都没好果子吃,让她们的荣辱,都把控在姜昕玥的手里。 “这名单谁拟的?皇上看过了吗?” 王得全如实道:“内务府拟的单子,皇上还没看,紧着给娘娘您送来了。” 他一副急忙为皇帝解释的样子,生怕姜昕玥看到名单上有不喜欢的人,会怪罪到皇帝头上去。 姜昕玥点点头,将名单册子打开,扫了一遍后,发现德妃的名字并不在列。 看来她已经在参加成国公老夫人得葬礼和伴驾去避暑山庄之间做出了选择。 未必是不想去,只是她家中突遭变故,若是此时还有心情随御驾去行宫避暑,未免太冷血无情了一些。 这与她的人设不符。 德妃还不知道,后宫里关于她面热心冷,表里不一的流言早就漫天飞了。 只不过宫中之人都懂明哲保身,流言传得再凶,也会把延庆宫排除在外,大家私底下讨论几句便罢了,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姜昕玥的大笔在余妃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叉,然后将册子交给王得全:“就这样吧!” 既然是皇帝赋予她的权利,她也不会扭扭捏捏,违心的装大度,出去玩,她不想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更不想在游玩的过程中总有人阴阳怪气她。 王得全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这皇贵妃娘娘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喜欢谁,讨厌谁,都摆在明面上,从不屑于搞一些私底下的肮脏手段,怪不得皇上总说她有真性情,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承乾宫,宣武帝拿到名册后,反应和王得全是一样的,他指着余妃名字上的大叉道:“瞧瞧,朕说她是个记仇的,果然没错。” 王得全也跟着笑:“皇贵妃娘娘心里惦记着皇上,奴才从合熙宫出来的时候,娘娘还问皇上的手有没有请太医来处理。” 皇帝翘着嘴角,眼底柔柔的光在闪动:“她总是想着朕的。” 像是想到什么,他笑容急收:“让太医院的太医尽快研究出最好的祛疤药物,玥儿她最喜欢喜鹊那个丫头,朕也喜欢她那野丫头有活力的样子,万不可让她的腿留下什么病根。” 王得全点头:“那……德妃娘娘那儿……” 皇帝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目光里满是冷然:“朕的后宫,容不得如此狠毒的女子。” 饲养一条那么大的食人鱼,该是给它吃了多少人肉才长成的? 他不得不怀疑,宫里头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失踪,是不是都和德妃有关? “等德妃出宫,让悬镜司的人给朕狠狠的查,朕要看看,朕的这位爱妃,还有多少惊吓是朕不知道的。” 王得全一一记下:“刺杀成国公老夫人的刺客已经尽数被抓,都是长安朱家的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总要在去溱州行宫之前出个结果,不然这一去避暑便是三个月之久,回来都要入秋了。 宣武帝沉思了片刻:“伺候朕笔墨。” 念在皇后赤胆忠心的份上,他只下令诛杀了几个怂恿朱见深谋反最厉害的几个谋士与臣子,至于其他朱家人,便是抄家充公,一应人等被贬为庶民,即日起押往京城。 从此以后朱家人只能住在京城最贫穷的矮窄巷子,过着最贫苦的生活。 留他们一条命,就已经够他们谢皇恩浩荡了。 否则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皇后的死不仅让皇上有了发落朱家人的理由,还让皇上对皇后愧疚,从而保了朱家人的性命。 长安朱家乃地方一霸,突然被官兵围府,府中男女老少全都被赶了出来,流落街头。 要不是他们人多,几个夫人小姐都要被街头混子们欺负了去。 “大人,还少了一个人。” “少了谁?” “朱家长房嫡子,先皇后的弟弟朱谦益。” 曾经在宫中任职,做大内侍卫的朱家二郎,听说武艺高强,能从层层围堵中逃出去也不稀奇。 负责抄家的官员眯了眯眼睛:“先押送这些朱家人上路,下通缉令至各州各府,全力缉拿朱谦益。” 黑暗中,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眼神犀利,悄悄地隐去身形。 他本是天之骄子,性格桀骜,纨绔任性,直到姐姐的死讯从宫中传出,父亲也紧接着遇刺身亡。 朱家突然成了谋逆罪臣,家族遭逢巨变,他不得不逃出来,蛰伏起来,寻找机会,把族人们从矮窄巷子里,光明正大地接出来。 第246章 冲撞了名讳 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为今之计,还是要暗中护送娘亲和祖母、弟妹们安全上京,不能让她们在路上被欺负。 六月十五,轰轰烈烈的避暑队伍,出发前往溱州,百官及家眷同行,加上宫女太监,以及各家伺候的下人们,人数高达千人。 听说今儿天不亮,庞大的队伍出发的时候,余妃宫里还嘈杂了一阵。 但她以为最终出宫的名单是皇上亲自定下的,也只能在自己宫里撒撒气,不敢当众闹起来。 至于德妃,她自己不去,原本也不打算让三皇子去,是姜昕玥让四皇子去和皇帝撒娇,非要他三哥一起去,三皇子才得以跟着姜昕玥一起出宫放放风。 宣武帝坐在马车里,将冰盆推得离姜昕玥更近一些:“玥儿为何执意要将轩儿带上?” 姜昕玥原是想先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下一刻瞪大了眼睛:“皇上,三皇子……叫什么名字?” “沈明轩,怎么了?” 姜昕玥瞪大了眼睛,匆忙撩开车帘,对着跟在车后的小轩子招了招手。 小轩子一路小跑追上:“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你之前去冷宫之前叫什么?” 小轩子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奴才七岁就进宫了,内务府的总管大人赐名小祥子,分配在司花房伺弄花草的,后来因为奴才不小心打碎了常公公最喜爱的一盆绿云,常公公说奴才是不祥之人,给奴才改名小轩子,贬去冷宫了。” 绿云是菊花中比较名贵的品种了,因其枝条是绿色的,花色也带微绿,花瓣为中细管瓣,尤其是外部的花瓣会向下延伸,宛如朵朵彩云一般,优美动人,仙气十足。 因此而得名绿云。可这宫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水都是贵人主子们的,他一个太监,怎么能说“常公公最喜爱的绿云”? 姜昕玥明白这是小轩子在给常公公上眼药了。 自己的人差点被人阴了,姜昕玥也配合着看向皇帝:“小轩子那时候地位低微,接触不到上头的主子,不知道三皇子名讳也正常,那司花房的总管太监时常要给各宫主子送花草装饰,他难道也不知道三皇子名字中有个轩字吗?” 说不知道,那肯定说不过去,能坐到总管之位的太监,都不是等闲之辈,就连各宫娘娘家中几口人都会打听得清清楚楚,再投其所好,才能步步高升。 小轩子也沉得住气,他之前就算不知道三皇子名讳,之后伺候姜昕玥,也算宫里有头有脸的公公了。 可他却没有急着向姜昕玥告状,更没有私底下去找常公公得麻烦,而是等着像今日这样的时机,让主子自己发现,再为他讨公道。 他是个从不麻烦主子替自己出头的人。 皇帝已有不悦,小轩子见状,连忙请罪:“奴才该死,奴才不知道自己与三皇子撞了名讳,若是知道,绝不会改名的。” 姜昕玥扯了扯皇帝的袖子:“臣妾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呢!每日三皇子三皇子的叫着,竟是从未问过他的名字。” 宣武帝拍拍她的手:“朕不是在怪你们。” 他是在为姓常的那个太监敢冲撞三皇子的名字而感到不高兴。 王得全就站在皇帝的车驾外,宣武帝一撩开帘子,他人就侧了过来:“皇上……” “你让士良回去,给朕把司花房的太监总管撸下来,发配到冷宫去。” 他不是想让小轩……不…… 刚说完,又扭头对小轩子道:“冲撞了三皇子的名讳总归是不好的,从今日起,你还是改回你的本名小祥子。” 小祥子心中一喜:“奴才谢主隆恩。” 鬼知道他顶着小轩子这个名字,每日有多胆战心惊,就怕德妃娘娘突然发难。 姜昕玥这才给皇帝倒了一杯温茶:“三皇子不是中毒才不会说话的,臣妾觉得应该是他心理的原因,臣妾希望这次避暑之行,可以让他开口说话。” 什么心理原因会造成他不想说话? 这个疑问,姜昕玥觉得,还是三皇子亲自解释给他父皇听,可信度比较高。 马车里还有向嬷嬷和喜鹊,向嬷嬷是要抱着六皇子,喜鹊也是因为腿伤还很严重。 吕奶娘要喂奶,肯定不能在皇帝面前解开衣衫,她就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与霜降以及几个伺候姜昕玥的宫女同乘一辆马车。 六皇子的奶是定时定点喂的,到了时辰,就由向嬷嬷抱着去后头马车里喂。 江川留在合熙宫守着,姜昕玥答应了明年避暑让他来,叫小祥子守着家。 六皇子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大,对周遭得一切还没有感知,吃了睡,睡了吃,为数不多醒着得时候也只是躺在马车里发呆而已。 但宣武帝还是和他玩得很开心,主要是宣武帝逗六皇子的时候,六皇子偶尔会笑一笑,让他觉得极有成就感。 皇子公主们的马车跟在皇帝的马车后,三皇子、四皇子和二公主在同一辆马车里,边吃边玩,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大公主已经过了十二岁生辰,因为不能与弟弟妹妹们坐一辆马车而感到遗憾。 以至于队伍才行驶了两个时辰,她就晕车了。 好在皇贵妃娘娘早就问清楚了几个小主子的情况,准备了晕车药和陈皮、橙子之类的吃食。 大公主的糕点都是以清淡为主,口感偏酸,吃了能克服一些晕车带来的眩晕感。 溱州离京城算不得太远,当初避暑行宫的位置千挑万选,就是既要阴凉,也不能太远,否则马车行驶个一月两月的,夏天都要过完了。 从这里到避暑行宫,满打满算也只要马车两日,再改水路一日,加起来三日就到了。 溱州依山傍水,一年之中,四季温差不大,没有很热,也没有很冷的时候,可以说是最适合人居住的环境了。 而且因着避暑山庄建在钦州,从而带动了当地的经济,现在的溱州,富庶程度也是可以个京城、长安这些繁华之地碰一碰的。 两天之后,往溱州去的皇家仪仗停在一个修葺得十分壮观的码头,码头外重兵把守。 宣武帝扶着姜昕玥下马车,准备换乘船而下。 “救命……救救我……” 忽然,一个身穿灰色麻衣的女子冲出官兵得把守,朝着姜昕玥一行人跑来。 第247章 滔天的冤屈 她身后官兵立马抓住她,将她压在地下,她身后原本追着她得几个壮汉见状,全都退了出去,赶紧跑了。 “怎么回事?” 一旁有当地的官员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站出来:“快!把这女刺客赶出去,别惊扰了皇上和皇贵妃娘娘。” 可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还带着伤,一点也不像刺客。 倒是这个要把小姑娘赶出去的官员,肥头大耳,眼神奸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慢着!” 显然,宣武帝和姜昕玥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就在侍卫们要把那姑娘拉走的时候,他出声制止,眼神压迫的盯着她:“你知不知道,无故冲撞御驾,是要砍脑袋的。” “民女并非无故拦驾!” 少女用力挣脱侍卫的钳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脏污,露出一张清水出芙蓉的脸来。 她行动间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对着皇帝和姜昕玥施以一礼:“民女贵阳首富秦知故长女,一个月前因皇上御驾要经过贵阳,县令大人便以这个名头,在府中设宴,邀请城中富商参加。民女得父亲、母亲和妹妹一同去了县令府,可再出来时,民女的妹妹……妹妹她……” 说到这里,她眼神恶狠狠地看向刚才叫她“女刺客”的官员,因为仇恨,指着那官员的手指都在颤抖:“民女的妹妹被他强行凌辱,一丝不挂的扔出县令府,爹娘为给妹妹讨公道,却被他诬陷是民女的妹妹勾引他,将民女的爹娘下了大狱。” 她已经事哭得不能自已:“民女本想为妹妹哥爹娘讨回公道,可妹妹不堪受辱,于家中悬梁自尽,爹娘也不知何故惨死牢中,县衙仵作不肯验尸,坚称我父我母是被妹妹给气死的,民女冤枉,民女实在是冤枉才做出今日之事,请皇上为民女做主!” “这也太惨了,一家人都死光,就剩她自己了。” “啧啧啧,太惨了,那个县令长成那个丑样子,也敢说秦二姑娘勾引他,他以为他是谁啊?人家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千金大小姐犯得着自毁清誉委身给他?” “就是啊!估计秦大小姐的爹娘也是他害死的,他该不会是觊觎秦家的万贯家财,故意把秦老爷一家都……” “是啊!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宣武帝的统治之下,竟然还有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他不得不下令,让所有人原地休整,并且命人扣押住贵阳县令,再让王得全带着几十个侍卫前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只怕整个贵阳的百姓都知道了县令的所作所为,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姜昕玥拉住王得全,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王得全微微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赶忙点头。 “玥儿和王得全说了什么?” 皇帝并没有让王得全带走秦大小姐,但王得全还是过去扶起了她,让她在前方带路。 姜昕玥叹了口气,心中沉甸甸的:“只是怕百姓顾虑官官相护,不肯道出实情,所以臣妾让王得全带上秦家姑娘,一路上敲锣打鼓告诉百姓们,县令落马了,让他们有什么冤情,都只管报上来,皇上会亲自为他们讨回公道。” 如此,既完美解决了百姓不信任官府的问题,还让宣武帝在百姓之中刷了一波声望。 贵阳县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让秦若芳从县衙里跑出来了。 等待调查结果的时间有些长,内务府已经先安排其余的人将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装到大船上去。 还有一些伺候的宫人奴才们,也都先上了船。 岸上留着的,只有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估计都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好戏吧! 唐士良端了两把椅子来,宣武帝扶着姜昕玥坐下,也不管后宫众妃是什么反应,给她打着扇子道:“觉得热的话,你也回船舱里去,朕处理好就回来。” 姜昕玥摇摇头:“臣妾不热,臣妾要陪着皇上。” 她可不能让那个色胆包天,草菅人命的肥头大耳县令活着离开这里。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王得全领着人回来了。 不过这次可不止秦大小姐一个人,他们的身后,还真着几十个抹眼泪的百姓。 王得全去时心平气和,来时却怒气冲冲,看着县令的眼神厌恶且痛恨。 “皇上,那个狗官不是人啊!去年强行征收了我家的地,一分钱不给就算了,还打断了我儿子的一条腿,我儿子现在天天在家,意志消沉,他这辈子都毁了。” “前年他让官兵把我媳妇儿带进县令府,占了她的身子,又把她扔在大街上,我媳妇儿怀了那个狗官的孩子,他知道以后找了庸医来我家,灌了我媳妇儿一碗堕胎药,导致我媳妇儿一尸两命。” “我们这些贫困学子参加乡试,才学再惊人,也总是考不上,也是他收受贿赂,把我们的考卷换给了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之前有同窗举报过,结果却受到了一顿毒打,他的右手手掌被打得粉碎骨折,大夫说以后都不能再提笔了。” “官官相护,我等求告无门,今日幸得皇上途经此地,万望皇上为我们做主。” “秦家大小姐所言,句句属实,秦老爷夫妻虽有万贯家财,但并非无良奸商,贵阳哪个贫苦之人没有接受过秦家的施粥?就连被狗官残害过的读书人也都接受过秦老爷的帮助,今日就算我等读书人都被治罪,也要为秦家讨个说法。” “对!秦老爷和夫人善良仁厚,不能就这么白死。” …… 光这么几个人,已经有滔天的冤屈,更别提还有十几号人。 那些不敢来,怕丢了性命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宣武帝目光沉沉看向溱州刺史,眼中翻滚的怒意让年过半百的刺史大人两股颤颤。 裴中书站在皇帝身后,疯狂给刺史使眼色,那刺史才连滚带爬的跪倒在狗县令身边:“皇上明鉴,微臣真的不知道贵阳县内竟出如此蛀虫,定是臣府衙内出了内鬼,隐瞒不报啊!” 第248章 后宫干政 当初贪污的溱州县令就是宋丞相府的人,因着此事,连累宋家整个家族都倒了台。 如今的溱州刺史再出问题,恐怕裴家也在劫难逃。 事到如今还在推卸责任。 宣武帝一怒之下,直接走过去,一脚踢翻两人:“在你治下出现这种贪官败类,导致贵阳民不聊生,你跟朕说你完全不知道,你是把朕当傻子,还是把这里所有的受害者当傻子?” 裴中书见状,立马撇清关系:“皇上,这溱州刺史原先便是宋家的门生,溱州知府贪污案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如今治下不严,又出这种问题,应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那依裴大人的意思,应当怎么严惩?” 宣武帝的反应太快了。 裴中书想让皇帝落得一个暴君的评价,皇帝却反问一句,将问题又踢到了他的身上。 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严惩,那你就说说看,要怎么严惩? “这……” 裴中书一时犯了难。 罚轻了难平众怒,罚重了会寒了那帮跟着裴家的朝臣的心,左右他做得都不对。 “不如将贵阳县令革职查办,家产充公,打入大牢,待秋后问斩。” “溱州刺史治下懈怠,理应降职,好好查查他。” 有人站出来为裴中书解围:“中书大人忧国为民,可举荐更合适的人来担任贵阳父母官和秦州刺史。” “扑哧!” 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传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转移到姜昕玥身上:“皇贵妃娘娘笑什么?” 还是拍裴中书马屁的那个官员:“是觉得死了那么多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皇贵妃娘娘心肠未免太歹毒了些。” “放肆!” 姜堰昆往年没有随行的资格,今年做为正二品大员也在这之列。 听到有人攻击自己的女儿,立马喝道:“你竟敢妄自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皇贵妃娘娘的心意,该当何罪?” 人家只是笑一笑而已,说不定是看到什么搞笑的事了呢? 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啊! 他以为他是谁? 那官员老脸一红:“皇上,贵阳县令草菅人命是不争的事实,再怎么严惩也不为过,可皇贵妃娘娘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发笑,是没把百姓的命当命,她贵为皇贵妃,理应与皇上同心,将……” “可本宫笑的是你为了拍中书大人的马屁,操了皇上该操的心啊!” “你!” 那官员被戳穿了心思,顿时恼羞成怒:“你一个后宫妃子,这里有你什么事?后宫干政,可是……” “呯!”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帝这会儿的飞腿第三踹就送给了他,踢得他向后翻滚了一圈,连官帽都掉在了地上。 看着滑稽可笑。 “什么干政不干政的啊!本宫是不懂的。” 姜昕玥走到宣武帝身边,拉着他的手,对他摇摇头,然后才看着那摔得一脸蒙圈的官员,鄙夷着他道:“朝廷官员的升迁调令,应该都是皇上来决定,要你越俎代庖做什么?你是直接安排皇上听你的?宋家与裴家从前就是姻亲关系,这推荐的人一个两个都出问题,你还视而不见的让中书大人推荐,像你这种溜须拍马之人,也不适合留在你现在的官位上,到底是谁不把人命当回事?到底是谁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就连针对本宫也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上峰?” 裴家的裴妩是裴中书送进宫承宠的,这事整个大燕朝都知道。 大家都以为,裴妩进宫,怎么也要分薄皇贵妃得几分宠爱。 结果怎么着? 结果皇上根本就看不上裴家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大小姐,裴妩在宫中只是陪伴太后,宫里传出来她侍寝的消息也是假的,而是汝阳王世子私底下求了皇上,让皇上把裴妩赐给他做世子妃。 但是这事是瞒着汝阳王妃进行的,所以皇上只是做了挡箭牌,真正在皇后宫私会的,是裴妩和汝阳王世子尹鸣淮。 “太后”被送往行宫没多久,裴妩就被赐婚为汝阳王世子妃了。 这下汝阳王妃不同意也不行了,她也不能抗旨不尊。 那官员处处针对姜昕玥,不过是想在裴中书面前卖个好,但是他忘了,姜昕玥的父亲姜堰昆,那张嘴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皇上还在呢! 他哪里容得下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官员如此编排姜昕玥? 姜堰昆不想她在这件事里牵扯太深,做为刑部尚书,他还是有发言的权利,上前几步将女儿挡在身后:“皇上,贵阳县令张贾,贪赃枉法,罔顾人命,扰乱朝纲,微臣提议就地诛杀,以震慑群臣,给百姓一个交代。” “不要不要……呃……” 张贾还想向裴中书求救,皇帝直接一个眼神,御前侍卫就抽出冰冷的长剑,直接给他来了一个透心凉。 “啊!” 胆小的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跪在张贾身边的那位溱州刺史,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侍卫抽出长剑的时间,喷了他一脸温热的血液。 说姜昕玥后宫干政的那位,被皇帝踹倒在地上,也变成了一只静悄悄的老鼠,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人就是这样,总要见点血才会学乖。 “好!” 那群王得全带来的人却高声欢呼起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开始冲出来喊冤的秦家大小姐秦若芳再次跪倒在皇帝面前:“民女爹娘已死,妹妹也……家中只剩民女一人,民女愿变卖所有家财捐献给朝廷,求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让民女入尚宫局,民女家世代都是以定制首饰而立足,民女得手艺更是尽得家父真传,民女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将秦家的手艺发扬光大。” 王得全又凑近解释:“奴才刚才去秦家的时候,秦家几个旁支逼迫秦大小姐交出秦家家产,要瓜分了秦家呢!” 她一个弱女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旁支族人是打算吃绝户了。 就算不捐给朝廷,对方人多势众,她也斗不过。 还不如用万贯家财换一个安身立命,将来在宫中还能得贵人们青睐,把秦家制造的名声发扬光大。 待她再出宫时,就是有倚仗的人了,这些族人再不敢动她一根汗毛。 第249章 这谁顶得住? 尚宫局里不缺人,但皇帝的国库里缺银子。 两广那边每年要银子修路,凿水渠,不给银子就联合两地官员联名上书,败坏宣武帝的名声,让百姓以为是朝廷不拨款。 可哪有像他们那样年年修,年年要求朝廷给银子的? 皇帝的国库就算不空虚,也没有哪个皇帝会嫌钱多的。 姜昕玥看了宣武帝一眼,他的眉毛紧蹙,眼底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嘴唇也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看似不高兴的样子。 但她却注意到了他的右手正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得玉扳指,而且转动的频率并非沉重的,而是有些轻快。 他想要秦家的家产,但又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个贪财的皇帝。 虽然他贪这些东西是为了大燕朝能更好,但说出去终归不好听。 只要看清楚他的态度,姜昕玥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走上前,在秦若芳忐忑的目光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对她柔柔一笑:“秦姑娘为了父母和妹妹,敢拦圣驾,实在是勇气可嘉,别说在场的夫人小姐心疼你,本宫看着也很是不忍。” 美丽的皇贵妃娘娘看向皇帝,撒娇道:“皇上,您就答应秦姑娘吧!让她入尚宫局,为臣妾打几支好看的簪子也行啊!臣妾在宫中都听说过秦氏珠宝阁的名字呢!您就成全臣妾这一回好不好?” 在场的男子无不觉得心中酥软。 若是有如此美人对着他们这样娇娇糯糯的向他们撒娇,就是铜墙铁壁,也会为她开出一道口子来。 这谁顶得住啊? 宣武帝表示他也顶不住,那双前一刻还布满了冰霜的眸子,在看向姜昕玥时,流露出平日里不经常展现的柔情:“既然是玥儿所求,朕哪敢说不行?” 他侧身看了唐士良一眼:“朕留一艘船在此处,你带人陪着秦姑娘处理完家中事务,再一起来行宫,到时候朕会安排尚宫局的女官来接替你。” “奴才遵旨。” 秦若芳面露感激之色,谢皇帝的同时,也没忘记对姜昕玥拜了拜。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众人更明白,皇贵妃娘娘在皇上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呕……呕……” 华丽的船舫挨挨挤挤地在水面上往溱州方向行驶着,从主船的船舱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干呕声。 “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哇……” 喜鹊扇了扇鼻子,悄悄将船舱的窗户打开透气,吐得面无人色的吕奶娘赶紧冲过去,趴在窗户口呼吸新鲜空气。 但是紧接着一个浪接一个浪的打过来,她胃里翻江倒海,头也晕得不行:“我……我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呸呸呸……” 喜鹊一边给她泡陈皮水,一边道:“说什么胡话?再有半日就到了,你忍一忍很快的。” “喜鹊……” 霜降敲了敲门:“吕奶娘怎么样了?娘娘可以进来吗?” 喜鹊赶紧跳起来,将船舱里的味道全都扇出窗外,确定没有难闻的气味了,才跑过去打开门:“娘娘,霜降,你们可算来了,吕奶娘都快吐死了。” 姜昕玥让开身子:“严太医,你先进去给她瞧瞧。” 严太医进去后,姜昕玥才跟着一同进入,看到一脸菜色的吕奶娘时还吓了一跳。 她以为晕车的的大公主一定会晕船,所以给大公主那里准备了无数的晕车药,各种酸辣,酸甜的食物点心。 出发前小祥子就提前做过调查,合熙宫里没有人晕车晕船的,他们都疏忽了,吕奶娘从前住在村子里,连那个小村庄都没出过,哪里坐过轿子,乘过船出远门? 严太医给她把了脉后便开了方子,准备上小祥子跟自己去抓药,吕奶娘却摆了摆手:“我不吃药,我给……我还要给六皇子喂奶,我不能吃药。” 药物进入人体,六皇子再喝她的奶,她怕有毒。 姜昕玥听了,心中又柔软几分:“你放心,严太医给你开的药,肯定都是对六皇子没有影响的。” 吕奶娘摇摇头:“哪能没影响哩?是药三分毒,娘娘您不懂,奴婢不吃,奴婢……呕……坚持得住。” 姜昕玥思考片刻:“那严太医,你给她开一些陈皮水,喜鹊一会儿去煎给吕奶娘喝。” 听到是陈皮水,吕奶娘才没有反对,那东西可以防娃娃胀气,喝了没坏处。 她心眼儿实,根本看不懂皇贵妃娘娘和严太医、喜鹊之间的眼神对接。 最终到她手里的,还是一碗严太医配制的,对六皇子没有影响的晕车药。 吕奶娘喝下去以后好受了许多,还跟向嬷嬷感叹:“不愧是宫里的陈皮水,比我们乡下的效果好多了,我头都不晕了。” 向嬷嬷看了笑着的姜昕玥一眼,将六皇子接过来放在吕奶娘怀里:“六皇子饿了,快喂奶吧啊!” 这憨货再说下去,该让娘娘赏她十斤八斤陈皮了。 皇帝今日处理了那么大一桩贪官污吏案,诸多事宜还要安排,便去了前头和朝臣商议。 贵阳县令和溱州刺史一道被撸,这其中的机锋,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安排妥当的。 溱州地处偏僻,常年阴凉却不缺充足的阳光,溱州地方种了许多栾树,就在河边岸上。 那满树枝头的黄叶和绿叶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丰富多彩的画卷。 最惊人惊艳的,是他粉绿粉绿的花朵,也不知道是花朵还是果实,一个个的小灯笼似的被串在一起,在空中打着旋落下。 一场花雨能让画师们沉醉在它的美丽烂漫之中。 因着沿途都是美景,姜昕玥也不觉得无聊,后宫嫔妃们现在抱团取暖,排挤她这个独得圣宠的皇贵妃娘娘。 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塑料姐妹花,姜昕玥才不稀罕。 相信后宫的女人之间有真正的友情,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美景宜人,不觉日长。 船只全部靠岸时,已经入夜了。 岸边是从早晨就等着了的官员们,灯火通明中,姜昕玥的脚落了地才不觉得轻飘飘了。 吕奶娘也活过来了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不过她谨记着向嬷嬷交代的,不和人对视,不走出保护圈,亦步亦趋的跟着喜鹊等人。 第250章 分配住处 “哎呀!” 皇帝正快步走向姜昕玥,经过叶蔷儿身边时,却听女子惊呼一声,往他这边倒来。 因着还在下船与码头之间的木桥,若是摔下去,可就落水了。 免不得又要耽误行程。 宣武帝伸手将她接住,本想立马抽身,叶常在却将整个身体都挂在皇帝的手臂上:“皇上,嫔妾……嫔妾的脚扭了。” 也就是说,走不动路了。 叶蔷儿那双媚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壮着胆子攀上皇帝地臂膀:“皇上可不可以,抱嫔妾过去?” 她妩媚风流,也的确大胆,与后宫中含蓄的嫔妃们大为不同。 可是,路子没走对。 皇帝脸一黑,对着叶常在带来的宫女怒喝一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自己主子摔倒了也不知道来扶一下?怎么,要不要等着朕去伺候你们?” “奴婢不敢!” 两个小宫女忙不迭的走过去,将叶蔷儿从皇帝身上扒拉下来,皇帝面色不善得离开。 叶蔷儿吃了屎一样的脸色,引得周围嫔妃都隐隐发笑起来。 “你们瞧瞧她刚才那个浪荡样,还让皇上抱她过去,她以为她是谁啊?真是笑死个人了。” “这种低端的争宠手段也敢在皇上面前使,当皇上没见过世面呢!” “皇上喜欢的是皇贵妃娘娘那种性格的女子,她这样的,跟勾栏院里的姑娘有什么区别?投怀送抱,俗不可耐。” 皇帝要是那么好扑的,后宫里不知多少女人要效仿了。 他喜欢的不一定是姜昕玥的性格,但绝对不喜欢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引自己的女子。 耽搁了好一会儿,等内务府的人把姜昕玥领着到了长春仙馆,宣武帝才追上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脂粉气:“玥儿,这是朕特意为你安排的住处,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长春仙馆虽然不是行宫里最大最好的,但离皇帝的九洲清晏殿是最近的,而且里面的景致仿若仙境,才得名长春仙馆。 喜鹊和霜降几个都是第一次来行宫,被这里的美景震惊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姜昕玥也觉得,古人虽然没有后世建筑师们的机器手法先进,但智慧却不容小觑。 那些亭台水榭,阁楼湖泊,实在是巧夺天工,精美至极。 长春仙馆到处都是来得艳丽的鲜花,一整套的假山流水,花树设计贯穿整个庭院,潺潺水声处,水遮雾绕,如坠仙境。 怪不得这园子叫仙馆了。 “臣妾很喜欢。” 姜昕玥笑了笑:“皇上住在哪儿?” 宣武帝牵着她的手,直接上了阁楼,从阁楼通往前方屋舍的长廊上,指着不远处一个华丽磅礴的园林道:“那便是朕的住处,九洲清晏殿。” 站在此处,近得她能看清在九洲清晏殿外扫地的宫人。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姜昕玥怀疑若是小团子大声哭泣的话,皇帝在九洲清晏都能听到。 长春仙馆附近还有大大小小的园子,都属于长春仙馆名下,从前是给后妃们居住的,不过这次皇帝带的嫔妃并不多,为了六皇子的安全起见,这周围都住满了姜昕玥自己的人。 最外围住的也是负责保护皇贵妃和六皇子安全的侍卫。 揽月阁—— 柳潇潇柳贵人用帕子捂着口鼻,嫌弃的看着周遭得一切:“皇贵妃娘娘的下人都能住长春仙馆,我们这些嫔妃倒被发配到这偏僻处来,内务府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早晚要他们好看。” 叶常在立马附和道:“柳姐姐说得极是,要不然说同人不同命呢!程婕妤也和咱们一样,都住在揽月阁。” “她能和皇贵妃娘娘比吗?” “算哪门子的同人不同命?” 柳贵人冷哼一声:“以为被皇上宠了两日就与众不同了,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什么都一副不屑的模样,装这清高给谁看?” 只要一想到程念禾是踩着自己当陪衬才被皇上看进眼里的,柳潇潇就恨不得掐死她。 “还有你!” 找不了程婕妤的麻烦,柳贵人就拿叶常在撒气:“你刚才做什么呢?扭伤了脚?本小主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你扭伤哪只脚了?” 装也不知道装像点,真是个废物,惯会惹人笑话。 叶常在红着脸,喏喏说不出话来。 壮着胆子搏一搏,兴许还有一分机会,若是不主动出击,要等到什么时候? 宫中的女子,青春就那么几年,两年前她们入宫选秀的时候就已经十五岁了,今年虚岁十八,再不得宠,明年春天新的秀女大选,谁还记得她们是谁? 叶常在觉得,哪怕自己沦为后宫笑柄,也比查无此人的好。 揽月阁最东边的园子设计精巧,内务府的公公将程婕妤送到后就退下了。 她身边的宫女上下打量着,心中与叶贵人想的如出一辙:“主子,皇上也太偏心了,皇贵妃娘娘宫中最低贱的宫人都能住长春仙馆,咱们却要这么多人一起挤在这揽月阁,柳贵人和叶常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咱们。” 程婕妤轻飘飘的笑了笑,完全没有半点不甘心的样子:“你在乎她们说什么干什么?我住不成长春仙馆,难道她们就住得成?你看看其他的嫔妃,连揽月阁都住不成,咱们这已经不错了。” “那倒是。” 宫女很容易就被说服:“跟咱们坐一条船来的张美人、郑采女、张容华都不知道安排去哪儿了,一向亲近皇贵妃的蒋昭仪抱对了大腿,被分在了紧挨着长春仙馆的东照园中。” 她很好奇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儿,咱们为什么不投靠皇贵妃娘娘?她在后宫之中,已经拥有绝对的权力了,膝下又有三位皇子,还有谁是她的对手啊?” 程婕妤走进园子,不急不缓道:“讨好她,得到一些蝇头小利,这不是我想要的,不如从一开始就成敌对关系,以小博大,以弱博强,这不是她从前惯用的手段吗?我就用她从前的手段来对付现在的她,若我侥幸赢了,我会比她更得宠,何必自降身价做她的哈巴狗?” 宫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解退了下去。 主儿怎么就觉得自己可以斗败皇贵妃娘娘呢? 第251章 跪下受罚 可能主儿已经想到办法了吧! 做下人的,少管主子的事。 到行宫的第一天,大家舟车劳顿,身心疲惫,便只安排了简单的晚膳,各自在各自分配的园子里吃了便休息了。 不过也有例外。 柳贵人用过晚膳,就约了张美人,郑采女、叶常在几个一块儿逛园子。 张容华是不在大家的邀请之列的,谁都知道,她已经失宠了。 谁花那个时间去和不能带给自己利益的人来交际? 姜昕玥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白日里在船上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自然也不觉得累。 后世有华夏瑰宝圆明园被不要脸的八国强盗抢夺烧毁,让后来的国人无法亲眼见到圆明园实物的震撼与美丽。 这处避暑行宫虽然不及圆明园那样巧夺天工,但也汇集了古人的精巧智慧与手艺,在姜昕玥的认知来说,反正后世除了圆明园,她没见过这么宏伟漂亮的古代建筑。 吕奶娘和大公主都晕车晕船,留在了长春仙馆休息,六皇子刚到新鲜地方,怕他不适应,也没带出来,安排了向嬷嬷和霜降在照顾着。 原本姜昕玥不让喜鹊出来,但喜鹊拄着拐杖,拖着病腿,不肯错过这大好风景,非要一起去逛逛园子。 程婕妤在她们这批新人里是最得宠的,位份也最高,就算柳贵人不邀请她,也会有人叫她来。 “娘娘您看,那边好像有人在放花灯。” 向下蜿蜒的清澈湖水里,几盏造型别致的花灯顺着水流往下,微弱的光芒在水中摇晃,为这美景更添几分意境。 程婕妤放了花灯,她是第一个睁眼的,其余几人还蹲在河边闭着眼睛许愿。 远处皇贵妃出行,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宫人和护卫,很是打眼,等柳贵人等人起身,姜昕玥等人刚好走到了转角,被灌木挡住。 程婕妤也装着没看到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花灯放出去,也不过是承载了咱们姐妹们的一番妄念而已,皇上爱重皇贵妃娘娘,又哪里会在乎咱们几个的心意?” 张美人和郑采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过,闻言不禁伤感:“进宫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我可以得圣宠,为家族带来荣光,不曾想……” 不曾想走了个丽贵妃,又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皇贵妃。 话题到这里,就颇有些伤感了。 柳贵人一是不服气,二是对程婕妤破坏气氛而感到不满,脱口而出道:“程念禾,你要真这么觉得,你就卷铺盖回家去吧!我们这些人进宫来是为了在后宫中争一席之地,要为了家族谋取利益的,你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什么意思?” 她眯着眼睛:“怎么?上次我说皇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你就吓怕了?你吓怕了不要紧,我们可不怕她,她再强势,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了我们,我们可是皇上的女人。” 无人阻止,她越说越嗨:“区区一个舞姬之女,被皇上下令,让姜尚书扶上平妻之位也改不掉她骨子里低贱的血脉,皇贵妃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难道咱们不能争一争更高的位置吗?” 比如说……空悬的后位。 她没说出口,但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已经出卖了她。 “放肆!” 喜鹊不愧是神人也,撸起袖子,一瘸一拐的就冲了过去,在柳贵人高昂着的脸上狠狠地抽下一巴掌:“竟敢对皇贵妃娘娘出言不逊,按照宫规,要掌嘴三十,请柳贵人跪下受罚!” 柳潇潇挨了一巴掌已经怒不可遏,还要她挨三十个巴掌? “你一个……” 她正要奋起反抗,就看见皇贵妃和一群宫人从灌木后走了出来,笑盈盈道:“不好意思,本宫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本宫刚好走到这里,就听见柳贵人在骂本宫血脉低贱。” “嫔妾……嫔妾并非有意……是……” “哦?” 姜昕玥冷笑一声:“并非有意,那就是故意的了,小祥子!” 她对着小祥子使了个眼色,小祥子立马冲过去,一手按住柳贵人的肩膀,扭住她的手,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疼得她跪倒在地。 “喜鹊,掌嘴!” “啪!啪!啪……” 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柳贵人的闷哼声一起传出来,经其余几人看得头皮发麻,都缩着脖子跪在地上,祈求着皇贵妃娘娘打完柳贵人就消气了,否则她们这些人可就要倒大霉了。 本来就是柳贵人自己的嘴惹的祸,跟她们没半两银子的关系。 姜昕玥的眼神落在程念禾身上,那人低眉顺目,看着谦恭有礼,乖巧可人的模样。 三十个巴掌抽完,喜鹊手脚都发麻了,好在小祥子扶着她,仍气势十足的回到姜昕玥身边,把发抖的右手藏在身后。 牙齿有松动的迹象,一张脸火辣辣的疼,柳贵人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两眼昏花,快要晕过去了。 嘴里一股血腥味很是浓重,她“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 就在她们松了一口气,以为皇贵妃出完气要离开的时候,那双鞋尖上镶嵌着硕大两颗东珠的,价值连城的绣鞋停在了程婕妤的面前。 “啪!” “嘶——” 皇贵妃娘娘竟然亲自动手打了程婕妤一巴掌。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对“善良柔弱”的程婕妤动手。 程念禾自己也懵了,同时也感觉到气愤和屈辱,她梗着脖子去看姜昕玥:“皇贵妃娘娘,您为什么打臣妾?” “因为你叫本宫皇贵妃娘娘。” 跟“打你就打你,还需要选日子吗?”那句影视剧台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程念禾还想演几句,倔强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你!” “柳贵人……” 姜昕玥却用那只戴了尖利护甲的手按住程婕妤的肩膀,那护甲锋利,陷进她的肉里,疼得她跪都跪不稳了。 可说话却是对着柳潇潇:“本宫奉劝你一句,不要总是被有心之人当枪使,今日这顿打,你挨得不冤。” 什么意思? 众人慢慢回味着这句话的意思,皇贵妃娘娘是不是在说……程婕妤给柳贵人下套? 这届秀女没有几个聪明的,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似懂非懂的,真服了! 姜昕玥用力拍了程婕妤几下:“刚才本宫从那边过来,程婕妤不是看到本宫了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众人就明白了 第252章 有私情 程婕妤是看到了皇贵妃娘娘,才故意说了那番话来刺激柳贵人。 她明知道柳贵人冲动易怒,说话从不过脑子,掐着时间让皇贵妃娘娘听到她大逆不道的话。 张美人和郑采女眼神都有些惊讶地看向程婕妤,但不再是刚开始的信任和亲近,而是带上了点防备。 照皇贵妃娘娘这么说,那柳贵人这顿打,确实没有一个巴掌是浪费的。 她这是在提点柳贵人呢! 三十巴掌看清一个伪善的人,将来就不会再被她耍得团团转了。 刚才柳贵人还骂皇贵妃低贱,皇贵妃娘娘却不计前嫌指点她,皇贵妃娘娘才是大好人。 柳贵人那混沌的脑子,也被打清醒了一些,目光像是要吃人似的看向程婕妤。 姜昕玥收回自己的手,喜鹊立刻递上帕子给自家娘娘擦手,嫌弃程婕妤脸上地脂粉脏了娘娘的手。 “你要斗,就光明正大的来给本宫下战书,别总是躲在柳贵人身后,利用她为你冲锋陷阵。她傻,但本宫不傻,装成小白兔,实际是个白切黑。你这点招数都是本宫用腻了的,别在本宫面前玩这套。安安份份的,大家还可以各走各地路,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执意要在本宫面前犯贱,本宫会让你清楚的知道,为什么本宫是皇贵妃娘娘,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声势浩大的离开。 姜昕玥不可能让这个小插曲影响了自己逛园子的心情。 身后传来女子地尖叫声和嘈杂声,她更是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去。 “程念禾,老娘撕烂你的嘴,你个黑心肠的烂货,老娘当初在储秀宫那么照顾你,你如今这么对老娘,你们别拦着我,谁拦我我撕了谁。” “这三十巴掌,老娘要你一个不少还给回来!这是你欠我的!” 那清脆的巴掌声和程婕妤的尖叫声,都在姜昕玥的预料之中。 程婕妤想利用柳贵人中伤她,那她就不会利用柳贵人叫程婕妤自作自受吗? 宫斗冠军可不是开玩笑的。 行至一处竹林清幽地,风动竹叶发出沙沙声,绿幽幽的一大片,令人望之也心旷神怡。 忽地,一阵笛声从竹林中传出,曲调悠扬婉转,预示着吹笛之人的好心情。 姜昕玥这个现代人没有经过古时候那些高门贵女严苛的训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全都略懂但不精通。 千言万语也只在心里默默一句:挖槽!真好听! 轻巧的脚步声传来,谢承徽睁开眼睛,笛声乱了节拍。 他立刻停止吹奏,红着脸行礼:“微臣见过皇贵妃娘娘。” 姜昕玥笑了笑,刚才被骂的一点点坏心情,因为看到养眼的帅哥而烟消云散了:“原来是谢画师,本宫还以为是哪位嫔妃在此吹奏呢!本宫没打扰到谢画师吧?” 要早知道是谢画师在这里面,她还是照样会来的,谁不喜欢看小奶狗呢? 看归看,这是她的女人本色,也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就是了。 虽然她总在心里嚷嚷着去父留子,幻想着美男围绕的美好生活,但对于宣武帝这位宠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的男人,就算没有爱,感激也是有的。 如果他不宠着她,不偏爱她,那么今日她就是一个一无所有,和程婕妤、叶贵人她们一样的,需要在底层挣扎算计的小人物。 “皇贵妃娘娘来此,这冷幽之地也华光万千,何来打扰一说呢?” 老实人说起好听的话来还怪好听的。 姜昕玥看着他手中的长笛,见那竟是玉做的,有些稀罕,她还没见过有人吹玉笛的。 谢承徽见她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笛子,忙拿出来递给她。 “不用,本宫只是……” “你们在做什么?” 方才在九洲清晏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皇贵妃与谢承徽有私情,他还不相信。 可那信上信誓旦旦,还说谢承徽私藏了姜昕玥的画像,他派人去了谢承徽所住的园子搜查了一番,的确有一幅女子的画像,但那画上的女子没画五官,只衣着身型有些像姜昕玥。 现在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和谐般配的模样,宣武帝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怒气和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烈火焚烧,想要烧毁他看到的一切。 “微臣……” “你闭嘴!” 宣武帝怒吼一声,大步走过去,眼神摄人,瞪着姜昕玥:“朕问的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昕玥被他吼得一愣,眼睛看向他的身后,就看见她方才留在外头的宫人们此时全都跟了进来,低着头不敢面对皇帝的怒火。 她打量着皇帝的表情,有些微恼:“你该不会以为……” “以为什么?”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余妃,带着一群后宫嫔妃赶来:“以为你和谢画师有私情?” 她哼笑一声,将从谢承徽住处搜缴出来的无脸美人画像扔在姜昕玥脚下:“你自己看看,若是没有私情,谢画师会画你吗?皇上,当初臣妾让谢画师给臣妾画像,他分明说过不画人像的,如今却在他那里找到了皇贵妃娘娘的画像,这要如何解释?” 余妃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姜昕玥的把柄,兴奋道:“你们二人孤男寡女的,黑灯瞎火,把伺候的人都留在外头,跑来这里私会,不是早有私情是什么?皇上,请您重重的罚皇贵妃,莫让这种歪风邪气弄脏了后宫。” “请皇上重罚皇贵妃娘娘,肃清宫闱!” “余妃说得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躲在本宫床底下看见了一样。”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不成?” “看见什么了?” 姜昕玥的怒气也上来了,眼睛里冒出两撮小火焰,直勾勾的看着宣武帝:“是看见我和谢画师抱在一起,还是看见我们俩亲在一起,脱了衣服躺在一张床上?皇上告诉臣妾,您看见什么了?” 是啊! 他们进来的时候,皇贵妃娘娘和谢画师之间还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只是在很正常的交谈而已。 第253章 犯上忤逆 短暂的愤怒过后,宣武帝也恢复了冷静,他看了看愤怒的姜昕玥,又看了看温润清正的谢承徽一眼,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朕……” “本宫私会谢画师?” 姜昕玥冷哼一声:“本宫若是真想秽乱后宫,你们谁都抓不住本宫的把柄,本宫定会将事情做得静悄悄的,不会蠢到大张旗鼓的带着整个宫里伺候的下人,大张旗鼓的来会情郎,让你们都知道本宫来了此处。你们想陷害本宫,也麻烦来点高级的手段。”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明显是气得狠了,捡起地上的画卷,砸在宣武帝怀里:“凭着一张连脸都没有的画像,空口白牙的就说我秽乱宫闱,好啊!现在就杀了我,这劳什子皇贵妃,我不稀罕当了。” “姜昕玥!” 宣武帝怒喝一声,总觉得她好像给人一种,时时刻刻都想离开他的感觉。 “你遇到点事情就闹着要出宫,现在又说不想当皇贵妃了,你把朕当什么?把朕的后宫当什么?” 她就这么厌烦,这么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吗? “那皇上又把臣妾当什么?” 已经犯上忤逆,姜昕玥干脆就叛逆到底:“皇上对臣妾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旁人两句风言风语,皇上就怀疑臣妾不忠,皇上把臣妾当什么?” “余妃娘娘,您说那幅画是从微臣的住处搜出来的?” “这还能有假?” 余妃高傲的抬着头,以一种鄙夷的姿态看着姜昕玥和谢画师:“本宫早就察觉你们两个不对劲了,你们一走,本宫就收到了密信,说你和谢画师准备私奔逃走,本宫即刻就追了上来,就连皇上都收到了消息,这才派人去搜查谢画师的住处,果不其然搜出这幅画来。姜昕玥,皇上待你这么好,你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等等!” 谢承徽都被她逗笑了,有些无语道:“谁告诉余妃娘娘,那糟糕的画像是微臣画的?” 余妃一愣:“从你的住处搜出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 谢承徽没有回答她,而是对身边的书童使了个眼色,那书童本就担心自家公子担心得要死,收到眼神赶紧将背上的书篓放下来,将上好的宣纸铺在竹林正中央的石桌上,拿出笔墨纸砚就开始磨墨。 从前他家公子经常出远门游历,跟随的人随身都要背着作画的工具,以便他家公子随时可以画下山川湖泊的美景。 今日也算派上大用场了。 宣武帝懊悔的闭了闭眼睛,刚才一瞬间嫉妒上头,对玥儿那么凶,她该生气了。 偏偏余妃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皇上,李画师说得对,宫里头就不该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做宫廷画师,心高气傲不说,仗着有一张好脸蛋,就敢胆大包天的勾引宫中嫔妃,皇贵妃她也不过才十八岁,哪里……” “你刚才说什么?”皇帝眉头一皱:“李画师?” 姜昕玥也扭头去看余妃,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听信了李画师的嫉妒挑拨,余妃就断定她与谢画师有染? 余妃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对着姜昕玥得意的笑:“是啊!皇贵妃估计也没想到吧?哼,宫里头哪来的秘密,李画师说他好像看到过你们私下接触,所以臣妾才留了心,今日才能抓到你的狐狸尾巴。” 她转向皇帝,抱住他的手臂:“皇上,请皇上这次不要心软,赐死皇贵妃,再查一查六皇子的身世,免得混淆了皇室血脉,让个野种享受了皇家的待遇,岂不是贻笑大方?皇贵……” “啪!” 姜昕玥可以接受她对自己的各种污蔑,因为她们是敌对关系,可她无法容忍,余妃对六皇子出言羞辱。 “你……” 余妃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姜昕玥还能这么嚣张,当着皇上的面就敢出手,她也举起自己的手,准备还这一巴掌。 “你干什么?” 可她刚抬起手,就被宣武帝一把抓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刺骨的寒冷。 “皇……” 皇帝却像是抓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她说,用力的甩开她的手,要不是书香扶得快,她就摔在地上了。 “皇上,微臣画好了,请皇上过来一观,余妃娘娘拿来的那幅画,的确不是出自微臣之手。” 宣武帝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姜昕玥,而姜昕玥则是目不斜视,直接走向谢画师。 既然有人能快速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也不必再费神自证,且先看看谢画师那边的证据再说。 石桌上简陋的摆着笔墨纸砚,因为位置不够,谢承徽身上还粘上了一点彩色的颜料。 他向来矜贵,从不会让自己这样出现在人前,可今日事关皇贵妃娘娘的与自己的清誉,他无视自己的洁癖,指着石桌上的画作:“皇上明鉴,莫家大师莫子业乃为师,莫家世代造纸,如今大燕朝最贵最好的纸都出自微臣师父之手。微臣作画用的纸,都是师父亲手制作,微臣所作,每一幅画的纸张夹层里,都有自己独有的印章,纸质也与市面上的有细微不同,这位想要陷害微臣的同僚可能不清楚微臣的习惯,随便拿了宫里的画纸,模仿微臣的风格,就想置微臣于死地,其心恶毒,实在是微臣没有想到的。” 谢承徽又对着姜昕玥歉意一拜:“连累了皇贵妃娘娘,微臣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调查真相,还娘娘与微臣一个清白。” 别说谢承徽用的画纸都有特定的标记了,就单看两张画的笔触、构图、色彩以及人物姿态,认真看的话,就能看出谢承徽高明许多。 他不画人像,不代表他不会画人像。 帝后合像以及皇帝与皇贵妃娘娘的合像,都是他画的,只不过李画师没有资格见到罢了。 以为模仿他几分,就能把他拉下神坛,未免也太小看他的实力了。 “不可能!” 最先破防的,是主导揭露这一切的余妃。 第254章 大公主求情 她大步走过去,拿起桌上姜昕玥的画像看了又看。 谢画师笔下的姜昕玥,肤若凝脂,腰如约束,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像是给不会动的画像注入了灵魂,整张画都活了过来。 就连画像里美人含笑的嘴角,都像在嘲讽她此刻的丑人多作怪。 “余妃口口声声本宫与谢画师有染,还拿出这种贻笑大方的所谓证据,带着后宫这么多嫔妃过来抓奸,想看本宫的笑话,想挨着皇上处死本宫,还口无遮拦骂六皇子是野种,这种种罪行,皇上告诉臣妾,又该怎么罚呢?” “珍娘娘!” 稚嫩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珍娘娘,我……明玉替母妃向珍娘娘道歉,珍娘娘……对不起……” 大公主泪如雨下,扑倒在皇帝和姜昕玥的脚下,不停的磕头:“父皇、珍娘娘,母妃她是昏了头了,被有心人一挑拨便失去了理智,玉儿不是要为母妃开脱,母妃她向来没脑子,父皇和珍娘娘很清楚的是不是?请父皇和珍娘娘重重的罚母妃……但是……但是也请父皇和珍娘娘看在儿臣的份上,留母妃一命。” “明玉!” 余妃大惊失色,蹲下身抱住她:“你干什么?你……” 大公主摇头,拉着余妃一同跪下,对身后的宫人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李画师就满身狼狈的被押着跪倒在姜昕玥面前:“皇贵妃娘娘饶命,皇贵妃娘娘饶命啊!臣……臣只是嫉妒谢画师得皇上重用,所以才在背后中伤了他几句。臣给余妃娘娘画像的时候,知道她也对谢画师颇有微词,而且还说皇贵妃娘娘与谢画师般配,这才生了歹心,唆使余妃娘娘陷害谢画师和皇贵妃娘娘,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 他痛哭流涕,但并没有让姜昕玥心生同情。 就因为嫉妒谢画师的才华,所以就想陷害他与皇帝最宠爱的嫔妃有染,那她这个无辜的人是不是太无辜了一点? 若是皇上信了,而她和谢画师又不能自证清白,那死的就是他们俩了。 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还会牵连他们的家族。 只是因为他的嫉妒心,他们就活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宣武帝本想将大公主扶起来,但瞥见身边姜昕玥的脸色,伸出去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玥儿……” “大公主考虑清楚了吗?” 以姜昕玥的性格,她绝不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的人。 任何人想算计她什么,就要加倍的还给她什么。 余妃算计她的命,按照她的规矩,要一命还一命。 “大公主今日若执意为余妃求情,那从今日起,本宫与大公主的情谊也烟消云散,若余妃再有下次,本宫不但不会放过她,就连你,本宫也一起清算。” 不然余妃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好人,不会对大公主下手,她便肆无忌惮的对自己出手,还想害六皇子。 大公主深深在地上一拜:“珍娘娘,您对玉儿的好,玉儿这辈子都铭记于心,只要珍娘娘这次肯饶我母妃一命,日后玉儿定当约束母妃,不让她再兴风作浪。若有下次,珍娘娘尽管动手,玉儿绝无怨言。” 她知道余妃做的这一切罪该万死,但她是她的母妃啊! 她不能不管。 姜昕玥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冷冷看向宣武帝,心中憋了一股子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臣妾累了,先告退了。” 她敷衍的曲了曲膝盖,在一众嫔妃战战兢兢的眼神中,拂袖离去。 她们这回,都被余妃娘娘坑惨了。 宣武帝想立刻追上去,但现场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他不能就这么撂挑子走人。 烦躁的咬了咬后槽牙,他怒气冲冲看向李画师:“把这人给朕拉下去砍了,余妃未经允许,擅自出宫,污蔑皇贵妃,并且对六皇子口出恶言,罚仗责四十,今日起贬为余嫔,迁宫延禧宫。蒋昭仪即日起封为蒋贵嫔,赐居顺安宫主殿。” 不仅打了她,还把她从妃位降到了嫔位,就连昔日需要对自己卑躬屈膝的蒋昭仪也成了高她一阶的贵嫔,还把现在自己居住的宫殿给了蒋贵嫔,这么明晃晃的打余嫔的脸,是在告诉众人,这就是诬陷皇贵妃娘娘的下场吗? 在场的嫔妃互相看了看,今晚来这里抓奸的,除了揽月阁那几个新人没来,也就只有蒋昭仪独善其身之余,还得了好处。 余嫔出身高门,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身体上的苦,四十板子打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皇帝说完处罚之后,就急匆匆离去,留下一大群嫔妃,都在吐槽余妃:“我可是听她说有皇贵妃与谢画师私通的铁证才来的,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刚才我们就不应该跪下来求皇上处罚皇贵妃娘娘,我看皇上那个态度,只怕就算皇贵妃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也是不舍得重罚的。” “那还不是想试试看吗?还好咱们不是主谋,只是被余妃……呸!只是被余嫔给蒙骗了而已。” “就是啊!皇贵妃娘娘不至于报复咱们吧!难听的话都是余嫔说的,我们可没有说啊!” “六皇子那张脸,和皇上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余嫔居然说六皇子是……真是蠢爆了。” “别说了,余嫔再不济还有大公主呢!皇上疼爱公主与皇子,你们再这么说下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又能落得了好?” “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回去洗洗睡吧!” “谢画师!小谢大人!” 那要被拉下去砍头得李画师吓得屁滚尿流,像狗一样爬到谢承徽脚下:“我错了,我只是过过嘴瘾,我真的不知道余妃会那么蠢捅到皇上面前来,小谢大人,你救救我,只要你向皇贵妃娘娘求求情,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我……” 谢承徽抬脚向后退了两步,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戾气,在太监和侍卫们冲上来前,声音极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李画师瞬间失声…… 第255章 反省一下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的确……心悦皇贵妃娘娘。” 所以,你怎么敢,让她置身险境? 谢承徽微笑着拍了拍李画师的肩膀,看着他呆呆傻傻的被侍卫们拖下去,眼神才重新温和了下来。 他怎么可能私底下去画皇贵妃娘娘?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画她。 因为爱意,是会在笔下流露出来的,只要懂画的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感情。 方才那一幅皇贵妃娘娘的画像,未显现他功底的十分之二,因为他怕自己太用心画的,将来又成为旁人攻击她的证物。 喜欢她,是他一个人的事,何必将光鲜亮丽的她拖入深不见底的痛苦中。 谢承徽手指摸了摸已经凝固在衣摆上的颜料,和书童一起收拾东西离开了竹林。 “玥儿!” 好不容易追上了姜昕玥,两方人马已经停在了长春仙馆的园子外头。 没有了众人的围观,姜昕玥连面子情也不用给皇帝留了。 皇帝抓住她的衣袖,她甩开,再抓住,再甩开……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姜昕玥猛地转身推开他,眼神里全是失望:“不知皇上跟着臣妾这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之人是想做什么?还想抓奸?想看看臣妾的奸夫有几个?” “朕不是这个意思。” 有错在先的宣武帝低声下气求饶:“朕只是……朕只是吃醋。” “走了走了!” 王得全挥挥手:“都走,杵在这里做什么?喜鹊,带着他们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喜鹊很不服气的样子,凭什么这么多人在,光点她一个人的名字啊? 显得她跟个刺头子似的。 小祥子拉着还打算和王得全眼神碰撞一番的喜鹊赶紧进去,合熙宫的宫人们只盼着娘娘和皇上的误会快点解除,也都纷纷进了长春仙馆。 王得全自己也走到了听不见主子说话,但又能看到两位主子的地方守着。 九洲清晏出来的奴才们,自然是跟着王总管,他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宫女太监都退了个干净,皇帝才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扭捏道:“玥儿,朕今年三十二岁了,而你才十八岁,正是青春貌美之时,朕……朕看你和谢承徽站在一处,你低头浅笑,他看着你时的目光……好像你和他才应该是一对才子佳人,朕心里不舒服,朕好像有一股怒气,不知道该怎么宣泄,所以……” “所以皇上就可以顺着余妃的意思,说臣妾和谢画师有染吗?皇上知不知道清誉对后宫嫔妃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昕玥眼中含泪道:“意味着生死,意味着我的孩子将没有母亲,意味着我的家族都会被我连累至死,意味着我……我……” 她越说越气,直接挥开宣武帝伸过来的手,尖叫着:“别碰我!谁都别碰我!” 因为想尽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而全身颤抖,她深呼吸几口气,一步步向后退:“皇上吃醋,却让臣妾来承担您吃醋的后果。凭什么?如果皇上把臣妾放在和您对等的位置上来爱重,那臣妾问你一句凭什么?” “朕……” “臣妾累了,皇上好好反省一下今日的行为吧!臣妾告退。” 还真的是连开口的机会不留给宣武帝。 “呯!” 响亮的关门声重重的甩在宣武帝脸上,虽然没有打到他,但也如同一记巴掌,狠狠地打在他的心上,吓得他身体都缩了缩。 听声识人,是喜鹊关的门。 今夜悬挂在夜空的月亮很圆,月光的清晖洒在长春仙馆门口的石阶上,宣武帝叹了口气,真的开始反省自己今日的鲁莽冲动。 玥儿说得对,他不应该让玥儿来承担他吃醋的后果。 她与谢画师清清白白的,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疑她的清白,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也难怪玥儿这么生气,这次真是他做错了。 玥儿怎么可能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呢?她总共都没见过谢承徽几次,每次还都有他在场,他都知道的啊! 但还是…… 没有控制好当时窜上来的那股邪火,对玥儿发脾气了。 哎…… 他有些可怜的坐在石阶上,叹了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 一直叹到王得全走过来:“皇上,夜深了,该歇着了,明日溱州的地方官还要设宴款待您和皇贵妃娘娘,您早点回九洲清晏休息吧!皇贵妃娘娘气消之前,估计都不会理您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得全那张没有温度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冷酷无情,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王得全咬住下嘴唇,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 这老家伙还委屈上了…… 宣武帝烦躁得很,又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看着长春仙馆的大门出了一会儿神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只能后面再想办法哄好玥儿了。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姜昕玥第一次生气,关闭宫门的时候,他想的是哄哄她。可这次,他想的却是哄好她。 一字之差,却说明了姜昕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 不是霸道的强硬地挤进他心里,而是一点点,润物细无声的,让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那种心动和在乎。 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有其他的,很优秀的异性靠近姜昕玥的时候,就会让皇帝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木檀轻轻的关上园门,给后方的主子汇报战况:“娘娘,皇上走了。” “走了?” 蒋贵嫔皱了皱眉:“皇上怎么不多等等?说不定一会儿皇贵妃娘娘就开门了呢!” 木檀摇摇头:“上回皇上惹皇贵妃娘娘生气,皇贵妃关着宫门,三个月没让皇上进,这次皇上的罪名更严重,诬陷皇贵妃娘娘和谢画师有染,不得加倍不理皇上吗?奴婢看,少说也要四五个月起步。” 四五个月? 那他们都避暑结束回京城去了。 若是她不能和皇上在这之前和好,那不是白白给了那些觊觎皇上肉体的嫔妃们机会? 第256章 认不清事实 “不能这样!” 蒋贵嫔双手叉腰:“看在皇上又升了本宫的位的份上,本宫得帮帮他们。” 如果蒋贵嫔生在后世,一定会很清楚的认识到,她这种的就叫CP粉。 灯火通明的行宫里,到处都是空着的园林,但余嫔却没有去处,被大公主带到了自己所住的畅音阁。 “明玉,你可是皇家的大公主,你怎么可以跪姜昕玥那个贱人?她一个舞姬之女,若不是得了你父皇的宠爱,到现在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怕如今她那个舞姬娘被提为了平妻,终究改变不了她出身下贱的事实,你跪她也太有失自己的身份了。” 大公主失望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余嫔的脑回路震惊:“你就应该跪下来求你父皇处置了姜昕玥,有她在,不只是我,这后宫里所有的嫔妃都没有出头之日,将来若是让她登上后位,哪里还有咱们娘俩的活路。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你不帮着我对付姜昕玥,还让你父皇重罚我,一会儿我被打板子,你脸上很有光是不是?” “母妃到现在还认不清事实吗?” 大公主恨铁不成钢道:“珍娘娘就是父皇的心头肉,我和你加起来也不够她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是……珍娘娘出身不好。但母妃听说过英雄不问出处吗?世代起义成功的帝王有多少出身贫农?后宫又有多少太后初入宫时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答应?你总是小看珍娘娘,却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她的心计手段,你还没体会够吗?你看看你,从四妃之一的良妃,到如今已经倒退成嫔了,你还觉得自己是她的对手?” “我……我那是……” “母妃还要死鸭子嘴硬?” 大公主瞪着她:“你说我不该跪她,那我跪她是因为谁?我求求你不要再自取其辱了,给我留一点体面行不行?你再这么降下去,我还能嫁个好人家不被看轻吗?你算计她,你舒服了,我的婚事还捏在她的手里,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的处境?” 虽然大公主不认为珍娘娘是那种会拿捏她的婚事的坏人,但她母妃拎不清,只能说得严重些,才能让她下次再犯蠢的时候多些顾忌。 余嫔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又有点不相信,小声气弱道:“你别吓我,你们的婚事自然都是你们父皇做主的,哪里轮得到她来插手?” “你这么肯定,珍娘娘未来三年内登不上后位?” 她今年十二岁,再有三年就要出嫁,是去和亲联姻,还是嫁在京城,永享荣华,就看这几年了。 余嫔这才哑了火:“你别生气了,母妃下回一定不莽撞行事,听别人的撺掇了。” “你还想有下次?” “不是……” “余嫔娘娘,大公主,奴才等人奉旨前来,请余嫔娘娘受杖刑。” 余嫔胯下脸来,不高兴得提着裙摆起身,她不想被打,但是没办法,皇上亲口下的令,再胡搅蛮缠,丢的是自己的脸。 大公主叹了口气,让贴身宫女拿出几锭金元宝来:“父皇也只是想给母妃一个教训,并非想要她的性命,还请几位公公手下留情,这是本公主的一点心意。” 宫里头,金银珠宝也是硬通货。 为首的公公弯腰,双手接过大公主的赏赐,笑得一脸谄媚:“大公主放心,奴才几个心里有数的。” 钱是收下了,但余嫔总觉得,那几个狗奴才打得也不轻,每一板子落下来,她都觉得自己的屁股要开花了。 负责掌刑的宫中太监,下手都是有轻重的,虽说收了大公主得好处,但也不能得罪了皇贵妃娘娘,否则回去不好交差。 四十板子打下来,其实是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的。 但大公主替余嫔求情了,皇贵妃娘娘才没赶尽杀绝,否则她一句话下来,大公主就是给再多的金山银山,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收,余嫔是铁定要去见阎王爷的。 可皇贵妃娘娘没有暗示他们要了余嫔的命,那他们就可以收大公主的“贿赂”。 只是这怎么打?打多重? 大公主说了不算,都由他们来掌控。 总要见点血,才好跟长春仙馆那边交代。 等四十大板打完,余嫔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白色的里裤上沾满了血迹。 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本来还想骂几句,但在看到大公主警告的眼神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洗漱完毕的姜昕玥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进入了梦乡。 管他呢! 反正现在她是最大的受害人,她可以尽情的发泄对皇帝的不满,只要发泄的方式在皇帝的可承受范围内,天上地下随她作都可以。 第二日天微微亮,姜昕玥还躺在床上,流水的赏赐就进了长春仙馆。 揽月阁那边多少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小婢女拿着冰块包在打湿了的洗脸巾中,轻轻地敷在程婕妤红肿的脸上:“主子,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如今老爷立了功,不日就要从两广调来京城担任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了,大小也是个京官,皇上不会任由叶贵人如此以下犯上欺负您的。” 程婕妤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立了什么功,毕竟父亲人还在广东,只有模糊不清的书信传来。 “存心,你太天真了。” 程婕妤接过冰敷的巾布,自己揉着脸颊,颇有些痛苦道:“若本宫去告状,势必会扯出柳贵人侮辱皇贵妃的事来,柳潇潇这个蠢货,从来分不清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她一定会把本宫攀咬出来,若是皇上知道本宫故意挑事,本宫会死得很难看。” 昨天小竹林里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她也很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进去,否则皇上一定会迁怒她们这几个新晋的嫔妃。 皇上对皇贵妃,正是愧疚想要补偿的时候,自己这个时候去告状,不是上赶着送上门去给姜昕玥做下饭菜吗? 她这么想,是因为她还有点自知之明。 但有的人,她总觉得自己是例外,只要哭哭啼啼的装柔弱,就能换来男人的怜惜和同情。 第257章 恶人先告状 宣武帝觉得自己今日出师不利。 “呜呜呜呜……皇桑,嫔妾的脸……好痛呜呜呜……臣妾的牙齿都松动了,皇桑……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了看跪在九洲清晏大门口的柳贵人:“你又怎么了?” 怪他出门前没让钦天监算个好时辰,刚走到这里就被柳贵人抓了个正着。 “皇桑……” 柳贵人脸肿嘴麻,说起话来有些不太清楚,顶着那张猪头脸,是让人怜惜不起来的。 可惜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昨夜嫔妾和程婕妤一起游园,嫔妾只是问了一句她的琴修好了没有,她就……她就让婢女把嫔妾打成了这样。皇桑,嫔妾的位份虽然在她之下,但她……她也不可以这样狠毒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过……不过就是个婕妤,奏算……奏算嫔妾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也该桑……桑(上)奏给皇贵妃娘娘,由皇贵妃娘娘来处置嫔妾,她有什么资格动用私刑?” 烦死了! 关他什么事? 果然后宫没有皇后是不行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告到他面前来。 宣武帝这会儿赶早出去,是要给姜昕玥准备惊喜的。 他很敷衍的点点头:“唐士良,去揽月阁训斥一下程婕妤,后宫嫔妃当以皇贵妃也为楷模,温柔娴静,大度容人以为好,别动不动就打人,失了女子的德行。” 柳贵人心中一喜:“多谢皇……” 她的话还没说完,宣武帝已经脚底抹油,趁着她磕头谢恩的功夫,一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宫女燕儿扶起自家主子,不解道:“小主为何说是程婕妤打的您呢?” 分明是小主自己祸从口出,得罪了皇贵妃娘娘才被打的。 “笨蛋!” 柳贵人起身,摸着自己泛疼的脸颊:“若本小主说是皇贵妃娘娘打的,皇上岂不是还要再打本小主一顿给皇贵妃出气?昨夜皇上惹了那位生气,今日必定心情烦闷郁躁,根本就没心思听本小主说了什么。程念禾她敢算计本小主,让本小主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人,她不让本小主好过,本小主也不会让她安生。” 这不,她只说程婕妤,皇上心急着要走,连调查都不调查,直接让自己的心腹太监去训斥程婕妤。 呵! 她不是心高气傲,把野心都藏在那张温柔善良的皮囊下吗? 她偏偏就要戳破她的假面具。 “那小主您又提起程婕妤的琴……” 那琴不是被自家主子给摔坏了吗? 当初程婕妤回储秀宫的时候,还大哭了一场,储秀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家主子蛮横无理,砸烂了人家的琴还一点歉意都没有。 就连宫中最厉害的修琴师傅都说,程婕妤的琴修不好了。 “你那日不是在现场吗?” 柳贵人被她问得有些冒火:“本小主只是砸了一下,她带回来的那堆木头分明是她自己砸坏了,再栽赃在本小主身上的。那么急着将琴给毁了,肯定有猫腻。” 婢女不敢再问,扶着她往揽月阁走去。 她以为自家主子总犯口舌是非,是个愚蠢的,可她又会算计皇上的心思,从而让程婕妤被皇上训斥。 是不是人都有两面性? 能入宫的,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傻子。 或许愚蠢只是她们的保护色罢了。 唐士良在揽月阁奉旨训斥程婕妤后,才看到她脸上也同样带着伤。 这柳贵人胆大包天,没有说实话啊! 哪里是程婕妤在宫中动用私刑打她?根本就是两人互殴好不好? 程婕妤眼中含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声音都带着哭腔:“皇上教训得是,臣妾日后定当以皇贵妃娘娘为表率,克己慎行,不与任何人起冲突。” 若唐士良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可能会心疼程婕妤,在皇上面前为她说几句“公道话”。 但是可惜,他不是男人。 所以程婕妤哭得梨花带雨也好,隐忍委屈也罢,他看着都是没有太大的感觉的。 更不可能在皇上面前帮她澄清。 皇上自己都没问,他干嘛上赶着去得罪柳贵人? 干爹说过,皇上不在意的人,他们没必要在皇上面前总提起。 “程婕妤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唐士良一脸的假笑:“那咱家这就告退了。” “呸!” 存心对着唐士良消失得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皇贵妃的走狗。” 程婕妤从地上站起来,膝盖隐隐作痛:“倒是本宫小瞧了柳贵人了,恶人先告状这一套,她玩得比本宫还得心应手。” 她不去御前告状,是不想牵扯出姜昕玥,影响自己在皇帝心里柔弱小白兔的形象。 柳贵人是直接跳过姜昕玥,根本不提这人,把矛盾直指向她,让她来背了这个打人的黑锅。 程婕妤眼中戾气肆意蔓延:“等着瞧,本宫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行宫里的规矩不比皇宫森严,阮氏带着姜昕妍来长春仙馆求见,很快就被霜降领进了门。 喜鹊昨日又是打人,又是摔门的,用力过猛,腿上的伤口又出血了,严太医重新给包扎过后,不得不卧床休息。 但她的意志永存,是所有合熙宫宫女太监的偶像。 用小祥子的话来说就是:我辈楷模。 为了他们娘娘,置生死于度外,把娘娘的心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娘娘,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所有人都要向她学习。 昨夜她可是带病上阵,但无论是掌掴柳贵人还是摔皇帝的门,可没有因为一条伤腿影响她的英勇半分。 姜昕玥慰问完喜鹊之后,便来到正厅,阮氏和姜昕妍一起行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娘亲、妹妹不必多礼。” 姜昕玥亲自扶着阮氏,欣慰地看向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姜昕妍:“不错,长高了,是个大姑娘了。” 姜昕妍也羞涩地笑了笑:“阿姐也长高了,我还是没赶上阿姐呢!” 姜昕玥自入宫之后,身高的确往上冲了不少,高挑的身段儿凹凸有致,褪去少女的青涩,已经完全展露了一代宠妃的倾城之姿。 第258章 裴家想结亲 姜昕玥宠溺的拍拍她的小脑袋:“等你长到阿姐这么大,会比阿姐还要高的。” “你们两姐妹亲亲热热的,倒是不把娘亲放在眼里了。” 阮氏打趣着,又有点担忧的看着这个越来越美丽的大女儿:“玥姐儿,今日一早你爹他跟我说,你和皇上……是不是真的?” “吵架”两个字,她没敢说出口,总觉得和皇帝吵架,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是真的。” 姜昕玥点点头:“余妃怀疑我和宫中一个画师有染,带着皇上把我和那个画师堵在了竹林里,非说我要和画师私奔,皇上自己吃醋,非要凶我,我把他骂了一顿赶走了。” 好家伙! 短短的一句解释,震惊了阮氏和姜昕妍一万遍。 和画师有染、私奔、被抓了现形、有旁观者、皇上吃醋、骂皇帝、把皇帝赶走了。 不管是把这句话拆开来看,还是合在一起看,都没有几个字是浪费的。 “娘亲这是什么表情?” 姜昕玥被她震惊的样子逗笑:“我现在既然在这里坐得好好的,就说明我没做过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娘亲不必害怕。” “那就好那就好……” 阮氏拍了拍胸口,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好什么好啊? 女儿被怀疑与外男有私情,而且还敢和皇帝吵架,怎么看都不是很好啊! 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更委婉,不让女儿抗拒厌烦。 “想来皇上心疼阿姐,也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姜昕妍安慰着阮氏:“我方才看见有宫人抬着好多珍贵的珠宝首饰下去,应该是皇上姐夫送来让阿姐消气的,娘亲实在担心太过了,阿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道理就是要趁着每次宣武帝理亏的时候PUA他、KTV他,让他往后遇事无条件信任自己。 人在对待轻易得到手的人、事、物上,都不会珍惜。 宣武帝是皇帝,这天下间,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只有女人费尽心思讨好他的,从来没有需要他费心思的,往往是他勾勾手指头,就有无数的女人向上扑。 端庄自持如皇后、心机狠毒如德妃、高傲直率如丽贵妃、白月光淑妃、余妃、荣妃…… 这些女子各有各的优秀,却都拜倒在宣武帝的龙袍下,为了他争风吃醋,算计谋划。 他们都没让皇帝吃到爱情的苦,所以哪怕淑妃是皇帝的白月光,在放弃的时候,也显得那么容易。 姜昕玥就是要让他为自己花心思,为自己抓耳挠腮,茶不思、饭不想,不停的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 让皇帝一步步试探,要做到什么地步,她才能满意。 这样才能让皇帝清楚的意识到,她究竟有多难哄。 付出得越多,到最后就算不爱了,也舍不得放弃,因为成本太大,付出的感情太深,他损失不起。 姜昕玥并没有在宣武帝的宠爱里迷失自我,觉得自己这样有多了不起。 她总是在未雨绸缪,选择在皇帝最爱自己的时候,把自己将来的路都铺好。 这样以后哪怕皇帝不爱她了,心里又有别人了,也总是舍不得,或者说是不愿意伤害她的。 时刻保持警惕,趁爱意正浓时,就想好今后的退路,才是姜昕玥正在做的。 她可以不是皇后,但必须是太后。 不做皇后,可以直接跳过给皇帝当老妈子这一环,当了太后,她双手一摊,直接养老。 多舒服啊! 光想想都快把自己笑死了。 阮氏看大女儿和小女儿都一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但紧接着又愁眉苦脸的看着姜昕玥:“玥姐儿,裴家那边来了人,想给你妹妹和裴家嫡长孙说亲,你父亲他拿不定主意,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裴中书的嫡长孙,那不就是裴妩的兄弟吗? 裴中书怎么想的? 丽贵妃和丽贵妃的母亲,虽然都不是死于姜昕玥之手,但却都和姜昕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裴氏更是因为带蛇女进宫毒害姜昕玥,才被皇帝处死的。 桩桩件件,他们应该是你死我活的仇敌才对,为什么要上门求娶她的妹妹? 姜昕妍见她沉思,补充道:“是裴中书嫡次子的长子,名为裴之朔,今年十七岁了,父亲说他私底下调查过,这个裴之朔才高八斗,性情温和,长得貌若潘安,是京城八大才子之一。” “妹妹见过这个裴之朔?” “嗯……” 姜昕妍点头:“这次来行宫避暑,他也和他祖父一起来了,在路上碰见过一次,模样的确不错,但……” 她顾忌着,不知道这个话该不该说。 姜昕玥看了霜降一眼,霜降立刻会意:“娘娘这里的冰好像快用完了,你们几个,跟我出来。” 几个丫鬟太监都被带走,小祥子也跟着走出去,守在门外,娘娘与家人说些体己话,可不能被人偷听了去。 外人都出去了,姜昕妍才趴在阿姐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红着脸,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玩这么刺激?” 姜昕玥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阮氏:“这种人父亲还要说给妹妹?他怎么样的?是不是疯了?” 阮氏将食指放在嘴上嘘了嘘:“你父亲他还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好拿来到处说的?” 姜昕玥冷笑一声:“他们裴家人不要脸,想让我妹妹吃这个哑巴亏,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拍拍不安的姜昕妍:“这几日你就留在长春仙馆,不管去哪,都跟在阿姐身边,本宫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狗胆?” 转身又对阮氏道:“行宫之中人多手杂,娘亲也要多注意一些,不要着了歹人的道,只要父亲不忙,就与他在一处,父亲若是繁忙,您身边就多带些下人,总之不能一个人落单,知道吗?” 阮氏见她突然严肃,赶紧点头:“我记下了,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女儿不是怕您添乱。” 姜昕玥也拉着她的手:“女儿是不想您遇到任何危险,但若真遇上了,也不必怕,派人来找我,无论娘亲遇到什么麻烦,女儿都会帮您解决的。” 只要不自乱阵脚就行。 第259章 跳梁小丑 这是时隔很久,女儿贵为皇贵妃之后,还对她说这些撑腰的话。 外人都嘲笑当今皇贵妃的母亲,只是汝阳王府的一个低贱舞姬,夫君也常叹气,说因为娘娘的出身问题,怕是很难入主中宫。 她才来了行宫一日,对后宫娘娘们说自己女儿出身低贱得风言风语已经有所耳闻,她一直很忐忑,不知道女儿会不会怪自己?会不会痛恨自己的出身? 来之前,她也拿不准玥姐儿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 可就这一句“无论娘亲遇到什么麻烦,女儿都会帮您解决的。”打消了阮氏所有的顾虑和不安。 她的乖女儿还是和在府邸时一样,是她的主心骨。 长春仙馆这边把姜昕妍留下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以及有心人的耳朵里。 叶常在给柳贵人打着扇子:“该不会是皇贵妃娘娘为了固宠,打算把自己妹妹也接进宫来,一起伺候皇上吧?” 听说昨晚她和皇上吵架了,此时把自己妹妹接进长春仙馆的确很可疑。 “皇贵妃的算盘打得可真好,她那个妹妹长得如花似玉,是想把皇上迷得团团转,以后什么都听她们两姐妹的吗?” 柳贵人斜着眼睛瞪了叶常在一眼:“你自己想拉皇贵妃下马,你就自己动手,别在本小主这里挑拨离间,本小主不喜欢她,更不喜欢你们这种又怂又孬的蠢货。打量着本小主脾气火爆,一个个都想把本小主当炮灰使呢!” 叶常在连说“不敢”,再不提姜昕妍的事。 她倒是想取代皇贵妃娘娘的地位,可她一没有绝世的美貌令皇上驻足,二没有强大的家世做后盾,她连姜昕玥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她拿什么去跟人家斗啊? 就只能挑拨这个,离间那个,浑水摸鱼还能得些好处。 “程念禾呢?” 柳贵人翻了个白眼:“让你去打探她的行踪,你倒好,说些有的没的。” “打听到了。” 叶常在小声道:“今天晚上地方官员为皇上和皇贵妃准备了晚宴,程婕妤一早就去了宝乐坊,听说是练琴去了。估摸着是想今晚在晚会上大出风头吧!”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弹琴引来蝴蝶飞舞围绕,定会一鸣惊人。 然而柳贵人在听到她去了宝乐坊,直接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飞快的披好衣服:“咱们也去瞧瞧。” 哼! 什么琴声有灵性而引来蝴蝶? 不过就是些小把戏罢了,还以为她看不出来呢? 之前是因为她们几个储秀宫出来的秀女都是一边的,抱团起来想获得皇上的垂青,那时候说好了的,谁得宠就要把姐妹们都拉起来,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过好日子。 所以她才没有拆穿程念禾的小把戏。 也是她聪明,自己把那把琴“毁尸灭迹”了,不然柳潇潇说什么也要把这事捅到皇上面前去。 这算欺君了吧! 说起来,当初她们一行六人在储秀宫是拜过金兰姐妹的。 柳贵人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小声念了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呵……” 王答应、白答应、安答应…… 若真是苟富贵,勿相忘,那这三人如今悄无声息的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是为什么呢? 程婕妤那种假面人,利用完人就踢到一边去了,哪里会提携昔日的姐妹? 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 去宝乐坊的路上,柳贵人还碰见姜昕玥带着自己妹妹在湖边下棋乘凉,这倒稀奇,她还以为她们这位恃宠而骄的皇贵妃娘娘又要闭宫不出,将皇上拒之门外呢! “那就是昨日惹姐姐不高兴的柳贵人?” 不远处的那道人影,有故意避开姜昕玥的嫌疑,想来是宫中与阿姐不对付的嫔妃了。 姜昕玥眼都没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你惦记。” 敢骂她阿姐是低贱血脉的跳梁小丑,姜昕妍眼珠子转了转,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点点头,趁着姜昕玥落子时退了出去。 “哎呀!我苦练了两年的棋艺,还是比不过阿姐。” 姜昕妍抱着姜昕玥的胳膊撒娇:“阿姐也不知道让让我。” 没有戴护甲的手指白皙水嫩,那根香香的食指戳在她的额头上:“你一心二用,怎么赢我?” 被阿姐发现啦! “油不要抹在石子路上,太容易被发现了,要抹在她鞋底的夹层里,她从揽月阁一路走出来,到了前边那条鹅卵石的小路上,夹层里的油就被挤压浸到鞋底了,呯!” “呯!” 姜昕妍被那巨大的声响吓得肩膀一缩。 “啊啊啊……痛死啦——” 还没走到鹅卵石小路上去的侍女惊讶的张大了嘴,眼睁睁地看着柳贵人直接两脚朝天,背朝地的滑得飞起来摔了个结结实实。 她举起双手,对着姜昕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油还没泼出去呢! 不关她的事啊! “阿姐早就有对付她的法子了!” 不用想,肯定是阿姐在柳贵人的鞋底夹层里抹油了。 太厉害了! 姜昕玥笑了笑:“我说过了,跳梁小丑而已,哪里需要你动手?你就在阿姐这里开开心心的住一段时间,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阿姐会帮你物色一个好夫君的。” 原本她还有心给妹妹和谢画师拉红线的,但是上回皇上说谢画师曾经是他理想中驸马的第一人选,加上昨天晚上又闹出那样的事来,姜昕玥就把谢画师从妹夫人选里剔除出去了。 对妹妹来说,有一点点隐患的都不是良配。 姜昕妍红着脸:“阿姐惯会取笑我。” “阿姐是在教你,内宅之中若有争斗,该如何不动声色的解决麻烦。” 她说的是鞋底夹层抹油的事:“将来不管你嫁给谁,做谁的妻子。你记住了,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只要有阿姐在的一天,阿姐就会护着你一天,我的妹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如果可以,她希望姜昕妍可以活得肆意快乐,不必困于后宅院的勾心斗角里。 第260章 落荒而逃 只要她站得够高,妹妹的夫君就不敢纳妾。 当然了,她更希望妹妹的夫君是一心一意爱她的良善之人。 行宫里不比在宫中规矩森严,可以好好考察一番。 “微臣见过皇贵妃娘娘。” 凉亭台阶之下,一个桃花般的少年给姜昕玥请安:“姜三姑娘有礼。” 也没忘了姜昕妍。 少年穿着粉色暗纹长袍,袍子上的花纹用银线勾勒,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配上那一张粉腻漂亮的脸,让人好感顿生。 姜昕玥先是看了妹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浅笑回礼,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厌恶与不耐烦。 此人便是裴中书的长房嫡孙裴之朔了,裴妩同父异母的弟弟。 “裴公子免礼。” 姜昕玥声音轻柔甜软:“方才听裴公子自称,是已经在朝廷有任职?” 裴之朔看了一眼清纯可人的少女姜昕妍,眼睛里闪过一抹失望,但在看向娇媚动人的姜昕玥时,眼里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惊艳。 他展现出更加挺拔的姿态:“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微臣如今在礼部为郎中。” 年纪轻轻已经是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据说还没有靠家中的势力,是正儿八经走了科举的路子,中第之后由朝廷分配到礼部的。 少年有为,英俊潇洒,家世显赫,也怪不得京中那些文人雅士将他列为八大才子之一,惹得待字闺中的少女们都芳心暗许。 这一点,姜昕玥还是很赞赏妹妹的定力,没有因为人家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优秀而一股脑的扎进去。 想到妹妹说的,怀疑他有那方面不可告人的癖好,她笑得更温柔了:“裴公子上前来回话。” 裴之朔求之不得,抬脚就走了上去。 “皇上,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皇帝安排了晚宴上的惊喜,想着姜昕玥收了他送去的赔礼道歉的礼物,就想去试探一下自己能否进长春仙馆的大门。 不曾想才走到半路就看见又一个美少年貌似与他的玥儿相谈甚欢。 王得全抓住皇帝的龙袍:“皇上皇上……那是裴中书家的嫡长孙,裴家最近在打探姜家的口风,有意要让裴小公子娶皇贵妃的妹妹为正妻呢!” 皇贵妃娘娘的妹妹,现在就在凉亭之中,站在自家姐姐的身边。 “皇贵妃娘娘或许是想考校一番自己未来的妹婿。” “裴家?” 宣武帝恼怒的情绪变为不解:“裴家想和姜家结亲?” 如果他记得不错,裴家和姜家之前还斗得你死我活,玥儿和裴中书的外孙女丽贵妃,那可是你死我活的斗了一番。 怎么说结亲就结亲? “裴公子这身衣裳真不错,府中绣娘的绣功了得。” 裴之朔扬了扬手,一股好闻的香水飘散开来,他嘴角挂着笑意:“娘娘若是喜欢,微臣回京之后,立刻安排绣娘为娘娘裁制新衣,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香气飘出来的一瞬间,姜昕玥和姜昕妍同时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香气有问题! 但裴之朔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不过眼神却肆无忌惮的在姜昕玥的身上流连:“只不过娘娘要把您的尺寸报给微臣,微臣才好让绣娘动手裁制啊!” 若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望之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恐怕就会以为自己爱上了此人。 但姜昕玥可不是单纯的少女,她用手捂住鼻子,露出快被熏吐的表情:“裴公子身上什么味?好臭。” ??? 裴之朔吓得倒退好几步,惊恐的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可他闻着分明是香的,惊魂未定的他抬头:“这……” 却见倾国倾城,娇媚迷人的皇贵妃娘娘捂着嘴,和姜昕妍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两人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抵触和打量。 就是那种……不太友好的打量,一边说,还一边发出几声有点像嘲笑的笑声。 姜昕玥:主打的就是演一个在学校里面霸凌好学生的小太妹。 从头到脚用很欠揍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视,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发出令人不太愉悦的笑声,最后还挤眉弄眼的,一副忍俊不禁的尖酸刻薄嘴脸。 裴之朔那小白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不是害羞,而是难堪。 他从未在女子之中被这样对待过。 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不……娘娘……微臣……微臣身上没有臭……” “咦……” 他越是急着解释,姜昕玥就越是拉着姜昕妍倒退几步,一副快要被熏晕过去的样子。 小声道:“不是身上臭……该不会是口臭吧!太恶心了,好好的一个美男子竟然……啧啧啧……太可惜了。” 裴之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自己的嘴巴,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急忙向后又退了退,用袖子挡住嘴:“微臣……微臣先行告退。” 便宜没占到,反而被姜昕玥一连串的反应打得措手不及,落荒而逃。 就连姜昕妍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阿姐,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只要一想起那天在船上,裴之朔故意与她偶遇,那日他也是用那样黏糊糊,恶心的眼神打量娘亲,姜昕妍就感到一阵恶寒。 本来还只是怀疑,今日见他对阿姐也是这副令人作呕的姿态,倒是可以确定了…… 裴之朔他……喜弄人妻。 姜昕玥哼笑一声:“这种以皮囊迷惑人心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外表,别人对他的评价。你只要说他丑、说他臭,他接受不了,就会崩溃。” 也就是后世人们经常说的:破了大防了。 从心里击碎他的自信,比什么都强。 “皇贵妃娘娘怎么好像不太喜欢裴公子得样子?” 王得全看着裴之朔慌乱的脚步远离,再看了看姜昕玥冷嘲热讽的表情,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可以很确定的是,皇贵妃娘娘肯定又捉弄人了。 在这方面,王得全觉得皇贵妃娘娘的段位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的。 宣武帝也看得分明,暗自想着,晚上可要防着点裴中书,万一他当众要求圣旨赐婚,他可不能同意。 玥儿和她妹妹,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 第261章 年纪大会疼人 “阿姐阿姐……” 姜昕妍拉了拉姜昕玥的衣裳:“皇上过来了。” 一身紫色的绣五爪金龙蜀锦缎子长袍,腰间系一条同色系较深的玉扣腰带,腰带上还挂着龙纹玉佩,行动间大开大合,霸气天成,只能是皇帝了。 姜昕玥抬头,草草看宣武帝一眼,拉着姜昕妍就走。 “哎?” 皇帝赶紧追上去:“玥儿!” 他想追上姜昕玥,还不是小跑几步的事? 姜昕妍看着把她们姐妹二人拦下来的九五至尊,赶紧蹲下身子行礼:“臣女见……” “平身平身!” 皇帝赶紧抓住姜昕玥的手,也不说话,二人眼神交锋,一个怒气值拉满,一个不要脸值拉满。 姜昕妍卡在中间,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珠子一会儿转到左边看看皇帝,一会儿又转到右边看看阿姐。 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显得她不那么多余? “皇上!皇贵妃娘娘!” 一道惊呼声传来,蒋贵嫔领着宫女一路小跑过来,直接伸手把姜昕妍从皇帝和姜昕玥中间抓出来:“这不是姜三姑娘吗?你也在啊?” “呵呵呵……” 姜昕妍对着她笑:“蒋贵嫔安好。”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蒋贵嫔像是看不见皇帝与姜昕玥之间僵持的气氛,挽住姜昕妍的手猛得一个转身,甩得姜昕妍差点摔在地上。 “姜三姑娘还没来过避暑行宫吧!不如本宫给你做一日向导如何?这溱州行宫,本宫可太熟了,你喜欢什么景致?要不要去兰园看花?正逢着盛夏,兰园里百花争艳,姜三姑娘与本宫一道去看看如何?” “听您的……” “三姑娘真是温柔乖巧,也不知道今后要便宜了哪家儿郎?” 姜昕玥:? 什么意思? 是她约蒋贵嫔来此处下棋的,她怎么像没看到她似的,直接把她妹妹拐走了? 哦!不对! 还是看见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往常一般,按照惯例,王得全把人都遣退下去,这次他花重金下注了十天,目的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督促自己,赶紧帮着皇上讨得皇贵妃娘娘的欢心。 要不然,这日子可太难过了。 皇贵妃娘娘生皇上气,不给皇上好脸色,皇上就生伺候的宫人们的气,他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好几个小太监昨日因为太紧张,全都便秘了。 他这老胳膊老腿也不经折腾,上苍保佑皇上成功啊! “玥儿,你就算要生气,也让朕知道你最气的是哪一点?朕下次一定无则加勉,有则改之。” 他是皇帝,从来没有人敢说他做错了什么,就算错了,周围的人也会说他是对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向姜昕玥认错,本来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还要哄她高兴。 若是从前的宣武帝,碰上这么“不识相”的嫔妃,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爱谁谁去,他不伺候这种祖宗。 “小祖宗”姜昕玥双手叉腰:“臣妾昨天让皇上反省,皇上就反省出来这么一句话?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肯和他说这么长一句话,那就是有望和好。 皇帝伸出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反省了,真的!朕不该以吃醋之名伤害你,不信任你,让你在众妃面前失了威信,是朕……是朕太没有安全感了。” 昨夜思绪良多,让他有感而发的认为,原来真的爱一个人,不是有恃无恐、信心十足的。 爱一个人,会患得患失,会觉得她那么好那么好,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她? 爱一个人,是会反复想起她的好,从而自卑的觉得,他若不是皇帝,玥儿是不是就不会选择他,而是……旁的与她年龄相当的,如谢承徽和裴之朔一般的华美少年。 他三十出头一二,姜昕玥却刚到十八锦瑟年华,他有点觉得自己太老了。 宣武帝能这么坦诚的承认自己没有自信,出乎了姜昕玥的意料。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拥有大好的江山,如果他都没有资本骄傲,那这个世界的男人全都骄傲不起来。 他说的没自信,是在爱姜昕玥这件事上。 原本还气呼呼的皇贵妃,在听完他的剖白之后,眼底的冰冷一点点褪去。 宣武帝觉得,要是自己没看错的话,玥儿眼底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心疼自己。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朕不想用朕的身世,从小的遭遇来博取你的同情,但事实上朕的确因为生活环境和遭受得那些事情,对人有极大的防备心,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朕除了做一个好皇帝,其他一无是处。朕的不自信就源自于这里。你不是答应过朕,要教朕怎么去爱一个人吗?好的夫子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笨学生。玥儿,别放弃朕好不好?” 姜昕玥低下头,没有说话,肩膀一耸一耸的。 不好意思,每次皇帝跟她表明真心的时候,她总觉得,皇帝的台词好像是琼瑶阿姨写的。 不是说琼瑶阿姨不好,而是那些肉麻的台词,姜昕玥真的听得牙齿发酸。 皇帝的本质就是海王,碰上她这个PUA王者才收了心,源源不断的情话光对着她一个人输出了,有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挺无助的。 姜昕玥她这种本性是打直球的性格,真的学不来皇帝肉麻……不是……学不来皇帝这种婉约派的情话。 “玥儿怎么哭了” “是不是朕又说错话了?” 不是哭,是在憋笑啊山炮! 但为了不让皇帝发现自己是在憋笑,她忍着疼痛对自己下狠手,手臂内侧恐怕已经被掐得青紫了。 这样她才红了眼睛,流下“疼痛”的泪水来。 宣武帝慌忙伸手,给她拭泪,姜昕玥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臣妾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已经是皇上的了,皇上为什么不自信呢?皇上在臣妾心中,不仅仅只是一个好皇帝,您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啊!您这样好,那么多人喜欢您,该自惭形秽的,是臣妾。” “皇上年纪大又有什么关系?年纪大才会疼人,臣妾就喜欢年纪大的。” 好家伙,皇贵妃是会安慰人的。 第262章 一碗荔枝冻 哪个点戳人疼,她专往哪里戳啊! “再说了,皇上哪里像三十多岁的人啊?看起来分明与臣妾一般大,臣妾梦里的少年郎,就是皇上这样的。” 为了圆刚才自己憋笑的谎,她只能抱住皇帝道:“皇上,你很好,比你以为的要好得多得多,臣妾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爹爹送臣妾进宫的时候,臣妾没有拒绝。臣妾真不知道,若是臣妾在宫外随便嫁了个什么人,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但是臣妾可以肯定,能陪在皇上身边,被皇上珍之爱之,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一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想要PUA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一味的贬低他,打击他的自信。还要在他自卑的时候开导他,让他觉得,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喜欢他,你也是最爱他的那个人。 况且她说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也不是说谎的。 上辈子她是为了救人而死,功德无量,这辈子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她应得的。 皇帝听后果然感动,双手用力地抱紧了姜昕玥:“玥儿,你待朕之真心,朕甚感欣慰,朕保证……日后绝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上回也发誓,说什么不得好死的,结果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姜昕玥压根就不信。 但这并不影响她做出满脸感动的样子,将脸埋在皇帝的胸膛里:“皇上,臣妾不想跟您吵架,咱们好好的好不好?您难受的同时,臣妾也没有很好过。” 不! 她过得舒服死了,能吃能睡,有钱有闲,下人们把她伺候得都快活似神仙了。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朕真的想……” 他想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昕玥也猜得到,如此动情的时刻,皇帝大概想说“有时候真的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情愿带着她和孩子归隐山林,做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 不能有正常人有的感情和情绪,不能有自己的喜恶,一切都要以天下百姓为先,要平衡朝堂,要稳定后宫,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得比牛多,稍有不慎就会被官员说教,百姓怨恨。 都说做皇帝可以为所欲为,那是针对想做昏君亡国的帝王,真正的好皇帝,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宣武帝很庆幸,自己身边出现了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可以让他再这个冰冷的皇宫里感受到一点温暖。 宝乐坊—— 程婕妤将调好音的古琴放下,存心在门口摇了摇头,她眉头皱了起来,嘴里默念道:“不应该啊!” 存心返回室内:“主子,怎么办?” 屋外还是艳阳高照,几声蝉鸣从宝乐坊背靠的小树林里传出来,程婕妤看了看晃眼的日光,眼睛里满是算计的精光:“走,回揽月阁。” 叶常在就是柳贵人身后的一条狗,若是没有得柳贵人的吩咐,怎么会监视自己的行踪? 她弹琴已经不能再吸引蝴蝶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柳贵人想让她出丑,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啊疼疼疼……” 被“贼”惦记上的柳贵人这会儿趴在床上,医女正掀开她的衣裳,替她检查后背和……屁股。 “柳贵人后背至尾骨骨折了,这三个月内都不宜下床活动,否则骨头长不好,以后有瘫痪的风险。” “什么?” 柳贵人一拳锤在床上:“贱人!肯定是程念禾那个贱人在本小主的鞋底抹的油,她就是想报本小主害她被皇上训斥的仇。” 燕儿也咬牙切齿的:“定是叶常在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被程婕妤发现了,要不然她为什么偏偏去了要经过那条鹅卵石小路的宝乐坊?分明是算准了主子您也会去,提前在您的鞋子里抹了油。” 柳贵人越想越觉得燕儿说得对,想要爬起来,但臀部上方的骨头痛得她脸色发白,心中对程婕妤的恨意更浓了。 姜昕妍好不容易才从热情过头的蒋贵嫔那里“逃脱”出来,回到长春仙馆,就看见饭菜都已经上桌了。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蒋贵嫔留她吃饭,是不是为了不让她打扰阿姐和皇上姐夫的二人世界啊? “妹妹,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正准备偷偷溜走,还是接受蒋贵嫔邀请的姜昕妍被姜昕玥叫住:“我特意吩咐御厨做了你爱吃的菜,快过来。” 姜昕妍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给皇帝行礼。 宣武帝摆摆手:“王得全,去取一碗荔枝冻来给三姑娘祛祛暑气。” 从前宫里每年只供一季的荔枝,皇帝并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宫里就算有哪位娘娘喜食荔枝,皇上也不可能让人千里之外,快马加鞭运送新鲜的荔枝来。 这种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很可能累死士兵的事,他不会为任何人做,反正每年的荔枝,数量有限,宫里得宠的娘娘们每人得一小篮子就没有了。 不受宠的就不要提了,连荔枝壳都没机会见到。 但从去年开始,因为皇贵妃娘娘也爱吃此物,皇上才召集了内务府的太监们一起想办法,让他们在既不劳民伤财,也不害人性命的前提下,让皇贵妃娘娘随时可以吃到荔枝。 最后还是皇贵妃娘娘自己提供了两个办法,一是做成胶东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的荔枝罐头,二是用冰块将荔枝冰冻起来,每经过一个官驿就去补给冰块,如果运送的士兵累了,就交给下一个士兵运送,这样上一个就可以休息。 不用怕完不成任务而被降罪。 如今宫里有荔枝罐头,今年皇贵妃娘娘决定如此运送冰冻荔枝,还是有点铺张浪费了,所以便只要了罐头。 罐头的储存时间长,不用动用那么多人力运送,民间百姓知道后,都夸皇贵妃娘娘体恤人呢! 不过姜昕玥也知道,她的好名声都是皇帝和姜家人宣扬出去的。 姜昕妍吃的荔枝冻,就是荔枝罐头加了一些桂花和乳酪做的,再配上冰块,夏日里喝上一碗,神清气爽。 大概是爱屋及乌,皇上姐夫才对她这么好的。 第263章 试探挨打 她不知道别人家恩爱的夫妻是怎么样的,因为在阿姐入宫之前,娘亲被大夫人欺压着,是不许身为妾室的娘亲上桌吃饭的。 虽然规矩不错,但大夫人却总允许林姨娘同桌,却要娘亲站着伺候一桌人用完饭,才可以吃他们的剩饭剩菜。 娘亲受的屈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好在阿姐入宫没多久就得了圣宠,大夫人再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辱娘亲。 都是阿姐的功劳,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娘亲如今已经是父亲的正头娘子,大夫人作恶多端,吊着一口气,左右不过就是这一年的光景了。 府上现在就连养在后院的狗都知道,大夫人死后,二夫人立马就会被扶正,平日里见到她娘亲,尾巴摇得可欢了。 父亲也挺宠爱娘亲的。 但……父亲对娘亲不像皇上对阿姐这般,好像满心满眼里都只有阿姐这个人,旁人都沦为了背景陪衬。 从头到尾,皇上姐夫就只有她刚进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这让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不是她自恋,同样都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她和阿姐还有弟弟的相貌是兄弟姐妹中最出挑的。 阿姐美得如天上的仙女,是绝色佳人,她也不逊色多少,提亲的人快要踏破姜家的大门。 鲜少有男人能忍住不偷看她的。 要不怎么说是皇上呢?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不会为色所迷。 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住在阿姐的长春仙馆,不用担心被皇帝收入后宫了。 “妹妹笑什么?” 姜昕玥正用着膳,就见姜昕妍将头埋在碗里痴痴的笑。 蠢萌蠢萌的。 姜昕妍从饭碗下露出一双满含笑意,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我是见皇上姐夫和阿姐你这么恩爱,替你们高兴,你们都找到了自己白头偕老之人,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为阿姐高兴,还是为皇上姐夫高兴了,所以只能替你们俩一起高兴啦!” “皇上姐夫?” 宣武帝挑眉,嘴角上扬看向姜昕玥:“你这妹妹古灵精怪的,还挺有意思,那裴家的裴之朔的确配不上她。” 京中无人知裴之朔的真面目,皇帝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清楚详情。 再一个,站在男子的角度,他有些自己的小癖好,也是人之常情。 听闻裴之朔不喜欢待字闺中的少女,偏爱那嫁过人的风韵少妇。 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且这些年,裴之朔并没有闹出什么官司来,皇帝还以为是流言呢! 但今日看到姜昕玥两姐妹对裴之朔的态度,他觉得,或许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知道裴家要向臣妾的妹妹提亲?” 她那双狐狸般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裴家背景强大,裴之朔又是京城八大才子之一,小小年纪已经在礼部任职,皇上说他配不上臣妾的妹妹,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嘣!” “嗷~” 额头被皇帝重重的敲了一下,发出弹了脑瓜崩的声音,姜昕玥捂着发红的额头:“沈……皇上!很痛!” “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朕?” 宣武帝将她故意卖惨的小脑袋推开:“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总是拐弯抹角的试探朕做什么?” 姜昕玥嘟着嘴瞪他一眼:“皇上是说裴之朔他品行不端?” 如果皇帝也知道裴之朔那见不得人的癖好,她相信皇帝不会把姜昕妍往火坑里推的。 “有那么点风言风语。” 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姜昕玥碗中:“所以玥儿下回再看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别让他缠上你妹妹了。” 是怕那个不要脸的缠上皇贵妃娘娘吧? “什么风言风语啊?皇上展开说说,臣妾的妹妹想听。” “噗!咳咳咳咳……” 姜昕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内心疯狂否认的姜昕妍在看见皇帝眼神看过来时,僵硬的点点头:“是,皇上姐夫,您能详细说说么?” 皇帝被这两姐妹一唱一和的样子可爱到了,笑了一下道:“未经证实,朕不能随意给人定罪,但嫁给他有风险,既然你姐姐不愿意你冒险,朕也不会让你所嫁非人的。” 姜昕妍起身,在地上诚恳一拜:“臣女谢过皇上,谢过阿姐。” 若不是阿姐得宠,今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说不定,皇上也是因为阿姐才对她的婚事这般上心,所以这一拜,她心甘情愿。 “方才不是叫朕皇上姐夫?” 宣武帝难得的与人开玩笑:“怎么皇贵妃还是阿姐,朕就变成生疏的皇上了?朕还是喜欢听你叫朕姐夫。” 姜昕妍“嘻嘻”一笑:“那妍儿若是叫了您姐夫,可不能白叫。” “你这丫头还敢与朕提条件?” 一个爹娘生出来的,果然性格也有些相似,都这么大胆。 “那妍儿还是叫您皇上,免得被人听了去,责怪妍儿不懂礼数,阿姐您说对吧?” 姜昕玥认可的点点头:“妹妹顾虑得极是,还是叫皇上比较好。” “啧!” 皇帝又准备一个脑瓜崩给她,但看到她发红的脑门,最终还是没忍心,只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你不要说话,这是朕和妹妹的事。” 叫皇上太陌生了,叫皇上姐夫有种他们是一家人,他被玥儿的家人认可了的感觉。 他转头就对姜昕妍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妍儿的婚事,想让阿姐和皇上姐夫做主,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是有点水平的。 把阿姐放在皇上的前面,实际上还是想让姜昕玥给她做主,皇帝只是顺带的。 在场的诸位都是人精,又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图,不过就是小姑娘不想嫁错人,在为自己谋前程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这点小心机无伤大雅,皇帝还是可以容忍的:“行,朕允了。” “谢谢皇上姐夫,皇上姐夫真好,怪不得阿姐这么喜欢您。” 这龙屁都要拍进皇帝的心坎里去了,对姜昕妍当然是越看越顺眼。 “皇上,溱州新上任的的知府已经在九洲清晏等着了,您看……” 上一届知府贪污,这一届知府才上任不久,皇帝召了他在九洲清晏和几位大臣一道想了解一下溱州的情况。 第264章 把她们当出头鸟 时辰尚早,夏日天黑得也晚,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的距离。 皇帝已经吃饱了,擦了擦嘴,有宫女递上布巾给他净手擦嘴。 再用花瓣泡过的茶水漱漱口后,才在王得全的服侍下起身:“玥儿,晚些时候朕再让唐士良来接你。” 姜昕玥点点头,目送着宣武帝离开。 皇帝刚走不久,姜昕玥和妹妹用完膳,就在长春仙馆的园子里散步消食,想着睡一觉起来再梳妆打扮也不迟。 然而揽月阁那边程婕妤的贴身宫女却哭着跪在门口求见:“皇贵妃娘娘,求皇贵妃娘娘救救程婕妤,柳贵人……柳贵人要毁了我家婕妤娘娘的一双手啊!” 怎么回事? 姜昕玥记得她上午给了柳贵人一点教训,她现在应该卧床不起才是,怎么还能欺负人? 再说她根本不是程婕妤的对手。 “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现在是名义上的后宫掌权人,嫔妃间起了龃龉,争闹到了她的面前还装不知道的话,这说不过去。 揽月阁—— “程念禾,你装什么装?我刚才只是轻轻的推了你一下,你这么弱不禁风吗?” 倒在地上的程婕妤“嘶”了一声,坐起来时,双手血糊糊的,看着很是吓人。 柳贵人这里因为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住在更偏僻位置的张美人和郑采女都来探望了。 “啊!程婕妤,您……您流血了!” 地上有刚才程婕妤和柳贵人争吵时,柳贵人砸碎的药碗,程婕妤被柳贵人推倒在地,双手刚好按在碎裂的瓷片之上。 “柳贵人,你嫉妒我弹琴能引蝶就直说,何必这么狠毒,故意毁了我的双手?” 张美人一边惊呼一边大喊:“快去请太医来,这叫什么事啊?今儿晚上还有晚宴,你们一个摔骨折了,一个双手弄得这样血肉模糊,还怎么参加啊?” 后宫里的嫔妃都不敢冒头,就等着看看柳贵人和程婕妤能走到哪一步,她们才好选择是继续蛰伏起来做小透明,还是为了前途赌一把。 若是这两人毁在了内斗上,再去哪里找两个这么勇,不怕死和皇贵妃娘娘杠上的蠢货? 程婕妤总觉得自己才智过人,殊不知旁人都在暗中观望,只把她当成出头鸟而已。 “皇贵妃娘娘到——” 随着小祥子的声音落下,屋子里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 姜昕玥随意挥了挥手:“你们一天天的少给本宫找点事做,本宫不用你们请也很安了。” 这话没人敢接。 皇贵妃娘娘目光如炬:“说说看,又是谁有冤屈?” 两方撕逼,先撩者贱。 燕儿赶紧站出来:“皇贵妃娘娘容禀,我们小主今早出去散步的时候,发现鞋底被程婕妤抹了油,才导致我们小主摔骨折了,医女说起码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还不保证可以完全恢复。明明是程婕妤害了我们小主,她还要假惺惺的来给我们小主喂药,小主脾气直,不像她这般藏得住心思,便发火将药碗摔了,奴婢看得分明,小主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自己摔在地上,还那么巧就按在碎片上伤了手,皇贵妃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小主做主啊!” “你胡说什么呢?” 存心跟着姜昕玥进来的,此时也从她身后走出来,去扶自家娘娘:“我们娘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想着从前的情谊,就没和柳贵人计较先前发生的事,还来看望柳贵人,你们不由分说的就把罪名扣在我家娘娘头上,还动手打人,现在又在皇贵妃娘娘面前恶人先告状,你们也太过分了。” 两边就着程婕妤到底有没有在柳贵人的鞋底抹油这件事上,吵得不可开交。 姜昕玥伸手撩了撩额头上并不凌乱的头发,眼神一点都不虚,理直气壮的看向柳贵人受伤的背部。 她是皇贵妃,只要她一句话,多得是人帮她做事。 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一个小小贵人的鞋底抹油,多简单啊! 甚至都不用她废什么话,柳贵人自己就联想到了程婕妤身上。 所以她是凭什么认为,在辱骂皇贵妃血脉低贱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都不要吵了,这里是菜市场吗?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什么?” 像什么? 泼妇骂街呗! 姜昕玥懒得去给她们断案,直接各打五十大板,让柳贵人给程婕妤道歉,又训斥程婕妤不该故意激怒柳贵人,最后让底下的人去查在柳贵人鞋底抹油的真凶。 但怎么查,最后估计还是要绕回到程婕妤身上,至于她还要怎么报复,就让她们斗去吧! 她们之间内斗,就没精力再来算计她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你说什么?” “小公子今日碰到了皇贵妃,还……” 出言调戏了人家? 裴中书一巴掌拍在红木圆桌上:“他疯了不成?老夫在这里费尽心机的让姜堰昆那只老狐狸同意两家的亲事,他跑去……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站在门外的裴之朔面红耳赤,总不能跑进去告诉祖父,是因为皇贵妃娘娘实在太过貌美勾人,他没把持住吧! 祖父最讨厌好色又愚蠢的人,他抖了抖长袍,深呼吸一口气:“祖父,孙儿知错,但这实乃那姜昕玥的奸计,她为了不让姜三姑娘嫁给我,主动勾引我,孙儿一时不察,还以为她喜欢我,才会……才会如此孟浪。” 他好人妻的事没有闹得人尽皆知,是因为他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要玩也是找京城之中,那些丧夫的俏寡妇。 完事后予人丰厚的财富,哪个女子会把自己失了身的事情嚷嚷得人尽皆知呢? 就算有几个不肯罢休的,他直接把人收入府中,养在房里,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就是他的暖床通房。 那些寡妇苦日子过久了,突然间被娇养起来,一时间都飘了,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裴之朔的爱妾,更加闹不起来了。 裴家怎么会要几个寡妇做嫡长孙的妾室? 只能说她们被裴家的富贵迷了眼,再出去说自己一开始是被强迫的,谁会信啊? 第265章 寻求刺激 一直以来,是裴之朔懂得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谨守着那条红线,所以才没有暴雷。 可他若不是寻求刺激,又何必去与成过亲,有过丈夫的寡妇厮混? 要知道,那些女人中,有的年纪都足够做他的母亲了。 虽然都是貌美的女子,但再貌美,保养得再像二八少女,实际年龄摆在那里,太有违常理了。 这样束手束脚,不能敞开了大干一场,刺激一下身体的活法,他真是受够了。 如今那些他看上过的寡妇都成了他的女人,不是人妻了,还有什么刺激滋味可言? 那老不死的姜堰昆倒是艳福不浅。 娶了个那么美的小夫人,又生了两个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女儿,特别是皇贵妃娘娘…… 他回忆着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以及那窈窕身段,心底一阵阵发热。 她还是皇帝的女人,更刺激了! “你在想什么?” 裴中书毕竟也是朝中顶顶厉害的人物了,再面对自家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嫡长孙时,还是能看穿他几分。 他直接上手,揪住裴之朔的耳朵:“你给我想都不要想,你自己作死,你别连累裴家,院里那么多通房还不够你睡,你还去惦记那么危险的人,你听好了,若是你胆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老夫就亲自动手了结了你,向皇上赔罪。” 这长孙算是养废了。 当初就不该在第一任儿媳死后,如了儿子的意,将年少时与他两情相悦的寡妇给迎进门做了正妻。 那寡妇在后院苛待先儿媳留下来的血脉,儿子也不管,如今还将嫡长孙教成了这样,若是被人知道了,他这张老脸也就没地方搁了。 “啊啊啊……孙儿知道了,孙儿知道了!” 不能动皇贵妃,那皇贵妃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舞姬娘亲总可以吧? 卖身的玩意儿,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他再玩一玩又有什么所谓? “小主,怎么办?” 从揽月阁出来的张美人,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鸷。 宫女打量着她的神色:“程婕妤和柳贵人都受了伤,今晚的晚宴是去不成了,那咱们的计划……” 张美人沉默了片刻,回头将眼神落在叶常在的身上:“不是还有一个吗?听说叶常在昨日下船的时候还崴了脚,要皇上抱呢!环儿,若是我成全叶常在,她会感谢我的。” 环儿心里为叶常在默哀,感谢是不可能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她家主子不敢自己亲身上阵,给自己找了好几个试错的替死鬼。 “自从皇上独宠皇贵妃,这个宫里也平静得太久了,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入夜—— 行宫里到处亮起了辉煌的灯火,让本就美不胜收的景致更添了几分震撼人心的美丽。 而这明媚灯火之下,阴暗的爬虫也从地底滋生。 一个小太监端着酒壶的手一抖,手中托盘差点掉落,他吓得往前一扑,幸好前边的长廊有围栏将他接住。 手腕处传来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将托盘放下,盯着突然抽搐的手腕,赶紧揉了几下。 一只浑身漆黑的野猫从长廊的廊顶上跳下来,差点就砸中托盘。 “去去去去……” 小太监顾不得手疼了,赶紧挥退那只肥肥的黑猫,怕它打翻了酒壶。 这可是特供给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的,溱州当地最好,最出名的“神仙酿”,一壶酒价值百金,若是被他撒了,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哎…… 谁让他是低贱的奴才呢! 这世道……就是一只流浪猫都有热爱小动物的人来喂养,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却还不如一只野猫来得金贵。 溱州的地方官们为皇帝和皇贵妃娘娘准备的晚宴,自然一切都以二人的兴趣爱好而布置举行。 姜昕玥坐在步辇上,便见两旁花团锦簇,各种造型华丽的宫灯摆放其中,有一种刻意为之的奢华富丽的美感。 越往前走,亭台楼榭,山水风光,皆入她的眼,到处都是她喜欢的布置与设计。 最巧妙的是,并非只有宴会上才有表演,姜昕玥从长春仙馆出来,这一路上都有弹琴唱曲儿,挥动衣袖跳舞的教坊司的美人们。 姜昕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到处看,到处鼓掌,但就算是如此,她的脚步没有乱,头上的步摇晃动的幅度也很小。 这便是古代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贵女该有的端庄优雅了。 姜昕玥摇了摇头,果然,刻在骨子里的,属于东方女性独有的魅力,也只有古人才展现得出来。 她每次回头或者动作大的时候,步摇都能甩到脸上来,抽得她可疼了。 她这个现代离经叛道的叛逆灵魂,和从小就被教导礼仪规矩的贵女们,到底是不一样的。 “皇贵妃娘娘到——” “呯!” 姜昕玥被霜降和姜昕妍从步辇上扶下来,走进举办露天宴会的花园里时,夜幕星河的天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夺目的烟花。 “哇!好漂亮啊!” “听说这烟花是皇上特意为皇贵妃娘娘放的,皇上可真有心了。” “我要是娶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妾,我也要把她宠上天去,她对我笑一笑,我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 “你做梦去吧!这么漂亮的能轮得到你?也就咱们皇上英明神武,方配得上倾国倾城的皇贵妃娘娘。” “你们看皇贵妃身上穿的衣服,不同光线下都有不同的颜色,好像是浮光锦是不是?” “好像还真是的,要不是皇贵妃容貌盛,恐怕都要被这衣服夺去光彩了,也就只有她能穿得出浮光锦的特色,还不至于被喧宾夺主。” 姜昕玥仰着头,还没看完那绚丽多彩的烟花秀,手就被另外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 她侧过头,就看见宣武帝那种俊脸,以及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 烟花在头顶绽放,而他们二人眼中倒映出来的,是彼此的身影。 待烟花燃尽,皇帝才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参见皇上、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有人带头,马上花园里就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第266章 理解原身 一直牵着姜昕玥坐上主位,宣武帝才开口说话:“免礼,平身。” 姜昕妍站在姜昕玥身边,抬眼便去寻大堂伯家的云彩堂姐和云霞堂姐。 大堂伯的官职虽然不高,伯母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两位堂姐是跟在她娘亲身边来的,所以很容易就在下首靠前的座位上看见了她们。 姜昕玥的身边没有多余的座位,将妹妹拘在身边,又是一个几千瓦的大灯泡,而且太引人瞩目了一些。 她朝着姜云霞和姜云彩两姐妹看过去,二人都善意的对着她弯了弯腰,以示礼仪尊敬。 “妹妹去和两位堂姐坐吧!” 大堂伯家的两位姑娘,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了,但大燕朝在女子成婚的年纪上与历史上所有的朝代都不同。 并没有硬性规定女子十五必须嫁人,但是如果二十岁还不嫁的话,官府就会插手,强行给女方婚配了。 姜云霞今年十九了。 大堂伯大概是知道自己还有晋升的机会,所以没有急着给大堂姐定亲,想着官位再高一些,可以给两位堂姐寻个更好的夫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便宜爹对她也有几分慈爱之心,但这份慈爱里,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如果她没有得宠,得到皇上的爱而福至整个家族,想来下一个被送进宫的,就是姜昕妍了。 到现在,姜昕玥才渐渐的理解了原身。 她在家中时,需要时时刻刻警惕周夫人对她和弟弟妹妹,以及娘亲下毒手。 她在对自己有恶意的面前逞凶斗狠,浑身长满尖刺,在父亲面前要扮柔弱,装无辜,才能让一家之主得父亲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 她总是紧绷着自己,所以入宫之后,想开始新的生活,得到皇上的宠爱,便可以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娘亲过上好日子。 可她入宫之后,因为出色的外貌而遭到秀女们的排挤,之前那个因为谋反而被溺死在粪桶里的罪人叶氏,一开始就忌惮她的外貌,故意和她做好朋友,想利用她做自己的踏脚石。 虽然原身那时候还没有迷失自我,心中防备着所有人,但入了宫,就都是皇帝的女人了,在这些女子之中,她的容貌无人可比,难免生出几分妄想来。 特别是后来宣武帝还翻了几次她的牌子,甜言蜜语一顿轰炸,她紧绷了这么多年的神经就放松下来,被皇帝的温情所迷惑,真当自己把皇帝迷得团团转了。 她未必是那么蠢的人,可她太想找一个依靠,可以让她不用再费尽心机的谋算了。 叶氏嫉妒她真的受宠,便安排了霜降潜伏在她身边,以便将来可以偷偷传出情报,方便她以同样的方式获宠。 若是叶氏靠着模仿她而得宠,那她这个原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毕竟只有死了的白月光,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御花园里,叶氏故意将海棠花摘下来插在原主的发间,为的就是借丽贵妃的手废了原身。 就只要毁了她的脸,皇上就不会再管她了。 没想到那天,让二十一世纪的姜昕玥穿越而来了。 真正的姜昕玥……一定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吧! 但是,也正是因为后世的姜昕玥穿越而来,才改变了原身注定悲惨的结局。 如今姜家形势一片大好,娘亲马上就要上位成正室夫人,妹妹和弟弟有他护着,将来也不会吃亏。 “姜昕玥,愿你来世投胎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用耍心计手段,也能得到爹娘完整的爱。” 她周身好像有一阵奇怪的,黑色的烟雾“哄”地一声就全都不见了。 宣武帝揉了揉眼睛,一直盯着姜昕玥看的眼神终于让她有所察觉。 浑身沐浴着圣洁光辉,在盈盈灯火中,美貌越发清晰的美人眨了眨眼睛:“皇上总看着臣妾做什么?” 应该是最近舟车劳顿都没休息好,眼花了吧! 皇帝笑了笑:“在看朕的玥儿今日怎么好像格外的美?” 他不是为了讨姜昕玥开心,是真的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她的美貌好像又提升了一些。 姜昕玥摸着自己白嫩的脸:“是皇上太喜欢臣妾了,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吧!” 不过方才她的确感觉全身一松,好像有什么负面的执念消失一空,有种解放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特意按照她的喜好来安排宴会,真的让她看得很高兴还是什么? 管他呢? 花园里飘起一阵白烟,座下是一群又一群貌美的歌舞姬,在向众人展示着她们的美丽和风情。 教坊司里除了民间各处搜罗来的稍长歌舞的美人,还有罪臣之后,被充入教坊司的。 不过后世人对教坊司有误解,以为这个地方都是官妓,实则不然,她们只用在宴会上唱歌跳舞弹琴,供达官贵族观赏,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亵玩的。 当然,若是有歌舞姬想攀附什么人,离开教坊司,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美人们衣着清凉,在雾气与灯火鲜花中翩翩起舞,耳边是动听的歌声与乐声,眼前是曼妙的舞姿,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了。 这顶级的视觉盛宴,的确很容易让人沦陷。 “皇上,臣替大燕朝的百姓,敬皇上一杯,因为有这么勤政爱民的明君,我们大燕朝才能发展得日益强盛,皇上功在千秋,臣等万分敬佩!” 有了第一个拍马屁的人,就有后面一连串。 不过第一个是姜昕玥的便宜爹,她就放心多了。 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赶紧给皇帝将酒杯斟满,再退回自己的位置。 王得全上前用银针试毒,又稍稍倒了一点在手指上吃进嘴里,过了片刻,没有感觉到异常后,宣武帝才端起酒杯,与姜堰昆遥望一笑:“朕也很欣慰,诸君与朕一起将大燕朝带上巅峰,如今朕也敬诸君一杯,望日后你们也时刻谨记着,身处高位,要体恤百姓,不做贪赃枉法之事,与朕一同欣赏这大好河山。” 终有一日,他要踏平番邦胡虏,让天下归一,再无战乱,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姜昕玥用袖子遮住嘴唇的时候,酒水全都倒在了地上。 第267章 诡异的蝴蝶 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是自己人端上来的饭菜酒水,轻易她是不会入口的。 那些人没胆子给皇帝下药,但却巴不得她死的。 “啊?” 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将被安排在嫔妃席末尾的叶常在吓了一大跳。 她还以为是那么大的一只大老鼠,吓得魂不附体,惊出一身冷汗。 张美人手指弹了弹,藏于指尖的白色粉末掉在叶常在的酒杯之中。 “叶常在!” 她惊呼一声去扶叶常在:“你没事吧?” 叶蔷儿恼羞成怒,对着那黑猫就是一脚,将黑猫踹翻出去,再看向身后的太监道:“这行宫里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黑猫,吓死人了,赶紧把它抓住了打死扔出去,万一惊着皇贵妃娘娘,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几个小太监赶紧一窝蜂的冲上去,可那肥猫虽然体型硕大,动作却很敏捷,三两下就窜上了房檐上,悠闲地摇着尾巴消失在夜色中。 叶蔷儿气得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因为喝得太急,还呛住了。 张美人递过去一张帕子:“叶常在,不过是一只野猫,不值当把自己气成这样,快擦擦吧!” 她唇边和下巴处都是喷出来的酒水。 “多谢张美人。” 雪白的帕子上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沾在唇边还有一闪而过的清甜。 叶常在擦完以后还给她:“美人姐姐平日里喜欢用什么香粉?妹妹闻着甚是喜欢。” “哪有什么香粉啊?” 张美人捏着帕子抵在唇边笑了笑:“我喜欢吃蜜饯,这是我的婢女用来给我包花香枣的,妹妹若是喜欢这味道,明日我让人送一些给你。” 甜食吃多了长胖,怪不得张美人一副圆润富态的模样。 叶常在摆摆手:“那便不用了。” 皇上喜欢像皇贵妃那样杨柳细腰,丰乳肥臀的美人,她可不想变成个水桶腰的胖猪。 张美人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对胖子的歧视,眼神冷了下来。 其实她并不胖,只不过比起后宫中那些弱柳扶风的美人,她略显丰盈而已。 她的身材才是最接近皇贵妃娘娘的。 只不过可惜,皇贵妃娘娘是该胖的地方胖,不该胖的地方修长又纤细,只会让见过的感叹她的肉怎么都那么懂事,那么会长? 而她是该胖的地方胖,不该胖的地方也略微多了些肉。 最讨厌别人觉得她胖了。 她眼神微抬,看向身后的环儿,环儿点点头,从袖子里放出一只冰蓝色的蝴蝶,那蝴蝶挥动了两下翅膀,径直朝着最高处的皇帝飞去。 没有人会注意一只在花丛里飞舞的蝴蝶,就算看见了,也只会惊叹于它的美丽。 姜昕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觉得鲜花多的地方,蝴蝶多也正常,更何况花园里并不只有一只蝴蝶。 可她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有一只蝴蝶怎么目标好像是皇帝? 不过她也没有叫嚷起来,而是眼睁睁看着那蝴蝶飞向皇帝的桌案。 越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剧毒,人和物都是一样的道理。 皇帝也注意到了桌上的“小东西”,正想抬手将蝴蝶挥退,就被一旁的姜昕玥叫住:“皇上,用这个。” 一条绣着鸳鸯的锦帕。 宣武帝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是担心这颜色诡异的蝴蝶身上带毒。 他接过锦帕,那蝴蝶还想飞走,被他直接隔着锦帕捏住:“王得全,带下去给太医院的人看看。” 王得全已经很小心了,但他接过那蝴蝶的时候,冰蓝色的蝴蝶瞬间失去了亮光,变成了一只普通的蓝色蝴蝶。 宴会进行到过半,不少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去如厕回来。 宣武帝虽然是皇帝,但也是吃五谷杂粮的,酒水喝多了,自然就有了生理反应,跟姜昕玥交代了一声之后,由王得全伺候着去帝王专属的恭房里去了。 皇帝进去后,王得全也觉得一阵尿意汹涌,赶紧交代了小太监看好门,自己也找了宫人们的恭房去释放去了。 叶常在净过手后,见王得全急匆匆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她正想叫住人,但王公公实在跑得太快了。 转念一想,王公公在这里,那不就是皇上在附近吗? 她赶紧闭上嘴,往刚才王得全出来的地方走去,走到半路她也不再往前了,还是狠狠心,踩住一块大石头,直接从上面摔下来,把脚给崴伤了。 “嘶!” “小主!” 宫女赶紧去扶她,叶常在摆摆手:“我走不了了,脚好痛。” 她低着头,摸着自己酸痛的脚腕,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扭伤了。 “又是你?” 一双明黄色的朝靴出现在叶常在的眼前,她抬头的瞬间,眼底闪了闪,头也一阵眩晕。 宣武帝没想到自己只是问句话而已,就把人吓晕了过去,小宫女早就退开跪着,头都不敢抬。 叶常在晕过去的时候往右边倒,对着她刚才崴脚的石块撞去。 皇帝伸手,及时接住了她的脑袋,用手在她的鼻子底下探了探,还有气儿,活着的。 但呼吸平稳,紧闭的双眼,眼珠子也没有到处乱转,是真的晕过去了。 皇帝的女人,哪怕是太监,也是不敢伸手去抱的。 宣武帝只能皱了皱眉,将人抱了起来。 一股香甜的气息钻入鼻腔,抱着叶常在的手突然一僵,皇帝便觉得身体起了变化。 怀中的女子体温传来,凹凸的曲线贴合着他的胸膛腹上,一股热流在下身流窜。 只觉得浑身火热! 而后花园里,皇帝送给皇贵妃娘娘的惊喜,还在继续。 在民间名声最响亮的杂耍班子德义班,上演着喷火、杂技、变脸等各种在后世很难看到的已经失传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是说后世没有,但实在难和古代这些相提并论。 当然,非遗得到传承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伟大,了不起的事了。 “二夫人,姜三姑娘在那边,好像肚子有些疼,差奴才来告知一声。” “妍姐儿?” 妍姐儿不是跟霞姐儿、彩姐儿去玩耍去了吗? 第268章 阅人无数 这么想着,阮氏也就这么问出来了:“她和她两位堂姐在一处,公公没见到吗?” 那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小太监摇头:“奴才只看到三姑娘一个人趴在石桌上,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奴才也是担心三姑娘的安全。” 行宫里虽然都是官宦世家子弟,但也怕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去碰皇贵妃娘娘的妹妹不是? 阮氏有同样的担心,她看了看远处男宾席被同僚包围的夫君,最终还是担忧女儿的心情战胜了顾虑,跟着小太监退了出去。 不过她还是记着姜昕玥的话,身后带了一群她安排过来的奴仆。 “公公,我女儿……” 行至一处偏僻的园子里,阮氏根本就没有看到姜昕妍的身影,等他回过头想问的时候,哪里还有那太监的身影? 糟糕! 阮氏当即就要走,但还未出园子,就被人堵了回来:“姜小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裴公子?” 阮氏眉头紧蹙:“你把我骗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儿子的人,阮氏还真想不到他能对自己有什么龌龊心思。 该不会是绑架了妍姐儿,逼她同意他们的婚事吧? 裴之朔目光邪肆,在阮氏身上四处打量,那眼神炙热得,好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 阮氏眉头越发紧锁,忍不住将手挡在胸前:“裴公子若是无事,还请让开。” “啪!” 轻摇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裴之所拦住她的去路:“姜小夫人怎的这般无情?你从前在汝阳王府当舞姬的时候,也是这样贞洁烈女吗?” 低贱的舞姬,跳舞的中途,只要有达官贵人看上了,摸一摸,亲一亲都是可以的。 若是主家同意,睡一觉,来个露水情缘也常有。 裴之朔就不信,阮氏赎身之前,没被人睡过。 她靠近阮氏,在她头发上嗅了嗅,只觉得香气袭人:“姜小夫人,你阅人无数,应当很难满足才是,姜尚书都那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滋味儿,不如跟了我,我让你体验一下做女人的真正的快乐如何?你……” “啪!” “下流!” 阮氏气得发抖,一巴掌甩在裴之朔的脸上,谁知他挨了一巴掌,不止不生气,反而更兴奋了,盯着阮氏的目光里,一片热切:“姜小夫人,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你就从了我吧!” “啊!” 姜昕妍猛得回头:“怎么好像听到尖叫声了?” 姜云霞也回头看了看,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是不是你太紧张听错了?” 姜昕妍瞬间就反驳:“谁紧张了?我才不紧张呢?等着瞧。” 她手中拿着箭矢,对准了三米开外的铜壶,“咻”的一声,箭矢落在了……铜壶外。 姜云彩“扑哧”一声笑出来:“妍姐儿,你还是再练练吧!诗词歌赋我和姐姐是不如你,但比起舞刀弄剑的,你可不是我们的对手。” 周围还有几个与她们相好的贵女,都在打趣玩笑:“原来是为了上个月的诗会报仇来了,妍姐儿你可要当心了,咱们这些人里,最狭促的就是云彩姐姐了。” 姜云彩双手一叉腰:“我这叫锻炼我妍妹妹,你们懂什么?” 姜云霞也捂嘴笑:“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快别丢人现眼了,刚才月妹妹说得对,你就是个狭促鬼。” 姜云彩瞪大了眼睛:“阿姐,你还没……你怎么这么偏心呢?” 姜云霞吓了一跳,怕姜云彩这个二楞子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赶紧捂她的嘴:“咱们出来好些时候了,赶紧回去,别让小婶婶等急了。” 她和苏如月的哥哥,苏家二郎正在谈婚论嫁,苏家是正三品的官,她们家正官职不过五品,虽然皇上封了他为钦差大臣,但谁知道回来以后是个什么光景呢? 虽然苏家考虑到了皇贵妃娘娘才同意了这门亲事,但实在也是苏家二郎自己和姜云霞看对了眼,综合考虑下,苏夫人还是想让儿子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娘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所以方才姜云彩才说姜云霞还没嫁过去,就偏心苏如月了。 父亲一走好几个月,婚事还得他回来才能作数,若是现在就被妹妹嚷嚷得人尽皆知,苏家那边还不知道怎么看待她呢! 好在妹妹及时收住了嘴,不然姜云霞免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 一群娇艳的小姑娘从门外进来,还是挺显眼的。 姜昕玥正回头对小祥子问完皇帝的下落,就见妹妹和两个堂姐在众贵女的簇拥下进来,目光再落向方才阮氏落座的地方,有些疑惑道:“娘亲不是去如厕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霜降低着头:“娘娘无需担心,奴婢给夫人安排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手底下有点功夫的,装成普通奴仆罢了,若是有人敢对夫人行不轨之事,倒霉的是动歪心思的人。” 姜昕玥点了点头:“皇上也是去了就没回来,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跟掉……” 掉茅坑里去了似的。 “娘娘!” 小祥子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悄悄摸摸的走到姜昕玥身边。 “唐士良?” 姜昕玥猛地回头:“你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来找本宫做什么?皇上呢?” “情况……有些复杂……还请娘娘移步跟奴才来。” 他脸上表情焦急,甚至还有细密的汗水淌了下来,十分的情急。 “娘娘!” 霜降在姜昕玥问完阮氏的下落后,虽然解释清楚,但还是去询问她们自己的内线,阮氏的下落。 好不容易问清楚,赶紧提着裙摆快步走向高台:“夫人出事了。” 姜昕玥看了看唐士良,又看了看霜降。 故意的是不是? 脑子飞速运转,娘亲身边有会功夫的宫女和太监,皇帝身边不仅有王得全,还有那么多贴身保护的侍卫和暗卫,怎么看都是娘亲比较危险才对。 可是…… 如果皇帝真的这么安全,那唐士良为什么会来向她求救,而不是找大内侍卫? 可见皇帝遇到的事,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但他又不想让外人知道。 她应该要选择去救娘亲的,但是…… 第269章 激烈 “娘娘,皇上那边……十万火急!” 意思是不着急的话,让她把阮氏的事情先放一边。 姜昕玥微微一想,便朝嫔妃们的座位看去,皱着眉头,抬手指着唯一的空位:“小祥子,那是谁的座位?” 小祥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回娘娘,是叶常在。” 叶常在? 姜昕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 事关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腾”地一声站起来:“小祥子,你去找本宫地父亲,霜降,你给他们带路,找到本宫的母亲,你们知道什么事可以宣扬,什么事不宜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拿不准的,听本宫父亲的安排。” 小祥子和霜降连忙应是,急匆匆的往下跑去。 姜昕玥和便宜爹的眼神对上,互相点了点头,确认便宜爹已经知道了,她才赶紧跟着唐士良离开。 “皇上到底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他……” 唐士良压低了声音:“皇上他中药,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叶常在……叶常在在皇上的帐子里。” 什么意思,皇帝已经和叶常在睡了? 那还叫她来干什么?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皇帝随意进的一间屋子外,王得全脸上坨红未消,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看到姜昕玥来了,眼睛一亮,想过来却扑倒在地:“娘娘……娘娘您快进去救救皇上!” 情况虽然很紧急,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姜昕玥还是停顿了一瞬:“王公公这是……” 唐士良涨红了脸:“干爹他也中药了。” “你!” 好小子! 王得全把那张红透的脸埋进地里,现在就想挖一个地洞离开这个世界。 姜昕玥目光往下:“太监中春……那什么……也会有反应吗?” 她知道皇帝应该很着急,但是先别急,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回唐士良也不好意思解释了,反应是有反应的,但是小鸟飞不起来,因为他们没有那玩意儿,憋也能把人憋死,所以现在他要带干爹下去找太医了。 房间门口守着几个承乾宫的太监和宫女,每一个都低垂着头,装作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 果然是皇帝宫里出来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装聋作哑才能保住性命。 “奴才……奴才先告退了,娘娘您……皇上在里面等您。” 不愧是皇帝面前第一得意的太监,王得全都被折磨成啥样了,还惦记着皇帝。 皇上宠“王贵妃”也是应该的。 “嘎吱——” 姜昕玥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就怕一不小心,会看到什么让自己长针眼的画面。 “呯!” 手腕被火热的大掌紧紧钳住,身后打开的门被大力的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姜昕玥闭上了眼睛。 “唔!” 紧接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就被就被人狠狠的掐住,禁锢在男人坚挺的小腹处,火热的吻如野兽撕咬一般,攻略性极强。 姜昕玥被抱在怀里转了一圈,被那激烈的吻打了个措手不及,招架不住这热情,脚步不稳的向后连连退去。 可上方的“野兽”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好像她是什么美味的糖果,不停的吸吮着姜昕玥口齿间的香甜。 “皇……” 气息已经急促到呼吸不过来了,她想要推开烙铁一样的宣武帝,却没能成功,反而因为张嘴说话,让他的舌头侵略了进去,在她的“地盘”攻城掠地。 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房间里暧昧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咚!” 已经退无可退的姜昕玥被禁锢在用餐的圆桌上,宣武帝终于舍得放开她,却又没有完全放开。 双手撑在桌沿边,将身姿窈窕的美人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这体型上的差别,让房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的欲了。 “玥儿……” 皇帝的嘴唇擦过姜昕玥雪白的脖颈,引起她一阵颤栗,不正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后。 宣武帝竟然在舔她的耳垂,那湿痒的触感,令她轻笑出声,那一声轻笑,对皇帝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妩媚。 已经快神智不清的宣武帝极力的克制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声音沙哑,发烫的脸颊贴着姜昕玥有些凉意的脖子,舒服得发出叹谓声:“玥儿……可不可以?朕好难受……” 他中药有一段时间了,再没人帮他解,人都要涨晕过去了。 王得全找过太医了,太医只说他中了烈性的药,若是不想伤身子,最好就是找一个娘娘来解毒。 龙体多金贵啊! 没有任何一个太医敢开伤身子的解药,毕竟只要找一个娘娘来,这烈性药就迎刃而解了。 何必吃药自伤呢? 姜昕玥被宣武帝亲得狠了,呼吸还未平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抱住他的脖子,主动含住了他滚动的喉结。 皇帝问她可不可以,是因为知道自己中药了,怕她误会自己只是把她当泄欲的解药,不尊重她。 姜昕玥的目光透过床幔,里面躺着一个衣衫半解的玲珑身影。 宣武帝仰着头,喉结越发明显,姜昕玥亲得漫不经心,却让皇帝迷失在她的温柔之中。 躺在床上的叶常在浑身都像是被火点着了,烧得她心口都发疼。 偏偏皇上觉得是她下药,故意将她扔在床上,在她意乱情迷之时,半点不留情的推开了她,视她如垃圾一般,退了出去。 她亲眼看着皇帝被药物折磨得倒在地上打滚,无论她怎么呼唤,皇帝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墙壁上还有皇帝的拳头砸出来的血印子,可见他也到了隐忍的边缘。 事已至此,她便将自己脱光,想引诱皇帝,结果她刚走过去抱住皇帝,就被王得全叫来的宫女按在了床上,还用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而后就听见皇帝声音发颤道:“去……去把皇贵妃请过来,快点!” 皇上宁愿忍着这样强烈汹涌的情潮,也要等着皇贵妃来救自己。 这对叶常在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她如今被绑在床上,还要被迫去看皇贵妃轻而易举的就让皇帝动情沉沦。 委屈的眼泪从双眸中夺眶而出。 第270章 娘亲是朵黑心莲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药,更别提给皇上下药了。 她要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一直在柳贵人那里伏低做小的讨好。 “别……” 吻到动情时,姜昕玥的手已经伸进了宣武帝的衣服里,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最后一丝理智崩塌之前,皇帝抓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 “啊!” 姜昕玥以为皇帝会公主抱自己,没想到他抓住她的手便奔跑起来。 穿过房间后门的长廊,再跑过一座精致的角楼,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琉璃花房。 透明的花房里种了许多开得鲜艳的花草,打理的奴才们将花房布置得错落有致,干净整洁。 一簇簇从屋顶上垂下来的花枝,为琉璃花房添了一层天然的屏障。 “唔!” 姜昕玥高挑的身姿窈窕柔媚,被宣武帝有些粗鲁的按在花房的墙壁上,垂落的花枝也抖了抖,落了满地的花瓣。 十指交扣,花枝抖动得更厉害了些…… 偏僻的园林中,阮氏与姜堰昆大眼瞪大眼,而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正是方才出言调戏阮氏的裴之朔。 姜昕妍见状上前:“娘亲,娘亲您没事吧?” 阮氏摇摇头:“还好玥姐儿安排给我的人,全都会些手脚功夫,刚才有太监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晕倒了,让我来救你,我想着有玥姐儿送来保护我的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出来寻你了。” 她有些心虚的看向姜堰昆:“我也不知道这是裴之朔设的局,他刚才想要非礼我。” 好在玥姐儿早有准备,防着这一时。 姜堰昆脸比锅底黑,走到裴之朔的面前,一脚踹在他的背上,痛得昏迷中的少年又闷哼了一声。 姜昕妍趁机上前:“怪不得皇上今日和阿姐说,让阿姐给我相看一个好夫婿,原来是早就知道这裴之朔不是个好人了。” 妍姐儿这么说,透露给姜堰昆的消息就是,底下臣子之间的动静往来,皇上都一清二楚。 最好不要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不要动不应该有的念头。 他想把妍姐儿嫁进裴家,无非就是觉得,皇帝已经越来越容不下裴家,早晚有一天会借题发挥,像清算宋家一样来对付裴家。 妍姐儿若是能打入敌人内部,窃取一点点的消息,都能成为皇上发作的理由。 到时候皇帝玥姐儿怜惜自己的妹妹,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中书令这个官职就算还轮不到他来坐,那进中书省总是可以的。 中书省为当今最高的行政官署,入了中书省,就是历任丞宰的接班人,中书令更是统帅六部,为朝中最有权力的文官。 每一个在朝为官的文臣,但凡有点野心和抱负的,哪一个不想入中书省,成为天子近臣,掌大燕朝最高的机密,手握百官升降的大权? 皇上总忌惮着那些背景渊源的世家大族,他姜家不一样啊! 姜家世代为商,而时下百姓无非四种,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是最低贱的,最被看不起的。 他没有半点背景,那些世家大族看不起他的身世,便不会与他狼狈为奸,把持朝政,只会想方设法的把他拉下马,换自己人坐上去。 皇上需要的,就是与世家为敌的,锋利的刀刃啊! 如今听妍姐儿这样说,他又警惕起来,阴沉着脸色对她道:“这事不宜张扬,你娘亲的名声重要,你们先回去宴会上,这里的事,为父来处理。” 地上的裴之朔已经吐血了,那些太监宫女把他打得不轻,加上父亲刚才那一脚,肯定已经伤了内里,姜昕妍咬了咬唇,扶着阮氏:“那父亲可要为娘亲讨回公道。” 就算不能声张,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去,一定要他为他的轻浮付出代价。 姜堰昆又岂会放过裴中书? 皇上就盯着他的错处,这次不扒他一层皮,他就不叫姜堰昆。 宴会上,裴中书想到自己安排入宫的探子,是谁都想不到的人,唇边的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不过他这份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有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上前来,在裴中书的贴身侍从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从又急急忙忙上前在他耳边汇报:“大人,小公子他……他出事了。” 轻薄刑部尚书姜大人的夫人,被抓了个现行,现在已经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至于两只老狐狸要怎么拉扯,那是他们的事了。 姜昕妍看着裴中书步履匆匆走出去,收回的目光与阮氏相接,娘亲眼中哪还有半点害怕与柔弱,只有得逞之后的……奸诈? “娘亲!您……您是……” “嘘!” 阮氏露出一个大佬般的笑来,对着姜昕妍摇了摇头:“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娘亲是受害者。” 那个什么裴之朔,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几句不痛不痒的羞辱之言算什么? 她本就是汝阳王府的舞姬,贱籍之人无人权,为了生存,为了讨贵人们的欢心,更难听的话她都能笑着消化掉,他那几句算得了什么? 皇上想对付裴家,夫君又盘算着裴家的势力,她只是利用自己的优势,让皇上和夫君都如意。 她这个“受害者”,是要得到所有人怜惜的,她不过是一朵清纯无害的小白花,不是心机深沉的黑心莲。 “妍姐儿,你要多学学你姐姐,就算自己有那个本事对付自己的敌人,也不要让男人觉得你心狠手辣,因为他爱你时,你再狠毒也是聪慧,可若是他不爱你了,想起你的所作所为,他便只觉得心寒,觉得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你要藏起自己的锋芒,坏人让男人去做,你干干净净的,永远是他心里最圣洁的白月光。” 这个方法或许不适用于所有人,但在这个男权的封建社会,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姜昕妍今天被自己的娘亲狠狠上了一课,也终于知道,阿姐在皇上面前那副温柔小意是遗传的谁了。 一轮弯月悬挂当空,琉璃花房里传出细碎的呜咽声:“皇上,您……您好了吗?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旁人该以为皇帝和皇贵妃一起失踪了。 第271章 仔细查查 布料摩擦声都显得格外的暧昧,姜昕玥身上的衣服草草的披着,露出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 她弱不禁风的模样,让“吃饱”了的宣武帝开始反思,刚才的自己是不是太没有节制了? 伤着玥儿怎么办? 宣武帝将躺在长椅上的娇弱美人抱了起来,亲手给她穿上衣服,雪白的肩膀和脖子,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印记。 他目光暗了暗,撇过头去,系上她腰间的玉带:“能走吗?若是疼得厉害,朕出去让人安排步辇来。” 那不是昭告天下,她和皇帝躲起来玩羞羞的游戏了吗? 姜昕玥摇摇头,站起身:“不用!” 她心里还惦记着娘亲的事,挽住皇帝的手臂,撒娇道:“刚才有人告诉臣妾,臣妾的娘亲也出事了,好像是和裴中书那位嫡长孙有关,可偏偏这个时候,唐士良又找臣妾,说皇上您这里十万火急,臣妾只能让父亲去了娘亲那里。臣妾现在很担心娘亲的情况,她本就因为身份之事自卑怯弱,被欺负了也不敢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那不就是说,要皇上替阮氏撑腰吗? 宣武帝正因着把姜昕玥当成“解药”而心中有愧,而且裴家更是他想收拾很久了的对象,这是一个递到他手边的机会。 “玥儿放心,朕必不会让你娘亲受委屈的。” 他同意,姜爱卿也未必肯善罢甘休,皇帝觉得,他和姜爱卿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回到那间房中,叶常在的毒已经被太医解了,衣服也都穿得整整齐齐,正跪在地上,等着皇帝回来处置。 “敢在宫中向朕下药,直接赐死。”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是皇帝,有多少女人都不算过分,就算他心里只爱姜昕玥,可他后宫里得女子,他想宠幸谁,都是可以的。 问题是,他并不喜欢叶常在,叶常在却给他下药。 “皇上明鉴!” 叶常在吓得爬过来,想要抱住皇帝的大腿,却没成功,只能猛磕头:“嫔妾真的没有给您下药,就是给嫔妾一百个胆子,嫔妾也不敢做这种事啊!而且……而且嫔妾也没有那个本事,请皇上调查清楚,还嫔妾一个清白。” 宣武帝根本就不想花精力去调查,就算药不是叶常在下的,她在路上故意等着偶遇他,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也是真的。 若是当时玥儿推门而入,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玥儿没来之前,刚才有一瞬间,他把因为扭伤了脚而攀附于自己身上的叶常在丢在床上的时候,是差一点没把持住的。 这药效太凶猛,他也只是肉体凡胎而已。 但好在姜昕玥进来得及时,在他的理智即将崩塌的时候进来了。 否则…… “叶常在的确不像是这么有本事的人。” 她真有本事的话,到行宫的那日,她下船时也不会装扭伤了脚要皇帝抱了。 这次故意等在半路,也是扭伤了脚,作为叶常在的脚,也是挺可怜的。 姜昕玥抱着皇帝的手臂:“臣妾瞧着,是不是蝴蝶的问题啊?或者,是酒水的问题?不如就仔细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做这种损害皇上身体的事。这人一天不找出来,臣妾就多担心皇上一天。” 她的情话现在已经是信手拈来,完全不带虚的。 “玥儿说得对,那就先关押下去,等查清楚再说。” 叶常在一身的冷汗终于停止,关押起来总比处死要好吧! 而且她中药之后,是太医给她喂了解药,可太医说这种药的解药是对身体有害的,她现在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没有精神。 实在无力去自证。 皇贵妃娘娘肯替自己求情,她才能躲过一劫。 要是姜昕玥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笑死。 她只不过是不想放过那个真正给皇帝下药的人,若是换一个意志力薄弱一点的,等她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主要是开了这个头,今后就有源源不断的美人往宣武帝的床上扑了。 她自己的地位都还不稳,哪里容得下让人来分宠。 等她哪天不需要皇帝的庇护了,皇帝就算一夜驭十女她都没有意见。 但是现在还不行。 她的孩子还小,还没成为太子,她不能让这中间有变数。 宴会场中,最坐立不安的,当属张美人。 但今晚宴会之下发生的事情,可比这些歌舞节目要精彩多了,知情的人面色都各异,也就没人注意她的不同了。 “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该不会回去休息了吧?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人啊?” “不可能啊!皇上若是回去了,肯定有太监要告诉咱们的。” “咦?那不就来了吗?” 比起宴会刚开始时,姜昕玥衣衫楚楚,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再次出现的她,云鬓松散,满面春色,艳若桃李的容貌更加惑人了。 “狐媚子!” 张容华悄悄呸了一声,不敢叫人听见。 “我怎么记得,先帝在时就已经下令禁止穿浮光锦了?是我记错了吗?” 晚风吹来一声质疑,被张容华听了个正着。 正巧此时上一个歌舞表演结束,歌舞姬们交换退进场的时间,乐声也轻弱下去,人们的交谈声刻意压低,不想让皇上觉得吵闹。 “皇贵妃娘娘今日的衣裳真好看,但臣妾记得,这浮光锦是宫中禁物,娘娘却在这么公开的场合穿它,是不是不太妥当?” 女子清亮的声音在安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像是想昭告天下,皇贵妃有违禁令,应该被处罚。 众人这才想起来,难怪觉得皇贵妃娘娘的衣裙流光溢彩,但就是不确定是不是浮光锦。 年纪小的那些,连浮光锦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只知道皇贵妃娘娘身上那件衣裳的布料,从未见过的好看。 原来,是禁物吗? 这让原本想打听一下布料的小姐们都打起了退堂鼓,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用违禁品做衣裳,她们还是没这个胆子。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姜昕玥掩唇一笑:“皇上,你看,臣妾说了方典衣技艺超群,定能做出属于她自己的霞光万丈织锦缎吧!” 这不就有一个笨蛋,把方典衣研制出来的霞光缎认成了浮光锦。 第272章 静待时机 什么意思? 皇贵妃娘娘身上穿的不是浮光锦? 这不可能,分明是一样的。 宣武帝也低笑了一声:“司衣房的方典衣的确研制出了与浮光锦完全一模一样,但又比浮光锦更加靓丽的霞光缎,此衣哪怕是在白天,不用烛火之光照射,也能发出夺目的光彩,在阳光下更是会折射出如同天边云霞的光芒,是朕亲眼见过这布料被做出来的。” 他在帮姜昕玥解释。 “张容华见识还是少了点。”姜昕玥似笑非笑看着一脸错愕的张容华:“本宫奉劝你一句,与其一天到晚的盯着本宫,希望本宫出错,不如你还是多读点书,就不会把霞光缎错认成浮光锦了。” 她是傻子吗? 怎么可能用违禁的布料来做衣裳,那不是明晃晃的让别人都来抨击她吗? 有隐忍的嘲笑声四处响起,张容华涨红了脸,回头却没找到在她耳边说话的人。 姜昕玥是个聪明人,她绝不会自己对皇帝提要求,而是对皇帝道:“霞光缎流光溢彩,比起浮光锦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臣妾看那些夫人们和贵女们都很喜欢的样子,皇上再赏赐有功之臣时,霞光缎怕是要供不应求了。” 这最大的功臣是谁啊? 当然是方典衣了。 宣武帝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可:“等咱们回宫了,朕就下旨,让她升司衣。” 司衣已经是司衣房最大的女官了,可姜昕玥要的,不止是司衣房,她想要方如梦掌管整个尚宫局二十四司。 只是这事急不来。 方如梦与她的入宫时间一致,两年多已经是尚服局司衣房的最高女官方司衣了,可谓前途无量。 也不是没有人调查过方如梦和姜昕玥之间的关系,但那个时候,姜昕玥已经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了。 别说方如梦是真的有本事了,就算她是个草包,皇帝心爱嫔妃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小姐妹留在宫里陪自己解解闷,让她做个女官又怎么了? 现在她做出了可以与浮光锦一较高下的霞光缎,她做司衣房的司衣,谁敢有异议? 不服气,你能染出比霞光缎更漂亮的布匹来吗? “皇上!” 宴会进入尾声,裴中书和姜堰昆一同从外头进来:“老臣有事要禀。” 裴老头臭着一张脸,身后跟着笑面虎便宜爹。 姜昕玥看向阮氏,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便宜爹春风满面,想来这一战收获颇丰。 宣武帝清了清嗓子:“裴中书有何事要说?” 宴会场上的人都看着裴中书,他胸口的起伏不是正常的弧度,忍了半天,才克制住那团呼之欲出的火气:“老臣思虑再三,还是想向皇上举荐刑部主事常虎和刑部侍郎焦炜成为贵阳知府和溱州刺史,这二人在刑部能力出色,早该晋一晋官职了,姜尚书,你说是吗?” 刑部早已经脱离六部之外,不听中书省的号令,里面的官员都是姜堰昆的人,换而言之,全都是听皇帝号令的人。 裴中书咬牙切齿的问,显然是不甘心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居然要换两个皇帝的人。 等于今后对溱州这个重要的地方,他们失去了掌控权。 皇帝眉峰微挑,看向姜堰昆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所以,因着阮氏被裴之朔调戏,裴中书为了息事宁人堵姜家人的嘴,愿意大出血? 这就是姜堰昆和对方大战几百回合之后,赢得的胜利果实? 姜堰昆微微点头,皇帝才应了裴中书的“请求”。 可有些委屈玥儿的娘亲了。 他刚才还答应玥儿,不会让阮氏受委屈的。 比起这个,自然是朝堂之事更重要。 宣武帝拉着姜昕玥的手,小声道:“朕听闻周氏已经病入膏肓,今年之内姜家必有丧事可办,到时候朕下旨,封你娘亲为诰命夫人。” 姜堰昆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正妻还在,就没办法抬阮氏的身份,不然又要惹来不必要的非议。 姜昕玥哪里会拒绝,低下头羞涩的笑。 弯月逐渐被云层掩盖,宴会散去,叶常在还不见踪影,张美人百思不得其解:“分明皇上是抱着叶常在走的,为什么和皇上一起回来的,却是皇贵妃娘娘?” 环儿更想不通了:“冰魄幻蝶从未失过手,加上酒里下的药,太医应该查不出来才是。” “喵~喵~” 跳跃在假山之间的黑猫冲着张美人乖巧的叫了两声。 张美人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两只小鱼干抛了过去,黑猫跳起来接住,美美的吃了起来。 “能查出来什么?” 她轻笑一声:“酒里下的药无色无味,单独用起来无毒,蝴蝶扇动翅膀时,身上掉下来的粉末也无毒,就是查到两种药粉同时用了,还是无毒,有毒的……从始至终,只有叶常在用过的这条帕子。” 她手里捏着一条雪白锦帕,随手一挥,锦帕就掉进了手边的人工湖里。 叶常在擦嘴时闻到的那股香甜的气息,就是酒水和蝴蝶粉末的药引。 只有这三种东西碰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发生作用。 可这香气,会在两个时辰内消失干净。 也就是说,等皇上完事之后再去查,什么都查不到。 因为酒水无色无味,粉末也早就被吸入他的鼻子里,诱发药性的香气,更是无影无踪了。 黑猫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小太监的托盘里已经沾了药粉,除了那个小太监,没有任何人碰过皇帝的酒壶。 就算他们严刑拷打小太监,他也绝对说不上来有任何问题。 叶常在就更不用说了,蠢货一个,估计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成了给皇帝下药的嫌疑人。 就是这皇贵妃…… 她也太难杀了! 瞧着她刚才在宴会上春色撩人的模样,大概是皇帝中了药也不肯碰叶常在,而是让人把皇贵妃给叫了去解毒。 那就说明,现在还不到她冒头的时候,还是让程婕妤和柳贵人这两个出头鸟继续蹦跶一段时日,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们成功一回呢? 皇帝又不是什么痴情大情圣,还能一辈子都守着皇贵妃一个女人不成? 总有她失宠的那天。 她要做的,是静待时机。 第273章 胆子太大了 宣武帝夜间就歇在了长春仙馆,不过毕竟被人下了那么烈性的药,洗漱过后,他便搂着姜昕玥进入了梦乡。 他睡得很安稳,姜昕玥却毫无睡意。 她用手在皇帝的眼睛处晃了晃,不见他眼珠有半点晃动。 将枕头塞在皇帝怀中之后,她从床上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屋外已经有小祥子和霜降点了灯笼:“娘娘,都准备好了。” 姜昕玥点点头,跟着二人往外走去。 而躺在房中的宣武帝,已经睁开了那双闪动着冷厉光芒的眼睛。 “娘娘,咱们这样……万一被皇上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霜降,这事你知我知,小祥子知,你们两个不告诉皇上,他从哪里知道?” 行宫到处都是树林和花丛,寂静的夜晚有虫鸣蛙叫声,掩盖了姜昕玥的脚步声。 不知走了多久,姜昕玥在一处园子外停了下来。 行宫不像皇宫,不会处处都有侍卫守着,这园子也就几个伺候的下人家丁,到了时辰,他们也要交班下去休息了。 姜昕玥悄摸的,提着裙摆,趁着马上就要换班的家丁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从他们身后的遮挡物绕了过去。 唐士良小心翼翼的看了暗处的皇帝一眼,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这皇贵妃娘娘,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夜探男子寝居,皇上的脸色比这夜色都黑了。 皇贵妃娘娘,自求多福啊! 姜昕玥进去有一会儿了,皇帝在外头又生气,又有点担忧的站在花丛后。 园林门口没有家丁,守门的人已经关上了门,姜昕玥这个笨蛋,恐怕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 小祥子看见大门被关上,有些着急道:“娘娘,咱们……” “嘘!” 屋子里传来裴中书暴怒的声音:“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收收心,不许在这里给我惹事?你是猪吗?还是聋了?这么不把我这个祖父放在眼里,你是想翻天啊?” “父亲!” 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轻柔响起:“朔儿他昏迷刚醒,身上到处都是伤,您让儿媳先好好检查一下他的伤势好不好?” “你还有脸哭?” “都是因为你养出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才连累老夫丢了溱州要地,当初老大媳妇病逝不到三年就要娶你这寡妇,家族里的人都不同意,说你八字不好,是老夫见不得他郁郁不得志,人到中年还为情爱所困,想着他娶了你,如了他的心意,便能让他把心思放到官场上来。谁知他娶了你之后,你整日里勾得他流连后院,彻底荒废了老夫为他的一番谋算,你这个丧门星,老夫真应该……” “祖父!” “咳咳咳……” 房中少年激动的声音响起:“都是孙儿的错,您要打要骂孙儿都认了,但是我娘没错,她只是和父亲相爱而已,父亲要宠着她,她有什么错?您为何不骂父亲?” “当年若不是父亲为了娶门当户对的贵女为妻,对我娘始乱终弃,她又何必被逼怀着我下嫁给破落户,在那破落户家中被欺凌、侮辱、被拳打脚踢,我娘是为了保护我,为了维护父亲的名声,才没把裴家供出来,那破落户也是父亲杀的,让我娘带着我守寡那么多年,这都是谁的错?祖父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没想到这裴之朔还有个这么悲惨的身世呢! 照他话里的意思,是裴中书的儿子和他母亲两情相悦,私定了终身,结果裴家看不上他母亲的家世,让他爹迎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也就是裴妩的母亲。 后来裴妩的母亲因病去世,她爹都没过三年守孝期就把从前的心上人娶为续弦了。 而在裴妩的爹娘琴瑟和鸣之时,裴之朔的母亲被发现怀了身孕,所以不受夫家待见,甚至是虐待。 他爹知道了初恋的境遇,于是设计杀死了裴之朔名义上没有血缘关系的爹,并且在裴妩的母亲去世不到三年的时候,迎娶了这位命苦的白月光。 可若是按照这个时间线去推的话,裴之朔根本就不是裴妩的弟弟,而是哥哥。 应该是裴家为了遮掩这个丑闻,故意把裴之朔的年龄往小了说,对外只说裴之朔的母亲是裴家大公子早些年欠下的风流债,等裴妩母亲死后才迎进门。 为了给大家都留一点体面,才把裴之朔从哥哥变成了弟弟。 裴中书这个儿子倒是痴情,但裴妩的母亲很无辜,一辈子都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绑在一起,耗费了自己的青春。 这个时候又不像后世,男女平等,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可以离婚。 与裴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估计也是高门大户,肯定容不得自己女儿成为下堂妻,就更不用提什么和离了。 也难怪裴妩和汝阳王世子明明是两心同,汝阳王妃却不愿意自己儿子娶她了。 裴家大房那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丑事,若有一天爆了雷,也要连累他们王府一起沦为百姓的笑料谈资。 裴之朔之所以不喜欢少女,也是受家庭影响吧! 虽然可怜,但他把主意打到她娘亲的头上,姜昕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他,他不会长记性,下次碰见阮氏,还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被孙子顶撞的裴中书气得白眼直翻,指着裴之朔半天没说出话来,身子因为气愤而颤抖不已。 他咬着牙:“好!你好得很!” 扔下这句话,他就甩手离去。 姜昕玥赶紧招呼着小祥子和霜降藏好些。 不一会儿,里头女子的哭泣声停了下来,没多久,也走了出来。 直到房间里的油灯熄灭,下人们也退出来关上了门,姜昕玥才招招手,霜降赶紧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娘娘,真要这么做吗?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给他点教训而已。” 小祥子用小刀扎破窗户纸,割出一个容纳小盒子进去的小洞。 姜昕玥将盒子打开,伸进了窗户里。 第274章 皇帝不做人 “啊啊啊啊啊……” 裴之朔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姜昕玥和霜降、小祥子已经又悄摸地跑到了大门口。 而门口两个打盹儿的下人则被凄厉的惨叫声惊醒,赶紧往小公子的住处跑。 霜降趁机打开大门:“娘娘,快跑!” “谁?” 被发现了! 穿着太监服的三人立马撒开腿狂奔。 “分头跑!” 追出来的家丁们看着三个太监分别跑向不同的三条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追谁。 也就是那犹豫的片刻时间,几个“小太监”已经不见了。 为首的家丁赶紧招呼着:“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去那边,我们追中间这个,快!” 姜昕玥是知道皇帝跟了出来的,她的动静,哪里瞒得过手眼通天的皇帝? 今儿这事,交给小祥子去办,他就能完成得天衣无缝。 可偏偏姜昕玥要跟着来,还故意闹出动静,为的……就是皇帝。 “皇上!” 宣武帝看着落荒而逃的姜昕玥,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你带人去把人引开。” 照她那个跑法,一会儿就会被人抓住了。 不过她也算聪明的,竟然知道跑来了晚宴时皇帝带她来欢好过的琉璃花房。 这里位置很偏僻,平日里除了养花匠,基本不会有人来,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花房外的长廊上点着灯笼为人引路,昏暗的灯火透过透明的琉璃,照亮了姜昕玥的视线。 不过也仅仅是可以模糊视物的程度。 门口处也细微的响动,皇帝故意发出点声音,想吓一吓胆大包天的皇贵妃。 姜昕玥翻了个白眼,这皇帝真是恶趣味,是不是想把她吓得半死,再表明身份,然后让她哭着扑进他的怀里,依恋他,指靠他? 今天她一心二用,给埋东西的位置做好了标记,就着昏暗的光,她一点点挪过去。 在皇帝眼中,就是姜昕玥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一点点躲避猎人的追赶。 他突然……不忍心吓她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宣武帝从花房的墙壁上拿出一个火折子,将挂在花架上的油灯点亮,就看见蹲在地上,捂着耳朵,紧紧闭着双眼的姜昕玥。 “噗!”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以为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别人就看不见她了? 姜昕玥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精心设计过,力求让宣武帝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可爱到犯规。 听见皇帝那开怀的笑声,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还不被姐迷得死死的? 她先是不敢置信的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来人后,两只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彩:“皇上!” 她起身,皇帝已经做好了被美人飞扑的准备,一只脚稍稍往后退了点,用力抵住脚下的土地。 总不能被她撞一下就后退好几步,显得他身体不太好。 但姜昕玥只跑了两步,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太监服,然后停下来,两只手放在身前绞着手指,低下头去,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小样儿,想等着她投怀送抱? 事事都被猜中,那就没有惊喜了,姜昕玥不会如了皇帝的意的。 要先让他失落,再给他惊喜,效果才会一加一大于二。 “堂堂皇贵妃,夜探男子住处都不怕,怎么看到朕,像老鼠见了猫?朕有这么可怕吗?” 她不过来,宣武帝只好自己走过去。 太监帽被他一把掀开,姜昕玥满头青丝倾泻而下,那深蓝色的衣服将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反而透露出一种极致的禁欲感。 让人想撕碎她的衣裳,看看她衣服底下是多么销魂的姿态。 姜昕玥眨巴着一双布满水雾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皇帝,带着讨好的语气道:“没有,不是皇上吓人,是……是臣妾做错事了,怕皇上责罚。” 皇帝离得近了,闻到她身上一股清新淡雅的瓜果香,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玥儿说说看,朕要怎么责罚你?” 姜昕玥试探性的伸出手:“皇上……轻点好不好?臣妾怕疼。” 怕疼? 倒是没瞧出来。 平日里与他颠鸾倒凤的时候,可没见她如此娇弱。 “啪!” “啊……呜……” 狗皇帝不讲武德搞偷袭,在姜昕玥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吓得她叫出声来。 只是那叫声还未完全停止,就被冲上来的皇帝用嘴堵住了。 这个吻比第一次在花房里野兽一样的侵略可小心多了。 皇帝双手捧着她的脸,缓缓的亲吻着她的嘴唇,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一点点……慢慢的……在她的唇上轻轻啃咬,缠绵悱恻,缱绻温柔。 他的手从姜昕玥的脸上往下移动,摸到脖子,引起她的一阵颤栗,最上面的盘扣被揭开,夜晚的清凉侵入,但很快,一只温柔的手抚了上去…… 姜昕玥被宣武帝高超的吻技吻得双腿发软,双手紧紧的攀附他的脖子。 突然,她的身体被抱了起来,双手被男人仅用一只大手便禁锢在头顶。 她被以一种极度羞耻的姿势壁咚了。 “皇上……” “玥儿不是让朕惩罚你吗?不知道这个惩罚,玥儿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她太满意了,但她今天晚上不是为了和皇帝做运动才大费周章引他前来的啊! 怪她过份美丽,皇帝看到她就不想做个人。 亲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放开她,趴在她的脖子处喘息了好几声:“今日先放过你,太医说了,过度纵欲伤身,你这小身板,还要好好养养。” 本来今夜就已经在此处放纵过了,他怕姜昕玥的身体承受不住。 敢情犁地的牛没累死,皇帝反而担心她这块被耕耘的地被犁坏吗? 谁伤身还不一定呢! 姜昕玥从宣武帝腰间退下来,那张粉嫩的小嘴都被亲得娇艳欲滴了。 她红着脸就要走,却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皇帝想去扶都没抓住她的手。 “嘶——” 手底下按到一个瓷瓶,姜昕玥好奇的拿起来,对着油灯照了照:“这是什么?” 而宣武帝在看到那个小瓶子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第275章 吐露心声 端惠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爱的孩子,时至今日,每到端惠太子的忌日,宫里都不允许出现任何面带笑容的宫人。 若是有哪个宫女太监敢在那天笑,皇帝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打死的。 当年小太子在湖边赏鱼,一头扎进了鱼池里,被太监们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明明他们已经救得很及时了,但小太子的头撞在了石块上,真正的起因是失血过多而亡。 当年在那个小太子身亡的鱼池里,曾打捞起来过一个类似的小瓶子。 只是后来案件还没调查完,那个小瓶子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个差不多一样的? 他抓住姜昕玥的手腕,想要看得更清楚,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抓疼了她。 手腕子都快被他捏碎了,姜昕玥忍不住松开手,皇帝也松开她,接住了立马就要摔在地上的小瓶子。 白色的瓶身上晕染着淡黄色的迎春花,瓶底的位置是浅青色的溪水,迎春花像是在随着溪水摆动似的。 如此精湛的工艺,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 姜昕玥摸了摸已经掐出青紫印记来的手腕,这次难得的没有呼痛,更没有打乱皇帝的思考。 直到他眉目放松下来,她才凑过去,露出自己的手腕:“皇上,这是什么?您怎么……” 这么激动? 皇帝连忙把瓶子上的泥土拍干净,收进袖子里,拉住姜昕玥的手腕:“对不起,玥儿,是朕失态了,疼不疼?” 这会儿想起来问她疼不疼了? 当然疼了王八蛋。 “臣妾没事。” 姜昕玥摇摇头,手腕却不适的转动了两下,宣武帝更自责心疼了。 他揉了揉她的手腕,又在淤青上吹了吹:“回去让严太医给你开点药膏抹一下。” 他深呼吸一口气,解释道:“这个瓷瓶,和当年小太子坠湖的地方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下毒吗? 所以端惠他才头晕跌入湖中。 “皇上的意思是……” 姜昕玥故作不知:“有人给端惠小太子下毒,导致他头晕目眩,才坠湖的?” 宫中比较靠谱的说法,说端惠太子是赏鱼时脚底打滑,掉进池子里淹死的,而她作为一个入宫不过两年的嫔妃,不可能知道真正的起因是失血过多而亡。 所以她只能说坠湖。 宣武帝好像累极了,那伟岸高大的身影,显出几分佝偻颓败来。 他在自责,他很痛苦。 他拥有天下,拥有最美的女人,拥有全天下的男人最羡慕的一切。 可是,他连自己最看重的儿子都没能保住。 这将会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姜昕玥第一次觉得,皇帝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拥有的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可以,他是不是也向往夫妻恩爱,儿孙满堂,没有勾心斗角的,普通人的生活? 她从身后抱住宣武帝,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皇上,臣妾知道,先太子的死令您非常难过。但是皇上,这不是您的错,您不要用恶毒之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出害先太子的人,为先太子报仇,以尉他的在天之灵,让他可以瞑目。” 还哪来的时间悲春伤秋? 赶紧整死德妃才是正经。 不然别说是先太子了,现在宫里仅存的这几根脆弱的小苗苗都不知道还要遭遇多少的迫害。 四皇子和六皇子在她合熙宫倒还好,姜昕玥主要就是担心去了东山守灵的五皇子。 皇后娘娘将五皇子交给她,她也不是撒手不管的。 至少皇陵那边的人都得了她的吩咐,不会苛待五皇子和纷纭,一个皇子该有的尊严和应得的待遇,他们是会保证的。 五皇子毕竟还记在先皇后的名下,是大燕朝的嫡子,不管是不是先皇后亲生的,上了皇家玉蹀的五皇子就是大燕朝名正言顺的嫡子。 难保德妃不会丧心病狂地对五皇子动杀心。 “玥儿说得对。” 皇帝眼中闪现一抹狠戾来:“是时候要让害死朕的小太子的人付出代价了。” 姜昕玥抬头,被宣武帝拉着手并肩而立,他低头去看她:“玥儿,朕会好好保护咱们的小团子,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小太子死的时候,正是内忧外患,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管后宫里的事。 他以为,有皇后亲自坐镇,就算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都死光了,也绝对轮不到帝后二人的嫡长子。 她们怎么敢啊? 也许是月色隐入云层,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从昏暗的乌云里冲出一线耀眼的橘红,让皇帝突然变得感性。 他说出了从未对其他人吐露过的心声:“朕与皇后少年夫妻,朕曾经也很欣慰,她是一位识大体,贤惠温婉的女子。朕信任她,将后宫之权毫无保留的交给她。可她却沉迷于权利带来的快乐,忽视了我们的孩子,导致小太子和老二先后惨死。从那之后,朕便对她冷淡,然而她却在这条路上越来越远……” 是他的错! 他没有在皇后痛失两个孩子之后,及时的拉住那条绳。 如果他能安慰皇后,开导皇后,他们也不会走到互看两生厌的地步。 皇后临死前的祝福,宣武帝都是反着听的,她诅咒他后半生孤苦无依,遭人背叛,这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女人真心爱他。 皇后她后悔了,如果可以,来世她并不想再做这个皇后,更不想遇到皇帝。 姜昕玥不想评判谁对谁错,只能说一半一半。 皇帝忙于政事,皇后也要打理后宫,有心之人若十年如一日的在等待机会,就是她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的保证,六皇子就能一直逢凶化吉。 说到底,都是德妃太过恶毒,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为君为帝者,不是只要是个皇子就可以做好的。 要看他的才能、品行,看他有没有一颗仁者之心,有没有将百姓放在自己的利益之前。 做皇帝容易,做一个好皇帝却很难。 不是姜昕玥看不起三皇子,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有在三皇子身上看到一个储君的能力。 德妃若是把玩阴谋诡计的时间都用在培养三皇子身上,想必还更有竞争力一些。 第276章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姜昕玥被皇帝带着回长春仙馆没多久,霜降和小祥子也回来了。 宣武帝看着穿着宫女衣裳,脸上打了胭脂的小祥子,差点没把刚含进嘴里漱口的花瓣水喷出来。 小祥子捂着脸跪下:“奴才污了皇上的眼,请皇上恕罪。” “你们就是这样躲过裴家的追捕?” 皇帝声音里分明是隐藏的笑意:“这样也行?” 小祥子眼中露出惊恐,仿佛在说:皇上怎么知道的? “别看你们主子,一个两个的都胆大包天,真当朕不敢发落你们了?你们娘娘胡闹,你们就该规劝些,哪有你们这般跟着一起发疯的?” “皇上~” 姜昕玥拉拉他的衣袖:“都是臣妾的错,他们做奴才的哪敢忤逆臣妾?皇上若是还生气,就对臣妾撒气,不要为难他们了……” 宣武帝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还好意思说?再有下次,朕连着你们一起罚。” 姜昕玥瘪了瘪嘴:“知道了皇上,臣妾知道错了。” 这敷衍的态度,一看就是:我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皇上,中书大人携子前来求见。” 裴中书和他那个人到中年还沉迷于情爱中的负心汉儿子? 宣武帝瞪了姜昕玥一眼:“看到没?你打了小的,两个老的就找上门来了,你以为你跑了他们就猜不到是你干的了?” 姜昕玥嘟囔着:“猜到又怎么了?他们有什么证据?再说了,皇上肯定会保护臣妾的。” 她不仅有恃无恐,甚至当着你的面直接说出来。 宣武帝又咬了咬牙,看着小祥子那满脸脂粉就来气:“赶紧滚下去洗干净,等着别人来揭穿吗?” 霜降和小祥子这才赶紧起身,一溜烟的往后院跑了。 姜昕玥坐在那里没动,皇帝又对她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吓得她赶紧起身,也跟着霜降他们往后跑。 慌不择路的她还撞到了椅子,揉了揉腿又继续跑。 皇帝轻笑了一声,还说不怕,实际上听到裴中书来,吓坏了吧! 知道怕就好,知道怕,下次就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意,露出严肃表情来:“宣裴中书觐见。” 王得全和唐士良还没回来,底下的小太监还得皇帝事事吩咐。 若是他们在,皇贵妃离开之后,不用皇帝吩咐,也会把人宣进来。 “娘娘……” 霜降表情还怕怕的:“方才奴婢和小祥子逃跑的时候换了宫女的衣服,路上碰见了裴中书的人,他们抓着奴婢盘问了一番,奴婢担心,他们会不会认出奴婢和小祥子来?” 抓着他们两个都还算好,就是别连累了娘娘。 “认出来又如何?” 姜昕玥眨了眨眼睛:“三个小太监去的,却只发现两个可疑的宫女,人数都对不上就跑来本宫这里讨公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格局只有那么点大,因为本宫的父亲抢了他们两个官位,就来报复本宫呢!” 霜降想了想,她家娘娘是怎么睁眼说瞎话的? 要不是她是参与者之一,她都要相信自家娘娘这番说辞了。 等进了后跨院,向嬷嬷抱着六皇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娘娘,秦若芳秦姑娘在偏房候着了,娘娘可要见见?” 本来应该是带去前厅的,但那会儿娘娘和皇上在一起,向嬷嬷不可能让她去打扰,便带回后院来了。 “见见吧!” 毕竟是皇帝想要的钱袋子。 经过两日的休整,又有姜昕玥派去接应的人的照顾,秦若芳已经不像之前见到的那么狼狈了。 难怪向嬷嬷要防着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秦若芳一见了姜昕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将头抵在地上:“求皇贵妃娘娘救命。” 姜昕玥早料到了。 皇帝出行,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侍卫,她一个被大汉追捕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突破重围跪到皇帝跟前来? 必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秦若芳没有听到皇贵妃的说话声,只有茶杯盖与茶杯从容不迫碰撞的声音。 她额头冒出冷汗来:“皇贵妃娘娘,民女之前的遭遇都是真的,贵阳县令害民女家破人亡,家中族人与县令勾结,逼迫民女嫁给县令为妾,好名正言顺的瓜分民女家产。民女不从,便被县令软禁,到前几日民女突然被放了出来,有人告诉民女,只要民女想办法入宫,获得皇上喜欢,就会替民女报仇。可是,救民女的是皇上和娘娘,帮民女报仇的也是皇上和娘娘,民女不愿破坏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感情……” 她抬起头:“可若是民女不听从吩咐,那些人不会放过民女的,民女求娘娘指点,给民女一条生路。” “噔!” 杯盏落在桌上,很轻的声音,却让秦若芳的心提了起来。 “对你的遭遇,本宫深表同情,但本宫不过是区区一个后宫嫔妃,事关中书令大人,本宫也做不得主。但你是苦主,苦主要申冤,得找裴中书上头的人,秦姑娘可不要再走弯路了。” 秦若芳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明明没有说半句裴中书,可皇贵妃娘娘却笃定的说出幕后之人就是中书令。 她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震惊的同时,秦若芳又松了一口气,还好她选择了坦白,不然一定会被这位皇贵妃娘娘给玩死的。 她压下心惊,再次磕头:“多谢娘娘指点迷津,民女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昕玥点点头:“小祥子,这会儿裴中书应该和皇上谈完了,你带秦姑娘先先去休息。” 如果只是单纯的带人下去休息,娘娘又何必提起皇上和裴中书? 应该是在提醒他,让他引起裴中书的注意,发现他就是昨晚往裴之朔房里放蝎子的人,从而冲出来找麻烦。 那秦若芳见到皇帝,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不是他们刻意为之。 “秦姑娘,请随奴才来。” 向嬷嬷却有些忧心忡忡的:“娘娘,您相信她说的话吗?老奴瞧着,这位秦姑娘眼里的野心可不小。” 第277章 铁石心肠 从前的秦若芳或许善良,但善良的秦家人最后落得什么下场呢? 经历过家中如此剧变,黑化才是正常的。 向嬷嬷以为姜昕玥圣母心发作了,大惊失色道:“娘娘,您这一路走过来,凭的就是这份铁石心肠,凌厉手段,可不能在这时候同情心泛滥啊!您同情她,来日就会成为她的垫脚石。六皇子还小,娘娘您……” “扑哧!” 姜昕玥笑出声来:“本宫若是同情心泛滥,就凭你说本宫铁石心肠,就能治你的罪了。可本宫知道这是你的一番好心,宁愿冒着风险,也要提醒本宫,本宫承你的这份情。” 向嬷嬷说她铁石心肠,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骂她。 她摸着护甲,眼神里闪烁着精光:“但是向嬷嬷,本宫的铁石心肠是不会变的。秦若芳她有野心是好事,她的仇人是裴中书,是裴家,是害她的贵阳县令和溱州刺史,她要往上爬,给自己的家人报仇,还要仰仗本宫。” 贵阳县令虽死,可他不过是个被抛弃的棋子,真正的凶手,是裴家这棵参天大树。 “退一万步讲,将来裴家倒了,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嬷嬷觉得,她是本宫的对手吗?” 她不动歪心思还好,为父母家人报仇,姜昕玥敬重她的人品,只要是她所求,姜昕玥都可以满足她。 但她要是把主意打到皇帝身上,姜昕玥会把算计裴家,搞垮裴家的“功劳”安在秦若芳身上。 只这一点,就足以让皇帝提防厌弃她。 皇帝喜欢的,是聪慧但不算计,有能力保护自己,但不会主动害人,能够全身心依靠他的“柔弱”美人。 在皇帝心中,女人可以聪明,但不能精明,能凭一己之力斗垮裴家的女人,又何止是精明,简直是逆天的妖孽了。 这种女人,皇帝不会,也不敢爱,只会心生忌惮,从而想弄死她。 若不是看穿了这一点,姜昕玥也不必隐藏自己真正的性格,在皇帝面前演傻白甜。 她说的傻白甜可不是后世人们以为的,什么都不会,笨得出奇的那一种,那是纯傻。 姜昕玥理解的傻白甜,是该傻的时候傻,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善良美好的小白花,会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这才是真正的傻白甜。 并非姜昕玥自大,看不起土著女,而是她太了解皇帝了。 宣武帝腹黑薄情,心中只有天下和百姓,女人不过是他的调剂品,喜欢就多宠着些,不喜欢就丢一边去。 姜昕玥的处境虽然好很多,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 如果不是她整日揣摩皇帝的心思,做出符合他期待的样子,皇帝如今也不会这么喜爱她,偏宠她。 秦若芳若是有收服皇帝的本事,那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了。 只是家中遭逢大难,又不是给她换了个脑子,有何惧之? 向嬷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是老奴莽撞,沉不住气,娘娘心中有成算,老奴就放心了。” “父亲,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小贱人吗?” 裴斯年满脸愤恨:“朔儿……朔儿的命根子都被毒蝎子给蛰伤了,太医说就算治好以后也会影响朔儿今后的生育能力,这不是叫儿子断子绝孙吗?窈娘她哭得眼睛都快瞎了,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吗?” “那不然你想怎么办?” 裴中书阴沉着一张脸:“皇上要护着她,让你拿出证据来,你有证据吗?” “我……” “秦姑娘,这边请……” 裴斯年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太监,和昨晚他们遇见的那个打扮成宫女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冲过去就抓住小祥子的衣襟:“狗奴才,是不是皇贵妃让你去放蝎子弄伤我儿的?乔装打扮,鬼鬼祟祟,你以为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我今日就要到皇……” “你们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皇帝大步从正厅里走出来,怒视着裴斯年,却转而对裴中书道:“裴中书就这么看着他在朕这里胡闹?” 御前动手,是大罪。 裴中书赶紧喝止:“斯年,回来!”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小祥子身后的秦若芳身上,那女子稍作打扮,姿色已是上乘,如今顺利的入了长春仙馆,还怕没有机会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皇贵妃的宠爱正是如日中天时,他没必要硬碰硬。 秦若芳抬头看了一眼威武的皇帝,忙又低下头去。 不过她还是接收到了裴中书警告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等裴中书领着裴斯年下去,小祥子才带着秦若芳给皇帝请安。 “秦若芳?这么快来了?” 秦家的家产颇丰,皇帝还以为她要留在贵阳清算一段时日,还有她那些难缠的族人亲戚,都不是好打发的。 “还要多谢皇上。” 纤纤软腰妩媚妖娆:“若不是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留了人给民女,民女也不会这么快变卖家财脱身,秦家的财产,民女已经全都交给了王公公充入国库,日后民女在司珍房,一定为皇上和贵人主子们尽心尽力。” 她说的是秦家锻造珍宝首饰的能力。 “嗯!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 这是位送钱来的财神爷,宣武帝对她态度和善可亲:“小祥子,带秦姑娘下去了好好安顿,切不可怠慢。” “皇上……” 秦若芳咬咬牙:“皇上能不能屏退左右,民女……民女有些话要单独对皇上说。” 按照规矩是不可以的,谁知道你是刺客还是反贼,万一刺杀皇帝怎么办? 但她细胳膊细腿的,贴身侍卫又在皇帝耳边道:“皇上,微臣观她并非有武艺在身之人。” “那你们便退下吧!” 是否是秦家灭门案中,还有不可为人道的内情?还有多少官员参与其中? 宣武帝想弄个明白。 “嘶——” “燕儿你说什么?叶常在被抓了?” “小主,嘘!” 燕儿赶紧关上门:“奴婢有个同乡在内务府,他告诉奴婢的,还没往外传呢?” “她又作什么死了?” 第278章 贤相之才 “这个奴婢没有问出来。” 燕儿摇摇头:“奴婢那个同乡死活不肯说,只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杀了叶常在来着,还是皇贵妃娘娘劝阻的。” 柳贵人这边前脚收到消息,程婕妤这边也立马就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比柳贵人知道的可多多了。 存心一边给程婕妤的手上药,一边道:“主子,这叶常在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她是有几条命啊?” “她哪有这个本事?” 手掌上的伤口很是吓人,草药敷上去,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要能给皇上下药成功,早就不在储秀宫了。” 应该飞出储秀宫,做她的娘娘去了。 “那为什么……” “不过是被人当成了抛砖引玉的那块砖,给人算计了而已。” 至于算计她的是谁,程婕妤就猜不出来了,总归是哪个想获得圣宠,但是又怕被皇贵妃娘娘注意到的怂瓜。 存心不禁打了个寒颤,真的为自家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今日的晚宴她们因为手伤缺席,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算计了去? “皇上还没来吗?” 程婕妤不关心叶常在的死活,底下人已经去禀告皇上,说她的手受了严重的伤。 柳贵人肯定也会派人去请皇帝的,就看皇帝会来哪里了? 这是她与叶贵人之间的博弈,而赌注就是皇帝。 被几方惦记的宣武帝把刚从不知名的地方收到的信件拿给姜昕玥看,语气雀跃:“玥儿,你堂伯写信来了,他在程远的帮助下,已经拿到了两广总督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是他现在是众矢之的,不宜出现在人前,所以托了程远送到溱州来。” “程远又是谁?皇上觉得可靠吗?” 嫔妃入宫之后,姜昕玥已经都调查过她们的家世身份了,怎么会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只是在皇帝面前装一装而已。 程远,原是在余总督手底下做事的一个小吏,但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很是不得余总督的喜欢,被分派在义庄,专门看守那些非正常死亡的被害者尸体。 说好听一点是衙门里的小吏,说难听点,就是个死人看守,可见余总督手下的活人都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姜堰锡在得知自己要去两广当这个钦差大臣的当晚,就跑到了姜昕玥的便宜爹那里,问他该从哪里入手? 姜堰昆怎么说也比他多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对朝中势力以及各地官员的了解都比他多。 他不会因为皇帝此时重用自己,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应对各种挑战。 还是得听堂弟的,娘娘说了,只要姜家乖乖听话,可以保他们几世的荣华富贵呢! 姜堰昆在姜昕玥得宠之后,手底下也聚集了一批想要拥护六皇子为太子的官员。 毕竟若是等到皇贵妃娘娘做个皇后再来站队,远没有现在就支持来得功劳大。 人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早日买定离手,福祸相倚,将来六皇子真的成了储君,他们就是从龙有功了。 这些人里,也有两广的投名状。 姜堰昆询问一番后便给出了程远这个名字,让他从这个人这里寻找突破口。 姜堰锡进入两广后就秘密行事,去义庄直接当了看守人,费了老大劲才取得了程远的信任。 之后才让护卫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招摇过市,吸引余总督的注意。 很快,侍卫就被他们当成钦差大人,好酒好菜伺候着接进了总督府。 而真正的姜堰锡就住进了程远家中,两人一起,联合在总督府的侍卫,里应外合,再让侍卫装出被他们麻痹的样子,让他们以为钦差大臣已经被他们收买,是他们的自己人了,从而放松警惕。 耗时整整两个月,姜堰锡终于拿到了余总督亏空朝廷款项的证据。 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如果余总督还反应不过来,那他就是一只猪了。 很不幸,他不是猪,所以姜堰锡又面临了一次来自邪恶势力的追杀。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有经验,不会再像上次那般狼狈了。 他将真正的证据交给程远,让他以思念女儿为由,辞官去京城,程家有儿女,大女儿嫁在京城富商之家,二女儿入宫为妃,相见无期。 正好程夫人思女成疾,程远以顺便带妻子去京城治病为由,成功的带着证据往溱州来了。 姜堰锡和侍卫则是躲了起来,每日与余总督的人斗智斗勇。 他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直接接替了程远义庄看守的职位,就在余总督的眼皮子底下蹦哒。 谁也没想到,他不逃就算了,反而还留在了离危险最近的地方。 余总督摸不准钦差大臣到底是逃了还是留在广东了,又不敢大肆搜捕,免得引起百姓们的动乱恐慌。 只能小范围偷偷排查,等查到姜堰昆所在的义庄,估计要半年后了。 宣武帝哈哈大笑了几声:“你这个堂伯,和你父亲真是完全不同的野路子,将来好好培养,有贤相之才。” 什么意思? 堂伯是贤相,她便宜爹完全不同,那是说她便宜爹是做奸相的料? 骂人啊还是夸人呢? “那也是皇上会用人, 堂伯的才能才有了施展之地啊!” 姜昕玥一句话夸两个人:“皇上对臣妾大堂伯而言,就是伯乐与千里马。若无伯乐,千里马亦沦为平庸,因为有皇上,大堂伯这匹千里马才不至于被埋没。”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玥儿这张巧嘴,又在哄朕高兴了。” 姜昕玥笑着向后躲了躲。 “皇上……” 温情之际,小太监来报:“皇上,揽月阁那边,柳贵人和程婕妤都派了人过来了,这……” 姜昕玥的笑容消失,嘟着嘴不高兴道:“何止是臣妾哄皇上高兴?臣妾看想哄皇上高兴的人都排着长队了,皇上还是赶紧去安慰你的柳贵人,程婕妤吧!别到时候又是一顶臣妾善妒专宠的帽子扣下来,臣妾可担当不起。”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拳头抵着嘴唇干咳了两声:“那朕……朕就去看看。” 第279章 必须开口说话 意思只是看看,不干别的。 姜昕玥根本就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让皇帝觉得她很大度而已。 因为在这种事上大度,只能证明一个问题,她不够爱皇帝。 爱一个人,不会把他推给别人。 可是,宣武帝觉得自己也没办法,程家才立了大功,程远把证据从两广带来溱州,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程婕妤受伤,于情于理,他都要慰问一下的。 至于柳贵人,他都没仔细听为什么来找他。 同样是受伤,同样派人去请皇帝了,同样是皇帝去了揽月阁,但是却没入柳贵人的院子,而是去了程婕妤那里。 柳贵人要是起得来床,恐怕房间里的东西都要遭殃了。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都在陪着程婕妤,三天之后,程婕妤的父亲抵达溱州,在揽月阁被皇帝秘密接见。 众人只以为程婕妤终于得宠,根本不知道夜晚降临后,她和皇帝是各睡各的,各自一个房间,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但这种误会,程婕妤是不会澄清的,她又不傻。 皇帝不来,姜昕玥还乐得轻松,整天带着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到处去玩。 大公主最近都在自己的园子里拘着余嫔养伤,二公主到底心疼大公主一些,便每日陪着她说话,也不出来玩。 今天也是一样,霜降和小祥子故意把四皇子和六皇子带开,留下三皇子与姜昕玥单独相处。 三皇子看着被剪断了风筝线的蝴蝶风筝飞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心底好像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说:要是我也能像风筝一样,挣脱束缚,自由的在蓝天下翱翔就好了。 姜昕玥没有去打扰他的思考,而是站在他的身后,等他回头的时候,没有看到四皇子和六皇子,还有些惊慌的朝姜昕玥跑来。 他比手划脚的,像是在询问两个弟弟去了哪里。 姜昕玥蹲下身子:“珍娘娘看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可不可以说出来?” 三皇子着急的又是一通比划。 姜昕玥还是摇头:“珍娘娘真的看不懂,三皇子可以说出来吗?” 三皇子急红了脸,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来,还用手指着四皇子离开的方向,又跺了跺脚。 姜昕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珍娘娘知道,三皇子根本不是他们说的哑巴,三皇子会说话,只是不愿意开口罢了。你知道吗?你四弟很担心你,这次避暑回宫之后,他让我求求你们的父皇,让他去皇子所一起学习,原来他年龄不到是不可以去的,但是他担心你不会说话,会被宫人们欺负,所以才让珍娘娘求你们父皇的。” 三皇子在她说“三皇子会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就慌乱起来,手指缠绕在一起,不敢直视姜昕玥的眼睛。 这是典型的想逃避的表现。 “是因为德妃吗?” “啊啊啊啊……” 三皇子拼命摆手,眼中迅速堆积起泪水来,拔腿就要跑。 “你不想说,珍娘娘不会逼你。” 姜昕玥抓住他的手:“但是你想想看,如果你一直不说话,时间长了,等你想说话的时候,就真的不会说话了。你是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哥哥,本来应该是一个最好的兄长,他们都应该把你当成哥哥依赖。可现在,他们都同情你,照顾你,把你当成脆弱的瓷娃娃,跟你相处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你内心的伤痛,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三皇子曾经受德妃和余嫔他们的影响,很看不起四皇子,经常欺负他。 说明他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出身比四皇子高贵。 后来与四皇子和好,也不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听了姜昕玥和皇帝的话,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做。 小朋友没有什么很明确的善恶之分,稍加引导才能明辨是非。 他内心里觉得四皇子是罪奴之子,只不过他不应该看不起同样是父皇儿子的皇子,这样会让珍娘娘和父皇不高兴。 所以当一个他曾经看不起的人,可怜自己,同情自己的时候,他受不了这种落差。 四皇子应该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兄长,而不是需要同情的哑巴皇子。 将来的六皇子也一样。 如果他一直是个哑巴,将来宫里的奴才们,是会区别对待的,他还怎么做一个好哥哥? “珍……珍……” 三皇子艰难开口:“不……不行……” “因为你母妃给你下毒,所以你不敢开口说话,怕你父皇知道吗?” 这下三皇子彻底傻眼了,不明白珍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什么都没说啊! “你看,就连珍娘娘都知道的事,你觉得你父皇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他会不知道吗?” 宣武帝他还真不知道。 主要是德妃把三皇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很是宠爱,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让他受伤,谁能想到她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毒? 太医都说了,哪怕痊愈之后,三皇子的身体也不如从前康健。 如此这般,皇帝怎么可能怀疑德妃? “珍娘娘……哇……呜呜呜珍娘娘……” 压抑了太久的秘密突然被人毫无防备的说出来,三皇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因为我太笨了,所以她不要我了呜呜呜……” 他已经很努力的保守这个秘密了,为什么还是被珍娘娘知道了? 母妃若是知道珍娘娘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会不会怀疑是他说出来的? 他不想说话的,他真的不想说话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昕玥将他揽入怀中轻拍:“不会的,你的母妃很爱你,她只是一时糊涂,你给你母妃一个改过的机会好不好?” 德妃不会改的,等三皇子又有了做太子的机会,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毒害后宫里其他的皇子。 没办法,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她就必须利用三皇子,彻底把德妃踩下去。 所以三皇子必须开口说话。 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话,难道还不够重量吗? 到时候再将皇后给的杀手锏拿出来,德妃才永无翻身之日。 第280章 一命抵一命 京城—— 德妃在成国公府哭灵三日,到第四日准备回宫时,才终于摆脱了皇帝安插在延庆宫的探子,找到机会和父亲说话。 成国公从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区区一个刑部尚书之女,竟把你逼得这般境地,到底是她本事太大,还是你太无能?” 德妃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拳:“她有没有本事,父亲难道不清楚吗?撺掇朱家主母动用宫中人脉对六皇子出手的,不是父亲的人吗?” 成国公皱了皱眉头:“这话日后不许再说。” 所有人都以为,是先皇后的母家对六皇子动了杀心,所以在奶娘的衣服里放了白磷粉。 他们不知道,朱家人之所以越过先皇后,对六皇子动手,是因为朱家主母身边的贴身丫鬟,是早年间就与成国公有了首尾,被他用甜言蜜语哄着言听计从的叛徒。 成国公答应她,只要六皇子死了,就会纳她为贵妾。 如今那低贱的婢女丫头跟着被抄了家的朱家人,一路往京城来了。 德妃相信,以她父亲的毒辣,是绝不会让那婢女活着抵达京城的。 如此,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 姜昕玥若是没本事,怎么会逼得他亲自出手? 德妃深呼吸一口气:“祖母真的是被朱家的刺客杀死的吗?还是父亲为了平皇上的怒火,借杀手之名,置祖母于死地?” “啪!” 成国公回身就给了德妃一巴掌:“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昏了头,给轩儿下毒,你祖母也不至于为了你去杖打皇后,给了皇帝收回虎头杖的借口。皇后死了,你祖母若是还活着,皇上会放过成国公府吗?”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朱家人是刺杀祖母了,但伤不致死,是父亲为了平息皇后去世后,百姓们和宫中对成国公府的怒火,所以选择了一命抵一命。 “父亲……”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滑落,德妃被打偏的脸没有转回去,而是将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垂下去:“若是有一日,需要舍弃女儿的性命才能保住成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父亲也会这般毫不犹豫的舍弃我吗?” 祖母…… 祖母是从小到大唯一不求回报对她好的人,为了保护父亲和她,祖母可以毫不犹豫的慷慨赴死。 可是父亲他一点都不伤心,他甚至在让祖母打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祖母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的。 没有杀手,祖母也会死,不是病死,就是因皇后薨逝愧疚而死。 “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成国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别让姜昕玥抓住你的把柄,轩儿那里你不用操心,我已经寻到了名医,自会让他开口说话。记住了,我让你按兵不动,就是什么也不要做,姜昕玥……为父会找合适的时机替你铲除,必要的时候,你在皇帝面前最好做出悔过姿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未雨绸缪。” “女儿知道了,父亲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女儿就先回宫了。” 在国公府,她连哭都不能放肆哭一场,因为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在她身上都是不允许的。 “嗯!” 成国公满意的点点头:“趁着姜家那个庶女还没回宫,赶紧把你自己的人安排进合熙宫才是正事。” 若是等到姜昕玥回来,合熙宫又如铁桶一般了。 延庆宫—— 沉闷的喊叫声响起,绿茵在门口,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用双手捂着耳朵,假装自己听不见。 那闷响声中带着惊恐的求饶声:“德妃娘娘,我知道错了,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呜……呃……” 里面求饶的人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短暂急促的痛苦声音。 直到房间里传来血腥气味,绿茵赶紧端着水盆等在门口。 德妃满手鲜红的走出来,将手在铜盆中洗净,用布巾擦干净水渍:“本宫不想再听见后宫中有人说听到惨叫声或者猫叫声,你明白了吗?” 绿茵赶紧点头:“奴婢明日就让内务府的人过来,把这里窗户和门重新修葺一番。” 做一些隔音的设计。 德妃轻哼了一声,抬脚离去。 几个平日里与绿茵关系极好的宫女们才终于敢大口呼吸起来,抓着绿茵的手臂:“绿茵姐姐,娘娘越来越可怕了,我……我想调到别的娘娘宫里去。” “我……我也想!” 压抑的哭声响起:“绿茵姐姐,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死在宫里呜呜呜……” “行了!” 绿茵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硬下心肠道:“你们好好为娘娘办差事,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刚刚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若是传到娘娘的耳朵里,我也救不了你们。” 几个小宫女吓得身子颤了颤,都闭上了嘴。 房间里——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赤脚披发的女子躺在地上,十个手指头鲜血淋漓的,指甲盖全都被拔掉了。 十指连心,她却是痛得都动弹不得了。 绿茵开门进来,地上的人抬起头,赫然正是在宫里失踪,皇上大肆寻找,将整个后宫翻过来也没找到的肖容华。 甚至还有人在传,说肖容华失踪前就总说,晚上能听到惨叫声,应该是被鬼魂给抓走了或者是吃掉了。 闹得人心惶惶的。 还是皇贵妃下令,不许后宫再妄议此事,闹鬼的传言才没有继续扩散下去。 “呯!” 巨大的声响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江川“唰”地一下睁开眼睛,衣服都没披就跑了出来:“怎么回事儿?这么大动静?” 皇宫里空了一大半的人,皇上和众嫔妃去溱州避暑,宫里一下子就寂静下来。 留下来的嫔妃们不用争宠,整日里不是在御花园赏花,就是在观景阁看景,再要不然就是三三两两约着打个牌九什么的。 合熙宫的日子也过得极为平静。 不过因为娘娘有时交代了,合熙宫里的守卫不可松懈,所以即便后宫如此平和,江川也不敢怠慢,怕将来害了娘娘和六皇子。 第281章 生存法则 合熙宫的总管太监都出来了,守夜的小太监和侍卫很快去排查情况。 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来报:“回江公公,是菜园子那边有堵墙,可能是年久失修,倒塌了一片,所以发出了声响。” 江川眉头紧锁:“墙倒了?” 内务府那帮饭桶,嘴上说着多臣服于她家娘娘,居然还能让他们合熙宫的砖墙倒塌下来。 都是一群光动嘴皮子不干活的马屁精。 不像他,是为娘娘干实事的。 他转身回房披了件薄衫:“过去看看。” 有小太监上前想卖个好:“江公公,更深露重的,您回去接着睡吧!这点小事,咱们几个过去瞧瞧就行了,明日再叫内务府派人过来修就成。” 江川一巴掌盖在他的头上:“怎么?想抢咱家的功劳在娘娘面前得脸啊!我告诉你们,在这个合熙宫里,只要事关娘娘和六皇子,那就没有一件事是小事,你们把照子给咱家放亮一点,只要是一心为了娘娘和六皇子的,日久见人心,少不得你们的好处。但若是有些个拎不清的想走旁门左道,用不着娘娘处置,我江川第一个绕不了你们。” 几个小太监立刻摆正了态度,连说不敢。 应该说,只要是在合熙宫伺候过的宫人,就没有哪个想走的。 主子娘娘人美心善,从不苛待下人,逢年过节还会发放赏钱。 娘娘又得宠,外头的人见了他们合熙宫的人,不论主子奴才,都对他们客气有礼,他们走出去,那都是有面子的人。 所以就算娘娘最宠信的只有江川、小轩子、霜降、喜鹊和向嬷嬷,他们也不想去别的宫里。 出人头地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躺平过舒服日子吗? 他们不用累死累活,争强好胜去出人头地就能躺平,为什么还要把脖子挂在裤腰带上去受那份累? 江川看他们都老实了,才带着人去了菜园子那边。 那满园子的瓜果蔬菜,可都是霜降和喜鹊的宝贝疙瘩,若是被破墙给砸到了,两个小姑奶奶回来定要发脾气。 “啊啾!” 喜鹊坐在床上揉了揉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霜降拍了她的伤腿一下,喜鹊夸张的抱着腿嗷嗷叫:“断了断了……” 迎接她的是霜降的一记白眼:“让你受了伤就在房里休息,你非要去看热闹,你这腿还想不想好了?” 喜鹊嘟着嘴:“我只是被咬掉一块肉,骨头又没受伤,严太医都说没事了,是你和娘娘太紧张了。” 趁着霜降还没回嘴,她赶紧用话堵过去:“你是没看到那个张容华,以为程婕妤得宠,能在咱们娘娘面前耀武扬威,这两天她都在捧程婕妤的臭脚,一个容华娘娘这样吹捧一个不如自己的婕妤,我真是开了眼了。” 霜降倒了杯热水给她:“程婕妤的父亲刚升了刑部郎中,在咱们娘娘的父亲手底下做事,张容华觉得程大人有望扳倒尚书大人,所以才这般姿态吧!” 姜昕玥在逗弄六皇子,向嬷嬷也在把这事像笑话一样说给姜昕玥听:“这张容华也真是个奇人,从来都是她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娘娘您都没搭理过她,她怎么疯狗似的咬着您不放?” 金昭仪都迷途知返,在宫里安安份份的做自己的吉祥物了,娘娘从不亏待她,时常还送一些新鲜玩意儿过去。 偏偏这个张容华,蚂蚱似的上蹿下跳。 小祥子点点头:“有的人自己做错了事,得到不好的结果,往往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觉得都是别人害她。” 姜昕玥没说话,拿着拨浪鼓左右摇晃着,锻炼宝宝的追视能力。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她从不去评判一个人的处世之道,只要她们不害她,她也不愿意做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 皇帝有几日没来了,他把程远留在了行宫里一起避暑,就等着和群臣一块儿回京城去述职。 姜昕玥猜测,皇帝不是想留他避暑,而是大堂伯人还未归,生死未卜,他想把程远留在行宫里当靶子。 朱家倒了,可是朱家从前一派的官员大多还在,他们没有参与谋反。 姜堰锡把余家拉下马,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而现在的姜家在皇帝看来就是无根浮萍,经不起一点风浪。 所以,他要把程远留在行宫,给大堂伯当靶子。 有心人肯定会去查,为什么程婕妤的父亲来之后,程婕妤才得宠? 而且程远还被封为了刑部郎中,在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娘娘的父亲手底下做事。 前途无量啊! 余家也不是光杆司令,京中还有相好的世家互通有信。 宣武帝会顺藤摸瓜,把和余家互相勾结的京中官员全部揪出来。 就算现在没办法一网打尽,总有一天,这些人也会慢慢全部被取代的。 所以啊…… 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姜昕玥的笑话,可她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张容华再蹦哒,也只是秋后的蚂蚱,得意不了几日。 程婕妤又是什么好人了? “叶常在那里审出些什么了吗?” 姜昕玥更关心的是这个。 后宫里还有一个隐藏的下毒高手,竟然能让皇帝和王得全双双中招,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连太医院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只冰蓝色奇异的蝴蝶,最终查出来也只是一只普通的蝴蝶而已。 小祥子摇摇头:“让叶常在回忆了无数遍了,内务府的人说,还是没问出什么可疑的人。” “那个送酒的小太监呢?” “那是唐士良唐公公手底下的人,全程也没让任何人靠近过酒壶……倒是……奴才觉得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常在和小太监的证词里,都有一只黑色的大胖猫。” “猫?” 小祥子点点头:“或许是从前有嫔妃养过后又遗弃的,不知道躲在何处?偶尔会跑出来,晚宴那日,小太监见过那只猫,叶常在也被它吓了一跳才喝了一杯酒,张美人还好心借给了一条帕子擦干净酒渍。” 姜昕玥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奇怪的猫、酒、蝴蝶、帕子……还有……张美人。 第282章 皇贵妃太过分 猫是有心人喂养的,猫身上能藏很多东西,比如虫子和粉末。 蝴蝶……蝴蝶身上也有粉末! 黑猫落在小太监放下的托盘外,粉尘飞扬落入酒壶,叶常在被跳下来的黑猫吓一跳,粉末落入杯盏,她喝酒压惊。 这一切,都不足以让皇帝和叶常在的药性发作,因为太医验证,酒中无毒。 蝴蝶无毒,酒也无毒,可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本身就挺奇怪的。 黑猫出现的时机,也很凑巧。 偏偏被黑猫惊吓到的,就是和皇帝双双发作的叶常在。 等等! 还有张美人借给叶常在擦嘴的那条帕子。 叶常在说香气很独特,她很喜欢,可是张美人说那不过是包裹了蜜饯的普通帕子,并非花香。 会是张美人吗? 姜昕玥入宫的时间短,对宫中许多不太拔尖的嫔妃不是特别了解。 她点点头:“去请蒋贵嫔来,就说本宫这儿做了几道难得的美食,请她来陪本宫用午膳。” 姜昕妍嫁人的危机已经解除,裴之朔被姜昕玥放的毒蝎子咬伤,虽说不致命,但以后都不能人道了。 蝎子本身不含剧毒,只是姜昕玥在蝎子蜇人的尾巴上抹了严太医配的不举药。 不用嫁给登徒子,姜昕妍还是回了姜家所在的住处,与两位堂姐在一起,免得旁人又胡乱揣测,说她是姐姐给皇帝预备留下的礼物。 “你说皇贵妃请了蒋贵嫔陪她用膳?” 皇帝停下手中的御笔,看向病恹恹的王得全,试探性道:“没人来请朕吗?” 王得全揉了揉酸痛的后腰,在皇帝期待的眼神中道:“倒是有的,揽月阁的柳贵人和程婕妤,清凉阁的张容华园子里都来人了,皇上要去吗?” 有病! 皇帝瞪了他一眼,沉着脸又去批改奏折。 王得全上次被连累中药,太医用药给他解开后,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后腰也一直在疼。 起得来之后,感觉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还好皇上念着旧情,没有怪罪他笨手笨脚的,他现在每天都在心里面骂下药的人几千遍。 蒋贵嫔听完姜昕玥的描述,替她解答道:“张美人是五年前选秀入宫的,好像是荆州人士,当地官府因其美貌而举荐入宫的,听说是个孤女,因着身世不显,至今不得宠,只是个小小的美人。” 说完,蒋贵嫔又挤眉弄眼:“娘娘您也知道的,咱们皇上就那个性子,对自己无用之人,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多看两眼的,又不是人人都是娘娘您。” 美成皇贵妃娘娘这样的,那就是例外了。 她掉一滴眼泪,皇上就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给她了,又何况是区区皇后之位。 姜昕玥只能说,自从冷宫出来之后,蒋贵嫔对她的滤镜好像开到了最大。 “那帕子上的香气呢?” 她只关心这个:“花香枣用什么花腌制成的?为什么张美人说香味很独特?” 蒋贵嫔皱着眉头想了想:“光这样听着,臣妾猜不出来,但如是能让臣妾拿到帕子闻一闻,基本就能知道了。” 不是她吹牛,她这个鼻子,若是继承了她娘亲家的制香世家产业,她会成为大燕朝最出色的制香师。 从前皇上对她多有宠爱,不止一次夸过她香气怡人,是御花园里最香、最好闻的那朵鲜花。 不过很可惜,在皇贵妃娘娘入宫之后,皇上就跟失去了嗅觉一样,再也闻不到她身上价值连城的花香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觉得现在这种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勾心斗角争宠,每日还能欣赏皇贵妃娘娘的绝世美貌的日子也挺好的。 说句实在的,她当初甘愿沦为丽贵妃的马前卒,就是因为丽贵妃在后宫中无人能敌的美貌。 她是个极看脸认好坏的人。 “这也不难。” 姜昕玥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先用膳,用完膳本宫在百花园请所有的嫔妃前来喝下午茶。” 下午茶这个说法,宫里人也是在皇贵妃这里知道的。 下午来喝茶品茗,可不就是下午茶吗? “她还请所有的嫔妃喝下午茶?” 宣武帝在吃饭的筷子都快被他折断了,咬牙切齿道:“她有空请蒋贵嫔吃饭,还有空请嫔妃喝茶,就是不来看朕,不来请朕是吧?” “就是!”唐士良不认可的皱眉:“皇贵妃娘娘也太过分了。” “你闭嘴!” 再过分也只有他可以骂,别人说一句姜昕玥的不是,宣武帝都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唐士良忍着笑给皇帝布菜:“皇上想皇贵妃娘娘,何不直接去百花园呢?这避暑行宫,难道还有您去不得的地儿吗?再说了,程婕妤娘娘也受邀了,不会被发现的。” 程婕妤近来得宠,旁人只会以为,皇上是冲着程婕妤去的。 皇帝心想也是,用膳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王得全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唐士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自己这次病愈之后,皇上和唐士良亲近许多。 他伺候了皇上半辈子,都不敢与皇上开这些玩笑,士良那小子却敢。 而且皇上好像也没有生气。 伺候完皇帝用膳,将桌子收拾干净,就得去给皇帝泡茶。 王得全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士良,我好几天没给皇上泡过茶了,今儿这盏茶,你来替我泡吧!” 唐士良抬了抬低顺的眉眼,看了自己的干爹一眼,随即笑了笑:“干爹泡的茶,向来是最合皇上口味的,儿子这泡茶的手艺,还不是干爹教的吗?” 话虽这么说,但唐士良还是乖乖跟着王得全去了茶水房。 皇帝虽拥有天底下所有的财富,最好的东西,可只有王得全知道,皇帝最爱喝的茶不是什么名贵的金瓜贡茶、太平猴魁、武夷山大红袍。 而是名气不如前三者的绿雪芽母树茶,此茶历经几百年,仍神形俱丰、受云雾呵护、得泉露滋养、色香皆绝。 这个秘密,王得全也只教给了自己的干儿子唐士良。 正正好的水温泡出了茶叶的香气,色泽和温度以及口感,都是皇帝最合口的那种。 王得全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把干爹所有的本事都学到手了。” 所以,不再需要他的提拔了。 第283章 哪来的小鱼干 唐士良将泡好的绿雪芽母树茶放在托盘里,端给王得全:“干爹,后人种白茶千种,可能呈给皇上的唯独母树,不论儿子做什么,都是为了像干爹这般威风,可儿子永远记得,是干爹把儿子从泥泞中救出来的,您永远是儿子敬重的人。” 王得全看了他两眼,释怀般的笑出声来:“人各有志,你有远大的志向是好的,记住,只要不做那忘恩负义之徒,将来的路才会更好走。” “儿子谨记着干爹的教诲。” 他的追求与干爹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干爹是他这辈子的恩人和贵人,他不会做半点对干爹不利的事。 就算日后干爹年纪大了,他也愿意给干爹养老送终。 王得全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只要干儿子不会对皇帝和他不利,其他的,孩子大了,要让他自己去飞。 至于结果好坏,也是他自己个儿去承受。 行宫的百花园园如其名,园中种满了各色各样的名贵花草。 成千上百个品种的鲜花被花匠们摆放得错落整齐,有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美丽让人为之赞叹。 行宫阴凉,大下午的也没什么日头,甚至早晚温差大,还要多穿一件衣裳,免得受凉。 香气扑鼻,蝴蝶环绕的百花园里,姜昕玥还没到场,张容华便先起了头:“听说程婕妤弹琴时能引蝴蝶起舞,真是可惜,这双手被柳贵人给毁了,不然我还能见见这奇特之景。” 本来也没几个高位的嫔妃在,大家就以我自称了。 皇上连续好几天都没去皇贵妃那里了,如今新宠是程婕妤,众人自然都向着她说话。 “柳贵人啊!她不是遭报应了吗?好端端的把腰给摔断了,好不容易来一次行宫,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彻底呢?” “等她好了,咱们都要启程回宫了,她好不容易来一回,不是白来的吗?” 就连皇贵妃娘娘设这下午茶,她也起不来身,更别说换个环境,准备让皇上对她重燃兴趣了。 上回她摔断腰还请了皇上,皇上转背就去了程婕妤那里,脸都丢尽了。 张美人也不是故意要压轴和皇贵妃、蒋贵嫔一起来的,实在是路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她快到百花园的时候,突然看到了皇贵妃和蒋贵嫔,只能停下来行礼,当时皇贵妃的袖子被打湿了,正在生气,蒋贵嫔一边道歉,一边要用帕子给她擦拭。 但皇贵妃娘娘特别生气,拒绝了蒋贵嫔的帕子,直接指着她:“你!就是你,把你的帕子给本宫用用。” 她这命令下得太过理直气壮、顺其自然了,张美人想都没想,就从袖子里抽出帕子,双手呈给姜昕玥。 姜昕玥接过帕子甩了甩,在衣服上稍微蹭了蹭,就顺手扔给了蒋贵嫔。 随后一脸笑意的拉住张美人的手:“本宫瞧着张美人倒是个知情趣的,本宫瞧着喜欢。” 在程婕妤得宠的关头,皇贵妃娘娘突然抛来橄榄枝是为什么? 这还不好理解吗? 当然是怕自己失宠,想扶一个人起来和程婕妤打擂台了。 张美人自认为自己的容貌不俗,皇贵妃娘娘想提拔自己也是正常的,毕竟蒋贵嫔长得那副鬼样子,也讨不了皇上的欢心。 她顺势挤开蒋贵嫔,握住姜昕玥的手:“臣妾也仰慕娘娘多时了。” “哎呀!” 姜昕玥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往前一滑,顺带着拉住张美人一起往前一扑。 周围伺候的宫人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接姜昕玥,张美人被无数双手推得东倒西歪,感觉身上被摸了个遍,但是又找不到是谁摸的。 不过好在敢接皇贵妃娘娘的都是宫女,若是太监,那他们的头可能也不想要了。 “咦?” 好不容易“站稳”的姜昕玥指着地上:“哪来的小鱼干?” “喵——” 一只黑猫从石块后跳出来,飞快的叼着小鱼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美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是野猫呢!经常在清凉阁那边出没,张容华和郑采女身上也常备着小鱼干投喂的,臣妾的小鱼干还是张容华给的呢!” 倒是聪明,知道姜昕玥和张容华素来不和,所以祸水东引,想让她怀疑张容华。 可张容华要是有那本事,也不至于混到需要讨好程婕妤的地步啊! 只不过,她怀疑张美人,也得有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呈给皇帝。 姜昕玥拍了拍胸口:“吓坏本宫了,小祥子,赶紧找人去把那黑猫赶出去。” 小祥子赶紧应是。 是抓住了带去被关押的叶常在那里,让她指认看看是不是这只猫吓了她? 等姜昕玥带着张美人和蒋贵嫔到百花园的时候,众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虽是颇有怨言,但谁也不敢说出来,而且还不得不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她请安。 姜昕玥也没急着叫起,而是走到了主位上坐下,才让众妃起身。 张美人跟在她身后,也享受了一回被人参拜的快乐。 张容华正准备在姜昕玥的手边坐下,霜降便上前:“张容华,我们娘娘请您坐到程婕妤下首去,这个座位是我们娘娘特意留给张美人的。” 张容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她是想依附程婕妤,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庶六品的容华,品级在正七品的婕妤之上,怎么可以自降身价坐到程婕妤下面去? “皇贵妃娘娘,这不合规矩。” 程婕妤为她解围:“不知道是不是娘娘误会了?臣妾与张容华只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而已,并没有……” “没有什么?” 姜昕玥平静的看着她:“本宫也与张美人相见恨晚,只是让张容华给她让个座位,有何不可呢?你是不是在乱揣测什么?” 比如在暗示她报复张容华投靠程婕妤? 就算是,程婕妤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吧? 一句话就把程婕妤堵了回去,张容华见状,只能愤愤起身,坐到了程婕妤之后。 蒋贵嫔和张美人一左一右坐在姜昕玥手边,慢笑轻哼。 落在程婕妤身上的眼神,眼神里全是鄙夷。 只会背后说人是非的无胆鼠辈,当着娘娘的面屁都不敢放。 第284章 凶狠眼神 蒋贵嫔看不惯程婕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高姿态,翻了个白眼道:“有些人被皇上宠了个三五天,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装什么纯呢?” 这句话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再笨的脑子都听得出来是在骂程婕妤。 她是没动手害皇贵妃娘娘,但程婕妤这几天做的事,比当初她给冷宫里的姜昕玥下泻药更恶心。 借着皇上在她园子里,今儿抢皇贵妃娘娘的燕窝,说皇上想吃,明儿抢皇贵妃娘娘的银耳莲子桃胶羹,说皇上赏给她吃的。 最过分的是她要么手疼,要么腿疼,旁的太医都治不好,非求了皇上让严太医给她治。 理由就是喜鹊的腿受了那么重的伤,严太医都能治好,那也能将她的手恢复如初。 还有一层意思是,她知道严太医是专门给皇贵妃诊脉的,可喜鹊一个丫鬟都能劳动他,没道理她这个嫔妃指使不动。 谁给她看那手伤不都是一样的吗? 非要严太医去,矫情得很。 娘娘也是好性儿,竟然全依了她,而且还没发脾气,私底下也说不过是一点吃食,让给她又不会少块肉,严太医去了难道就不回来了? 实际上,程婕妤什么也没抢走。 因为御厨那边有高总管在,姜昕玥想吃什么,只要一句吩咐,马上就能呈到她面前来。 她故意示弱,让程婕妤抢走这个那个的,不过是在告诉皇帝,她大度能容,不和程婕妤一般见识。 被骂“装纯”的程婕妤没有生气,红光满面的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簪子:“皇上喜欢清纯的女子,贵嫔娘娘就是想装,那脸上的皱纹怕也是不会答应的。” 她掩嘴笑了笑:“臣妾听闻贵嫔娘娘入冷宫之前也有姣好的容颜,冷宫一趟,但是把娘娘给搓磨得没了人形,要不怎么说皇贵妃娘娘天生丽质,貌若天仙呢?同样都是进过冷宫的人,皇贵妃娘娘的容貌却一点都没变,越发的美艳动人了。” 姜昕玥现在看程婕妤,就像在看入宫之后,被皇上宠了两日就晕头转向了的原身。 她们都在皇上的宠爱里,迷失了自我,觉得就凭着那两日的宠爱,就能在宫里横行霸道了。 不过姜昕玥不是当初被挑战的丽贵妃,她只看了霜降一眼,霜降便走到程婕妤面前,很有礼貌的先行了一礼。 而后…… “啪!” 在众人不解且震惊的眼神中,霜降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程婕妤,您的品阶在蒋贵嫔之下,不该对她出言羞辱,恶意揭人伤疤,这一巴掌是教您,皇贵妃娘娘的容貌,也不是您可以随意点评的,还请程婕妤日后要小心,毕竟祸从口出。” 程婕妤第一次露出凶狠的眼神,自是不敢对着姜昕玥的,只能狠狠地瞪着霜降。 霜降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打了都不敢还手的小可怜了,在喜鹊的强势洗脑下,她甚至都不觉得皇上有那么可怕了。 所以程婕妤这一眼,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回去。 她背后有她家娘娘,是娘娘暗示让她掌嘴的,她怕什么? 品茗的凉亭里落针可闻,气氛焦灼。 姜昕玥突然笑了一声:“霜降,念在程婕妤是初犯,就不要与她计较了,下次本宫没让你动手,你可不许擅自打人了。虽说你也是按着宫规办事,但皇上若看到她脸上有伤,少不得要怪罪你了。” 霜降走回她身边:“娘娘,奴婢也是一时情急,程婕妤入宫两年了,还不知道不能顶撞品阶比自己高的主子娘娘,传出去,旁人也是要说她不懂规矩的,皇上最讲规矩的一个人,岂会为一个人破例?” 意思是程婕妤若是想找皇上告状,也要好好掂量掂量,看看皇上听了原因之后,是疼惜她还是厌弃她? 想当初皇贵妃娘娘入宫之时,也是美貌惊人,在秀女中也是名声极大的,皇上宠幸的第一个秀女,册封的第一个秀女也是她。 可在她得罪了丽贵妃之后,不也照样失宠了吗? 她难道不比程婕妤美多了吗? 所以当太监唱“皇上驾到”时,程婕妤不但没敢上去告状,反而将被打的那边脸偏过去,怕皇上看到了问其缘由。 宣武帝先是打量了姜昕玥一眼,大步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朕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有腿伤,少跪来跪去的,见着朕直接过来就是了。” 本来还想做出与程婕妤很亲密的样子,但皇帝看到姜昕玥孤孤单单的身影,就克制不住的朝她走来。 姜昕玥眉目含情,柔柔一笑:“私底下自然是什么都听皇上的,但有外人在,臣妾可不敢有半分不守规矩。” 宣武帝目光环视一圈,全都是外人,只有他和玥儿是自己人。 蒋贵嫔也是外人! “嘶——” 蒋贵嫔打了个冷颤,倒吸一口凉气,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感觉背脊发凉啊! 张容华壮起几分胆子:“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也有空来皇贵妃娘娘组织的茶话宴了?” 皇帝目光轻佻的看了她一眼,看傻子似的:“朕过来,打扰到张容华你的雅兴了?” “不……不是……臣妾不……” 皇帝轻啧了一声,明显是不耐烦的表现,张容华只能躲到了程婕妤身后,不敢再贸然搭话。 她以为她说姜昕玥坏话的事,皇帝都不知道呢! 偷偷牵了姜昕玥的小手一阵,皇帝才走向程婕妤:“程婕妤这是怎么了?红着眼睛跟哭过了似的。” 是半点不提她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 宣武帝:只要朕装作没看见,那就不是玥儿打的。 程婕妤最好识相一点,她爹的功劳有一大半都是姜堰锡的,别以为多了不起。 要不是为了保护姜堰锡,他都不会把程远留下来。 皇帝眼中的警告明晃晃的,戳得人眼睛生疼,这次程婕妤是真的有点想哭了:“皇上,臣妾好像对百花园里的花粉有点过敏,想先行告退了。”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半边脸上红彤彤的。 “过敏?” 皇帝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快送程婕妤回揽月阁,请个太医过去给她瞧瞧,可不能落下什么疤痕。” 第285章 烟花戏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总感觉皇帝好像有一种让程婕妤快点走,别妨碍他和皇贵妃娘娘的不耐烦之感? 果然,姜还是昕玥辣。 程婕妤都走了,张容华更不敢说话了,与张美人之间隔了一个座位,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一动都不敢动。 姜昕玥喝着茶,眼神抬了抬,看向蒋贵嫔,蒋贵嫔接收到她的讯号,放下手中的花茶:“张容华,本宫听张美人说,你们私底下在清凉阁喂养了一只大黑猫?” 突然问这个,张容华都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她下套,她表现出一副心虚的样子,显得好像行不轨之事的人就是她一样。 “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没听见蒋贵嫔问你话吗?” 皇帝一声高喝,吓得张容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急忙开口道:“是是是……不是……是有一只黑猫,但不是臣妾一个人养的,张美人和郑采女也都喂了。” 无缘无故被卷入进战场的郑采女被茶水呛得直咳嗽,还急忙撇清关系:“臣妾只是喂那猫吃过一次小鱼干,那小鱼干还是张容华给臣妾的,后来臣妾就没喂过了。” 张美人说她的小鱼干是张容华给的,郑采女也说自己的小鱼干是张容华给的。 她随身带那么多小鱼干做什么? 早有预谋? 姜昕玥此时没有关注张容华的表情,而是用眼角的余光在看张美人。 她一副找到了替罪羔羊,如释重负的感觉,而且还和身边的宫女说了几句话。 霜降早就得了令,今日的任务就是盯紧了张美人以及她身边人的动静。 所以当张美人贴身的宫女退出去的时候,霜降也在别的宫女的掩护下,从百花园退了出去。 “皇上难得来与众姐妹品茗闲聊,不如臣妾给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表演几个戏法如何?” 张美人得了皇贵妃娘娘的青睐,如今在皇上面前也敢毛遂自荐了。 众人都去看姜昕玥的脸色,连皇帝都不例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张美人还有这等本事?” 姜昕玥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来:“皇上,就让张美人表演一番看看,臣妾想看。” 她有点撒娇的意思,宣武帝立马就顶不住投降,对张美人道:“准了。” 溱州这边的天气阴凉,所以才是避暑胜地,半下午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天空都有些阴沉沉了。 百花园里稍显幽暗,更加让张美人的戏法神秘起来。 只见她十个手指头翻飞,两段火焰就“轰”地一声在她的手指间亮了起来,随着她的翩翩起舞,火光也在空中跳跃成不同的形状。 火焰一会儿是菊花状的,一会儿是兰花装的,一会儿又是玫瑰花和牡丹花状的,变化多端,漂亮得不可思议。 “哇!好美呀!” “啪啪啪啪……” 有人鼓起掌来:“张美人真厉害!” 不一会儿,两团火焰被揉成一团,张美人的身影迅速转圈,而那火焰碎成千万闪耀的火花,往四面八方散开。 一时间惊叹声、尖叫声,以及往后躲闪的声音此起彼伏。 宣武帝用袖子挡着姜昕玥,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胸膛下,目光不善的看向张美人。 却见飞溅过来的并非火花,只是火焰的颜色,碰在身上脸上却是冷的,像是某种花的种子。 火树银花之后,张美人双手一挥,闪着金光的凤凰从她身后飞出,直奔着凉亭里的姜昕玥而去。 宣武帝惊惧之下想用袖子驱赶,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避开。 侍卫们连剑都拔出来了,姜昕玥却面无惧色,还拍了两下手:“好高超的烟花戏法,张美人从哪里学来的?” 随着她的鼓掌,围绕着宣武帝和姜昕玥的凤凰轰地一声散去,徒留地上散落了一些黑色的,被燃烧殆尽的烟花粉末。 本想着能让皇上惊叹,也吓一吓姜昕玥的张美人没想到,姜昕玥没被吓着,反而把皇帝吓得够呛。 她跪在地上,喘着气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臣妾入宫前是杂技班子里专门变戏法的,因为被班主欺负,路过的县令大人见臣妾年岁小,又生得貌美,为了躲避班主的纠缠,便举荐臣妾入宫了。” 她抬起头来:“不过这烟花戏法是臣妾的祖传秘笈,皇贵妃娘娘是在哪里见到的?” “家中杂书上有记载,曾经有位姑娘,也会这样的烟花戏法,后来被当作妖孽给处死了,她死后,人们才从她的住处发现了关于烟花戏法的书籍,可是为时已晚。” 书是不存在的,她没见过,但是二十一世纪的电视剧里有演过,谁让她电视剧储存量超大,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呢! 蒋贵嫔抚着胸口:“娘娘出自书香之家,刑部尚书又是科举状元出身,自是打小就博览群书,当然见多识广,知道你这是烟花戏法有什么难的?” 她看看姜昕玥,见她没有受伤,才又瞪了张美人一眼:“你这戏法以后还是莫要变了,今日若不是皇贵妃娘娘替你解释,就凭你吓着皇上这一点,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宣武帝很不想承认,自己的嫔妃镇定自若,他却吓得心肝颤。 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还被蒋贵嫔这个嘴上没门把的给嚷嚷出来了。 真让他颜面扫地。 也许是皇帝的脸色太难看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在生气。 张美人诺诺低下头去:“臣妾该死,臣妾不是故意的。” “你的确该死!但不是因为吓着了皇上,而是你竟然胆大包天,敢伤害龙体,给皇上下药。” 霜降厉声喝斥,手里抓着一个小宫女,将她扔在凉亭之中。 随着宫女的摔倒,她怀中的东西也都凋落出来。 一只活着的冰蓝色蝴蝶从盒子里飞出来,被小祥子一把抓住,放回盒子里。 一把小鱼干、一片散发着好闻香气的花瓣,以及一个装满了白色粉末的木盒。 蒋贵嫔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蘸粉末,在鼻尖下嗅了嗅,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傻眼的张美人:“你是苗疆女?” 话音刚落,皇帝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型不稳,向后倒去! “皇上!” 第286章 皇帝中蛊 姜昕玥原本被他护在怀中,他倒下的瞬间,还怕连累她摔倒,松开了手去。 可这种关键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让皇帝跌倒? 再说了,皇帝身后就是石桌最尖锐的折角,若是后脑勺磕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宣武帝做好准备后脑勺头破血流的打算时,一股不太大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却没办法拉住他迅速下坠的身体,只能将他往旁边一甩,直接撞在了跑过来接住皇帝的唐士良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姜昕玥为了救他而狠狠地摔在地上,却无能为力。 他抬起手,想叫姜昕玥的名字,喉咙里却又涌起一阵腥甜,吐出一大口乌黑的鲜血来。 永远保持着绝美妆容的皇贵妃,慌得像一个孩子,都来不及起身,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皇帝身边,眼中豆大的泪水滚落,抱着他大喊:“太医!太医呢?快点宣太医来!” 方才面对连皇帝都怕的凤凰火鸟面不改色的姜昕玥,因为太过急切,喉咙都喊破了音。 姜昕玥是真的有点着急了,皇帝现在死的话,可不是最好的时候。 张美人已经被侍卫拿下,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怨毒之色:“姜昕玥,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手?要不是你,现在被抓住的就是张容华,我替你铲除你的敌人,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她歇斯底里,又哭又笑:“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五年了,你知道吗?我和班主心意相通,两厢情愿,是县令见我美貌,拆散了我和班主,非要我参选秀女,否则他就要杀了整个杂耍班子里的人。我们平民百姓,纵使有千般本事,也斗不过你们这些有权有势之人,狗皇帝临幸我一次就把我抛诸脑后,那又为何不让我和班主在一起?”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你……” “是!” 张美人瞪着开口说话的蒋贵嫔:“他一句不知情就可以独善其身,可我的班主却因为他被冤枉打死,再也回不来了!” 原本在挣扎的她哭着安静下来:“皇上请来行宫里给皇贵妃娘娘表演杂耍的戏班子,就是当年我和班主带的,但杀狗皇帝,是我一人所为,用的是苗疆秘术,我也并非孤女。苗疆之术,非苗人不可解,想寻苗人,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们找到的。” 说完,她的嘴里流出比宣武帝还要乌黑的毒血,眼神望向行宫的围墙外,好像看到了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朝她伸手:“阿鸢,别恨了,跟我走吧!” “恨啊……怎么能……不恨……”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杀死了她的爱情,却没有给她另一段美好的感情,而是让她在这个寂寥的深宫里,被遗忘了五年。 如果她不自救,还要再困五年、十年、二十年…… 天边的光,暗了。 张美人抬起来的手,也落在了地上。 姜昕玥把还未昏迷的皇帝交给唐士良,自己则推开所有拦路的人,扑到张美人的尸体上,在她的衣服里摸来摸去。 张美人该恨的是拆散她和情郎的县令,恨皇上……能理解是因为她在宫中无法找县令报仇而移情,但完全没必要啊! 皇帝做的只是安心的享用各地、各州、各府送上来的美人,调查背景来历是底下人要做的事,难道还要皇帝亲力亲为吗? 封建王朝,男权主义之下,皇帝睡的女人太多,这下睡出问题来了。 在张美人身上摸索了半天,什么药瓶也没有,她是真的想杀了皇帝,所以根本没把解药放在身上。 姜昕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过很快又从地上爬起来跑向皇帝, 宣武帝已经疼得昏迷过去,几个太医提着箱子,健步如飞的跑过来,也没时间再去讲那些虚礼。 姜昕玥主动把自己的薄披风盖在了地上,让唐士良将皇帝放上去,好方便太医们查看。 想当初,姜昕玥在冷宫中毒,皇帝就是派的最擅长解毒的严太医去救治她。 这会儿严太医也是满头大汗,可见皇帝中的毒,不容小觑。 “拿银针来!” 至今为止,姜昕玥就只见过两次,严太医拿银针出来。 细细密密的一排银针扎进去,严太医就开始赶人:“皇贵妃娘娘,请您遣散后宫各位娘娘们,不然她们一直在这里说话,老臣实难集中精力。” 姜昕玥回头眼神示意了一番,小祥子和唐士良一起,对后宫众人都下了逐客令。 “这是苗疆的疳蛊,没有在服下后当场毒发,是因为张美人将蛊虫分为了好几份,从刚才霜降姑娘拿过来的东西里看,她是将疳蛊的身体碾成了粉末,分别放在了黑猫和蝴蝶的身上,这疳蛊的诱引,就是叶常在闻过的香气,香气停在叶常在的嘴唇上,说话间诱发了皇上体内的毒。” 还有刚才的烟花戏法,叶常在沾染的花香诱发的,是他们以为的房事助兴之药,而烟花戏法用的种子,是曼陀罗花。 苗疆培育出的曼陀罗有毒,能致幻。 这曼陀罗花,就是诱发真正的疳蛊毒性的药引。 张美人为了杀死皇帝,筹谋六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皇帝必死的困局。 皇帝被苗疆女下蛊一事传出,震惊朝野,那名推举张美人入宫的县官立刻被处以极刑,戏班子里的人也全都下了大狱。 姜堰昆临危受命,皇帝命令刑部要在四天内审讯出苗疆擅蛊之人的行踪住处。 姜昕玥所知道的,后世广义的苗疆以云贵高原为中心,包括周边少数民族分布的西南山区。 狭义的苗疆主要指后来苗族聚居地区,包括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境内和黔东北与湘西交界地一带。 而这个架空的大燕朝,他们所在的溱州,按照地貌和气候分析,应该就是后世的贵州。 姜堰昆站在皇帝门外,眼中满是焦急,他虽藏书千万,但大多都是名家孤本,极少有地理杂志。 这苗疆分布在哪里她知道,但要找到隐世不出的擅蛊苗人,是真的很难。 至少他是没见过的。 第287章 担心皇贵妃弑君 姜昕玥坐在宣武帝的床榻边,听着裴中书慷慨激昂的谴责苗疆蛊术,最后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刑部此次负责审讯苗疆一族的具体位置,若是不成,便是不尽心力,因此造成皇上龙体欠安,需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这是终于逮到机会,就想搞死她家便宜爹。 皇帝脸色苍白,又呕出一口血来:“朕交给姜爱卿,便是相信他的能力,如今朕中了蛊毒,你们应该做的是同心协力找到能解毒之人,所有人夹带私人恩怨,阻拦刑部查案,朕把丑话说在前头,别怪朕到时候诛你们九族。” 宣武帝本身也不是昏君,更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牵着鼻子走的主。 性命攸关之际,他更是清醒得可怕,看向裴中书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警示。 裴中书若是不想被诛九族,就不敢轻举妄动,不然皇帝性命不保,死之前也一定会让裴家九族陪葬。 不用怀疑一国之君的能力,他发起疯来,无人可以逃脱。 “咳咳咳……” 宣武帝捂着胸口,全身都如被毒虫啃咬,但用他超强的自控力,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道:“都退下,皇贵妃留下。” 裴中书还想说什么,可迎着皇帝强势的眼神,怎么看皇帝都不像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只得不甘心的退出去。 “噗!” 众人才退下,皇帝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再也忍不住的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握拳,牙齿都快咬碎了,也没忍住发出痛苦的低吼声来。 姜昕玥看着,好像有一只小虫在宣武帝的皮肉下,从脖子的位置,一路向下。 她低呼一声:“严太医!严太医快过来!” 太医院擅长解毒的太医都守在皇帝的寝殿外,严太医是皇贵妃娘娘最信任的太医,而太医院院正是皇帝心腹。 所以二人是一同进来的。 院正进来的第一眼就是去看姜昕玥,毕竟她只叫了严太医,自己却跟进来了。 主要是现在外头都在传,说皇上其实是被皇贵妃娘娘给害的,晚宴那日,就是皇上中毒之时,而皇贵妃娘娘那晚和皇上一起消失了许久,后又一同出现。 他们都说,是皇贵妃娘娘野心颇大,想推六皇子做傀儡皇帝,自己垂帘听政,所以才对皇上痛下杀手。 他是被朝臣们推着进来的,因为他们都怕皇贵妃弑君。 姜昕玥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指着皇帝的皮肤下,那蠕动的小虫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虫子弄出来?” 宣武帝在疼痛中看向自己的手腕处,确实有一个鼓起的小包,在四处游走。 毕竟蛊虫这东西还是太玄乎了,皇帝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那一团鼓包在他的皮肉下放肆。 严太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若是张美人那条能引动蛊虫的帕子还在就好了,就能控制住蛊虫停留在一个地方。” 疳蛊起初是吐血,浑身被啃食般剧痛,四日过后便是使人腹部胀痛难捱,上吐下泻能将人折腾得只剩一口气吊着。 往后连续如此十几日后,人就会虚脱而死,蛊虫也会从皮肉里钻出来自爆。 可见张美人真正是很恨毒了皇帝,要让他受尽折磨再死。 “四天后疳虫就会游走到皇上的肠胃,到时再想把虫子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解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被疳虫折磨致死。 “确定帕子就可以吗?” “娘娘手里有?” 姜昕玥摇头:“本宫此前怀疑是张美人下的药,根据叶常在的口供,使计拿了她一条帕子,让蒋贵嫔分析上头的香气到底是什么?若真像严太医说的这般,本宫和蒋贵嫔也算误打误撞。” 说着,她又对远远站着的小祥子道:“去请蒋贵嫔来,让她把帕子带上。” 蒋贵嫔来得很快,因为她根本也还没有走太远:“娘娘,给您帕子。” 姜昕玥拿了,立马给严太医,严太医看了看跃跃欲试的院正,将帕子交给他:“院正,下官都跟你说了,皇贵妃娘娘对皇上用情至深,是万不会伤害皇上的,你现在信了吧?” 如果她要害皇帝,根本就不会及时把太医叫进来,更不会交出这条能令皇上延缓痛苦的帕子。 她只要静静地看着皇帝被蛊虫折磨死,她就是最大的赢家。 皇上的四个儿子,三个都在她名下呢! 三皇子中过毒,身子骨弱,还不会开口说话,登基做小皇帝,那还是有点悬。 最有机会的还是六皇子,朝野内外,皇上对六皇子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院正有些汗颜,将帕子绑在皇帝的左手手臂上,那蛊虫果然停在了帕子底下,不停的在耸动。 但一个地方痛,比全身痛好忍耐多了。 宣武帝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神志也逐渐清明,姜昕玥拧干净一条热的布巾,将他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水仔细擦干净,满眼的心疼:“还痛不痛?” 皇帝摇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然后对院正道:“胡爱卿,若是朕不幸陷入昏迷,咳咳咳了……朕的安全,可以完全交付给皇贵妃。不用质疑她对朕的真心。” 宫中乾清宫的房梁上,早就写好了密旨,若是他英年早逝,就让六皇子继承大统,他信任的几位大臣,会做辅国大臣,辅佐六皇子至他大婚之后再放权。 皇贵妃爱他,他深信不疑。 胡院正脸一红,连连点头:“臣……都听皇上的。” 姜昕玥上上下下将皇帝看了个遍,才放心了些,对皇帝道:“臣妾幼时就最喜爱翻阅山川地理杂记,臣妾的父亲却偏爱文学大家的孤本,若说找到苗疆人,臣妾或许能比父亲更快。皇上,臣妾恳请皇上,让臣妾协助父亲,” 她眼中情真意切,是真的很想快点找到那群苗疆养蛊人,解除皇帝的蛊毒。 皇帝眼中迸发出惊喜:“玥儿,朕便寄希望于你了。” 他还有那么多宏图霸业没有实现,他不想死, 原本让姜堰昆去做这件事,就是因为他看姜昕玥对山川地理很是熟知,还以为都是姜堰昆教的。 原来都是玥儿自学的。 第288章 达成同盟 姜堰昆坐在书桌后,已经叹了第八十回气了,姜君泽拿着西洋来的扩大镜,在一张地形图上来来回回的看:“爹,这岭南一带土地也太辽阔了,咱们去哪儿找会巫蛊之术的苗疆人啊?” 而且还只有四天时间。 裴中书一派的官员虎视眈眈,别说帮忙了,不从中作梗已是皇上警告过后的结果。 “大人,皇贵妃娘娘来了。” 侍从在门外禀报,姜堰昆立刻起身去迎,这个时候,女儿不守在皇帝身边,自是有更重要的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前厅,阮氏和姜昕妍陪着姜昕玥,大伯母孙氏带着两位堂姐作陪。 孙氏见了姜昕玥便拉住她的手:“玥姐儿,皇上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们姜家这泼天的富贵,可都是靠着玥姐儿得宠,若是皇帝驾崩了,对他们没好处啊! 夺嫡之争,你死我活,孙氏自认为,姜家目前还没有实力与成国公府以及裴家抗衡。 皇帝活着,能多苟几波发育都是好的。 这个想法,倒是与姜昕玥不谋而合。 “若是有事,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整个姜家人心惶惶,却因为姜昕玥的一句话,仿佛瞬间就定了下来。 “娘娘怎么来了?” 园子里到处都是伺候的下人,姜堰昆是不想让任何小细节毁了自己的人,赶紧就要行礼,姜昕玥赶紧扶住他:“父亲不必多礼,我来是给父亲指个方向的。” 她来指个什么方向? 姜君泽比便宜爹反应快,一说是来指方向的,他忙把手中制作粗糙的地图送过去。 “拿笔来。” 姜君泽又撒腿就跑去书房,亲自端了砚台和狼毫笔来:“阿姐,给!” 少年眼神亮晶晶的,并没有因为阿姐是人人敬怕的皇贵妃娘娘就疏远了,在他心里,他的阿姐永远都是他们家的定海神针。 阿姐永远都会保护娘亲、保护二姐、保护他。 但他现在长大了,总有一天,他也能保护阿姐和阿姐的孩子,成为阿姐的依靠和底气。 姜昕玥摸了摸他的头,接过地图,勉强找到了溱州到荆州的这条路线。 这时候的荆州,便是后世的湖南一带,湖南湘西的苗寨,在后世也是去凤凰古城路上的必打卡之地。 进苗寨之前,导游还会千叮咛万嘱咐,进寨之后,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食物和水,不可以和寨子里本土的居民闲聊,更不可以在进入寨民们的家时,把脚踩在门框上。 据说这是苗寨人的忌讳,会被认为是对他们的不尊重和挑衅。 在后世流传下来的几个苗族聚集地上画上圈圈,姜昕玥对便宜爹道:“父亲,请您分头派人去找,留住这条路线给唐士良,让他去找。” 王得全是彻头彻尾的保皇党,唐士良年纪小,野心大,心思又不歪,在皇帝和王得全都不知道的时候,姜昕玥已经和唐士良达成同盟了。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合作很隐秘,因为一直到现在,都是姜昕玥在提拔帮助唐士良,她没让唐士良帮忙做过任何事。 皇帝不是傻子,王得全也贼精,一旦她让唐士良帮忙,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这把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刀子,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 其余的,杀鸡不用牛刀。 如今,她要再送一个功劳给唐士良,让他去试试运气。 “娘娘如何得知苗疆族人的位置?” 便宜爹的官场敏感度还真用对了地方,很会抓重点。 便宜爹也怀疑她要屠龙,送六皇子上位,垂帘听政? 真是高看她了,她对自己的规划是做大燕朝最尊贵的女人,后半生可以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她受那个累干嘛啊? 每天看着宣武帝处理奏折,面见大臣,为了各地的发展又是拨款,又是调查的,呕心沥血,焦头烂额。 历史上很少有长寿的皇帝,大多都是累死的吧? 她后世那么兢兢业业的工作,就是为了赚够钱就躺平来着。 对便宜爹的疑问,姜昕玥回道:“宫中藏书丰富,收录这世上所有的珍奇藏书,我向来最喜欢看地理杂记,风土人情,入宫这两年,宫里的藏书阁都被我翻了个遍,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她转向姜君泽:“泽哥儿有什么想看的书,也可以告诉阿姐,阿姐送你。” 她做为皇帝宠妃,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姜君泽点点头:“等我需要了,就托爹告诉你。” 他还小,等他再大一些,考取功名,也入朝为官,就能经常出入宫廷了。 寒暄几句之后,姜昕玥就又匆匆离开,宣武帝跟前无人,她还是比较担心的。 孙氏一脸的忐忑不安:“我的乖乖,那是玥姐儿吧?我瞧着她和以前那个玥姐儿完全不一样了,啧啧啧……你看看她那通身的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是皇后娘娘了呢!” 她不胜唏嘘的摇了摇头:“真厉害!堰昆,我刚才一时情急,忘了给娘娘问安了,娘娘她不会介意吧?” 阮氏笑了笑:“玥姐儿不是那么小气的孩子。” 从前带泽哥儿回乡祭祖,像孙氏这样的嫡系一脉,可是从来看不起他们旁支出身的。 现如今却也都学会看他们的脸色了。 玥姐儿说得对,只要忍得住,好日子总会来的。 “你们凭什么不让本宫进去?皇上现在危在旦夕,本宫身为皇上的嫔妃,连看他一眼都不行吗?” 殿门外,余嫔正在和王得全争执:“怎么皇上病了,她姜昕玥就是老大了吗?都有权利替皇上决定见不见我们了?” 寝殿外,以余嫔为首,身后跟了一大串的后宫嫔妃,就连被摔断了腰的柳贵人都被抬了过来。 “皇上呢?皇上说了不见我们吗?这里不是皇贵妃娘娘的一言堂,王总管不要忘了,皇上才是你的主子。” “来人!” 姜昕玥快步走过去,替捂着后腰被逼得连连后退的王得全撑腰:“胆敢打扰皇上养伤,把她们都轰出去。” 余嫔这个铁憨憨,不知道又是受了谁的言语刺激,跑来这里撒野。 第289章 诅咒皇帝 “皇贵妃娘娘!” 众妃见了姜昕玥,全都涌了上来,却在半路上被侍卫们拦下,只能义愤填膺的讨伐她:“皇上受伤了,臣妾等人不清楚皇上的伤势,都很忧心,难道不能进去看望一下皇上吗?” “是啊!娘娘,你让我们进去看看皇上吧?没有见到皇上,我们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看过了也就安心了不是吗?” “不行。” 姜昕玥直接拒绝:“你们一个两个的,一会儿见到皇上哭哭啼啼的,晦气得很,皇上本就疲乏,你们明知道他可能在睡觉,却还在这门口大吵大闹,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就没顾忌皇上的伤势,想要把皇上吵醒来为你们做主,这番作态也敢说是担心皇上,简直可笑!” 还不如直接说,是怕皇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怕她掌控皇帝,逼着皇帝禅位给六皇子。 裴家的手段也真够快的,才一天的时间,朝野上下,就连后宫都流传着她要弑君上位的谣言。 可惜了,就算全天下都这么觉得,皇帝也不会怀疑她。 毕竟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活着而努力的。 裴家做了什么? 皇帝都还没病得起不来床呢!他们就到处散播流言,那不就是诅咒皇帝去死吗? 两相比较,谁才是真正的关心皇帝,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姜昕玥这番话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但余嫔是真的担心皇帝的伤势,她这么说,就让余嫔非常不高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整个后宫就只有你对皇上是真心的,这里入宫时间最短的就是你,姐妹们比你都更早陪在皇上身边。” 程婕妤和柳贵人那些就不用说了,都是和姜昕玥同年入宫的,时间并不比她短。 “咳咳咳……” 门口,皇帝清瘦高挑的身姿出现,他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常服外衣,眸光深沉看向余嫔,目光在她身后的几个嫔妃身上顿了顿:“是不是朕对你们太仁慈了,导致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敢来挑衅皇贵妃?朕早就说过,后宫无皇后,皇贵妃就位同副后,你们都不满朕的旨意,在这里为难皇贵妃吗?” 皇上! 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算好,不像传闻中被挟持了的样子。 “皇上!” 余嫔欣喜的笑了起来,想推开侍卫,却发现根本推不动,只能隔着距离喊道:“皇上,臣妾……臣妾等人愿意侍疾,请皇上恩准姐妹们过来好不好?” 功劳总不能让皇贵妃一个人占去了,不然等皇上痊愈,还有她们什么事啊? “朕不需要。” 皇帝又吼了一声:“朕这里有王得全和皇贵妃就够了,伺候的下人那么多,不缺你们这几个,都给朕乖乖待在你们的园子里,少来朕这里吵闹。”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这些养尊处优的娇滴滴的娘娘们会伺候什么人? 他宫中的太监宫女难道都是摆设? 皇帝都发脾气了,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气冲冲的来,更加气冲冲的离开。 她们以为是皇贵妃软禁了皇帝,想借此上位,没想到是皇帝自己的意思,他受伤后,谁也不想见,只想皇贵妃陪着他。 大公主真的都气笑了:“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你就又跑出去惹事生非了,那程婕妤就是个搅事精,她说的话你也信?” “那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嘛!皇贵妃手里有三个皇子,三皇子又是个不会说话的,皇上若是驾崩,那她的儿子就可以做皇帝了,她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吗?” “就算是珍娘娘的儿子将来登基,和你有什么关系?” 大公主双手叉腰,脸都涨红了:“你膝下有子吗?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们任何一个人做皇帝,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对哦! 她没有皇子,要急也是德妃应该着急啊! “还有,珍娘娘心地善良,是你们总用最恶意的方式去揣测她的心理,你们都不知道,轩儿他已经会说话了,是珍娘娘每天跟他玩,跟他谈心,才解开了他的心结。” “会说话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姜昕玥的功劳? 难道她不知道,只要三皇子一辈子不开口说话,皇位就是六皇子唾手可得之物吗? “怎么不可能?” 大公主打破她的疑虑:“轩儿亲口跟我们说的。” 余嫔知道自己又被当枪使了,立刻怒火中烧起来:“本宫去撕了程婕妤的嘴。” “你站住!” 大公主又气又很没有办法:“程婕妤的父亲程远立了功,刚被提拔为刑部郎中,父皇因着此事少不得要给程婕妤体面,你这时候过去闹,不是又给了她在父皇面前装可怜的机会?她就是算准了你这冲动的性子,才找你说那些话的,你又要上去给别人递刀子捅自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任由别人欺负了? 大公主看出她的憋闷:“你听听父皇的话,就在院子里乖乖待着,这口气,我会帮你出的。” 免得程婕妤以为,利用了她的母妃,还能一点事都没有。 还有珍娘娘那里,她又得去解释,希望珍娘娘看在她母妃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对手而放过母妃吧! 皇帝喝下一大碗驱虫的黑乎乎的中药,姜昕玥立刻塞了一颗蜜枣在他嘴里。 皇帝并不怕苦,但有人担心他怕苦,愿意分给他一些甜,让他也可以卸下坚硬的伪装,露出脆弱柔软的一面,他还是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小时候没能拥有的,好像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他爱的人,把这一切都填补了。 “皇上,父亲那边要分出三队人马来,人手实在不足,他想让臣妾求求皇上,把唐公公借给他用一段时间。” 这里不是京城,刑部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来行宫避暑的。 姜堰昆的心腹就带了那么一两个,明显是不够的。 而去寻苗疆善巫蛊的族群又与皇帝的性命息息相关,更不能假手于人。 唐士良和王得全是最好的人选。 可王得全近来身体欠安,肯定是不能如此高强度的长途跋涉,那就只能是唐士良了。 第290章 声东击西 这是关乎皇帝生死的大事,宜早不宜迟,当天晚上,姜堰昆就带着人马出发,宣武帝暗中安排了侍卫护送。 裴中书不是傻子,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皇帝的心腹,贸然行动,只会置整个裴家于险地。 而且,裴家已经没有人在宫里做妃子,他们更没有打算谋反,皇帝死了,姜昕玥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了。 她上位的第一件事,或许就是搞垮裴家。 所以裴中书没有下令让底下的官员阻拦,只是装作看不见他们的样子。 反正苗疆一族神秘莫测,行踪更是飘忽不定,姜堰昆还不一定就找得到呢! “哗啦!” 屋子外传来酒坛子的碎裂声:“你们给本公子让开!本公子可是中书令大人的嫡孙,你们敢拦着不让本公子出去,小心本公子杀了你们。” “大人,是……是小公子。” 自从裴之朔被太医诊断,今后不能敦伦,他就日日喝酒泄愤,喝醉了还大骂皇帝和皇贵妃,所以裴中书下令把他关了起来,哪都不能去。 裴家嫡长孙成了个太监,他裴家丢不起这个人。 只能先把他关起来,等回京之后赶紧给他说亲,哪家贵女倒霉就定哪家,快点把亲给成了,到时候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裴之朔,你闹什么?” 裴中书大步走出来,抓住少年的肩膀,一把就将人掀翻在地:“还不快点把小公子送回房,再让他跑出来,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几个方才还不敢下狠手的下人,这下也顾不得下手没轻没重会伤了裴之朔了,一把将他按住,从地上提了起来。 “祖父!祖父,是不是姜昕玥那个贱人害的我,你帮我报仇,你帮我报仇啊,我是你嫡亲的孙子,我求你帮我报仇好不好?” 他哭的软弱极了,裴中书那双严厉的眼睛也柔和下来,他走过去,拍了拍裴之朔脸上的尘土,瞬间又透出狠辣来:“祖父又怎么会不心疼你?你看着,祖父必定会为你报仇。只要你回京之前都乖乖的不惹事,祖父会用姜家的人头来为你泄愤,你相信祖父,就听祖父的话。” 裴之朔那双迷蒙的眼睛里燃起希望,酒醒了大半:“祖父,我都听您的,只要您给孙儿报仇,孙儿都听您的。” 作为一个男人,却失去了男人的功能,这让他接受不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姜家人,就是该死。 “大人……” “咱们该怎么做?” 裴中书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姜堰昆此人行事缜密,多疑多思,他们分了四队人马,分别去了黔东南,西南山区和荆州一带的交界,为的就是混淆视听,防止有心人阻止他们。” 随从发问:“那咱们的人……” “不能让皇帝知道。” 年过花甲的裴中书脑子还很好使:“姜堰昆还特意向皇上要了贴身的太监,他们俩带着人走了荆州那条路,本意是想引我们跟上去。这么明显的招式也拿来老夫面前用,老夫是不会上当的。” “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不追姜尚书?” “咱们去黔东南这条路。” 不是因为他确定苗疆会巫蛊之术的苗人住在此处,而是姜堰昆费心遮掩,就是为了分散旁人的注意力,其他两队人马包括他自己,都是为了掩盖这一队人马,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真正意图。 只有黔东南这一队人马的领头人,是刑部出了名,武艺高强,胆识过人的马主事。 姜堰昆能稳住刑部尚书之位,此人出力不少,是他的心腹谋士。 他不相信姜堰昆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给皇帝求药,那苗疆人的地界,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在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不止是裴中书一人这样以为,远在京城的成国公收到皇帝被蛊虫入身的消息后,立刻进宫见了德妃:“想拉姜家下水,这是个好时机,我们要先马一阳一步,赶到东南处苗族人那里,把他们都杀光。” 杀掉所有的苗疆人,马一阳就拿不到解药,皇上得不到救治,一定会怪罪姜家。 到时候,成国公府就可以以弑君谋反的罪名,诛杀妖妃,推三皇子上位。 德妃身前的手紧张的握拳:“父亲可有十足的把握?姜昕玥这人邪门得很,女儿几次精心谋算都因各种问题而失败,不知到底是她手段通天,还是她就是天道宠儿,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咱们不能轻易动手。” “这事不用担心。” 成国公笑了笑道:“裴家那个老东西,自己的孙子被皇贵妃给阉了,他现在报仇心切,都昏了头了,我安插几个人在他的人里,到时候东窗事发,罪名也都是裴家的,和我们国公府无关。” 德妃这才放下心来:“父亲之前说的神医……” “已经安置在国公府了,到时候等轩儿回来,想办法让他回去一趟,神医不便入宫。” 宫里要带进去一个陌生人,实在是太难了。 裴中书的女儿去年倒是带进去一个蛇女,还不是很快就被发现了,还因此赔上了性命。 裴家尽出蠢货,所以现在的裴氏一族才会一年不如一年。 “娘娘,不好了!仓……” 绿茵急急忙忙的跑来,但是在看到成国公时,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成国公看了德妃一眼,又看向吓傻了的绿茵:“什么东西不好了?” 绿茵猛然摇头:“娘娘存放花肥的仓库,因着前两天下雨,房顶漏水了,看守的下人们没能及时发现,奴婢刚才去看的时候,好多名贵的花种和花肥全都霉掉了。” 德妃最喜欢养花种花,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晴天霹雳。 成国公对她的小女儿爱好不感兴趣,看了绿茵一眼就离开了:“我会安排妥当,你在宫里等着好消息便是。” 德妃赶紧让宫人把成国公送出去,反手就给了绿茵一巴掌:“蠢货,本宫差点就被父亲发现了。” “奴婢不敢!” 绿茵强忍着眼泪:“娘娘,怎么办?肖容华跑了。” 第291章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什么怎么办?派人出去找啊!” “奴婢……奴婢已经让库房那边的宫人都出去找了……没……没找到人。” 皇宫那么大,若是想搜遍整个皇宫,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 恐怕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谁知道肖容华躲到哪里去了? “啪!” 又是一巴掌:“你们怎么办事的?连个身受重伤的人都看不好?十天之内给本宫把人找到,否则仓库那边守着的宫人全部给本宫推到鱼池里去。” 绿茵身子颤了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害怕得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近来天气炎热,德妃娘娘没能和皇上一块儿去行宫避暑,就连三皇子也被强行抱走了,娘娘的脾气越发暴躁起来。 若不是娘娘把胆小怕死的肖容华折磨得太过,她也不会冒死逃跑了。 “你怕什么?” 德妃把跪在地上发抖的绿茵扶起来:“你是本宫的心腹,本宫杀谁都不会杀你的,但是本宫希望,你不要总是让本宫失望,你明白吗?” 绿茵感觉被德妃抓住的手臂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娘娘。” 出了延庆宫,绿茵就直奔合熙宫而去。 江川再次披上外衣,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菜园子里,他最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倒塌的墙被修好后,园子里有数的瓜果,总是不见那么一两个。 如果是别的什么,他倒也不会注意,园子里吃不完的瓜果,宫人们都是可以采摘了吃的。 但不见的偏偏是宫里的花匠新培育出来的紫玉葡萄。 娘娘总惦记着冷宫里的葡萄藤,说当初自己入冷宫的时间太晚,没赶上吃,想试试味道。 小轩子去冷宫之前就是在花房伺候花草的,他知道哪些技术好却被打压的花匠,把他们请来为娘娘培育出了比冷宫好吃很多的新品种紫玉葡萄。 娘娘临走的时候千交代万交代,要看好这几株葡萄藤,等结了果子,就摘下来用冰镇着,霜降和喜鹊回来之后都能尝尝鲜。 架子上小小的几根藤蔓,才结了二十几颗果子,江川一颗也没敢尝,宫人们更是知道这是皇贵妃娘娘指明要吃的,平日里小心伺候着,就等着几位老花匠一声令下,她们就摘下来。 结果白日里江川又数了数,二十几颗果子变成十五颗了。 其他的瓜果有没有少他不知道,但这紫玉葡萄要是被偷光了,他就没办的交差了。 所以趁着夜深,江川没有声响,悄悄的自己一个人到了菜园子里。 炎热的夏日,就连夜里的风都是热的,但少了几分憋闷,显出几分凉爽来。 空旷的菜园里黑漆漆的,因着前两日下过雨,还有几分潮湿的气息,空气里到处都是瓜果香气。 江川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现身,而是躲在一株果树后,等着“偷果贼”出现。 “飒、飒、飒……” 漆黑的墙角一阵大幅度的震动,一大片的莓果树丛里,爬出来一个人形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她的身体阴暗扭曲的爬行着,蓬散着乱糟糟的头发,根本看不清面容,衣服也脏得看不出原色,那双没有指甲的手,在地上抠出一个个黑洞。 她嘴里甚至发出沉重的、可怕的声音:“饿……饿……饿……” 救了老命了! 菜园子里有鬼啊! 江川极力的克制,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但眼睛已经恐惧得流出眼泪来了。 怎么办? 他今晚不会死在这里吧! 娘娘……霜降……喜鹊……小轩子…… 来世再见了呜呜呜呜…… 突然,那“女鬼”扶着一旁的葡萄架,缓慢地站了起来,抬手就要去抓紫玉葡萄。 “住手!” 江川下意识就喊出声来:“我真是忍不了了,就算你是女鬼你也要讲点道德吧?这菜园子里那么多水果,你非要吃我们主子要的紫玉葡萄?总共就这么几颗,你吃一点儿得了,非要都摘光吗?你该不会是饿死鬼吧?我警告你你别吃我啊!我十几天没洗澡了,你吃了会拉肚子的。” “女鬼”伸手摘果子的动作顿住,那姿势更诡异了,双方都汗流浃背,不敢轻举妄动。 “江……江公公?” 一道声音打破僵局,江川睁开因恐惧而闭上的眼睛:“绿茵?” 见了鬼了,延庆宫的人怎么也出现在他们合熙宫了? …… 避暑行宫—— 姜昕玥替皇帝清理干净嘴边的血迹,伺候着他漱口后,才对霜降招了招手:“把汤端过来。” 她亲自熬的菠菜猪肝汤,给皇帝补血的。 这一天吐个四五回血,宣武帝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说实话,有一点点的心疼。 下一秒,她又猛地摇头,不不不不,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心疼他干什么? 他被下蛊也是因为他不守男德,什么女人都睡,没睡出花柳病来都很不错了,不就是被下个蛊吗? 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皇帝喝着热乎乎的补血汤,心里也暖烘烘的,姜昕玥一勺一勺喂着,心里头却在想:得私底下和严太医说说,让他悄悄查一下皇上有没有那方面的疾病。 别到时候传染给她了,女子被传染了,比男人更难以启齿。 如今这时代还大多是男性的医师,医女少就不说了,医术也得不到正统男大夫的真传,他们只肯让医女们打下手,学点皮毛。 真正能学到本事的医女,少之又少。 女人们得了私密性的妇科病,有时候不是自己的问题,是男人传染的,也不敢宣之于口。 有个计划在她的心里慢慢形成,但是现在她还没有这个能力,别看皇贵妃看着很了不起,实际上她家世低微,在宫中也只彻底掌握了一个御膳房而已。 只能等以后姜家起势,她掌控整个后宫,便能施展自己的抱负,造福自己和百姓。 可能是因为宣武帝勤政爱民,她日夜相对,耳濡目染,都被带得对这个朝代的百姓有了责任和感情。 直到一碗汤水见空,姜昕玥又替他擦干净油渍,拿了本书给他看。 第292章 叶贵人谢恩 日光顺着窗隙照射进来,细碎斑驳的光影落在姜昕玥的身上,她一手托腮,一手执书的模样,十二分的温婉,腹有书香气自华。 敞开的半边窗户,穿过几丝凉爽的微风,她的发丝被吹得轻轻摆动,抚过她的脸庞时,被她轻轻的撩至耳后,将那张绝美的侧脸露出。 宣武帝干脆放下手里的书,认认真真的欣赏起她的美貌来。 玥儿的头发黑得发亮,如上好的绸缎,顺滑有光泽,玥儿的眉儿弯弯如细柳,玥儿的眼睛多情如绮梦,不只是单纯的漂亮而已。 玥儿的鼻子小巧又精致,一点朱唇媚又纯,看久了就忍不住想亲一口。 “嘶——” 严太医说,中了疳蛊不能动情,否则蛊虫会异常激动,在身体里来回乱窜。 手臂上的帕子被顶得散落下来,那疳虫立马就想往他肚子里钻,被他死死的掐住:“王得全!” 他大叫一声,姜昕玥立刻放下书,回头去时,王得全已经捡起了帕子,绑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蛊虫得到香料的安抚才安静下来。 “皇上,疳虫又……” “朕没事!” 宣武帝打断姜昕玥的关心:“朕想了想,要不然玥儿你还是先回长春仙馆休息,朕真的没事,有王得全和宫人伺候就好了,等姜爱卿把解药带回来,把这恶心的虫蛊取出来,朕再去看你和孩子。” 他在提醒她,孩子不能离开母亲那么长时间,让她回去陪孩子。 总不能实话实说,皇贵妃坐在他眼前,他总是失控,不自觉地…… 皇帝的语气和动作神态都不自然,姜昕玥视线向下,看着那可疑的…… 宣武帝双腿收紧,遮盖住自己那不合时宜的雄伟,还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见了鬼了真的是,害羞的不应该是玥儿吗? 为什么每次他在玥儿面前就变得如此……纯情?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他又悄摸的,岔开双膝坐正。 本来没看清的,这回彻底看清了。 姜昕玥摸了摸鼻子,这次她可没使什么幺蛾子啊!是皇帝自己胡思乱想。 她在宣武帝的期待下,红着脸小声应了,用书盖着脸道:“那臣妾……臣妾等皇上好了再来。” 说完,“害羞”的跑走了。 宣武帝笑着摇了摇头,她真爱朕啊! 出了九洲清晏,姜昕玥就把书合上,递给了霜降,脸上哪里有什么害羞的表情,坐上步辇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陪了皇帝两天,她都想儿子了。 长春仙馆里,因为姜昕玥的回归,又热闹了起来。 小团子三个月了,嘴里已经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睡觉的时间减少,最近总缠着吕奶娘和向嬷嬷逗自己。 都夸这小家伙聪明得很。 “汪、汪、汪……” 小白狗过来围着姜昕玥不停的叫,欢快的摇着尾巴,姜昕玥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儿,又摸了摸过来毛茸茸的狗头。 果然,还是回自己的地盘最舒服。 “娘娘,大人留给您的信。” 喜鹊拄着拐杖蹦跳着过来:“大人说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妥当安排下去了。” 姜昕玥点点头,把六皇子交给向嬷嬷抱着,拆开了便宜爹的书信。 她老爹的字迹倒是一如既往的有文人风骨。 上头说,他和唐士良去荆州一带,听了她的建议,让马一阳去了另外一条路,他们那一路上肯定不太平,所以他把皇上安排的暗卫,全留给马一阳了。 还说让姜昕玥在皇上脆弱的时候多关心关心他,别给了别的嫔妃可乘之机。 下面还有交代她,说裴中书这个人睚眦必报,姜昕玥把人家嫡孙的命根子给毁了,他肯定是要报复的,让她这段时间多关照一下家里人。 一句话总结就是:为父在外辛辛苦苦打野,你别让人把家给偷了。 结尾还不忘关心姜昕玥和六皇子,整封信主题分明,条理清晰,做到了提醒她,又不让她感到厌烦,还让她认为很有道理,是要派人去保护姜家众人。 不愧是商人世家里出来的科举状元,做人、做事、说话都很有一套。 姜昕玥将信揉成一团,连带着信封一起,点了火折子给烧成了黑灰,倒在已经快融化了的冰盆里:“小祥子,先前安排给夫人的人都还在夫人身边吧?” 小祥子马上回:“回娘娘的话,还在的。” 她点点头:“再安排几个人去我弟弟和妹妹身边,还有两位堂姐和伯母,低调一些,一两个就成,但务必要机灵的,身手好的。” 放多了,难免引起裴中书的警惕,她既然做了准备,就不怕他下手,就怕他不出手。 小祥子听了,立马下去安排。 “娘娘,叶贵人来给您道谢来了。” 那个被冤枉给皇上下药的叶常在,白白被内务府严刑拷打了数日,后来张美人自爆,皇上中蛊,就没人记得她了。 还是姜昕玥提出来,既然是误会,就把叶常在放了,而且念在她无辜受罚,还请皇上封了个贵人。 叶贵人在“传话人”那里,得知自己能被放出来,都是因为皇贵妃娘娘替她求情,将养了两天虚弱的身体,就来谢恩了。 喜鹊修养了一个月,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腿上只剩一个狰狞的疤痕,严太医说只要不剧烈的走动,不让伤口再崩开,配合着抹一些药膏,伤痕会淡化的。 她是个闲不住的,才好就下床,跟在姜昕玥身边伺候了。 “娘娘,您为什么要帮她?” 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本宫又不是嗜血杀人的变态,入宫来不是为了杀空皇上的后宫的,若是她们都能为本宫所用,那她们的家族也将会受我儿的驱使。” 比起杀了这些女人,她更愿意现在就结交人脉,为小团子铺路。 孩子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做皇帝,苦点累点没关系,他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她不行,她到那时候还不做太后,半截身子就快要入土为安了。 喜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是娘娘想得长远。” 看来以后除了把娘娘的利益摆在第一位,还要思考一下,要怎么做,才能为六皇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第293章 背叛德妃 叶贵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姜昕玥磕头行礼:“皇贵妃娘娘在上,从前是臣妾不懂事,处处挑拨着程婕妤和柳贵人与娘娘做对,臣妾这次出事,方知娘娘菩萨心肠,今后臣妾一定以娘娘您马首是瞻,希望娘娘您原谅臣妾从前的愚昧无知。” 她和程婕妤还有柳贵人,几人在储秀宫时有结拜的情谊,嘴上说着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真等出了储秀宫,一个比一个的翻脸无情。 程婕妤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最拔尖儿,能得皇上宠爱,所以不把她和柳贵人放在眼里。 平日里就用鼻孔看人,瞧不起她和柳贵人花样百出。 可她也不想想,她要是没有一个立了功的父亲,皇上又岂会多看她一眼? 柳贵人向来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她的祖母是曾经伺候过先帝的司墨女官,到了年龄后出宫嫁给了她们当地的一个官员,她总是拿出来说事,觉得自己与皇上的关系不一般。 只有她,她什么都没有。 当初封她为常在,也是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因为皇上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今她落难之后,程婕妤和柳贵人别说是念着曾经在储秀宫的情谊来救她了,一个个都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 她以为自己都要死了,结果皇贵妃娘娘把她救了出来。 “叶贵人快请起,本宫当不得你的谢。” 姜昕玥柔柔一笑:“本宫虽然担着善妒的名声,但还是能分得清是非的,是你做的,本宫不回会饶你,不是你做的,本宫也不会冤枉你,只要你日后安安分分的,本宫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若是上位者都是如此,那这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了。 叶贵人第一次觉得,如果是皇贵妃娘娘来当这个皇后管理后宫,其实应该也很不错。 说话间,外头又有宫女传讯说蒋贵嫔来了,叶贵人并没有走,而是退到小矮凳上坐着,有些羡慕的看着蒋贵嫔毫不避讳的去抱六皇子,逗六皇子玩。 “让你们给江川写信的,你们写了没有?” 喜鹊立马点头:“写了写了,奴婢除了让他守好宫里,防着德……防着有心人陷害,还让他好好的把葡萄摘下来,放在冰盆里保存好,等咱们回去,可是要做葡萄……那个什么……娘娘说的沙冰吃。” 她虽然不知道沙冰是个什么东西,但娘娘是美食高手,她说好吃就一定好吃。 …… 合熙宫—— 江川没有贸然的去请太医,合熙宫的库房里就有各种名贵的药材加成药,他不懂医术,但简单止血和消炎的药材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有宫女和绿茵一起,将肖容华“处理”得焕然一新,三人才坐到了一处。 “说吧!你们怎么进来的?” 绿茵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开口道:“你们菜园子那道墙不是自己倒塌的,是德妃娘娘为了掩盖另外一边挖狗洞时发出来的声音,派人砸倒的。” “什么?” 江川站起身:“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来砸我们的墙?还有……你是德妃娘娘最信任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别不是合起来给他下套,为了陷害他家娘娘。 肖容华受了很严重的虐待,脸上已经被毁了容,手指甲一片不剩,全都被拔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刚才几个小宫女给她包扎的时候都吓哭了。 该不会是要把肖容华藏在他们合熙宫,等皇上回来,给他们娘娘来一个人赃并获吧? 好歹毒的心思。 见江川不信,绿茵已经急得从椅子里滑下来,额头猛地磕在地上:“江公公,我……我不是想背叛德妃娘娘,可是……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有两年我就要被放出宫去了,我真的不想死。德妃娘娘她……她虐杀成性,以前还只是挑冷宫里的嫔妃和宫人下手,现在她已经开始杀自己宫里的人了,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 若不是疯了,怎么敢把肖容华放出来,还从狗洞里钻进了合熙宫求庇护。 这宫里,除了皇贵妃娘娘,没人敢管这事。 “我也不知道德妃娘娘为什么要挖一个狗洞出来,娘娘她没有安排我做下一步,但是因为这个狗洞,我才生了救出肖容华的心思,她已经是唯一一个被娘娘虐杀幸存的人了,如果皇贵妃娘娘想要扳倒她,肖容华就是最好的证据。” 江川没有说话,他心中还是存着几分疑虑,不可能轻易信她,怕害了自家娘娘。 “德妃……德妃娘娘杀了先皇后的两个皇子,就连当初六皇子的奶娘被白磷粉烧死,也是德妃娘娘的父亲成国公买通了朱夫人的婢女唆使朱夫人干的。” 也就是说,德妃想杀了六皇子! 一连爆了两个这么劲爆的消息出来,江川这才信了她:“你告诉我,是想让我怎么做?” 绿茵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江公公,您只需要把肖容华藏起来,别叫她死了,等皇贵妃娘娘回来,我会和肖容华一起,在皇上面前揭发德妃的真面目。我……我不求别的,我只求皇贵妃能开恩,允许我提前出宫。这宫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太可怕了! 江川目光闪闪:“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会对娘娘说明,但你若是敢哄骗我,我们娘娘有的是办法要了你的命。” “江公公放心,我今夜敢来,就是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蒙骗你们的。” 她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德妃娘娘该起疑了。” 目送着绿茵从狗洞里钻出去,江川百思不得其解:“德妃娘娘这么大费周章的在这里挖一个狗洞,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公公,这里又结了一串葡萄,您要不要摘下来?” 几个花匠果匠清晨就来了,也对紫玉葡萄关注得很,这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出人头地,半点马虎不得。 “摘!” 江川赶紧过去:“娘娘还来信问了的,回来就要吃。” 第294章 大公主坠楼 “娘娘还要一个月才回宫,能保存那么长时间吗?” 江川小心翼翼摘下一串:“我们娘娘法子多着呢!她说了,一半镇在冰盆里,一半晒干了做葡萄干吃。” “葡萄干?还有这吃法?” “孤陋寡闻了吧?听说楼兰那边早就有葡萄干的吃法了,我们娘娘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这皇贵妃娘娘读的书倒是还挺多。 花匠果匠们信服的点点头,就指望着娘娘快点从避暑行宫回来了。 小轩子可是说了,给皇贵妃娘娘把差事办好,回去就再也不用受以前那些人的排挤了,娘娘会给他们做靠山的。 实际上,姜昕玥想要掌控东西六宫,就是要培养自己的人脉。 原先那些本就在高位上的匠师,早就不知道换过几轮主子了,姜昕玥要的是相识于微末,知道感恩她的提携之恩的新人。 因为他们更加知道,只有效忠皇贵妃娘娘,才能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 丝毫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的姜昕玥,除了每日一盅补血汤送进九洲清晏,她本人是去不了一点。 皇帝中毒,行宫里不能唱戏排演节目,更不能开怀大笑,否则就会被人冠上不关心皇帝生死的帽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蒋贵嫔把叶子牌的桌子,架在了自己的园子里,每天都把姜昕玥和叶贵人叫过来打牌,但只她们三个,便是三缺一,宫女和太监平时再亲密,也是不敢和娘娘们同桌打牌的。 蒋贵嫔找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嫔妃,所以最后只能争取姜昕玥的同意,能不能把余嫔喊过来? 姜昕玥这个“雀神”又怎么会拒绝? 正好把余嫔杀个片甲不留,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和自己作对? “皇贵妃娘娘……” 余嫔还未前来,倒是有宫女来禀告:“大公主和程婕妤在畅园阁不知为了何事争执起来了,大公主……大公主被推下了楼梯,磕破了头,余嫔娘娘已经去了畅园阁,和程婕妤打起来了。” 这也行? 大公主可不是那么没脑子且冲动的人,说是余嫔与程婕妤起冲突还差不多。 “大公主呢?伤得重不重?” 姜昕玥起身,跟着领路的宫人往前走,蒋贵嫔和叶贵人寻思今日这叶子牌是打不成了,于是跟在她身后,一起去畅园阁看热闹。 “余嫔娘娘!余嫔娘娘别打了!我们主子的手伤还没好,您再打下去,我们主子的手就真的废了。” “我没有推大公主,是她自己滚下去的!” “你放屁,你这贱奴之后,穿上主子的衣裳也还是个贱婢,你有什么值得大公主冒着生命危险陷害你的?你也太给自己脸了。” 畅园阁的阁楼上一阵鸡飞狗跳,双方打斗推搡之间,也不知道是谁推了程婕妤一把,她尖叫了一声,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姜昕玥刚走到阁楼下,就见一个橘色的“南瓜”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嚣张放肆的笑声从蒋贵嫔的喉咙里中气十足的发出来:“娘娘……哈哈哈哎呀……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哈哈哈哈……” 叶贵人本来也想忍住的,嘴巴都快咬出血来了,但蒋贵嫔如此,她也实在憋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她没有那么嚣张,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抖得厉害。 程婕妤今儿穿了件和金丝南瓜同色的衣裳,衣服上还有绿色的枝叶,因楼梯狭窄,她抱着头,蜷缩着腿,真的很像一个圆咕隆咚的南瓜。 蒋贵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对……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哈哈哈……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余嫔站在阁楼上,看到肃着一张脸的姜昕玥,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又要被骂了。” 整个畅园阁的主子下人同时向皇贵妃请安,只有程婕妤“哎哟哎哟”的躺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 余嫔冲下阁楼:“皇贵妃娘娘,您来得正好,程婕妤她以下犯上,不仅冲撞臣妾,还把大公主推下楼梯,导致大公主摔破了头,流血昏迷,您一定要为大公主做主啊!她也太目无王法了。” 她一边假哭,一边偷偷的打量姜昕玥的表情。 若大公主真的伤得这么严重,余嫔就没心思在这里和程婕妤扯皮了。 但姜昕玥面上还是一片惊怒:“什么?程婕妤,你竟敢伤害大公主?” 她皱着眉,气势汹汹道:“来人,把程婕妤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事后该怎么处置,待本宫禀明皇上再定夺。” “不……我没……” 程婕妤刚从地上爬跪起来,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被姜昕玥这边的宫人堵了嘴带下去。 可让他们逮着机会为娘娘报仇了。 前些日子程婕妤仗着自己得宠,处处与他们长春仙馆为难,不是抢他们为娘娘准备的甜品,就是讽刺娘娘少喝点补汤,再抢走他们炖了一晚上的金汤,说是皇上在她们揽月阁,要拿到揽月阁去孝敬皇上。 偏偏娘娘又说了,现在不是和她动手的时机,让他们稍微忍几日。 这会儿可是忍到头了,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怒气全发泄出来,估计程婕妤也要像柳贵人那样,在床上躺个两三月了。 余嫔听着她明显偏袒自己的话,心中突然想起大公主说的:“珍娘娘是最利益至上的人,只要我们不触犯她的利益,甚至给她创造价值,我们会过得比以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更好,你累死累活的争个什么劲?看清楚形势,你只有我一个女儿,父皇也不可能再给你一个孩子。你争到最后不还是做嫔妃吗?父皇能给你的,珍娘娘以后可以给你更多,你听我的,从今往后不要跟珍娘娘做对了,你看看她名下都有三个皇子了啊!” 不是余嫔看不起德妃,一个胆小怕事,畏手畏脚的三皇子,可能真不是四五六的对手。 要不然听女儿的,归顺皇贵妃算了? 第295章 有没有王法? 心里一旦动摇,当姜昕玥再看过来的时候,她便不自觉的露出一个讨好地笑。 大公主的住处,几个小宫女探头探脑的,看到人群往这边来之后,一个个都像被大灰狼惊吓到的小兔子,跳起来往里面跑。 “大公主!大公主……皇贵妃娘娘来了。” 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姜昕玥进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宫女紧张的将“假血袋”掉在了地上。 “啊!皇贵妃娘娘饶命,我们公主的确从阁楼上滚下来了,真的没有骗人。” 只不过她们提前做了准备,所以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而已。 姜昕玥一个眼神过去,几个挡在大公主床前的宫人,全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大公主紧闭着双眼,在床上装睡。 她额头上包着一带血迹的白色布巾,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睫毛更是如颤抖的蝴蝶翅膀,不停的扇动着。 姜昕玥伸手,直接掀开了她的伪装,大公主只觉得额头一凉,她低呼了一声,赶紧遮住自己光洁的额头,可怜巴巴喊了一声:“珍娘娘,我错了~” 小姑娘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像是最干净的琉璃,不染半点赃物,任谁也不不会怀疑她是自己从阁楼上滚下来陷害程婕妤的。 但她这种伎俩骗不过姜昕玥这个“老祖宗”。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你父皇?” 一个脑瓜崩落在大公主的额头上,姜昕玥扔了布巾:“拿蜡烛和绣花针来,还有刚才你们准备的动物血。”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姜昕玥说道:“什么叫做戏做到底,好好学学。” 皇帝在九洲清晏收到消息之后,立马派了王得全过去查看大公主的伤势。 他如今中了蛊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太医们没日没夜的在九洲清晏待命,他也不能到处乱跑,以防蛊毒发作的时候,太医们不能及时救治。 “嘶——” “这……这怎么回事?” 王得全看到大公主额头上那大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凹进去一大片的皮肤,看着就很疼。 大公主虚弱的躺在床上,嘴唇白得发干:“王……王公公,请你不要告诉父皇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有珍娘娘上心,很快就会好的。你让父皇不要担心我,他自己的身子要紧,我也相信程婕妤不是故意推我的。” 这话说的,皇上听了心里得有多安慰啊? 好过那个程婕妤…… 皇上召了程大人去九州清晏议事,结果担架抬着程婕妤也去了。 皇贵妃娘娘来大公主这里查看情况,程婕妤就撺掇着程大人把她带去了皇上面前。 若是没看到就算了,看到了却不问一问,倒显得皇上凉薄了。 虽然程婕妤一直说是自己的错,与旁人无关,但皇上还要询问程大人关于两广总督贪污案的事,就算看在程大人的面子上,也要关心几句的。 皇帝到底是知道了,这人是皇贵妃打的。 程大人当场就说了:“皇贵妃娘娘打你,自然有打你的道理,定是你做错了事,娘娘才教训你。不过这三十大板也不至于将你打成这样,底下人借着鸡毛当令箭,故意对程婕妤下死手,这倒是真的。” 意思是,皇贵妃没错,但皇贵妃底下的奴才有奴大欺主的嫌疑,皇上该惩戒一番才是。 程婕妤趴在担架上:“ 太医说臣妾被打伤了筋脉,日后就算好了,每逢阴雨天气,腰背都会酸痛无力,皇上……臣妾落下这病根,臣妾……”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皇帝的为难,在王得全来之后就解除了,他心有余悸道:“皇上,大公主的额头上开了一道口子,周围的肉都烂了,严太医说可能会留疤呢!这公主破了相,以后的亲事怕是……余嫔娘娘听了已经晕过去了。” 这好好的一个公主,容貌秀美,性情温柔,说破相就破相了,宣武帝的怒气值直窜脑壳顶。 你都把朕的女儿搞破相了,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有没有王法了? 呸! 他就是王法! 程大人目光一冷,看向程婕妤,程婕妤惊恐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 情况有变,程远当即跪下:“皇上,程婕妤伤了大公主贵体,微臣实在教女无方,请皇上下旨,废了程婕妤,将她打入冷宫,微臣……微臣请皇上革了微臣的职,都是微臣没有教好女儿,对不起皇上的恩宠。” 他要不主动,皇帝一怒之下可能真的会这么做,但他主动这样说了,皇帝反而冷静下来。 他咬着后槽牙:“王得全,把程婕妤送回揽月阁去,待启程回宫之前,程婕妤都要在自己房里养伤,就不要再出门了。” 转头他又对程远道:“程爱卿先回去吧!朕今日没有心情。” 皇上都是今日事今日毕,从未有过拖沓,可见大公主受伤毁容,真的令他心情非常之差劲。 程远不敢在猛龙嘴边拔胡须,赶紧带着程婕妤退了出去。 “爹!” 揽月阁程婕妤的住处,她扶着后腰站了起来,并没有在皇帝那里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反而将桌上的花瓶砸碎在地:“您为什么要皇上把我打入冷宫?那大公主根本就是装的,是她自己滚下楼的,她就是气我利用余嫔对付皇贵妃故意报复我的,她……” “你们几个先下去。” 程远使了使眼色:“把这里收拾干净,以后不许你们主子乱砸东西。” 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宫外,只要是皇家之物就都有记载。 程婕妤从九州清晏出来就砸碎了一个花瓶,那不明摆着对皇上的决策不满吗? “爹!” “啪!” 等伺候的人都走光了,程远回头就给了程婕妤狠狠的一巴掌,眼中露出的凶光,让程婕妤都抖了抖。 “爹……爹……” 除了叫爹, 她已经吓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蛰伏在义庄七年,天天守着尸体,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好不容易终于熬到头,让皇上看见我了,你若是坏了我的大事,就算是我的女儿,我也照杀不误,听懂了吗?” 程婕妤眼中掉落大颗大颗的泪水:“我……我知道了爹。” 程远深呼吸一口气,又警告了她一眼才离开。 第296章 反派死于话多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程远又回头看了一眼程婕妤的卧房,眼中的凶狠消退,剩下的,是浓浓的担忧。 “大人……” 小厮上前:“您明明……为什么要故意对小姐这么凶呢?” 程远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继续向外走,语气怅然道:“别忘了我在谁的手底下做事。” 小厮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突然从长廊迎面走来两个穿着黑衣的家丁模样打扮的人:“程大人,我们中书大人有请。” …… “哈哈哈哈……” “打得好……嘶……啊好痛!” 柳贵人听说程婕妤被打,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当初皇上为了程婕妤下自己的面子,她可是记仇到如今了。 “还敢嘲笑我来了行宫却只能躺在床上,这下她也要躺下了,比我高贵似的,我呸!” 柳贵人淬了一口才去问:“燕儿,这几日叶常在为何不来本小主这里伺候了?打量着本小主受着伤,奈何不了她了是不是?” 燕儿心想,还真是奈何不了了,人家现在也是贵人了,而且攀上了皇贵妃娘娘这条高枝,哪里还会把同为贵人的她家主子放在眼里? 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 燕儿低头回道:“如今已经不是叶常在了,她自上次被冤枉给皇上下药,是皇贵妃娘娘将她放了出来,而且为了弥补她,皇上也封她做贵人了。她如今每日里就陪着皇贵妃娘娘和蒋贵嫔娘娘打牌解闷,说话聊天呢!” 叶贵人从前是卑躬屈膝讨好柳贵人,但叶贵人落难之后,柳贵人也没帮她求过情,想来也是看透了,不管她怎么讨好柳贵人都是白搭的,还不如转投皇贵妃门下,至少位份是会涨的。 “她被封了贵人?” 这下被惹得炸毛的柳贵人破防了:“我祖母是伺候过先帝,先帝金口玉言放出宫去的,好歹也是个女官,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小姐平起平坐?” 那能怎么办呢?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也不可能跑去骂皇上什么狗屎眼光。 柳贵人在揽月阁怨天尤人,蒋贵嫔这里却欢乐得很。 余嫔和叶贵人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后根去了:“哎呀!皇贵妃娘娘承让啦承让啦!您不是什么雀神吗?虽然臣妾不懂雀神是什么,但听起来应该很厉害的样子,臣妾还想着跟您学学的,您怎么把把输啊?臣妾和叶贵人赢太多了,一会儿散场,娘娘可要给我们安排人抬回去。” 余嫔,是懂怎么反讽的。 姜昕玥眯着眼睛瞪着她:“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一定赢你。” “切!” 余嫔一脸的看不起她:“抢男人臣妾抢不过你,这叶子牌你可不是臣妾的对手。” 叶贵人很忐忑,寻思着下回是不是要装作打不赢的样子,把这些银子“输”回去一些给皇贵妃娘娘。 但叶贵人看她也不像是为了几百两银子就杀人灭口的人,怀着感恩的心和余嫔一块赚得盆满钵满的出去了。 “余嫔娘娘,你这样……这样嘲笑皇贵妃娘娘,不怕她……” “本宫在她那里吃了那么多回瘪,本宫陷害过她,她也陷害过本宫,回回吃亏的都是本宫,言语上让本宫占一下便宜怎么了?你别那么小家子气,皇贵妃娘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些钱安心拿着吧!” 就当是她不让皇上宠幸后宫的补偿好了。 姜昕玥是不计较自己输了多少钱,但她特别介意余嫔嘲笑自己打牌技术烂。 于是—— 第二天姜昕玥就推翻了规则复杂的叶子牌,自己熬夜做了一副纸牌,并且对她们说明规则。 和叶子牌也差不多,只不过后世的纸牌更加精简了规则,只要分清楚牌的大小,打起来非常的爽快,而且输赢更大。 弄清楚的规则的余嫔裙子一撩,单脚踩在凳子上,放狠话道:“皇贵妃娘娘,这牌场上可是亲兄弟,明算账,你一会儿要是把裤子都输了,可别不认账。” 姜昕玥双手环胸,冷冷一笑:“你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余嫔瞬间就把腿放了下来,不高兴的坐下,嚷嚷道:“蒋贵嫔你管管她,人家只是打个牌而已,怎么又成反派啦?” 蒋贵嫔将牌分好,看了她一眼:“但是你刚才真的很像戏本子里演的那种嘲笑主角的反派,小心一会儿被打脸。” 叶贵人看着余嫔那一脸轻视的样子,心里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蒋贵嫔娘娘说得对,余嫔娘娘现在这样,也像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嘴硬反派。 看来皇贵妃娘娘还留了后手。 蒋贵嫔就像是瓜田里的猹,一边吃着奴婢们切好的水果,一边看姜昕玥和余嫔两个互掐,简直不要太欢乐。 她怎么没早点醒悟过来,只要不再追求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施舍的情爱,后宫众姐妹和平共处的话,生活都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别动,对二,我要了。” 余嫔打了三四把,把把都赢,这下她更膨胀了,看姜昕玥跟看菜鸟似的:“哎呀!臣妾真是不好意思,又赢了呢!臣妾的脸,皇贵妃娘娘打不到了哦!” 叶贵人一直在观望,发现一个有趣的事,这牌品,好像和人的性格一模一样。 如此说来,皇贵妃娘娘必不简单。 她本来是要跟余嫔一边,去堵姜昕玥的,但临了临了,又学蒋贵嫔,去坐山观虎斗了。 她的临阵倒戈换来了余嫔的一记白眼,但她也不在乎,反正她今天是必赢的,她一挑三,可把她厉害死了。 姜昕玥不动声色的给她喂牌,把她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后面就像是杀红了眼一样,非要再赌大一点。 是时候收网了。 余嫔这条鱼,已经养得很肥了。 “好,那我们就赌把大的。” 只见皇贵妃娘娘嘴唇一勾,将自己面前的银票全都扔在了桌子中间:“一把定输赢。” 余嫔虽然和姜昕玥讲和了,但心里总存着一股气,这股气不消下去,总是暗自和她较劲儿。 她料想得不错的话,再过不久,余嫔的父亲就要倒大霉了,而最大的受益者,是姜昕玥的大伯。 在这之前,她要彻底让余嫔服了她,大伯在两广总督的路上,才会走得更平稳。 第297章 哪来的自信和她斗? 余嫔还当这只是简单的打牌,实际上自己早就落入了姜昕玥设下的圈套。 什么不会打牌?什么连输好几天? 都只是姜昕玥在慢慢养大她的胃口罢了。 就算余嫔上瘾也没关系,反正她也出不得宫去,日常打打牌消遣也无妨。 宫里不是主子就是奴才,她输钱赢钱都不至于赌得家破人亡。 余嫔打出一对花牌,姜昕玥先是装着自己打不起,余嫔得意一下故意打出一个三:“臣妾怕等一下皇贵妃娘娘输得太难看,让让您吧!” 正中姜昕玥的下怀。 她点点头:“那谢谢你了,我一个大王,你要不要?” 这没个炸谁要得起? 偏偏余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再看看桌面上自己刚才打出去的牌,她以为姜昕玥没有大牌,把自己手里的炸子全都拆掉了。 她黑着脸摇摇头。 姜昕玥一手一个同花顺出去,余嫔的脸更黑了。 “要不起啊!那我赢喽!” 她学着刚才余嫔的口气,将手里仅剩的最后一张小王平平的放在一堆牌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了,本宫这一把牌下去,余嫔你四天牌都白打了了呢!不止把赢本宫的都还回来,就连老本都输完了耶!余嫔你一会儿还不会躲起来哭吧?” 后知后觉的余嫔反应过来自己被下套,已经来不及了,她的钱全都被喜鹊和霜降搂在怀里带走了。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终究是臣妾输得裤子都没得穿了。” 叶贵人再次跟在余嫔身后出来,相比起上次轻快的气氛,今天可低迷不少。 她都没敢搭话。 “哧!” 余嫔突然笑了一声:“她打个牌都九曲十八弯的把我骗得一愣一愣,我以前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一定斗得过她啊?” 从前和姜昕玥斗得你死我活,虽然每次都是她死,姜昕玥活,但她从来不服输,总觉得自己有翻盘的机会,总有一天会赢了她。 可今天这一场牌下来,她彻底的认识到了自己和姜昕玥之间的差距。 就拿打牌来说,寻常人绝对舍不得拿四千两出来博一个不确定。 姜昕玥她就敢。 前面几天,她输了四千两给余嫔,别以为四千两少,大燕朝的物价是十两银子够一个寻常人家省吃俭用花销一年。 想想四千两可以养活多少个百姓人家? 她也不怕余嫔赢了四千两就收手,再也不和她们打了。 蒋贵嫔收了姜昕玥给自己的五百两回扣,也发出了和余嫔一样的疑问:“皇贵妃娘娘,您让臣妾约了余嫔来,但是却场场送钱给她,您就不怕她赢了钱跑了吗?” “她不会的。” 姜昕玥目光里露出狡黠的光来:“本宫连着四天,一场都没赢过,又菜瘾还大,明摆着稳赚不赔的买卖,她为什么不来?赌博的人赚了四千还想赚四万,赚了四万还想赚四十万。更别提余嫔对本宫抢走皇上的宠爱本就憋着一股气,她不在赌场上赢回来,又怎么会放过本宫?” 这下好了,为了出这口气,棺材本都输光了吧! 不过余嫔临走的时候,那个表情并不像怨恨皇贵妃娘娘,更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不过现在好啦!” 姜昕玥捧着蒋贵嫔的脸:“谢谢你帮本宫约她出来,本宫约她肯定要拒绝的。等皇上的蛊毒解了,到时候本宫让皇上带你一起出去玩。” 她可是听说了,皇帝每年来避暑,都会微服私访,说是体察民情,其实更多的是在当地游玩。 后宫里还有几个嫔妃是当初皇帝从民间带回来的呢! 蒋贵嫔红着脸“嘿嘿”笑,皇贵妃娘娘的手好香啊! “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 这可不是拍马屁,是蒋贵嫔的肺腑之言。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她从姜昕玥的美貌攻击中清醒过来:“话说回来,你们姜家是不是得罪了德妃或者成国公府?” 姜昕玥听到“德妃”二字,立马警觉起来,仔细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蒋贵嫔有些不确定道:“臣妾的父亲不是吏部尚书嘛!吏部掌管整个大燕朝官员的升降考核,前不久臣妾的爹来信,说咱们来溱州之后,刑部一个主事便告假了,臣妾父亲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便秘密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个主事竟然是成国公安插的人,他告假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成国公府,至于成国公交代给他什么事情,那就打听不到了。” 蒋尚书也不是怕别的,就是怕姜堰昆到时候回京了,发现刑部的官员向吏部尚书告假还告出问题来了,他是真顶不住姜尚书那张刻薄恶毒的嘴。 宁愿现在苦点累点调查清楚,也好过将来出了事,姜尚书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见了鬼了,分明吏部才是六部之首,他却处处受制于姜尚书,看他的眼色行事。 “德妃……” 姜昕玥默念了一声:“待刑部主事马一阳回来,你当着皇上的面,把你刚才问本宫的话再问一遍。” 合适的话,就要在合适的人面前说。 她有没有得罪过德妃和她便宜爹有没有得罪过成国公,这要问皇上。 皇上那么聪明的人,会给蒋贵嫔一个答案的。 蒋贵嫔稍微思考了一番,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用力的点点头:“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托。” “吁——” 踢踏的马蹄声过后,是满地的尸体。 马一阳将沾血的宝剑擦拭干净,那双冷厉的眼睛里满是尚未消减的杀意。 地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刚才要不是他冲出来为自己挡剑,自己不死也要重伤,那就没办法完成尚书大人交代的任务了。 冰冷的剑刃挑起奄奄一息的少年的下巴,语气也一如他外表的冰冷:“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救我?” 少年眯着眼睛,半边脸上戴着面罩,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道:“朱……朱家二郎……” 说完,少年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马一阳赶紧抽回剑,免得误伤了人。 “朱二郎?” 先皇后的弟弟! 第298章 祖孙三代一起送走 朱家人不是都获罪,被押往京城了吗? 朱家二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主事,我们不能带着他一起,若是被发现窝藏钦犯,可是要砍头的。” 马一阳看着昏迷过的朱二郎,犹豫了片刻,转身上马:“继续前进,别耽误了尚书大人的事。” 尘土飞扬之中,只剩朱二郎单薄的身体,覆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马上就到地方了,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等着咱们,还好尚书大人把皇上安排的人都给了咱们,不然还真抵挡不住。” 马一阳点头:“定不能坏了大人的事。” “阿欠!” 踏入苗寨的那一刻,姜堰昆就打了一个喷嚏,总感觉这个小村庄,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村口站着一个小孩,冲他们“嘿嘿嘿”直笑,傻不愣登的,但是那双眼睛又没有焦距,好像在透过他们,看他们背后的人。 一阵阴风吹过,姜堰昆只觉得背脊发凉。 寨子里静悄悄的,和寻常的村庄里那种热闹的烟火气,完全不一样。 寂静得有些可怕。 唐士良一副富商打扮,没有贸贸然透露自己的身份,左顾右盼时提醒姜堰昆:“姜尚书,一会儿委屈您当奴才的爹了。” “不妨事不妨事,拿到解药比什么都强。” 既然是玥姐儿选中的合作对象,那必然有过人的本事,这种有大本事的人,在宫中不是说谁就要听谁的,应该说是互相扶持比较准确。 姜堰昆并不拿大。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私闯我们寨子?” 原来苗寨里有会说官话的人。 唐士良对着那拦路的少女很有教养的作揖道:“姑娘,我和我爹是城里的富商,上山游玩误入此处,见风景独好才不小心闯进来的,这里是什么不许来的禁地吗?” 睁眼说瞎话,这里哪里风景好了? 到处挂着诡异的旗帜,旗帜上还有五颜六色的串串,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风一吹就发出碰撞声,听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更多的是用茅草搭建的房屋,村民们穿着彩色的衣服,头顶包一圈蓝色的布,像帽子一样为他们遮阳。 很多村民的衣服上都有补丁,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唐士良从钱袋里掏出几颗碎银子递过去:“这位姑娘,我看你面善,能不能带我和我爹到处逛逛,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少女看到银子,双眼都要冒出光来了,一副想要又不敢的样子。 姜堰昆直接从唐士良手心里抓过银子,再拉出少女的手,塞进她的掌心:“带我们逛逛又不是难事,你怎么这么为难,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少女咬咬牙:“那你们跟我来,碰到人就说是我在山下认识的朋友。” 她收好银子,转向唐士良:“对了,我叫苗林林,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喂喂喂的叫你,一会儿碰见人可要穿帮了。” 唐士良有些犹豫,听说苗疆人爱下蛊,他担心…… “你该不会是怕我下蛊吧?” 苗林林有些狭促地笑了笑:“你放心,你们这点碎银子,还犯不着让我下蛊,我们苗寨的蛊虫可是很贵的,我不会浪费在你们身上的。” “我叫裴斯年,这是我儿子裴之朔。” 姜堰昆碎碎念着跟上少女的脚步:“真是的,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还不如一个姑娘敞亮呢!回头你祖父又要骂你没用的东西了。” 好家伙! 姜大人这是要把裴中书一家祖孙三代一起送走啊! “父亲教训得是,是之朔小人之心了。” 苗林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走吧!这苗寨可没有人比我更熟了。” 那感情好啊! 姜堰昆心中一喜,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最容易套话了,打听打听她家里的情况,看看村子里的人家能不能和张美人对上。 九洲清晏—— 宣武帝今日已经叹了好几回气了。 王得全看着望眼欲穿的皇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让皇贵妃娘娘来的是他,天天翘首以盼的还是他。 他到底是想让人来还是不想让人来啊? “也太奇怪了。” 皇帝撇着嘴:“玥儿在的时候,一个个都吵着闹着要见朕,玥儿不来了,她们也都不来了,朕就说她们是在故意和玥儿作对,果然没错。” 他堂堂皇帝的九洲清晏,现在冷清得跟个冷宫似的。 “皇上,暗卫的飞鸽传信到了,马一阳等人一路上都在被追杀,而且不止一方人马。” “哦?” 皇帝挑眉:“除了裴中书,还有人不想让朕活着?” 裴中书动手不一定是想要他的命,也可能是想阻止姜爱卿拿到解药,到时候他毒发,就可以趁乱治姜爱卿的罪,还可以除掉皇贵妃。 至于宣武帝驾崩后让谁来继承皇位? 东山皇陵不是还有一个记在先皇后名下的五皇子吗? 扶持一个没有母族为靠山的皇子,对裴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靠山,才会乖乖听话。 暗卫不知道另外一方是谁,自然也就没法回答皇帝的话。 不过他们皇上胸有丘壑,不管是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最后都会露出本来面目的。 “让暗卫好好保护马一阳,不能让他有半点损伤。” 他倒要看看,他要护下来的人,谁能夺走其性命? 正值八月,到了一年之中暑气最盛之时,天空中悬挂的烈日炙烤着干涸的田地。 那毒辣的日头照射下来,在人的眼中,人都扭曲变形了。 豫州所有的田地,都发生了开裂干涸的现象,百姓们看着枯黄的稻子,干皱的面皮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豫州大旱三月,当地官员不作为,不理会,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豫州刺史夜夜笙歌,却不顾百姓死活,不开仓放粮,不泄库放水,民间百姓以人而食,多死于渴。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一群穿着青衣绸缎的少年人义愤填膺:“我们是京城来的游学子,我们夫子说了,豫州牡丹天下闻名,要我们带一些花种回去,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如何完成夫子交待的任务?” 守着城门的侍卫推搡了他们一把:“你看这鬼天气,城里像是有牡丹的样子吗?” 第299章 豫州大旱 大旱三月,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还哪来多余的水去娇养牡丹如此名贵的花? 姜守卫是姜家嫡出,也是姜堰锡的小儿子,他眉头一皱,已经被此地的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拉了拉大哥的衣袖:“兄长,我实在受不了了,太热了,他们不让咱们进去就算了吧!我想回去了。” 他们这群人里,姜家另外一个嫡系的姜守城年纪最大,已是弱冠之年,也是这群毛头小子的老大。 他总觉得这里的天气热得太过妖异,被拒绝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眯眯给两个侍卫倒了杯水递过去:“两位小哥,我们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别的学子都完成了夫子的交待,只有我们没有,那也太丢人了,还请二位小哥行个方便。” 他一手一个水囊上的盖子,姜守卫替他拿着水囊。 两个侍卫看着他手里的水,嗓子都快冒烟了,偏偏这青年人腹黑得很,明明水已经倒在盖子里了,就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却不给他们喝。 其中一个侍卫咽了咽刺痛的喉咙,伸手就要去夺水囊,被姜守城退开了去:“小哥这是做什么?知法犯法抢人东西可是违反律令的。” 两个侍卫已经渴得不行了,眼睛都红了,姜守城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将两杯水递给他们,趁着他们喝水的功夫问:“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也行个方便,只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行,不然我们回去,不好向夫子交待。” “再给我们喝点水……” 刚才抢水的侍卫已经红了眼:“再给一点,我就告诉你们。” “你疯了!” 另外一个自控力比较强的护卫挡住他:“刺史大人有令,不许……”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 红眼侍卫怒吼一声:“你看看城内的光景,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进去也是给人当畜生虐杀,被分尸而食的下场。他们可以给我水,可以让我的家人多活几日,他们还可以把情况上报朝廷,我们的兄弟姐妹才能得救。” 被吼的侍卫也红了眼,颓然的放开他,垂着脑袋站到了一边。 姜守城将整个水囊都给了那个侍卫:“现在能说了吧?” “豫州大旱了,你们不能进城,三个月了,县令早就将事情上报了,可折子却被豫州刺史打了回来,并且派重兵把守,不许消息传出去,县令大人如今被困城内也出不来,我们便是刺史从豫州城派发下来的侍卫,若是有人要强闯进出,格杀勿论。” “刺史大人也不开仓放粮,更是将这里储备的水全都抬去了刺史府,就算是我们这些公差,分到的水也少之又少。城里还有我们的家人,可刺史大人此举,城中干旱太久又无水,已经……已经出现人食人的情况,无数百姓干渴而死,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家人都会死在里面的。” “什么?大旱三月却不上报朝廷,这个豫州刺史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大燕朝有律法规定,若是管辖之地发生天灾人祸,当地刺史若是没有及时政策管控好,是会影响政绩的。” “这些狗官为了自己的仕途,竟然视整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实在太冷血,太过分了。” 少年人遇世间不公之事,只觉得热血沸腾,恨不能将那豫州刺史暴打一顿。 侍卫看出这些贵公子的怜悯,跪在地上恳求道:“各位公子救救我们吧!再这样下去,城里的人就都要死光了。” “你们在干什么?” 城墙上一个恶狠狠地官兵手持皮鞭指着城墙下的一行人:“抓住他们。” 侍卫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推开姜守城:“快走!那是豫州刺史的亲兵,你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走!” 姜守城将水囊都塞给侍卫,当机立断的提着姜守卫的衣领就往自己的马车跑去。 他身后那群少年都有身手在,骑射不在话下,全都或上马车,或驾马飞奔。 姜守城大喊一声:“去溱州集合,我家堂妹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贵妃,不管是谁先到了溱州,报我与守卫的名字去见刑部尚书姜堰昆,那是我们的叔父。” 听到的几人纷纷露出讶异的表情,姜家这两兄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他们还以为只是凑巧与京城新贵的姜家同姓,没想到还真的就是一家人。 他们也太低调了。 “兄长!” 马车里的姜守卫激动的抓住马车窗框:“狗日的杂种,他们杀了那个侍卫小哥。” 姜守城放下车帘,从袖子里拿出那本被豫州刺史打回去的折子:“他在求咱们救豫州百姓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这折子他日日放在身上,大概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至于是受谁的嘱托,姜守城猜测,应该是豫州的县令。 无数的马车和马匹在岔道路四散开来,被侍卫拦了不少时间的官兵们追过来时,骑马的少年们不见踪迹,马车也混入附近的商队,根本看不见半点踪迹了。 他们想追都不知道该追哪条路。 “娘娘,今日炖什么汤送去九洲清晏?” 高御厨将食材摆了出来:“还是猪肝汤吗?” 姜昕玥摇摇头:“虽说那蛊虫如今被禁锢在皇上的手臂,可毕竟会令人食欲不振,脾胃虚弱,今日用肉汤炖个粥,本宫亲自送去。” 再不去,皇帝该郁闷了。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呢?” 长春仙馆,孙氏跌跌撞撞跑进去:“皇贵妃娘娘……云姐儿……云姐儿被人掳走了。” 抱着六皇子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的吕奶娘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人要刺杀六皇子,赶忙将小奶团子包在自己的衣服里,躲在了长廊下。 钱盛和在剥橘子给四皇子吃,孙氏那凄厉的声音吓得他手一抖,手里的橘子汁全都飞溅到了四皇子脸上。 可他来不及关心四皇子,而是扶起跌倒在地的孙氏,快速道:“娘娘去九洲清晏了。” 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愿耽搁时间。 孙氏一听,立马又转身往外跑。 第300章 影响嫁人 钱盛赶紧交待闻声从房里跑出来,搞不清状况的向嬷嬷:“老妹妹,帮我看一下四皇子,我去去就来。” 这是娘娘的大伯母,她口中所说的云姐儿,应该是娘娘的堂姐,孙氏这样着急,肯定是出事了。 可娘娘是去九洲清晏了,若是擅闯,是会被当成刺客当场诛杀的。 钱盛赶紧大步跟着也冲了出去。 姜云霞提着裙摆,艰难跟上,还不忘对王得全说明情况:“钱公公,娘娘安排了人保护我和妹妹,我们真的没有乱跑,今日也是在几位夫人要去集市上逛逛,才带了我们几个一起去的,旁人去试衣裳都没事,娘娘派去的人也很尽心力,一直护着我们,可进试衣房换衣服,她们不方便跟着进去……” 就是这一个错眼的功夫,她们只让妹妹的贴身丫鬟跟着进去了,等了好半天也没看到人出来,她叫妹妹的名字也无人应答。 众人这才惊觉出事了,冲进试衣间,地上躺着的,正是妹妹的丫鬟,而她的妹妹消失不见了。 负责保护她们的几个女侍卫当即就扣下了掌柜,问他怎么回事,掌柜却一问三不知。 几番查看之后,才发现试衣房的背板有夹层,云姐儿应该是刚进来就和丫鬟一起被打晕了。 贼人取下试衣房的背板,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云姐儿掳走了。 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大庭广众之下被掳了去,就算找回来,也再没有什么清白可言。 这背后之人,实在其心可诛。 可孙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女儿能活着回来,就算要养她一辈子也是愿意的。 今日去那间商铺的夫人和小姐都很多,苏家就在其列。 姜云霞和苏家二郎已经交换了庚帖,是定过亲的关系。 那些人和孙氏分开后,看戏的眼神就落在了苏家人的身上:“苏夫人,听说你家二郎和姜云霞定下亲事了?那是不是要快点成亲啊?不然等他们家二姑娘找回来……呵呵……你们苏家的脸面往哪搁啊?” 等姜云彩被找回来,风言风语肯定传遍整个行宫了,到时候姜家站在风口浪尖上,苏家作为姜家的姻亲,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独善其身的。 到时候就连苏家也会沦为整个京城的谈资。 苏大人家中,还有好几个女儿都未说亲呢!万一被连累,那府中的娇客们,可都不好嫁人了。 应该说,是嫁不了好人家了。 苏夫人脸色很不好好看:“只是双方有结亲的意向而已,哪里就那么笃定了?再说如今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把姜二姑娘找到才是正经,否则你今日这番话传到皇贵妃娘娘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你们家那位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呢?” 苏如月又忐忑又安心,忐忑的是怕这事影响她将来说亲不顺,安心的是姜家姜家还有一个皇贵妃娘娘坐镇。 方才开口嘲讽苏夫人的那位夫人已经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若是因此弄丢了夫君的官职,恐怕最可怜的人就要变成她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姜堰锡姜大人的夫人在外求见,很是慌乱的样子,好像出什么大事了。” “噔!” 盛满了肉汤粥的碗被重重放下,皇帝眼睁睁看着那一勺看似简单,实则也很清淡的白粥从自己张开的嘴唇下划过,一滴不露的又重新回到了碗中。 “皇上……” 皇帝懂她的意思,立马对王得全道:“让她们进来。” 屋外,阮氏也收到了信,带着姜昕妍和姜君泽一起过来了。 孙氏一见她,精气神瞬间被抽空了的模样,双腿一软就往地上扑,阮氏赶紧接住她:“大嫂,到底怎么弄的?” 她这几天怕妍姐儿和泽哥儿出事,都待在园子里,就算再无聊,顶多也就是在花园里随便走走,是万不敢出行宫的。 孙氏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是哪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她带着女儿出去逛逛了? “两位夫人,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在等着了,请随奴婢来。” 阮氏什么都是道听途说,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因此孙氏和霞姐儿向皇上说明的时候,她也竖起了耳朵听。 “那店家怕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姜昕玥听完,回头去看宣武帝:“皇上,此事事关臣妾至亲,爹爹和大伯都在外奔波,家中女眷却遭逢厄运,臣妾都不知道大伯回来,臣妾该怎么向他交待了。” 姜堰锡和姜堰昆兄弟俩都是为了皇帝办事才扔下家眷在外的,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 顺着姜昕玥的话往下延伸,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宣武帝也想到了,他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王得全!让……” 本想让行宫里的侍卫全城搜寻,但想到姜云彩是女子,若是闹得满城风雨,人找回来也会被流言蜚语给逼死。 让谁去比较合适呢? “皇上,臣妾想亲自处理这件事,可以吗?” 她目光恳求,有泪水在打转,应当是很担心那位族姐,皇帝哪里拒绝得了:“朕让大理寺的人跟你一起去,再多带些侍卫,注意安全。” 还不放心似的,他转头对王得全道:“你也去,看着些,别让不长眼的冲撞了皇贵妃。” 王得全可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他这张脸一出现,就代表了皇帝,谁敢造次? 成衣铺子—— “掌柜的,这些人看起来来头可不小,咱们这样……” “废什么话?赶紧把门关了,打今儿起,这家店面算是废了。” “呯!” 跑堂的刚关上门,就连人带门一起飞了出去。 巨大的声响将周边的商户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几十件成衣就劈头盖脸的扔了过去:“给我打,把这里全都砸了!敢以次充好,用一些劣等的布料欺骗姑奶奶,把这里所有的衣服都给我烧了。” 掌柜的被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姜昕玥又下令:“从今往后这家店就歇业了,敢得罪姑奶奶,把他们给我拉到后院去,姑奶奶要亲自收拾。” 不是说这里白天丢了个贵小姐吗? 怎么又有人来闹事? 丢了的姑娘找到了吗? 第301章 女阎王 “我怎么听到的跟你们不一样啊?” 喜鹊穿着不起眼的民间少女服饰,大声的说道:“我婶娘在行宫里给贵人们洗恭桶,她说是因为这家店的老板黑心,欺负从京城来的小姐们面皮子嫩,故意卖假货给她们,其中有一个小姐穿了他们家的衣服,脸上起了疹子,羞于见人所以偷偷回去了,结果在外头等的人还以为她失踪了,这才到处找的。” “原来是虚惊一场啊!这老板也是,这些贵人他怎么得罪得起的,竟敢卖假货。” 霜降也附和:“不错不错,我听到的也是这样,我还听说那位贵小姐回去就告状了,这不……人家家里人打上门来了。” “嗐!原来是谣传啊!我还真以为那么大个人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呢!怪吓人的。” “就是啊!传谣的人是谁啊?太过分了,这不明摆着想毁人清誉吗?也太坏了。” 混迹在人群中的裴家人本来是负责传播流言,把姜家女眷的名声全毁了的。 但现在,皇贵妃娘娘也想到了这招,在百姓里安插了好多扭转乾坤的人,他们就不敢开口唱反调了。 万一被抓住,问出来是裴家的下人,那中书大人一定会灭口的。 店铺后院—— 被打得半死的掌柜跪在地上,摸着自己嘴边的血迹:“嘶——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私闯民宅,我要去报官抓你们。” “报官?” 姜昕玥挥了挥手:“新上任的溱州刺史、大理寺卿、刑部侍郎都在这里了,你说……你要报哪个官?” 那掌柜的瞪大了眼睛:“你……你……” “啪!” 小祥子一脚踹在掌柜的后肩上,把他踢得趴在地上:“大胆贱民,跟皇贵妃娘娘你你我我的,小心咱家拔了你的舌头。” “皇……皇贵妃娘娘?” 这……也没人告诉他,他得罪的是皇贵妃娘娘啊! 姜昕玥并不理会掌柜,而是用剑指着那个被一脚踢飞的跑堂:“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本宫,今日被你们打晕的那位姑娘,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跑堂瑟瑟发抖,看向被打成猪头的掌柜:“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 姜昕玥长剑一挥,见血封喉,那跑堂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到死都不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死了。 皇贵妃娘娘杀伐果断,虽然有人觉得很血腥,但没有一个人觉得那跑堂无辜。 这个成衣铺子有那样一间“藏污纳垢”的试衣房,若说掌柜的和跑堂的不知道,绝无可能。 姜云彩是有人为她做主,所以掌柜的才被抓,那那些其他的受害者,没有人脉背景的女孩们,她们都被卖到哪里去了? 掌柜的见姜昕玥杀人不眨眼,差点没吓尿裤子。 他是做一些拐卖人口的勾当,可他从没杀过人啊! 沾着血腥味的剑尖直抵掌柜的鼻尖,浓烈的铁锈味熏得他脑袋发晕。 就听那女阎王冰冷的声音传来:“到你了,是死是活,你自己选。” 掌柜的瑟瑟发抖,眼睛疯狂的转动着,仿佛是想寻找可以保护自己的熟悉的靠山。 被他眼神扫视的人, 心虚者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的眼神对上。 开玩笑呢? 皇贵妃娘娘是后宫里唯一一个敢当着众人的面杀人的嫔妃,她自有自己的底气,谁敢和她对着干? “不说?” 姜昕玥高高的举起长剑:“那本宫留你何用?就用你的头颅,祭本宫的堂姐。” “唰!” “说说说说说……我说……我说!” 哪有人像这样审问犯人的? 一句话不对就杀了,倒是多问几句啊! “在……在怡红楼,要快点去,不然来不及了。” 溱州城中,灯火通明。 炫丽的灯火诉说着这座悠闲古城的繁华与奢靡。 怡红楼,英雄冢,销金窟。 “哎呀大爷,快快快……小金花都等您一晚上了,您再不来,小金花可要去陪别人了。” “爷今晚可不是冲着小金花来的,不是说来了个落难的官家小姐吗?爷还没玩过官家贵女呢!” 怡红楼的某个房间密室内,姜云彩的十个手指头上都插满了银针,痛得她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可偏偏行刑之人在她大叫时用布巾塞住了她的嘴,让她的痛苦无处发泄。 痛到狰狞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额角的青筋也凸了出来,细密的汗水湿透衣衫。 摇动着手中团扇的老鸨轻哼着:“我不管你从前是谁,到了我这地儿,你就得听我的,我叫你接客你就得接,我折磨人的手段还有很多,你要都尝个遍的话,估计人也就废了。你这年纪轻轻的,也不想成一个废人吧?” 姜云彩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心中却在盘算着,坚持了这么大半天没有妥协,时间拖延得够久了吧? 娘亲和姐姐肯定已经去搬救兵救自己了。 是时候“妥协”了。 她甩甩头,将布巾用力甩了出来,大喘了几口气道:“我可以……我可以接客,但是我有个条件,我出场必须与众不同。” “你要怎么个不同法?” “给我一个面纱,我跟你说了我是当今皇贵妃的姐姐,你们抓错了人,你们偏不信。如今皇上和皇贵妃,还有京城那么多人都认识我,今夜未必没有熟人,若是我被认出来,你们有麻烦,我的名声也毁了。” 老鸨只觉得好笑,心中暗自嘲笑,这姑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卖她过来的人贩子明明说只是一个落了难的官家女,没什么背景。 最近溱州和贵阳一带确实是有很多官员落马,那些人贩子拐一两个官家贵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要真是皇贵妃的堂姐,那些人怎么敢拐来? 老鸨不知道,有些亡命之徒,为了那大笔的,无法拒绝的财富,也是可以伪装成人贩子干一些杀头的坏事的。 “多说无益,只要你给我一个面纱,我就乖乖听你的话。” 老鸨只当她是为了给自己提身价,弄个神神秘秘的噱头,都无妨,只要能给她的怡红楼赚银子,不太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她。 第302章 免死金牌 “那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看着有些脸生,是不是第一次来啊?咱们去问问他吧!” 走在最前头的,是刑部侍郎沈周安,他这个沈和皇帝的沈可不是本家,只是凑巧了也是姓沈。 便宜爹曾经说过,此人能力一般,但胜在听话,只要是安排他去做的事,都会兢兢业业的做到,上峰要做什么,从来不问为什么,只埋头苦干。 但他有刑部许多官员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长得好看。 便宜爹在卡颜这一块儿,和宣武帝有得一拼。 姜昕玥有自知之明,如果是她扮成男子模样进来,不出片刻的功夫就会被识破女儿身,男子与女子之间的身高体型差还是很大的。 怡红楼的姑娘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怎么可能分不清男女之别。 走两步路就能看出不同了。 所以她……装扮成了沈周安的婢女。 带着婢女来逛青楼的很少见,但是带着绝色倾城的婢女来逛青楼的,就会被认为是很会玩的纨绔富家子弟了。 “哎哟!这位公子稀客呀!” 美丽的女郎扭着腰肢,一屁股就把姜昕玥顶了出去,周围大有怜香惜玉的男子在,伸手就要去搂她的细腰。 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赶在众人之前搂住了美人杨柳腰。 那人穿着一袭贵气的紫袍,腰间悬挂一块羊脂白玉,肉眼可见的昂贵和稀有。 稍微有点眼力的,都看出来这紫衣公子背景非凡,轻易招惹不得。 “皇……” 姜昕玥震惊的捂住嘴,声音很轻道:“您怎么来了?” 宣武帝砸了砸嘴:“一想到你要装成别的男人的女人,朕就无法接受。如果你必须要一个男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朕?” 沈周安这还怎么敢装腔拿调? 看到皇帝的那一刻,挺拔的身姿都弯了下去。 那满身浓烈脂粉香气的女郎本以为沈周安就已经是全场最大的金疙瘩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令金疙瘩都卑躬屈膝的俊美男子,便又想故技重施。 “哎哟,这位爷好……” “欻!” 白花花、明晃晃的刀子拦住了女郎靠近的脚步,皇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搂着姜昕玥就去了二楼的雅座。 女郎望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切!假清高。” 二楼雅座三面都有遮挡,能看见舞台的那一面还有珠链遮挡。 沈周安和另外几个乔装打扮进来的官员都被怡红楼的女郎拉着各自坐下了,只有王得全和几个贴身侍卫守在雅座内外。 “朕已经派人打探过了,这怡红楼是成国公府的产业,因为有大人物做靠山,这怡红楼在当地猖獗得很,往年朕从未来过此处,更不知他们的恶劣行径,据说楼中新来的姑娘都会拍卖花蕊之夜,如果你堂姐被卖到了这里,今晚肯定会被当成货物拍卖。” 所以,他们守株待兔即可。 姜昕玥突然又想到了蒋贵嫔和她说的,成国公在便宜爹的刑部安插细作的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下没说。 告状这种事情,还是从其他人的嘴里说出去,比姜昕玥本人说出来的效果更好。 从二楼俯瞰,可以看清整个舞台的布局,楼下的宾客已经等不及了,纷纷叫嚷着:“红妈妈,不是说今天晚上有新来的姑娘拍卖花蕊之夜吗?人呢?快点带出来啊!” “到底是什么天仙啊?让我们曲三爷等一晚上了,待会儿出来要是长得不好看,我们家三爷砸了你这怡红楼。” 老鸨谄媚的上前安抚:“三爷莫急啊!要不是好货色,奴家怎敢劳动三爷?真真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花容月貌,灵动可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在后院深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包三爷满意。” 被奉承的男子看着很年轻,身材瘦高,眼底乌青,一脸因为纵欲过度而肾虚的模样。 曲三爷哼哼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要是小爷我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是成国公的外甥,是德妃母亲弟弟的孩子,他应该叫成国公——姑父。” 怪不得那老鸨对他的态度那么不同。 都不用她问出来,皇帝就已经为她解答:“溱州曲家,在先帝御驾亲征时曾三次救下先帝性命,内外安定之后,曲家老太爷又卸甲归田,将兵权上交,所以先帝赐了曲家免死金牌。” 这就是成国公府的老夫人敢杖打皇后的最根本原因。 皇帝没有拿成国公开刀,也是知道曲家有一枚免死金牌,若是免死金牌还在曲家,无论是成国公还是德妃,犯再大的错误,也能免罪。 难怪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女,成国公一个都不选,偏偏看上了远在溱州的曲家大小姐。 原来是看上了人家家里的免死金牌,所以才敢在暗地里搞这么多小动作是吧? 姜昕玥再一次庆幸,还好当初自己留了个心眼,将先皇后交给自己,德妃谋害皇嗣的证据保存了起来。 不然她免死金牌一出,这么大一张底牌,不是就白打了吗? 她甚至都有理由怀疑,皇帝其实也在收集成国公和德妃的犯罪证据,想一次收集得足够判他们死罪了,逼着曲家人把免死金牌拿出来。 姜昕玥很聪明,不是一般的聪明,她垂下眼眸,隐藏住内心深处的心惊。 所以,先皇后的死,也是皇上一手促成的。 因为成国公府不仅有手握先帝赐下虎头杖的老夫人,又有手持免死金牌的姻亲曲家,想扳倒成国公,难上加难。 只有收回了成国公老夫人的虎头杖,进而才能在他们再次犯错的时候,收回免死金牌。 收回虎头杖的代价,是皇后娘娘的性命,那么这次收回免死金牌……难道……代价是姜家? “冷吗?” 宣武帝搂住她发颤的身子,在她的手臂上搓了搓,姜昕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双手紧紧握拳:“有一点。” “王得全,让人把冰盆撤下去。” 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能算计得体无完肤之人,姜昕玥怎敢交付真心? 第303章 让人心寒 一切的疑团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那时候德妃最先陷害的是她,可皇上却力保她,逼得德妃只能调转矛头对付皇后。 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成国公府是一定会帮助德妃除掉皇后。 皇上在能料想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前提下,还是把这些人凑在了一起,不就是给老夫人机会吗? 怪不得皇后总说,是皇上想让他死。 德妃固然可恶,做了皇帝手里的刀,但宣武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择手段,也挺让人心寒的。 站在皇帝的角度,他这样做都是为了集中皇权,造福百姓,铲除朝中蛀虫,姜昕玥是很理解的。 但她不是皇帝,她是类似于先皇后这个位置上的后宫嫔妃。 她有在乎的家人,比起爱皇帝、爱江山和百姓,她比较自私,更爱自己。 如果不让她付出自己不能承受的代价,她也愿意做一个为百姓着想,能利万民的好太后,只要是对家国百姓好的,她都愿意做。 但是这一切不能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也正是因为她看得清这些,所以她才不愿意做皇后。 她不愿意为了任何人无条件的牺牲自己。 宣武帝看出她的不安,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姜云彩的安危,只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铛!” 响亮的铜锣声拉回姜昕玥的思绪,她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神看向楼下的舞台。 一个八尺高的大铁笼里,娇小的少女一袭明媚红衣,被装扮得妩媚妖娆,脸上红色的面纱更是为她的妩媚增添了几分神秘。 些许暴露的衣服让她很不自在,抓着头上的纱丽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偏偏是她青涩害怕的神情和动作,让台下的观众们更兴奋了。 在众人的喊价声中,姜昕玥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楼下最接近舞台的那个位置。 正是方才老鸨讨好的那位曲三爷。 曲天仲一双眼睛色眯眯地将台上的少女打量了一个遍,对身旁的老鸨耳语了几句,那老鸨露出了然的笑,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皇帝的唇角微勾,若不是姜昕玥一直关注着,也发现不了。 果真是要让姜家所有的女眷将来都遭受非议吗? 外头都是官兵,姜昕玥是不怕发生意外的,但她不能把堂姐的清誉全压在皇帝身上。 皇帝心中只有社稷,为了让曲家救儿子而拿出免死金牌,让曲老三虐杀了堂姐也未可知。 风险太高了,她得另想办法。 老鸨已经带着曲老三从舞台后的小门去了怡红楼的后院了,刚才聚集在他身边叫他“三爷”的男子笑得猥琐:“啧啧啧,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能被咱们三爷调教一晚,明儿再出来,伺候人的功夫就会一日千里了。” “三爷完事,明日就轮到咱们了,那些个蠢东西,还以为他们出价高就能得首夜,殊不知三爷和咱们看不上的才能轮到他们。” “可不是吗?一群冤大头,上赶着送钱给三爷花,咱们晚一点瞧瞧去,听说是个官家小姐,一定矜持得很,可别让她伤了三爷。” 姜昕玥目光闪了闪,看向沈周安等人,眉毛挑了挑,示意他们跟进去。 姜云彩目露惶恐,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希望能看到几个熟面孔。 “哗啦!” 头顶上传来珠帘被撩开的声音,姜云彩抬头就和姜昕玥那双含笑的双眸对上了。 她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害怕,她会救她出去的。 无论如何,姜昕玥要先安她的心,让她冷静下来,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不至于慌了神。 果然,姜云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激动的抓住铁笼,嘴边都委屈得瘪了起来。 她的手指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还在滴血,只不过穿着红衣不太显眼,她抓住铁笼的一瞬间,又痛得缩了回去。 十个手指头还在往外冒血,她更委屈了,眼泪不停的掉。 姜昕玥的手抓在栏杆上,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该死的! 她最见不得漂亮小姑娘流眼泪。 裴家人的命,她要定了! 大铁笼被打开,姜云彩被推搡着往后走,姜昕玥回头去看宣武帝,男人起身,叹了口气,十分受伤的看着她:“你就这么不相信朕吗?” 是! 不相信! “臣妾不是不信皇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小珍珠,哭起来让人无限心疼。 姜昕玥抽抽嗒嗒道:“臣妾是怕曲三郎伤害堂姐,皇上,如果是臣妾被掳了来,您肯定也会像臣妾担心堂姐一般担心臣妾的是不是?” 一切矛盾,只要换位思考,就可迎刃而解。 “不!” 皇帝反驳道:“朕担心你,会比你担心她还要多得多……不……朕绝不会让你发生这样的事。” 若是发生了,他立马就会派兵掀翻了怡红楼,什么清誉不清誉的,该死的是这些逼良为娼的坏蛋。 “皇上是不是在想,若是臣妾遭遇这种事,一定会第一时间掀了这楼,找到臣妾?” 宣武帝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姜昕玥苦笑了一下:“臣妾对堂姐,也是这种心情啊!” 皇帝再次叹了一口气:“可是朕希望你能无条件相信朕,你最擅长揣测人心,一定在想朕是要牺牲你堂姐而扳倒成国公。朕可以如实告诉你,朕的确这么想过。但当你提出你要亲自处理此事,朕便知道你有多在乎你的家人,朕明知牺牲她对朕最为有利,但朕还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将你堂姐救出来,朕只是不想看你难过。” 话音落,姜云彩已经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换好了衣衫,穿着披风,没人认出她来。 “玥姐儿……” 她带着哭腔扑入姜昕玥的怀里,咬着嘴唇哭泣:“谢谢你……谢谢你来救我,我怕死了……我真的怕死了……” 一个小姑娘家,流落到这种地方哪有不怕的? 姜昕玥拍着她的肩膀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和皇上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她抬眼,感激地看了宣武帝一眼。 第304章 闹别扭 但她最想谢谢的,还是玥姐儿。 她心中无比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深爱着玥姐儿,在乎玥姐儿的感受,她今晚一定难逃魔爪。 她这一生,就被毁了。 所以她抱紧姜昕玥,就好像落水的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不肯撒手。 她又一直哭,哭得姜昕玥束手无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宣武帝。 皇帝冷哼一声,斜看了她一眼,选择抬脚就走。 不是因为这弱叽叽的堂姐不信任他吗?不是心疼堂姐吗? 自个儿受着去吧! 皇帝一走,雅座内伺候的人跟着呼啦啦全走了,因着是来青楼,到底对姑娘家名声不好,姜昕玥连喜鹊和霜降都没带,是跟着沈周安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进来的。 王得全看出皇帝的口是心非,走上前对姜云彩道:“二姑娘,咱们赶紧出去先,一会儿这楼里要发生点事情,您再不走,可就出不去了。” 要发生的事,与那位曲三爷有关。 皇上把姜二姑娘和前几日溱州这一带落马的官员小妾抓了过来,与姜二姑娘对换了。 那小妾是贪官最宠爱的妾室,帮了不少账本在小妾那,皇帝的人早就找到了账本,却对外说没有找到,为的就是让账本上的贪官放松警惕。 必要之时,可一网打尽。 但宣武帝这人心机似海深,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杀光贪官,也有可能留着账本不宣布,暗地里去威胁那些大臣,为自己办事。 贪官与清官,好坏也不是那么简单评定的。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 有些清官野心甚大,却从不犯错,皇帝容不下此人,便需要奸臣制造莫须有的罪名去陷害清官,皇帝才能下手。 总之,曲天仲这次撞在皇帝的枪口上了。 至于制造这一切的裴中书,姜昕玥猜测,皇帝是要使离间计了。 把这一切都推到裴中书身上,让成国公以为,裴中书弄这么一出,就是嫉妒曲家的免死金牌可以保他们成国公府一世无忧。 “啊——” 姜昕玥一行人刚出怡红楼,后院就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宣武帝两根手指在旁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一大批的官兵就冲进了怡红楼。 尖叫声、咒骂声、人群杂乱的跑动声不断响起,有一些反应快的,已经跑了出来。 见外面还围了那么多人,便把姜昕玥他们都看成了吃瓜群众,也围在外头看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多官兵冲进去?” “这怡红楼该不会窝藏了什么逃犯吧?那阵仗也太吓人了。” “会不会是冲着今晚那个落难的官家小姐来的?我就说官家小姐一般都是发落至教坊司,怎么会流落至青楼妓馆?这里面肯定藏着事儿。” 姜昕玥护着姜云彩,两人一起坐进了马车里,霜降和喜鹊立刻围了过来:“二姑娘,我们娘娘担心你受伤,提前让我把药箱拿过来了,你哪儿疼啊?奴婢为您上药,您放心,奴婢之前受了伤,医女一天为奴婢包扎三回,奴婢不会弄疼您的。” 姜云彩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因为喜鹊的关心又流了出来。 她伸出双手:“我的手指头,她们扎我的手指头呜呜呜……” 哭着哭着又撩开衣裳,露出满是血泡的后背:“还有背上……她们用蜡烛烫我,你们再来晚一点,我就不行了呜呜呜……” 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让她不堪受辱,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侵犯,可光是扒开她的上衣,只剩肚兜留着,让几个男子用蜡烛烧她的背,于她而言已是奇耻大辱。 若不是心中坚信家人会来救自己,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又恐自己若是这样不清不白的死在青楼里,会影响家中其他姐妹的名声,在这里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霜降赶紧哄她:“包扎好就没事了,娘娘已经封锁了消息,没有人敢乱嚼舌根子的,二小姐且放宽心。” 这话也只能暂时安慰一下姜云彩,当天成衣铺子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顶多也就是不再往外扩散。 姜云彩吸了吸鼻子,怯弱地看着姜昕玥,试探道:“玥姐儿,我刚才好像看你和皇上闹别扭了,是因为我吗?” “没有……” 姜昕玥摇摇头:“你别多想。” 皇帝生气,不是因为要救姜云彩,归根结底是因为姜昕玥根本就不信任她。 他似乎应该是发现,姜昕玥对他根本就没有敞开心扉过。 若是从未信任过他,那过往那些美好的回忆又算什么? 他真正气的是这个。 姜昕玥有一个优点,暴露本性就赶紧认错,皇帝生气绝对不能让他过夜,万一没哄好,从此疏远她就完球了。 可现在他在忙正事,她这里又带着一个受了惊吓的姜云彩,得快点把她送回去才行。 免得时间久了,风言风语会传得更难听。 “堂姐,收起你的眼泪,要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高高兴兴的回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从怡红楼被救出来的。” 今日去的三位大臣,见过姜云彩本人的只有沈周安,大理寺卿和新上任的溱州刺史都没见过她。 掌柜的当时招供, 他们都离得远,并未听清,姜昕玥只说可能在怡红楼,又没说一定在。 就说没找到好了。 行宫里那群夫人和小姐已经被警告过不要乱说话,姜昕玥随便编一个借口把堂姐找回来了,谁又敢质疑什么? 胡乱说话,就治她们一个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看她们有几条命可以和皇帝的宠妃硬碰硬? 马车调转了车头,在人群密集起来之前退了出去,皇帝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忍不住发酸。 在她心里,什么都比他更重要是吗? 心寒! 真正的心寒! “皇上,您别想那么多了,皇贵妃娘娘心里是有您的,奴才旁观者清,您当局者迷。皇贵妃娘娘只是关心则乱,若是不相信您,怎么可能和您一块儿等着,她定是要主动出击,一间间房去找的。” 皇贵妃娘娘可从不是守株待兔的人,她是雷厉风行,报复心最强,又最爱发疯的皇贵妃啊! 皇帝不来,她早从前厅杀到后院了。 第305章 不怀好意 由此可见,皇贵妃娘娘愿意坐在皇上身边乖乖等着,已是极大的信任了。 王得全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老奴奉劝您一句,不要无理取闹,不然最后还得去哄皇贵妃娘娘。 他最怕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闹别扭了,反正最后倒霉的都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宣武帝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心中的憋闷抒发了一些,可心中到底对姜昕玥的反应感到失望。 他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热情,可才发现自己处处着想的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爱自己。 感情是需要回应的,没有得到同等的情绪回应,他是真的很伤心,还有点愤怒,只是这份愤怒,最后也没敢对着姜昕玥发。 他有顾忌,因为玥儿是真的难哄,寻常轻易还是不要惹她生气。 王得全说得对,最后死皮赖脸的还是他自己。 不对! 刚才王得全有这样形容他吗? 应该没有吧! 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憋了一肚子气的宣武帝,只能把气发在曲三郎的身上。 姜昕玥在天黑之际带回了毫发未伤的姜云彩,这让等着看好戏的众人略有些失望。 她们守了一天了,派出去好几批打探的人,都想掌握最新的消息,听到姜家的第一手八卦。 先前不是有一拨人回来报信,说她们去了怡红楼吗? 人是从青楼里带出来的?看着不像啊! 进了那个地方,一旦不从,哪有不受折磨的? 有嘴快的忍不住问道:“这……姜二姑娘是跑哪里去了?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你你。” 姜昕玥一个眼神过去,那位提问的夫人吓得赶紧缩到后面去了。 可这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便又有人接话:“也不是什么大事,人找到就好了,姜二姑娘没受伤吧?若是有,可别瞒着,今早让太医看看的好。” 就差把“你有没有被破身子”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姜昕玥都要被气笑了,也真的笑了一声:“你们猜怎么着?本宫找到她的时候,她和一群小乞丐在抢钱袋子呢!” “乞丐?” “抢钱袋子?” “是啊!” 姜云彩很是气愤,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子,不悦道:“我在里头 正准备换衣服,一群小屁孩就把背板给推开了,我的丫鬟上前呵斥,还被她们一棍子打晕了,他们上来就抢我的钱袋,我脑子一热就直接追上去了。结果跑远了,跟着他们跑到了破庙里,你们是没看见,那破庙里还有好多老弱病残,我一个心软,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了。但是钱袋子我想拿回来,那群小屁孩不肯还,我就和他们抢起来了。要不是皇贵妃娘娘带人找到我,我就被小屁孩打了。” 也是能理解的。 高门贵女的贴身之物,上头都有自己独有的标记,落在乞丐之手,将来若是有心人要害她,还不知道会编排出怎样的流言来,当然要把钱袋拿回来了。 孙氏一巴掌打在姜云彩的手臂上:“你要死了,钱袋抢走就抢走了,实在不行,明日报官让他们替你要回来就是了。你这样一声不吭的跑走,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 她心有余悸的哭了起来:“要不是娘娘……要不是娘娘把你寻回来,你真要和乞丐打架不成?” 姜云彩脸色发白,勉强的笑了笑:“娘。对不起,是女儿思虑不周了。” 她身体各处还有暗伤,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她受伤,手指头上也只简单的抹了点止痛药,刚才被孙氏拍那一巴掌,姜云彩手臂摆动间,又有血液从指尖渗出。 苏如月好像看到了,但是看得又不真切。 姜昕玥脚步移动,挡住苏如月窥探的目光,转头看了姜云彩一眼,而后示意她踩住自己的裙摆。 姜云彩不明所以,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喜鹊急得不行,推了姜云彩一把,姜云彩往前一摔,这下不用踩裙摆了,直接跌倒在地,摔了个大马趴。 “哎呦哎哟!奴婢该死!” 喜鹊立马面露痛色,歪在霜降怀里,抬着自己受伤过的那条腿:“娘娘,奴婢这条腿自上次被咬伤,最近总是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快到阴雨天了?方才站不稳,不小心推二小姐一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不怪你!” 姜云彩还没爬起来,已经龇牙咧嘴道:“是我自己没站稳。” “哎呀!” 霜降指着她被蹭破皮的手心:“二姑娘,您的手摔伤了。” 地上有一些凸起的小石子,将她的手心都磨破了,流出血来,正好掩盖了手指针眼冒血的状况。 姜昕玥赶紧让人把他扶起来:“别留下疤痕来,快送二姑娘去找医女清洗一下伤口。” “可是,我怎么听说皇贵妃娘娘是去了怡红楼?这姜二姑娘,该不会是皇贵妃娘娘在青楼里带回来的吧?” 周围有人用异样的眼神扫视姜云彩,孙氏气得上去就要撕烂那人的嘴。 姜昕玥对着霜降使眼色,几个丫鬟来搀扶着姜云彩:“二姑娘,不要听长舌妇逞口舌是非,咱们赶紧去找医女来看看手。” 等大伯母一家都走了,姜昕玥才看向刚才说话的裴家姑娘:“本宫是去了怡红楼,在那里没找到本宫的堂姐,倒是看到了曲家三郎好像惹上了点麻烦。” 在场的也有曲家女眷在,曲夫人甄氏本来在悠闲的看戏,突然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眉头一皱道:“皇贵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姜昕玥撇嘴笑笑,看着不怀好意的裴家姑娘,意有所指道:“那就要多谢那群小乞丐了,要不是他们抢了本宫堂姐的钱袋,让本宫以为堂姐被拐,本宫也不会求着皇上陪本宫一起去怡红楼了。本宫在里面没找到堂姐,当即便出来了,听闻怡红楼里新买了一个落难的官家小姐,结果被发现是溱州刺史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的小妾,那小妾带着贪官名单逃了的。” 甄氏可不是笨蛋,皇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着裴家意有所指,不就是说裴家掳走了姜三姑娘,才导致皇上抓住了她儿子的把柄吗? 第306章 人在家中坐 现在姜三姑娘毫发无伤,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儿子却出事了。 当然,她能听出来皇贵妃的暗示,不光是因为她聪明,还因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怡红楼是成国公府的产业,成国公府又是自家姻亲,三郎好美色,有了新鲜美人,都要第一个去尝鲜的。 皇贵妃娘娘刚才说皇上也去了,而且楼里新买的姑娘,是贪官的小妾,还藏着贪官的名单账本。 出事能出什么事? 裴家的几个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甄氏已经恶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脚步匆匆的离去。 得去找公婆商量,快点把三郎捞出来。 该死的裴中书,想算计姜家人也不看准了再下手,这么轻易就被皇贵妃粉碎了阴谋,还害了他儿子。 要是三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拼上这条命,她也不会放过裴家人的。 姜昕玥浅浅挑拨了一下,看着愣在原地的几个呆逼裴家人,皮笑肉不笑的转身就走。 人群散去,苏如月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小小声道:“娘,我看到……” “嘘!” 苏夫人按住她的手:“回去再说。” 他们苏家和姜家的关系不一般,若是被人听到女儿议论姜家,对自己家的名声也不好。 有教养的姑娘,不会背后道人是非。 苏夫人领着苏如月才走回住处,就见一芝兰玉树的少年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二郎,站住!” 待那少年修长的身影至身前,苏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娘送你去国子监读书,你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 苏二郎站定,眼神却焦急:“母亲,我刚从夫子那儿过来,听说鸿胪寺少卿姜家出事了,姜二姑娘……” “只是个误会而已。” 苏夫人拉住苏二郎的手臂:“天色已晚,想必姜大姑娘已经歇息了,虽说你们二人已经定亲,但行宫里人多眼杂,你总不能半夜去找人家,就算你再担心,也明日再说吧!” 苏二郎想想也是,这么贸然冲过去,怕是不太好,既然母亲说只是一场误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对着苏夫人抬手作揖:“那母亲和妹妹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都住在一个行宫里,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曲家虽然已经多年不在朝中为官,但声望还在,又有成国公府这门姻亲在,每年避暑,曲家人都会受邀前来。 这会儿曲家那位老太爷亲自出马, 带着甄氏和儿子曲鹏飞一同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啪!” 裴中书一巴掌扇在裴斯年脸上:“没用的东西,想报复人家,又捏不住人家的七寸,一个小姑娘你们都看不好,还让他们反将一军,把人给调包了,老夫人在家中坐,你们给老夫在外头树了个劲敌,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曲家若是好惹的,先帝时怎么会得了免死金牌? 这么多年了,曲家在溱州作恶,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近年来溱州一带贪官层出不穷,也不光是裴家的失职,最重要的是溱州贵阳这边的官员早就都偷偷投靠了曲家,根本不听安排。 所以他在贵阳,才让人把秦若芳给放出来,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如此既可以铲除那些打着裴家名号贪了钱给曲家的官员,又可以把秦若芳安排到姜昕玥身边去,一举两得。 姜堰昆以为把溱州刺史和贵阳县令安排成自己的心腹就能高枕无忧,实在是太天真了,不久后,也会被曲家策反的。 而曲家身后,正是成国公与德妃。 那些叛变的小人,还不就是冲着宫中德妃膝下有三皇子吗? 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最有继承的可能。 而自己这个败家子儿却得罪了曲家。 “爹!” 裴斯年捂着脸:“儿子也只是打算给姜昕玥那个贱人一点教训,原本儿子要掳的人是她那个水性杨花的舞姬娘,可那女人根本就不出行宫,儿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从她大伯的家人身上下功夫。” 把一个云英未嫁的官家小姐送到那种地方去,居然还说只是想给姜昕玥一点教训。 分明是想要了人家的命,断了姜家所有女孩的生路,不可谓不恶毒。 但这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技不如人,裴中书对姜昕玥恨得咬牙切齿。 “爹,现在怎么办?” 先不说曲家那个老东西有多难对付,光是成国公此人就素有冷面毒蛇的外号,京城里多少得罪成国公的人,最后都死了,他心里是犯怵的。 裴中书瞪了他一眼:“乖乖等着,你也学学那个舞姬,这段时间别出门了,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穿上官袍,带了几个人出了园子,无论如何,今日与曲家这个仇可不能结。 最好是联起手来对付姜家,否则早晚有一天,让皇贵妃登上后位,他们两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啪!” 密牢里传来皮鞭的节响声,曲天仲被抽打得好浑身是伤。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共同审理此案:“曲天仲,账本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点招供?” 曲天仲一个酒囊饭袋,连自家做的什么勾当都不清楚,哪里知道什么账本? 他气息奄奄抬头,迷蒙中好像看到了祖父和父亲,他哭喊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那个女的已经死了,什么账本那本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还敢狡辩?” “我们几个跟着你进去的,那女子好端端的被关在铁笼子里,后台被青楼里的人带入后院,是你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尖叫一声,从里面跑出来,说死人了。只你一人在房中,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曲天仲吐出一口血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他睡女人之前有洗澡的习惯,怡红楼的老鸨是知道的,所以他进房之后,没去管躺在床上的女子,而是先去屏风后洗了个澡,洗澡水是老鸨早就命人准备好的。 结果等他美美的洗完澡,再去看床上的美人,就只看到一具死不瞑目的女子尸体,吓得他当时就萎了。 第307章 皇帝手臂骨折 他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是想找人救命啊! 谁知道刚跑出来, 他就被一群官兵抓住,说他私自窝藏了贪污案的重要证人,现在还杀人灭口。 他的形象一下子就从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的纨绔子,变成了隐忍心机,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世家子弟。 他光着身子被抓走的时候,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看他的眼神甚至都崇拜起来。 不是啊! 崇拜个锤子啊? 他命都没了! 被鞭子抽得只剩一口气的曲天仲听到一声怒喝:“你们这是屈打成招!皇上知道你们这么审案吗?” “曲老,就是皇上让刑部、吏部和大理寺三部会审的。” 言外之意,要是有什么不满,或者对他们审案的方式有异议,就去找皇上说去。 “皇上在哪儿?” “前一刻走的,应当是回九洲清晏了。” 偌大的殿内,点着无数的油灯和蜡烛,墙壁上还有木头雕刻的托子,托着一颗颗硕大明亮的夜明珠。 “都下去吧!” 在外头忙了半日,手臂里的蛊虫像是已经按耐不住,马上就要破肉而出,痛得人连脑袋都在发晕。 身为帝王,不可在下臣奴才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他并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痛晕过去的样子。 王得全挥挥手,让伺候的宫人全都退出去,他则扶着皇帝在床榻边坐下。 宣武帝背对着床铺,王得全瞪大了眼睛,看着从被子里露出的一颗小脑袋。 皇…… 姜昕玥伸出食指印在唇上,不让他说话。 宣武帝“嘶”了一声,痛得眼前都出现了幻影,有两个王得全。 “你也退下。” 晃来晃去的,晃得他头晕。 王得全担心皇帝的身体,原是想留下来,但看到皇贵妃娘娘躲在被子里,还是垂下眼,退了出去。 皇帝捂了一下臂上绑着的手帕,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想把那蛊虫捏死似的。 但若是苗疆蛊术这么容易被破除,那大家也不会闻蛊色变了。 宣武帝身体放松,往床上一倒,后背被接触到了柔软的身体,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就要起来。 可一双灵活的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肩膀,宣武帝下意识就要将人甩出去。 不要命了,哪来的宫女敢爬他的龙榻? 皇帝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他抓住女子的手臂,就将人从腋下拖了出来,毫不怜惜的要把人甩飞出去。 “啊——” 女子的娇呼声响起:“皇上!” 是玥儿! 姜昕玥的身体都被甩出去了,只是还未脱手而已,在被认出来后,宣武帝又硬生生将手臂往后一拽! “咔啦!” “呃!” 人是救回来了,宣武帝的手臂也骨折了。 大半夜的,曲家人跪在九洲清晏的门外,求见皇帝一面,却被拒之门外。 太医的匆匆脚步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曲天仲父亲,他强打起精神往里瞧:“皇上中了蛊毒,身子骨大不如前,要不咱们明日再来?” 甄氏一巴掌过去:“咱们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皇上看不看得见,是皇上的事。你忘了父亲说的话没关系,但你别忘了,三郎是你唯一的儿子。如果三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曲家就绝后了。” 曲鹏飞摸着脸颊,不情不愿的跪直了腰杆。 九洲清晏内,严太医憋笑都快憋死了,其他几个太医却战战兢兢的,很害怕皇贵妃会杀人灭口。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是……这么能屈能伸之人。 皇上沉着一张脸坐在床上,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皇贵妃娘娘。 而皇贵妃在做什么呢? 她双手捏着双耳,缩着脖子跪得远远的,低着头根本不敢看皇上,偶尔偷看两眼,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心虚得不得了。 太医给皇上把手吊起来之后,皇贵妃娘娘还挪动着膝盖,试图从皇上的寝殿内移出去。 “咳咳!” 皇上只是轻咳了两声,皇贵妃娘娘挪动的身体突然僵住不动,抬起头对着皇上讨好的笑了笑,赶紧又挪回了原处。 但她可不老实,故意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又是揉膝盖,又是揉后腰的,嘟着嘴,不高兴的与皇上对视。 严太医哪里见过这么怂的皇贵妃啊? 什么时候见着她,都把皇上拿捏得死死的,这次皇上站起来了! 下一瞬…… 姜昕玥哼哼唧唧的撒娇假哭:“哼哼哼……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想给您一个惊喜嘛!您看您都没认出臣妾来,臣妾还没生气呢!你生什么气嘛?” 好家伙! 她把皇上的手都弄折了,她还这么理直气壮? 皇帝冷笑一声:“是,托你的福,朕都感觉不到蛊虫钻肉的疼了。” 姜昕玥顺着杆子往上爬,快速起身,小跑到床边,一屁股坐在皇上身边,然后环抱住他,脑袋拱着皇帝的胸膛:“皇上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臣妾这个小女子计较,臣妾真的很爱很爱很爱您的。臣妾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您就是臣妾生命中的指路明灯,臣妾没有您,就……” “闭嘴!” “好嘞!” 她收声也收得特别快,伸出手指在他的伤手上戳了戳:“这是皇上为了救臣妾而受的伤,是好男人的勋章。” 还押韵上了,是要做大诗人吗? 宣武帝都被气笑了,那个不要脸的小东西却戳着他上扬的唇角,声音软弱道:“皇上笑了就不能再罚臣妾了哦!” 恃宠而骄! 真正的恃宠而骄! 几个太医几乎是同时在想:我要是皇上,我绝对不忍,这么可爱的美人,怎么舍得罚? “离朕远点。” 动情了,蛊虫钻得他好疼。 太医们瞪大了眼睛,同为男人,他们很佩服皇上,居然可以拒绝得了皇贵妃娘娘此等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姜昕玥很丝滑的往旁边一滑,就坐到了床尾,眼巴巴地看着他:“够远了吗?” 可爱,想…… 宣武深呼吸一口气:“滚出去!” 姜昕玥露出错愕的表情,愤怒起身,提着裙摆就要走。 “朕没说你。” 曲家人还在外头跪着,要让他们看到玥儿从九洲清晏出去,难免会迁怒她。 第308章 谁说她是花瓶? 严太医拉了拉几位太医的手:“让咱们滚出去呢!快走快走……” 太医们来时,曲家人跪着,太医们走时,曲家人跪得更直了。 不过曲家那位老太爷不在,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 姜昕玥睡在了九洲清晏,但不是和皇帝睡一张床,她被赶到偏殿去了。 皇帝又是蛊虫,又是骨折的,处理政务都未让他觉得如此疲倦过,扛不住……病倒了。 姜昕玥第二天早上起来,都没见到皇帝的面,就被王得全带着从后门送回长春仙馆了。 “娘娘,皇上说了,这段时间让您不要去九洲清晏,万一过了皇上的病气,回来传染给六皇子就不好了。” 姜昕玥点点头:“王公公的身体好点没?本宫之前听唐士良说你和皇上一起中药之后,身体总是疲乏。” 王得全笑眯眯道:“劳烦娘娘惦记,奴才并无大碍,许是年纪大了,毛病就多了。” 姜昕玥挥了挥手,钱盛公公就抱着一颗装着巨大人参的红木盒子走过来:“娘娘,百年人参拿来了。” 她点点头,又看向王得全:“本宫年轻,留着这些东西也用不着,王公公带回去补补身子,你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人,也是最关心皇上的人,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为皇上效力。” “这……” 哪怕是见惯了好东西的王得全,看到那根被保护得极好的百年人参也受宠若惊:“不不不……娘娘,这太贵重了,奴才不能收。” 百年人参对皇帝来说并不多稀奇,宫里头每年上供的极品人参就不在少数,皇帝的库房里甚至还有两根千年人参,那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好参。 王得全地位再高,也只是一个太监,伺候人的奴才而已,别说百年人参了,就是品相稍微好一点的五十年人参都没有。 做太监到了他这个位置,也是有人送礼的,可他最谨小慎微,从不接受贿赂,只一心为了皇帝。 所以,他是没有百年人参的。 “收着吧!” 姜昕玥看了钱盛一眼,钱盛便将大盒子往王得全怀里一塞:“这人参放在娘娘的库房里,它就只是人参,但若是对咱们有益处,那才是发挥了它的功效,实不相瞒,我们合熙宫伺候的奴才们,都吃的很好。” 特别是近身伺候的几个,每天都用人参须泡茶喝的。 皇贵妃娘娘说了,她的路还很长,跟在她身边,危险与机遇都是并存的。 她不能保证大家不受伤,她能保证的就是,把大家的身体都养结实,这样比较能抗伤害。 姜昕玥的原话是,她要走的路漫长又崎岖,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把自己都养成坦克肉盾,让她这个家世不显,又不能主动害人的脆皮能多苟几波发育。 等姜家立起来了,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为自己儿子铺路了。 爱情不是唯一目的,躺平摆烂才是。 宣武帝爱她,她就陪他玩一玩爱情的游戏,不爱她,或者后期猜忌她的话,她给他所有的一切感情都可以收回。 钓鱼嘛! 鱼竿在她手里,她随时都可以收放自如。 王得全最近的确腰酸背痛,感觉有些吃不消,这样下去,御前很快就会有人顶替他的位置了。 唐士良还在外未归,他不能让人摘了自己干儿子的果子。 同时他看向姜昕玥的目光,也变得更谨慎了。 因为他明白,这颗百年人参,就是皇贵妃娘娘的敲门石,他收下的那一刻,就或多或少,在必要时,得给她行方便了。 当初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 说姜昕玥只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花瓶? 入宫不过两年,她不仅从贵人一跃成为了目前后宫最高等级皇贵妃娘娘,还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的将唐士良收为己用。 如今,就连他这个太监总管也承了她的情,将来必须报答这份恩情。 这是脑袋空空的花瓶能做到的事吗? 王得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士良他是个好孩子,对皇上忠心,对奴才也孝顺,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品有人品,是奴才一手带出来的。奴才斗胆问一句,您是怎么收服他的?” “年轻人自有自己的野心抱负,王公公当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抢到了到皇上面前伺候的机会,唐士良费尽心机往上爬,也是不愿再受人欺凌。皇上正值壮年, 他又不愿背叛你,想出头,要等到何年何月?” “本宫只是给了他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是六皇子登基,将来新帝身边的大太监会姓唐。 她并没有说全部的真相。 唐士良彻底归顺她,是因为她调查得知,唐士良并非孤儿,家中还有瘫痪的母亲和失明的父亲,还有一双弱智的双胎弟弟。 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不得已才将唐士良送到宫里净身的,每月赚那点月供,他都托人送回家中去了。 收服他,是从金银细软开始的。 但她没打算告诉王得全,不然以唐士良和他的深厚感情,王得全很可能把人又策反了。 真真假假的掺着说,才让人分不清。 姜昕玥目光柔和,像一池清透的湖水,看着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但王得全却被那眼睛吸引住,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竟然害怕得向后退了两步。 屋外的蝉鸣声渐渐弱了下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回来了!回来了!” “刑部尚书姜大人和唐公公回来啦!” 皇上有救了! 历时半个月,前去苗疆的人马终于返回,除了马一阳风尘仆仆,身受重伤,其他人都没有大碍。 姜堰昆脸上尽是沧桑之色,见到姜昕玥的第一眼就是让女儿赶紧带他去见皇上。 唐士良倒是更狼狈一些,身上的衣裳都被抓破了。 姜昕玥带着他们快速往九洲清晏而去:“你们怎么搞的?杀手不是都追马主事去了吗?你们怎么也这么……” 姜堰昆摇摇头:“一言难尽,总之解药是拿回来了,先去见皇上再细说。” 到了地方,姜昕玥才知道,原来皇帝发高烧了。 第309章 蛊毒已解 严太医和胡院正正焦头烂额的争辩着:“不行,退烧药一下去,蛊虫就会失去控制,若是到了皇上的肠胃,皇上会被折磨致死的。” “可是不退烧,蛊虫感应到宿主的体温升高便会破肉而出,蛊虫破肉,伤口永不愈合,也是死路一条啊!” “偏偏昨晚又将手臂给弄伤了,蛊虫吸附与皇上左臂,吸食手臂营养为生,让皇上手臂的骨头变得无比脆弱,用的药,也会让蛊虫兴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 “先将蛊毒解了。” 姜昕玥挥挥手,唐士良就举着一个小盒子上前去,严太医和胡院正见了,眼睛里都冒出光来:“姜大人,唐公公,确定是吗?” 苗疆蛊毒上千种,蛊女因与外界不通,性情也大多古怪,就怕她们使诈。 姜堰昆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脸红透的唐士良一眼:“放心吧!这解药是唐公公牺牲色相得来的,那苗女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不会有假的。” 唐士良脸更红了。 胡院正和严太医互相看了一眼,偷偷去看唐士良时,眼神里都带了点探究。 不过眼前皇上的身体最重要,他们才强压下想打探的心,将盒子里黑色的瓶子取出来,给皇帝服下。 姜昕玥站在床边,被那药水的臭气熏得直皱眉,烧得不清醒的皇帝更是猛得睁开眼,而后趴在床边,吐出大口黑血。 黑血里爬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虫子,好似逃命似的往外爬,但没爬几步,身体就爆开了,溅了姜堰昆一身黑色的浆汁。 “王公公,把水端过来给皇上漱漱口。” 昏昏沉沉中,皇帝听到姜昕玥的声音,人又清醒了几分:“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姜昕玥吃醋似的,扯下他手臂上绑着的手帕扔在地上:“臣妾父亲和唐公公从苗疆回来了,臣妾自然要陪在皇上身边,第一时间确认您的安全。” “咳咳咳咳……” 宣武帝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酸痛无比,明明是夏日里,身子却忍不住的发抖。 “娘娘,水……” 姜昕玥赶紧送到皇帝嘴边,王得全用空杯接住皇帝的漱口水,帕子在皇帝嘴边擦拭干净,姜昕玥才用被子将他裹好。 退烧的药已经熬好了,只是方才两位太医争得厉害,医女没敢奉上。 现在蛊毒已解,自是没有性命之忧了,胡院正便赶紧把药端给皇帝喝。 待皇帝睡下,姜昕玥才带着姜堰昆从九洲清晏出来,曲家人还在外头跪着,但看着已经是强撑,估计到了晚上就会被抬回去。 皇上这病也是来得巧了,让曲家人束手无策。 跪求有什么用啊? 皇上自己都病得起不来床了。 九洲清晏皇帝的寝殿内,明黄色身影站在窗前,王得全和唐士良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皇上,曲家老太爷尚未出面,咱们……” “不急。” 宣武帝从容不迫道:“安排几个下人去甄氏面前嚼舌根,就说常看见曲鹏飞出入亭台巷,他好像……家外有家。” 王得全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这一招釜底抽薪,定能逼得曲老太爷出面了。 这日午膳,姜昕玥让小祥子去把阮氏和一双弟妹都请到了长春仙馆来吃。 命人给便宜爹倒了杯温茶后喝下后,姜堰昆自己就说开了:“玥姐儿,你能不能想办法给爹弄一点裴斯年和裴之朔的毛发来?不然我和唐公公要被那苗女缠死了。” 原来给皇帝下蛊的张美人并不姓张,而是苗林林的姐姐,早年因为爱上了苗寨外的男子,所以跟那男子一起私奔了。 那男子就是张美人口中的戏班班主。 姜堰昆和唐士良初到苗寨,寨子里的人都很排斥他们,但苗寨巫蛊一族不但不被当地村民接受,就连同是苗寨的族人也嫌巫蛊一支,不通往来。 因此他们日子过得也很艰难。 姜堰昆什么都不多,但是钱多,哪户人家因为银钱陷入困境,他就拿银子砸,砸得整个寨子的人都接受了他们。 特别是苗林林家,据说她的父亲为了找女儿失踪了,已经三四年没有回家,杳无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头了。 她的娘亲年轻时是寨子里最厉害的巫蛊师,但也正因为长年以血养蛊,她的身体败得也十分快。 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形如老妇,疾病缠身。 巫蛊能害人,能操控人,却没办法救人。 苗林林连抓药的钱都拿不出来,山下那些人一看她穿着苗服,全都躲得远远的。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唐士良给她钱,让她带路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的原因。 她缺钱,要给娘亲抓药请大夫。 后来日渐相处,苗林林又从未接触过寨子以外的男子,见多识广,温柔多才的唐士良就让她春心萌动了。 唐士良怕自己拒绝后就拿不到解药了,只能使美男计,哄得她交出了疳蛊的解药。 他们连夜偷跑的时候,唐士良还因为自己欺骗了人小姑娘的感情愧疚不已,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留给了她。 可苗林林第二日就骑马追来,非要和唐士良一起走,要不是山下还有侍卫接应,他们想脱身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为父在外行走,报的都是裴斯年和裴之朔的名字,那苗女想给我们下蛊,倒霉的也是裴家父子俩。” 阮氏想了想,犹疑问道:“那姑娘为人性格如何?若是个好的,合该与她解释清楚才是,别误了人家一辈子,玥姐儿,你说呢?” 姜昕玥点点头:“娘亲说得是,好好与她说,她定能理解的。” 也不是说唐士良不好,但总归不会有脑子正常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太监。 “好什么啊?” 姜堰昆说起这个还有些动怒:“还未成婚呢!就想逼着唐公公与她……与她合房,说是什么要采阳补阴,滋养她体内的蛊虫,知道我们有钱,天天找我们要钱,买的还都是养蛊的名贵药材,把我们当成她的私人钱庄的了。但凡我们不肯,就摆个臭脸,我们逃跑的前一天,还偷听到她要给我和唐士良下蛊,要让我们对她言听计从,这能是什么好人?” 若是如此,便不能让她和唐公公见面了。 第310章 不死不休局 万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唐士良下药,不就等于拿捏了他们的命门吗? 姜昕玥觉得,唐士良已经是自己人了,若自己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她是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的。 否则要叫那些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人寒心。 “你们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 姜堰昆思索片刻:“少说五百两是有的。” 毕竟又是给她娘看病,又是给她自己买漂亮衣裳,修葺房屋,买蛊虫养蛊虫,最后唐士良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 若不是苗林林瞧着他们有钱,也不会这么穷追猛打,紧咬着不放。 五百两,别说是买两副蛊虫的解药了,就是买她整个寨子里的人命都够了。 唐士良可不欠她什么。 “裴斯年和裴之朔,最近好像都没看见过他们出门,可能是怕曲家人报复。” 姜堰昆想了想道:“行宫里伺候的下人,都是内务府安排的,玥姐儿,内务府有你使得动的人吗?” 有倒是有,但是是先皇后留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听她调遣:“小祥子,你去请内务府的夏管事来,就说……” 阮氏和姜昕妍、姜君泽听着他们父女二人密谋着如何算计裴斯年和裴之朔父子俩,都有些跃跃欲试。 那下作的东西,把云彩堂姐拐到那种肮脏地方去,让她受尽屈辱,险些失身,让整个姜家名声尽毁。 最重要的是,若是让他们成事了,姜昕玥这辈子都无缘皇后之位,六皇子也不可能成为太子了。 因为他们有一个不光彩的家世。 所以他们对裴家人的痛恨是很深的。 他们想弄死姜家人,姜家人也未必想放过他们。 既然是不死不休局,那就看谁先弄死谁了。 客栈—— 苗林林扯了扯身上穿不太习惯的民女衣裳,坐在床边,眼睛死死的盯着行宫的方向。 她来了有好几日了,在周边打探了一下,那富丽堂皇的大园子里住着的人都是达官显贵。 姓裴的还敢骗她,说什么自己是富商之子,只是贪恋苗寨好风景才去她们寨子住几日。 她都打听过了,当今中书令的嫡长子就叫裴斯年,而裴中书的孙子就叫裴之朔。 这两人分明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却偏偏装成低贱商户,就是怕她纠缠于他们吧? 他们真实的目的,是骗了蛊虫的解药就跑。 这几日她停在这里花钱打探消息,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行宫里有大人物中蛊毒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但能出动中书令的儿子和孙子,必定是大功一件,否则哪里需要劳烦他们? 呵! 拿一点银钱就想把她打发,做梦吧! 只要她把情蛊下在裴之朔的身上,她就是中书令大人的孙媳妇,泼天的富贵可就轮到她来享了。 姐姐不就是跟男子私奔之后,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吗? 她倒是好了,丢下家里的烂摊子给她,她就愿意被困在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沟里吗? “那不是裴公子吗?” “在哪呢?” “那儿啊!裴公子可是京城八大才子之一,多少的名门闺秀都想嫁给他呢!” 苗林林听到这儿,激动的将头伸出窗外,正好看见姜堰昆和唐士良从行宫大门走出来。 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护卫,根本近不得身。 她也学聪明了,之前几回硬闯都被护卫拦了下来,这次她选择偷偷的跟着。 “大人,跟上来了。” 苗林林再邪乎,也没有功夫在身,她脚步沉重,几乎是跟上来的一瞬间就被有内力的护卫察觉。 而且客栈里误导苗林林的人,也是姜堰昆安排的。 苗林林看着二人进入了一家绸缎庄,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姜堰昆换下衣裳,将裴斯年的几根头发放在领口处,唐士良原本是要放裴之朔的头发的,但娘娘说了,裴之朔已经废了,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裴中书的头发他们拿不到,裴斯年的倒是有几根多的,不如就都放裴斯年的。 看看到时候苗林林下什么蛊,都让裴斯年那个下贱货色去享受吧! 这就是他算计姜昕玥大伯家的下场。 护卫们早就得了令,故意在试衣房前头留了个缺口,都挤到姜堰昆和唐士良面前去,方便苗林林偷溜进两个试衣房。 “大人您穿这件衣裳真好看,夫人看了定会欢喜。” “公子这件也不错,天青色的很衬公子的肤色,不如就买这两件?” “可以,里头旧的不要了,一会儿让店家给我们扔了。” 在里面仔细收集头发的苗林林更认定是唐士良欺骗自己的感情了。 几十两一件的衣服说扔就扔,几百两的蛊虫却不愿意给她买,浪费她这么多时间精力,付出的感情是金银无法衡量的。 偷到了头发的苗林林赶紧猫着身子跑回客栈,护卫们这才散开。 姜堰昆撩开试衣房的门帘,将衣服拿在手里:“唐公公,这事算是解决了,咱们回去吧!” 剩下的,他女儿会安排。 “咿咿呀呀……” 窗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屋内已经四个月的六皇子躺在摇篮里,被三皇子和四皇子逗得手舞足蹈的,也发出可爱的声音来。 “娘娘……” 霜降从外头进来,附在姜昕玥耳边说了几句话,姜昕玥直接起身:“走,咱们也去会会曲夫人。” 曲家所住的园林内,甄氏的嘴唇破皮,满脸菜色,膝盖上敷着草药,语气冷然道:“父亲手里的免死金牌到底是留给谁的?三郎已经被关了两天了,父亲到底什么意思?” 她的贴身丫鬟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甄氏一个茶杯砸过去:“你这贱蹄子,有什么话就说,磨磨唧唧的,不知道我气不顺吗?” 丫鬟被扔了满身的茶水,跪在地上道:“夫人……奴婢……奴婢听到有人在传……说大爷他在亭台巷养了个外室,那外室还给大爷生了两个儿子,老太爷也知道,所以才……才不肯用免死金牌救咱们三郎的。” “你说什么?” 甄氏瞪大了眼睛:“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是听清了,却不敢相信吧! 第311章 曲大爷养外室 丫鬟的头抵在地上:“夫人,奴婢就是不敢肯定才犹豫不决的,不如……不如咱们悄悄带着人去亭台巷去看看。那地方不大,找人很容易的。” 甄氏胸口剧烈的起伏,半天才缓过来,一双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去,现在就去,就是抬也要把我抬过去,我倒要看看,这几年曲鹏飞瞒着我在外头养了个什么货色?” 她嫁入曲家,和曲鹏飞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家族之间联姻,互相帮扶而已。 但虽然没有爱意,她也一直谨守着本分,为曲家生儿育女,管理中篑,从不做有辱门楣的事。 曲鹏飞也与她相敬如宾,给了她正室夫人的权利和脸面,从未偏宠过哪个小妾,底下姨娘都不敢对她不敬,所以她的日子过得也算得意。 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么多年她都被骗了,曲鹏飞不是不偏宠小妾,而是最宠的那个养在了外头。 是舍不得让那外室入府受搓磨,在外面当正头娘子养着呢! 怪不得…… 怪不得今日一早曲鹏飞就撞晕被抬回来,可她回来却见不到人,原来是去另外一个家去了。 姜昕玥故意在行宫门口与甄氏相撞,下人们哪敢和皇贵妃娘娘的步辇撞上,只能紧急避让,但马车被凸起的石块用力颠了几下,把车轴给颠坏了。 甄氏膝盖本就受着伤,从马车上下来,整个人就焦躁得不行,还要卑躬屈膝的给姜昕玥请安,更烦躁了。 “曲夫人有急事?” 姜昕玥示意抬着步辇的人放自己下来:“是本宫不好,害得夫人马车都坏了,若是夫人有急事,不如坐本宫的步辇,本宫让他们送你去,夫人膝盖上有伤,可别因为本宫加重,那便是本宫的罪过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而且还主动从步辇中起身了,甄氏急着去抓奸,哪里还考虑得了那么多,道谢过后就上了步辇。 然而嫔妃的步辇出行,身边少不得太监宫女,霜降和小祥子美其名曰得指挥这些抬步辇的小太监,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霜降那个嘴,一路上就没停下来:“曲夫人,您是不是也听说了曲家大爷在亭台巷的事啊?其实我们娘娘也听说了,不是想看您笑话,她今日来就是想提醒您的,不过您急匆匆地,我们娘娘猜到了,又怕您悄悄的去会被欺负,所以才故意等在这儿,想让奴婢们护着您一些。” 从曲家带出去的下人,根本上还是姓曲,男女主人打起来,最后怕是还帮着男主人。 现在不一样了,抬步辇的都是皇贵妃娘娘的人,就连她身边得用的宫女和太监都来了,闹起来曲鹏飞也要掂量掂量。 “我们娘娘很感激曲夫人那日看出我们姜家三姑娘的不对,却没有对任何人说,所以刚听说大爷这事的时候就要去亭台巷拿人,但又怕事情闹大了,夫人知道会伤心。” “我们娘娘还说了,甄家也是溱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比曲家差什么,若是大老爷行为不妥,夫人不必委屈求全,也不必跟他闹,想想怎么拿捏大爷,让曲老太爷出面救出三郎才是正经。” 甄氏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可霜降的话还是一字一句都在往她耳朵里钻:“其实都怪裴家大爷,要不是他想算计我们姜家的姑娘,皇上也不会陪着我们娘娘去找人,结果我们三姑娘不在,反而让您家三郎遭了殃,我们娘娘昨日想为三郎说几句公道话,裴家那一系的官员就给我们娘娘扣了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吓得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原来皇贵妃娘娘还帮过她,这裴家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就因为他们曲家在宫中还有一个德妃和三皇子,就想置她的儿子于死地? 裴家想推哪个皇子上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三皇子有德妃这个母妃,又有成国公这个外祖,曲家也是三皇子靠山,他的地位毋庸置疑,用不着裴家再掺和一脚。 四皇子是前朝余孽,从根本上就已经断了登上皇位的可能。 六皇子又有皇贵妃这个深得帝心的母妃,姜家成为世家,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有五皇子…… 五皇子命运多舛,生母被去母留子,好不容易养在皇后名下,结果皇后也薨了,最后还被送到了皇陵里去守墓。 裴家若是想扶持皇子上位,没有根基又无宠爱的五皇子是最好的选择。 那他去杀三皇子啊! 搞她儿子算几个意思? 思虑间,亭台巷已经到了。 曲鹏飞当初把养外室的地方定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足够隐蔽,而且人员简单,因着都不缺钱用,宅子占地面积大,总共也就住了四五户人家。 这也就方便了甄氏打探,只问了一户,人家就指出来,道路尽头的那户就是曲宅。 甄氏没有去敲门,而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来,在转角等着。 不一会儿,那曲宅的大门打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从里面跑出来,是两个男孩。 “娘,你快点儿,爹说城里新开的那家云吞铺子可好吃了,去晚了可没位置啦!” “弟弟你可真贪吃,娘您走慢点,您肚子里还有妹妹呢!” 从门里又走出来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妇人,那妇人眉若远黛,琼鼻微翘,一张大小恰当的嘴唇含笑,更显得那双多情的眼睛温柔似水。 她长得很好看,身上自有一股书卷气,像江南的女子一般,柔柔弱弱的抚着隆起的小腹,瞧着两个孩子,笑得那么美好。 “夫人您看!” 曲鹏飞是最后出来的。 他快步走出来,牵着那女子的手:“夫人等等我。” 周围几户有人走出来,笑眯眯地和他们一家人打招呼:“曲郎君又带夫人和小公子出去吃好吃的啦!能否给我们带一份,我给钱。” 前头的两个小孩接话:“我帮您带,带给肖妹妹吃。” 甄氏再也忍不住,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不顾膝盖上的疼痛,踉跄着走了出去,厉声质问道:“她是你的夫人,那我是什么?” 第312章 聪明人甄氏 一个不知廉耻的外室是他的夫人,那她这个八抬大轿被他迎娶进门的算什么? 两个小孩的其中一个走得太快,没注意到从拐角突然冒出来的人,冷不丁一头撞在甄氏身上,反弹摔在地上,瘪着嘴就要哭。 那柔美妇人大惊失色,跑过来拉起地上的孩子护在怀里:“夫人,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夫人放过我的孩子。” 霜降挑了挑眉,还是个有心机的,甄氏都还没找她的麻烦,她自己恶人先告状了。 “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幼娘。” 果然,曲鹏飞在听到那女子的话后,冲过来将小男孩护在身后:“对一个孩子动手,你自诩名门闺秀,那你的教养呢?” 甄氏简直要被这对男女的无耻气炸了:“你这不顾礼义廉耻,背着正室夫人养外室的斯文败类也配跟我提教养?” “啊?这……曲夫人是外室?” “真没看出来啊!这曲夫人看着不像这种人啊!他们孩子都八岁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周围几家善意的眼神,立刻就变得嫌恶起来。 如今养外室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夫君……” 幼娘捂着肚子,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那个稍大些的孩子挡在幼娘前面,指着甄氏:“这这个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亲。” 说着,伸手就要打甄氏。 “放肆!” 小祥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孩的肩膀上,将他掀翻在地,护着甄氏道:“区区一个外室女,也敢对外称夫人,生的孩子也不过是私生子,连族谱都上不得,真要算起来,不过是个奴才,反了天了对官家夫人动手,赶紧死一边去。” 曲鹏飞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到甄氏身边跟着的居然是皇贵妃娘娘的人,态度也软化下来:“夫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别让旁人看了笑话,不如回去再谈吧!” 甄氏知道他在忌惮什么,借着皇贵妃的势,冷笑一声道:“想顾及脸面,可以。把这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带上,我要去公爹面前处理这事。” 做出此等不要脸之事的人是曲鹏飞,又不是她。皇贵妃娘娘说得不错,曲家和甄家门当户对,甄家可不差什么。 她凭什么忍气吞声? 曲鹏飞在外面私生子都有两个了,这外室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就不信公爹不知道。 全都知道,就把她一个人当傻子瞒着,他们一家人可真是团结,合起伙来哄骗她这个“外人”。 “你一定要把这事闹大吗?” 曲鹏飞上前怒视着她:“我跟你本来就没有感情,是父亲逼着我娶你的,若说不知廉耻,在你嫁过来之前,我与幼娘就已经在一起了,到底是谁不要脸,非要嫁给我?” “啪!” 甄氏忍无可忍,给了曲鹏飞一巴掌:“你不想娶我,大可以拒绝这门婚事,既娶了我,又在外头养一个,把我当成应付家族的工具,姓曲的,你给我等着,我甄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长春仙馆—— 小祥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娘娘您是没看见,曲夫人那巴掌把曲家大爷的嘴角都打破皮了,而且曲家大爷还很害怕,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带着那个外室和两个私生子一同回了曲家。曲夫人说了,等曲三郎被救出来,一定会答谢娘娘您的。” 甄氏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大张旗鼓的送谢礼,而是会在其他的地方回报。 霜降已经暗示了裴家的问题,想必甄氏很快就会送姜昕玥一份满意的礼物。 “轰隆——” 一声闷雷在九洲清晏的上空炸响,很快便有大雨倾盆而下,飘雨从窗台洒进来,王得全赶紧指挥着小太监们去关窗。 “王公公,曲家老太爷在外求见皇上。” 坐在床边,披着衣服,“病弱”的皇帝放下手里的书:“宣。” 在被关了三天后,曲三郎终于被放了出来,此时的他已经没了人形,浑身血糊糊的。 但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有家世背景,不至于真的被打死。 那天同时被抓的老鸨就惨了,被人用上千根绣花针同时扎进身体里,活活痛死了。 他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不错。 但他出来之后,面对得是父亲养外室,几乎和母亲决裂,府里多了个娇娇俏俏的幼姨娘,还给他带来了两个私生子弟弟。 这要是被他那帮朋友知道了,非笑话死他不可。 倒不如让他死在密牢里吧! 他丢不起这个人。 曲家大爷养外室的事情,不管怎么压,也还是透露出去了。 多一个妾室是起不了什么大的水花,可妾室不仅带了两个八九岁的儿子进门,还挺着个大肚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听说曲鹏飞纳妾那日,老太爷当着所有宾客得面打了那妾室一巴掌,直言要将两个私生子记在甄氏名下。 “马后炮。” 姜昕玥忍不住吐槽:“不过是做样子给别人看,挽回一点颜面而已,一块免死金牌换回一个孙子,觉得不值,把气撒在了那外室身上。” 按照之前曲老太爷的做派,这免死金牌大概是留给京城定国公府的,是为了助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而预留的。 本来曲鹏飞在外头还有两个私生子,就算曲三郎死了,这东西也不会用在他身上。 反正曲家不会绝后。 但偏偏曲鹏飞养外室的事被甄氏发现了,并以和离为要挟,要求曲老太爷必须用免死金牌救出她的儿子。 那个幼娘也是甄氏要求入府为妾的,幼娘一开始还不肯,觉得进了门就会被正室立规矩,受人欺负度日。 还是姜昕玥给她出主意,让她把幼娘的两个儿子记在自己名下,看似给了幼娘很大的体面,让她的儿子直接从庶子变成了尊贵的嫡子。 但其实,庶子就是庶子,一辈子都变不了嫡子。 特别是那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心就是向着自己娘亲的,只要甄氏在人前对他们上心,人后把他们养废,善用舆论的力量。 将来提起这两个孩子,人们只会说他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能有什么出息? 第313章 得利者不无辜 别说什么孩子无辜的话。 在大燕朝,八九岁的孩子都已经可以参加乡试了,姜昕玥的弟弟泽哥儿就是九岁中的秀才。 幼娘那两个孩子已经那么大了, 她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在明知道自己的母亲可能是别人养的外室,在见到甄氏这个正室夫人时,居然还敢上前推搡,骂她恶毒。 本来也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小花朵。 一句话:既得利者,何谈无辜? 站在幼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答应入府为妾,一开始的这步棋,她就走错了。 甄氏已经觉醒,而且知道了曲鹏飞喜欢什么类型的美人,姜昕玥便提醒她,可以为曲鹏飞纳两个比幼娘更年轻、更貌美、更柔弱无辜,娇俏可爱的小妾来瓦解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 不怪姜昕玥这么狠,谁让他们站队的是德妃呢?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种愚蠢的善良,姜昕玥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经此一事,甄氏和她成了忘年交。 皇帝身体康复后,行宫里又恢复了刚开始的热闹繁华,宴会也多了起来。 一个宁静的深夜,皇帝睡在长春仙馆,外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皇上,鸿胪寺的姜大人回来了。” 姜堰锡回来,余嫔的父亲,两广总督就要倒大霉了。 念在现在和余嫔关系已经缓和,姜昕玥特意让霜降去大公主的住处,将事情告知,也让她们赶紧写信给余总督,争取坦白从宽的处理方式。 余嫔其实有心理准备,父亲这些年仗着有朱家在背后撑腰,贪得太过,早引起皇上不满,父亲第一次写信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提醒过,让他留好退路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 又是曲家的事,又是当地官员的事,现在还加上两广总督贪污案,姜昕玥觉得,如果她是皇帝,一定撂挑子不干了。 这哪是来行宫避暑休假啊? 只是换了个地点办公而已,光是听着就很累了。 在行宫两个月,姜昕玥觉得皇帝就没有哪天是闲的。 已经到行宫两个月了,该看的,该逛的,该玩的都试了个遍,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这会儿她躺在床上摆烂。 “娘娘娘娘快起来!” 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来:“唐公公来了,他说皇上特意空了一天时间出来,想带您出去玩。” 姜昕玥“嚯”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霜降,更衣。” 飞快的穿好衣服,盘好头发,她又让小祥子去通知蒋贵嫔:“本宫答应过蒋贵嫔,皇上带咱们出行宫玩的时候要带上她的,你去说一声,在行宫门口集合。” 后宫嫔妃就是这一点不好,其他的夫人小姐可以出去玩耍逛街,她们没有皇上带着,是不许出行宫的。不然那日曲夫人去抓奸,她高低要跟着去看戏。 四皇子得知姜昕玥要出行宫去玩,最终是没能忍住,抱着她的大腿,求着母妃带他一块儿去。 不是他不懂事,实在是外面的诱惑太大了。 他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行宫,还从来没有机会去民间玩过。 宣武帝看着姜昕玥左手边的蒋贵嫔,又看了看她右手边的四皇子,人都懵了。 他只想带玥儿二人世界浪漫一下,这两个出来凑什么热闹? 四皇子感受到父皇恶意的目光,松开姜昕玥的手,小跑到蒋贵嫔身后,拉住她的手:“蒋娘娘,小满今天就跟着您了,您可要看好我呀!” 祖祖说外头很多拍花子,专门拐小孩的,看父皇那个样子,只怕会偷偷带着母妃把他们撇下,他还是抱紧蒋娘娘的大腿比较好。 免得一会儿被丢咯! 钱盛也很了解皇帝似的,悄悄的挪到了蒋贵嫔身后,四皇子对着他疯狂使眼色:一会儿可要看紧我。 钱盛点了点头,示意让他放心。 溱州一带因天气潮湿,靠南方较近,所以饮食上也偏辣,正好符合姜昕玥的口味。 皇帝这次带她出来,跟提前做好了攻略似的,带她光顾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不过姜昕玥转念想想,皇帝每年都来溱州避暑,估计这个地方他早就摸透了,知道哪家酒楼的什么菜合她的口味也不稀奇。 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溱州的街头都很热闹,走街串巷和街道两旁的商户都尤其的多。 四皇子没见过那些,兴冲冲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蒋贵嫔则很识趣的跟上去,把皇帝和姜昕玥甩在身后。 “溱州往西,有一个天然的大瀑布,那里风景很美,玥儿要不要去瞧瞧?” “该不会是红果树瀑布吧?” “玥儿知道?” “书里见到过。” 不是! 后世她旅游的时候有去过,溱州终于和心里那个地名对上了,有种踏实的感觉。 “哐当!” “让开让开让开……” 几匹黑白马横冲直撞,掀翻了街边的小摊贩,尖叫声和呼喝声同时响起,嘈杂的街道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密集的人群惊恐地往后跑,姜昕玥差点就被撞倒,好在侍卫们及时围成一圈,将皇帝和皇贵妃保护起来。 “让开,快让开!” 已经有孩子的哭嚎声传来,姜昕玥焦急的踮着脚去寻找蒋贵嫔和钱盛。 人群中,蒋贵嫔被侍卫们护着退到了商铺的屋檐下,钱盛和四皇子却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吁——” 白马冲在最前方,高高的马蹄扬起,眼看着就要踩在钱盛和四皇子的身上,皇帝来不及和姜昕玥交代什么,把她往霜降怀里一推,就冲出了包围。 那是他的儿子,出身再不堪,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马蹄下。 “呼!” 宣武帝还未近前,那白马的马蹄已经踩了下来,周围的百姓全都捂住眼睛,不敢看那一老一少血溅当场。 “砰!” 一道黑色劲瘦的身影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打在白马的脑袋上。 一阵惨烈的嘶鸣声后,白马倒地,马背上的人也摔倒在一旁的商贩摊子上,除了浑身酸痛,并未受什么重伤。 第314章 投名状 危机解除,人群又恢复了秩序,皇帝很快将和钱盛抱在一起的四皇子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那黑衣单薄的少年。 少年垂着头,因为用了浑身的力气,这会儿正剧烈的呼吸着。 姜昕玥推开护着自己的侍卫,跑过去接过四皇子,摸着他的脸:“小满,有没有受伤?” 四皇子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应该是吓坏了,将头贴在她的肩膀上寻求着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霜降和小祥子赶紧去扶钱盛,替他拍干净身上的灰尘。 那黑衣男子做势要走,被侍卫团团围住,刚才纵马伤人的几个少年也全被抓了过来。 王得全满脸怒气:“你们几个是何人?竟敢在避暑期间在溱州纵马伤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王公公!” 被押着的其中一个少年大喊:“王公公,我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四郎,我们去岁在新岁宴上见过的。” 他急切的想摆脱侍卫的控制:“我们夫子让我们出去游学,途经豫州,意外发现豫州大旱,当地刺史不作为,把豫州百姓全都关在城内,任由他们因缺水渴死,互相残杀,被我们撞破后,还企图杀人灭口,请王公公转告皇上,豫州刺史草菅人命, 请皇上速速派人解救豫州百姓。” “皇贵妃娘娘,姜家的姜守卫和姜守城和我们一同游学,途中分别被追杀,请问他们有到溱州吗?” 有人认出姜昕玥,便有人认出宣武帝来:“皇上,请严惩豫州刺史,救出被困的豫州县令和百姓啊!” 姜昕玥抓住皇帝的袖子:“皇上,臣妾并未见到两位族兄。” 也就是说,姜家两位郎君还没能脱身。 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没有心思游玩了,召来地方官安抚、赔偿商户后,一行人便匆匆回了行宫。 原本蒋贵嫔是要寻了好时机做好姜昕玥交代的事情,也因为豫州之事被打断,但她心里越发上心,绝不会让皇贵妃娘娘失望。 姜堰锡听到自己儿子可能遇险,都顾不得自己还没好好休息就要前往豫州接应。 “你才从两广回来,余嫔的信还没送到两广,哪里知道他有没有在追杀你?还是我去。” “不行!” 姜堰锡反驳道:“若是只有我家守卫,我可以放心让昆弟你去,可这次还有二弟家的守城,你也知道二弟的臭德性,守城那孩子就是他的命。我带守城来京城时,他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守城。若是守城有什么事,二弟恐怕会发疯。” 姜堰昆十岁之后就被自己的父母带来了京城,与老宅那边的兄弟亲人鲜少来往,感情并不深厚。 就连姜堰锡也是因为举报上峰贪污,被追杀才寻求了他的庇护。 甚至在上京之前,姜堰锡心里都很忐忑,不确定他会不会帮自己。 相处之后,感情才逐渐好起来的。 若是换成二弟……这一趟不是姜堰锡去而是并不熟悉的姜堰昆去的,姜守城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二弟就会迁怒姜堰昆。 到时两家成了仇人,会是极大的麻烦。 一个家族若是内部不团结一致,很快就会被敌人趁机作乱,逐个击破。 “你们都不用去了。” 姜昕玥走入姜家所住的园林大厅:“皇上已经派了先皇后的弟弟朱谦益带着御林军去调查了,他答应本宫,会把两位族兄安全的带回来。” “朱家人?” 姜堰昆和姜堰锡同时道:“朱家人不是被皇上贬到窄巷里去了吗?” 京城的窄巷,住的都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流民,地如其名,巷子窄得很,人想从里面出来,得侧着身子过。 而朱家人若得不得赦免,这辈子都要住在窄巷里。 这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朱家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特别是,被流放的人员里,还有朱谦益的母亲和几个妹妹。 “朱谦益怎么会在这里,那就要问问马主事了。” 姜昕玥向后看了看,人高马大的马一阳就像个小媳妇似的,贴着门边走进来:“大人,是属下……属下去苗疆时遭遇刺杀,九死一生,是他救了属下。属下想着,朱家虽然倒了,但皇上并没有诛杀朱家人,说明他心中另有成算,既然不打算杀光朱家人,那就是留着有用,而朱家最能耐的男丁,也只有一个朱谦益。属下想着皇上或许是想用他,所以才以皇贵妃娘娘的名义救了他,也好让他知道,将来该报答的主子是谁。” 原来那日马一阳把朱谦益丢下后,想到皇陵里的五皇子,总觉得这人将来或许有大用处,所以又折返回去,把人救了。 不过救了他之后,马一阳就把人丢在溱州了,他不可能把人带进行宫。 万一皇上不是这么想的,是他猜错了,会连累大人和皇贵妃娘娘,他自己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谁知道他运气好,竟然救下了四皇子,在皇上认出他后,立马表明忠心,愿为皇上效力,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而且经过刑部、吏部和大理寺三部的调查,朱谦益也确实没有卷入谋反案里,皇帝才答应给他表现的机会。 马一阳说完,所有人都看向姜昕玥,只见她看着马一阳笑笑道:“马主事很聪明,你的投名状,本宫也接下了,但本宫提醒马主事一句,本宫不喜欢太聪明,太自作主张之人。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情,本宫希望马大人能听命令行事。” 马一阳神情激动的跪下:“微臣谨尊皇贵妃娘娘旨意,从今往后定听命于大人和娘娘,为娘娘排忧解难。” 姜堰昆张大了嘴,一脸的受伤,他还以为马一阳是折服于他的能力,所以才誓死效忠自己,没想到是想通过他,和他女儿搭上关系。 什么意思? 他站得还不够高是吗? 姜昕玥点点头,趁着大家都在,把蒋贵嫔之前说的,刑部另外一个主事是成国公安排的细作之事告知,并且告诉他们,那细作已经告假很长一段时间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个隐藏的危险。 第315章 豫州惨状 接下来的十几天,宣武帝一直都很忙,忙得脚不沾地,看不见人。 余嫔期间有过来,说她父亲答应认罪,并且上交所有贪污所得的银两,还请皇贵妃娘娘替他求个情,让皇上准他告老还乡。 姜昕玥没有一口答应,能不能让他全身而退,还要看朝廷调查后的结果。 他若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姜昕玥也不可能去求这个情。 这种消耗了皇帝对自己的感情,只为了余嫔父亲的作死行为,她为什么要做? 要求,只能大公主去求。 皇帝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回宫的时间,两广总督贪污案、豫州刺史围城案两案叠加,皇帝忙完之后,就轮到底下的官员忙得脚底冒烟了。 罢免官员的圣旨已经发放下去,新的两广总督,正是姜昕玥的大伯姜堰锡。 两个案子都刻不容缓,从余总督府上抄家出来的银钱,正好用在因干旱而千疮百孔的豫州。 皇帝应该就是看中的这一点,才会这么急着赶紧让大伯上任。 马车后长长的随行人员队伍,踢踏的脚步声规律而整齐,比起来时的轻松氛围,去时沉重许多。 皇帝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忧郁,越来越多的豫州现状被传回来,皇帝得怒气就一日盛过一日,甚至好几次被气得饭都吃不下。 要不是姜昕玥在一旁劝着,宣武帝甚至想装上翅膀,飞到豫州,亲自斩杀了豫州刺史。 姜昕玥有想过因为干旱数月,豫州百姓会过得极为艰难,但她从未想过,朱谦益在信上,竟用人间炼狱来形容城中百姓的景象。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热风吹裂了干涸的河床,到处都是枯败的树木,地上但凡还有点绿色的草叶,都早就被百姓狼吞虎咽的吃光。 原先的河流湖泊处全都干得冒烟,很多人不死心,将河床各处挖得坑坑洼洼,但就是没有挖出一点水来。 朱谦益说,那些挖出来的坑洞里,还躺着好多的干尸,我不知道是挖水的时候渴死的,还是看不到生的希望,特意给自己挖了个坟墓出来,安静的等待死亡。 围城数月,无水无粮,为了活下去,城中百姓烧杀抢掠不止,杀红了眼的,生吃人肉,啖人血,如同怪物。 那豫州刺史不但不管百姓生死,还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守城,将人命视为草芥,故意设了斗武场,让极度渴望喝水的人在里面斗得你死我活,再分一点点水给赢了的人。 死在斗武场的人,比死在天灾之下的人还要多。 朱谦益到的那日,城中已经发生了大暴动,剩余的百姓为了活命,奋起反抗,不论男女老少都在城门口冲关。 朱谦益带着圣旨前去,百姓们却不再相信官府,一个个凶狠的打杀。 他不仅要打退百姓,还要防着侍卫们伤到百姓,那原来的豫州刺史的亲信却在城墙上无差别射杀百姓与侍卫。 百姓中有个青年是领头人,朱谦益打斗中与他结成同盟,并且在他杀掉豫州刺史派来的亲信后,才愿意相信他真的是来帮助豫州百姓的。 姜昕玥看着皇帝递过来的信,只觉得平日里轻飘飘的纸张,像是有千斤重,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宣武帝抬头望天,那本该滚落的泪珠又被憋了回去。 “朕有时候在想,朕不在乎能不能青史留名,不在乎历史上会说朕是是一个暴君。是不是要把每一个贪官都诛九族,这世上才能清明?” “可皇上还是念着人命金贵,轻易不肯动用这种牵连的罪罚。” 姜昕玥靠在宣武帝的怀里给他安慰:“臣妾相信,只要皇上一直这样勤政爱民,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终有一日,这样的贪官、坏官都会被好官所取代,百姓们也会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真的会有这一天吗? 看着姜昕玥肯定的眼神,宣武帝紧紧抱住她:“朕会为我们的孩子,尽力早日完成这样的盛景。” 他希望小六日后,不必像他一样操劳费心。 姜昕玥回到合熙宫,凳子都还没有坐热,就被告知,肖容华找到了,如今就在她宫里躲着。 “你说……她是肖容华?” 姜昕玥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毁容,神色瑟缩,有点神经兮兮的“疯妇”,实难置信。 记忆中的肖容华,还是有几分美色,并且自信张扬的人。 到底是怎么样的折磨,让她如此人不人鬼不鬼? 江川苦笑了一声:“从狗洞里偷爬进来的,奴才也不好把她送回去,万一德妃……娘娘,那狗洞奴才不知道她们挖开做什么的,已经堵上了。” “堵上做什么?” 姜昕玥镇静道:“晚上和小祥子趁着没人,去把它重新挖开,明日在宫里大肆宣扬,就说德妃不要脸,趁本宫不在宫里,在本宫的菜园子的墙根下挖狗洞,偷本宫的菜吃。” “啊?” 这说法有点过于接地气了。 听起来不可能,但又觉得,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至于肖容华……” 姜昕玥想了想:“继续让她藏着,本宫要看看德妃卖的什么关子?” 她离宫太久了,要先上上下下的查一番,没有纰漏再主动出击。 第二日,德妃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姜昕玥对自己的打击报复,没想到宫里风声四起,说她……偷菜? “皇贵妃娘娘说走时在菜园里种了紫玉葡萄,可回来时却少了许多,她调查之后说是有人看见绿茵姐姐半夜不睡觉,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合熙宫外的墙根下挖了一个狗洞……” 所以,宫里才流传出了,德妃娘娘宫里的人,为了偷皇贵妃种的水果和蔬菜,在人家墙根下挖洞,导致皇贵妃娘娘大发雷霆,抓住绿茵打了一顿板子。 绿茵摸着被打肿的屁股:“娘娘,奴婢那晚真的很谨慎,绝对没有人发现。” 德妃当然知道,她冷哼一声:“姜昕玥未必是查出来的,只是嫔妃们都去了行宫,只本宫留在宫里,不论她宫里出了什么事,她都会算在本宫头上。” 说她偷菜,就是想给她添堵。 第316章 荷塘女尸 “德妃娘娘偷菜?” 蒋贵嫔一口热茶从嘴里喷出来,违心道:“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皇贵妃娘娘宫里的菜的确好吃。” 再好吃,堂堂四妃之一的德妃,也不可能下作到去钻狗洞偷菜啊! 叶贵人坐在蒋贵嫔下边,被吐了一脸的茶水,宫女用帕子给她擦脸时,小太监一脸为难得进来:“主子,柳贵人和程婕妤又来了。” “啧!” 蒋贵嫔不耐烦的扶了扶额:“有完没完了?我这洗荷殿的莲蓬都已经没了,她们俩怎么厚着脸皮来摘?” 这跟德妃钻狗洞偷菜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不要脸。 皇贵妃娘娘的宫里起码是真的有瓜果蔬菜可以偷,她这里荷花八月底就败了,莲蓬也被宫人们采完了,这两人怎么还打着摘莲蓬的理由来骚扰她? “贵嫔娘娘,她们或许是冲着臣妾来的。” 原先叶贵人是三人中地位最低的,程婕妤和柳贵人别苗头的时候,出气筒永远是叶贵人,这会儿叶贵人突然就攀上了皇贵妃娘娘这高枝,宫里的人见风使舵,叶贵人也不是她们能欺负的了。 所以这两人又和从前在储秀宫一样结成同盟了。 已经和皇贵妃在行宫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叶贵人现在看程婕妤和柳贵人的同盟,就跟看小孩过家家似的。 说什么好姐妹? 背地里有点风吹草动,都巴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姐妹情,叶贵人可不敢要。 平时她们非要来赏荷,蒋贵嫔也懒得管她们,可今日她邀请了皇贵妃娘娘和余嫔,几个牌搭子一块来打叶子牌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打纸牌,当然是皇贵妃娘娘大杀四方,她们三个顶不住,所以强烈要求打回叶子牌。 京城的九月,还不如溱州的七月凉爽,姜昕玥坐在步辇,喜鹊还在步辇下不停的给她打着扇子。 去一趟溱州,回来还水土不服,耐不得热了。 怪不得从前去算命,好几个算命的大师都说她是做少奶奶的命。 现在可不就是成了“娇气”的少奶奶了么? “哗啦!” “啊——” 走过长长的木桥时,突然一大盆水从荷叶后飞溅出来,喜鹊和霜降还有小祥子无一幸免。 抬着步辇的小太监被池塘里的水泼得身子一晃,差点松开手去。 “给本宫抬好了,不许松手!” 姜昕玥脸上和身上都被泼到了,但她顾不得身上的脏水,忙大喝一声,摇晃的身子赶紧抓住步辇的扶手,才不至于掉进池塘里去。 被泼了一身水的抬辇小太监被皇贵妃的怒喝声惊得站直身子,双手紧紧的抓住轿辕,这才免了让姜昕玥掉进湖里的狼狈境地。 “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 喜鹊袖子一撸,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指着颤动的荷叶:“再不出来,我马上去找两根棍子打死你们。” 不一会儿,两个大木盆从荷叶后飘出来,柳贵人笑嘻嘻的:“皇贵妃娘娘恕罪,方才臣妾与程婕妤在玩闹,实在不知道您从桥上经过,我们不是故意的。” 程婕妤睨了她一眼,这蠢货倒是学聪明了,方才明明是她看到了姜昕玥的步辇,把水泼上去的,还知道拉她下水了。 看着上头人冰冷的目光,程婕妤没敢说话,她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呢! “啊啊啊啊……” 突然,霜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指着木盆的前方大叫起来。 姜昕玥探着身子看过去,也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 程婕妤也顺着霜降的手指看过去,所见之物吓得她直接失声,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给柳贵人划木盆的小太监也尖叫了一声,吓得扔下竹浆,那水溅在柳贵人的眼睛里,导致她没能看清是什么东西。 “狗奴才,你干什么?” “皇贵妃娘娘,您……” 这时候,蒋贵嫔和叶贵人也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了气氛诡异的场景。 叶贵人一看姜昕玥这边的人身上都湿透了,瞬间明白了柳贵人又在做蠢事,所以她在看到那恐怖东西时,尖叫一声道:“柳贵人,你的前面怎么有具死人尸体?都腐烂了,只剩白骨了,太可怕了!” 三个“了”,一个多余的也没有。 柳贵人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魂都要吓飞了,一边尖叫,一边去扒拉程婕妤。 可程婕妤的太监已经打着浆往外划了,柳贵人慌乱之中抓住程婕妤的衣袖,被程婕妤用力一甩,她和她的小太监,两个人连人带盆的翻进了池塘里。 “咕……啊……救……我不会……咕咕……” 最令柳贵人惊恐的并不是她不会凫水,而是她刚好就摔在了那具白骨上,白骨的手臂上还残留着腐肉,在她扑腾的时候,呈现出折叠的角度,死死的抱住了她。 而且她回头想挣脱开时,还看到白骨半张腐烂的脸,一只已经没有眼球,只剩黑洞的眼眶里爬出一只蛆虫来,吓得她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程婕妤手脚发软,好不容易爬上了岸,指着蒋贵嫔大喊:“杀人了!杀人了!蒋贵嫔杀人了!” 姜昕玥已经从步辇上下来,那双凌厉的眼警告的看了程婕妤一眼,本就被吓破胆的程婕妤掐住自己的喉咙,强迫自己不要再发出声音。 “别管她。” 姜昕玥抓住蒋贵嫔,指了指已经沉水的柳贵人:“先把她救上来。” 小祥子已经拿了竹篙过来,将尸骨挑开,对着水里的小太监道:“把柳贵人救上来。” 尸骨是从淤泥池子里捞上来的,还有未腐烂的臭气,姜昕玥远远退开,用帕子捂住口鼻。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这么欢迎臣妾吗?” 余嫔扭着腰,脚下一个趔趄,吧唧一声跌倒在地。 “谁啊?怎么躺……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叶子牌是打不成了,五个嫔妃晕了两个,最关键的是余嫔也晕了,差了脚。 悬镜司的官员脚下生风,听说洗荷殿外发现了陈年女尸,吓晕了两个娘娘,现在满宫嫔妃和皇上都去现场了,怎么也要查出点东西来才好交差。 第317章 不愿做出头鸟 洗荷殿前边的荷花池里发现了死人白骨,疑似是失踪的肖容华,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初肖容华失踪,不是说最后一次出现在合熙宫吗?” “这就很好理解了,肖容华那时出言不逊,还请皇贵妃娘娘去劝皇上雨露均沾,皇贵妃又如何容得下她?这洗荷殿一开始就是皇贵妃的住处,她对这里可熟悉得很,躲开巡逻的侍卫抛尸,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太恐怖了,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尸体就只剩白骨了,看起来死了半年了似的,肖容华不是才失踪三个多月吗?” “总之我觉得皇贵妃挺可怕的,蒋贵嫔和她关系那么要好,她还把尸体扔在这儿,想吓死谁啊?” “皇上竟然如此宠幸这么恶毒的嫔妃,要让她做了皇后,岂不是她一不高兴,我们都惨了?” “不如咱们联名请皇上封德妃娘娘为皇后吧!德妃娘娘心地善良,又有子傍身,入宫多年口碑极好,比皇贵妃娘娘合适多了。” “谁去带这个头啊?皇上盛宠皇贵妃,万一惹恼了皇上……” 这个问题一出,方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嫔妃们都安静下来。 说这么多,就是想有个勇士能带头站出来,但这宫里哪来的傻子? 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这……看尸体的腐烂程度是死了至少有一年以上了,但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加快了尸体的腐烂程度,加之这白骨已经生虫,被虫子啃食过,要确定她的死亡时间,难度很大。” 悬镜司内仵作验尸过后如实禀告,蒋贵嫔突然揉着脑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臣妾离宫的前几晚,好像听到了荷花池有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但因为当时已经是深夜,臣妾害怕,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没有出来看情况,现在想来,这尸骨也许是那时候丢进去的。” 三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一具尸体腐烂成这样,如果是蒋贵嫔说的那样,那这里仅仅只是抛尸点,并非凶案现场。 仵作有些线索,但犹犹豫豫的没有说出口,反而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蒋贵嫔娘娘,这池塘里怎么没养点鱼呢?” “鱼?” 蒋贵嫔不解的皱眉:“本宫养自己都不错了,哪有那闲工夫养鱼?这和养鱼有什么关系?” 不得不说,蒋贵嫔问到点子上了。 姜昕玥和宣武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德妃宫里的那条食人鱼。 喜鹊腿上还有那鱼咬出来的大伤疤。 两人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德妃身上,却见她半点都不慌张,还略带嫌弃的用袖子遮掩口鼻。 臭也的确是臭,皇帝挥挥手:“把尸骨带下去,这几年宫中频频有宫女和嫔妃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是第一次发现尸体,你们好好的给朕彻查,查不明白,朕留着你们也无用。” “皇上,尸体是在洗荷殿发现的,蒋贵嫔就能完全洗脱嫌疑吗?” 程婕妤身上披着宫女拿来的披风,已经包裹得很严实了,想到那骇人的尸骨,还是忍不住的全身发抖:“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请皇上把蒋贵嫔控制起来,否则后宫众人都不能安心。” 搞不了姜昕玥,她就想搞姜昕玥身边的人。 “你放……” 蒋贵嫔正要骂人,姜昕玥已经伸手拦下,看着程婕妤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程婕妤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威胁皇上,还是在教皇上做事?” “臣妾没有!” 程婕妤激烈的摇头:“臣妾只是想让后宫众姐妹安心,蒋贵嫔很有嫌疑不是吗?” “她有什么嫌疑?靠你一张嘴给她定的嫌疑吗?” 姜昕玥抬高音量:“这荷花池里死的是谁?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你知道吗?” “臣妾怎么会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口口声声说蒋贵嫔就是凶手,要控制起来,那本宫还说你刚才推柳贵人下水是存心想害死她呢!你承认吗?” 好一招转移话题,祸水东引。 程婕妤陷入自证陷阱:“臣妾……臣妾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分明就是你推的。” 蒋贵嫔趁机报复:“当时岸边站着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随便拉一个过来就知道你在撒谎。” 柳贵人已经被宫女太监抬了回去,苍白的脸色看着不容乐观,嘴巴里一直在说胡话,人也发起了高烧。 姜昕玥弹了弹身上这套蒋贵嫔准备留着过节时穿的新衣裙,沾染了尸水的旧衣服直接烧了,她是不可能再穿的。 包括合熙宫里所有被泼湿了的宫人,都借了蒋贵嫔宫里的衣裳换上。 对于柳贵人的悲惨下场,姜昕玥表示遗憾,但不同情。 刚才要不是她自己警觉,那一盆水泼出来,掉下荷花池的人就会是她,她可不想喝尸体泡过的水。 “你们!你们狼狈为……” “够了!” 宣武帝勃然大怒瞪着程婕妤:“皇贵妃和蒋贵嫔品级都远在你之上,是谁教你这样口无遮拦,血口喷人的诬陷她们?再这么没规矩,就拖下去打板子。” 又打? 程婕妤缩了缩,咬着唇不说话了。 等等! 姜昕玥目光一凝,看向德妃身后,竟不见绿茵的身影。 可是平时绿茵都是跟着德妃,寸步不离的。 为什么今天绿茵没来? 就在姜昕玥回宫的第二天,打了绿茵一顿板子之后。 她心里有数,绿茵那顿板子并没有打多重,顶多就是打红了,多半是打给德妃看的。 所以不至于让她伤得没办法走路。 心中疑虑,但是没办法问出口,万一德妃说她假惺惺装好人,明明是她把人打了,还问人家为什么没来? 听着就像故意嘲讽德妃,找她麻烦似的。 但姜昕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当皇帝遣散了众嫔妃,还是拉着皇帝回到合熙宫,让江川把肖容华放了出来。 宣武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快速的跑向门口,将大门关了起来,目光深沉:“真的是你?” 自己最宠爱的嫔妃竟是杀人狂魔,这可如何是好? 第318章 诡计多端的德妃 她还这么明目张胆,门都不关就把被折磨得没了人形的肖容华带出来,是觉得别人发现得不够快是不是? 仗着他的喜欢,真是越来越……越来越…… 心狠手辣、蛇蝎心肠这样的词语,他真的不想用在姜昕玥身上。 可她居然在宫中虐杀嫔妃,行事变得这么极端,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玥儿,你遇到什么事了,你同朕说,朕一定会……” “皇上,臣妾怀疑……绿茵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 光杀嫔妃还不够,都杀到宫女头上去了? 这整个宫里,要说最体恤宫人的,其实并不是德妃,而是姜昕玥。 但凡伺候过她,或者在她宫里见识过她有多宠溺下人的,没有哪个不想到合熙宫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 “皇上,您有没有再听臣妾说话?” 宣武帝脑子晕乎乎的:“在听,你说。” “臣妾还在行宫避暑的时候,江川说绿茵来过,她把肖容华送过来,让江川把她藏好,方才德妃来时,绿茵不在,臣妾怕……” “绿茵送她过来的?” 宣武帝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人不是姜昕玥杀的,不然他还要花好长的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肖容华,是德妃害你至此?” “德妃”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肖容华的耳边放大,无限循环,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感觉身边到处都是德妃。 一会儿是德妃拿着钳子拔自己的指甲,再一会儿是德妃用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打自己,又一会儿是德妃用刀子刮花自己的脸。 都是德妃,这里全都是德妃。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 肖容华突然发疯,拔下头上尖利的金簪指着皇帝和姜昕玥,她也不只针对他们二人,但凡是想靠近她的,都被她用金簪逼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跟皇贵妃娘娘顶嘴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拔了我的舌头!” 这话说出来,众人还以为折磨肖容华的真是姜昕玥。 而出现在肖容华口中的姜昕玥更是瞪大了眼睛,顷刻间明白过来。 肖容华是德妃特意送进合熙宫里来的! 她早就知道绿茵要背叛自己了! 肖容华被她囚禁之后,德妃应该是每天都去虐待她,在她耳边不停的、反复的说,她被这样对待,都是因为她对皇贵妃娘娘不敬,因为她和皇贵妃娘娘顶嘴。 一开始肖容华肯定是不信的,觉得德妃不过是想陷害姜昕玥,甚至会觉得德妃手段如此鲁莽低级。 人在清醒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况且当时德妃当时的做法,在姜昕玥所学的专业知识里叫戈培尔效应——谎言重复一千次就是真理。 实际就是心理累积暗示造成的。 在肖容华清醒时当然不起作用,但是在她被折磨得虚弱崩溃的时候,德妃说的每一个谎言,都会变成真理,被灌输进肖容华的脑袋里。 她现在无比的相信,自己就是因为得罪了皇贵妃,才会遭受非人的待遇。 德妃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若是姜昕玥一开始就贸然行动,去延庆宫声势浩大的搜查,估计就落入她的圈套了。 可姜昕玥本着凡事能麻烦皇帝的,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德妃就是有千百种陷阱等着她去踩,她也会拉着皇帝给自己做垫背。 “皇上,臣妾不知道德妃对肖容华暗示了什么,但臣妾这几个月都不在宫里,肖容华身上的伤都是近几个月叠加,若是皇上不信,还可以召花房里几个会嫁接果树的老师傅,臣妾对吃的都比对折磨嫔妃有兴趣,德妃……德妃她早就知道绿茵要背叛她,故意让绿茵把肖容华送到臣妾这里来的。” 她急得哭出声来:“今早臣妾打绿茵也只是做个样子,想让德妃安分一些,皇上您在场的,绿茵当时健步如飞,还感谢臣妾手下留情对不对?万一绿茵真的死了,德妃便可以说是臣妾把她打死的,臣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正想说话,突然从门外传来嘈杂声:“救命!救命!” “怎么回事?王得全,出去看看!” 合熙宫的大门一打开,浑身是血的德妃就跌跌撞撞的摔了进来,在看到宣武帝的那一刻,连滚带爬的扑过来:“皇上,救救臣妾,哑奴……哑奴他疯了。” 话音刚落,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样貌丑陋的中年太监就面容扭曲的冲进来,举着匕首冲向德妃。 德妃倒在皇帝脚边,侍卫们又怎么会让那太监接近皇帝,飞起来一脚就将哑奴踢了出去。 “留活口!” 皇帝大喝一声,原本已经架在哑奴脖子上的剑才没有挥下去。 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去扶德妃,却发现德妃腹部中了一刀,失血过多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 她抓着皇帝的衣角:“皇上,哑奴……哑奴是臣妾宫中负责……负责清理荷花池的太监,绿茵……绿茵发现他在荷池里养食人鱼,被他杀……杀人灭口。臣妾撞见他推绿茵落下假山,也被他……被他用匕首刺伤……臣妾……唔……” 她的伤口很痛,痛得她面色发白,汗如雨下,她捂着的小腹,在不断向外渗血,话还没说完,就力竭晕了过去。 王得全从外头走进来:“皇上,合熙宫外的假山那儿,发现了绿茵的尸体,她额头上破了一个洞,应该是被人大力推下来后,脑袋撞到了下面的小假山。” 宫中建筑讲究美感,大假山之下还有小假山,合在一块呈现出层次感,绿茵摔下来的时候,头撞在下面尖锐的石头上了,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一切似乎都和德妃说的对应上了。 宣武帝已经让唐士良赶紧去请太医来,没有搞先关押后审问那一套,直接让德妃在合熙宫偏殿接受治疗,而他带着姜昕玥在殿前坐下,等哑奴醒来。 姜昕玥也觉得,直接审问比较好,谁知道诡计多端的德妃到时候会不会派人暗杀哑奴? 第319章 变态哑奴 哑奴被人用水泼醒后,那双浑浊的眼睛先是迷茫,片刻后又清醒,变得犀利无比。 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自己的处境,而是趴在地上像是要摸刀的样子,凶狠的瞪着皇帝。 他疯癫的举动很快被侍卫们按下,宣武帝走过去:“不会说话,总识得几个字,用水在地上写出来,为什么要杀德妃和她的宫女?” 哑奴越发激动,全身一股蛮力冲撞过来,宣武帝及时后退,并且他很快又被侍卫们压住,对皇上说的话无动于衷。 方才护着德妃逃命的几个宫女都是延庆宫的,姜昕玥招招手:“你们几个过来,这哑奴是聋哑人还是只是不会说话?” 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一人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哑奴是十年前我们娘娘在冷宫救下的,那时候他已经被人用火炭烧哑了喉咙,用银针刺穿了耳朵,应当是那时候就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了。” “他识字吗?” “这个奴婢们不知,哑奴向来孤僻,荷园寻常也不对外开放,都是哑奴一个人负责打扫清理的,绿茵姐姐偶尔会去,他性格不好,延庆宫里没有什么人与他走得近,对他都不太了解,唯一和他稍微走得近些的就只有绿茵姐姐了……” 小宫女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大概是绿茵的离世对她们来说难以接受。 皇帝觉得带死人进来晦气,把绿茵的尸体放在了外面,霜降和江川出去看了一眼,见到的是躺在地上一张血糊糊的脸。 “杀人了……杀人了……哈哈哈哈……” 疯癫的不止哑奴一个,肖容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门溜了出去,一边大喊着,一边跑远。 唐士良只能带着人去追,留个疯子在宫里乱跑,是很不安全的。 德妃找个又聋又哑,还来历不明,疑似不识字的太监守着食人鱼,帮她处理各种尸体,应该是坚信哑奴不会暴露才对,到底什么事情,让哑奴非杀了她不可? 地上沾血的匕首在阳光的反射下晃花了姜昕玥的眼,那匕首的把手上镶嵌着几颗华丽的红宝石,绝不是哑奴这个地位的太监所能拥有的。 也就是说,这把匕首是德妃的。 “绿茵……” 姜昕玥正准备说出心中疑惑,哑奴突然挣扎着摔倒在地,扭曲了几下之后便不动了。 侍卫探了探他的鼻息:“皇上,他死了。” 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液预示着,他是中毒而亡的。 肖容华疯了,绿茵死了,哑奴也死了,所有能证明德妃是一切罪恶幕后凶手的证据全都没了。 喜鹊和霜降眼眶都红了,她们气愤德妃不把宫女的命当命,如果一切都是德妃自己策划的,那绿茵肯定也是她杀死的。 同样都是宫女,她们对绿茵也比较能共情。 更气愤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有机会扳倒德妃,可是却被她以杀死知情人的方式逃了过去。 那她们所做的一切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偏殿里,几个太医带着医女联合为德妃诊治,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情况看着不容乐观。 就连皇帝都动摇,难道宫里近些年失踪的嫔妃和宫女,真的都是哑奴杀的吗? 那一刀刺得那么深,太医说只差半寸就要扎破德妃的器脏了,若是那样,德妃必死无疑。 为了脱身,把命搭上,这有什么意义? “微臣等人给德妃娘娘用了麻沸散,她还未醒,只不过这德妃娘娘受伤颇深,不宜挪动地方。若是想要她活命,恐怕要在合熙宫养伤几日,至少要等到她醒方能移动她的身体,否则伤口崩裂,二次出血的话,还是难逃一个死字。” 让一个杀人如麻的变态住在这里,姜昕玥倒宁愿她去死。 不能挪动她,接下来几天,姜昕玥睡觉都要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了,不然她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宣武帝察觉出她的害怕,对喜鹊和霜降道:“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不喜与人同住,去收拾收拾,你们主子这几天和朕一起住承乾宫。”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但王得全和唐士良都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们也不可能跳出来提醒皇帝:这不合规矩。 这宫里,皇帝的心意就是规矩,宠爱就是规矩。 唐士良已经是姜昕玥的人,皇帝越是宠爱,他越是高兴,哪里会去规劝? 王得全……虽然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归顺,但若是让他在后宫挑一个合自己心意的皇后,那也非姜昕玥莫属。 不为其他,只因她是唯一一个把宫女太监当人看的主子,不是假惺惺做样子的那种,是真心实意的。 看看合熙宫里这些个太监宫女就知道了,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个性,对自己的主子是毫不保留的忠诚。 不是其他宫里那些死气沉沉,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一点事就没命的底层宫人。 霜降和喜鹊一听,欢喜得都快笑出声来了,可惜场景不合适,又憋了回去。 “皇上,不如让蒋贵嫔来臣妾这里住几日吧!” 放德妃在这里,心腹都跟着她去了承乾宫,她可不放心,万一在她这里又放点什么东西,更说不清了。 德妃会制毒,蒋贵嫔会制香。 对气味极其敏感,能分辨空气中不同味道的蒋贵嫔,刚好可以克制德妃。 姜昕玥仰头看着皇帝:“皇上要填平洗荷殿前面的荷花池,还要重新改造洗荷殿的布局,给它改个别的名字也是要时间的,蒋贵嫔迁宫突然,定是来不及准备的,借住在臣妾这里几日,等她的行李都搬到景仁宫了,她再过去也不迟。” 至于行李什么时候搬完,那就取决于德妃什么时候走了。 皇帝目光微闪:“那就派个人去洗荷殿通知一声,封蒋贵嫔为妃,赐封号文,赐居景仁宫。” 从今天开始,蒋贵嫔就是文妃了。 景仁宫历来是妃位妃嫔才可以居住的,从前太后还在的时候,淑妃和荣妃的身份都极其尊贵,才能入住景仁宫。 皇帝自然明白姜昕玥这是在为文妃讨封赏,不过是个妃位,蒋家这段时间在两广贪污案和豫州围城案也出力不少,给蒋媛一个妃位,也是值当的。 第320章 防着姜昕玥 “娘娘……娘娘……” 胡太医关上偏殿的门,推了推床上仿若死人的德妃几下,见她没有反应,神神秘秘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德妃鼻子下晃了晃。 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猛得睁开,德妃第一时间伸手捂着自己被捅伤的小腹,咬着牙接过胡太医手里的药粉,囫囵着一口咽下。 “娘娘此举也太冒险了,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若是……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可如何是好?” 伤口痛得德妃直闭眼,但却一声痛苦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吃下特制的止血药,伤口不流血了,但疼痛会加倍。 这般能忍的德妃,胡太医也不得不佩服她是个狠人。 “姜昕玥……走了吗?” 恶心的感觉一样伴随着,痛到痉挛她也忍着,开口就问:“哑奴死了吗?” 胡太医躬身回答:“皇上把皇贵妃娘娘带走了,说是让皇贵妃娘娘去承乾宫去住几日,哑奴的毒是娘娘您亲自调的,自然不会出错,他们没问出什么来。” 那就好! 德妃找个坐起身,但伤口实在是太痛了,痛得她将脖子都低了下去。 胡太医叹了口气:“娘娘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太危险。” “不这样,皇上怎么信本宫?” 她在胡太医的搀扶下站起来:“绿茵那个贱人,她知道本宫那么多事,本宫不过随意试探一下,她就把本宫的老底都掀了。不过也算帮了本宫一个大忙,让本宫有机会把从前的事抹平,寻了她和哑奴做替死鬼。” 胡太医更加佩服德妃的手段:“娘娘神机妙算,那皇贵妃如今才几岁?入宫的时间又短,哪里是娘娘的对手?” “你这么想就错了。” 德妃深呼吸一口气,缓解疼痛,慢悠悠道:“本宫自残,是为了杀死绿茵,嫁祸给哑奴,而本宫之所以那么早就暗示肖容华,防的从来不是东窗事发后无法脱身,本宫是为了放姜昕玥。被皇上发现,本宫尚能以三皇子博取同情,可若是被姜昕玥捅出来,本宫才会一败涂地。” 她若是怕皇上发现,当初就不会做这么多恶。 她怕的,是姜昕玥。 就像一开始,皇后、丽贵妃、淑妃和良妃全都小看姜昕玥,觉得她不过是皇帝贪恋新鲜的玩物。 但她不一样。 姜昕玥重新复宠之后,她看到姜昕玥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她和从前的那个蠢货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的算计姜昕玥的性命,并且挑拨几个蠢货对她下手,可惜都没有成功。 旁人只觉得姜昕玥运气好,德妃却从不把她的死里逃生归咎于运气。 一次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甚至是五六次,都没办法害到她,那就不可能仅仅是运气能解释的了。 姜昕玥的智商谋略,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她每走一步,第一个防的就是她的宿敌,被胡太医看不起的皇贵妃娘娘。 延庆宫里静悄悄的,皇上派人将宫殿包围,剩余的宫女太监根本不敢出房间,知情的宫女太监都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 唐士良捂着嘴,从荷园里冲出来,一边跑,还背对着皇帝吐得昏天黑地。 王得全陪着皇帝站在荷园外,已经料想到里面肯定查出来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十五具尸体,有男有女,有嫔妃也有宫女太监,荷花池里那条食人鱼常年没有喂食,吃的都是死人肉,早就变异了,足有五十斤重,悬镜司的人运去地牢了,准备当成审讯手段。” “在哑奴的房间里搜出了化尸粉,而且还有女子的绣花鞋,宫女们都说是绿茵的,这该死的老变态,收藏了不少绿茵的鞋袜衣物,这次杀死绿茵,除了因为绿茵撞破他杀人,可能还有爱而不得的愤怒在里面。” “太恐怖了,那荷花池里的荷花常年艳丽不败,是因为池子里全是药粉,荷花早就石化了,吸收了人血而保持色泽,奴才们将荷花都拔光了才发现,荷花池里的水,全是鲜红的人血。” 没了药水清洗池水,掩盖尸身腐烂的气味,那股腥臭,直接把唐士良都熏吐了。 姜昕玥可不相信这十多条人命都是哑奴犯下的,她这几天也没闲着,让小祥子这个从冷宫里出来的人回冷宫调查哑奴的身世来历,再让江川出宫去姜家,让他们好好查查绿茵。 特别是要查一下绿茵家中的人际关系。 绿茵是德妃的贴身丫鬟,从小就在成国公府长大的,她的家人一定都是家生长,还是很好查的。 直觉告诉姜昕玥,哑奴并不是因为变态才收藏绿茵的东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 如果是德妃假意要去假山上看看,绿茵作为贴身宫女,毫无疑问是要跟着去的。 姜昕玥现在就站在假山上,从耳朵上取下一只耳锒,然后对霜降道:“本宫的耳锒掉下去了,你帮本宫找找。” 霜降的第一反应就是走到假山边,借着高地势可以俯瞰下方,方便自己快点找到主子的耳锒。 突然,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她背后传来,霜降凄厉的大叫一声,恐惧到达了顶点。 两个侍卫飞快拉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边缘拉了回来,霜降惊魂未定的跌坐在地上,脸上害怕的神色还未褪去。 紧接着,文妃从合熙宫内跑出来:“娘娘,臣妾在门口能听到叫声,但是再往里,在屋子里的宫女听不到。” “所以……绿茵也不是被假山撞死的,是被德妃杀死以后,藏在假山的洞里,再把哑奴骗过来,哑奴看到了绿茵的尸体,悲痛之下失去理智,才想杀了德妃。” 德妃身边的宫女也说了,哑奴冲向德妃,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可谁又能保证,在哑奴推搡德妃的时候,那把匕首到底是哑奴拿出来的,还是德妃趁乱刺了自己一刀后,再将匕首塞进哑奴手里的? 没人看见不是吗? 她们只看到了哑奴冲过来,德妃便受伤,被她们护着逃进了合熙宫。 可那日,因为要告知皇帝,肖容华躲在合熙宫的事情,他们一行人都站在门内不远的殿前。 如果绿茵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哑奴推下去的,她会像霜降一样发出惊恐的尖叫。 然而事实是,他们谁都没听到。 第321章 怎么逼疯德妃 唯一一点很难说通的是,哑奴和绿茵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绿茵死了,他会那么激动? 文妃怀里抱着雪白的小狗逗弄了几下:“娘娘放心,偏殿里那个有臣妾盯着呢!那个胡太医,臣妾觉得他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臣妾让太监守着偏殿的门了,就算德妃醒了,臣妾我不会让她在合熙宫自由行走的。” 她是怎么把德妃逼疯的? 姜昕玥搬去承乾宫的第二天,德妃就“醒来”了,毕竟她费心思住进来,是有大事要做的,不可能真的一直躺在床上。 不曾想才打开房门,就看见文妃端了把太师椅坐在她门口,见她出来,还笑眯眯地打招呼,立马从椅子上起来:“臣妾给德妃姐姐请安。” 德妃皱眉,区区一个贵嫔,跟谁姐姐妹妹呢? 蒋媛她疯了吗? 她眼中的鄙夷太过明显了,文妃轻笑一声,也翻了个白眼:“德妃姐姐还不知道吧!皇上说洗荷殿三天两头的出事死人,觉得那里风水不好,决定改名重建了。我家皇贵妃娘娘提议让臣妾搬去景仁宫,所以皇上封臣妾做了文妃呢!” 虽然不是四妃之一,但她被赐了“文”这个字,又比普通的妃子地位高许多。 怎么不能叫德妃姐姐呢? 她那副“洋洋得意、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德妃觉得无语。 绕开这只拦路虎,她就要往其他地方走。 “放肆!” 德妃身边搀扶她的宫女被大力推了一把,紧接着就是文妃的大嗓门响起:“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德妃娘娘重伤未愈,你们竟然不劝阻她,让她好好卧床休息,反而撺掇她被捅伤的第二天下床来,而且不是在屋子里随便走两步,还非要出去,你们安的什么心?” 那宫女被文妃推得差点跌倒,要不是及时反手抓住了门框边,可要摔惨了。 德妃失去搀扶,而且宫女摔倒的时候还拉扯了一下她的手腕,小腹的伤口痛得她面色发白。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文妃妹妹这是做什么?本宫的宫女你也敢打?” 文妃像是看不到她的愤怒,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性子太软了,才会被这些奴才骑在头上,您这刚被刀子捅,哪能起床呢?木檀,快来送德妃娘娘回去躺着。” 也不管德妃愿不愿意,木檀和另外几个小宫女上前扶着德妃的手,将她送回房间,并且按回床上,贴心的替她盖上被子才走。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德妃要走出房门,总会被文妃捣乱破坏。 这导致德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偏殿这间房屋。 就连晚上她躲着文妃,趁她睡觉偷偷出来,还没走出十步,文妃就会从窗子内伸出头:“德妃姐姐,这是合熙宫,您可别乱跑,别人好心把宫殿借给您住,您也得讲究一些是不是?皇贵妃娘娘这里好东西是多,你这样半夜做贼似的,臣妾可要通报皇贵妃娘娘,看看有没有丢东西了?” 姜昕玥听着叶贵人说的话,笑得肚子都疼了。 德妃对上文妃,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叶贵人也跟着笑:“她都能下地了,胡太医还说什么不宜挪动,骗鬼呢!” “人家好不容易才住进去的,当然不想那么轻易就出来。” 余嫔撇了撇嘴:“从前还以为德妃真是个好的,臣妾和皇后娘娘还那样信任她,没想到她竟然是……” 想到从延庆宫搜出来的那十几具尸体,余嫔身子都发凉。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好人,可和德妃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哑奴只是个奴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从前她和德妃关系好,大公主有一回在荷园里摔了一跤,手蹭破了点皮,还是哑奴用清水帮她洗净伤口,还给她上了药。 她根本都不明白,哑奴为什么要帮着德妃处理尸体。 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姜昕玥心说:要是你知道先皇后的两个皇子都是德妃害死的,估计会提着刀去给先皇后报仇了。 余嫔上半辈子靠皇后保着,虽然偶尔也会耍点小心机,但每次都会被识破。看似精明,实则是最天真的一个。 当然,天真的人也愚蠢,愚蠢的人算计别人也很直接,不能说她是个好人。 但这宫里也没有真正的好人,全员恶人罢了。 德妃杀害皇后的两个皇子,余嫔知道了,肯定是要给他们报仇的。 但这货藏不住事,姜昕玥是不会告诉她的。 德妃犯下那么多不可饶恕的罪行,全都累积在一起,一次爆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叶贵人和余嫔在承乾宫里上看看,下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颇觉有趣:“文妃守着德妃来不了,倒让臣妾和余嫔娘娘长见识了,原来这就是皇上的寝宫啊!” 她们住的那叫什么地方? 还没皇上的一个前厅大呢! 余嫔坐在小桌前,吃着冰镇过的紫玉葡萄,爽快的眯起了眼睛。 尝试着了解皇贵妃娘娘才知道,她懂的东西可真多,怪不得皇上喜欢得跟什么似的,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她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了。 就是她父亲那个事……唉…… 姜堰锡已经上任两广总督,父亲按照明玉信上说的,尽量在自己落马前为新任的姜总督铺路,姜总督也在到达两广之后,没有强压着他父亲扔出总督府,而是让随行过去的侍卫将他带进了马车里,来京城认罪。 算是给他留足了体面。 姜总督也得了好处,新上任就由他父亲把从前被打压的清官都指给了他,让他不至于在贪官全部落马之后,落到无人可用的境地。 父亲最后能否活命,要看程婕妤的父亲交给皇上的罪证,到底多不多,会不会让皇上大怒。 唉…… 她自己的命都是皇贵妃娘娘保下来的,真不好意思再去求人家了。 “驾、驾、驾……” 一匹快马冲入皇城内:“紧急军务,闲人避让。” 第322章 借题发挥 “朱家二郎送信给皇贵妃娘娘?” 文妃瞧着面生的小太监:“你哪个宫里的?朱二郎要给娘娘的信,怎么会让你转交?” 小太监微微躬着身子:“奴才小竿子,从前是在皇后娘娘面前伺候的,皇后娘娘仙逝后,奴才就在奉先殿负责洒扫,看守皇后娘娘的灵位。文妃娘娘,奴才是朱家人。” 他拿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上的确刻着一个朱字,从前文妃在纷纭身上也见到过。 她这才半信半疑的接过信:“可是皇贵妃娘娘这几天都住在承乾宫,没有回来过。” 小竿子面露急切:“可这信,我家二郎派来送信的人说十万火急,片刻耽搁不得。文妃娘娘,奴才不能离开奉先殿太久,而且也进不去承乾宫,能不能麻烦您赶紧送过去。” 她走了,德妃不就在合熙宫称大王了吗? 可这小太监着急的样子又不像假的…… 她跺了跺脚“哎呀”一声,转身吩咐木檀:“务必要看好德妃,不许她到处乱跑,最好把门关起来,实在拦不住,她去哪,你就跟着去哪,明白了吗?” 木檀点点头:“奴婢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德妃娘娘。” 小竿子说是十万火急,文妃便觉得信有千斤,万一关乎到娘娘的性命…… 她直接跑了起来。 好在合熙宫和承乾宫就挨着没多远,她很快就跑到了:“去,快点进去通传,就说文妃有急事求见。” 姜昕玥还以为是德妃有事,赶紧把文妃召进来,被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德妃要杀你不成?” 文妃摆摆手,喘气不赢,还未说话,就将手里抓得变形了的信一甩:“豫州……豫州朱二郎来信……十万……十万火急。” 姜昕玥赶紧将葡萄冰碗给霜降接着,抬手就拿过信撕开。 朱二郎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于纸上:“豫州干旱,有人借题发挥,在干涸的湖心淤泥下藏碑,碑上刻有天降横祸,姜代沈兴的字样,刑部有官员游玩到此,将石碑带回京城,我若阻拦,恐皇上疑心娘娘结党营私,遂书信一封,请娘娘早做打算,石碑应与书信同天抵达京城,望娘娘安。” 落款是朱谦益,名字处还盖着无法造假的印章。 姜昕玥的心猛得一跳,脑子里就冒出文妃先前和自己说的话来,朱谦益所说的那个刑部官员,就是文妃在行宫时说的,向她爹告假了许久的那位主事,是成国公安排的探子。 她看着文妃:“昨日皇上去合熙宫跟你说让你迁宫的时候,你跟皇上说了那件事吗?” 文妃点头:“说了说了……” 皇上是大忙人,后宫里难见到他的身影,文妃一直惦记着姜昕玥交代的事,这好不容易见到皇帝了,迁宫的事再说,姜昕玥的事,她一定要办好。 于是她装着不懂的样子,说刑部有个主事,因为姜大人去了行宫,便向她父亲告假,但是父亲怕姜大人回来找他的麻烦不想同意的,那主事又是跪又是求的,她父亲实在没办法才同意的。 谁知那主事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吓得她父亲给她写信来吐槽。 皇帝当时还问刑部除了马一阳之外,另外一个主事是谁,怎么能这样擅离职守? 文妃当时就回了:“应该是成国公府的门生吧!” 皇帝扭头盯着她:“怎么说?” “因为臣妾的父亲看到那个主事告了假之后去了成国公府,父亲还觉得奇怪呢!只是当时他也是偶然瞧见,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有理会,但臣妾回头想想,德妃娘娘当年因为皇贵妃娘娘抢了她的四妃之首还挺不高兴的,臣妾就觉得,这个主事在姜尚书手底下办事,却是成国公的人,怎么看都奇奇怪的。” 文妃进宫也有十多年了,性子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她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让人觉得是姜昕玥唆使的。 文妃想了想又道:“今天皇上下朝之后,留了臣妾的爹和姜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议的就是成国公和那个主事吧! 皇帝是今日事,今日毕的性子,既然已经发现了成国公的端倪,就绝不会容后再议。 石碑! 那块刻着“天降横祸,姜代沈兴”的石碑也是今日入宫。 姜昕玥把信撕碎给江川:“烧掉。” 余嫔也关心上前:“要不要我们一起去。” 姜昕玥摇头:“不用,你们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本宫一人去便可。” 不是去皇帝面前装可怜,事关江山社稷,装可怜没用。 她要去拦截那个刑部主事。 快马驶入皇城后,在皇宫门口停下,胡太医早已收到了消息,在宫门内等着,德妃娘娘今日就要姜家满门的性命。 这块石碑可不是新刻的,而是在姜昕玥得宠后不久,德妃娘娘就让成国公府准备的。 在皇帝知道豫州大旱之前,成国公府就已经收到了密报,所以成国公派人将石碑运进城中,挖开河床,把石碑埋了进去。 要不是德妃娘娘为了从虐杀嫔妃的事情里脱身而刺伤自己,今日本来是她要亲自来的。 胡太医来之前,德妃娘娘还让他小心皇贵妃。 小心什么? 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把皇帝迷得团团转,根本不是他家娘娘的对手。 她又不知道今日林主事要带石碑入宫,怎么可能来阻止? 接到林主事后,胡太医就让四个太监上前,从马车里搬出石碑抬上,成国公自然是不能出面的,不能让皇上觉得这事牵扯到了前朝。 虽然他们的本意就是搞垮姜家,但表面工夫总要做做的。 甬长的宫道空无一人,冲洗过的银黑色地砖和墙面闪动着银光,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胡太医的心间:“奇怪,这条路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安静啊!” “本宫让人封锁了入口,当然就安静了。” 女子妖冶的身姿款款而来:“胡太医不在合熙宫的偏殿伺候德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眼神玩味看向胡太医身后:“这不是刑部的林主事吗?本宫父亲的下属,什么时候跟德妃的人走得那么近了?” 说话间,她越走越快,迎面而来。 第323章 砸碎石碑 她身后十几个身穿盔甲的侍卫,另还有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太监。 随着她的脚步,强烈的压迫感使得胡太医连连后退,尖着喉咙道:“皇贵妃娘娘,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宫里,你不要乱来!” 姜昕玥理都没理他,大喊了一声:“袁雷。” 胡太医和林主事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和太监身上,他们带着以防万一的几个人,全都挡在姜昕玥面前。 直到…… “轰隆——” “啊!” 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脚底下的路都颤抖了两下,就听耳边有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以及小太监们被飞石所伤发出的惨叫声。 胡太医惊恐的回头,就看见一个大概有二百多斤的“巨人”,手持双锤,将石碑砸得一个字都看不清,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娘娘,够不够碎?” “巨人”是从上面跳下来的,那两个大锤子看起来起码有百斤重,在他手里却和小儿玩具似的轻便。 再看一眼那“能置姜家于死地的石碑”,已经碎成了粉末。 叫袁雷的巨人还在挥舞着双臂,两个大铁锤挥舞得威风凛凛,根本没有人敢近身,都怕被砸成肉饼。 “你!” “这!”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姜昕玥,你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要从豫州的河里挖出来,要呈给皇上的,你竟敢私自毁坏,我一定会禀明皇上,让他治你的罪。” “噗嗤!” 姜昕玥捂着嘴笑,边笑还变摇头:“你们是把本宫当傻子还是把皇上当傻子?天降灾祸,姜代沈兴?天上掉下来的石头警醒皇上是吗?那这天庭的南天门建在蒙古不成?” “皇贵妃娘娘什么意思?” “你们这刻字的石头叫巴林印石,产自内蒙古赤峰巴林右旗的雅马图山峰,我父亲书房里的《天下奇石记》中有记载,此石不仅透明度较高,而且质地细腻,软硬适中。既有赤、橙、黄、绿、蓝、靛、紫等七种基本色素,又有深、浅、浓、淡、清、浊、明、暗等多变的色调。林主事,本宫说得对吗?” 林主事哪里知道对不对啊? 这石头还是成国公交给他,让他一定要带进豫州,埋进河内旱土深处,等皇帝避暑回来,就带回京城,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 方才他进宫来的路上,叫了一路的“紧急军务,闲人避让。”就是为了引起百姓的好奇心。 他身后留了几个国公爷养在民间的百事通,一直在散播:“听说豫州干旱数月,民不聊生,当地百姓在干涸的河床底下挖出来一块石碑,说的是因为皇上独宠妖妃,引发天罚,若是皇上不悔改,将来沈家的天下就会被姜家所取代啊!” “宫里头德妃娘娘的宫里搜出来十几具尸体,德妃娘娘你们知道吧?成国公的嫡女,从前还未入宫时,经常在城外破庙里搭棚施粥,时不时就送一些旧衣服给叫花子的那个小姑娘。那人能是她杀的吗?皇贵妃入宫之后,发生那么多事,我看这事八成就是她干了陷害德妃娘娘的。” “怪不得天降灾祸,原来是帝王星身边有邪祟作乱,不过豫州大旱的事我们怎么都没听到风声啊?朝廷知道吗?” “我这里的内部消息,原先的豫州刺史是刑部尚书的同窗,两人是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有同袍之情呢!刑部尚书又是皇贵妃的父亲,豫州刺史把干旱之城围了起来,不让百姓往外跑,想活活熬死他们,说不定就是姜尚书的意思。” “你们想啊!姜尚书就是妖妃的父亲, 他肯定不想那块石碑送到皇上面前去,又怕挖出石碑的百姓到处乱说,所以就让自己昔日的同窗豫州刺史封城,把知情的人全都渴死在里面。” 也有人帮姜堰昆和姜昕玥父女俩说话的,但很快就被反驳的声音淹没下去。 毕竟成国公刻意安排,又有民间几个百事通在搅浑水,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一起人云亦云,假的也成了真的。 因着母亲马上就要生辰了,姜君泽在街上逛着商铺,见外面嘈杂便听了一耳朵。 这一听可把他气得够呛,那些从未见过阿姐,不曾与她相处过半日的陌生人,把阿姐说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奸妃,还把那十几条人命都算在了阿姐头上。 “这帮混蛋!” 姜君泽冲出去就要打人:“一群疯狗,我阿姐……” “姜二郎!” 同行的几个少年七手八脚的把人拖住:“你别冲动,这一看就是有组织、有纪律,是有人特意安排了来抹黑皇贵妃娘娘的名声的,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你还是赶紧回家,告知父母,商议一个对策来。” 能被姜君泽叫着一块儿来给阮氏挑选礼物的,都是他认可的朋友,没有人愿意看到他因一时冲动而伤人。 说不定那些人就是知道姜二郎今日要出门,故意想要惹怒他,让他冲动之下打人。 几个少年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成国公安排的这几个碎嘴子里,其中有一个已经身患绝症。 只要姜君泽动他一根手指头,明天他的家人就会抬着他的尸体去姜府门口哭丧,让姜尚书把杀人凶手交出来。 他们会去报官,让姜君泽留下案底,这样他这辈子与科举再也无缘,就等于把姜堰昆唯一有出息的儿子给毁了。 事成之后,成国公会给那个绝症男子的家人一大笔银子,是给他买命的钱。 见姜君泽被同伴劝住,那眼下青黑的男子更过分了,笑嘻嘻的摸着下巴:“你还真别说,听说那皇贵妃娘娘容貌倾城,是个浓艳美人,我要是皇帝,我躺在床上半年都不下塌哈哈哈哈……管她什么绝世美人,到了老子的胯下,那都哭着叫……” “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那个狗杂碎。” “二郎!这种人死不足惜,可是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姜君泽哪里还管值得不值得,这样编排他二姐,是个人都忍不了。 第324章 证据呢? “放肆!” 姜君泽像头发疯的牦牛,横冲直撞过去,但还没冲到一半,就被一声厉喝吓了一跳。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戴着金冠的贵公子从他身后走出:“来人,把这口无遮拦的东西抓去见官,就说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污言秽语妄议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言语之间还想着自己做皇帝,简直大逆不道。” 这话可就严重了,什么自己做皇帝啊,那可是谋逆大罪,要被砍头的。 那人吓得拔腿就跑,却被白衣公子的护卫一把按住,扭送了官府。 直到他走了,姜君泽才回过神来:“那人是谁啊?长得真好看。” 同伴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让你看入了迷,原来是被人家的容貌给震惊住了。那是翰林院谢大人的儿子谢承徽小谢大人,在宫里当画师的,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你连他都不认识啊?” 姜君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以前只听说过,没见过,这次见了,他人可真不错。” 还帮他阿姐说话呢! 感叹一番后,姜君泽也冷静下来,赶紧与朋友们告辞回家去。 不知道父亲下朝回来没有,他要赶紧回去告诉父亲,让父亲拿主意。 宫中—— 姜昕玥已经快步走到胡太医跟前,抓住胡太医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用力一掰,只听“咔嚓”声响起,胡太医的那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与手背重合。 “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为医救人者,应当用这双手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胡太医却用来耍些阴谋诡计,坑害他人。如此心术不正者,这手不要也罢。” 袁雷挥汗如雨,砰砰砰砸石的声音终于停止,不是他累了,而是那块石碑已经被砸得碎成了细沙。 没有德妃的石碑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 今天若是德妃在这里,姜昕玥想砸了石碑还要费不少力气,可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装虚弱,定是来不了的。 绿茵从前是她最信任的人,让绿茵来也知道拖延时间,就这个胡太医,看不清形势就算了,还敢惹怒姜昕玥,那就别怪她坐实了心狠手辣的罪名。 林主事都已经吓傻了,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看跌在地上鬼哭狼嚎的胡太医,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皇贵妃,恨不得拔腿就跑。 “林主事今日入宫所为何事?还不去?” 林主事哭丧着脸看向地上,刚才运送石碑的碎木板…… 连堆灰都没给他剩下,他见了皇上说什么啊? 姜昕玥冷笑一声,带着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这些人里,有的人还是皇帝安排过来保护她的,她做这些事,根本就没想过瞒着皇帝, 喜鹊和霜降的心“砰砰砰”地一直跳:“娘娘,咱们这样,真的没关系吗?皇上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本宫若是藏着掖着,他才会生气,皇上不总说让本宫信任他吗?那这次就让本宫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她连当沈邺的皇后都不愿意,这一点沈邺本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这都怀疑以后她要当女帝,要唆使姜家夺取他的江山,那沈邺就是一只猪。 “皇上……皇上救命啊!” 皇帝刚和吏部侍郎蒋合围,还有姜堰昆以及几个自己比较重用的几个大臣在一块说刑部细作的事,胡太医杀猪一样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王得全脚步轻巧,躬身进来:“皇上,胡太医和刑部的林主事求见,说是……” 他看了一眼周遭的一群大臣,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方便说给他们听。 皇帝稍微想了想,这个时辰,胡太医和林主事勾搭在一起,林主事又是成国公的人,那胡太医大概也是德妃的人了。 这伤势……有猫腻啊…… 王得全这老伙计最有眼力见儿,也最懂他的心意。胡太医要说的是,恐怕对玥儿不利,所以他才吞吞吐吐的。 宣武帝轻咳了两声,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还是姜堰昆先看出了皇上的意思,拱手道:“皇上,那微臣等人就先行告退了。” 有人替他下了逐客令,皇帝才出声:“姜爱卿和蒋卿留下。” 众大臣:懂了,要给两位受宠的大臣派私活了,他们得麻溜地走。 不过经过门口时,他们没忍住,偷偷的看了胡太医一眼。 好家伙,他举着右手,右手的食指好像被人强行掰断了,自己就是太医,也不去太医院赶紧接上,反而跑到皇上这里来喊救命,难道是有人故意伤他? 还有胡太医身后的林主事,这人分明是姜尚书的属下,可姜尚书却说看到他几次出入国公府,并且听说这人刚从豫州回来。 豫州现在可是多事之地,谁发了疯会去豫州游玩?骗鬼呢? 胡太医也不管他们异样的眼神,哭天抢地的进了御书房,一进去就扎扎实实的跪在地上控诉姜昕玥的罪行:“皇上,豫州干旱,百姓从河底的淤泥里挖出天降灾祸,姜代沈兴的石碑,林主事游玩途径豫州,想把石碑带回来,还遭到了豫州刺史的阻拦,好不容易带回来呈给皇上,方才皇贵妃娘娘竟然带人半路拦截,把石碑砸得粉碎,皇上……皇贵妃娘娘还折断了微臣的手指,她实在是目无王法,太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了!” “请皇上斩杀妖妃,给全豫州惨死的百姓一个交代,还天下一个太平。” “不至于不至于……” 蒋合围看了看姜堰昆的脸色,打着哈哈道:“皇上英明神武,这天下本就太平,天灾又不是人祸,这哪里提前预防得了?而且旱灾和皇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说未免也太主观了吧?” 就差明着吐槽他:你讨厌皇贵妃娘娘,就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人头上,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石碑不假,的确被皇贵妃娘娘砸碎了。” 姜堰昆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于是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娘娘她砸碎了你的石头,掰断了你的手指,证据呢?” 是啊! 证据呢? 第325章 皇帝震怒 “证据?证据就是……” 胡太医激动的表情在姜堰昆戏弄的眼神里溃不成军,他嘴唇抖了半天,话说了一半怎么也说不完整了。 证据变成尘埃飞走啦! 姜堰昆是谁啊? 那可是没理不饶人,有理要上天的姜尚书。 他冷哼着:“我当是什么事让林主事擅离职守长达三个月呢?原来是跟着别人一起算计到我女儿头上去了。” “我……下官只是去豫州游玩,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旱灾,请……请皇上明鉴。” “游玩?本官与马主事一同去了溱州,刑部能管事的就你和侍郎二人,本就人手不够,你哪来的闲心告假去游玩?况且本官已经询问过宋侍郎,你根本就没同他说过要告假,而是越过他直接找的吏部蒋尚书。” 姜堰昆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本官不在,宋侍郎才是你的上峰,你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要去找吏部尚书告假?并且,你几次出入成国公府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番问话下来,林主事已经六神无主:“下官……下官没想那么多。” 猪脑子! 姜堰昆一甩衣袖,根本不屑与蠢货对线,而是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这样玩忽职守,品行不端之人,微臣的刑部庙小,容不下这么有野心,并且一身许二主的墙头草。请皇上直接罢了林主事的官,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一女不侍二夫,一奴不侍二主。 就算林主事不是奴,但他在刑部也是姜堰昆的属下,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妥。 “你……你还血口喷人?” 胡太医又激动了,可他一动,手指就痛得要命,又“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宣武帝“啧”了一声,明显是不耐烦了,唐士良立刻上前去拉胡太医:“您这手都这样了,还是快去太医院处理一下吧!万一落下什么病根,您可是太医啊!” 太医的手若是残疾了,那以后对行医可是大大的不利。 “我不走!” 胡太医坐在地上哭:“皇上,皇贵妃她是个妖女啊!自打她入宫,皇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后期更是独宠于她,不入后宫,长此以往对子嗣不利啊!如今天降灾祸,皇上还要偏宠她吗?微臣……” “哗啦!” “放肆!” 一只上好的羊脂玉杯盏炸裂在胡太医脚边,皇帝暴怒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双盛满了怒气的眼睛直直的瞪着胡太医:“什么妖妃天谴,朕就是天,朕想喜欢谁,宠着谁,还轮不到你这个老匹夫指着朕的鼻子骂,拿着豫州刺史与姜爱卿是同窗来做文章,你们搞搞清楚,当年豫州刺史嫉妒姜爱卿才华,两人早老死不相往来,陷害人都陷害不清楚,真是废物。” 林主事“扑通”一声跪下,哪里还敢讲半句话? 皇帝却还不解气,继续怒喝道:“朕不止要宠着皇贵妃,朕还要封她做朕的皇后,朕是龙,她便是凤,天命所归,何来天谴一说?” 说完,他一掌拍在御案上:“来人,把这老匹夫给朕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革了他的职,再赶出宫去,从今往后不许他再踏进宫一步。” 他可以容忍蠢货,但不能容忍又蠢又坏的。 姜堰昆眼睛都亮了起来,皇上竟然要……要封玥姐儿为皇后? 怎么没听玥姐儿提起过?是皇上被胡太医那个蠢货气得说气话吗? 许多人都认为,以姜家的家世,姜昕玥做个皇贵妃已经是顶了天了。 就连姜堰昆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阮氏是被提为了平妻,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正室夫人,但妻子改了一个字,终究不是明媒正娶的嫡夫人,是小妾扶正的。 而且,阮氏舞女的出身永远也无法改变。 现在,皇上亲口说,要封玥姐儿皇后,他不是在做梦吧? 林主事闭着眼,汗水不停的流,但文人的自尊心让他没办法痛哭求饶。 而且,他本来就是成国公的人。 随即,林主事也被革职,和行刑完的胡太医一块儿赶出宫去。 姜堰昆趁机提议:“皇上,那个朱谦益,皇上不是想启用他,又不知道放在那个位置上吗?微臣这里现在有现成的空缺,听说他武艺也高强,正好在刑部办事就很适合他,” 就刚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分析过了,皇上要封玥姐儿做皇后,以他目前这个刑部尚书的官职肯定是配不上的。 那皇帝在封玥姐儿做皇后之前,一定是升他的职。 那朱二郎勉强也算自己人,总比现在那个宋侍郎,天天盯着他屁股底下的座位看好得多。 等日后他离开刑部,马一阳肯定是要跟着自己走的,那家伙可是六皇子的忠实拥趸,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是很坚定的相信,将来登上大位的一定是他家小六。 这样忠心的人,也是要培养起来,将来留给六皇子的忠臣。 皇帝权衡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姜堰昆道:“朱谦益可留,但不能这么快就启用,爱卿别忘了,东山还有个五皇子。” 皇帝不愧是皇帝,一句话就指出了太早启用朱谦益,隐藏在其中的风险。 六皇子还小,离他继承皇位,还有至少十几年的路要走,一旦他被册立为太子,风险将是现在的数百倍不止。 现在就启用朱谦益,他少年满志,想从矮窄巷子里救出家人的迫切心情正是顶峰之际,他若被重用,必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可姜堰昆现在需要的是抢自己功劳,风头压过他的属下吗? 显然不是。 再一个,现在就让他在官场上建立了不得人脉,十年后他未必没有实力和姜堰昆碰一碰。 五皇子是先皇后舍弃性命也要护着的儿子,做为先皇后的亲弟弟,扶持自己的外甥登基,显然对朱谦益更有利。 姜堰昆不想考验人性,因为这个东西它本身就经不起考验。 皇帝略一提醒,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人可以对他略施一些好处,让他知道自己处处对他好,但就是不能给他太多实质性的好处。 画大饼就完事了。 第326章 宣战 等将来六皇子大了,积累了一定的名声,朝野上下都认定他为太子人选了,再把朱谦益调到自己管辖的官职上来。 既磨灭了他原本的雄心壮志,又收复了他的忠心,让他感恩戴泽的为六皇子办事。 这一招对朱谦益或许不友好,但是对姜家、对六皇子百利而无一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皇上都想让他这么做,他又怎么可能让皇上失望? “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君臣二人打哑谜,可苦了蒋合围。 什么朱谦益,什么五皇子,什么东山的,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听了好像没听,没听又好像知道了挺多秘密。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蒋合围还是没忍住,半知半解的问道:“姜尚书,皇上说现在不要重用朱家二郎,和五皇子又什么关系啊?” 又不是先皇后亲生的,朱二郎和五皇子也没有多少感情吧! 再说他一岁多就去了东山,将来还记不记得朱家人都是另说了。 姜堰昆高深莫测的看着御书房外广阔的天空,叹了口气:“蒋尚书还是就保持这样,别问太多,懂得太多了,皇上下次就不会留你一起了。” “啧……你这人……你什么意思啊?你夸人还是骂人呢?” 合熙宫—— “你说什么?胡太医被打了一顿赶出宫去了?” 躺在床上的德妃因为起身太猛而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开口说话:“什么意思?胡太医不是……嘶……” 姜昕玥却是没有回承乾宫去,一把推开偏殿的门,打断德妃和小宫女的对话:“不是什么不是?怎么德妃看到本宫好好的站在这里,好像很惊讶?” 德妃伤口一阵阵抽痛,心中还有些惊骇,两项压力之下,惊觉伤口又崩裂开了。 鲜血顺着雪白的布巾往外流,小宫女吓了一跳,立马就要跑出去叫太医,喜鹊微微一笑,挡在了门口,就是不让她出去。 德妃见了,抬头强忍:“皇贵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向你宣战的意思。” 姜昕玥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是明晃晃的恶意:“你和你那个老不死的爹搞出什么姜代沈兴的石碑,以为皇上就会把本宫处死,把本宫的家族灭族?” “你……” 上半身起到一半的德妃震惊蹙眉,罕见的有一丝慌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姜昕玥手眼通天,耳目已经这么宽广了吗? “切!” 绝美的宠妃嗤笑一声:“宫中没几个有野心的嫔妃了,文妃和余嫔都是本宫的人,叶贵人家世不显,做不到这样的事,程婕妤和柳贵人也没这本事,在本宫这里拥有姓名的,不就只有德妃你了吗?小打小闹本宫会怀疑别人,但这么大的手笔,本宫听一耳朵就知道是你。” “你有证……” “本宫不需要证据,本宫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帮着本宫躲过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本宫也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在害本宫,你真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吗?” 面色萎黄的德妃眼中惊疑更甚:“你都知道些什么?” 声音已经有些发狠。 姜昕玥弯腰靠近她,一只手按在她的伤口上,微微用力,更多的血水疯狂的往外涌。 “皇贵妃娘娘!” 那小宫女惊呼一声还想冲上来,喜鹊和霜降却像两尊门神,把她拦得死死的。 “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本宫只知道你和你家那个老不死的想让本宫灭族,所以从今日起,本宫和你彻底撕破脸,你那些阴谋诡计,本宫一一奉还。” 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可姜昕玥的话,却叫德妃心底发寒:“从今日起,本宫陪你——慢、慢、玩!” 她轻笑一声,手指离开德妃的伤口时,已经沾满了血迹。 “啧!” 嫌弃似的,她将鲜血在德妃的衣服上蹭了蹭,小祥子立马送上已经打湿过的手帕给她擦手。 德妃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因为她已经痛得快昏死过去了。 门外的严太医已经等待多时,姜昕玥大摇大摆地出来后才对他道:“进去给德妃诊治,务必要让她留下疤痕。” “微臣遵……啊?” 严太医还以为是说要务必把她治好呢? 姜昕玥再看严太医一眼,仿佛在说:本宫就这点要求,你也做不到? “是是是,微臣一定按照娘娘吩咐替德妃娘娘诊治。” 文妃 、余嫔和叶贵人都在偏殿外等着,方才房门没关, 她们几个伸着脑袋看完了也听完了全程。 余嫔:“娘娘您刚才好霸气,臣妾有点爱上您了,从前臣妾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做了很多错事,希望娘娘看在臣妾站在改邪归正的份上,忘了臣妾从前做的蠢事。以后……以后臣妾要是也受伤了,可不要像对德妃那样对臣妾好不好?” 怪疼的! 文妃一脸受不了的嫌弃样:“你都二十八岁了你还是个孩子?皇贵妃娘娘才十八九岁呢!太不要脸了吧!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娘娘。娘娘您刚才按得手疼不疼啊?血腥味不好除,臣妾这里有一方广陵香泡过的帕子,娘娘您擦擦手,保证立马让娘娘的手香香的。” 讲真的,按过德妃,就不要再按她了。 叶贵人不得不佩服文妃娘娘和余嫔娘娘的厚脸皮,不过她更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对皇贵妃娘娘做什么坏事。 主要是她级别不够,确实够不着,突然觉得做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挺好的。 至于程婕妤和柳贵人,她们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这就是和皇贵妃娘娘对着干的下场吧! 本来还有些暴虐的心情,被文妃和余嫔两个活宝一搅和,还真平和下来了。 到大燕朝两年半了,她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归属感,对便宜爹、对娘亲和弟妹,以及给力的族人,都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或许是他们全力支持自己的时候,让她体验到了从前没有过的,被爱着的感觉吧! 虽然这爱里或许掺杂了其他东西,但没关系,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就很不错了。 “啊啊啊……有鬼有鬼……” 第327章 坦白真心 “小主、小主……没有鬼,没有鬼啊!” 燕儿和另外一个伺候柳贵人的宫女上蹿下跳,满宫的去抓因惊恐而躲避的柳贵人:“小主,你别跑了。” 可柳贵人披散着头发,鞋子也没穿,已经跑远了。 “别缠着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余嫔和文妃还在姜昕玥的面前争宠,柳贵人突然披头散发的冲出来,吓了她们一跳。 “妈呀!什么怪物?” 余嫔和文妃吓得抱在一起,喜鹊和霜降则挡在姜昕玥身前,眼看着就要撞过来了,小祥子一把将那尖叫着的疯子推倒在地。 “不要不要不要……” 谁知那看不清脸的嫔妃摔在地上竟然打起滚来:“不要杀我,不要抓我,不要杀我……去找姜昕玥……不!去找程婕妤……哈哈哈……去找德妃,杀光!把她们都杀光,皇上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柳贵人!柳贵人!” 燕儿追着跑出来,见到姜昕玥,赶紧行礼,惊慌道:“皇贵妃娘娘,娘娘恕罪,我家主子是那日落水被吓坏了,昏迷之后连着高烧了三天,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她不是有意冲撞皇贵妃娘娘的,请娘娘恕罪。” “是柳贵人?” “她怎么成这样了?” “那具尸体,不是已经被查清楚是辛者库失踪了很久的楚氏了吗?柳贵人落水,被楚氏的骨头架子紧紧抱住才吓晕过去的,应该是承受不了,被吓得离了魂,所以人也痴呆了吧!” 柳贵人整个人都是游离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眼睛也没有焦聚,害怕和疯癫都很真实,不像演出来的。 她要有这样封神的演技,后宫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是真的疯了。 “把她带回去,找个太医好好给你家主子瞧瞧,如此年轻就得了疯病,这往后的几十年可怎么过?” 燕儿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跪在地上给姜昕玥磕头。 没想到主子处处与皇贵妃娘娘作对,可到了最后,却也只有她会关心主子以后的日子。 有了皇贵妃娘娘这句话,她就能请得动太医来为自家主子看看了。 不过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就传来了柳贵人的死讯。 “怎么死的?” 王得全低着头回答皇帝的问题:“说是晚上就寝后,柳贵人自己打开了房门跑出去投了湖。” 是投湖还是因为夜路太黑了,没看清掉下去的,谁也不知道。 但上报的人总要把自己摘干净,免得被降罪,那她自戕,和他们总没关系了。 宣武帝点点头:“追封她为柳昭仪,葬入妃园陵。” 死后哀荣,是做给活人看的。 姜昕玥叹了口气,微微有些伤感。 倒不是因为柳贵人死,而是她入宫两年多,已经见过了无数如花的生命消逝,张扬的肖容华和柳贵人,最终是双双疯癫的结局,怎叫人不唏嘘? 她有时候总是忍不住的想,若是这些女子的灵魂到了后世,手段和才华都有了更多施展的空间,还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围着一个男人转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怎么了?” 舒适的龙床上,宣武帝从背后搂住姜昕玥,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不高兴了?” “没有……” 她声音闷闷的,转过身来钻进皇帝怀里,仰头与他对视,那双亮亮的眼睛里,似有星光在闪烁。 “皇上,臣妾跟您坦白,其实在去行宫之前,臣妾对您的感情并没有很深,那些深情,臣妾可以对您,也可以对任何一个会成为臣妾丈夫的人……” 说到这里时,皇帝抱着姜昕玥的手已经猛然收紧了,但还是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臣妾小的时候不受宠,经常被欺负,臣妾的娘亲因姿色过人,被夫人嫉恨,臣妾对小时候的记忆都很模糊,不知道到底是刻意去忘记那些让臣妾痛苦的事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温热的泪水打湿了皇帝的胸前:“臣妾现在回想,小时候好像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父亲不常在家,母亲总是让臣妾忍。再长大些,臣妾的容貌比娘亲更盛,父亲这才注意到臣妾,开始培养臣妾。那时候臣妾就告诉过自己,绝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 她沾着泪珠的睫毛轻颤,有几分真情流露,眼睛里便装满了爱意:“您是皇上,您这一生注定拥有很多女人,臣妾若是爱您,便无法接受您和其他的女人有身体接触,臣妾会疯的。所以臣妾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愿意交付真心,总有七分保留,臣妾想着,若是有一日皇上变心了,臣妾还可以守着自己的心,不要变得太凄凉。” 三分真被姜昕玥演到十分情,给谁谁都要迷糊,真怪不得宣武帝沦陷。 他心疼的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你说得都对,你的忧虑都是正常的,朕的确没办法遣散六宫,牵扯到了前朝,朕不想引起朝野动荡。但是玥儿,朕向你保证,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朕会全心全意的爱你,与你白头偕老。以后有朕在,谁也不能欺负你,朕会好好保护你的。” 姜昕玥点头:“臣妾知道,自溱州一行,皇上没有选择牺牲堂姐,而是顾及臣妾的心情,放了曲家一马,臣妾就知道,皇上是真心的对臣妾好,臣妾……臣妾是从那日开始,也对皇上敞开了心扉的。” 皇帝若是没有选择救下姜云彩,曲家可就不止是交出免死金牌那么简单了。 整个曲氏家族都将为此付出代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失去免死金牌,任何损失都没有。 曲家依旧是溱州最大的氏族。 可以说,皇帝是为了姜昕玥,放弃了可以铲除曲氏这条地头蛇机会。 姜昕玥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她不愿被这个时代同化,不愿成为后宫里自怨自哀的嫔妃,可这个时代不会因为她是穿越女,就变成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理想世界。 无法改变…… 那么,就紧紧抓住皇帝的心,用他的真心,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328章 周氏死了 “嘣!” 一个脑瓜崩又弹在她的脑门上,宣武帝眼神宠溺看着她:“所以你就仗着与朕两心相悦,胆大包天的去拦截朝廷命官,还砸碎了那块石碑?” “臣妾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法眼。” “你若是想瞒,必定还有更好的法子,哪里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带那么多人去堵了宫道,朕知道你向来光明正大,不屑用那些阴谋诡计。可是玥儿,这世上总有些人见不得你比她们好,该阴的时候就要往死里阴。” 不然给了那些人死灰复燃的机会,将来又是一个大麻烦。 “咱们家小团子还小,没有自保的能力,待到了三四岁,能跑会走的时候,想要害死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咱们一起努力,让他幸福快乐的长大,早日继承朕的皇位,到时候朕就可以和你一起游山玩水了。” 这饼画的,姜昕玥都快吃撑了。 她抱紧皇帝:“皇上处处为小团子着想,臣妾什么都听您的。” “都听朕的?” 皇帝那双桃花眼灼灼生辉:“那咱们再给小团子生个妹妹吧!” 承乾宫寝殿内,红烛摇曳,满室生香。 柳贵人的死,如同树叶掉进水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姜昕玥住进承乾宫后,与皇帝越发恩爱,皇帝要封她为皇后的消息甚嚣尘上。 姜家—— 周氏躺在昏暗潮湿的小偏房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咳嗽了几声,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下身更是传出阵阵尿骚味。 “来……咳咳咳……来人呐……” 房门口,两个婆子正在嗑瓜子闲聊:“如今咱们夫人可算是苦尽甘来了,虽说那些长舌妇总叫着咱们二姑娘妖妃,但若是她们有女儿进宫后得到皇上这般偏爱,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就是,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眼红咱们家皇贵妃娘娘就到处编排,前几天街上说咱们娘娘是妖妃的人被抓走了好些,还是皇上亲自下令抓的。” “哎!夫人性子好,可不像里头那个,生下来的姑娘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大姑娘和娘娘一块儿入宫,还没几个月就死了,三姑娘名声败坏,嫁不成汝阳王世子就算了,非要闹得满城皆知,结果被大人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这辈子都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呢!” “也不值得可怜,谁让里头那个年轻的时候不积德,那样搓磨夫人和皇贵妃娘娘,人家现在不报复她都算仁至义尽了,还想有好日子过,做梦呢!” “你看看她现在的落魄样,皇贵妃娘娘得宠,大人把她送到这偏房里来,她娘家屁都不敢放一个,所以说啊!人要积德,不然恶有恶报,死了都没人收尸。” 那婆子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大声,像是故意说给屋子里的人听的。 “咳咳咳咳……” 更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似的。 周氏从床上摔到地上,爬到门口听到两个婆子的对话,气得整张脸涨红,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最终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竟是被活活气死的。 林姨娘听见里头没声了才抬了抬手,两个婆子立马住了嘴,躬身往后退,将破旧的房门推开了去。 一股恶臭味传开,两个婆子都被熏得掩住鼻子,林姨娘却面不改色的看着地上断了气的周氏,徐徐道:“我和阮氏在你手底下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你死在我手里,也算不得委屈,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周氏年轻的时候嫉妒阮氏的美貌,最忌惮的妾室也是阮氏,所以折磨她最狠,就连阮氏的儿女,也都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罚的,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特别是和阮氏同样貌美的姜昕玥,那更是周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寻常有贵客上门,姜昕玥都是被锁在房里不许出来的。 生怕她被贵人瞧上,影响自己女儿的姻缘。 谁知道夫君让姜昕玥和姜羽彤一起入宫选秀,姜昕玥凭着美貌入了皇帝的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姜羽彤也是个蠢货,不会与她打好关系,还把人给得罪了,怪不得死得不明不白。 姜羽琳…… 这个蠢货就更不用提了,被林姨娘三言两语就刺激得失去理智,跑去人家汝阳王世子的大婚婚宴上大闹, 下贱到要给人家做妾。 可惜了,她那样的蠢货,就是给世子做奴婢,世子都嫌她掉价,把人给轰了出来。 要不是看在姜昕玥的面子上, 她敢这样上门去闹得王府丢脸,非要被乱棍打死不可。 阮夫人不愿脏了自己的手,那就她来代劳。 周氏早点死,阮氏才能名正言顺的做姜堰昆名正言顺的夫人,这是所有人都期盼的。 就让她来做这个坏人,新夫人总不会亏待她和她的女儿的。 如此,也算为了她肚子里曾经被周氏弄死的那个男胎报仇了。 承乾宫—— 几个小太监交头接耳,将周氏已死的消息传到了皇帝面前。 姜昕玥正在给皇帝研墨,听到王得全的话,手里的墨斗都掉进了砚台里,溅了一手的墨汁。 宣武帝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明黄色的素帕,仔细擦拭她手上的墨点:“多大的人了,还被这种小事情吓得一惊一乍的。” “臣妾不是被吓到了。” 姜昕玥不高兴的嘟囔:“只是一直欺负臣妾和臣妾娘亲的人就这么死了,很不真实而已。” 她和周氏没接触过几次,主要是在原身的记忆里,周氏一直都是个挺可怕的存在,所以姜昕玥在听到周氏的名字时,便恍若隔世。 她怕周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身被一句“嫡母”压在肩头,做事未免束手束脚,十次对上,也只能赢五次,靠的还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示弱卖惨。 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娘亲和弟妹的方法。 现在,周氏死了,不知道原身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反正对现在的姜昕玥而言,她挺高兴的。 仇人死了,她娘亲就可以正名了。 皇上可是答应过,等周氏一死,就封娘亲一个诰命呢! 第329章 撒娇男人最好命 “那玥儿可要早点习惯才行。” 皇帝轻笑了一声:“朕最多再等三日,三日之后,你的封后大典和你娘亲的诰命,同一天进行如何?” 周氏再恶毒,那曾经是姜昕玥的嫡母,若按照民间的规矩,是要守孝三年的。 可如今她在后宫,便用不着守那规矩了,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最大的规矩。 他说最多再等三日的意思是,会对外宣称皇贵妃为嫡母守孝三日,三日之后,就要封她做皇后,普天同庆。 “臣妾……” “不许再说不想做皇后的话。” 宣武帝打断她:“朕为了让你做这个皇后,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的努力了,不许拒绝朕,这个皇后,除了你,朕不想给任何人。” “臣妾不是要拒绝,” 被扣在皇帝怀里的姜昕玥双手推着他的肩膀,眼神认真的看着他:“可是皇上,臣妾若是做了您的皇后,成为国母,您振兴您的朝堂。臣妾也想为天下女子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天下人或许会觉得臣妾疯了,会觉得臣妾离经叛道,就算这样,皇上也会相信臣妾,支持臣妾吗?” 她不想做皇后,是不想给皇帝当老妈子,可却是只有成为皇后,才能实现自己想要的乌托邦,那这个皇后,她得做不可。 提前要给皇帝打好预防针,这样等真的施行起来,皇帝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做的离经叛道的事还少吗?” 皇帝用额头抵了她一下:“哪一次不是朕为你善后?” 就好比这次姜昕玥带人去围堵胡太医和林主事,一旦传出去,她这一代妖妃的罪名可跑不掉。 皇帝将胡太医打了板子赶出宫去,林主事也因为陷害朝廷命官而下狱。 一个年事已高,经不住打,又断了一根手指没有及时医治,大概是活不了太久的。 一个投靠成国公,为的就是把姜尚书拉下来,自己坐上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主事都做不成了。 当不成官,成了阶下囚,这哪还有不疯的? 两个事件的中心人物都开不了口了,事情自然也不会被传出去,如果传出去了,那就是成国公搞得鬼,他会亲自找成国公算总账。 但成国公不是那么傻的人,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德妃完全遗传到了他的狡诈狠毒。 十几条人命,她推给太监就觉得一了百了了,可随着悬镜司的深入调查,发现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德妃,她隐藏得很深。 延庆宫存放花肥的库房里,那些红色的土壤,都是被血浸泡过的,可德妃说,看管库房的一直都是绿茵,延庆宫里所有名贵的花,都是绿茵在浇灌打理的。 好嘛! 人都是哑奴杀的,花都是绿茵养的,两个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线索到这里就全部断了。 姜昕玥坐在皇帝的腿上,有些骄傲的晃了两下小脚,心说:不让你给我擦屁股擦习惯一点,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怎么PUA你? 恋爱脑可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姜昕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皇上,在行宫的时候,您不是捡到一个瓷瓶,说和害死先太子的很像吗?您查到什么没有?” 说起这个,皇帝的眉头紧锁起来,叹着气摇头:“朕这个皇位,也是近几年才坐稳的,太子落水的那年,内忧外患,朕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后宫,况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所有知情的人要么死,要么已经出宫,朕真是两眼一抹黑。” 皇帝第一次说话这么接地气,姜昕玥感觉还挺新奇的。 “可宫中嫔妃,和皇后娘娘一起入宫的,又有宠在身,或者诞下子嗣的,只有德妃和余嫔。” 余嫔只生得一个公主,又与皇后感情颇深,她那时候能入四妃之一的良妃,也全靠皇后在背后支持,她没有动机也没有理由更没有胆量去杀皇后的儿子。 剩下的,就只有德妃了。 她是与皇后差不多时间入宫的老人了,又生下了二公主和三皇子,她的延庆宫里搜出来那么多尸体,处处透露着诡异,透露着她的不简单。 皇帝沉凝了片刻, 德妃是三皇子生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德妃是杀死先太子和二皇子的真凶。 就连这次宫中出了让宫女太监们人人惧怕的荷花池案,他也总是下意识的为德妃开脱。 不知是她前十几年装得太好了,还是觉得三皇子太可怜了,每次怀疑到德妃头上,他就麻痹自己,不让自己继续深想下去。 在死去的嫔妃和宫女太监以及三皇子之间,他无法做到公平的处理这件事。 姜昕玥看他两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真就……每次对这个狗皇帝改观,想要和他好好相处的时候,他总能用他的优柔寡断劝退她走向他的脚步。 他不仅没学会怎么好好去爱一个人,更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个好父亲,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三皇子真正的好。 一个可以对自己的孩子下毒,只为了陷害自己对手的母亲,将来就可以为了自己活命,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种人,天性凉薄,自私自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宣武帝对人的情绪是很敏感的,姜昕玥的脸冷下来的一瞬间,他就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泪光闪动的看着她。 要命了! 他是没学会怎么爱一个人,但是他学会了文妃和余嫔的那一套……对她撒娇。 她堂堂一米六五的……她真的很吃撒娇这一套啊! 这狗皇帝什么时候拿捏住她的弱点的? 姜昕玥没忍住上手,捏住他脸颊上的肉扯了扯,把皇帝的脸都拉变形了:“跪下,叫姐姐!” 呸! 以上是女王姜自己想象的,实际上她只是用手心盖住他的眼睛:“皇上,别用那种眼神看臣妾,臣妾会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就不要把了,来把朕。” 姜昕玥一把拍开他的手,披上衣服就往里面走:“从今晚开始,臣妾就要守孝三日,就自个儿睡偏殿了,皇上也早点歇息吧!别熬坏了身子。” 第330章 绿茵的亲生父亲 油灯忽明忽暗的摇晃了两下,姜昕玥推门而入,将皇帝关在门外。 “玥儿,守孝三日事从明日开始啊!” “臣妾有孝心,听完报丧就迫不及待想为嫡母守孝,皇上回寝殿歇着吧!德妃的伤已经愈合得能下地走路了,明日请皇上让她搬回延庆宫,臣妾也要回自己宫里去。” 文妃的景仁宫都收拾好了,她也想快点搬过去,总不能一直盯着德妃,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皇帝想了想,封后大典之前,她的确不能再住在承乾宫了。 民间男女双方成亲前几天是不可以见面的,皇宫虽不是民间,但宣武帝也想给姜昕玥一个完整的新婚之夜。 喜鹊在门后贴着耳朵,听见皇帝的脚步声远去才走过来:“娘娘,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皇上,这一切都是德妃娘娘做的呢?” “这就沉不住气了?” 姜昕玥看她一眼:“现在最沉不住气的,应该是成国公和德妃,咱们急什么?” 喜鹊挠了挠头:“奴婢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霜降已经铺好了床,直起身子对喜鹊无奈的摇摇头:“德妃娘娘人面兽心也好,佛口蛇心也罢,这话绝不能从咱们娘娘嘴里说出来,不然有一日若是皇上疑心咱们娘娘了,她所说的一切对德妃不利的话,都会成为皇上发作咱们娘娘的借口。” 清醒如姜昕玥,就算她相信皇帝会爱自己一辈子,在他彻底对德妃死心,对德妃恨之入骨之前,她都不会在明面上说德妃一句不是。 这样做,在风起云涌之时,她才能独善其身。 “便……父亲的回信上怎么说?” 喜鹊蹲在姜昕玥脚边,小声道:“大人说自延庆宫东窗事发,宫外之物很难入宫,怕信件被人拦截,让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来传的话。” 她声音更小了:“绿茵的爹娘,不是她亲生的爹娘,是成国公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从雪地里捡来的,给了家里一对生不出孩子的下人养着,后来就成了德妃的贴身婢女。大人说他们已经查到绿茵亲生父母的下落了,前日就派了人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不是亲生的父母?” 姜昕玥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出现几十个分屏画面。 德妃把哑奴约到假山、德妃借绿茵的名义把哑奴约到假山、德妃在每一个可能杀掉绿茵的夜晚,把尸体藏在假山里,身体上没有其他外伤,只有额头上被假山戳破的大洞…… 如果假山不是案发地点,那就有可能她的伤是德妃用利器砸的,砸死了以后趁着夜色运到了合熙宫的假山外抛尸。 哑奴到的时候,看到绿茵的尸体,发了狂要杀德妃。 可是他没有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他冲过去要掐德妃的脖子,但被拦住了。 德妃冷笑着刺激他,刺激得他失去理智,挣脱束缚,冲着德妃再次冲过去。 一把华丽的匕首从德妃的袖子里划出来,塞进哑奴的手心里,哑奴想也没想就捅了德妃一刀。 这时候德妃才让人拦着哑奴,知道皇上就在合熙宫里,故意大呼“救命。”冲了进来。 哑奴……绿茵……非亲生父母…… 亲生父母! 哑奴会不会就是绿茵的亲生父亲?! 以年龄来看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的房里还有许多绿茵的衣服鞋子,会不会是他托人做了送给绿茵的? 姜昕玥“病中垂死惊坐起”,一把拉住喜鹊的手:“去司衣房,让方司衣去查查,从哑奴屋内查出来的衣服布料,近三个月有谁做过成衣?” 轻易肯定是没人承认的,哑奴现在是辣手摧花的变态恶魔,谁也不愿意与他扯上关系,万一被当成同伙抓起来审问,那可太不妙了。 不过她相信方如梦的能力,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姜昕玥又交代喜鹊:“让父亲重点查一下家里有丈夫或者儿子十几年前失踪了的人家。” 哑奴是在德妃入宫后不久就净身入宫的。 如果绿茵真的是他女儿,那就说明哑奴在绿茵还在成国公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绿茵的身世。 入了宫,成了冷宫里的太监,是不可能有钱或者信传回家中去的。 一是冷宫奴才没有人权,每个月几个铜板或许还会被抢走。 二是和冷宫奴才接触的宫人,一般自身也低微,更不可能有机会往家里带信了。 所以,哑奴一定失踪了十年以上,往这上面去查,定是错不了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基于绿茵和哑奴是父女的条件上。 先查着呗! 狐狸的尾巴也不可能藏一辈子,总有露出来的那一日。 第二日一大早,皇帝还在早朝,姜昕玥就带着伺候自己的宫人们搬回了合熙宫。 喜鹊站在偏殿门口指桑骂槐:“咱们这合熙宫风水不止养人,还很养狗呢!看看咱们“过来”刚到这儿的时候,瘦巴巴的像个小可怜。再看看现在,被咱们养得白白胖胖的,赶都赶不走喽!” 德妃上次是装的,但这次是真的。 姜昕玥太狠了,对她下死手,伤口被她的手指按出了更大的伤口,严太医又得了她的明示,对她的伤势并不太上心。 要不是她自己懂药理,让如今的贴身宫女绿芜替她去太医院抓了几副药,还不知道要留多大的疤。 可就算是她已经尽力控制发炎的范围了,没得到更好的治疗,等伤口结痂,也还是会留疤的。 她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文妃的宫女跟着本宫的那日,本宫让你去做的事,做好了吗?” 绿芜点点头:“六皇子的奶娘是个贪财的,家里还有七个女儿要养,丈夫又嫌弃她没生出儿子来与她和离了,奴婢许以重金, 她才答应帮忙的。” 德妃眼中狠辣之色浮现:“只要六皇子一死,本宫的轩儿必定是这天下之主。” 四皇子和五皇子,没有母族帮护,根本不足为惧。 绿芜的心口“哐哐”直跳,总觉得皇贵妃娘娘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第331章 皇帝出主意 吕奶娘一边看着姜昕玥,一边从布包里掏出金银财宝:“娘娘,奴婢听您的,德妃的人说什么,奴婢先是为难,等她们拿出好东西来,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她们给了奴婢好多好多的宝贝,奴婢可是啥都没留,都在这里了。” 姜昕玥看了喜鹊一眼,喜鹊走过去,在吕奶娘心虚的眼神里,从她的袖子里抖落出一对翡翠耳环。 只见皇贵妃娘娘挑眉:“都在这里了?” 吕奶娘“嘿嘿”一笑:“奴婢就是瞅着这对耳环最喜欢,有点舍不得呢!” “哗啦!” 霜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她身后,拉着她的腰带抖了抖,什么金钗、珍珠项链、名贵的点翠簪子之类的,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双方都有些许尴尬。 吕奶娘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就是不敢与姜昕玥的眼神对上。 向嬷嬷没忍住笑了出来,霜降和喜鹊也捂嘴偷笑,实在是吕奶娘那样子太滑稽。 “行了,别在这里耍宝了,德妃既给了你,本宫就不会要你的,只要你把事办好了,这些都是你的。” “真的吗?” 吕奶娘这才敢蹲下身,将地上的珠钗宝物捡起来往怀里揣:“娘娘,您真是菩萨转世,是大大的好人,奴婢有您这样的主子,一定为了您和六皇子上刀山,下火海,德妃想害您和六皇子,奴婢定把她耍得团团转。” “耍她玩有什么意思?” 姜昕玥勾了勾手指:“你这样……” 她声音极小,就连喜鹊和霜降都没有听清,但不妨碍她们猜测,娘娘又要挖坑给德妃跳了。 九月金秋,六皇子转眼都五个月了,小家伙这些天已经学这独自坐立了,所以不喜欢向嬷嬷和奶娘一直抱着自己,非要自己坐在地上。 天刚入秋,秋老虎也是一年中比较热的时候,这几天换季,早晚温差冷热交替,不出所料的让小团子感染了风寒。 “皇上,合熙宫的吕奶娘求见。” 御书房,皇帝正在处理前段时间去行宫之后堆积的奏折,便听唐士良道:“还带着一个小包袱。” 小包袱? 要收拾铺盖卷回家不成? 吕奶娘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包袱,亦步亦趋的跟着唐士良,心里头在打鼓。 娘娘说的到底靠不靠谱啊? 这么多珠宝,皇上真的不会和她抢吗? 还真别说,豫州大旱,两广贪污,溱州官员落马,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皇帝看到吕奶娘那琳琅满目的小包袱时,真的动了点心思。 不过不是馋吕奶娘手里这点东西,而是惊叹他的后宫嫔妃,一个个都腰缠万贯,奢靡至此。 “皇上,皇贵妃娘娘对奴婢有知遇之恩,给奴婢的月钱和赏赐已经够养活七个女儿的了,德妃娘娘给奴婢这么多好东西,让奴婢用冷水给六皇子泡澡,想让他风寒加重,这钱……奴婢拿着亏心,奴婢不敢告诉娘娘,怕她怀疑奴婢,把奴婢赶走。奴婢又不敢拒绝德妃娘娘,怕她再去寻别人来害六皇子。奴婢没得法子,想着皇上您是这个宫里最厉害的人,奴婢就来找您了,您给奴婢出个主意行不行啊?” 王得全再一次震惊,这合熙宫是什么风水宝地啊? 怎么不管什么样的人进去,出来以后都变得如此胆大包天?如此……难以评价。 吕奶娘刚入宫的时候,多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大声说句话都不敢,现在都敢独自来求见皇上,让皇上给她拿主意了。 宣武帝倒是接受能力良好,他把吕奶娘的行为归结于她太朴素,脑子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觉得皇帝厉害,才来找他。 无知者无畏吧! “让朕给你出主意?” 吕奶娘忙不迭的点头。 皇帝看了一眼地上摊开的小布包:“朕的主意可不是随意给人出的,这地上的东西,你就送给朕,做为朕给你出主意的代价如何?” !!! 怎么和皇贵妃娘娘说的不一样,小金库危! 可上首皇上还在等她的答复,吕奶娘又想到白白软软,奶奶香香的六皇子,不舍的眼神在金银细软上流连忘返了好一会儿。 她咬着牙,一闭眼,一跺脚,索性眼不见为净,颤抖着喉咙道:“行,只要皇上能救六皇子……我……奴婢……奴婢不要了。” 吕奶娘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自己的,以后她忠心伺候六皇子,这些东西都会有的。 她还想和李嬷嬷一样衣锦还乡,让那些嘲笑她只生得出女儿的村民们看看,女儿又怎么了?她也是女子,可她也能挣下家业,把她七个女儿金尊玉贵的养大。 想到自己的女儿,吕奶娘睁开了眼睛,眼神坚定的看着皇帝。 她要行的正,坐得端,不是自己的就不要起贪欲,好好照顾六皇子,要对得起当初李嬷嬷的举荐之恩,要对得起向嬷嬷的教导之恩,更要对得起皇贵妃娘娘的信任之恩。 合熙宫的小祥子、江川、喜鹊和霜降都对她很好,她很喜欢他们,不想和他们决裂。 为了这点钱,不值得。 皇帝低头,没忍住笑,玥儿宫里,都是有趣的人。 皇帝一笑,唐士良也跟着笑:“吕奶娘,皇上逗你玩儿呢!不过一些金银首饰,皇贵妃娘娘都没问你要,咱们皇上怎么可能要呢?” 吕奶娘的眼睛“嗖”地一下又黏在了布包上,眼里冒着精光:“皇上的意思是……这些钱……都是奴婢的了?” 皇帝点了点头:“不过你记住了,不是因为旁的什么事做得好才给你奖赏,而是因为你守得住本心,万事以六皇子为第一,朕才觉得这是你应得的。” 吕奶娘哪里还听得进他说这些,满心满眼都想着,这么多名贵的好东西,将来置换成嫁妆,都够她七个女儿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了。 怪不得李嬷嬷回乡之后,她的儿子媳妇对她那么恭敬孝顺,可不就是比县里的员外郎也不差什么了吗? “德妃让你做的事,你只管告诉她做了就是,剩下的不用你管。” 德妃是个狠人,绝不仅仅是要六皇子重病那么简单。 应该还有后招。 第332章 造谣不分时代 尚服局—— 司衣房所有的绣娘都聚集在大殿之中,一袭紫色女官朝服的方如梦眼神凌厉的站在前方高台。 绣娘们不明所以,交头接耳:“方司衣怎么把咱们都叫到这里来啊?皇贵妃娘娘的凤袍还差几针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刚被封为司衣,自然要耍耍威风的,凤袍差几针,让咱们熬熬夜,她又不损失什么。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话不能这么说,方司衣也是有真本事的,可以与浮光锦比美的霞光缎都被她染出来了,咱们司衣房可是压了司珍房好几头,方司衣教咱们的东西,也的确比之前的司衣多呀!” “对,皇贵妃娘娘宠信她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有几分真本事在手上。” “你们就拍她的马屁吧!看看她会不会升你们做女史,做典衣?” “你……” “安静!” 方如梦手底下已经有了一大批追随者,她只站在那里震慑众人,多余的话,有人会替她说。 几个女史手里拿着戒尺,走入绣娘们当中,一边走,还有人一边讲述今日把她们聚集起来的目的:“延庆宫前段时间出现的那档子事,相信你们也听说了,现在皇贵妃娘娘想查,那哑奴屋子里女子的鞋袜、衣物都是谁帮忙做的?你们现在说出来,方司衣不会计较你们利用闲暇的时间去接私活。但如果现在不坦白,而是被查出来,按照规矩,是要被打一顿板子再遣送回家的。” “你们是想往事翻篇,还是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赚外快的事总有一天被查出来,灰溜溜的被赶出宫去,这全都取决于你们自己。” 绣娘们有的神色如常,有的心虚不已,有的事不关己。 “呯!” “呯!” 人群里有两个身子发抖,神色不正常的绣娘被女史们推倒在地:“怕什么?哑奴房中那些查出来属于绿茵的衣物,都是你们做的?” 不然为什么这么紧张? 所有的绣娘都不想惹上麻烦,在她们两人被推出来后,纷纷散开至两旁,将那二人留在了正中央。 方如梦这才开口说话:“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要我找悬镜司的人来审?听说悬镜司把延庆宫那条食人鱼运进他们的地牢了,你们想试试被食人鱼啃食血肉的滋味吗?” 两个绣娘吓得跪地求饶:“方司衣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那个哑奴是变态杀人凶手啊!是他给了我们一些金银,说想给绿茵做几身衣裳和鞋袜,绿茵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我们也只当他是想讨好绿茵,好在德妃娘娘那里讨好处才帮着做的,我们不是他的同伙。” 破案了! 那些衣物并不是哑奴偷的绿茵的,而是他托人做了,要送给绿茵的。 这两个绣娘,家里都不宽裕,好不容易才通过选拔入宫来的,应该是想多补贴一点家用,所以才在闲暇时间接了私活。 方如梦将人扶起来:“之前悬镜司查案的时候怎么不说?” 绣娘一下子哭了起来:“我们……我们害怕,他……他杀了那么多人,万一……万一把我们也当成同伙抓走,我听说悬镜司的刑罚很恐怖,会……会死人的。” 像她们这种没有身份背景,无权无势的小小绣娘,哪里敢承认和哑奴有接触? “给一个女子送鞋袜衣物,那不还是个变态吗?年纪都够做绿茵的父亲了,老太监一个,还敢肖想德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绿茵也真是够倒霉的,拒绝一个老太监的求爱也要被杀死。” “我看宫里的宫女们近来都躲着太监们走路呢!怕被看上,不肯和他们做对食就会被杀吧?” “也太可怕了,德妃娘娘好可怜,还被那老太监捅了一刀,昨儿我看到德妃娘娘从合熙宫搬出来,还是内务府的人用担架去抬的。” “我怎么听说是被喜鹊赶出来的?我的天,我连皇贵妃娘娘都不佩服,我就服喜鹊,真的,她好厉害!” “那还不是有皇贵妃娘娘在背后给她撑腰?她要是没这么个好主子,你看她敢不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那些总是不服姜昕玥的人,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举世无双的好主子。 当年丽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打了霜降,她也是直接带着霜降打上门去,那时候她还不是皇贵妃呢! 做奴才的,不就希望碰到一个这样护短的主子吗? 众人再去看方如梦,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对皇贵妃娘娘忠心耿耿了。 两年半,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司衣房主事之位,若不是皇贵妃娘娘的提拔,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坐不了这个位置。 资历不够,没有背景,那也得乖乖熬资历。 两个绣娘去了悬镜司,将事情的真相禀明,下午宫中就流传出绿茵勾搭哑奴,骗光他的银子却不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惹怒了哑奴,将她推下山摔死。 对此姜昕玥表示,果然给女生造黄谣这种事,不论哪个时代都会有,这就是人性本身的恶。 一个太监他们都能有五花八门的说法,这要是个侍卫,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不过大家对绿茵的事也只是看个乐呵,并没有太多关注,最让所有人心中惦记的,还是六皇子。 听说是感染了风寒,病得有点厉害,之前六皇子的奶娘每天都要带六皇子出来散步的,这几天也没看见。 宫人们都已经收到了消息,皇上两天后要举行封后大典,凤袍都已经绣好了。 肃仪门那边的祭坛也在布置,钦天监算的吉日,文武百官早就收到风声。 时间紧迫,就是有人想反对也来不及进言。 皇帝现在贼精贼精的,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给朝臣们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封后大典迫在眉睫,这时候六皇子却病得如此严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不定为了照顾六皇子,封后大典都得推迟进行。 而推迟的这几天,已经够德妃和成国公府做很多事了。 第333章 下药细作 “咿呀~啊啊啊……” 六皇子哭闹不止的声音从皇贵妃娘娘的寝殿里传出,吕奶娘在一旁劝说着:“娘娘,六皇子这是热病的,不能捂着了,得把窗子都打开通风。” 吕奶娘说着就要去开窗,却被喜鹊拦住,大声喝道:“热病什么热病?太医都说了是风寒,吹不得风,你比太医还厉害是不是?” “呸!” 吕奶娘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故意站到窗前,用眼角的余光看出去:“太医懂什么?他奶过几个孩子?我可是养大了七个女儿,谁能有我懂?这就是穿多了热伤风。” “你……你……你气死我了,你还让宫女熬药,你熬什么药?六皇子吃出问题来,你能负责吗?” “我负责就我负责,我才不怕。” 门外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宫女听完,从小厨房的灶台上端出一碗药,趁着吕奶娘还在和喜鹊吵架,没有注意这边,将药罐的盖住打开,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就要加进还在冒泡的罐子里。 “拿下她!” 突然,合熙宫的偏殿里冲出来一群人,为首的竟然是穿着龙袍的皇帝。 那宫女惊叫一声,手里白色的药粉全都洒在了灶台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已经被侍卫们押着走到了皇帝面前。 吕奶娘抱着一点事都没有的六皇子,跟在姜昕玥身后,拿个小拨浪鼓摇着:“六皇子快看呀!那里有个蠢蛋蛋,四皇子跟您抢个拨浪鼓,把您惹哭了,就真的以为您生病病了呢!” 有她在,六皇子没有生病的机会,她可是奶大了七个女儿,这在穷乡僻壤的地方可是一桩稀奇事。 要不是这样,她也入不了李嬷嬷的眼。 四皇子立马解释:“是母妃让我抢的。” 她说做戏做全套才真实,哪有生病的小孩子不哭的? 宣武帝冷笑一声:“德妃许了你什么?让你这贱婢敢对朕的六皇子下药?” 宫女全身都颤抖起来,哆嗦着嘴唇,眼泪已经决堤:“没……没有,奴婢……奴婢本就是德妃娘娘安排在合熙宫的……细……细作,皇贵妃娘娘搬进来之前,奴婢就被……就被安排在这里了,奴婢不懂别的,奴婢只是……只是听命令行事。” 好一个听命令行事。 原先只觉得太后的爪牙遍布后宫,不成想德妃也不遑多让。 玥儿迁宫之前都算不得很得宠,德妃居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其心计之深实难置信。 严太医手指搓了搓手指上的药粉,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随后又叫了几个随行得太医上前来:“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泻药?” 轮番确认过后,严太医才上前:“皇上,皇贵妃娘娘,是泻药。” 六皇子若真的感染了风寒,拉肚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如果吕奶娘真的被德妃收买,给冻风寒的六皇子熬了热伤风的药吃,药性与病症相冲,本就会加重病情,可能会导致高烧不退。 这个时候就受不得半点其他的刺激了,需要太医随时观察,对症下药。 这加了泻药并且与六皇子病情不符的药 ,一旦被喂给六皇子喝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脾胃弱一些的,很可能就直接拉到没命了。 六皇子还只有五个多月呢!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去延庆宫!” 宣武帝心里憋着一团火,之前荷花池食人鱼事件他已经三番五次的给德妃机会了,可如今她还死不悔改,把主意打到了六皇子身上。 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生出这么恶毒的心思去对付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的? “娘娘,您说……” 延庆宫里,绿芜忐忑地盯着门口,喉咙里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她话未说出口,就见德妃绞着帕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去看看三皇子回来没有?让他到本宫面前来。” “娘娘,您是怕……” 怕被人识破她们的计策,怕被人捅到皇上跟前去,有三皇子在,也算有了张保命符。 德妃手指攥得更紧了:“本宫纵横后宫十余载,从未逢对手,只有这个姜昕玥,让本宫屡战屡败,本宫总是不信邪,可又不敢下死手,若是以前本宫对付过的那些嫔妃,一副毒药送她们走就是了,可她是姜昕玥,本宫还要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只敢下泻药。” 就连先太子都被她下药害死,二皇子更是穿了她从宫外弄进来的,沾染了天花的衣服才得了天花,在宫外养病时被她父亲害死。 她与父亲联手,本该是天下无敌的。 碰上姜家人,却不得不多谨慎几分。 “母妃……” 正厅门口,三皇子垂着头叫了德妃一声,如此没有精气神的模样,更叫德妃的火气上升:“轩儿,过来。” 三皇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跨进了大厅:“母妃,您找孩儿有事吗?”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德妃总觉得三皇子从行宫更回来之后,对自己冷淡了许多,甚至有时候对她的关心表现得极为冷漠。 她打量着三皇子,目光审视:“母妃问你,是不是在行宫的时候,珍娘娘对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摇头:“没有。” “是没有,还是你护着她,不愿意说?” 三皇子陷入沉默,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望向她,像是在审判什么。 “啪!” 德妃一巴掌打在三皇子脸上:“到底她是你的母妃还是我是你的母妃?自从她入宫,你们几个孩子就跟被灌了迷魂汤似的,都忘了自己的生母是谁了是吧?我这么冲锋陷阵的是为了谁?我问你我是为了谁?到头来我是坏人,就她是好人是吧?你想给她做儿子,人家要你吗?人家自己有儿子,你还要排在四皇子之后呢!” 三皇子的脸被打偏过去,眼睛红了一大圈,却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受了委屈就扑进德妃的怀里哭。 他只是扬起那张略强的小脸儿,眼神阴鸷地瞪着德妃:“不要再拿我做借口,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只是……想要一个母亲,仅此而已。 第334章 状告德妃 “你!” “皇上驾到——” 屋外太监的唱报声吓了德妃一跳,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抓住三皇子的肩膀,眼神中透露出惊恐:“轩儿,你救母妃一次,就一次,从今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忽视你的感受了好不好?” 三皇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从门口进来的父皇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德妃行礼的姿势到了一半,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她整个人飞向一边,撞在凳子上,痛得半边耳朵有片刻的耳鸣,听不见声音。 但很快皇帝那雷霆震怒的声音传来:“德妃残害宫人,为主不仁,今又妄想伤害六皇子,其罪罄竹难书,即日起褫其封号,入暴室受刑六十日后,贬为庶人,押往奉先殿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所以,皇帝已经查明,皇后娘娘的两个孩子都是德妃害的了吧? 不然为什么不是辛者库?不是冷宫?不是人人听之色变的夹道?偏偏是供奉着先皇后灵位的奉先殿。 德妃费力的睁开眼睛,不!她不要去暴室,暴室无光,从早到晚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正常人在里面待三天就受不了了,关她六十日,非疯了不可。 “皇上,臣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跪过来,抬起那张被打肿的脸:“臣妾的为人,皇上是知道的,平日里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怎么会做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请皇上明察,还臣妾清白。” “皇后娘娘临死前,交给本宫一样东西,宁飞秀,德妃总没有忘记吧?” 德妃的眉心狠狠一跳,她怎么会忘? 宁飞秀是三皇子曾经的贴身大宫女,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可以说,连绿茵都的地位都不如宁飞秀,要不然照顾三皇子的重任,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可那次为了陷害姜昕玥,结果反而被拆穿,为了掩盖真相,宁飞秀被德妃杀死,尸体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被发现,才导致了众人认定,是皇后给三皇子投毒。 “你……你……” 德妃指着姜昕玥,半天没说出话来。 别说是德妃了,就算是与她一同来的皇帝,也处于震惊之中,皇后死前……还有东西交给了玥儿? 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皇上!” 姜昕玥对着皇帝抬手放在额前,直接跪了下去,语气铿锵有力道:“臣妾要状告德妃与成国公府,他们父女二人是当年害死先太子和二皇子的元凶,皇后娘娘临去时将宁飞秀的血书交予臣妾,臣妾自得了这血书,没有一日不在忧虑六皇子的安危,可臣妾又怕这血书一出,引起前朝后宫的动荡,所以一直在犹豫。” 她从喜鹊手里接过血书,举于头顶:“皇上,臣妾今日才算明白,一个本性就恶毒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改变。为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的安危,臣妾不得不揭发她的真面目,只希望皇上的后宫,从此不要再有皇子死于非命。” 血书之上,详细的记载着当初德妃是怎么收买太子和二皇子身边的人,骗取他们的信任,再一步步把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不仅如此,那些年宫中嫔妃不断的小产,生下来的孩子也总活不过三五天就夭折,都是德妃的手笔。 宣武帝一目十行,捏着血书的手指很是用力,无法抑制的怒火攻心,他喘着粗气,掐着德妃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再多痛骂的话,都化为了手底下的力道,掐得德妃整张脸都胀紫了起来,一双脚离地,不停的扑腾着。 “父皇!父皇!父皇……” 三皇子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冲到皇帝脚边跪着,抓住他的衣摆:“父皇,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要是儿臣没有出生,母妃就不会一错再错。儿臣求父皇……求父皇饶母妃一条命,儿臣愿意去奉先殿,儿臣从今往后吃斋念佛,在奉先殿伺候皇后娘娘的灵位,儿臣去给她恕罪,求父皇饶她一命。” 他的头跟铁打的似的,砰砰砰的朝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德妃喉间“赫赫”,几欲昏迷。 “呯!” 皇帝一摆手,德妃就被扔了出去,身体砸到桌面上,又掉落在地,躺在地上不停的干呕。 三皇子还在磕头:“谢谢父皇,谢谢皇贵妃娘娘,谢谢父皇,谢谢皇贵妃娘娘……” “你想清楚了。” 宣武帝面色冷凝:“今日你若选择耗尽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从今往后,朕不会再当你是朕的孩子,你就守着这个毒妇,不要再妄想那些永不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三皇子眼角泪水滴落:“父皇有珍娘娘,有四弟和六弟,父皇的选择有很多,母妃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儿臣了,父皇……儿臣从未想过做太子、做皇帝。儿臣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闲散人,请父皇……成全。” 他已经八岁了,不再是两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知道自己今日这番话放弃的是什么。 可是…… 如果远离皇宫的这番纷争,能让母妃放弃执念,安心的,只做他的母亲,那么放弃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若只是让德妃去守奉先殿,姜昕玥把血书拿出来做什么?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祸害不除,如何安生? “三皇子在皇子所念书有些时日了,学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吗?德妃现在不仅是宫里十八条人命的幕后真凶,她还杀死了先太子和二皇子,以及宫里绝大多数有孕的嫔妃,都被她害得与自己的孩子生离死别。你替她求情,你替她恕罪,那些被她杀死的人呢?他们有求饶的机会吗?” “如果人人杀了这么多人都不用偿命,那整个后宫是不是就要乱套了?” 看不爽谁就杀谁,反正不用赔命。 文妃和余嫔以及叶贵人,早就听了姜昕玥的话,把那些曾经有小产或者丧子经历的嫔妃都带到了延庆宫。 听到三皇子替母求情,全都跪在门口哭诉起来。 第335章 先太子死因 “皇上,臣妾佟修媛,宣武六年入宫,次年有孕,怀胎三月而小产,那时查出是一个宫女不小心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怀疑她被德妃收买,请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臣妾石修仪,宣武四年入宫,宣武八年有孕,产下一子不过两日夭折,夭折的皇子不能记入宗族,臣妾的孩子连死了都没有归处,臣妾也怀疑德妃,请皇上还臣妾一个公道。” “臣妾庄妃,六年前因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伺候皇上,一直住在梅园里,太医说是食用了过量的红花,导致了臣妾大出血,近年来一直淋漓不断,臣妾命不久矣,只想为自己和孩子讨一个公道!” “请皇上,赐死德妃!” 那一声声的质疑,都是宣武帝的孩子的血肉筑成的。 皇帝又抓住德妃的脖子,将她连拉带拽的扔在门口,指着门外跪着的一群嫔妃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到底造了多少杀孽?” 德妃的眼神从那些嫔妃的脸上一一扫过,原以为她踩着这些人,身居高位,她应该早就忘了这些无能的失败者了。 可是,当她们出现的这一瞬间,她好像被拉回了刚入宫不久的那段时光。 家族并不只是送了她入宫来博圣宠,还送了另外一个族姐入宫。 那位族姐美貌过人,与当时的丽贵妃不相上下,入选进宫之后,就被所有的秀女孤立,谁也不想跟她站在一起,被夺走自己的光彩。 德妃知道,以自己的容貌,想要得到皇上的喜爱,难如登天。 所以她每天装得像个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族姐身后,族姐仗着美貌,把她当婢女一样使唤,她不但不反抗,还主动帮她做许多事,就连一同参选的秀女们都骂她傻,说她是个包子,被人欺负还傻乐。 她善良、柔弱、无害的形象便深入人心。 而她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族姐生得美貌,可宫中位份看的从不是容貌,更重要的是背后的权势。 德妃入宫,是还未有恩宠,已经封了容华,而那位族姐却只是小小的一个答应。 就在皇帝要召寝的前一天,族姐突发恶疾,整个人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 第二天内务府来储秀宫,说皇上翻了德妃的牌子,可德妃以族姐身亡,自己要为了她去圣安寺求佛祖保佑她族姐下辈子平安顺遂,幸福无忧。 也是从那次之后,皇上才注意到她的。 她一路高升,用了六年的时间成了德妃,并且把三皇子养大,之后她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了。 但凡有嫔妃有孕,或者侥幸让她们生下孩子,她都会想尽办法除去。 因为从小到大,父亲都告诉她,只要铲除对自己有危害的东西,她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成国公府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姑娘,并非成国公没有小妾,而是那些小妾怀的孩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和生母一起死。 总之,父亲只能有她一个女儿。 宫中,也只能有三皇子一个皇子,将来好畅通无阻的继承皇位。 先太子…… 呵! 那个蠢货,自己不过是哄了他两句,说她的玉佩掉进水池里去了,那玉佩是御赐之物,不见了可是大罪。 德妃自承宠后便投靠了皇后,方方面面都表现得良善温和,先太子和二皇子都很喜欢、信任她。 先太子当时贴身的太监去东宫给他拿披风去了,他身边的人都被各种突发的状况支开,出于对德妃的喜欢,先太子手撑在水池边去给她捞玉佩,结果被德妃的人按进了池子里。 他挣扎的时候,那双瞪大了的,不敢置信的眼睛,德妃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二皇子,那就更简单多了。 当年宫内外爆发天花,京城光死于天花的孩童就有近百人,德妃小时候就已经出过天花了,所以并不怕被感染。 她让成国公弄了一条沾染过天花的帕子进来,再做了一件里衣给二皇子,趁着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用帕子擦了他的眼角和嘴角。 二皇子爆出天花后,皇后不是没怀疑过衣服有问题,还特意让太医来检查过,检查的结果也是没有问题。 她哪里知道,送的衣服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要皇后调查错方向。 水池里的药瓶是为了让众人以为先太子被人下毒,赏鱼时昏厥落水,德妃是第一个发现他并且施救的人,而那天所有伺候太子的宫人,都被处死了。 贴身的里衣是知道皇后会彻查,所以故意抛出来让皇后怀疑的,那块沾染了天花毒液的帕子,早就被德妃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那么多帕子都长得一模一样,皇后哪里分得清那天是哪条? 都怪姜昕玥……要不是她,皇上不会查到她头上来,要不是为了陷害她毒害三皇子,她更不必暴露自己会毒的事情。 那么,皇上就是拿到了当年水池里的瓶子,也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只能说当初为了对付姜昕玥,她暴露了自己太多的秘密。 如今那些暴露出去的东西,都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嫔妃痛恨的眼神,让她心底发怵,她向后退了退:“飞秀当初死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谁知道这封血书是不是皇后为了扳倒臣妾而作假的?又或者,是皇贵妃娘娘为了让六皇子继承皇位,故意逼着飞秀写下的,反正你和皇后娘娘同心,不然她也不会把五皇子交给你不是吗?” 脑子倒还没有完全吓糊涂,还知道用五皇子来扭曲姜昕玥与先皇后的关系。 “你就是仗着死无对证是吗?” 姜昕玥冷笑一声:“那你杀死绿茵,嫁祸给哑奴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姜昕玥的话音刚落,皇帝就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带进来。” 悬镜司的人领着一个穿着灰布麻衣的沧桑妇人进来,那妇人眼角的余光偷瞄看着,在看到德妃时,激动的冲上去:“贵人,贵人我终于找到您了,我……我家男人来京城寻您了,您不是说了要把女儿还给我们吗?她们人呢?” 人啊! 已经上西天了。 第336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这妇人不知,还在哭诉:“当年我们老两口好不容易生一个女儿,却被同乡偷走卖到了京城,我们砸锅卖铁找了女儿那么多年,还是您找到我们,说我们的女儿在您那当婢女的啊!” 后来就是她男人说要去和女儿相认,一走就是十多年杳无音讯,她去打听德妃,却又始终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这个阶级的人,根本接触不到成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 绿茵是德妃身边的贴身丫鬟,自家姑娘从不轻易抛头露面,她也一样,就算问到成国公府家门口了,也不会有人认得出。 虽说德妃年轻时经常搭棚施粥,但贵族人家的女眷出门,脸上肯定是要戴着面纱的,这是规矩。 不过是将成国公府嫡女心善的名声远扬出去,又不是真心实意的救济乞丐。 自傲如德妃,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些饭都吃不起的乞丐,恨不得从头到尾把自己包起来,哪里容许他们窥探自己的真容? 德妃就是仗着这个,才敢在绿茵亲生父母跟前露脸,在得知自己要进宫后,哄骗利诱绿茵的父亲净身入宫,美其名曰让他可以近距离照顾绿茵。 这十几年来,哑奴为了德妃处理尸体,养食人鱼,大概也是德妃一直在用绿茵的安危威胁哑奴。 所以,当哑奴看见绿茵的尸体,知道绿茵被德妃所杀之后,他才会失去理智,愤怒到不顾自己的生命,也要在皇宫之中追杀德妃。 脑子里紧绷的弦断掉了,一直以来的信念倒塌,失去理智的人对外界就会失去判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 他只知道,他要杀了德妃,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那妇人过后,悬镜司又送了两个小太监过来,那两个小太监,德妃根本就不认识。 可他们却说:“当初皇贵妃娘娘落水,是德妃娘娘吩咐绿茵,让我们几个潜下水去,把所有的水草都打了死结,若不是太后的人提前动手,皇贵妃娘娘也会被德妃娘娘的人推入水中,不会水的人若是沉入湖底,慌乱挣扎间便会被水草缠住脚,必死无疑。” “皇上,当初德妃娘娘让绿茵姐姐处置了奴才们,可绿茵姐姐心存善念,不忍心叫奴才们断送了性命,便瞒天过海,将奴才们调到了偏远的宫殿,对德妃娘娘只说已经把奴才们都处理了。” “原本奴才们是不会出来指证德妃娘娘的,因为奴才们也知道,当初害皇贵妃娘娘是事实,一旦说出来,奴才们的性命也难保。可她……竟然连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贴身婢女都杀,如果不揭发她的罪行,难以慰籍绿茵姐姐的亡灵。” 随着证人们一个个登场,德妃的罪行也逐渐被揭发得越来越多。 她本人已经放弃了辩驳的样子,等最后一个证人说完,她才缓缓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是啊!我坏事做尽,我罪该万死。” 她目光灼灼向宣武帝:“那你沈邺敢不敢对天发誓,对我所做的一切,你都毫不知情?” 皇帝眉头微皱,姜昕玥却知道,德妃此时所言是真的,就像当初她对付那些想害自己的嫔妃时,都是在皇帝的算计中的。 她只是按照皇帝想要的剧情走而已。 德妃冷冷一笑:“皇后娘娘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可皇后娘娘却是你害死的,就是为了扶姜昕玥上位。现在也是为了她,你就要把我置于死地,你好狠的心!” “六皇子是你的儿子,三皇子就不是了吗?他为我求情,是他有孝心,你凭什么为了这剥夺他做为皇子的权益?不过就是怕他挡了六皇子的路吧?沈邺,你的爱太可怕了,你的恨也太可怕,所以我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只想要你的皇位,我就算杀光整个后宫,也绝不是因为嫉妒,只是为了我的目标铲除异己而已。” “要不是姜昕玥……要不是她打乱了我的计划,你现在应该病入膏肓,让轩儿继承你的皇位!” 她输给了姜昕玥,所以她坚信总有一日,皇帝会败在姜昕玥的手里,而六皇子便是继承皇位的人。 这宫中,不是只有皇帝能凌驾于众人之上,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 还有一种人,就是像她和姜昕玥这种,心中无情无爱,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为之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之人。 但姜昕玥更厉害,因为她还有举世无双的美貌,以及洞察人心,善于给人洗脑的本事。 美貌加上任何一项本领,都是必杀技,而姜昕玥是全能的。 她能拿捏皇帝的心,还能保留自己的心,她从不主动害人,因为她会让自己永远站在山巅上,让底下的人忍不住的想要把她拉下来。 然后,她再反击。 这就是她高明的地方,也是她能赢的关键。 德妃从小被成国公打压,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偏爱,并且她从来被灌输的认知就是,如果一个人没有了价值,就要被抛弃。 所以她才会像个颠婆,杀了那么多人。 她杀的,都是对她有害,没用的人啊! 宣武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一甩袖,冷声道:“事到如今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开脱,看来是活腻了,既如此,那就赐毒酒吧!” “父皇!” 三皇子还想求情的,但德妃冲他摇了摇头,决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和三皇子没有关系,和成国公府更没有关系,皇上可不要趁着这事,把脏水又泼到我父亲头上去。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甘愿赴死。” 让她去暴室,去奉先殿,像条狗一样活着,她宁愿去死。 也希望姜昕玥看在三皇子已经失去生母的份上,对她的轩儿多照拂几分。 说句实话,输在姜昕玥手里,她心服口服。 皇后托孤,是相信姜昕玥的人品,而她慷慨赴死,不再纠缠,是相信姜昕玥的人品贵重。 三皇子不需要养在她的名下,只要得势者是 她,三皇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她这一生自私自利惯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三皇子打算。 第337章 告别三皇子 德妃死了,却以一种不太光彩的方式永远的活在了后宫众人的心里。 整整两天,宫里宫外谈论的都是德妃的伪善、德妃的恶毒、德妃的变态…… 虽然德妃认罪时说了和成国公府没关系,可多多少少还是被牵连了一些,成国公辛辛苦苦打造的好名声全完蛋了。 而德妃独揽罪责,皇帝确实没办法再以同样的罪名问责成国公,但他屁股后面也不干净,皇帝让人爆出了他在外养了个青楼女子,那女子还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这波操作下来,让人不得不怀疑,德妃只是成国公利用的垫脚石,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德妃后给自己的两个儿子铺路。 事情暴露在大众面前后,成国公只得将那女子和两个儿子接入府中,可那个女人是青楼女子,连个清白都没有,是绝不可能做国公夫人的。 于是成国公便对外放话,要迎娶续弦,然而家中稍微显贵一点的人家听说了德妃的所作所为,谁还敢把姑娘嫁进来? 就算是那家中不慈爱庶女的嫡母,脑子不清醒想要搓磨庶女的,那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庶女嫁过去啊! 这不是等着被人戳脊梁骨骂吗? 而成国公不想两个儿子变成庶子,就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续弦,再把两个已经十五六岁的孩子记在正妻名下,让那青楼女子做妾。 谁家姑娘疯了? 又不是自己不能生,跑去给两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当后娘。 燃烧自己成全别人是不是? 不过成国公府的混乱都是后话了,原本姜昕玥的封后大典马上就要举行的,但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止皇帝忙不开手脚,姜昕玥同样也很忙。 那么多被德妃伤害过的嫔妃都要安抚,不然前朝动荡,影响民生。 德妃在位十几年,还有多少人曾遭她迫害,总要拿个章程出来,不能让他们觉得,地位低下的人受了冤屈就没人管。 宫中主子能有多少? 太监宫女就占了一大半,若是他们怨气冲天,不谋反就算好了,还想他们静下心来伺候? 人一旦生了怨气,发疯都是迟早的事。 早年间还不是沈家天下的时候,不是出过一个亡国皇帝,就是因为纵容宠妃虐杀宫人,最后被身边的太监联合杀害,割下了头颅挂在宫门口吗? 还有三皇子,在亲自服侍自己的母妃上路后,便求着姜昕玥,把他发配到奉先殿为皇后、为先太子和二皇子,以及他那些没来得及出生,或者夭折的弟弟妹妹祈福。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眸子里褪去了孩童的稚嫩,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了光亮。 姜昕玥不可能把宫里所有的孩子都养在名下,更何况三皇子很早以前就说过,不想被禁锢在华丽的皇宫里,他的理想是像谢画师一样,走遍这天下所有的名川大海,江河湖泊,领略大燕风光。 况且,三皇子继续留在宫里,才是最危险的。 那些因为德妃而失去孩子的嫔妃们可不会可怜自己仇人的儿子。 姜昕玥只能请示了皇帝,在皇帝同意之后,才带着四皇子和六皇子一起,将三皇子送到了奉先殿。 奉先殿就建在宫门之外,是属于皇家祭祀一类的独立宫殿,有一种即在皇宫又远离纷争的感觉。 三皇子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对着姜昕玥深深一拜,眼中含着泪水:“珍娘娘,轩儿去了奉先殿,会每日诵经念佛,保佑您和弟弟们身体安康,万事顺遂,寻常……寻常珍娘娘也不要去看我,不要担心我,我母妃做的孽,里是让我在里面关一辈子也赎不完,珍娘娘……保重。” 一旁伺候的太监擦着眼泪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姜昕玥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再多安慰也显得那么苍白。 胸口闷闷的她吐出一口浊气,视线有些模糊。 她对三皇子,感情很复杂。 三皇子可怜,但他的可怜不是别人造成的,都是他的亲生母亲加诸于他的。 姜昕玥从未利用过孩子,但她曾经几次利用三皇子,令德妃在皇帝面前掉下善良的假面。 她疏导三皇子的心理,让他重新开口说话,也是想让三皇子亲自爆德妃的雷。 但到德妃死,三皇子也没提起德妃给他下毒的事,姜昕玥便知道,她低估了这个孩子对自己母亲的爱。 三皇子,他太善良了。 过于善良的人,不适合在宫中生存。 而且,她也不是圣母,没办法养仇人的儿子。 成国公和德妃何德何能,能有一个这么善良温柔的孩子,却不被珍惜。 四皇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三哥的母妃突然死了,三哥也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得厉害,连道别都没有就走了。 他不敢大声哭,只敢默默的流眼泪。 钱盛公公见了,赶紧用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四皇子,不可以哭。” 皇上下令,德妃死后,遗体都不许葬入妃陵园,被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后,遗体送出宫去交给了成国公府。 至于成国公要怎么处置她的身后事,那就是成国公府的事了,与皇帝无关。 而且,皇上还下了旨意,任何人都不许为德妃哭,敢在德妃死后哭的,全都拉下去砍头。 四皇子还不至于被砍头,毕竟有皇贵妃娘娘在,但钱盛还是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会引起他的不喜。 要知道,他们主仆的好日子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他不想让任何不确定的因素,破坏四皇子的美好生活。 四皇子抽抽嗒嗒的,转身求抱,待钱盛将他抱起来,他才趴在祖祖怀里默默流泪。 那不仅是他的哥哥,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别哭啦!” 姜昕玥单手抱着六皇子,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等你们长大了,三皇子就能自己想通了,你也可以常常去找他,又不是真的一辈子见不到面了。” 四皇子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 他会努力长大再和三哥相见的。 秋日并不长久,豫州还未下雨,大燕朝就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新岁宴。 但这一年的新岁宴,与往年大不相同。 第338章 德妃诈尸 鸿胪寺新上任的少卿还是姜堰昆的人,他告诉姜堰昆,这次四国附属国中,高句丽的丽华公主也随使臣前来了。 姜堰昆把这个消息告诉姜昕玥后,她一时间并不明白,高句丽的公主又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 她没把那位公主放在心上, 听过就忘了,因为另外一件事让她更上心。 她又有身孕了。 洗荷殿前面的荷花池已经填平,洗荷殿现在改名叫庆阳宫了,听说阳字是皇上亲自提的。 填平了的荷花池种满了蔷薇花,姜昕玥看到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皇上这个人热衷于种花,宠着哪个妃子,就种哪个妃子喜欢的花,他才应该是皇宫里最出色的花匠啊! 大片的蔷薇花盛放时,大概正是明年三月,三年一次的选秀时。 庆阳宫门口会成为一个热门的景点。 不过和姜昕玥没关系就是了,肚子里小家伙的到来,又推迟了皇帝想要举行册封大典的时间。 在她还未显怀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的宣武帝又立马摸了摸:“你这个小东西,再晚几日多好,朕好不容易忙完了,你又来了,让你母妃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严太医说过,姜昕玥体寒,是极难受孕的体质,那时候为了生第一胎,可是苦等了一年半才成功。 还少不得他夜夜努力耕耘。 这次这么快有了二胎,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让她吃一点苦,受半点累,不然很容易小产。 姜昕玥倒是觉得没什么,德妃这个打胎小能手已经下线了,后宫文妃、余嫔、叶贵人,以及这次为揭发德妃罪行而出山的庄妃等人,都是姜昕玥的人了,还有谁会害她? 应该说,还有谁敢害她? 哦对了,还有一个程婕妤,竟然把她给忘了。 她最近太安静了,姜昕玥都把这人给忘了。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句话用在程婕妤这个熊孩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朕让御膳房炖的鸽子汤呢?好了没有?” 姜昕玥怀六皇子的时候,皇帝可是见识过她的反应的。 吃什么吐什么,把她折腾得都瘦成皮包骨了,这次说什么他也要全程盯着她的膳食,瘦一斤都算他这个做丈夫的不称职。 “又喝鸽子汤?” 姜昕玥瘪着嘴:“皇上,臣妾都快喝成鸽子精了,不信你听……咯咯咯咯……” 宣武帝被她蠢萌的样子逗笑:“咯咯咯是鸡,鸽子是咕咕咕咕……” “原来皇上才是鸽子变的。” 姜昕玥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怪不得一天到晚让臣妾吃鸽子呢!” 她是故意学鸡叫,让皇帝学鸽子叫的。 皇帝更是哭笑不得了,一把将她抓住,搂进怀里,幸福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合熙宫。 霜降和喜鹊对视一眼,脚步轻巧的退出了花厅。 唐士良奉了皇上的令,在御膳房端出了皇贵妃娘娘要喝的鸽子汤:“高总管,你一直守着没离开吧!” “没有。” 高御厨摇头:“但是为了娘娘的安全起见,食用之前还是先试毒吧!” 万一有人提前在食材里下了毒,他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唐士良抬手,从一个小盒子里抓出一只小白鼠,将炖盅里的汤舀了一小勺出来,倒在小白鼠面前,那小白鼠闻着味儿就把桌子舔干净了。 等了片刻,小白鼠没有反应,唐士良才收起盒子离开。 自从上次张美人给皇上下蛊,连累王得全也中毒,皇帝便不许他试毒了,而是用小白鼠代替了人类。 王得全因此还感动得不得了,皇上可是怕他出事,才改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啊! 这鸽子汤里该不会是慢性毒药,用来害娘娘对肚子里的孩子的吧? 唐士良走出御膳房,被害妄想症就犯了似的,一直在胡思乱想。 这一想一犹豫的,就耽搁了时辰。 “哗啦!”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爬墙?站住!” 行至一处宫殿,一个穿着暗红色斗篷,盖着全脸的身影出现在宫墙之上,而宫墙下,还有两个侍卫在做垫脚。 突然,一阵风吹来,红色斗篷的帽子落下来,露出一张令唐士良惧怕的脸来。 他身后的宫人更是大叫起来:“德妃……德妃……德妃娘娘诈尸啦!!” 诈尸? 宣武帝从椅子上猛得坐起来:“唐士良,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德妃?” 唐士良满脸忧色点头:“千真万确,不止奴才一个人看到了,去御膳房的那几个,全都看见了。” 但是因为他们弄出的动静太大,吓坏了德妃,她从宫墙上直接摔了下去,那两个侍卫也飞快的跑走了。 等他们追到宫墙另一边之后,德妃的人影都已经不见了。 “呯!” “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好啊!真是好大的胆子!” 宣武帝的手指握拳,打在小茶桌上,发出的巨响吓了姜昕玥一跳,皇帝拍了拍她,眼睛柔和两分:“你在合熙宫里好好待着,没找到德妃之前,身边不能离人。” 德妃已经是末路狂徒,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娘娘,文妃和余嫔在外求见。” “让她们进来。” 皇帝觉得,这时候姜昕玥的身边,人越多越好,文妃她们来得正是时候。 姜昕玥抬手:“不,皇上,德妃假死脱身,却在宫中潜伏了这么久,摆明了是冲着臣妾来的,她想要臣妾的命,找不到机会就会一直留在宫里,这太危险了,臣妾可以把她引出来。” “不行!” 皇帝直接否决:“你也说了她很危险,朕不允许你做这样危险的事,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万一……” 他都不敢想象下去。 “让臣妾来吧!” 余嫔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臣妾在顺安宫听到有宫女说德妃好像没死,把唐士良吓得够呛。臣妾的容貌虽不似皇贵妃娘娘万分之一,但臣妾的身型与娘娘最为相似,就让臣妾来引德妃现身。” “余嫔说得有几分道理,让她来。” 这次宣武帝很快就同意了。 余嫔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拿着老娘的命去做人情呢! 她是为皇贵妃娘娘,又不是为狗皇帝,他可真能耐死了。 第339章 大家一起死 十二月的冷风中还夹杂着几丝冰凉,扑在人的脸上,像小刀子割肉似的,冻得人直发抖。 屹立着的合熙宫中亮着暖色的烛光,在寒风中,却给人一种和谐的温暖感觉。 德妃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已经按照姜昕玥的心意慷慨赴死了,为什么她还要把轩儿赶去奉先殿? 奉先殿是什么地方? 那就如冷宫无异,待轩儿长大成人,皇上哪里还记得他? 那她如何能等到轩儿封王,再重新杀回皇宫来? “娘娘让咱们都出来做什么?” “应该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吧!娘娘今日不是还新练了首曲子?” “咱们娘娘和皇上可真恩爱,我看四皇子想再要一个妹妹的愿望很快就能达成了。” 几个宫女手里抱着姜昕玥换下来的衣物,从德妃藏身的地方,步履匆匆的走过。 “兰姐姐,此时进去,也不知是不是有诈,咱们……”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父亲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养两个小的,我的“尸骨未寒”他就把人接回国公府,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想让那两个外室子受。” 她早就知道成国公在外面养了个青楼女子,不过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女子还给自己生了两个弟弟。 是早前皇帝透露给她的消息。 早到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皇帝带着姜昕玥去行宫避暑之前。 德妃仔细想想,自己早已掉入了皇帝的陷阱,只可惜那时还不自知,以为皇上透露给她这个消息,是在心疼她,为她不值。 到了如今才知,其实皇帝早就料到今日,也就是说,皇上在去行宫之前,就已经知道她是杀死先太子和二皇子的真凶,更加确定延庆宫十几条人命都是她所为。 而据她所知,姜昕玥在行宫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当年在水池里发现的瓷瓶。 先太子并非死于中毒,而是被她的人按进水里淹死的,现在那个瓷瓶,被当成罪证,定下了她的罪名。 明明没有证据,更没有证人,却被皇帝创造成了证据。 而皇帝做这一切的目的,是知道她不甘心自己去死,她一定会把成国公府拉下水。 因为她要报复,报复成国公选择牺牲她,为自己的两个私生子铺路。 所以,德妃假死之前,故意说了那样一番话,说不关成国公府的事,让成国公放松警惕,把那青楼女子和两个儿子都接进府里。 可她还说了啊…… 如果没有姜昕玥,皇帝就会被她下毒害死,如此大逆不道的弑君之言,成国公府哪里逃脱得了罪责。 别说是成国公府了,就是整个与国公府有亲戚关系的,都会被连坐。 没错,德妃就是要让成国公成为千古罪人,被九族族人痛骂诅咒,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以她的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 谁让父亲……杀了最爱她的祖母呢? 现在,她要杀了姜昕玥,再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成国公身上,这样……皇帝就会彻底震怒,成国公府九族都要为皇贵妃赔命。 她沦为弃子,那谁也别想活,大家全都一起死。 合熙宫里传出阵阵美妙的琴声,的确符合宫女说的,是皇贵妃在给皇帝准备惊喜。 “噔!” 有脚步轻巧落地的声音响起,余嫔穿着姜昕玥的衣服,梳着姜昕玥的发饰,背对着寝殿大门,拨弄琴弦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很害怕! 德妃这个杀人狂魔,不会上来就给她致命一刀吧! 刚才提议自己上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挺英勇的,这下英雄变狗熊了。 跟着德妃一起进来的两个侍卫,是德妃家族中的族弟,在宫中都靠德妃照拂,才能在大内侍卫中说得上两句话。 他们向来都听德妃的命令办事,哪怕这事会要了他们的命。 德妃打了个眼色,那二人上前,还真是拔刀就砍。 “铮!” “啊!” 余嫔心理素质差,兵刃相接声在头顶炸开的一瞬间,她就尖叫出声,两眼紧闭。 “余嫔,快走!” 姜昕玥从内里的温泉房里出来,四个侍卫缠斗在一起,而德妃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余嫔的身后,抬手就一匕首扎过去。 姜昕玥这一声大喝,余嫔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顺着桌子一滚,刚好压在古琴上,翘起的一边打在德妃举刀的手和脑袋上,导致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但很快,滚到地上的余嫔被德妃抓着头发从地上扯起来,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不想让余嫔死,就让他们停下来。” 皇帝抬手,那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才一脚将德妃的两个堂表弟踢飞出去。 德妃掐着余嫔的脖子:“余嫔,我们相识也有十几年了,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姜昕玥的,恐怕先皇后都没令你做到如此吧!” 余嫔自己都挺吃惊的,她居然愿意为了姜昕玥舍身忘死。 “你这毒妇,你想不到的本宫的优点还多呢!” 余嫔嘴硬道:“识相地你就赶紧放了本宫,本宫还能在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 德妃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以为我放了你,姜昕玥就会让我活着离开皇宫吗?省省吧!你以为他们会在乎你的死活?” “谁说我不在乎?” 姜昕玥在皇帝的保护下走出来:“余嫔是我的朋友,请你放开她。” “朋友?哈哈哈哈……” 德妃又大笑起来:“这宫里怎么可能有真正的朋友?姜昕玥,你这个蠢货,余嫔她嫉恨你,要害你腹中胎儿的时候你忘了吗?她帮着先皇后对你阴阳怪气的时候你忘了吗?” 不用德妃细数,余嫔做的那些蠢事,也够余嫔自己喝一壶了。 她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脖子,就怕姜昕玥说:你还是一刀送她走吧! “那难道不都是你在利用她吗?” 窗外有黑影闪过,姜昕玥眼神闪了闪,脚步往门边移动,那两个侍卫也警惕的看着她,带着德妃一起转动,背对着窗口,面向门边。 第340章 我要死了 “余嫔曾经是做过许多错事,但那些事,不都是你利用她做的吗?她是蠢,但你是真恶毒,所以我为什么不能跟她做朋友?” 被姜昕玥视为朋友的余嫔也没有很高兴就是了。 不过比起她,更不高兴的是德妃。 她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余嫔的脖子已经溢出血来,感觉到疼痛的余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求救似的看着姜昕玥。 “你得皇上宠爱,有他护着你,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艰辛。” 不知道姜昕玥的这番话踩到了德妃的哪根神经,她突然很激动的怒吼:“你们从生下来就有人疼爱,我不一样,我娘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父亲……呵……他眼里只有他的荣华富贵,权力地位,没有价值的女儿对他来说说猪狗都不如!我要是不进宫,我就会被他送出去换取利益,我宁愿入宫争取那个最高的位置!” “我不争,我不抢,我不害人,那些人就会放过我吗?这宫里谁不争?你姜昕玥就没有用过手段吗?” “本宫用什么手段了?” 姜昕玥挑唇笑了笑:“哦~也有的,本宫所有的手段都用在皇上身上了,为了让皇上喜欢本宫,本宫也算用尽了手段。” 如果绞尽脑汁的对皇上好,为皇上着想也算手段的话…… 她可没无缘无故的杀人害人。 这话德妃无法反驳,因为皇帝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姜昕玥,半点听不进去旁人的挑拨之言。 余嫔已经感受到生命越来越受到威胁,心一横,抓住德妃的手就往外一推,德妃立马收紧手,可还是被余嫔跑出了一小步。 “扑哧!” “呃……” “扑通!” 匕首扎进肉里的声音格外明显,余嫔整个人摔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这次真的要死了,皇贵妃娘娘,您要记得臣妾的好,给我家玉儿找个顶好的人家啊!臣妾……臣妾看您族中子弟就很不错,要不您给玉儿挑一个,臣妾……臣妾就先去了。” “你去不了。” 文妃一把将她拉过来,指了指她的背后。 “扑哧!扑哧!扑哧!” 一刀又一刀,刀刀入肉。 德妃被披头散发的疯子扑倒在地,那女疯子骑在她的背上,表情凶狠,飞快的往她身上扎刀子。 德妃痛得大叫,回过身就去推人,而她的两个弟弟,已经又被皇帝的侍卫控制住,根本就帮不上忙。 “啊啊啊……” 德妃好不容易翻过身来,抓住匕首,可因为背上已经被捅了四五个窟窿,瞬间便失血而乏力。 “救……救救……救救我……” 她竭力的向周围的人伸手,可不论是皇帝和姜昕玥,还是文妃和余嫔,以及叶贵人,周围的宫女太监,没有任何之人朝她伸出援助之手。 甚至,他们的脸上全是冷漠和痛恨之色。 都想……让她去死吧! 是啊! 她杀了那么多人…… 胸口突然传来剧痛,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插在了她的胸口,而她身上的疯女人撩开头发,露出一张被毁了容的脸来。 她瞪大了眼睛,疯疯癫癫的笑着:“杀了!杀死你哈哈哈哈哈……终于杀死你哈哈哈……坏女人!坏女人该死!真该死!呜呜呜……” 她擦着自己脸上的血,却被手上红色的液体糊满了整张面颊:“别杀我!呜呜呜……我错了,皇贵妃娘娘……臣妾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呜呜呜呜……臣妾乖,臣妾听话!” 德妃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一双不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看着宣武帝。 王得全上前,探了探德妃的鼻息,短暂的寂静过后,他的声音平静道:“皇上,没气儿了。” 一共身中十四刀,刀刀都在要害上,这次肯定是死绝了,再没有假死的可能了。 余嫔摸着流血的脖子,又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尖着嗓子,以一种很滑稽的声音低低喊着:“太医,快点宣太医,我还不想死。” 文妃瞥了一眼她只是浅浅一条痕迹的脖子,揶揄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皇贵妃娘娘给大公主找个姜家子弟做驸马吗?这一下去不了,娘娘可不给你找了。” 余嫔瞪了她一眼:“臣妾现在觉得,大公主也不急着嫁人,再留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大公主现在才十二岁,她刚才是以为自己要死了,才想给她找个好婆家,免得再过两年,皇贵妃忘了她的“救命之恩”,那她的大公主就没人为她考虑了。 到时候被随便许一个人家,爹不疼又没娘的,不是被人欺负吗? 现在她死不了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这么早嫁人,去人家家里当儿媳妇,再留几年也不错的。 姜家儿郎虽好,那也没她的女儿好,她还没具体的驸马人选呢! 皇帝挥了挥手,王得全和唐士良便立马安排人将合熙宫打理干净,保证任何气味和不该有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姜昕玥看了一眼蹲在角落里的肖容华:“给她找个地儿,安排个人好好照顾她吧!” 她杀了德妃,还间接救了余嫔,也算功德一件。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姜昕玥都不吝啬这点善良。 如德妃,凡事做恶,最后也死在她做的恶上,而姜昕玥善恶有度,得到的反馈,也都是好的。 若是她也像德妃一样处事,余嫔、文妃、叶贵人、庄妃、佟修媛、石修仪这些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便也得不到那么多人的拥戴。 想想她被封为皇贵妃之初,满宫嫔妃,就没有一个服她的。 再看看现在,谁不说姜昕玥是皇后的不二之人。 德妃假死来刺杀皇贵妃,成国公府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毕竟赐毒酒后,德妃的“尸身”就交给成国公府自行处理了。 这处理没处理不知道,反正德妃的弑君之言是传了出来,而且她也并非被毒酒毒死的,而是刺杀皇贵妃娘娘的时候,被疯了的肖容华扎了十多刀。 最后一刀正中心脏而亡的。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新岁宴上,众人对德妃的死,仍旧议论纷纷。 第341章 丽华公主 “本来一杯毒酒,舒舒服服就去了,非要自己作死,啧啧啧……被捅了十多刀,听说最后一刀扎在心脏上才断气的,多疼啊!” “所以说,不能光顾着养育家里的儿子,女儿的教养也不能忽视,你们看看,姜尚书女儿养得好,整个姜氏家族都跟我着沾光,就姜家前几日从豫州被送回来的那两个后辈,叫什么姜守城和姜守卫的,因为誓死保护了豫州县令保留的证据,把参与了围城的官员全都拉下马来,小小年纪已经被皇上钦点入刑部和吏部任职了。” 虽说职位不高,但上升空间大啊! 而且,他们年纪还不大,多少人人到中年也碌碌无为,籍籍无名的。 姜家这两个后辈在刑部和吏部历练几年,再外放出去做几年官,吃点苦做出点政绩来,将来至少也是二品大官的储备军,前途无量。 “那女儿养得不好的,说的就是成国公了,我听说成国公府被抄家的那日,那个青楼女子哭着喊着说两个儿子不是成国公的,说她不是成国公的妾室,大理寺的人证实之后,当场把他们三个人给放了。” “真是丢人,唯一的女儿养得把自己害得倾家荡产,丢了爵位,养个青楼女子,给他戴绿帽子,做王八,白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成国公看着也不像那么傻的人,怎么净干蠢事呢?” “前儿个还在街上看到他了,浑浑噩噩的,穿着件破衣裳,坐在地上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他以前得罪的人可不少,被人拉去巷子里打了一顿,看起来伤得不轻。” “哎呀!大过年的,别提这些晦气的东西了,快看!高句丽的丽华公主要献舞了。” 高句丽出美人,而高句丽的王庭更是美人窝,这位丽华公主,是美人窝里金尖尖上的美人。 扶桑王曾有意以王后之位许之,希望得到美人的心,可惜惨遭拒绝。 还有各国王室都曾想抱得美人归,却都失败了。 据说这位丽华公主喜欢大燕的皇帝有十二年了,十二年前皇帝曾受邀去高句丽游玩过一次,令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公主一见倾心。 她拒绝了那么多人,就是想等自己长大成人后,有一次跟随使臣团来大燕的机会。 姜昕玥从落座后,就不断的有关于丽华公主暗恋皇帝的言语传到她耳朵里来。 “咳咳咳咳……” 在她越来越危险的目光注视下,宣武帝咳嗽了几声:“玥儿,朕十二年前去高句丽的时候,丽华公主才十一岁。” 十一岁,对皇帝来说,再漂亮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连未及笄的孩子也有兴趣。 “臣妾说什么了?” 姜昕玥冷哼哼地笑,眼神凉飕飕的:“皇上可要仔细看看清楚,丽华公主是高句丽的明珠,听说美貌更在臣妾之上。她为了皇上拒绝了所有的暧昧,只为了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皇上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感动不感动的,皇帝没什么感觉。 但不敢动是真的。 美妙的乐器弹奏出天籁之音,中央表演的高台上,一群穿着白色束胸蓬蓬裙的美貌女子,跳着高句丽的舞蹈。 姜昕玥脑子里不自觉的唱起了: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 浅淡的白色中,还有一抹亮丽的红,姜昕玥离得远,只能看清个大概,但就算是如此,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着红裙的女子,容貌和身段以及气质,都远在那群舞女之上。 再去看皇帝,他单手托腮,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两抹红,歪头看着姜昕玥,眼里好像也只看得见她,容得下她,再没有别人了。 丽华公主越舞越快,在众人的惊艳声、赞叹声中转着圈靠近皇帝和姜昕玥的方向。 在距离皇帝的位置还有五米的距离,她被侍卫拦在了台阶之上。 文妃忍不住道:“丽华公主,你还没参拜皇上和咱们皇贵妃娘娘,没有他们的传召,你是不能靠近的。” 若是人人都能靠过去,皇帝坟头的草也有人那么高了。 余嫔脖子上还包着一圈白色的兔毛领子,说是脖子上伤疤没好。 但脖子受伤也不影响她笑出声:“文妃姐姐,高句丽地方小,人也不多,哪里有这样多的规矩?都要离他们的王上那么远的话,整个高句丽都不够地儿呢!” 割伤了声带的余嫔身残志坚,嘲笑高句丽地窄人少,没有规矩,不成体统。 丽华公主跟听不懂似的,冲着宣武帝甜甜一笑,一口流利的大燕官话:“丽华见过尊贵的大燕皇帝陛下。” 姜昕玥:真行啊!把情敌当空气。 …… 宣武帝一眼都没往丽华公主那边看,桌子底下的那只手,一直揉捏着姜昕玥的小手,时不时对她笑笑,看起来就是喝醉了在卖萌。 金丽华没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个她敬若神明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在和一个嫔妃眉目传情? 她好奇的朝皇帝身边的人看去,却被姜昕玥的容色震在当场,心中不禁在想:阿哥骗她,还说沈邺的后宫没有她这样的绝色,那这个坐在沈邺旁边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头发比她柔顺,眼睛比她明亮,嘴唇比她红润,就连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在这个女人面前,好像也不太占优势。 不过,听旁人都叫她皇贵妃娘娘,那应该年纪很大了吧? 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大概是保养得很好,这一点,林丽华觉得她和这位皇贵妃娘娘可以交流交流心得。 毕竟高句丽一向是以美而闻名的。 这位皇贵妃娘娘驻颜有术,若是她到了三十多岁还能保养成这个样子,也是很不错的。 可是,她都参见皇帝陛下了,为什么还不叫她起来? “丽华公主,还有皇贵妃娘娘呢!你这大眼睛是除了皇上,看不见别人了?” 金丽华虽然学会了大燕话,但并不能完全理解别人的话中有话,只能听懂字面的意思。 她想了想,对着姜昕玥又盈盈下拜:“丽华见过尊敬的皇贵妃姐姐。” 第342章 你爹娶苗女 “噗!” 余嫔直接大笑起来:“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丽华公主,你都二十三岁了,我们皇贵妃娘娘才十八,你叫她姐姐,你别把她叫老了好不好?” “这不可能!” 金丽华皱眉:“我王兄的后宫,能坐到妃位以上的,都已经三十岁了,我王兄和皇帝陛下差不多一般大。” 回答她的,是宣武帝不高兴的眼神注视。 意识到余嫔说的应该是真的,金丽华心中的敌意瞬间就升了起来。 比她漂亮还比她年轻,难怪大燕的皇帝陛下十多年都不曾提过要她来和亲。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姜昕玥这款妖冶华丽的美人,丽华公主清新可爱,自有一番别样的美丽。 “丽华公主此次来访我大燕,可是要寻一位如意郎君?今夜咱们大燕的好儿郎可都在此处了,公主可有中意之人?” 见丽华公主陷入困境,而且还是因为姜昕玥,裴之朔便为她解围:“像公主这般美丽可爱的女子,我相信是天下男子都想求得的红颜知己。” 高句丽和扶桑都是大燕的附属国,而且两国都与大燕比邻,可从年初开始,扶桑就有点不老实,在大燕的边关国土上到处煽风点火,惹事生非。 这次众属国一起来大燕朝上供,扶桑也借口他们的王子病重,无法前来,派人送了一对象牙来赔不是。 但那对象牙的品质实在太差了,往年也有送过象牙,那时候的象牙打磨光滑,雪白透亮,大小也完全一样。 哪怕是不懂货的人,肉眼也能分辨其好坏。 这哪里是朝贡,分明是挑衅。 相比较而言,高句丽就乖顺许多了,每每大燕朝有什么相关的条例下去,他们都是最快实施照办的。 裴之朔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逼丽华公主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皇帝,使臣团再趁机提出和亲之事。 宣武帝是个视百姓与家国利益为第一的人,在扶桑生出反叛之心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稳住高句丽的心。 他若是为了姜昕玥拒绝和亲,那他就不是宣武帝了。 为爱而盲目的君王,总有一日会被爱而斩杀。 金丽华红着脸看了皇帝一眼,他越是这样对自己爱搭不理,冷漠无情,她越发觉得这样的男人不为美色所迷,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这个丽华公主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余嫔挪动着身子靠近文妃:“我怎么觉得皇上越不搭理她,她越想往上凑啊?” 文妃也点点头表示认同,和余嫔一起,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就怕她耍什么幺蛾子。 “我……我喜欢……” “裴公子,听说最近令尊寻死觅活的,娶了个苗疆女进门,为了这个苗疆女,好像还要休妻是吗?” “噗嗤……” 这件事,显然在京城里闹得很大,风头已经盖过了丽华公主的美貌。 唐士良趁机上前,强行引着金丽华去了高句丽的使臣团中落座。 姜堰昆问完这句话,就坐在座位上不出声了,但他手底下的官员可不是吃干饭的。 特别是马一阳,他绘声绘色道:“提起裴家大爷,我也真是很敬佩的,当年他的原配夫人因病去世不到三个月,他就撒泼打滚,死皮赖脸的非要娶个俏寡妇当续弦,亏得裴中书开明,也同意了。这现在裴小郎君都这般大了,他居然又惹出风流债,在家里绝食抗议,非要娶一个十多岁的苗疆女,还说要许那苗女正妻之位。” “那苗疆女的年纪比裴之朔年纪还小,也算不得多美貌,还不如那个俏寡妇呢!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迷魂药,硬是把那苗女以平妻之礼迎进门了。” “那裴之朔不是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娘?” “裴家大爷实乃性情中人,对每一个自己爱过的女子,都想给正妻之位。” “难怪裴中书称病好几个月都没上朝也不出门,是不是被气病了。” “难说……这很难说……” 裴之朔的肺都要气炸了,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疯女人,非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但以裴家的门第,娶一个贵女回来做摆设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相貌英俊,又有才名在外,何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当天就把人赶走,并且说她认错了人。 可那苗女还没走成,他爹就跟中了毒一样的爱上了那容貌并不绝色的疯女人。 为了那个女的,还要休了他娘亲。 这简直是离谱! 更离谱的是苗女进门之后,掀开红盖头看到他爹之后,还大叫着不是他,说自己认错人了。 可裴家已经丢了很大一个脸了,怎么可能再传出这样离谱到极点的事情? 最让裴之朔无法接受的是,一向疼爱娘亲的父亲,居然一夜之间跟不认识娘亲了一样,让她滚出裴家,给他心爱的妻子让位。 现在他娘亲整日在家以泪洗面,而父亲软禁了那个苗女,生怕她跑了,日夜都守着她,说什么要快点让她怀孕,生下孩子就不会再惦记要逃走了。 姜堰昆,这是在拿尖刀子在捅他的心窝子。 “夫君当时让唐公公都放裴斯年的头发,是不是就是料想到今日了?” 姜堰昆“嘿嘿”一笑:“那苗林林是个贪财的,又给裴斯年下了情蛊,此蛊无解,裴斯年到死都会爱她。等她确定找不到我和唐公公了,又见识到了裴家的财富, 她就会将错就错,认下裴夫人这个身份。” 到时候就算苗林林认出他和唐公公又如何? 从前在苗寨里还未入世的苗林林或许会嚷嚷出来,但嫁给裴斯年一段时间之后,学会了礼义廉耻,知道了人言可畏,经历了后宅的尔虞我诈,她会明白,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否则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是最划不来的买卖。 更何况,唐士良的真实身份是个太监,是嫁太监还是嫁中书令大人的嫡子,想必不用姜堰昆再费心去传话,她自己也该知道怎么选。 裴家,从裴斯年这里,已经要烂根了。 怪不得玥姐儿写信回来,让他约束族人,不必对裴家人穷追猛打。 因为他们很会自寻死路。 第343章 姜云霞被退婚 就好比现在,裴之朔都没弄清楚,把他们家搅得天翻地覆的人正是姜家这对父女,就又敢在姜昕玥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姜堰昆都要忍不住为他点蜡了。 丽华公主只是一个小插曲,姜昕玥的目光片刻后落在姜家人头上,见姜云彩眼神愤恨地瞪着某位大臣夫人,眉头轻轻蹙了蹙:“皇上,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 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新岁宴,她累了一天也是承受不住。 宣武帝点点头,关心道:“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要赶紧去太医院叫人,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姜昕玥点点头,临走时对喜鹊使了个眼色,看了看娘亲和大伯母的方向。 喜鹊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是多年主仆之间的默契,姜昕玥一个眼神,她不用想太多就懂得了其中的含义。 苏如月眼神闪躲,不敢和姜云彩对上,一直往苏夫人身后躲。 苏夫人察觉到后,将女儿护在身后,冰冷的眸子对上姜云彩,将其逼退:“如月不怕,她自己不安分,明知裴家要对他们出手,还非要出去乱跑,是她连累她姐姐毁了名声,怪不得咱们要退婚。” 虽然苏家也知道姜云彩是清白的,这和姜云霞也没有半点关系,可说到底,他们苏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姜家若不是因为出了个宠妃,也没有如今的成就。 可比起苏家这种世家,也还差得远了。 所以她不愿意儿子娶姜云霞有什么错? 谁知道什么时候皇贵妃的敌人爆出,她有一个曾经被卖去青楼的堂姐? 那人家顺藤摸瓜知道姜云霞就是那个堂姐的亲姐姐,苏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那时候人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很快就被救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他们会把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她们悔婚,在情理之中。 就算姜家人告状告到皇贵妃娘娘面前去,也没有强行让他家二郎娶姜云彩的道理。 “夫人,皇贵妃娘娘请您和大伯母去合熙宫一叙。” 合熙宫里的宫人按照惯例,今年也拿到了丰厚的赏钱,伺候主子起来更是加倍的上心。 孙氏上次来是求姜昕玥去救姜云彩,当时只顾着哭了,根本没注意到合熙宫的奢华与精致。 这次被喜鹊再带进来,那双眼睛就没停下来过,一时感叹姜昕玥有手段,自己宫里的人都极有规矩,一时又感叹皇帝对姜昕玥的宠爱有加。 看看这合熙宫内,就连院子里不怎么起眼的,用作装饰的草地,也是民间很难见到的紫珠草。 更不用提前院里、长廊下那些名贵却被随意摆放的花草了。 整个宫殿布置精巧,贯通后院有一套浑然天成的山水景观,奇花异草,水遮雾绕,仿若仙境。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感叹了。 姜云彩自从姜昕玥问出大堂姐为何没来之后,眼泪就“吧嗒吧嗒”不停地流:“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姐姐,让她被苏家退婚。姐姐与苏二郎情投意合,可是苏家估计猜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非要退婚,爹爹觉得苏二郎担不得事,就把姐姐的庚帖拿回来了,同苏家退了亲事。” “大伯说得不错,若那苏二郎早与大堂姐互表衷肠,却连家里的父母都说服不了,就算将来本宫让皇上下旨,将大堂姐强行嫁入苏家,也有得是苦头吃。” 苏二郎真有心,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娶大堂姐为妻,护她一世周全。 他是嫡次子,听说苏夫人对这个小儿子疼爱得很,只要他想,多得是办法让苏夫人妥协。 如今伤了姜云霞的心,无非就是他在父母和爱人之间选择了父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成亲,是脱离双方的家庭,建立起两个人的新家庭,而不是要女方脱离她的家庭,融入到男方的家庭里去,受尽委屈,伏低做小,伺候公婆,只为了赢得男方家庭的认可。 所以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些东西,适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改变一些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 孙氏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霞姐儿是个死心眼的,自从退了婚,整个人就没了生气,前日里衣着单薄跑到院子里喝酒,吹了一夜的冷风,丫头几个都没劝住,新岁宴前就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孙氏也气姜云霞不争气,被退了婚就要死不活的,白白让那背信弃义的苏家看了笑话。 传出去还以为她们姜氏的姑娘嫁不出去了,非要巴着苏家不放似的。 可她又不忍心再过多的责骂她,这于姜云霞,本就是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孙氏不禁又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不好,没有跟她们讲裴家对咱们虎视眈眈,我总觉得,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在一起,能发生什么事呢?结果……结果弄成这样……” “大伯母不必自责。” 姜昕玥开解她道:“百密也总有一疏,那些人躲在暗处,像阴沟里的老鼠,逮着机会就要咬咱们一口,躲着他们也不是长久之计。本宫只能说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大伯母对本宫说的话,可要放在心上。” 现在再去责怪谁已经无济于事,与其斥责抱怨,不如想个好法子,帮着姜云霞看清楚。 姜宅后门—— 苏家二郎苏长霖背着一个小包袱,在小厮的帮助之下,翻墙而进。 “咳咳咳……” 姜云霞倚坐在床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今晚是除夕之夜,你们守着我,就不能和家人一起守岁了。我没事的,喝了药就睡了。” 几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是夫人说了,让奴婢们守着姑娘,万不能再叫您吹半点冷风了。” 姜云霞又摇摇头:“我不会出去的,我也没力气走动。” 说完,她有些乏力的闭上眼睛,仿佛是说的话太多,已经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第344章 我们私奔 “姑娘还未用晚膳,奴婢这就去厨房端来。” 两个小丫鬟从门里出来,顺手将门给带上,想着去去就来。 今晚府里头的主子都去宫里参加新岁宴了,能承事的奴仆也走得差不多,还有一些除夕夜高假,回去和家人一起守岁了,大姑娘院里的人本就不多。 “嘎吱……” “我吃不了,你们不用忙活了,赶紧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云霞……” 来人一说话,姜云霞就睁开眼睛,她快速回过头,从床上坐起来:“长霖哥哥!” 少女身材清瘦,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那衣裳下的玲珑身姿,令苏长霖红了脸,他侧过身不去看姜云霞:“云霞,你先……把衣服穿上。” 姜云霞也察觉到不妥,赶紧扯下屏风上的衣物披在身上,很快便穿好了:“长霖哥哥,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做什么?被我爹娘看到,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苏长霖这才回身,紧紧的抱住她:“云霞,对不起,是我不好,没能阻止我母亲来退婚。” 他抗争过、反对过、绝食过…… 母亲铁了心要给他退婚,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没有成功。 所以…… 苏长霖牵住姜云霞的手,眼睛里满是坚定,紧张的看着她:“我们……我们私奔吧!” “私奔?” 姜云彩惊呼一声,吓得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不行!聘者为媒,奔者为妾。我若是跟你走了,我的名声从此被毁是小。我不能连累姜家所有未出嫁的姑娘,更不能让六皇子被人诟病他的身世。” 她向后退两步:“苏二郎,请你离开,今夜我当你没有来过。” 他把她当什么? 口口声声说爱她,不能没有她,结果却只想出来这么个昏招,让她一个受过家族教养的千金小姐跟他私奔? “云霞,你听我说,咱们看长远些……” 苏长霖缠着她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假意私奔,就在京城躲几日,我爹娘和兄长都心疼我,他们找几日不见我,肯定要着急的,到时候我写一封信回家,如果他们同意我们成亲,咱们就各自回家准备婚事,好吗?” 他是真的很喜欢姜云霞,不想娶别的女子为妻,可母亲已经在给他相看裴家的姑娘了。 裴家那几个,除了已经嫁给了汝阳王世子的裴妩还算个正常人,其它的几位姑娘,那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用鼻孔看人的,嚣张跋扈得很。 他中意的,是像姜云霞这样文静内敛,温柔贤淑的女子,可不想娶一只母老虎回家。 “你有考虑过别人会怎么议论我?怎么议论姜家吗?皇上有意册封皇贵妃娘娘为皇后,若是我与你私奔的事闹的满城风雨,你觉得朝中那些大臣会不会借此来反对?你做这事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 他不想为了一个男人陷自己的家族于困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感情不顺,就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成为姜家的千古罪人。 “我……” 苏长霖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这边的,绝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就对你有看法。” “那都是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 多少痴男怨女,最后都因为人言可畏而形同陌路,她不相信苏长霖可以为了她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 毕竟,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反对,他就偷跑进她的闺房,要带她私奔。 而且,什么叫不会因为别人的话就对她有看法? 她做错了什么? 需要被他原谅。 颤抖的手一瞬间镇定下来,姜云霞叹了一口气:“我不会跟你私奔,你死了这条心。我们之间只有两种结局,要么你说服你的父母,八抬大轿迎我进门,要么……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关系。像今夜之事,你切莫再做,不然我定会报官抓你。” “可是……” “呯!” 苏长霖还想争取些什么,突然从窗子外翻进来一个护卫,一掌下去就把姜云霞给拍晕了。 “阿大,你做什么?” “二郎,再墨迹下去,那两个丫鬟要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您实在喜欢姜大姑娘,就先带她去咱们提前准备的庄子上,等过几日再写信回苏府。二郎,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她长厢厮守,您没做错。” 苏长霖抱着姜云霞,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一方有个小人在说:“你不能带她走,她若是失踪了,名声便毁了,将来就算嫁给你,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永远抬不起头来,你要毁了她吗?” 一方又有一个小人反驳:“可是如果不私奔,你根本就斗不过你的母亲,她绝不会妥协的,到时候你就要娶裴家的姑娘,你这辈子就毁了。再说,你是真心喜爱姜云霞的,反正以后要跟她过一辈子,她名声的好坏并不影响你爱她,所以有什么关系呢?你爱她就好了呀!” 合熙宫—— 姜昕玥把京中几个青年才俊的画像展开给孙氏看:“这是皇上考察过人品,考校过学识,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绝对比苏家好的一些青年才俊,原本都是驸马的人选,不过余嫔和大公主都不想找家世太显赫的,大伯母倒可以记一下,回家和大堂姐说说,就说本宫有意为她做媒,必定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苏家退婚,姜昕玥理解她们,但不接受。 她是没有理由用这个借口去打击报复苏家,可云彩堂姐不是说吗? 苏家二郎很喜欢大堂姐。 让一个没有忘掉自己的前男友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呢? 那就是前女友在和自己分手之后,不但没有意志消沉,一蹶不振,而且还在他之前,找了一个更好的老公,日子过得美满又富足。 那大堂姐就会成为苏二郎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他会把自己婚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限放大,然后想起大堂姐的好。 到那时,就是苏夫人自食恶果的时候。 来自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怨恨,她独自消化去吧! 第345章 拿捏 “呯!” “哗啦!” “怎么了?” “大……大姑娘……大姑娘不见了!” “嘘……你要死啊!别嚷嚷……赶紧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宫门口守着,等大人和夫人出来,立马禀报。” 他们家二姑娘才丢过一次,还是人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亲自救出来的,若是大姑娘再丢了……她们真的不敢想。 “这里有个字?二……二……二什么啊?” 桌面上有大姑娘用簪子刻出来的字,但可能因为情况紧急,或者时间不够,二字下面那一横还被拉得老长。 “别管是什么了,到时候一起报给大人,咱们不知道的,大人肯定知道。” 孙氏怀里揣着两幅最满意的画像,喜滋滋的和姜堰锡一同上马车:“玥姐儿……哦不是!皇贵妃娘娘可真是像夫君你说的那么人美心善,你看看……骠骑大将军的儿子和呈运郡主的长孙,一个是手握三分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最显赫的皇亲国戚,哪个不比苏家强?就那个不守信用的苏夫人,也好意思嫌弃我的女儿,她儿子主见都没有,我还嫌他呢!” 姜堰锡摊开画像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长得也不错,不至于拉低了咱们姜家的好容貌,极好极好……” “大人!” 刚出宫门的姜堰昆被吓了一跳,马车帘子被急匆匆撩开,大女儿的贴身丫鬟焦急压低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大姑娘,大姑娘不见了,奴婢就去厨房端了个晚膳,回来大姑娘就不在屋里了。” 姜堰锡赶紧跳下马车:“你说什么?大姑娘不见了?护卫呢?护卫都是吃干饭的?” 他们一家是都入宫了,但姐儿的院子外是留了护卫保护的,怎么活生生的让一个人不见了? 丫鬟吓了一跳,带着哭腔道:“四个护卫被打晕了三个,还有一个去如厕了。” 那任谁也想不到,受过最优秀的教育的世家子弟,会干出翻墙闯女子闺房,将姑娘家掳走的龌龊行径啊! 姜堰昆和阮氏在他们之后出来,见他们的马车堵在宫门口未动,便派了小厮过去问情况,姜堰锡赶紧小跑过去:“苏二郎……苏家二郎把霞姐儿带走了,你说……你说她是不是跟那软脚虾私奔了?” “休要胡说!” 姜堰昆低喝一声:“霞姐儿性子贞静,虽说有些软弱,但绝不是拎不清的人,与人奔逃连累家族的事,她绝不会做,丫鬟不是说了桌子上刻了个二字吗?她要是心甘情愿和苏二郎走的,又怎么会留下线索?赶紧的回家集结人手去找人,别把事情闹大了,毁了霞姐儿的后半生。” 这个苏长霖,从前看着还是个好的,怎么做出这么混账的事来? 若是霞姐儿不愿意和她走,他强行把人带走的,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这事要不要和娘娘通个气?” 姜堰锡一来担心女儿,二来也担心要是姜昕玥不知道这事,将来从别人嘴里听到,没有心理准备。 姜堰昆点点头:“找到人之后再说,玥姐儿在宫里也不容易,如今又有了身孕,总不能出点什么事就让她来解决,那咱们不成拖她后腿的了吗?” 人家在宫中大杀四方,把所有和她有仇的嫔妃都干掉了,好不容易独得了盛宠,他们却后方失手,频频出现问题的话,是姜堰昆不允许的。 若是孙氏把控不了后宅,连两个女儿都保护不了,那么他就要建议让堂兄把她们送回老宅去了。 玥姐儿和六皇子身边,不留安全隐患。 苏家—— 苏夫人是回到家才得了下人的汇报,说二郎不见了,跟着他一同不了的,还有二郎房里一些值钱的玉佩首饰。 “这个逆子,他这是要……” 她先是暴怒,觉得姜云霞都还没进门,就已经勾得小儿子为了他离家出走。 但下一瞬,她脸色又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了解,他绝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的。 为了向自己的母亲证明他的爱情情比金坚,他一定会带着姜云霞一起私奔。 以此来威胁自己妥协。 可那个傻小子不知道,与人私奔的女子,就算找回来了,也不可能再做人正妻,只能为妾。 哪怕不嫁进苏家,把她许给寒门仕子,人家知道她曾与男子私奔,也会嫌弃她上不得台面的。 除非是那种想要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小人,那种人,姜家也看不上吧! 苏如月不解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娘,哥哥不见了,您怎么还笑啊?赶紧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啊!我和裴四姑娘还约了明日一起去她家赏雪煮酒,我答应了把二哥一起带去的。” 裴四姑娘就是最近在和苏二郎相看的裴家姑娘。 “急什么?” 苏夫人不紧不慢道:“裴家门第是高,但近年来裴中书年纪大了,屡屡在姜家手里吃瘪,皇上也有意让他退下来,所以才扶持姜家与之对抗。裴家早就不是从前的裴家了,那个裴四还趾高气昂,不把我苏家看在眼里,你上赶着巴结她做什么?她喜欢二郎,就偏要让她见不着,吊着她的胃口,等她嫁过来,咱们才好拿捏她。” 至于姜云霞…… 她若没跟着二郎私奔还好,若是真的跟了二郎,等把两人找回来,她就会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到时候姜云霞就必须给他儿子做妾。 让两广总督的嫡女给自己的儿子做妾,她都快笑出声来了。 听说姜总督过了年还要回两广的,孙氏又是个没脑子的,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摆布? 日后不管是裴家斗倒姜家,还是姜家赢了裴家,他们苏家都沾着姻亲关系,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是要快点安排人……” 她招了招手,叫来不远处的小厮:“去姜总督府外探探消息,看看他们大姑娘在不在府里?有没有安排大批的人手出门?该花银子就花,一定要确切的消息。” 心腹下人收买起来困难,但若只是外院伺候的,那就简单多了。 第346章 苏如月的人 “苏长霖,放我走,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马车在郊外晃晃悠悠地跑着,在空旷寂静的夜里,马蹄声显得十分突兀。 “云霞,我……” “二郎,人都已经被咱们带出来了,再送她回去也无济于事,宫宴都散了,人家早就都知道她不见了,不如还是按照原计划,咱们去庄子上躲一段时间。” “你到底是谁?” 姜云霞一把掀开车帘:“为什么一直怂恿你家郎君做坏事?” 正常人家的护卫,凡事听主子的命令,苏二郎这个护卫却处处越过主子,替主子做主,不像是苏家养出来的。 倒像是别人安排在苏二郎身边,专门引导他做错事的。 那侍卫勒停马车,回头瞪了姜云霞一眼,那眼中的杀气,吓得姜云霞往后缩了缩。 “阿大,怎么了?” 苏长霖还蒙在鼓里,也探出头去。 突然,侍卫抓住了苏长霖的手臂,用力一拽,将他甩出马车外,重重扔在地上。 苏长霖整个人都被摔麻了,可当他看到阿大拽着姜云霞的衣服往外拖拽的时候,还是强忍着剧痛爬起来,冲过去抱住姜云霞:“阿大,你想做什么?” 阿大不说话,一脚又踹在苏二郎的胸口,痛得他弯下腰去。 “长霖!” 姜云霞死死拉住苏长霖的手,不想被阿大拉走,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阿大一句废话都没有,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二人相交的手指就砍下去。 姜云霞惊呼一声,赶紧松开手,但苏长霖却不肯撒手,在利刃落下来的那一刻,直接将姜云霞拉入怀中,用自己的背挡住了阿大的刀。 长剑刺中苏长霖,一股血腥之气直冲鼻腔,姜云霞瞪大了眼睛:“长霖哥哥!” 阿大却不给二人“生离死别”的机会,拽着姜云霞的头发,将她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就扑了上去,意图侵犯她。 “啊啊啊……” 姜云霞尖叫着反抗:“苏如月!是不是苏如月派你来的?你是苏如月的人!” 危急时刻,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 当初苏二郎约她去游湖,把苏如月也带上了,那时苏二郎还开玩笑,说自己这个妹妹是他的跟屁虫,非要跟他一起来看未来的嫂嫂。 苏如月却因为他说自己是跟屁虫而生气,她为了缓和兄妹二人的关系,还说了苏二郎几句,苏二郎立马赔礼道歉了。 她还记得苏如月当时说:“二哥果然是个大情种,对姜家姐姐你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个从小同二哥一起长大的妹妹都要靠边站,还要说我是跟屁虫。” 现在想来,她说这话的时候,怨气分明是极大的,而且那股怨气像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更加没细想。 苏如月真正在意的,是从小疼爱自己的二哥,后来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未婚妻子。 她无法接受。 “妹妹?” “这怎么……可能?” 阿大目露凶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更不可能留你性命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的确是我家姑娘让我哄骗二郎带你私奔的。” 姑娘还说了,让他砍伤二郎,让二郎亲眼看着姜云霞清白被毁,看看他还会不会对一个脏了的女人毫无芥蒂的宠爱? “你们这么草菅人命,就不怕被查出来后,官府的人会来抓你们吗?” 阿大冷笑一声:“你一个不知廉耻,跟着男人一起奔逃的放荡女子,在和二郎私奔的时候遇到了贼人,那些贼人脏了你的身子,再把你杀了,抢走了二郎所有的钱财,二郎为此重伤昏迷,这和我,和我们家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要怪……大家也是怪你不自爱,骂你活该啊!” 姜云霞咬着唇,胸口一阵冰凉,是阿大已经撕开了她的外衣。 “你放开她!” 苏长霖额角的青筋凸起,背上的剧痛越发让他觉得清醒,苏如月做的那些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突然品出不同的意思来。 怪不得她不喜欢叫云霞嫂嫂,还说他这个大蠢猪,还未成婚就想毁了云霞的清白。 她总在自己面前说和姜家姐妹处不来,说姜云霞和姜云彩仗着自己是皇贵妃娘娘的姐姐就目中无人,说话不顾及她的心情。 说姜家是商户,配不上苏家,但是哥哥喜欢,没有办法。 原来,她那么记仇。 就因为自己把爱分给了云霞,她就…… “呯!” “呃!” 姜云霞身上一轻,她紧闭的眼睛睁开,就看到了一张冷冽刚毅的脸:“马……马主事?” 马一阳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飞快的罩在她的身上,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看向倒在地上吐血的阿大。 “铮!” 长剑出鞘,他的身子几乎没动,半抱着怀中的少女,而长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利落的剑花,飞射出去,直接插在了阿大的胸膛正中。 苏长霖吓得腿软,半句话也不敢说。 刑部主事马一阳,这个杀神,杀人不眨眼,就叫他父亲见了此人都想拉拢。 只不过没有成功。 他不说话,马一阳那死鱼眼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没能力保护她,就不要置她于危险之中,再有下次,本官连你一起杀。” 到时候一句以为他和贼人是一伙的,误杀罢了就解决掉了。 马一阳长年习武,身材高大威猛,姜云霞被她打横抱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小小的一团,窝在了马主事的胸前。 他的胸膛很宽广,肩膀到手臂的线条微微隆起,似乎要撑破衣裳,有一种放荡不羁的野性美。 大燕朝崇尚男子文弱俊秀之美,马主事这种,是不太招小姑娘喜欢的。 可姜云霞顺着撒下来的月光,偷偷的打量着马一阳的面庞,越看……脸就越红。 与他高大的身躯不同的是,仔细看看,马主事长得其实有些清冷,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冷酷无情的长相。 从前未仔细瞧,今日近距离见了,也很俊俏呢! “大姑娘看够了吗?” 马一阳目视前方:“你可知道你不见了,姜家所有的人都有多担心你?” 第347章 有福之人 担心之余,又不敢集结太多的人出来寻人,怕被有心人见了会猜出真相来。 马一阳是自告奋勇往这边来的,他平日里办案一般都会记下京中的世家在哪里有农庄?哪里有地皮?哪里有田产铺子? 刚好姜大姑娘与苏二郎定亲之前,尚书大人让他查过苏家,他知道苏家在这一片有好几个庄子。 尚书大人让他挑了两个心腹,在附近的苏家庄子里翻了一遍,没找到大姑娘,马一阳用手心抚地,判断出马蹄声和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这个方向,所以便独自追来了。 大姑娘是与人私奔,越多人知道,对皇贵妃娘娘和六皇子越不利。 就算是心腹,谁知道有没有被人以重利诱之,到时候还是会走露风声。 所以,只有他来是最好的。 “我……我没有和人私奔……” 姜云霞见他面色不好,语气也很严厉,虽然委屈,但怕他觉得自己是放浪形骸之人,马上解释道:“是那个护卫把我打晕了带出来的,我……我也不想和苏二郎私奔的。” 她急得抓住马一阳的衣襟,靠他更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损害苏家名誉的事,她绝不会做。 “原来如此……” 马一阳的脸色缓和很多:“大姑娘能明事理,福气还在后头,没必要为了这么个男人自伤身体,我先送大姑娘您回去。” 身体被他轻轻的放入马车之中,又动作轻柔的帮她把肩膀上的披风系好,这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男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冷酷。 顾及着她受了惊吓,浑身抖得厉害,他还从腰间抽出一个还有热度的暖袋扔在她怀里,一句话都没说,就去外头驾马车了。 姜云霞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是苏二郎那种温文尔雅,少年意气的俊秀郎君,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对着马主事心乱如麻。 这样有男子气概的人,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呢? “云霞……云霞!等等我!别把我扔在这里!带我一起回去啊!” 马车后,苏长霖背上又痛,又很怕黑,地上还躺着个死人,他也快委屈哭了好不好? 马一阳听到他的叫喊声,驾马的动作更粗暴了,要不是怕颠着马车里头的人,他能跑得起飞。 姜云霞觉得马主事的脾气好像不是太好,挺火爆的,她也没敢说苏二郎为自己挡了一刀,抱着暖袋,使劲的摇了摇头:“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要不是苏长霖把她绑出来,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她也不至于受这份罪,还差点…… 要不是马主事,她就完了。 苏长霖,就该受点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鲁莽行事? 姜宅—— 一群人等在大厅里,就连姜堰昆、阮氏和姜君泽、姜昕妍两个孩子都来了。 对外只说是两家人要在一起守岁,等着到了丑时,宫里头的城墙上会放代表祥瑞的烟花,他们想在一起看。 实际上,一个个都闲不下来,在花厅里走来走去,对着门口望眼欲穿。 姜君泽的脑袋都被他们绕晕了。 终于,一道湛蓝色的身影出现,姜云霞提着裙摆,冲向孙氏怀里,呜咽哭了起来。 马一阳看她一眼,心中评价:真是一个娇气包。 他去得及时,那侍卫根本未来得及对她怎么样,这根本都不叫事,也值得她哭一场。 再说了,就算那什么,女子的清白,也不在罗裙之下。 受害者为什么要觉得羞耻难过? 该羞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是做坏事的人。 但那娇气包哭红了眼睛,埋头在孙氏怀里不肯撒手的可怜样儿,又让他觉得刚才让那个护卫死得太痛快了。 应该带回刑部,把三百多种审讯手段都在那人身上试一遍。 最近刑部和悬镜司交流了一下心得,他刚学了一个阉割之刑,还挺适合那龌龊护卫的。 就叫姜大姑娘在旁边看着,解气了再说,这样她就不会哭了。 姜云彩:听我说,我真是谢谢你了。 “苏如月搞得鬼?” 不过一个豆蔻少女,竟有这般歹毒心肠。 看来皇贵妃娘娘说得对,苏家真不是什么好人家。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阮氏替她理了理头发:“咱们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总比你嫁进去之后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要好对不对?” 嫁了人,要和离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 合熙宫—— 姜昕玥将信纸烧毁:“看来是本宫近来太低调了,她们以为我姜家人好欺负,一个两个的都想毁了姜家姑娘的名声,说到底还是冲着本宫来的。” “玥儿在说什么?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了?” 姜昕玥扭头,换上笑脸:“有皇上在,哪个敢惹臣妾?只是今夜除夕,臣妾想着已经有两年不曾归家与爹娘守岁,一时间有些想家罢了。” 宣武帝脱下寒气深重的大氅衣,与她坐到一处:“正月十五过后,朕才开始处理宫务,玥儿若是想家,等明日举行了祭祀,朕宴请众大臣后,就带玥儿一同归府省亲。” 姜昕玥立马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臣妾就知道皇上最好了。” 就像是在外疲于应酬的夫君,回来面对的不是妻子没完没了的唠叨和抱怨,只有温香软玉在怀,心爱的姑娘一脸幸福,笑得甜甜蜜蜜,和自己撒娇。 那么,一整天的疲劳,也会在她的这一吻中全都被净化了。 今晚他也听到很多,那些人都在猜测,他宠着姜昕玥,完全是因为她的美貌。 那些人都太肤浅了。 宫中从不缺绝色美人,皇帝拥有的,就是天下各地最美的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性也,他不否认自己见到姜昕玥的第一眼是被她的美色所惊艳,但姜昕玥给他的,更远远超出了她的美貌。 她能赞美他,也能贬低他,在他不高兴的时候逗他开心,难过的时候开解他。 姜昕玥带给他的,是心灵上的,无人可以取代的一种感情。 第348章 暴室太后 “给我水……给我……给我水……” 漆黑一片的暴室里,传来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 可今日除夕,原先还有两个小太监时不时来看看人死了没有,今日大家都去前边守岁看烟花了,谁还记得暴室里关着一个老太婆? “吱吱吱吱吱……”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那些老鼠四处游走,发出让人无法忍耐的声音,黑暗中,恐惧加倍,吴太后总觉得自己会被这堆老鼠吃掉。 这里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憔悴,更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但猜测是快有一年了吧? 她不确定! 看不到时间,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感受四季的变换。 如今正是冬季,有烟花爆破声响起,是……除夕了啊! 光靠想象她也能知道,自己的容颜大概已经枯槁,白发也横生,已经没了人样。 吴太后抱着自己的膝盖,尽量把自己缩起来,不想被老鼠碰到。 “唧唧唧……” “啊啊啊啊啊……” 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越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腰间挨着墙角坐下的地方,有两团柔软的物体在耸动,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尖叫着从地上跳起来。 “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不然就杀了我,这日子我熬不下去了,杀了我啊!” “呯!呯!呯!” 她的头用力的在封闭的大门上砸下去,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浮现的,竟然都是景贵妃的身影。 那个出自陇西景家的贵女,自小出入宫廷,与先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受尽父母疼爱,皇上宠爱,她还那么好命,一举得男。 先皇后宫里的女人很多,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容颜俏丽,可真正入了他心的,只有景贵妃一人。 庞的嫔妃入宫以后,都将景贵妃视为仇敌对手,她们手段百出,可往往还不等景贵妃中招,她们就被先皇处理掉了。 只有她,看穿了景贵妃冷漠之下的单纯,选择反其道而行之。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对景贵妃示好,处处为她着想,表现出了纯真无邪,活泼可爱的性格,让皇帝和景贵妃都以为她只是个不谙世事且天真的小姑娘。 景贵妃把她当好姐妹,先帝爱屋及乌,对她也就比别的嫔妃更多了三分宠爱。 她就利用这几分宠爱,总是勾得先帝在和景贵妃同房之后的没几天就宠幸自己。 上天偏爱了景贵妃几十年,让她拥有了顶尖的家世和美貌,也总算偏爱了她几分,让她和景贵妃同时有孕。 景贵妃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姑娘,是先帝让她装高贵冷漠,在这个宫里,谁也不要搭理,除了对先帝,对任何人都不要付出真心。 可是如果只是等着先帝临幸自己,那漫长的宫闱生活,也太过无聊寂寞了。 所以景贵妃把吴太后当成了最好的朋友,让她自由的出入自己的宫里。 这也就给了吴太后收买嬷嬷的机会。 时间过了太久了,那个嬷嬷叫什么,吴太后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她坟头的草,应该也很高了。 那嬷嬷是内务府派来的,当时她写信给吴家,让他们帮忙调查景贵妃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找出他们的弱点,再以此威逼利诱。 就那位嬷嬷,他有个儿子,沾上了赌瘾, 吴家人就设局让他更上瘾,之后又再诱骗他在赌坊里借印子钱。 那些钱利滚利,到了一个根本就还不起的地步之后,吴家人出面还了银子,但是没让他们知道,还钱的条件就是让赌坊的人写一封信,威胁那个嬷嬷,还剁下了嬷嬷儿子的一根手指,一起秘密带入了皇宫。 嬷嬷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她在宫里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只记得儿子的食指上有颗黑痣,而那断指上也有。 她不得不听从吴太后的安排,在景贵妃有发动迹象的时候,来通知吴太后。 一开始,吴太后打算,若是两人生的都是儿子,她就把两个皇子调包,因为先帝就在等着景贵妃生下太子,再封她为后。 她将两个孩子调包之后,可以将景贵妃的儿子“好好”教养,让他只会愚忠,为自己的儿子卖命。 等儿子长到六七岁,她就会偷偷私下里去见他,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世,母子连心,将来这个天下,还是他们母子的。 可是,她竟然生了个公主! 为什么景贵妃能生儿子,她却只能生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上苍到底还是站在景贵妃那边。 可她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不然她这辈子,永远都要在景贵妃之下了。 所以,为了让景贵妃产后伤心过度,她不仅要把孩子换过来,她还要给她一个死婴。 好在兄长那日用紧急的宫务缠住了先帝,才让那嬷嬷有时间偷梁换柱。 景贵妃宫中对她的人没有半点防备,她安排的几个心腹,都在景贵妃榻前帮忙,与她宫里的几个太监里应外合,很快就把皇帝换过来了。 景贵妃看见自己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小公主居然断了气,果然当场就血崩了。 等先帝赶到之后,景贵妃已经血崩而亡。 先帝憾哭,哪里还有心思管吴太后生了个什么? 大事未成,吴太后便蛰伏起来,在后宫里做透明人。 直到先帝的皇子都死光了,她才又显露人前,那时候皇帝都有三岁了。 她以为她的后半生会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 呵! 到底不是亲生的,沈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景贵妃截然不同的性子,倒与先帝如出一辙。 是姜昕玥……都是姜昕玥…… 是她入宫之后,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贱人……贱人啊…… “皇上!皇上!” 王得全不得不打扰皇帝与皇贵妃的二人世界,小跑进殿:“暴室里的那位……没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吴太后,怕皇帝不高兴。 皇帝面上露出两分伤感:“太后为了大燕,也算劳苦功高,就追封为寿康福顺太后,葬于皇陵……父皇的景太贵妃……也一同加封为慈宁贤德太后,与父皇合葬。” 一个葬于皇陵,一个与先帝合葬。 一个是寿康福顺,一个是慈宁贤德。 还能看不出区别吗? 第349章 陇西景家 宫里的大多数人只知道太后突然病重,并不知道她被皇上关进了暴室,直到吴太后死了,众人才知道,原来皇上并非吴太后亲生的,而是曾经先帝最宠爱的景贵妃所生。 一道加封景贵妃为慈宁贤德太后的圣旨上,清清楚楚的写了景贵妃乃皇帝亲母。 本应该是掀起轩然大波的宫廷丑事,但因为两位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人死灯灭,追究也无济于事,便也无人反对皇帝将生母与先帝合葬。 而远在陇西的景家,早在吴太后承认自己换子之后,就收到了皇帝的密信。 景家的老爷子,当年就是先帝的太傅,因景贵妃这个女儿离世,辞去了朝中职务,告老还乡,在陇西开了一家书院,教书育人。 如今已经是人到七十古来稀了。 老爷子很注重身体保养,七十高龄的身子骨也很健朗,又因为不再操心朝廷之事,在陇西修身养性,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书院里的事情交接给自己的大儿子后,他从陇西动身,抵达京城时,也是在吴太后死之后了。 向来坚毅的前太傅大人,抱着皇帝哭得像个孩子:“你是阿景的儿子,你真是阿景的儿子?” 其实不用问的,景贵妃是老爷子唯一的女儿,景贵妃有六个哥哥,但老爷子最疼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当年景贵妃去得突然,老爷子的妻子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没两年就过世了。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的。 与其说活着,不如说他在折磨自己,将自己圈禁在丧妻丧女的悲伤里,根本不愿意走出来。 皇帝…… 皇帝的长相有六分像先帝,但眉眼间那股忧愁和多情,却像极了阿景。 老爷子像是能感应到什么似的,一眼就认出来,皇帝是景贵妃的儿子,他的外孙。 皇帝红着眼眶,放在姜昕玥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推到了老爷子面前:“外祖,这是您的外孙媳和曾外孙。” 姜昕玥的怀里,还抱着已经会咯咯笑,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六皇子。 小家伙的五官已经有些长开了,原先圆咕隆咚的,都没有脖子,像个胖头娃娃,姜昕玥每次都想叫他“刘欢老师”。 八个多月的小崽崽,胖嘟嘟的身体抽条了似的,身材跟着五官长得越来越清秀,显出男孩子的英气来。 景老爷子刚把手伸过来,想要捏捏他的小脸蛋儿,就被六皇子嘻嘻哈哈的抓住了手指往嘴里送:“啊——” 他可爱的模样让景老爷子都忘了哭,想把手收回来,又怕惹哭了小家伙。 “小团子,不许咬曾外祖的手,放开!” 小团子眼睛看了看母妃,又看了看老爷爷,有点不情愿的松开,转头就向皇帝求抱抱。 还告状似的:“啊呜啊呜呀咦咦……” “哦~” 宣武帝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母妃凶了小团子是不是?来,摸摸母妃,要母妃不要这么凶,我们可乖啦是不是?” 但现在的六皇子还理解不了父皇的指令,生气的背对着姜昕玥,乖巧趴在皇帝肩膀上撒娇。 景老爷子欣慰的摸了摸花白胡子:“皇贵妃娘娘把六皇子照顾得很好,把皇上……也照顾得很好。” 所以,归根结底是,皇贵妃最好! 姜昕玥笑着摇摇头:“皇上待我宠爱有加,如珠如宝,我待皇上好,也是投桃报李,都是应该的。” 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表现,深得景老爷子的喜爱。 这份喜爱在看到六皇子之后,更是加倍增长。 宣武帝趁机提出:“外祖,朕打算立六皇子为太子,四月份他就要满一岁了,朕想让外祖继续担任他的太傅,希望外祖能答应。” 姜昕玥眼睛亮了亮,让景老爷子做小团子的太傅,这种好事,从前想都不敢想,这可是先帝的老师,皇上自己还没这待遇呢! 有时候不要把皇帝当成自己的老公,就当成是孩他爸,他应该可以拿一个十佳好爸爸奖。 景老爷子这隔辈亲得厉害,这可是阿景的儿子和孙子,他能不喜欢吗? 皇上长得像阿景,六皇子长得像皇上,等于六皇子就像阿景。 “行啊!” 老爷子又哭又笑的:“要是阿景还在,看见自己的儿子长得这么大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所以,他要替他的宝贝女儿多看看,多相处,把这几十年缺失的亲情都补上。 皇帝……皇帝是阿景的儿子啊! 他怎么能拒绝? 吴太后病逝,宫中与民间都要守丧三月,不能操办宴席,不得嫁娶,不能穿颜色艳丽的衣裳。 所以大年初一皇帝宴请群臣的这个环节直接取消了,皇帝在皇家祠堂举行过祭祀之后,就结束了自己的任务。 也没有大张旗鼓,皇帝带着姜昕玥和四皇子、六皇子一起出宫,前往姜家。 苏府—— 苏夫人看着大夫给苏二郎换了药,背上白色的绷带上全是血迹,心疼得流下眼泪来,心中对姜云霞的不喜到达了顶峰:“你这个孩子,出去一趟受这么严重的伤,你还藏着掖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和娘亲说,是不是和姜云霞私奔的时候碰上歹人了?阿大都死了,是谁这么凶狠,知道你们是京城大官的儿女还敢下这样的手?” 她是希望儿子带着姜云霞私奔,把她的名声毁了就可以纳堂堂两广总督的嫡女为妾。 可她从未想过要有人在这件事情里面受伤啊! 特别是,受伤的还是她自己的儿子。 “娘,真没有……” 苏二郎面色倦怠:“儿子就是心中烦闷,想出去庄子上散散心,结果阿大不知道发什么疯,要抢我的包袱,我们争夺的时候,他对我拔刀,我不小心才杀了他。” “胡说八道!” 苏夫人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什么样的性子我会不知道吗?你从来胆子就小,这次带着姜云霞私奔怕是你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了,你有那个胆子杀人吗?” “反正……反正和云霞没有关系。” 苏二郎赌气的躺下去,用被子盖头:“母亲和妹妹就别打扰我休息了。” 伤口疼得很。 第350章 归家省亲 “你这……” 苏夫人还想说什么,已经被苏如月推出了房间:“娘,哥哥心中向着云霞姐姐,您再怎么逼问,他都不会说的,还影响了你和二哥之间的关系,何必呢?” “自从认识姜家那个丧门星,他就没有一天顺过,我不同意有什么错?” 苏夫人站在门口大声道:“以前你二哥是最听我话的,他现在变了个一样,为了个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了。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俩私奔了,我不戳破是给他们留点脸面。” “娘……” 苏如月拉着她的手走远才道:“这不是正中咱们的下怀吗?您就别同二哥置气了。” 裴四姑娘本来就视姜家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姜云霞进了苏家的门,等着她的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二哥喜欢她又怎么样? 男子的天地在朝堂,在外面,后宅里的阴私,他一个男人也不懂。 哼! 大哥和二哥自小疼她,大哥成婚后,也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大嫂都要靠边站,姜云霞还没过门呢,就把她最喜欢的二哥抢走了,她决不允许这样的女人拿捏二哥。 “是,得快点拿出章程来。” 苏夫人目光明明灭灭的:“太后娘娘病逝,三个月内不许婚嫁,裴家那边已经和咱们交换了庚帖,裴中书找钦天监算过了,四个月后的十五号是吉时,咱们那个时候操办,时间还很充裕。四个月……姜云霞也会变成过街老鼠……” 她唇边带着冷酷的笑:“这个妾,她想做最好,不想做也得做。” 随后,她便安排了人到处去散播谣言,说姜云霞之所以没有参加新岁宴,是因为她那天晚上找到了苏家,求着苏二郎带她一起私奔了。 苏二郎心肠软,姑娘家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又是曾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他脑袋一热就真的带着细软与姜云霞私奔了。 不过他们比较倒霉,出城就遇到了歹人,那些人不仅抢走了苏二郎的财物,还想凌辱姜云霞。 苏二郎有情有义,为了救她,被歹人砍伤,幸得路人所救。 可姜云霞被救之后自己一个人驾马车逃走了,把身受重伤的苏二郎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从天黑走到天亮才到家,晕倒在苏府门口。 这不是造假,当时在苏家附近的人都亲眼看见了的。 那些人正八卦,到处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下谣言一出,她们就觉得破案了,原来是姜家姑娘作的孽。 不知廉耻逼男子与自己私奔也就罢了,人家可怜她,放弃士族子弟的身份,也能说两情相悦,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 可人家为了她都被砍伤了,她怎么能丢下人自己跑了呢? 这也太不讲道义了,万一苏二郎死了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苏家为什么要退婚啊?” “谁知道呢?不过苏家二郎人品贵重,性格温润,这在世家之间是有口碑流传的,不可能无缘无故毁约,那姜家商贾出身,姑娘又求着人家和她私奔,肯定是德行有亏,苏家看不上呗!” “这都看不上啊!姜尚书和姜总督两家不是族亲吗?听说两兄弟关系极好,姜尚书家还出了个皇贵妃娘娘,将来怕是要问鼎后位的。” “那怎么能一样?姜尚书只是姜家旁支,十几岁就从益州姜家分出来了,是姜家老夫人靠着浆洗衣裳供出来一个姜尚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姜尚书可是科举出身,姜总督这个商户之子如何能比?” 要不是靠着姜尚书提拔,他早就被原先的溱州县令追杀死了,哪里有机会做官? 现在抱着皇贵妃娘娘这条大腿,一路高升,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低贱商户出身,商户的女儿,最会审时度势,满身铜臭气,哪里能和皇贵妃娘娘这种书香之家,自小培养的嫡女比? 姜昕玥领着皇帝从姜家大门进去的时候,谣言已经传得很凶猛了。 也不枉她在合熙宫磨磨唧唧的,寻了个晚一点的时辰出宫。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今日就是要让谣言更凶猛,她才能一次粉碎,不然将来时不时有这些话传出来,每次都要姜家女自证,岂不是烦死了。 苏家人不知道今日皇帝会带姜昕玥低调归家,还在上蹿下跳。 年初一虽不能大办宴席,但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还是使得的。 姜昕玥刚在皇帝身边坐好就问:“怎么没见两位堂姐?” 姜堰锡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霞姐儿身体不适,阿云在房里陪着姐姐呢!没事儿,她们的饭菜会有下人送到房里去的,皇贵妃娘娘莫要担心。” 说谎! 如果只是普通的风寒,根本不需要人陪着,吃几副药就好了,若说姜大姑娘不愿意把病气过给姜昕玥也说得过去。 但旁边那个一直欲言又止,被姜堰锡疯狂踩脚的孙氏又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知道桌子底下的情况的? 因为姜堰锡踩的是他的“龙脚”。 可显然姜堰锡不知道,他甚至还对着孙氏摇头加使眼色。 “姜卿?” 宣武帝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姜昕玥递给自己的酒杯,眼睛看着姜堰锡:“朕的鞋子要被你踩烂了。” “呯!” 姜堰锡手里的酒杯落地,吓得双膝跪地:“皇上恕罪,微臣不是故意的。” 孙氏也以为皇帝动怒,吓得跟着一起跪下,神情惶恐:“皇上……皇上恕罪,臣妇夫君不是故意的,他也是……实在是苏家欺人太甚,他们要把我家霞姐儿往死路上逼啊!说他们家二郎爱慕我家霞姐儿,要结亲的是他们。说我家姐儿名声不好,要退亲的也是他们。我们家半点没有为难他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还要放出谣言毁我家姐儿的清白,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她说着说着,完全真情流露,嚎啕大哭起来:“我是小门小户的商户之女,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斗不过这些世家教养的贵夫人,我竟不知道,他们这样耍着我们玩,就是想逼着我家女儿去做妾。” “大人,堂姑娘……堂姑娘投河了!” 第351章 投湖自尽 “什么?” 姜堰昆夸张的扔下手里的酒杯,哗啦的瓷器碎裂声拉开了姜府混乱的帷幕。 但这混乱中,仔细看还是挺井井有条的。 姜昕玥还算比较含蓄,她只是抓着宣武帝的手指微微收紧,在下人说人已经救回来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姜府的人工湖边—— 往自己身上泼了好几盆冷水的姜云霞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乌了起来。 姜云彩心疼的用布巾给她擦拭脸上的冰水,却被她躲了过去:“不行,擦掉就显得太假了。” 大冬天的,外头冷得很,姜云霞对自己下了狠手,冻得头发都要结冰了,硬邦邦的披散在身后。 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她颤抖着嘴唇,被冻红的眼睛和鼻头像是早已哭过一场了。 “他们都说我是个人尽可夫得荡妇,把我比作青楼妓子,我……我活着……活着也是给姜家蒙羞,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阿姐,你别想不开呜呜呜……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被掳走,苏家就不会借口咱们家的姑娘名声不好要退亲。该死的是我呜呜呜……是我连累了阿姐,该死的是我!” 虽然两姐妹是演戏,但说的话都是真情实感,真情流露,姜昕玥都怕她们手牵手一起投湖,可见其他人看了有多害怕。 “你们有什么错?” 阮氏气得手都在发抖:“我们霞姐儿好端端的,被造这种杀千刀的谣,怎么苏二郎在谣言里就千好万好,我们霞姐儿就负心薄情,不守妇道了?这么明显针对霞姐儿,偏心苏二郎,他们苏家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孙氏哭哭啼啼,一副软弱妇人没见识的样子。 “好了好了……” 姜堰昆赶紧招呼着小丫鬟用披风包裹着姜云霞:“赶紧让霞姐儿下去去去寒,整理一番,御前失仪,被人抓住把柄,又是一番风雨。” 他们姜家深受帝宠,相应的,也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嫉妒与恶意。 谁都想取而代之。 两姐妹被扶下去之后,姜堰锡叹了口气:“自从把她们从益州带过来,就没有几天消停日子,我自问自己做人做事都很严明公道,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给皇上和娘娘添麻烦,实在不行,我带他们走。” 外放的官员,把家眷带上的,确实不在少数。 怎么说呢? 有利有弊吧! 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不用两地分离,对于姜堰锡一家人来说肯定是更好的。 但他们到京城不久,是靠着姜堰昆在京城立足,并未真正的扎根。 本来姜堰锡就是姜家嫡系,又刚到京城不久,靠着自己的堂弟才当上鸿胪寺少卿,后来更是靠着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才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成了两广总督。 他自己虽然有亮眼的政绩,两次拉贪官下马,但这些,还不够让京城的世家认可他的能力。 大家更多的还是觉得皇帝是在提拔皇贵妃的家人。 这个时候他们就不会承认,皇帝是个无利不起早,会合理的利用人才的明君了。 若真是姜堰锡有本事,那他们在京中这么多年,也不见皇上升他们的官,他们不成了酒囊饭袋了吗? 所以,必不可能是姜堰锡有本事,是皇贵妃娘娘有本事。 这么有本事的姜昕玥,此时正撸着袖子,坐在步辇上,身后跟着皇帝给的三十个侍卫,浩浩荡荡的往苏家去。 百姓们见了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也不讨论姜云霞那档子事了,都好奇起那步辇上戴着面纱的绝色美人儿是谁来? “那不是姜家的丫鬟吗?” “哪个姜家?” “啧!当然是皇贵妃娘娘的那个姜家,你们看看那些侍卫,那可是宫里出来的,姜总督家能有吗?走在最前面那个丫鬟叫喜鹊,五香斋糕点的常客了,我家铺子在五香斋对门,她偶尔还来我铺子买过零嘴儿,不过自从皇贵妃娘娘入宫,我就没见过她了。” “皇贵妃娘娘怎么出宫了?还带着这么多侍卫?这是去哪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今早看见皇上带着她一起归府省亲了,皇上这会儿就在姜尚书府上呢!我估摸着这是要去苏家找麻烦了。” “有好戏看,快快快……把咱们那些个朋友都叫上看热闹去了。” 苏家—— 几个传播谣言的下人站在花厅中央七嘴八舌的邀功:“夫人,您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姜大姑娘早就和我们家二郎私定终身了,这身子都给了二郎,哪里还有人家敢娶她?” “我还特意去姜家大门口说的,他们肯定听到了,现在正在发愁怎么办吧?” “恐怕再过两天就要求着咱们二郎纳妾咯!” “就这个名声,让她做个通房她都得答应,不然就是一根白绫去死了。” “嘭!” 大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朱漆大门摇摇欲坠。 因着是新年第一天,好些个护卫都告假回家了,今日守门的是两个家丁。 他们屁滚尿流的跑进来,摔倒在大厅里,苏如月吓了一跳,拧眉起身:“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发生何事了?” 家丁捂着被打肿的眼睛:“门外……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是来找……来找……” 苏夫人一惊:“来找二郎的?” 难道是姜家人气不过,杀上门来了? 商户就是商户,行事泼辣,不讲脸面,都是群不要脸的。 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是吧? 那她就让姜云霞嫁不出去,给她儿子做妾都不要,看看谁狠得过谁? “不是!” 家丁摇摇头:“对方说来找大姑娘的。” 而且来势汹汹,像是来找茬的。 “找月儿做什么?” 苏夫人不解的看向苏如月:“月儿,你最近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吗?” 最近? 那不就是姜家吗? 是他利用阿大对自己的喜欢,让他哄骗二哥带着姜云霞私奔,而且还让阿大破她的身的。 但是阿大死了,死无对证,姜家人怎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二哥都没发现不是吗? 第352章 砸门找茬 大门口的“砰砰”声还在继续,对方肯定不是苏如月的朋友,只有寻仇的才这样撞人家的大门吧! “女儿没有,女儿这几日都在家中,去哪里惹事?” 苏如月当然是否认,毕竟人证已经死了,又能拿她怎么办? “呯!” 门外的百姓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马苏府的大门,竟然就被侍卫们用圆木撞开了一个大洞。 不仅如此,整扇大门都轰然倒塌。 门外的景象显然把苏夫人和苏如月都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小丫鬟捏着帕子在空气里挥了挥,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示意后头抬着的步辇的人进来。 只一眼,苏夫人就僵在了原地。 “皇……皇贵妃娘娘?您……您怎么来了?” 苏夫人慌慌张张的拉着苏如月跪在地上行礼,满院子的下人见状,全都跪在了地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姜昕玥不叫起,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谁叫她身后跟着三十多个穿着官服的侍卫呢?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老爷犯了什么事,要被抄家了。 挤在门口看戏的百姓们眼泛绿光:“真是皇贵妃娘娘啊!我的天啊!苏家这次要倒大霉了。” “皇贵妃娘娘好霸气,好威武,是不是苏家造谣姜大姑娘,皇贵妃娘娘特意出宫为她出气来了?” “我也好想有像皇贵妃娘娘这样,可以给我做靠山的亲人啊!” 苏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疑惑的抬头:“娘娘,您找我们家……” 都已经不是她们姜家的姻亲了,姜昕玥对苏夫人可没了从前的和颜悦色。 她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不敢抬头的苏如月:“喜鹊,去给苏家大姑娘洗洗她的臭嘴。” 属于上位者天生的气场全开,姜昕玥让人放下步辇,稳稳当当的坐着:“也让京城的百姓们开开眼,他们苏家是怎么教出这么恶毒自私,愚蠢可恨的女儿的。” “是!” 喜鹊上前,一把就抓住了苏如月的后脖颈,提小鸡仔一样,抓住她就往后面的水缸里拖拽。 “啊!你干什么?啊啊啊啊……娘亲救我!” 苏夫人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又看看倚在靠座上的姜昕玥:“娘娘!娘娘这是做什么?我……臣妇……臣妇的女儿怎么得罪您了?你为何要撞门闯入?这还有王法吗?” 姜昕玥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姿态慵懒的摸着自己手指上的护甲:“喜鹊,多洗几遍。” “哗啦!” 苏如月整个人被丢进了那巨大的水缸里,缸中装满了水,水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因为苏如月的落水,冰层破裂。 喜鹊咬着牙,将她的脑袋提起按下,提起又按下,提起再按下…… 如此反反复复了十多次,苏如月从一开始的呼救,到后面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了,眼睛里面全都是星星,恨不能晕过去。 “恶语伤人六月寒,苏大姑娘现在知道我们大姑娘有多寒心了吗?” 喜鹊厉声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怂恿自己的哥哥逼我们堂姑娘私奔,被我们堂姑娘拒绝了,你们又到处去造谣,怎么着……你们都已经在相看裴家的姑娘了,还想毁了我们堂姑娘的名声,逼着她给你们家二郎做妾是不是?” “什么私奔?什么丢下受伤的苏二郎?那晚我们堂姑娘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家里歇着,给她抓药的竞和堂大夫就可以作证,你们在那儿颠倒黑白,血口喷人,逼得我家堂姑娘都跳湖自尽以证清白了知不知道?” 她嗓门大,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情况?怎么变成苏大姑娘像害姜大姑娘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多少人家里,姑嫂都是相处不来的,看来苏大姑娘更喜欢裴四姑娘做自己的嫂嫂,为此还要把苏二公子原先的未婚妻给毁了。” “不毁了姜大姑娘,苏家哪来的理由退亲?” “这也太过分了,外面传得那么难听,他们却在盘算着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让她嫁不出去,只能给苏二郎做妾。” “啪唧!” 在水里洗涤了十几二十次的苏如月,像一块破布,被猛地被从水缸里拖出来,扔在地上。 她浑身都湿透了,也没人敢……不,应该说也没人能上去为她披件衣裳,因为姜昕玥不准。 她不是让阿大占了大堂姐的身子吗? 只是这样,已经算姜昕玥仁慈了。 苏如月全身发抖,又气又羞,哭着抱着自己,不敢抬头去看门口那一堆男男女女。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姜昕玥一个眼神斜视过去:“那么苏夫人所做的一切就光彩吗?你们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悔婚在前,本宫的大伯不想与你们纠缠,同意退亲。你们又不甘心,非要毁了本宫的堂姐,让她只能入你们苏家做妾。让本宫的堂姐给你儿子做妾,你怎么想的?” 苏夫人的夫君苏添应不过是御史而已,只是苏家是江南盐运使苏家的分支,这才在京城占了个世家名头。 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啊! 一边想娶中书令的孙女,一边还想纳皇贵妃的堂姐。 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阴谋!都是阴谋! 百姓们恍然大悟,这一天天的,净给这些高门大院的贵夫人们当枪使了。 刚才皇贵妃娘娘的丫鬟说,姜大姑娘投湖自尽了,人没事吧?该不会死了吧? 那她们这些人可就都是帮凶了。 不! 苏家人才是罪魁祸首,是她们耍阴谋诡计。 “皇贵妃娘娘没有证据,却说这一切都是臣妇和臣妇的女儿做的,未免太过分了,臣妇……” “我认得那个人,就是他在酒楼里和我相公说的,说姜大姑娘和苏二郎私奔了。” “旁边那个我也认识,他也说了。” 没有证据,姜昕玥就创造证据。 她们利用舆论想逼姜家就范,她为什么不可以安排人胡说八道? 苏家人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人说假话啊! “本宫还有更过分的,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她抬手只微微一动,身后的侍卫就都冲了进去。 第353章 寸草不留 “呯!” “哗啦!” 苏家大厅里,但凡是肉眼能看见的东西、摆设、桌椅、花瓶…… 全都被掀翻在地,打了个粉碎。 “啊!住手!你们住手!天子脚下,皇贵妃娘娘您如此蛮横不讲理,皇上就不管管吗?就不怕这京城的百姓唾弃吗?” 喜鹊和那些侍卫可不管你什么天子头上,天子脚下的,他们就是天子派来的人,他们就是王法! “你可真搞笑。” 姜昕玥差点没笑出声来:“你们欺负本宫的家人,本宫不屑跟你们玩阴的,咱们就正面回应,本宫很讲道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发疯。本宫针对的是你这个垃圾,你上升到全京城的百姓做什么?难道全京城的百姓都这么无聊恶毒,编造出莫须有的罪名,只为了毁掉一个姑娘家?” 门口的百姓很荣幸被皇贵妃娘娘点名,慕强的心理人人都有,特别是这个强者好像还在夸他们。 “皇贵妃娘娘还是明事理的,我们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无缘无故的毁人家姑娘做什么?要不是苏家人误导咱们,咱们怎么可能误会姜大姑娘。”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坏人,苏家人不故意败坏姜大姑娘的名声,我们怎么可能想着替姜二郎讨回公道?” “皇贵妃的说得对,苏家人太可恶了,把咱们都当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砸!我们也帮皇贵妃娘娘一起砸!这种无情无义,毁人清白的人家活该被砸。” 剩余的侍卫们和合熙宫的宫人,护着姜昕玥退到一边,给百姓们让出一条路来。 袁雷挥舞着两把大铁锤,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在看到百姓们冲过来时,赶紧收了铁锤,怕砸伤人。 他目光惊疑的看了姜昕玥一眼,默念道:“皇贵妃娘娘真乃神人也,怎么这些百姓的反应和她说的一模一样啊?” 来之前娘娘就说了,那些说人是非的百姓大多愚昧,真正拎得清的人,是不会背后说人,不会倘这趟浑水的。 只有那些八卦、喜欢嚼舌根子,恨不得别人家里一天爆出一个惊天大瓜的人,才会好奇他们来找谁的麻烦。 只要她们针对苏家,把百姓摘干净,那些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无辜,一定会站在娘娘这边。 他们可以肆意打砸,事后推到这些乱嚼舌根子的百姓身上就好了。 苏家人报官,可以啊! 他们就把事情都推到这些人身上,让官府的人抓他们,也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是什么人的舌根子都能嚼的。 苏二郎趴在床上,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扶着腰慢慢起身,打开房门后,那尖叫声和噼里啪啦的嘈杂声更大了。 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去哪了? 带着疑惑,他缓缓走向前厅,越是近了,声音越是大,苏二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二哥……二哥!二哥救我!” “啪!” 喜鹊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还二哥呢!今天就是你大爷来了,本喜鹊也照打不误。” 敢给她家娘娘添堵?敢毁姜家名声?敢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护卫来侵犯她家堂姑娘? 想害她们娘娘做不了皇后?想妨碍六皇子的前程? “打死你,我打死你,没脸没皮的贱东西,那么喜欢男人围着你转,你怎么不去青楼当娼妓,对自己的哥哥占有欲那么强,你恶不恶心啊?” 喜鹊的拳脚可不是开玩笑的,几拳头下去,苏如月就鼻青脸肿起来。 她被打得头晕眼花,想要还手,每每还没看清人在哪里,就又挨了两下重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二哥!” 她只能拼尽全力,朝着呆愣在原地的苏二郎伸手:“二哥,救我!” 可苏二郎只是看着她,那目光中有纠结,有痛恨,有痛苦……唯独没有对她的怜惜。 苏如月心跳如鼓,二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救她?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是吗? “住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大厅里能砸的都砸了,已经无处下手,姜昕玥才叫停了众人。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回头看她,只见她指着一个病歪歪的少年:“既然苏夫人到处造谣,说本宫的堂姐跟着你儿子私奔了,那不如让你儿子这个当事人自己说,否则你们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本宫的堂姐又要自尽来成全自己的清白了。” 云霞自尽了? 被谣言给逼的? 这句话好像在提醒他,不要乱说话,不要让自己心爱的姑娘枉送性命。 苏家大厅和前院,因为姜昕玥的一句话而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苏夫人拼了命的给儿子使眼色,想让儿子给姜云彩的身上泼脏水。 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这都拿不下姜云彩,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当初是她大包大揽,说一定会搞定姜家,让姜云彩给儿子做妾的, 如今这般,到时候老爷回家来,非要打死她不可。 苏二郎被姜昕玥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注视着,心虚的低下头去。 其实如果真的如实说的话,不仅姜云霞的名声被毁,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深更半夜爬墙闯女子闺房,在人家明确拒绝之后,把人打晕了掳走,这是要被判刑坐牢的。 而姜家人不想这样两败俱伤,也算给他留了点脸面。 苏二郎再抬头时,眼神坚定道:“我与姜大姑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亲事。姜大姑娘兰心蕙质、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她这样教养出身的姑娘,怎么可能同我私奔?我也是知礼义廉耻之人,更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与姜大姑娘解除婚约,完全是我之过错,与她无关。” 此话一出,苏夫人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她没想到,自己最大的跟头,竟然栽在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身上。 这个天杀的冤家,他不仅替姜云霞正名,他还要把人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是要提亲的人踏破姜家的门槛啊! 他不知道这样说的后果吗? 他疯了吗? 第354章 姜家不是吃素的 苏二郎怎么会不知道后果? 母亲做下这等无可挽回之事,不但没有抹黑姜家的姑娘,反而让妹妹的恶毒被公之于众,将来他们家的女孩才是最难嫁的那个。 父亲去了江南本家探亲访友,等他归家,还有一番腥风血雨等着母亲和妹妹。 但是,谁让她们作恶在先呢? 她们害他不能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掌控了他的人生二十年,他也被孝道亲情禁锢了这么多年,永远不敢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那么,就一起发疯吧! 谁也别想好过。 妹妹毁了……毁了也好,她任性了十多年,霸占着大哥和他的疼爱,现在至少大嫂和几个孩子也能解脱,不必与她争宠。 “看来这苏家还是有个明白人。” 姜昕玥掷地有声道:“所以诸位也给我听好了,我们姜家的姑娘千好万好,没有不好的。苏家二郎已经澄清,若是他日还有人拿着这莫须有的罪名来诬陷我姜家的清誉……哼……” 她唇角露出一抹轻蔑:“那就请你们掂量掂量今日的苏家,我们姜家也不是吃素的。” 被她目光扫视的人,全都低下头去,没人能承受得住她那清亮但审视的眼神。 因为他们在抹黑姜家这件事上,都不完全干净。 皇贵妃娘娘带人到了苏家,一通打砸,苏家损失惨重,苏夫人报了官,但谁敢去姜尚书府上抓人啊? 皇帝可还在呢! 为了交差,官府只能把那些参与了打砸的百姓全都抓了起来,让他们平摊苏家的损失。 至于被打了个半死的苏如月,能怎么办? 自认倒霉吧! 难道要他们当着皇上和皇贵妃娘娘的面,把皇贵妃娘娘最宠信的丫鬟给抓了? 不好意思,办不到。 就是苏御史本人在这里,他们官府也是这句话,办不到就是办不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苏夫人就是对自己、对皇权、对皇贵妃的受宠程度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才会这么惨,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你说你一个后宅妇人,你怎么斗得过在宫中身经百战,最后虏获了皇帝真心的皇贵妃? 脑子呢? 被驴踢了吗? 被抓的百姓喊冤,那也没用,是皇贵妃娘娘亲自设下圈套让他们跳的,官府只是看眼色行事。 这件事过去之后好久,京城风气都为之一正,谁都不敢轻易在背后说人是非,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用过晚膳,姜昕玥给姜家的几个小辈包红封,就连大哥的儿子东哥儿,也拿到了她的见面礼,一把纯金打造的大金锁和一个金饭碗。 寓意着希望他长命百岁并且衣食无忧。 姜大朗向来嘴笨,不善言辞,又才经历丧母之痛,对姜昕玥的赏赐,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句:“多谢皇贵妃娘娘。” 还是姜昕玥的大嫂赶紧起身,将自己绣的一套小骨头衣服捧给喜鹊:“玥妹妹,嫂子也是头回见着六皇子,想着宫里头什么都有,我送什么都比不上宫里的,正巧得了匹江南织染的料子,我亲手缝制的,重的是嫂嫂的心意。” 她在替自己的夫君说好话,就算周氏凄惨离世,他们也不曾怨恨过姜昕玥。 这一切,时也命也,半点不怨人。 姜昕玥示意喜鹊收下,微微笑道:“东哥儿越来越可爱了,他这名儿还是本宫取的呢!” 她在告诉嫂嫂,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周氏做的孽, 她不会算在孩子身上。 泮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了下来。 只要不报复她的孩子就好。 打点了一圈,就是今日的重头戏了。 王得全在皇帝的示意下,拿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 曰:今有阮氏佳妇,嫁与姜氏为妻,温柔贤惠,仪态端庄,清丽典雅,睿问川流,嘉惠成于自然,仁孝本于天赋,可特授恭淑夫人,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可自由出入宫廷,无需传召检验。” 也就是说,以后阮氏只要想女儿了,就可以随时入宫去看她。 不用通传,不用搜身,更不用忍受对女儿的相思之苦。 这哪里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就连一品的诰命,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啊! 而且圣旨上说了,是阮氏女嫁与姜氏为妻,意思不就是让姜堰昆快点把阮氏这个平妻的身份去了,让她成为真正的姜夫人吗? “谢主隆恩。” 姜家人陪着阮氏接旨谢恩。 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却被门口一声冰冷的“父亲”打破了和谐。 “这么多人,一家人吃团圆饭也不请我,我不是父亲的女儿是吗?” “姜……姜羽琳?” 姜云彩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出现的一男一女。 男的肥头大耳,脸上看着油光锃亮的,一双眼睛贪婪的望着四周:“我的天老爷,臭娘们儿,你真的没骗老子,你真是皇贵妃娘娘了亲妹妹啊!” 那一口的大黄牙,姜昕玥都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猪骚气。 “哪来的杀猪铺味道?” 喜鹊堵了堵鼻子:“娘娘,三姑娘是不是……是不是嫁了个杀猪匠啊?” 倒不是喜鹊看不起杀猪的,如果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些,她也不至于对那人有偏见。 可他穿得油腻腻的,一身衣裳全是污渍,配合着那一脸的油光,喜鹊都快吐了。 三姑娘再不济那也是刑部尚书的女儿,怎么…… 姜羽琳却是很满意众人脸上的表情,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我吗?我都离开那么久了,你们不想念我吗?” 她说着,已经快步从门口走了下来,自顾自的坐在大圆桌,直接用手抓住一个大肘子就狂啃。 她身边的男人见状,也跟着坐下,伸手抓了一大把的云片糕就往嘴里塞。 “好吃……哼哧哼哧……嗯……果然是大户人家,真好吃……”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不知道位置的排列很正常。 可姜羽琳不可能不知道。 她是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不是被挖掉了脑子。 他们俩坐的位置,是皇帝和姜昕玥的。 第355章 她疯了 “这是……” 喜鹊可不打算惯着这二人,涉及到她家娘娘,她是半步都不退让的。 姜羽琳就是等着喜鹊过来,今日她在苏府门外,看到姜昕玥和喜鹊主仆二人威风凛凛的,嫉妒得直冒酸水。 凭什么? 都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姜昕玥身边的丫鬟都比自己威风,连官家小姐都敢打,而她却要在穷乡僻壤,和一个杀猪的臭男人周旋? 她那满是油污的手,照着喜鹊的脸就扇了过来。 喜鹊的身手早就练出来了,赶紧向后一退,可退到一半想到自家娘娘就在身后,赶紧又回到原位,挡在了前面。 她瞬间就明白了,姜羽琳真正想打的人是她家娘娘。 她不敢光明正大的打,只能借教训奴才为借口,就等着喜鹊躲开,她就能一巴掌扇在姜昕玥脸上,到时候还能怪罪到喜鹊身上去。 谁让她躲呢? 喜鹊闭上眼,已经准备承受住那恶心的一巴掌,绝不能让娘娘身上溅到一滴油。 “你这贱婢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呼小……” “呯!” “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却感觉到了一阵炫风,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皇帝身边的侍卫青鱼,那条又长又直的大长腿,缓缓从喜鹊的手臂旁收回来,红着脸看了她一眼。 而后青鱼对着皇帝单膝跪地抱拳:“属下该死,属下是担心皇上和娘娘会被波及,才擅自出手。” 不对,是出脚。 皇帝挥挥手,青鱼立马站到黑暗里去,让人注意不到。 “婆娘!” 那吃得正酣的油腻男子吓了一跳,嘴里的糕点碎屑都喷了出来,跑向姜羽琳:“婆娘,你可不能死啊!你不是说只要我把你带回京城来,你就让我碰你的身子,还要嫁给我,带我过好日子吗?我猪肉铺都卖了,你要是死了,我可亏大发了。” 那些锦衣华服的贵人,一个个看着都不是好惹的,他也没那个胆子骂别人,只能抱着姜羽琳拼命摇。 “你……你放开我!” 姜羽琳费劲的推开他,恶毒的眼神看向姜堰昆:“父亲不是说女儿是生病了才被送去庄子上养病的吗?您看,我现在都好了,我可以回来了吧?” 姜堰昆皱眉:“你到底在发什么病?” 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在皇上面前如此疯癫,让皇上如何看姜家恶毒家教? 他真恨不得这个逆女当初就和周氏去了…… 但这是他的亲女儿,把她送去庄子上不管不顾,已经是他觉得最严厉的惩罚了。 她怎么半点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 姜羽琳轻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肚子:“女儿没疯,女儿太清醒了。” 她又把满手的油污都擦在自己身上:“我的屋子还是原来那间吧?父亲该不会因为我生病,就把我的屋子给别人了吧?” 林姨娘护着九岁的五姑娘躲在阮氏身后,怯怯道:“照花院现在是我和五姑娘的住处,三小姐想回来,就去住我从前住的那个院子吧!” 以前周氏在的时候,为了杜绝阮氏和林姨娘接触到姜堰昆,把她们的住处都安排在偏远潮湿的地方。 后来姜君泽出生,得了姜堰昆亲自开口,要把他们母子几个迁到住院这边来,周氏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办了。 至于林姨娘,只有一个五姑娘,周氏无论如何也是不给搬的。 直到姜羽彤死了、姜羽琳被送去了庄子上、最后周氏也死了,阮氏当家作主,把她直接安排进了姜羽琳从前的照花院。 那里算得上姜家排前三的院子了,要不是姜昕妍说不愿意住姜羽琳住过的院子,还轮不到她们母女来住。 姜羽琳从前得势时,总是嘲笑她们住在狗窝里,做个怪样子,说她们的身上都有狗虱,让大家离她们远一点。 这次轮到她自己要去住狗窝了,不知道她心情如何? 空气压抑得可怕,姜羽琳突然看向姜大郎,厉声质问:“大哥!你这个窝囊废,自己的亲妹妹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姜大郎被她吼得一抖,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你一回来就一惊一乍,跟疯了似的,你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了吗?” “那你现在说!” 亲哥哥,难道不帮着亲妹妹? “你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吧!要是被我国子监的同窗知道,我的妹妹许了个屠夫,他们会嘲笑死我的。” 他是笨,不是蠢。 二妹妹在宫里做宠妃,同窗们便都捧着他,事事以他为中心,大家都争抢着与他做朋友。 这对他是好的,有利的。 亲妹妹却嫁杀猪的屠夫? 他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这可不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该嫁的行当啊! 再说了,姜大郎和这个妹妹一点都不亲近,从小妹妹们就嫌他笨,不愿意与他在一处说话,自然没什么感情的。 一家人没一个是欢迎姜羽琳的,就连她自己的亲哥哥,都恨不得她快点消失。 姜羽琳笑了一声,把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一双眼睛亮得可怕:“父亲、哥哥,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林姨娘住在西吴苑是吧?女儿这就去。” 姜堰昆眉头紧锁,总觉得姜羽琳看起来很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姜昕玥眼神闪烁着,对姜羽琳笑了笑:“去吧!一会儿我安排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你,有什么短缺的,你跟她们说,我让人给你都送过去。” 胸口剧烈起伏的姜羽琳因为这句话,怒气稍微平息了几分,阴沉沉扫视了周围一圈,才往后院去了。 那杀猪的也跟在她身后:“婆娘……婆娘你等等我啊!” “这个欠债鬼,她怎么就是不消停?” 林姨娘搅着帕子:“娘娘,让她回来,恐怕又要……” “她疯了。” 不是说她在闹情绪,是真的疯了。 “疯了?” 阮氏担忧道:“她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精神太好了些。” 长途跋涉的从庄子上跑回来,一路上还要防着那杀猪匠,她应该累极了才是。 第356章 蛊虫 “你们不觉得她刚才的行为很异常吗?” 姜羽琳再怎么样,也是姜堰昆花了心思培养的,不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至少礼仪规矩还是要比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要好上千万倍的。 可她刚才那个样子,比饿了几十年的乞丐还要吓人,吃相凶猛,神态也不对。 被青鱼一脚踢飞,她也没有痛感一样,脸上还是很亢奋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去揉自己被踢疼的肚子。 疑神疑鬼、反复无常,情绪波动很大,前一刻还恨不得杀了姜昕玥,后一刻却因为姜昕玥让她下去休息而平和下来。 那双眼睛,一直是没有焦距的,好像被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刚才离开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这就是疯了。 “那你还……” 让她去西吴苑住下,还说要帮她安排所需?不是应该送回庄子里再关起来吗? 姜堰昆和姜昕玥对视一眼,他领会到女儿眼底的深意,对身后的管家道:“去把那杀猪的带出来,今晚上把三姑娘迷晕之后,把她的门窗都封起来,留一个送饭的小口子就行了。安排专人,每日守着,严加看管,绝不能让她再跑出来。” 送回庄子上,万一又像今天这种,向别的男人许诺嫁给他,让人家把她带回京城来怎么办? 姜堰昆可不想有这么多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婿。 裴家—— “你们是说看到姜家那个被送去庄子里的女儿回来了?” “是,大人您让我们密切关注姜家,咱们的人十二个时辰轮流蹲守,亲眼看见的。” 裴中书在房中踱步,近来诸事不顺,大儿子不争气,嫡长孙又变成了个阉人,他看起来都老了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光顾着争权夺利,没能好好教养子女,老了老了这些个不孝子孙,全都在他背后捅刀子,拖后腿。 根据自己那个新儿媳苗林林的描述,他几乎可以断定,冒充自己儿子和孙子的人,就是姜堰昆和唐士良。 当初他们二人是一道去给皇帝找解药的,这他娘的老货报的是他儿子和孙子的名儿啊! 功劳他们姜家全占了,听说今日皇帝出宫,还给舞女出身的姜阮氏封了诰命,真要气煞他也。 姜氏满门的荣宠,踩着他裴家这块垫脚石。 “叩叩叩……”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裴斯年牵着苗林林的手进来:“父亲,您怎么这个时候叫我们来啊!林林和孩子都要睡觉了。” 苗林林摸着自己的肚子:“公爹,您是想问我给您的蛊虫到底有没有用吧?” 裴中书点头:“姜家那个被发配到庄子里的三姑娘回姜家了,是你的蛊虫操控的吗?” 苗林林嘴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我说过,谁对不起我,我就一定要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那个女人的脑子都被我的蛊虫填满了,一举一动都受我操控,旁人看她,只会觉得她疯了,姜家人必定会将她关起来吧!” 关起来,正合她意。 她的蛊虫可以从姜羽琳的脑子里破肉而出,趁夜深人静,爬进整个姜家人的屋子里,从耳朵、鼻孔、嘴里、只要是有孔的地方,它们都能爬进去,在他们的身体里繁殖,吃掉他们的脑子,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听她号令。 裴中书满意的摸摸胡须:“你现在有了身孕,要好好养胎,争取给我多生几个孙儿,等我百年之后,这个家还是要交给你和斯年的。” 等于是告诉她,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长房的。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也一定要除掉姜家人。 苗林林目光灼灼:“公爹放心,我苗林林的蛊术,从未有失手的时候。” 她忘了,和姜堰昆交手的第一场,她就已经失手了,不然现在中情蛊的,该是唐公公。 裴斯年一脸迷恋的看着苗林林:“夫人,你也不要太操劳了,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其他的事,你吩咐为夫去做,为夫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替你办到的。” 走出书房的苗林林一把甩开他的手,嫌弃的用帕子擦了擦,再毫不客气的将帕子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要不是怕裴中书发现端倪,她早就去父留子了,这个裴斯年,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还老牛吃嫩草,霸王硬上弓。 等着吧! 等姜家倒了,她第二个要对付的就是裴家。 先把那只老狐狸弄死,再把这个恶心的玩意儿弄死,至于裴之朔那个小的,皮相很是不错,留下来解闷也可以。 若是不听话,就拿来养蛊,年轻人的皮肉,最适合养一些毒性强的蛊虫了。 “哒哒哒哒……” 马蹄声渐起,青鱼站在车厢外,低声道:“皇上,皇贵妃娘娘,有人在监视姜家。” 石狮子后,还有几个假装走来走去的百姓,一看就是练家子,绝不是普通人。 “监视?” 谁这样大的胆子? 姜昕玥眉头紧锁,眼神肃然,脑子里飞快将今天的事情串联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到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姜羽琳心高气傲,连富贵人家的郎君都看不上,非要嫁给汝阳王世子,可见她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得上王府世子。 这样不可一世的女人,哪怕落入困境,也绝不会对一个杀猪匠奴颜媚骨,她的自尊绝不允许,就是死她也做不到。 更别提她还对杀猪匠许诺,等到了京城就嫁给他。 仔细回想,这番做派,倒是让姜昕玥想到了一个人。 苗林林。 “停车!快点掉头……回姜家!” 宣武帝见她神色慌张,忙对青鱼道:“听皇贵妃的。” 说完,又立马握住姜昕玥冰凉的小手:“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姜昕玥点头:“臣妾……臣妾怀疑姜羽琳她……被下蛊了。” 不是她胡乱猜测,虽然后世下蛊这种事情在苗疆一带更多的是带商业性质的表演,但从古至今,流传了那么久的苗疆传说,她不认为是空穴来风。 后世巫蛊之术可能失传,就像中医古籍,流传到后世已有缺失。 但在如今,不得不小心谨慎。 因为一旦疏忽,将是万劫不复。 第357章 想操控皇贵妃 皇帝紧紧按住她的手:“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苗疆女嫁的是裴斯年,若姜羽琳中了蛊毒,此事便是他们的手笔,姜府门外有他们的人,你还没进门,他们已经收到了风声,岂不是打草惊蛇?” 她眼中的担忧让宣武帝心疼,揽着她肩膀的手将她往怀里带:“别怕,交给朕,朕会安排妥当的。” 那个苗疆女是张美人的妹妹,而张美人给他下了一次蛊,就差点要了他这条命。 此人邪乎,不可留。 “咔——咔咔——咔咔咔——” 漆黑的房间内,昏暗的烛火照在床幔上,一个黑影鬼魅似的印在床幔之上。 她肢体诡异的扭曲着,胯部往上顶,大大的眼睛里无神,空洞麻木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嗡嗡嗡……” 她的眼睛不停的抖动着,从里面爬出一些细小的,红色的蜘蛛,不仔细看,甚至只能看到长长的触角,根本看不见蜘蛛的身体,别说是晚上了,就是白天,也未必有人发现。 不止眼睛,耳朵里还有带翅膀的,有点像蚊子,但又不是蚊子的虫子飞出来。 那些无孔不入得小虫子,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些碎肉和血液,腥臭的味道扩散开来,场面很下饭。 而少女的身体没有了蛊虫的支撑,先是脸上的皮肤溃烂一块,掉在地上,而后身上肌肤一寸寸裂开流血。 等蛊虫从她的身体里全部飞出,姜羽琳的身体就如一滩烂泥,从衣服里脱落,倒在了地上。 冬日的夜晚尤其是漫长,凛冽的寒风下,院子里没有半个下人走动,呜咽的寒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什么恐怖的画面。 就好像……会有鬼从黑暗处突然跳出来。 苗林林那双乌黑的眼睛睁开,披着厚厚的狐裘大衣,摸了摸腰间的人皮小鼓。 那只怎么打都不会破的小鼓里面,装着她的蛊王。 只要蛊王不死,她就能操控姜羽琳身体里成千上百的蛊虫。 不是说姜家出了个皇贵妃娘娘吗? 昨天宫里举办新岁宴,她也想进宫见识见识,她还从来没见过皇帝呢! 但公爹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宫,说什么进宫要搜身要干嘛的,她这一身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不是小毒虫就是小药粉,搜身这一关就过不去。 不进宫,那就进姜家,皇帝不是陪着皇贵妃在姜家省亲吗? 说不定她还能操控皇贵妃…… 皇帝她是不敢打主意的,万一被抓了,死路一条,再说她控制皇帝也不会处理国事,还是算了吧! 只要利用姜羽琳控制住皇贵妃,皇上宠爱她时,就可以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荣华富贵,名利地位,唾手可得。 “咚……咚咚……咚咚咚……” 小鼓敲击声不断响起,那些蛊虫顺着缝隙,爬入窗檐,再顺着细小的开口或飞或爬了进去。 第二日一早,蹲守在姜府门外的裴家下人吓了一跳,因为本该已经回宫了的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怎么又伸着懒腰从大门口走出来了? 昨日…… 昨日明明看着他们走的啊! 姜堰昆恭恭敬敬的把皇帝和姜昕玥送上马车,惊出一身冷汗来。 琳姐儿……琳姐儿怎么会被下了蛊呢? 周氏生的两个女儿,都被她给宠坏了,当初的彤姐儿,样貌虽然清丽柔美,但比起玥姐儿来说还差得远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只想送玥姐儿入宫去争这份家族荣光的。 彤姐儿是姐妹几个中最大的,姜堰昆早就给她挑选好了如意郎君,便是谢大学士的儿子谢承徽。 谢学士很欣赏他的才华,也愿意和他结成儿女亲家。 但彤姐儿从小到大就嫉妒玥姐儿的好容貌,听说了玥姐儿要进宫去做娘娘,就也非闹着要去,并且威胁姜堰昆,如果姜昕玥去了的话,她就上吊自尽。 他只能骗周氏和彤姐儿,说玥姐儿容色不错,但终归只是个庶女,宫里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玥姐儿不但不会对彤姐儿造不成威胁,还能帮她固宠。 如此,姜羽彤才同意了和姜昕玥一同入宫。 其实入宫的前一夜,他已经和彤姐儿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晚上了,让她不要和玥姐儿掐尖要强,争锋相对。 两姐妹进了宫就是最亲,最值得信任的人,应该合作起来,把恩宠牢牢的拽在姐妹二人手里。 谁知彤姐儿这个反骨女,嘴里口口声声应是,答应得好好的,进了宫就开始针对玥姐儿,还联合外人一起来陷害她。 也怪不得后来玥姐儿发了狠,不再帮着彤姐儿争宠。 彤姐儿最后……还真是被人勒死了挂上房梁的。 姜羽琳就更不用提了,从小就招猫逗狗,人憎狗嫌,路过的狗没得罪她她都要踢两脚。 小时候姜堰昆还觉得她调皮捣蛋的很可爱,很有生命力,很旺盛的感觉。 长大后才发现,她不是调皮捣蛋,也不是生命力旺盛,她就是天生的坏种。 家里的姐妹兄弟,没一个没被她欺负过的,动不动就嘲笑人家庶出的是贱种,说他们都是奴才命,骂两句还不过瘾,还要动手打。 周氏总是护着,把她护得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 所以玥姐儿说,姜羽琳不可能对一个杀猪匠许终身的时候,姜堰昆马上就知道自己一直觉得怪异的点在哪里了。 荤素不忌的,不懂世家与贫民之间等级观念的,仇人里只有苗疆出身的苗林林了。 看来是她已经发现,是他给她下的套,让她嫁错了人。 居然利用她的女儿,把她女儿变成了蛊虫的容器,这简直太令人发指了。 她的女儿已经不是她的女儿,是一个蛊虫人。 若不是昨晚皇上扰乱外面那些探子的视线,带着玥姐儿从后门进来,再让青鱼把被迷晕的姜羽琳扛走,那今日一早,就是他们姜家的灭顶之灾了。 不过,现在被坑惨了的,应该另有其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当空。 “有鬼啊啊啊啊……”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救命!救命!” “呕……呕……臭……臭死了呕……” 第358章 好多死人 裴中书刚在婢女的服侍下穿戴好衣物,就听到了府中传来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裴中书挥退丫鬟,对贴身的小厮道:“出去看看。” 那小厮刚拉开房门,裴之朔的身影就冲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吐:“呕……祖父……呕……” 裴中书倒退了好几步:“你疯啦?” 跑到他房里来吐! 裴之朔好不容易止住了吐,苦着一张脸,擦了擦嘴道:“祖父,我们府上……府上的下人,全都……您……您自己出去看看吧!”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裴中书在小厮的保护下走出门,这边院子里都正常,尖叫声是从外面传来的。 “呯!” 长廊下是尖叫的的婢女们,几个走着走着就倒下的小厮,身体里都爬出黑色的虫子来。 一股恶臭在整个裴府飘散,空气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气息。 裴中书立马用袖子遮住口鼻:“苗林林!苗林林呢?把她给老夫叫出来。” 那些虫子爬出来后,还想寻找新的宿主,但在触碰到裴中书院子外时,又像是碰到了什么令它们害怕的东西,纷纷四散开去,导致更多的下人尖叫连连,上蹿下跳。 贴身小厮也被吓得不轻,那些倒地的下人,身体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腐烂下去,身体早已被蛊虫吃空了。 好在中书令大人有先见之明,早在苗林林刚嫁进来的时候,就在家中主要的院落角落里,都挂满了三棱、苦楝皮、地肤子,还让厨房每日用肉桂、苏子、广藿香熬汤给主子们喝。 如果蛊虫已进入体,这些东西当然没有用,但在蛊虫未入体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克制蛊虫,那种对于它们来说如同剧毒的气味,会让蛊虫自动的避而远之。 所以今日这些中招的,全都是下人,几个主子的院里,并没有异常。 苗林林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她以前在苗寨,也是睡到日上三竿,被人吵醒,心情十分不悦。 裴斯年抱着她,见小娇妻蹙眉,心底不高兴,抓着床头的花瓶就砸在门上:“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吵着夫人休息了知不知道?” “大爷……” 门外下人战战兢兢道:“府里头好像闹鬼了,好多下人身体都被吃空了,中书令大人让咱们来请夫人过去呢!” 闹鬼?吃空了身体? 床上的苗林林猛得睁开眼,飞快的从床上坐起来,抓着屏风上的衣服就披在身上,将门打开,那双眼睛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怎么和被她的蛊虫寄身之后那么像? 下人带着苗林林一路往裴中书的院子里去,一路上看到好多下人走着走着就从衣服里滑出来,变成一堆烂皮,瘫软在地上。 而从皮下,飞出一些细小的黑虫,眼看着就朝苗林林他们这边过来了。 那带路的下人吓得尖叫起来,苗林林敲击腰间的小鼓,那些飞向他们的小虫,在空中爆开,喷了那下人一脸的污血。 他瞪大了眼睛,牙齿都在打颤,是夫人……这一切都是夫人搞得鬼。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路上,苗林林都在敲鼓,那些没有被蛊虫寄身的下人,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好朋友都倒在大夫人的面前,而她面不改色的继续敲鼓,并且眼睛里一点同情都没有。 就好像……好像这些人沦为蛊虫的食物,是他们的荣幸一样。 她的冷血,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 “公爹!” 苗林林冲到裴中书眼前时,浑身都是蛊虫自曝的血污,臭得很。 她自己却不觉得,若无其事道:“公爹,赶紧让人搜一下府里,我怀疑姜家人发现了咱们的计划,把姜羽琳扔到咱们裴家来了。” 她的腰鼓里是蛊虫母体,姜羽琳的身体里是几百只与母体交配过的公种,公种破体之后会繁殖成千上万的蛊虫,那些蛊虫只能在公种附近活动。 原本她想的是,吃掉整个姜家上上下下的人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在,蛊虫全在裴家人身体里,那就说明,公种就在附近。 裴中书咬了咬牙:“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人给老夫找出来。” “都给我让开!” 裴中书安排的人还没下去,大理寺、刑部、吏部、皇城司四大刑罚部门就来人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冲进裴府:“官府办事,闲人避让!” 那威严的声音,出自大理寺的官差,血煞之气一出,无人敢阻拦。 再说人家手里举着的是盖了章的搜查令,说明什么? 说明皇帝知道这次行动,并且是同意了的。 死人! 好多的死人! 好多被吃空了身体,只剩一张腐烂人皮的死人。 臭气熏天! 走在裴家门外的百姓都被这阵恶臭熏得快吐了,又忍不住八卦的心。 “裴府这是怎么了?在家煮夜香吗?臭死了。” “怎么这么多官兵围在这里?裴家出事了?这么臭……我怎么闻着像尸体腐烂的气味?” “你怎么闻出来的?你见过死人啊?” “我就是义庄出来的,每天和死人打交道,你说我怎么闻出来的?” “去去去,远着点,别妨碍官府办差。” 有人给了守门的官兵一袋子铜板:“小哥,我们普通百姓能妨什么事?就是好奇裴家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臭啊?” 那官兵颠了颠钱袋子,满意的笑了,低声对那人道:“大理寺接到匿名举报,说中书令大人的新儿媳,苗疆来的那个……她精通巫蛊之术,用府中的下人养蛊,草菅人命,凶狠无情,说是裴家死了有近百人了,让我们大理寺赶紧来查查,不然还有更多的人会死。” “什么?” “用人养蛊?这也太不是人了,无法无天了她。” “人命这么不值钱吗?这府上臭气熏天,没有死百人,也有五六十了,还真是仗着有中书令大人做靠山,为所欲为了。” “可是裴家纵容她养那么多蛊虫做什么?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姜堰昆带着马主事走在最前方,佛挡杀佛,神挡弑神。 今天不把裴中书这个老东西拉下马,他就不姓姜。 第359章 母蛊 “这里是中书令府,你们敢擅闯?还不快滚出去?” 裴斯年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连头发都未束就冲了出来,原本是要追他的小娇妻,却不想遇到了姜堰昆等人。 刑部、吏部、大理寺、皇城司四部人手可不少,男子轻易蓬头垢面示人,无异于不穿衣服在路上狂奔。 大家都感觉自己没有收到尊重,姜尚书更是勃然大怒,直接动手将人掀翻在地:“格老子的脏东西,看到你这副样子,老子的眼睛都卖不出价了,还擅闯?还滚出去?要滚也是你滚!” 裴斯年倒在地上,抓住他的衣摆:“你带着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姜堰昆再次一脚踹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鼻子都踹流血了:“今日一早我收到我在杨村的一个庄子管事的信,说你的新夫人抓走了我的女儿,要把她练成装蛊虫的容器,原我还不信,这朗朗乾坤,律法严明的大燕朝,中书令大人竟然知法犯法,草菅人命。可今日见你府上这么多条人命,不信也得信了。裴斯年,赶紧把我女儿交出来,不然我掀了你这裴府。” 他一边说,就一边往里走,裴斯年都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更顾不上在流鼻血的鼻子,他就怕这个姓姜的老狐狸真搜出点什么来。 “这地上的尸体,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们也要报官,你们给我好好彻查,到底为什么我们裴家这么多下人都死于非命,我怀疑是……” “嘎吱——” “琳姐儿!” 裴斯年话都没说完,姜堰昆那老贼就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大喊一声,痛哭着扑过去:“啊真是我家琳姐儿!裴斯年,你们这一家的畜生,你们杀了我的女儿,你们裴家……裴家养蛊,这是要造反呐!抓起来……快去把人抓起来……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啊!” 姜羽琳已经只剩一块烂皮,勉强认出来模样,正是姜尚书的第三女。 三部长官都曾在宫宴或者家宴上见过姜羽琳,毕竟周氏过世也没多久,只不过缠绵病榻的时日有些长。 在那之前,姜家这两个女儿不说名声大噪,但也是颇有些美名在外的,姜家女儿各个颜色都好。 如今红颜枯骨都不是了,就剩一张残破的皮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恐怖诡异。 “呯!” 门口有木棍落地的声音,苗林林看到姜堰昆的一瞬间,那种被背叛,被刺痛的不甘心瞬间就涌了上来。 “是你?!我被你……” 苗林林发了疯一样的冲过来,却被裴斯年一把抱住:“夫人夫人夫人……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还怀着身孕呢!” “是!就是我!” 姜堰昆夺过她的话头:“你这苗女可恶,当初我替皇上求解药,可是花足了银子跟你买的,一千两……一千两啊!你收了我那么多钱还不甘心,你勒索我,我不肯就范,你还要追到京城来杀我的女儿,你这毒妇,我跟你拼了。” “哎哎哎……” 几个官员拉架的拉架,现场取证的取证,姜堰昆趁乱给蒋合围使了个眼色,蒋合围很鸡贼的开始蛇形走位。 拉架拉着拉着就拉到了苗林林的身边,伸手捏住锋利的小刀一划拉,那只人皮小鼓就落入了蒋合围手中。 苗林林腰间一松,顿感不妙,低头去看,装着母蛊的小鼓已经不见了。 “点火!” 等她抬头去看时,自己的腰鼓被扔在地上,甚至有人飞快的往上面倒了什么液体,而后那个蒋合围就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直接扔了上去。 “轰——” 火点一接触到那些液体,轰地一声,火光就窜了上来,那只人皮鼓瞬间就被大火吞灭。 “不!” 苗林林面目狰狞,牙呲欲裂,几欲昏死。 那是她的母蛊,那是她用心头血,从她还是孩童时就温养着的,是她所有蛊术的来源啊! 母蛊生,她生。 母蛊死,她也活不成了。 火堆中间,那人皮鼓被烧焦之后,众人亲眼看着一条有食指粗的白色大虫在火堆中扭曲挣扎。 而苗林林像是能感受到蛊虫的感受一样,也倒在裴斯年的怀里,竟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喉咙里还发出类似虫鸣的痛苦的声音。 随着那母蛊被烧成焦炭,裴府所有的蛊虫都爆体而亡。 久未出现的裴中书到了这时候才跳出来,指着苗林林的鼻子骂:“你这毒妇,我儿子不计较你的身世,贬妻为妾娶了你,你竟然在我家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你真的太可怕了,你是不是对我儿子也下蛊了?” 裴斯年眼睛里一圈蓝色的光晕消失,迷蒙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在看清怀里的人后,尖叫一声,把人推了出去:“这……这丑八怪是谁?” 众人惊愕的看着苗林林被扔在冰冷的地上,身下流出一大滩的血迹,而裴斯年也只是嫌恶的看着,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还真被下蛊了! 裴之朔胸口起伏不定:“父亲,你停妻再娶,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你忘了吗?” “胡说八道!” 裴斯年皱着眉头:“我最爱的只有你娘,我怎么可能停妻再娶?” 裴中书指着苗林林:“你们看见了吗?是这个女人给我儿子下了蛊,现在又拿我们裴家的下人养蛊,你们快点把她带走,杀人偿命……我绝不会包庇她。” 这时候来撇清关系,晚了。 姜堰昆愤怒着一张脸:“人是你们家愿意娶进门的,现在说你们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中书令大人觉得有人信吗?你们明知道她是苗疆人,还准许她随身携蛊,分明就是居心叵测,我女儿死在你裴家,你们所有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挥挥手:“把中书令大人和裴家上下,全都带回大理寺关押,由大理寺、刑部、吏部和皇城司一同审理查办。” 根本不给裴家人反应的机会,四部差人听命,把裴中书等人扣押住,连带着其他几房的人也全都被押了过来,一同关入刑部听候发落。 第360章 要名正言顺封太子 皇帝说让姜昕玥不要操心,怎么可能真的不操心? 苗林林的腰鼓,就是姜昕玥让便宜爹想办法偷下来烧掉的。 她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在后世网络那么发达的世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都能在度娘里找到答案。 苗疆流行的蛊术,网上也不是没有人揭秘,有人揭秘,就有人会去看,姜昕玥就有幸看过一点。 上面说,养蛊的人,会把对自己最重要的母蛊随身携带,并且是放在最显眼,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因为厉害的蛊术师,母蛊如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必须在自己触手可得,能感受到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所以她让便宜爹见到苗林林的时候就留心观察一下,看看她脖子上,手腕上或者腰上,有没有什么比较突兀的装饰,若是见了,就偷下来,想办法烧掉。 没有什么是一把大火烧不掉的。 喜鹊一脸喜意从门外走进来:“娘娘娘娘……青鱼刚才给奴婢送苹果来的时候告诉奴婢,裴中书一家都下了大狱了,可真是恶有恶报。” 裴家倒台,是迟早的事,皇帝早就看裴中书不顺眼了,裴家这一派的官员,这次恐怕要倒不少,朝廷会进行新一轮的洗牌。 中书令这个职位,应该会落到景家人头上,毕竟陇西景家才是皇帝真正的外祖家。 而景家人才辈出,皇帝没有不重用的道理。 景老爷子已经答应了做六皇子的夫子,宣武帝的意思是,要在六皇子的周岁宴上,宣读册封他为太子的圣旨,顺便下口谕,封姜昕玥为皇后。 如此,太子的身份才能更名正言顺,更贵重些。 至于皇后的册封大典,就等姜昕玥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满月之后再说。 他是一点委屈都不想让小团子受,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姜昕玥认真思考过了,如今宫中的局势一片大好,她也的确有问鼎后位的实力,而且几个皇子中,三皇子生母犯下大错已死,四皇子生母乃前朝余孽,也已死,他还养在姜昕玥名下。 五皇子就和你不用提了,生母身份卑微,被先皇后去母留子,然后先皇后也未能护他安稳长大,他在皇陵,起码还要守陵七年才能回京。 七年时间,已经够姜家崛起,六皇子这太子之位牢牢扎根了。 更不用提,先皇后临终之前已经把五皇子交给她,虽然五皇子没有养在她宫里,但也有看顾情谊。 她不做皇后,还有谁能做皇后? 虽说有心之人会对六皇子不利,其实宫里头的皇子从小到大都是很危险的,能长大的都极为不易。 既然做皇子也要被害,那为什么不选择做太子? 至少做了太子之后,身边伺候保护的人会更多,而原先的宫女太监知道自己服侍的是未来的储君,更会尽心尽力,舍生忘死。 这对六皇子来说,是好事。 毒害一国储君和毒害一个小皇子,那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轻易没有人敢再害六皇子……不……要叫他小太子了。 裴家都已经倒了,裴派的官员人人自危,皇帝这个时候下了圣旨,要封六皇子为太子,这些人为了表忠心,哪里敢忤逆皇帝的意思,都直呼皇帝英明。 把六皇子和姜昕玥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还真别说,把皇帝夸舒服了,还真有几个官员没有被牵连,从裴家这件事里完美脱身的。 那些大臣还以为是自己的马屁拍到了皇帝的心坎里才逃过一劫。 实则皇帝有自己的考量,留下的都是一些颇有能力,并且与裴家牵连不深,从未深入裴家内部的官员。 “苗林林已经招了。” 宣武帝摸着怀里姜昕玥的头:“是裴中书让她抓了姜羽琳养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姜羽琳送回去,到时候蛊虫进入你爹娘的体内,他们入宫的时候,再进一步控制你。这次朕带着你回府省亲,着实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想一起控制你和朕两个人。” 到时候别说是荣华富贵了,就是大燕朝整个江山都唾手可得。 “她只说了这些?” 姜昕玥仰头看他,小手在他胸口作乱:“臣妾还以为她知道爹爹骗了她的解药,她会拉着爹爹下水呢!” 被她挠得痒痒的宣武帝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惩罚似的亲上去,边亲边与她说话:“还真被你猜中了,其实她的证词有两份,一份是她在上面说,是刑部尚书姜大人与她做了交易,让她潜伏裴家,找机会把裴家灭门。一份就是朕刚才说的。” 至于哪份是真的,那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而现在皇帝显然是把苗林林那份烧掉了,留下了不利于裴中书的那份。 姜昕玥躲过宣武帝嘴唇的攻击,从贵妃榻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听说裴家那位四姑娘求到苏家去了,要苏二郎娶她呢!” 大燕朝的规定,就算要诛九族,祸不及出嫁女。 裴中书入狱的那一日,京城就下起了大雪,裴家一派的官员刚开始还说是冤枉了裴中书,上天降雪以示冤屈。 结果说这话的人被扔到了钦天监,和钦天监的官员每天观天象,察气候变化。 学了两天皮毛的官员清楚地认识到,天上打雷闪电,下雨还是下雪,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和裴中书的冤屈更没关系。 而现在,大雪下了三四天了,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都说瑞雪兆丰年。 远在豫州的朱谦益终于传来好消息,豫州下雨了。 百姓们听到风声,又联想到裴中书入狱,纷纷幡然醒悟:“原来豫州大旱,是上天不满裴家权势滔天,你们看,现在裴家刚倒,豫州就下雨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宣武帝怕风吹着姜昕玥,从屏风上将狐裘取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又在她手里塞了个暖炉才与她并肩而立道:“苏家那个墙头草的夫人,早晚要把苏家给败了,苏二郎两门婚事都未成,外头已经有了些不好听的话,苏二郎剃度出家了你也知道吗?” 啊! 该不会是娶不到姜云霞,看破红尘了吧? 第361章 怕喜鹊受委屈 既然他剃度出家了,那裴四姑娘的算盘肯定是落空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苏御史从江南回来,结果发现儿子被老婆搞得出家为僧,好不容易费劲定下的姜家女,也被老婆得罪干净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一怒之下休妻? 宣武帝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坏点子,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苏御史此次去江南,是带着他最宠爱的小妾去的。” 也就是说,回来的时候,小妾也要跟着一起回来的。 那苏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妾室能在她的手底下夺得宠爱,并且被苏御史带着去了江南本家,应当是个极有本事的。 苏夫人搞砸了那么大的事情,等妾室在苏御史耳边吹吹枕头风,焉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苏夫人倒霉,姜昕玥还挺乐意看到的。 窗子外,积雪白茫茫一片,对面的长廊下,喜鹊哈着热气暖手:“青鱼,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娘娘那等着我去伺候呢!” 青鱼背在背后的手一会儿想往前送,一会儿又缩回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一个油纸包递过去:“你不是说喜欢吃一口酥的栗子糕吗?我出宫办差的时候顺路给你带的。” 喜鹊这贪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到过一口酥的零嘴儿了,赶紧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清甜香软的口感,就是这个味儿! 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对这个礼物,比前段时间青鱼送的珠钗什么的更得她心。 “还是热的呢!” 喜鹊看了看这雪天,又看了看青鱼明显凌乱的胸口处衣服,脸颊一下就烧红了。 青鱼那双眼睛,就没从喜鹊的脸上移开过,见她突然红了脸,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去,只是泛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小轩子站在姜昕玥的房间门外,眉眼含笑的看着那纯情的二人,有种老父亲要嫁女儿的不舍。 “这个青鱼……” 宣武帝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若是有心给喜鹊找个好人家,青鱼此人倒是个不错的人选,青鱼姓孟。” “京城城西那个孟家?” 宣武帝点头:“正是。” 那岂止是不错的人选? 皇帝说得也太保守了。 孟青鱼的祖父曾在军中任骠骑大将军的副将,后来因伤从前线退下来,但他深得大将军的信任,所以在军营里给他安排了一个整理文书的闲职。 虽说如此,但军中大小事务都要经孟青鱼祖父的手,京中人人都知道,大将军府上至老夫人,下至各位郎君姑娘,都很照顾孟家。 孟青鱼的父母早亡,家中只一个年过古稀的老祖母,祖父随军,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回一次家。 就连孟青鱼这御前侍卫的差事,也是大将军府为他谋来的。 当然,他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从那么多御前侍卫中杀出重围,得到贴身保护皇帝的机会。 御前侍卫只会是他的起点,不可能是他的终点。 再历练个几年,估计骠骑大军中,又会多一员猛将。 只是…… 虽说等六皇子满岁宴后,喜鹊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大宫女了,但宫女终究是伺候人的奴婢,孟家前途无量,会接受喜鹊做孟青鱼的夫人吗? 若是做妾,姜昕玥是有些不愿意的。 她若是有得选,当初也会挑一个差不多的人家,嫁给人家做正妻。 喜鹊本就不善心计,行事又刚直,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刻意想去让喜鹊改变什么,觉得她做自己就很好。 她都舍不得让喜鹊受委屈,万一孟家人不接受她的身份…… “又在多思多虑些什么?” 皇帝掰过她的身体面对着自己:“喜鹊自有喜鹊自己的福分,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的把我们的小公主养得白白瘦瘦才是,朕到时候把朕私库里的明珠美玉,珠宝首饰都送给她。” 六皇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皇帝就照顾着,如今第二胎更是得心应手了。 姜昕玥养胎养得比第一胎更舒服。 毕竟那时候太后还在,皇后和丽贵妃、德妃以及良妃都对自己虎视眈眈。 她的心,从怀上六皇子到生,就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 这次不一样了。 后宫已然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也不用防着这个,提防那个的,又有宣武帝在一旁“伺候”着,姜昕玥觉得,自己再大个十来岁的话,这不妥妥的太后娘娘吗? 日子过得太舒服,导致姜昕玥把高句丽的那位丽华公主给忘了,直到三月,宫中要准备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她才又听到了金丽华的名字。 “高句丽的使臣团要回国了,走之前把丽华公主送进了宫,说是要把高句丽最美的明珠献给皇上,让皇上笑纳呢!” 现在人家已经住进了原先德妃住的延庆宫,成了一宫主位的如妃娘娘。 姜昕玥和余嫔、文妃几个打叶子牌的时候,余嫔气得跳脚:“皇帝对外人还挺大方,上来就是一个妃位,我伺候他多少年了,还生了大公主,他把我一路从良妃贬成嫔,过年的时候也不说大封后宫,我白高兴一场。” 文妃默默吃了她一张牌:“就你心急,娘娘心里难道没有成算?” 余嫔将牌一推:“不打了不打了,心浮气躁的,还有啊!娘娘,自从德妃死后,二公主越来越粘着我家玉儿,臣妾瞧着她说话越来越偏颇,不知道是不是身边人挑唆的?若真是,她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要换一遍才好。” 免得将来这仇怨越积越大。 姜昕玥冷笑一声:“她年纪也比大公主小不了两岁,大公主都能把你劝得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她却被身边的下人挑拨,对本宫心生怨恨,无非就是她自己心中恨了本宫。” 她又不是圣母,德妃那样算计她,想杀了她的孩子,她还以德报怨,凭什么? 二公主不作妖蛾子,她就井水不犯河水,等到了年纪,让皇上给她配出去就完事了。 若是她不甘心,想为自己的母妃报仇,那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就是了。 第362章 二公主的怨恨 “呜呜呜……” 大公主的阁楼里,传来少女的抽泣声:“他们……他们就是看我好欺负,我没了母妃,无人相护,他们就是故意欺负我。” “怎么会呢?” 大公主只觉得头疼,最近二公主到她宫中,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的,她们关系向来又很好,劝慰的话来来回回说得嘴巴都冒烟了,她就是钻进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怎么不回呢?” 二公主擦了擦眼泪:“左右不过就是几例银炭而已,我就是少拿一点,多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也值得让内务府的人罚了我身边的掌事嬷嬷,这不就是打我的脸吗?我知道,因为我母妃犯下大错,得罪了皇贵妃娘娘,他们就作践我,都是想向皇贵妃邀功。” 她字字句句未提对皇贵妃的控诉,可每一字每一句,听起来都像是对姜昕玥的不满。 “若非我母妃去了,他们哪里敢这样对我?我想接济一下我外祖何错之有?他都快……” 大公主已经忍了很久了,实在听不下去,打断她道:“沈明珠,你清醒一点。” 她面向二公主,表情严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你要想好好活着,继续过你锦衣玉食的日子,你就得给我乖乖听着。” “皇姐……” 二公主似乎是没见过大公主对自己发脾气,一时间有些怔愣。 “你母妃的死,是因为她残害宫人,几次三番迫害皇贵妃娘娘和六皇弟,要不是娘娘她自己警觉,都不知道被你母妃杀死多少个来回了。而且她也不是娘娘杀的,是被德妃折磨过的肖容华发疯刺死的。娘娘要是想搓磨你,你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下属国去和亲了,还能坐在这里怨恨她?” “你的弟弟轩儿年纪没你大,他都能明辨是非,自请入奉先殿为德妃犯下的罪孽赎罪,你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三年,便能让父皇给你找个驸马嫁人,脑子怎么这么不清醒?是谁告诉你底下奴才针对你是皇贵妃娘娘的示意?娘娘如今有孕在身,每日就是打打牌,和各宫娘娘们赏花喝茶,最多的就是在合熙宫里养胎,连宫门都极少出。后宫无主,娘娘位同副后,她要操心的事那么多,她哪来的时间针对你?” “你不过是个公主,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她针对你还不如针对三皇弟,你身边哪个爱嚼舌根子的奴才在那里挑拨离间,你告诉皇姐,皇姐替皇贵妃娘娘和她对峙,看看她所说到底有没有根据?” 二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身侧的嬷嬷,那嬷嬷眼神飘忽,都不敢和大公主对上。 可大公主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她当即起身,气势逼人站到嬷嬷身前:“是你在本公主的皇妹跟前说皇贵妃娘娘的坏话,离间她们之间的感情?” 嬷嬷额头上冒出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本公主看你敢得很。” 大公主一脚踢翻那嬷嬷:“本公主且问你,成国公和德妃密谋,几次欲杀皇贵妃娘娘的性命,想斗垮姜家的事,你怎么不和皇妹说?那年合熙宫六皇子差点被白磷粉烧死,你怎么不说是成国公再推波助澜?是,你们是成国公的亲人,你们同情他的遭遇,但那不是他咎由自取吗?他的惩罚是父皇亲自下达的圣旨,你们没胆子怪父皇,却把所有的罪名都算在皇贵妃的身上,为什么?” 二公主显然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猛得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嬷嬷说……” 那嬷嬷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奴婢……奴婢只是不忍心……” “你不忍心成国公受苦?” 大公主厉声道:“那宫里那些死在德妃和成国公手里的孩子呢?一尸两命的嫔妃呢?被虐待致死的人们呢?他们不苦吗?你们凭什么只能看见自己的苦而无视旁人的苦?” 宫里那位庄妃娘娘,就是被德妃害得小产,下身流血,淋漓不止,在德妃死后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太医说这么多年,支撑着庄妃活下去的,就是一口气。 一口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的气。 现在姜昕玥帮她找到了凶手,而且也帮她报了仇,她心中的那口气散了,人也就不行了。 她不苦吗? 二公主已经哭成泪人:“皇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大公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明珠,珍娘娘一直都是珍娘娘,是我们当初认识的那个珍娘娘。她没有变,是我们的心境变了。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思想,学会自己思考,不要听人云亦云,你扪心自问,珍娘娘对你不好吗?” 德妃死后,三皇子出宫,延庆宫的后面阁楼里,就住着一个二公主。 姜昕玥怕她乱想,还特意让皇上给她在官员之女中,挑选了两个脾气性格都很好的伴读陪着她。 平日里赏赐的绫罗绸缎,珠宝金银更是没少过,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二公主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 这是不对的。 没有人有义务,对一个陌生人无条件的好。 “我……我知道了……” 二公主羞涩的对着大公主笑了笑:“今日如妃娘娘要搬进延庆宫来,我还要去安排一番,就不叨扰皇姐您绣嫁衣啦!” 大公主作势要去锤她的手,被她笑嘻嘻的躲过,向门外跑去。 跑出去有一些距离了,她才停下脚步,脸色阴沉下去。 跟着一同跑出来的嬷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主殿下,大公主似乎……” “哼!” 二公主冷笑一声:“到底是要嫁给姜家那个叫姜守城小子了,皇姐如今向着他们说话,半点不顾及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情。” 那嬷嬷点头:“可不是么?那余嫔也捧姜家的臭脚,不就是想得点好处吗?当初她巴结先皇后的样子,与现在如出一辙,大公主什么好的都没学到,抱大腿这一招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二公主深以为然,失望的叹了口气:“嬷嬷,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第363章 护短 她的皇姐,已经被皇贵妃娘娘的小盈小利收买了。 “娘娘,咱们真的不管吗?” 回去的路上,霜降说出自己的忧虑:“万一二公主觉得,是您害死了德妃,那她……” 要不怎么说后娘难当呢? 姜昕玥慢悠悠走着:“不是不管,但这事不该咱们管,她是皇上的公主,应当皇上自己来管。” 管得不好换来埋怨,想要管好,还得费不少精神,二公主可不是三观未形成的小孩子,养歪了就是养歪了,想改过来——难。 又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费那劲做什么,怪累的。 她又不做圣母,不需要所有人都喜欢她。 要让皇上管,就得让皇上听到二公主骂姜昕玥。 霜降那双葡萄一样晶亮的眼睛转了几个圈,转身就吩咐身后的小宫女:“回头你去娘娘的库房里找几匹好料子,要绒花面料的,挑最好的送去延庆宫给二公主。” 宫女不懂为何一定要指定绒花面料,但姜昕玥已经挑唇笑了起来:“这天儿也太冷了,二公主正值花样年华,是该多做几身漂亮的衣裳,再过几日就要秀女大选了,到时候新晋的秀女各个都花枝招展的,别到时候再说本宫没给她做漂亮衣裳。” 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是姜昕玥很为二公主着想,并没有因为德妃的关系,对二公主有半点刻薄。 而且,皇帝先前差王得全去奉先殿给三皇子送御寒衣物,但三皇子说珍娘娘早就给自己送过来了。 王得全也看了,按着三皇子尺寸做好的棉衣,床铺褥子全是七八斤重的厚实棉被,炕也烧得热热的。 奉先殿的下人们都说,皇贵妃娘娘敲打了他们,不许怠慢了三皇子,否则要是被她知道了,不论背后有多硬的靠山,都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皇贵妃娘娘心善。” 王得全笑眯眯地给皇帝添茶水:“奴才这毒能解,也多亏了娘娘交代了姜尚书,让他为奴才多配一副,奴才再没见过比娘娘更心软的了。”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还是太不了解她了,她哪里是心善?她是护短,极其的护短,你对她三分好,她一定回报你七分。但凡是她护在羽翼之下的人,她都不想让他们受委屈,被欺负。” 但如果是她的仇人,或者是背叛她的人,她就不是心软的神,而是狠辣无情的阎王爷了。 “所以还得是皇上您啊!在没有人比您更了解皇贵妃娘娘的性子了。” 宣武帝想到姜昕玥,想到六皇子,想到姜昕玥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小公主,他心里就一阵阵发烫,烫得心都化开了,暖呼呼的,那颗空荡荡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王得全嘿嘿笑着,突然想起来一事:“皇上,还有两日,参选的秀女们就要入宫了,您这里可有章程,若是有,奴才也好和皇贵妃娘娘通个气。” 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别到时候闹出乌龙来。 往年选秀都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起,带着后宫嫔妃一起选的,皇上从未参与过,只不过会给几个名单,名单上是必须留下的秀女名单。 “不用。” 宣武帝放下笔:“这次朕和玥儿一同去。” 不然这醋坛子怕是又要打翻了。 其实今后选不选秀女,意义都不是很大了,这三年里,他铲除异己,先后查办了宋裴两大世家,依附于他们两家的,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家族,都已经没落。 现在的朝堂,要么是他亲手扶持的世家,如姜家、蒋家和景家,要么就是通过科举而入朝为官的寒门学子。 重要的职位上,都是他安排的自己人。 选不选秀女,意义不太大了。 但三年一次选秀,这是从古至今,不论哪个朝代都要遵循的规矩,不是说废就能废的。 若是从他这里开了先例,将来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重孙……世世代代的君王,只要有一个恋爱脑,为了心爱的女子废除选秀,都会拿他出来说事。 他们都会说,是效仿先人。 那位先人是谁? 就是他这个大冤种了。 所以,虽然意义不大,但皇帝仍不能废除选秀制度。 不能开这个先例。 唐士良从门外进来,将霜降给的小纸条撕碎了扔进入门的香灰炉里,没有马上就说话,而是等到皇帝处理完奏折,准备自己睡了,替他换下龙袍时才道:“奴才听说今日二公主又去找大公主哭了,说是内务府的奴才对她不敬,奴才想着,皇上有些日子没去看二公主了,钦天监的人说明日天气好,不如去二公主那儿瞧瞧?”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哪有一点都不心疼的? 就算是不心疼,公主就是公主,是宫里的主子,没有被奴才欺负的道理。 “那明日下了朝,就去延庆宫看看。” 唐士良得了具体的时间,心下安定,趁着去给皇帝倒泡脚水的时候,招来自己的心腹小太监:“去合熙宫找霜降,告诉她……” 第二日,大雪将停,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钦天监说这年的冬天比往年要长一些,正因如此,才会到了三月还有大雪。 延庆宫里,如妃梳着大燕宫妃的发饰,在铜镜前照来照去:“大燕果然是天朝,你看看这精致的步摇,咱们再怎么模仿也学不来精髓。” “呯!” 后面的阁楼里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如妃竖起耳朵去听,却听不见后头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二公主又在哭。 如妃的贴身婢女惠爰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公主,听说咱们住的这个宫殿,以前死过好多人呢!奴婢听见那些宫女说,后院封起来的那个荷园,从里面挖出来十几个死人,都是二公主的生母杀死的。”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如妃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我知道她们大燕朝的女人心机都很重,想挑拨我和皇上闹,我才没那么傻呢!” 惠爰叹了口气:“可是皇帝陛下也不来咱们这儿啊!” “皇上驾到——” 说皇帝,皇帝这不就到了吗? 第364章 贬低皇贵妃 如妃似一只欢快的小鸟儿,扑腾着翅膀就“飞”了出去。 “皇上,臣妾……臣妾参见皇上。” 她学着大燕朝得礼节,与所有的后宫嫔妃一样,给皇帝行礼,希望他看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 谁知皇帝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很敷衍的问了一句:“起来吧!在宫里一切可都还习惯?” 如妃点点头:“臣妾第一次离皇上这样近,开心得不得了,没有什么是不习惯的。” 皇帝点点头,错身就要往她身后走,如妃跟上去:“皇上,您不是来看臣妾的吗?您要去哪儿?” 王得全回身,抬手拦住她:“如妃娘娘,皇上要去看二公主,您先回吧!” 如妃心想着,看完二公主怎么也得来看自己了,于是又带着雀跃的心情跑开了。 她要赶紧回去吩咐宫人安排好酒好菜,今日她势必要将自己送给皇上。 “公主,这料子可真好看,奴婢听说绒花雪光缎很难得,只有皇贵妃娘娘那儿才有呢!” 二公主坐在上首,睨着那满眼艳羡的宫女,喝了口香茶才道:“你喜欢?” 宫女忙道:“奴婢不敢,这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奴婢眼皮子浅,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真的不是……” “你喜欢,本公主就赏你了。” “啊?” 宫女一时没回过神来,但在听清二公主的话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这是主子娘娘赏您的,只有公主您这样的金枝玉叶才可以穿,奴婢……奴婢哪里……” “奴婢怎么不能穿?” 二公主轻笑一声:“皇贵妃被父皇宠幸前,也只是洗荷殿一个小小的贵人,生母还是汝阳王府的舞姬,被姜尚书纳进府,她那时难道不是嫡出姐妹的奴婢?不过是得到了我父皇的宠爱,才从奴变主,如今倒是没有人再提她过去的身份了。几匹布料而已,也值得她来赏赐本公主,本公主倒觉得,她赏赐的东西,配你们这些奴才正好。” 她的母亲本是成国公府嫡女,身份自然尊贵,她的外祖父本是一等公爵,只要成国公府不倒,她今后就有靠山。 可是姜昕玥毁了这一切。 她不顾当年的看顾之情,也不顾她们之间的玩伴之谊,一心要置 她的母妃于死地,就连成国公府都没放过。 是! 母妃是做错了事,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罪该万死,不能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轩儿脑子不清醒,自请入奉先殿,留她一个孤家寡人在深宫中,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她心中的恨,才会越来越深。 二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也笑了一声:“公主说得正是,论起出身来,公主您才是金尊玉贵,她一个奴才生的,凭什么赏赐您?还不是靠的皇上,可皇上是谁?那是您的父皇,她还不配对您说个赏字呢!” “你们就是这样想皇贵妃的?” 敞开的镂花门外,皇帝的身影突然从后走出,面色阴沉:“皇贵妃一片好心,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就连区区一个奴才,也能这样妄议皇贵妃的身份。沈明珠,你的宫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二公主没想到自己贬低姜昕玥的话会被父皇听见,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那父皇告诉儿臣,儿臣该怎么面对杀母仇人?” 她用泪水来回击皇帝的怒火:“儿臣长到十几岁,也不是白白长这么大的,父皇日理万机,没空管儿臣和弟弟,都是母妃教养我们,把我们抚养成人。她罪大恶极也好,恶贯满盈也罢, 她是儿臣的母妃啊!是从小养育儿臣的母妃啊!儿臣和轩儿都那么信任珍娘娘,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是她打破了后宫的平衡,夺走了原本属于母妃的那份宠爱,让她必须要讨好姜昕玥,才能换来父皇的疼爱。 宣武帝听着她一声声绝望的吼叫,心中越发觉得德妃该死。 要不是她贪心不足,二公主和三皇子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 “那都是你母妃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皇帝目光清明看着二公主:“你母妃假死之后还想投资皇贵妃,想杀了她,最后是被疯了的肖容华偷袭杀死的。你这也能怪到皇贵妃身上,真是令朕没有想到。是不是一定要皇贵妃死了,你才觉得你母妃不无辜?” 不管皇帝说什么,二公主始终认为,自己的母妃罪不至死,都是姜昕玥的阴谋。 但在皇帝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哭哭啼啼的示弱:“父皇,儿臣也不想……儿臣也不想的,但儿臣只要一想到母妃的死和珍娘娘有关,儿臣就克制不住生恨,儿臣……儿臣好难过。” 皇帝的孩子不多,如今仅存的这几个,他都是真心疼爱的。 当初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德妃早就下马了,也不会拖到她对姜昕玥动手才收拾她。 二公主声泪俱下,皇帝心疼,但还是有几分理智:“心胸狭隘之人才会总是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明珠……你该学学你大皇姐。” 二公主咬着下唇:“明珠……明珠知道了。对不起,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下次再也不会对珍娘娘恶语相向了。” 皇帝点头:“你若是能改就最好。” 不能改,反正公主到了年纪还不嫁人,就要放出宫去建府的。 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她和玥儿也没什么交集了。 二公主低头:“父皇,儿臣想出去游学,请父皇恩准。” 她垂着眼睛:“儿臣心胸狭隘,皆因儿臣所见所识都只在宫廷,儿臣想出去走走看看,开阔心胸,可以吗?” 关在这宫里,永远都是皇贵妃的天下,谁也斗不过她。 她的天地,应该在宫外。 姜昕玥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宫外去。 她不能从里突围,要从外包围。 “这老嬷嬷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皇帝示意唐士良把人带出去:“父皇晚点给你送一个管事嬷嬷来,你也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别再被一个下人牵着鼻子走。” 第365章 选秀 现在,皇上说什么,二公主都只能隐忍着。 他还没答应让她出去游学。 “游学的事……日后再说。” 一个姑娘家,跟着国子监的学生出去也不行,单独一个人上路更不行,她是公主,代表的就是皇室脸面。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惠爰激动的跳起来:“娘娘,皇上过来了。” 如妃激动得脸都红了,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皇上竟然直接略过花厅,从旁边的小路走掉了。 怎么的? 她会吃人是不是? 二公主擦干净眼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女:“去把这布料送去司衣房,让她们给本公主裁两身合适的衣裳。” 真要有心,怎么会送绒花雪光缎? 马上就是开春了,四月天气都已经开始转热,而绒花面料是秋冬日才穿的。 皇贵妃聪慧无双,神机妙算,怎么会不知道? 二公主猛然惊觉,是啊! 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明知道还给自己送,那她就是故意的。 而这个发现,比刚才父皇发现她口不择言贬低皇贵妃,还要让她感到害怕。 因为皇贵妃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送绒花缎来,再在父皇耳边吹吹风,让他来看自己,刚好就能撞到她刚才那一幕。 她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父皇就会为她解决麻烦。 思及此,二公主又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妃被害死,自己却要在仇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真的太煎熬了。 她要出宫,她必须出宫。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皇宫里的雪被晒化,露出新颜,一夜之间景色就跟回春了似的,显出了无限的绿意。 风雪之下,绿草嫩芽竟然都悄然绽放了。 一列列骡车整齐有序的排在神武门前,骡车的翘角上挂了大红色、桃红色、浅红色、粉红色和白色的花。 是按照官职大小的秀女背景来分的。 大红色的排在最前,桃红色稍后,以此类推。 唐士良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眼神略过那些已经下了马车的秀女们,将带来的小太监全都分发下去维持秩序。 待选的秀女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看到皇上的,这些秀女,全都是十三岁至十六岁的美人,官宦之家选上来的就不说了,到时候封号自然高些。 而民间有司聘以银币,由父母送至京城集合,再由内侍挑选出来的,才能每百人为一列而入宫。 待到了宫中,还要经过内务府挑选,过肥的:过瘦的、过高的、过矮的都不能要,会被遣返回家。 第二日再有教养嬷嬷检查耳、目、口、鼻、发、肤、脖、肩、背,只要有一项不合格的,又会有一批秀女被送出宫。 第三日会有官员来告知内侍,秀女们的籍贯、年岁,由嬷嬷们听秀女们说话的声音。 浑浊的不要、偏男性化的不要、口吃的也不要。 其后就是内务府和储秀宫教习姑姑们的活了。 当初姜昕玥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学规矩的时候,殿选都结束了,所以也没经历这种煎熬。 现如今她听着底下人汇报进度,只觉得皇帝艳福不浅。 前面全都通关了的秀女,竟然还要入密室,由嬷嬷们检查腋下和……私密处,要看她们到底是不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 太变态了! 姜昕玥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经历这些,不然她可能在检查说话的那个环节,就故意扮结巴把自己送出去了。 听说检查完这些,还要量秀女们的脚,看她们走路急躁不急躁,在储秀宫至少要住满一个月,跟着教习姑姑一起学规矩,待姑姑们觉得她们性情温和,宽容大度,端方有礼了,才能引入殿前面选。 所以像以前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人都拉到皇帝面前选是不可能的。 数千位秀女入宫,最终能到殿选的,不过几百人。 而这几百人里,还要刨除掉那些秀女之间勾心斗角而被送出宫的。 可以说,能站到皇帝和姜昕玥面前的,无论是容貌还是心计,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秀女们学规矩的日子,正是争奇斗艳的好时候。 余嫔看着不远处几个“偶遇”皇帝的秀女,掩着嘴轻笑:“这人一多啊!这么大一个的皇宫里就显得拥挤,皇上每天都要从承乾宫到合熙宫去,那些秀女扎堆等在路上,目的也太明显了。” 段位高的都不会这么猴急,现在出来的全是小卡拉米。 姜昕玥把余嫔、文妃和叶贵人送到门口,皇帝立马扔下那几个还在咬文嚼字的秀女,一路小跑过去。 “那就是皇贵妃娘娘吗?” 从前只是听闻,如今见了才知道,原来诗里面说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都是真实存在的。 程贵人一张帕子都要搅烂了,她特意卖了皇上的行程给那些秀女,结果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自从裴家倒台后,姜昕玥在宫中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了,她放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爹爹一直在为裴中书做事。 裴家一倒,姜昕玥的父亲就查出了他爹的幕后主子,虽说还来不及做什么大事,但姜尚书身边怎么可能留隐患。 皇上已经把她爹贬回了广西,在县衙里做个小师爷。 她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宠幸,和皇贵妃的差距越来越远,她几乎要死心了。 可她就是不甘心,不肯相信皇上会为了姜昕玥守身如玉,她就是想看皇帝背叛皇贵妃后,这二人会不会分崩离析。 她就是见不得姜昕玥好。 储秀宫内还在如火如荼的争斗着,后宫里也不安生,马上就是四月十二,六皇子的周岁宴了。 如妃不请自来到了二公主的阁楼:“我听说你不喜欢皇贵妃?” 二公主瞪着她:“你想说什么?” 她不喜欢姜昕玥是她的事,关这个异族人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不对大公主下手呢?” 如妃一双晶亮的眼神看着她:“大公主要嫁给姜家的郎君,以后就是姜家人了,那可是你的仇人,你为什么不对大公主下手,让她毁容或者是去清白?你们大燕人不是最看重这个吗?只要……” 第366章 打架 “啪!” 一个茶壶摔在她的脚边,直接粉身碎骨,二公主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上去就打了如妃一巴掌:“本公主警告你,你要是敢动大公主一根头发,本公主弄死你。” “你打我?我王兄都没打过我,我跟你拼了。” 一瞬间,宫人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二公主就已经与如妃打成了一团。 姜昕玥揉着眉心,头疼的看着跪在殿中的如妃和二公主。 两个人都顶着一个鸡窝头,鼻子下面挂一条鼻血,谁也没落着好,各自不服气的瞪着对方。 “如妃,你多大的人了,你和一个孩子打架动真格?二公主今年才十二岁,你二十多了,你不会让着她点?” 余嫔是不遗余力的打击如妃。 “我……本宫为什么要让她?是她先动手打人的,难道本宫要站在那里让她打吗?” 二公主恶狠狠瞪着她:“谁让你说……你该打!” 姜昕玥抬眸:“你跟二公主说了什么?” …… 安静,非常的安静。 如妃哪里敢说她说了什么,她撺掇二公主毁了大公主的容貌或者清白呢! 二公主虽然也猜到了姜昕玥知道自己痛恨她的事,但也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收回瞪着如妃的眼神,垂头沉默。 姜昕玥了解了,是她不能听的话,那就是说,这两人都在讲她的坏话,或者密谋想要害她,但是双方意见不合,所以打起来了。 “如妃藐视宫规,殴打皇族公主,禁足三月,罚俸禄一月,抄宫规二十遍,不许人代抄。” “凭什么?” 如妃一下子就从地上站起来。 “三十遍。” “臣妾不服,分明……” “四十遍。” “你!” “五……” “你别加了别加了,臣妾抄……臣妾抄还不行吗?” 如妃苦着一张脸,心里只想哭,想回高句丽去。 王兄还说她来了大燕可以把皇帝迷得神魂颠倒,骗子,都是骗人的。 她没得到皇上宠爱,反而得到了一顿打,还要抄宫规四十遍呜呜呜呜…… “二公主,你行事冲动,对和亲而来的公主拳打脚踢,成何体统?本宫给你同样的处罚,你有意见吗?” 二公主恭恭敬敬行礼:“多谢皇贵妃娘娘,我没有意见。” 才赏了二公主过季的布匹,这么巧,她就和如妃打起来,是知道皇贵妃一定会来调节矛盾。 霜降出门的时候,格外注意脚下,而姜昕玥只斜一眼就看到了阳光下的反光处。 虽然有雨水的痕迹作为掩盖,但不论是什么油,都是无法与水融合,一定会有漂浮的油渍的。 地上的水坑被清扫过,没有堆积,油渍也并不明显。 姜昕玥将腿高高抬起,在二公主灼热的眼神下转了一个弯,踩在干净的地上,仿佛在嘲笑她幼稚的小把戏。 比起让她踩中摔跤失败,更让二公主感到生气的是姜昕玥对她的蔑视,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娘娘……” 霜降和喜鹊小三都看到了二公主拙劣的手段,全都被气得不轻。 “这二公主不愧是德妃的种,一肚子的坏水,居然想要害咱们娘娘摔倒。” 全后宫都知道,皇上为了照顾姜昕玥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让她太劳累,把封后大典都推迟了。 二公主这是想害皇贵妃娘娘小产? 余嫔对二公主是有感情的,她尴尬的笑了笑:“会不会是她身边那个老嬷嬷擅自做主?臣妾总觉得,二公主不是那么坏的孩子啊!” 那时候先皇后还在,德妃也没和她们撕破脸,她们的孩子经常在一块玩,二公主总是低着头,斯文的笑着的小姑娘。 会因为先皇后的一句夸赞脸红,也会因为大公主做刺绣时扎伤的手指头而哭红鼻子。 公主们七岁后,都有专人教养,德妃是不需要费什么神的,可二公主向来极喜爱自己的母妃,所以常黏着她。 也不知道这几年德妃都教了二公主一些什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二公主的奶嬷嬷已经被皇上带走了,现在在她身边伺候的,是皇上新安排过来的。” 也就是说,没人给二公主背锅了。 余嫔又“嘿嘿”笑了两声:“这孩子,明天臣妾让明玉好好说说她。” “别把大公主牵扯进来。” 姜昕玥摇了摇头:“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待嫁,本宫那位堂兄虽然是这次科举的状元郎,但说到底家世不如京中那些世家子有根基,你要多替自己的女儿操操心,别一天到晚的管别人的女儿怎么样,大公主的婚事才是正经。” 让大公主去教训二公主,谁知道二公主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大公主? 婚期将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余嫔应该是听懂了姜昕玥的言外之意,眼神沉静,像是在思考什么。 储秀宫—— 一个姿色俏丽明媚的少女将脏水倒在另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身上:“呸!就凭你也配和我玥表姐比?有三分像她都是你的福气了,还在那里说什么你就是你,不像任何人。那你倒是不要模仿她的穿衣风格啊!” 白衣少女眼中含泪:“我从未见过皇贵妃娘娘,也向来就是这样的衣着,并没有刻意模仿谁。黄烟雨,你不要欺人太甚。” 黄烟雨冷笑一声:“欺负你又怎么了?你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皇贵妃娘娘的表妹,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围站满了看戏的秀女,但谁也不敢冒头去帮白衣少女,黄烟雨更得意了,言语间尽是嘲讽:“听说你爹欠了赌债,你是那些太监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和你住在一起,我都嫌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因为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但是因为白衣少女先到,占了靠里间的床铺,所以才将怨气撒在白衣少女身上的。 “那你可以和段嬷嬷说,让她给你换个地方睡。” 穆芊芊眼中喷火:“现在请你让开,我要进去换衣服了。” 天气才刚刚回暖,她这一大盆冷水浇下来,穆芊芊担心自己会感染风寒,明日就是殿选了。 她不能错过。 第367章 排挤 黄烟雨抬手挡住她的去路:“这屋子我不愿意与你同住,你搬走吧!” 说着,就有另外两个同房的秀女将穆芊芊的衣物都丢了出来,扔在地上。 “你的床铺现在是我们烟烟的了。” “是啊!我有支簪子,刚从你床铺下面找出来的,知道你家境不好,就不要你还了,但咱们的屋子可不要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你还是换个地儿比较好。” “你……你们……” 穆芊芊指着坏笑的几人:“我没有偷东西,你们不能这样冤枉人。” 她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黄烟雨身后的韩青青嗤笑一声:“你说没偷就没偷,那你的意思我们这么多人陷害你?那你这么不讨喜,还是德行有问题。不然我们怎么不陷害别人,就陷害你呢?” 周围的秀女都在窃窃私语,穆芊芊感觉那些人的目光好像针扎在自己身上,让她极不自在。 这时,一道亮粉色的身影走过来,好像没看见他们似的,撞在黄烟雨身上。 “哗啦!” 一个翠绿色的镯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四瓣,那粉衣少女惊呼一声:“大胆!这可是当年先帝赏赐给我父王的,你竟然敢摔碎它。” 粉衣少女来历不小,是汝阳王的小女儿卫姝,是正儿八经的王府郡主。 黄烟雨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你这人怎么信口胡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是你撞的我。” “是吗?” 卫姝眉眼含笑,威胁意味甚浓:“你们谁看见我撞她了?” “是黄烟雨撞的姝儿妹妹,我都看见了。” “就是,我也看见了,是你撞的郡主。” 有身份贵重的为穆芊芊这个小可怜出头,那些看不惯黄烟雨的秀女纷纷出声指责她。 “穆芊芊已经够可怜了,她们还要联合起来排挤她,真的太过分了。” “哧!说是皇贵妃娘娘的表妹,这都进宫一个月了,也不见娘娘召她一回,谁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 “不召见她也能理解,毕竟皇贵妃娘娘打理六宫,诸事繁忙。但是甚至没有派一个宫女过来看看她,赏赐点东西,她说的话水份有多少,可想而知了。” 卫姝撇了撇唇:“穆芊芊,别怕她,你只管进去,我今天倒要看看,她敢把你怎么样?” 黄烟雨还想去拦,却听卫姝慢悠悠道:“我的嫂嫂也曾在宫里伺候过福顺先太后,和皇贵妃娘娘的关系还不错,她说娘娘是个有大智慧,善良且明事理的奇女子,若是她知道有人借着她的名义在储秀宫横行霸道,欺负弱小,我想,那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黄小主,你说呢?” 被点名的黄烟雨眼睛皮子心虚得乱眨,根本不敢和卫姝的眼神对上。 她是皇贵妃的表妹不假,但这个表,已经一表三千里了。 她是姜昕玥二伯的夫人的娘家侄女,叫姜昕玥的堂哥一声表哥,所以也能勉强叫姜昕玥一声表姐。 穆芊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物和珠钗,对着卫姝道谢后才进去。 她那能晒到日光的床铺已经被黄烟雨霸占,郡主能帮她一时,也不能帮她一世。 算了,自己无权无势,还是不要再和她们发生冲突比较好。 可她寻找自己的被褥时,又发现自己的枕头被子全都湿答答的躺在屏风后。 她浑身都在滴水,骨头也在打颤,从心底的发寒。 黄烟雨轻笑一声,挑衅的看了卫姝一眼。 她身后的另外两个秀女也在看穆芊芊的笑话。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段嬷嬷!” 秀女们对教自己规矩的嬷嬷都很恭敬,毕竟若是没有像黄烟雨和卫姝这样强硬背景的,若是段嬷嬷一句:品行不端,不堪入选。 那她们就到不了殿选,直接就在宫中做宫女了。 谁进宫不是为了做主子? 谁愿意干那伺候人的活? 段嬷嬷只观察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神情,再看了看屋子里的床铺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冷硬的脸上,表情漠然:“穆小主,你随老奴去领一套干净的被褥来,还有几天就是六皇子的周岁宴,老奴希望你们安分守己,不要闹出什么事来,惹皇贵妃娘娘不高兴,听清楚了吗?” 说完,还不忘警告的看了黄烟雨一眼。 这届秀女中,最没脑子的就属黄小主,被别人激几句,就去找穆小主的麻烦。 前往内务府之前,段嬷嬷先带她回自己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帮她把头发绞干净,还给她梳了个头发,才带着她出来。 “别哭了。” 一路上,穆芊芊都在默默的流泪,段嬷嬷头都没回:“入了宫,眼泪就不值钱了,以后有得是你哭的时候。” 穆芊芊被说得更伤心了,抽噎着问:“嬷嬷,我……我不想……不想一直被欺负,我该……我该怎么做?求嬷嬷指点。” 段嬷嬷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宫。” 当今皇上宠爱皇贵妃娘娘,已经到了视六宫于无物的地步。 合熙宫那位怀了身孕,皇上每日处理完朝政事务就要过去照顾皇贵妃,事事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他人。 白日里去便算了,就连夜里,要么歇在合熙宫,要么就独自在承乾宫安寝。 据承乾宫的小太监私下里说,要不是皇上觉得自己有时候忙得太晚,去合熙宫会打扰皇贵妃娘娘休息,估计皇上会日日夜夜守在合熙宫,与娘娘在一起。 后宫里那些娘娘,认命的不认命的,都认清了事实,那就是皇上对皇贵妃娘娘,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根本就没旁人什么事。 除了刚进宫的那位丽华公主还在上蹿下跳,整个后宫死气沉沉的,都没了斗志。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这些新来的秀女里,谁知道又有没有第二个姜昕玥呢? 宫里从来不缺鲜嫩的花朵,至于她们是会盛放还是枯萎,都是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段嬷嬷见得多了,仍不觉得进宫是女子最好的选择。 这几十年里,成千上万的秀女入宫,又能出几个像皇贵妃娘娘那样的伶俐人呢? 第368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我不能出宫。” 穆芊芊的身体抖了抖,正想说出自己的难处,但段嬷嬷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苦难史,木着一张脸道:“那就争宠,用你的余生,用你的命去争夺皇上的宠爱。” 这句话对于十五岁的穆芊芊来说,还太深奥了。 她根本就不懂。 宠幸秀女不是皇上本来就会做的事吗? 为什么段嬷嬷要让她用命去争夺宠爱呢? 艳阳高照,才经历过白雪皑皑的皇宫,屋檐翘角被冲刷得焕然一新。 阳光照射下来,鳞次栉比的绿瓦红墙都显出它的高贵华丽来。 长长的宫道尽头,有走动的宫人突然齐刷刷退到墙边跪下。 这是有贵人的步辇来了。 段嬷嬷伸手将穆芊芊拨到一边:“跪下。”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到了眼前,穆芊芊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她忍不住抬头偷偷去打量。 只见十二个宫人簇拥着一架步辇,步辇上坐着一个华光万千的美貌女子,她衣着华丽,梳着复杂的发髻,头上琳琅满目的头饰并不让人觉得杂乱拥挤,反而有一种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的高贵之感。 那红色的宫装,搭配着她脸上恰到好处的妆容,就这么看过去,她仿佛就像是为这座巍峨壮观的皇城而生。 那高高在上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如皇宫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同样的富贵迷人眼。 喜鹊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姜昕玥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人偷偷笑什么呢?” 喜鹊抬头,仰望着她,眉眼间全是笑意:“奴婢想到了三年前奴婢和娘娘进宫参选的时候,那时候奴婢和娘娘也在这条路上碰见了先皇后的凤驾,还有秀女因为抬头偷看了先皇后,被管事的公公责骂了呢!” 她感叹似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娘娘也成了被秀女们艳羡的那个人了,这就是钱盛公公整天念叨的,什么每年的花都一样,人却不一样了吧?” 霜降“扑哧”一声笑出来:“人家说的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喜鹊理直气壮道:“那跟我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 姜昕玥也轻笑了一声,喜鹊这强盗逻辑,霜降是干不过她的。 “不过奴婢觉得这句话现在要改一改了。” 喜鹊摇头晃脑道:“叫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 姜昕玥点点头:“看来我们喜鹊还有当大诗人的潜力。” 宫中现在到处都种满了蔷薇花,各种各样品种的,还有工匠研发出来的新品种。 什么梅花园、海棠园、荷花池都没有了,到处都是蔷薇。 庆阳宫是由原来的洗荷殿改名得来的,前头的荷花池填平,种满了蔷薇花后,宫殿也不潮湿招蚊虫了,春日里风景好得很,蔷薇花盛放,美不胜收。 已经有很多秀女都在打听庆阳宫,想在册封之后搬进去了。 至于宫殿里面死过人,甚至荷花池里也有冤魂这种事,皇帝下了令不许宫人们胡乱议论,谁还敢透露出去? 大家只知道,这里是从前皇贵妃娘娘住过的,听说也是在这里复宠的,那就是秀女们的福地洞天啊! 被姜昕玥夸了的喜鹊得意得不行,撅着她的小嘴巴看霜降:“听到没?娘娘说我是诗人。” 霜降:娘娘说的好像是有诗人的潜力吧? 而且这句话明显就是调侃她,她还真是骂她的都不听,夸她的都当真。 不愧是喜鹊。 “是!” 霜降瞧她妈得意上天的贱样,故意开她的玩笑:“大诗人今晚可以写好几封情诗给某些人了,我看某些人收到应该会开心死的。” “霜降!” 喜鹊瞪着一双大眼睛,从脸蛋红到脖子根,以为姜昕玥还不知情,偷偷用眼睛去看自家主子,轻轻用手肘怼了霜降一把:“你别胡说,我不喜欢青鱼,我不嫁人,我要伺候娘娘一辈子的。” “我有说某些人是青鱼吗?” 姜昕玥都快被这傻子吓死了,但还是紧紧的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还是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让喜鹊和青鱼慢慢发展相处,不能给喜鹊太大的压力。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如重生。 她不想把女子的用处,比在嫁人生子上,但大燕朝它的确不是后世,女子能施展的天地,仅在后院之中。 行商参政,抛头露面,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都是丢人现眼,绝不可能的事。 偶尔有一两个女子凌驾于男子之上,那也是例外中的例外,是被生活时势逼得实在走投无路,个中艰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所以,如果喜鹊要嫁给青鱼,姜昕玥希望他们能充分的了解对方,接受对方所有的优缺点,确定可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再嫁也不迟。 喜鹊闹了个大红脸,机智的马上转移话题:“娘娘,刚才您注意到没有?段嬷嬷身后那个秀女,和您刚入宫的时候长得好像啊!” 无论是气质、身型还是举止神态。 但那秀女低着头,她没太看清,也不知道那张脸到底有几分相似。 方才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注意到那个秀女的。 姜昕玥回头看了一眼,段嬷嬷已经领着秀女走远了,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不过,也没关系就是了。 她还年轻貌美,皇帝就算要找替身,也得等她死之后,不然她这个正版在这里,他吃饱了撑的要去找平替? 皇帝比她大了足足十四五岁,要死也是皇帝先死,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高仿。 “庆阳宫?” 卫姝冷笑一声:“那个蠢货想住庆阳宫就让她去住,只要她知道真相后,别哭着喊着要走。” 黄烟雨花银子去买通内务府,想分配在庆阳宫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主要她自己太高调了,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那么张扬的一个人,若是有皇贵妃娘娘护着,还能横行霸道一段时日。 若是没有,也是个早死的命。 卫姝自幼出入皇庭,对宫中秘辛,知道的也比旁人多。 庆阳宫里发生过什么,她也从嫂嫂裴妩那里听到过一些的。 死过人的地儿,皇上都嫌晦气,怎么可能去宠幸那里的秀女? 第369章 随自己心意 第二日,皇帝和姜昕玥都起了个大早。 后宫无主,就连吴太后也已经驾鹤西去,姜昕玥就是除皇帝外最大的主子。 宫中选秀,必须由她来主持,若不是因为这,皇帝也不舍得让她怀着身孕起这样早的床。 姜昕玥这一胎,格外的嗜睡。 晨间被喜鹊和霜降唤醒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被皇帝抱着在铜镜前梳妆。 秀女们就起得更早了,天还没亮就起来搭配衣服首饰,试了好几种妆容,力求把自己十分的美貌发挥出十二分的效果。 穆芊芊看着已经都差不多装扮好了的秀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洗到发白的旧衣,有些自惭形秽的向后躲了躲。 卫姝注意到她的动作,附身对自己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那丫鬟就捧着一身鲜亮的衣裳走向了穆芊芊。 透过好些个人头,穆芊芊受宠若惊的看了卫姝一眼,卫姝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特意过去攀谈。 等穆芊芊重新换好衣服从里头出来,所有在排队等着去殿选的秀女都被惊艳住了。 扫视她的眼神里,有嫉妒、有羡慕、有厌恶、有敌意…… 她惴惴不安的回到等待的队伍中,双手紧紧的捏住衣裳的两侧,不停的给自己打气:穆芊芊,不要怕,你可以的! 她不能落选,不能做宫女,更不能被赶出宫。 他爹和哥哥都是赌鬼,就等着她长大了,想卖出个好价钱。 要不是那天采买秀女的公公去到了通州寻找美人,无意间看到了被爹爹和哥哥强迫着要卖进青楼的她,这辈子她也算完了。 如果她做宫女,凭她的美貌,后宫哪个主子也容不下她。 等等! 不! 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 念头一出,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段嬷嬷还没来,她又飞快的冲进房间里,将那件鲜亮的衣裳换下,重新穿回了那件洗到发白的旧衣裳。 就连精心梳好的发髻,也打散了,只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包,插了一支木簪子。 那张美艳的脸,被她用厚重的刘海挡了去,那张有七分像姜昕玥的脸,瞬间就只有三分相似了。 众秀女虽然搞不懂她这一套骚操作是什么意思,但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她们也乐见其成。 黄烟雨不屑的撇了撇嘴:“还能是因为什么?她模仿我贵妃表姐,怕被我表姐注意到,所以想先掩盖自己的锋芒,不想被我贵妃表姐注意到呗!”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第一天的殿选,地址选在御花园的瑶台殿中。 余嫔和文妃也跟着一道儿来了。 毕竟皇帝说了,如果皇贵妃娘娘身子乏了,就让她们俩来主持大局。 余嫔有预感,自己快要升品级了,不然这么重要的活,皇上怎么会让她来参与? 秀女们在内侍官的带领下,四人为一列,在瑶台殿的院中整齐排列,只有叫到名字的秀女,才能入殿内临选。 “皇上真的没有必须要留的秀女?” 姜昕玥斜着身子,靠在皇帝耳边小声问:“皇上若是不告诉臣妾,臣妾可随自己心意了,到时候可别怪……” “朕的心个人都在你一人之身了,你怎么还在怀疑朕的真心?” 皇帝板着个脸:“再这样,朕可真生气了。” 心虚的美人儿嘟了嘟嘴“嘿嘿”笑了两声:“臣妾这不是想让皇上有个心理准备嘛!” 准备什么? 宣武帝条件反射的疑问了一下,但也没有计较,而是笑着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小脑袋:“玥儿挑选合你心意的秀女就是了,合你眼缘的,瞧着性子好的,你想留便留,反正这些人,将来也是要陪你解闷的。” 至于他,他有玥儿。 他还有六皇子和即将要出生的小公主,再加上繁忙的政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了,哪还有时间去和新的秀女培养感情,玩男女之间的小游戏? 一个玥儿都不够他哄了,再多哄几个,干脆直接要了他的老命好了。 “宣——太仆寺卿之女杨妁荷、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孟晚晴、詹事府司录之女韩蕊儿、兖州刺史之女施若君。” 随着内务府的内侍唱罢,为期三天的秀女殿选便开始了。 大殿内还有几家皇亲国戚的夫人们在,这些秀女里,也不是个个都想做皇帝的嫔妃的。 还有一些是各家夫人已经定下了,但是皇帝为了以示对那些大臣的重视,会走个过场,给大臣的儿子赐婚。 这对这些贵夫人们而言,也是极有脸面的事。 自家儿媳在宫中受过段嬷嬷的指点认可的人,谁还能说她们家的儿媳妇规矩教养,人品德行不好? 一波又一波的秀女进去走出来,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像都有点神游太虚的样子。 “到底是落选了还是入选了啊?怎么一个个都不像高兴也不像难过的样子?” “到底怎么样啊?” “宣汝阳王之女卫姝、益州富商之女黄烟雨、内侍选送民女穆芊芊、杭州盐运使之女苏红柳。” 所有的秀女中,容貌最盛的在这列,家世背景最牛的也在这列, 听到“益州”之时,喜鹊仔细看了看黄烟雨,而后在姜昕玥耳边说了些什么。 卫姝表现得很自信大方,在场的贵夫人们频频点头,皇帝也对她慈爱的笑了笑:“你父王常说你调皮捣蛋,像个男孩性格,但朕今日见了你,便知道是你父王眼拙,分明是个小淑女。” “多谢皇上夸奖。” 黄烟雨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愤恨,这个卫姝,惯会卖弄风情,风头都给她出了,还有她们后面这些人什么事啊? 不过好在穆芊芊不知道发什么疯,把自己那张七分像皇贵妃娘娘的脸遮盖了起来,不然容貌家世都输她们一头,那可真是没戏了。 该不会卫姝已经被内定了吧? 黄烟雨正恨得牙痒痒,又听一道清亮的女声道:“本宫听你嫂嫂提起过你好几次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着,果然像她说的那样,是个爽利性子。” 汝阳王是先帝一位族姐的孩子,因为当年先帝危难时,这位阻族姐力保他周全,所以大燕朝堂稳固之后,那位族姐被封了公主,深受先帝喜爱。 后来公主嫁了人,先帝又将公主的驸马封为汝阳王,世袭罔替。 第370章 殿前失仪 所以要说拉关系,卫姝才是皇帝的表妹,只不过他们年纪相差有些大,所以从小也没什么往来。 同列的人都发现皇帝和皇贵妃娘娘似乎特别喜欢卫姝,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就炙热嫉妒起来。 黄烟雨站在最靠边,和卫姝中间还隔了一个穆芊芊。 她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就上来了。 趁着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卫姝身上,她假装崴了脚,看似轻轻挨了穆芊芊一下,实际上另一只手在穆芊芊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卫姝正上前几步回答皇上的话,身后毫无防备的传来一股大力,把她推得差点没飞出去。 “啊!” 穆芊芊惊呼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而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卫姝转了几圈,才卸了背上冲出来的力道,惊魂未定的站稳。 那张脸…… 宣武帝在一闪而过的白光中,好像看到了姜昕玥摔倒在地,吓得他的心狠狠一颤。 但回头看到她好好的坐在椅子里,只是不忍心看有人摔倒,在穆芊芊扑向地上的时候,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没看清摔倒之人的长相。 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寂静,殿前失仪可是大罪,这秀女怎么这么不中用? 居然腿软摔倒了。 如此上不得台面,储秀宫是怎么教她规矩的? 听着身旁之人重重呼了一口气,有点儿被吓到的样子,皇帝那双桃花眼里淬满冰渣子,不高兴的看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瑟缩的跪在殿中的穆芊芊:“胆小如鼠,撂牌子,赐花。” 落选的人才会被撂牌子赐花,当选的秀女都是留牌子,赐香囊。 穆芊芊落选了! 黄烟雨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但穆芊芊自己胆子小,一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驳,她心中又越发得意,觉得这个人很好欺负。 一番安静过后,有贵夫人夸了卫姝几句,气氛才又热络起来。 直到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黄烟雨才知道,原来卫姝不是要入宫为妃,而是要嫁给骠骑大将军的嫡长子龙青空小将军。 有了皇帝的赐婚,这门婚事更显荣耀,而大将军夫人这时才朝卫姝招了招手,显然二人早就私底下不知见了多少回了。 大将军夫人很满意这个儿媳。 黄烟雨心中更是嫉妒得面目全非。 因为卫姝是汝阳王的女儿,她想做嫔妃,高位的嫔妃之位就可以内定她,就连皇贵妃娘娘也要对她和颜悦色。 她不想做嫔妃,就有家中长辈为她安排好一切,她想嫁给谁就可以挑选谁,王府的门第会让每一个成为她婆母的人,对她喜笑颜开,不敢欺负半点。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不过解决了穆芊芊这个威胁,黄烟雨还是挺高兴的。 她从来没把卫姝当成竞争对手,穆芊芊才是她要防备的人。 “黄烟雨,你是益州人士?” 黄烟雨容貌不俗,艳丽明媚,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梨涡,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感。 她上前几步回答:“正是,小女的父亲是益州姜家二房夫人的弟弟。” 也就是姜昕玥二伯母的弟弟的女儿。 那又如何? 姜昕玥又不认识。 她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还与本宫沾亲带故了?” 就可以借着她的名声在宫里横行霸道,欺负弱小了吗? 黄烟雨羞涩一笑:“小女不敢与娘娘攀亲戚,只愿娘娘青春永驻,福安康健,愿六皇子茁壮成长。”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 余嫔眼睛一转:“娘娘,臣妾斗胆,臣妾宫里还缺个管事的女官,不如让您这位表妹去了臣妾宫里如何?” 黄烟雨:??? 姜昕玥差点没笑出声:“你甚少向本宫提什么要求,这次你都向本宫开口了,本宫怎能拒绝?” 说完,她又看向黄烟雨:“余嫔向本宫讨要你,本宫都应下了,你不会不愿意吧?” 黄烟雨:…… 她能说不吗?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她没有,因为皇上对皇贵妃的决定,根本就没有表示任何不满。 “小女……小女愿意。” 这一行最受关注的四个人,居然只有相对而言不那么打眼的施若君留下来了。 其他三个,两个热门人选成了宫女,还有一个被赐婚给了骠骑大将军的嫡子。 选秀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黄烟雨从内殿出来,就一路小跑到了休息的屋子里,趴在桌上号啕大哭。 “哎呀!你快别哭了,到底怎么了?刚才我们都问过了,选了两百个秀女,选上的竟然只有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呜呜呜呜……还能是……怎么……怎么回事啊呜呜呜……就是皇贵妃娘娘她……她怕咱们这些……这些新秀女入宫,抢了她的恩宠呜呜呜,她想自己霸着皇上。” “啊?不是说皇贵妃娘娘是你表姐吗?怎么连你都落选了?你们家里没跟宫中通气儿吗?” “撒谎骗人的吧?如果你真是皇贵妃娘娘的表妹,她怎么可能不让你入选?多一个姐妹助力不是更大吗?” 男人都是花心的,见一个爱一个,更何况这还是皇帝。 宫中入了新人,皇贵妃娘娘应该多笼络势力为己所用才对。 这句话问出来,秀女们都心知肚明的沉默了。 如果皇上的宠爱朝令夕改,皇贵妃娘娘敢这么专断独行,当着皇上的面就把那些美貌的秀女全都淘汰吗? 如果不是皇上放纵,皇贵妃娘娘的气焰敢这么嚣张吗? 正因为有皇上的独宠,她才不需要笼络任何人啊! 可黄烟雨却不这样认为,她猛地坐起身:“余嫔娘娘和她不对付,知道我是她的表妹,就叫我去她宫里当女官,肯定是余嫔她故意拿我羞辱皇贵妃。” 瑶台殿内,余嫔挤眉弄眼的看向姜昕玥,好像在说:怎么样?臣妾机灵吧?臣妾把娘娘的表妹要走,娘娘就不用想着不好对族人交代了。 如果姜昕玥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告诉她,是她多操心了。 姜氏一族,现在是她便宜爹说了算。 他爹绝不会安排家族的女孩子们入宫来分她的宠。 第371章 选秀神速 以往宫中选秀,殿选三日也不过挑完三百个,这都算神速了。 毕竟是要入宫伺候皇上的,从前先皇后都要问清楚性情喜好,各方面都不错的,才会留牌子。 三百人中,起码也能选个三五十人。 而皇贵妃娘娘选人之速度,堪称逆天,一天之内就已经选完了三百人,几乎是每一列进入殿中的,一眨眼的功夫又出来了。 偶尔有几列停留得稍微久一点的,也不过两眨眼的时间。 更令大家想不到的是,那几个选上的秀女,全都是其貌不扬的平民女,那些大臣之女,一个个都被撂了牌子。 家世背景高的那几个,全被赐婚了。 好嘛! 照这样下去,后天再选一天,这场大型的选妃活动估计就结束了,而成为后宫嫔妃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人。 这一举动,引起了前朝不满。 选秀进行得如火如荼,那些秀女们的家人也没闲着,要有负责传递消息的宫人将入选和落选的名单送出来。 等在宫门口的下人们在名单上快速寻找着自家姑娘的名字,不管是入选的还是落选的,都要马上飞奔回府,告知消息。 而这些消息,足够让这些官员家里乱套了。 “什么?我家女儿竟然落选了?怎么可能?我女儿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在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什么会落选?”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家雪儿才貌双全,就连穿的衣服都是花重金从宫里买出来的消息,是皇上最爱的颜色,我们准备这么充足,怎么会落选呢?” “你家女儿也落选了?” “你家的呢?” “都落选了!” 这些官员互相询问,才发现入选的全是意想不到的秀女,热门人选是一个都没中,这可捅了大臣们的马蜂窝了。 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下,余晖如洒金笼罩整个皇宫。 姜昕玥卸了珠钗,准备与皇帝一同用膳,秀女们已经选完一批了,等明日小团子的周岁宴结束,后日还得继续。 比起这次选秀,皇帝更重视六皇子的生辰宴。 太和殿里已经布置妥当,王得全今日都没去瑶台殿,而是一整天都在太和殿盯着,力保明日六皇子的周岁宴不要出现任何差池。 “等等!” 王得全叫住一个太监:“这是什么?”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小太监抱着的罐子里散发出来。 小太监赶紧弯腰回:“禀王总管,是御膳房那边送来的花生酱。” 王得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六皇子对花生过敏,咱家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宴会上不许出现任何与花生有关的东西,你们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是两天前刚来的,有御膳房的御厨让奴才把这个送进来,说是明日宴会上要用的。” 阴的不行,这些人已经开始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害六皇子了。 王得全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机灵的抱起那一小罐花生酱扔了出去,顺带还把那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捞起来:“以后不认识的人给你的东西,你一定要小心,万一犯了主子们的忌讳,丢了性命的可是你自己。”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吓死小的了。” 王总管刚才好凶,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这宫里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以后一定要放聪明一点,不要傻乎乎的被人利用。 天气晴朗后,黄昏下落之时,天色依然很明亮。 皇帝刚吃了几口菜,唐士良就从外走了进来:“皇上,数十位大臣,在宫门口求见。” 过了上早朝的时候,若不是皇帝召见,大臣们是入不了宫的。 姜昕玥摸着自己的肚子,抬头去看唐士良,眼神只在空气中交汇一秒,她就知道,这些大臣都是为了今日选秀之事而来。 她又看向皇帝,皇帝眼中的不悦流露出来,但很快又收敛回去,对姜昕玥道:“你先用膳,朕去去就来。” “好,臣妾让小厨房给皇上重新备菜,朝事总是忙不完的,皇上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可要注意身体。” 她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皇帝捧着她的脸胡乱揉了揉,揉得姜昕玥眼中的心疼都变成了愤怒,他才心情大好的松开手:“小孕妇少操点心,你把自己照顾好,朕就万事大吉了。别担心朕,朕会处理好一切不和谐的声音,给你和两个孩子最好的。” 姜昕玥笑了笑,像是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满脸的娇羞喜悦。 等皇帝一走,她深呼吸一口气,让向嬷嬷和吕奶娘把六皇子抱了出来,母子俩一块儿培养培养感情。 该做的早教还是要做的。 六皇子的寝殿里,到处都是姜昕玥亲自指挥宫人们做出来的各种益智类玩具和彩色的认字认物本。 再加上现在皇上把景老爷子留在宫里教导六皇子,四皇子也跟着一起,每日都要去文华殿“玩”两个时辰。 说是玩,其实也是从玩耍中,去让他们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养成他们好的三观,将好的习惯,从小就刻进他们的骨子里。 六皇子要学的是帝王之道,而四皇子要学的是君臣之道。 可六皇子太小了,只能在玩耍中去潜移默化,让他看在眼里,无意识模仿大人的行为举止,等再大一些,学起来也比较简单。 不过四皇子的进步很大,从前在冷宫那边无人教导的礼仪规矩全都重新学了起来,每天读书也更认真了,据说是景老爷子针对四皇子和六皇子有不同的教学方案。 皇帝的意思是,六皇子才是要紧,四皇子只是顺带的,不用那么上心。 这话说出来,被景老爷子一通教训。 自古来多少皇权争斗,都是皇子之间因为嫉妒和愤怒,皇帝这般偏心太过,迟早要给六皇子惹来杀身之祸。 四皇子头听到一些,便学给姜昕玥听:“母妃,虽然儿臣对父皇很失望,但是儿臣不会嫉妒六弟的。如果没有母妃,儿臣和祖祖早就死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儿臣都愿意以性命保护六弟和母妃。” 以后六弟当了太子,他就是太子最有力的臂膀。 第372章 讨伐皇贵妃 他绝对绝对不会害六弟的。 景太傅说,只要他心存善念,永远把六弟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他就会成为一代贤王。 等他封了王,就可以带祖祖出宫建府,祖祖一辈子都在皇宫里,唯一一次出宫就是母妃带他们一起去行宫。 他要带祖祖去宫外安享晚年,好好辅佐六弟。 御书房—— 宣武帝还未到场,姜堰昆收到风声已经跟着一起进来了。 几个大臣们就皇贵妃娘娘把自家女儿都涮下去这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皇贵妃娘娘如此行事,怎么能担皇后之职?如此善妒,皇上也纵着她,大燕皇室难道不需要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吗?” “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妃子像她这样的,皇上宠爱她才让她来主持大局,她竟然这般小家子气,该选的一个不选,不该选的倒是选上不少。” 那个兖州刺史施明海的女儿施若君,十六岁了还嫁不出去,是因为她是个母老虎,平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男人,只要男子和她说话时不尊重,或者对她开下作的玩笑,她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年纪,直接就抽人家大嘴巴。 兖州那边被她打过的男人加起来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 那是人人闻风丧胆,绝不敢列入娶妻行列的母夜叉。 选秀算是救了兖州刺史一命,不然再过个几年,官府就要把他女儿抓去强行婚配了。 把她选进宫里,皇上不会挨巴掌吧? 还有那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女儿,好像叫什么孟晚晴的,京中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人家都听说过这位奇女子的大名。 孟煞星! 孟侍读的嫡出第三女,芳龄十四,一年之内许了七户人家,结果七个未婚夫全都在与她成婚前暴毙而亡。 这哪里是煞星? 这简直就是黑寡妇啊! 因着这个原因,孟家的四姑娘、五姑娘虽然人品才情都有口碑,但却无人问津。 百姓们都说公苍蝇路过孟大人家都会害怕的赶紧离开。 还有谁入选了? 对了,还有一个民间的秀女,才十三岁,一团孩子气,听说是因为那民女家里生了四个女儿,却一直没有儿子,家里还要再生,却养不起,所以把女儿都卖了。 最小的这个容貌好,被买了来送进宫了。 还有其他的那些入选的秀女,全都各有各的离奇身世,反正都是嫁不出去的。 “皇贵妃娘娘她这哪里是给皇上选嫔妃?她这是把皇宫当成救济所了,嫁不出去的全都往皇上的后宫里塞。” 而且塞的还都是皇上不可能去临幸的。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这实在太荒谬了,那几个入选的秀女这不是纯纯捡漏吗?她们有什么资格伺候皇上?” “若是让皇贵妃把持后宫,将来哪里还有别的人能承宠?如此妖媚祸主之人,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把她弄下去。” “就是就是,不能让她一家独大,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 “咳咳咳咳……” 一直默默蹲在角落里的姜堰昆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围在他身边的兖州刺史、翰林院侍读学士以及还有几个入选了的秀女的父亲,全都转过身来,看着那一群背后说人是非的大臣。 …… …… …… 还有什么比被当面抓包说人家坏话更尴尬的? 两拨人大眼瞪小眼,姜堰昆这边的官员全都眯着眼睛,杀气很重的瞪着另外一边。 要不是姜尚书刚才说了让他们别吱声,他们早就跳起脚开骂了。 什么叫母老虎?母夜叉?女煞星?大饭桶? 就……就算是,也不能这么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好吧! 多伤人自尊心啊! “姜尚书!” 有头铁的对方辩手站出来:“你教出这样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善妒自私的女儿来,你首当其冲要向我们谢罪。” “哧!” 姜堰昆很不屑的笑了一声:“弄啥呢?朝堂上找不出我的错处,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来绑架我啦?” 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对身边的孟侍读道:“孟大人,你瞧瞧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像不像街头菜市因为几文钱拿不出来,对着菜贩老婆婆破口大骂的泼妇?” 一会儿说老婆婆卖的是隔夜菜,一会儿又嫌弃老婆婆挡她的道,死缠烂打要巡逻的捕快把老婆婆抓走。 形容得很是贴切了。 孟大人拼命点头:“对,泼妇!” “你!” “早就听闻姜尚书一张利嘴毒似砒霜,今儿个我们也算长见识了,怪不得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横行霸道,原来是家风使然。” 攻击人不行,就开始攻击姜家的家风了,这是要一棒子打死姜家所有人。 姜堰昆甩了两下宽大的衣袖,双手抓着腰间玉带,眼神坚定的看向说话的官员,声如洪钟,震耳欲聋:“我只是嘴毒,你比我厉害,你是心毒。你们今日在这里讨伐什么?不就是自己的女儿落选了吗?你们骂我,骂皇贵妃娘娘,不就是因为她损害了你们的利益吗?为了自己就说为了自己,找那么多抹黑皇贵妃娘娘的借口,显得你们就高尚到哪里去了吗?一群老不羞,背后在这里讲一群小姑娘的坏话,你们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 “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还对几个小姑娘口出恶言,皇贵妃娘娘怎么不能主持选秀?她没给皇上挑人吗?皇上都不反对,那说明皇贵妃娘娘选的人正合皇上的心意,你们是皇上吗?你们怎么知道皇上就一定喜欢你们的女儿呢?一个个都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真让我笑掉大牙。” 对方辩手被怼得哑口无言。 是啊! 他们在这里说了半天,讨伐了皇贵妃半天,皇帝都没发话呢! 皇上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不满意,但又不想和皇贵妃吵架,肯定会旁敲侧击,让大臣们帮他打击一下皇贵妃的嚣张气焰。 “好,那咱们就等皇上来说个分明。” “皇上驾到——” 听着里面吵得差不多了,唐士良才出声。 宣武帝长腿一迈,走进御书房,几十个官员快把御书房都撑满了。 第373章 朕是真龙天子 那些原本怒气冲冲的官员,到了皇帝跟前,又都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姜堰昆跟着众人参拜后,起身冷哼:“欺软怕硬的夯货。” 刚才和他对骂的官员气得脸红脖子粗:“你骂谁夯货呢?” 姜堰昆嘟嘟囔囔的:“你自己不是跳出来承认了吗?怎么明知故问呀?” 他那天真上挑的语气,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欠揍。 那官员憋了一肚子的气,到姜堰昆语气平静,一点也不生气,不愤怒。他想和他吵架,倒显得自己胡搅蛮缠了。 “皇上!” “您给老臣评评理,姜尚书……姜尚书他欺人太甚。” 骂不过,开始找外援了。 宣武帝的头缓慢的转了一个方向,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抬手抓了抓额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清了清喉咙:“众爱卿这个时辰入宫求见,是有什么要事吗?” 如果只是屁大点的事,和朝堂百姓无关的小事,朕要你们好看。 皇帝的言外之意,聪明的人已经听懂了,但总有不那么聪明的,梗着脖子要和皇帝唱反调。 “皇上,那兖州刺史的女儿施若君,那是个嫁不出去,有暴力倾向的母夜叉啊!您怎么把她选入后宫了?” “施采女,朕觉得她直率可爱,坚强勇敢,甚是喜欢。” 就见一面,皇上就看出来人家坚强勇敢了? “那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孟晚晴呢?她可是足足有七个未婚夫婿,全都死于非命啊!皇上难道不怕……” “一派胡言!”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孟答应温柔娴静,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是不可多得的才女,朕也觉得十分可爱。再说了,正因为她命犯天煞,朕才更应该将她纳入后宫。朕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什么邪祟都奈何不了朕,就不要让孟答应出去祸害旁人了。”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啊!” 感激到痛哭流涕的孟侍读跪在地上磕头,皇上您可救了孟家于水火了。 “那还有……” “够了!” 宣武帝怒目如火,瞪着说话的那几个大臣,语气里是明显的嫌恶:“你们是国库花钱养着的朝廷命官,理应关心民生之艰辛,朕还以为你们这么着急忙慌的求见朕,是有什么影响大燕国运的大事发生,结果你们就是盯着朕的后宫而已。”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在桌上拍:“选秀选妃,那都是朕的家事,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也要经过你们的同意?不如你们的意,你们就要造反?那和威胁朕有什么区别?” 上一个敢威胁皇帝的大臣,应该已经去见太祖爷爷了。 “微臣不敢!” 那些讨伐姜昕玥的官员见皇帝动怒,全都跪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冷汗。 皇上口味这般独特,他们属实没有想到。 “你们若是把关心这么后宫那点事的精神放在百姓身上,朕都不敢想象,朕的子民们会过得多么幸福。可你们面红耳赤的争论什么?争论自己的女儿为何不能入宫为妃?朕喜欢的朕都已经选了,难道还要朕把所有来选秀的秀女都纳入后宫吗?” 后宫女人一多,就容易出幺蛾子,玥儿又会被算计。 皇帝目光扫视了众大臣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开口道:“朕年纪越来越大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落选的秀女中,若是不愿留在宫中的,朕准许她们归家,自行婚嫁。” 那些高门大户的娇小姐,若是都留在宫里当宫女,那才是加重原本宫人们的负担。 她们哪里懂伺候人,别在里头给他添堵。 皇帝这话说出来,那些官员脸上的愤慨才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些不服气就是了。 自家好好的女儿,输给了名声都不好的几个秀女,能服气才怪了。 但至少自家金尊玉贵的女儿不用留在宫里头当奴婢,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了,回家也好有个交代。 愁云惨淡的储秀宫,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丫鬟冲进大厅:“姑娘……姑娘……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苏红柳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可以回家?” 丫鬟喜极而泣:“几十位落选秀女的家里都来人了,在御书房闹呢!皇上被闹得发了脾气,说如果落选的秀女们不愿意在宫中伺候人,就都回家去,各自婚嫁。” 苏红柳的眼泪也一下就掉落下来:“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呜呜呜……” 到时候可真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能出宫都算很幸运了,万一这中间她们在宫里到了什么错,挨了骂受了罚,还有没有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啊……呜呜呜……” 只有一个人哭得更伤心了。 黄烟雨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在地上打滚可以出宫,她甚至可以不顾脸面的在地上滚几圈。 先前看不惯她欺负人的几个秀女幸灾乐祸道:“哎呀!我们都出宫了,烟雨你在宫里会不会孤单啊?” “表姐是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啊不对……明日就该改口叫人家皇后娘娘了。表姐是皇后,表妹是宫女,也真是够稀奇的了。” “到时候宫女所成百上千的姐姐妹妹和她一起伺候后宫的主子们,她怎么会孤单呢?” “哈哈哈哈……” 好几个秀女笑作一团。 穆芊芊根本不敢说话,她离开家的时候,偷了家里最值钱的一块玉佩,是父亲想留给哥哥,让他娶媳妇儿用的。 据说是家中祖父还在的时候,有贵人赏给祖父的一块价值十金的名贵玉佩。 现在,那块玉佩已经送给承乾宫的一位公公了,他要去当承乾宫的侍茶宫女。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做摘月亮的那个人。 段嬷嬷说得对,她不想出宫,也不想当被人欺辱的奴才,就只能争宠。 若为嫔妃,皇上独宠皇贵妃,根本就不会见她们这些秀女。 可她若为承乾宫的宫女,就能日日见着皇上,还怕培养不出感情吗? 就算没感情,天底下又有不偷腥的男人吗? 第374章 六皇子过敏 四月十二是六皇子的周岁宴,满朝文武都要携家眷入宫,庆贺他的生辰。 前一日还是秀女身份的各家小姐们,第二日入宫就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 这么形容吧! 劫后余生! 姜昕玥眼神往下扫,发现往常那些不是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就是打量自己的那些贵女,今日那犀利的目光,齐刷刷地都看向了忙碌着的宫女。 一边看还一边咬着牙齿摇摇头,好像很庆幸的样子。 估计从今天过后,提起入宫选秀,那些贵族小姐都会退避三舍了。 六皇子的名字,在满岁这天被记上皇家玉牒,由内务府主持流程。 皇帝名字为沈邺,而他名字下方除了另外的几个皇子,现在又多了一个沈明烨。 邺与烨同音,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大臣们这才惊觉,原来皇上在给六皇子取名的时候,就已经想着让他当太子了。 那时候六皇子才多大? 应该是刚刚出生没多久吧!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德妃和三皇子就已经被踢出局了,怪不得最后德妃娘娘会发疯,居然假死行刺。 宴会进行过半,皇帝对王得全使了个眼色,准备让他宣读册封太子和皇后的圣旨。 “皇上!皇贵妃娘娘!六皇子……六皇子他……” 向嬷嬷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从太和殿冲了出来,摔倒在姜昕玥的座位旁:“六皇子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突然浑身起了疹子,呼吸……呼吸困难。” 姜昕玥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内殿跑。 皇帝快速起身,又强忍着怒气坐下,这个时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破坏玥儿和小团子的的册封。 放在龙头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到似乎要把龙头拧碎。 他冷笑一声:“王得全,宣旨。” 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他也要让这宫宴按照原计划进行,绝不让有心人得逞。 底下的人刚才都听到了向嬷嬷的那声叫喊,正不知所措乱成一团。 姜家人更是焦心得很,若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要当场冲进去了。 就在这时,王得全手里的圣旨打开,还未宣读,太和殿的大臣及家眷就都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承先帝之圣训,获奉宗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皇贵妃姜氏,刑部尚书姜堰昆之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中书令景为民授皇后玺绶,母仪天下。望而此后与帝同心,爱国爱民,共创大燕盛世,钦此——” 哪怕这会儿六皇子为人所害,皇贵妃娘娘不在当场,皇帝也以强硬之姿,封了姜昕玥做一国之后。 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能阻碍他册封皇贵妃与六皇子的决心。 而在背后暗害他们的人,宴会过后,皇帝一定会翻遍整个宫廷,让她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喝声震耳欲聋,就连在里头的姜昕玥都听到了。 但她无暇顾及,抱着哭闹不止的六皇子,眼睛已经红了:“严太医,小团子这是接触了过敏原吗?” 六皇子的脑袋上,胸口处和手指尖上都插满了银针,严太医选择使用针灸来调整六皇子体内的阴阳平衡,以达到治疗皮肤病的效果。 通过在特定穴位上刺激和调节气血流动,针灸能够促进身体的自愈能力,从而改善皮肤病的症状,能让六皇子好受一些。 他一边将黄连、知母等药物捣碎,一边道:“看起来应该是,六皇子今日有吃花生吗?” 向嬷嬷哭得话都说不清了:“没……没有……整个合熙宫都知道……都知道六皇子对花生过敏,六皇子的饮食里是绝不允许有花生出现的。老奴日日严加防范,绝不可能有被人喂食花生。”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六皇子还是过敏了。 “奶娘呢?奶娘吃过花生吗?” 吕奶娘更是自责的拼命摇头:“奴婢也很小心,不光不吃花生,在知道六皇子对花生过敏后,奴婢连同类的吃食都戒掉了。” 向嬷嬷和她说,要从根本上杜绝一切危险,所以不止是花生,任何坚果类的东西,她都不吃。 “那就怪了……” 严太医摸了摸胡须:“六皇子深受其害,应该是入了口才对。” 那张雪白可爱的小脸已经肿胀起来,大大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整个脑袋看着都大了一圈。 因为瘙痒,小小的人儿不停挣扎哭泣,看得喜鹊和霜降等人全都哭了起来。 若是可以,她们愿意为六皇子承受这一切。 天上的菩萨保佑,保佑六皇子赶紧好起来吧! 她们折寿也愿意。 最紧要的是,六皇子本来就呼吸困难了,又不停哭泣,呼吸便更不顺畅。 恶性循环若是得不到缓解,六皇子凶多吉少。 姜昕玥自认为自己的心肠足够冷硬,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难受,眼泪也无声滚落。 她强忍着心痛把六皇子放在床上,将草药膏贴在他的身上,轻轻抱住他,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听她的心跳声:“妈妈的宝贝,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要坚强,妈妈在,妈妈一直在,你不要怕。勇敢的战胜它,妈妈发誓,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我的宝贝,不要怕好吗?” 她的轻哄声像是咒语,贴在她胸口的六皇子慢慢安静下来,那双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姜昕玥的脸:“母……母……母妃……痛痛!” 六皇子会说话了! 姜昕玥又激动又疼惜的亲亲他的脸蛋:“母妃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小团团睡一觉,睡一觉痛痛就飞走啦!” 母妃说的肯定是对的,六皇子昏昏沉沉睡去。 严太医松了一口气:“不哭了就好,老臣每隔一个时辰给六皇子针灸一次,两个时辰换一次药,红肿消下去便无大碍了。” “不!” 姜昕玥眼睛里溢出戾气:“有大碍,这碍大了!” 第375章 诅咒太子 从前那些人害小团子,但并没有实际伤害到他,没让他受痛,她可以只报复始作俑者一人。 可现在,她们让她的儿子这么痛,这么难受,险些丧命。 要不是这些年严太医自觉自己有做太医院院首的可能,所以求学若渴,学习了许多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六皇子今日能不能平安还两说。 而别的太医,她对他们没有那么高的信任度。 所以,事情大发了。 不杀鸡儆猴,以后人人都以为他的团子好欺负呢! 是她太久没提刀了,让她们都忘了,当年她也是从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的。 太和殿的内殿安静,落针可闻,所以王得全宣布封皇太子的圣旨,又紧接着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今六皇子为朕嫡子,乃皇后所出,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这两道圣旨的先后顺序,足见皇上对姜昕玥母子的上心。 先是封了她为正宫皇后,以安皇贵妃娘娘刚才的慌乱之心,紧接着就封了六皇子为皇太子。 正因为有封后的圣旨在前,六皇子的身份就从妾妃之子,摇身一变成了“皇后所出,天意所属。” 身份贵重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当皇太子,于情于理,都是名正言顺。 喜鹊擦了擦眼泪:“娘娘,皇上是在警告害太子殿下的人吗?” 换了平常,小太子有点伤风脑热的,皇上就已经心疼坏了,肯定要跟进来看情况。 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进来,还能在太和殿稳坐高位。 姜昕玥用手背贴了贴太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见小人儿没有发热,才长舒了一口气,招来小祥子:“去告诉唐士良一声,就说太子凶险,但严太医医术高明,太子已经转危为安。” 如今的太医院院首胡院正年事已高,前不久才向皇上辞官,皇上已经同意了。 是时候让严太医往上提一提。 唐士良得到消息后,赶紧小跑向大殿,在皇帝身后告知了太子的情况。 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皇帝也松了一口气,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轻松。 阮氏急得不得了:“夫君,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太子殿下和娘娘?我这心……” “太子已经无事。” “夫君怎知?” 姜堰昆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皇帝:“唐公公是跟着皇后娘娘一道进去的,久久没有出来,应该是在等消息。方才我瞧着他跑出来,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皇上的脸色瞬间好转,说明传出来的是好消息,太子平安了。” 阮氏认真的看了几眼,果真发现皇帝脸色已经没有了事发时的难看,瞧着宽心不少。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双腿失力歪跌在姜堰昆怀里:“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可有的人脸色却苍白起来了。 程贵人坐在嫔妃席偏末尾,她的边上就坐着叶贵人,不想被叶贵人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她故意将酒杯掀翻,打湿了自己的衣裳。 “哎呀!” 小声惊呼之后,她旋即起身:“叶妹妹,我衣裳弄脏了,想回宫去换,一会儿若有人问起来,还请叶妹妹帮我解释一二。” “你看起来很不好。” 叶贵人疑惑的打量了她两眼:“有这么热吗?你一直在出汗。” 程贵人勉强笑了笑:“我内急。” 说完,有些落荒而逃的提着裙摆跑掉了。 叶贵人更觉奇怪了,这程贵人从前最是在乎体面的,方才可有点失态了。 难道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做的那些蠢事,如今娘娘封了皇后,她怕皇后娘娘秋后算账? 胆子这么小,也敢挑衅皇后娘娘,这不是茅房里点灯,找屎吗? “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把身边的宫人全都挥退后,程贵人立刻翻箱倒柜,想收拾行李,但收到一半,又突然顿住。 她能去哪呢? 这是在皇宫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御林军,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刺客诛杀。 深宫大内,没有令牌,她根本出不去。 她不是故意的啊! 对了! 那个人……她要找到那个人…… 昏暗的烛火在偌大的宫殿内摇曳,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去太和殿凑热闹,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而庆祝。 而这里,连个倒热水的人都没有。 “呯!” 讨债的鬼来了! “你说……你说太子好像对花生过敏,不知道把太子做辅食的核桃油换成花生油,会不会让他难受一下,你说……你说的……可是他……他为什么差点死了?” “是啊!我是说真想换换看,但我不是没付出行动吗?谁让你当真的?你做都做了,又在这里装什么?想拉我下水?” “可是……是你告诉我,你听到王公公训斥小太监,说太子对花生过敏的啊!” “我的确是听到了,只是闲聊时与你说说而已,你自己动了坏心思,与我何干?” “皇后她很快就会查到我身上来的,你必须救我,你不救我,我就把你供出去,就说是你引导我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程贵人根本就不知道,过敏是会死人的。 给她一百个胆,她也只敢勾引皇上,让姜昕玥失宠,绝不敢把手伸到皇子身上去。 “哧!” “呃……” 一支金色的簪子刺进程贵人的脖子里,顿时血流如注,喷洒的血液溅在那张雪白的脸上,程贵人表情惊恐的向后倒去。 金簪抽出来的一瞬间,程贵人捂住自己的脖子,想要爬出宫殿外。 但身后那恶魔般的声音又响起:“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你的死忌与太子的生辰在同一日,也算你的福气。” 太子的生辰之日见血,是很不吉利的征兆。 就用程贵人的血,来诅咒太子殿下好了。 第376章 内务府失火 宫宴散去,皇帝还特意让姜堰昆夫妇留了下来,进了太和殿内殿看完了太子,确认太子无事后,才遣人送他们出宫。 小家伙经过无数次的针灸和药敷,脸上的红肿退去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脸上的皮肤上全是小疹子,密密麻麻的,看着很是瘆人。 睡梦中还在哼哼唧唧,蹭来蹭去的,无意识的就想挠痒痒。 姜昕玥知道,人的指甲里隐藏着很多细菌,如果抓破了皮,很可能会引起一些炎症,导致伤口化脓。 将来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她抓住小家伙的手,在他的耳边轻轻哼唱,哄他入睡。 一整晚,皇帝和姜昕玥都在轮流看着,就怕太子有个什么反复。 等天蒙蒙亮之后,皇帝要去早朝,他连眼睛都没有闭一下,又匆匆忙忙去了金銮殿。 走的时候,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姜昕玥交代了喜鹊和霜降好好守着,也依靠在床柱子上闭目养神片刻。 等她休息一下,脑子清醒点后,太子身上的疹子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小小的人儿被折磨了一整晚,精神很是萎靡,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姜昕玥,而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脸:“母……妃妃……” 他会叫母妃了,但舌头还有点捋不直的感觉,奶声奶气的,把人心也喊化了。 但除了这一句,其他的都不会说了。 姜昕玥亲了亲太子的小脸蛋儿,对他笑了笑,叫喜鹊把温着的鳕鱼粥端来:“小团子是不是饿啦?母妃喂你喝粥粥好不好?” 听到“粥粥”两个字,太子眼睛都亮了,立马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喜鹊将鳕鱼粥端给姜昕玥,抱着小太子在床上坐好,姜昕玥舀了一勺粥吹了吹,一股食物油混合着鳕鱼的荤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将粥拿远些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小祥子,去合熙宫把小厨房太子的辅食油拿来给严太医看看,本宫闻着……这怎么有花生油的味道?” 花生与核桃都是坚果,它们榨出来的油,气味是很相似的,不仔细去嗅,很难分辨。 但合熙宫里小团子吃的,都是内务府专人管理安排,严格按照姜昕玥的标准执行,不可能弄混。 太和殿里一片寂静,太子生病,无人敢喧哗给皇后娘娘添堵。 小祥子去了大概一刻钟,便抱着一个小罐子又回了太和殿,严太医赶紧接过,用小勺挖了一勺,再用小手指沾了点,尝尝味道。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严太医,他用帕子包着嘴吐出油来:“皇后娘娘,这就是花生油啊!太子殿下的核桃油被调包了。” 姜昕玥早有猜想,将装着鳕鱼粥的碗重重拍在桌上:“让内务府的人来见本宫,把储存的核桃油全都带过来。” “哇呜呜呜呜……” 久久吃不到鲜美鱼粥的太子哇哇大哭起来,姜昕玥让喜鹊和霜降把他抱给吕奶娘:“既然奶娘没有问题,就让她先喂太子喝奶,这几日都不要做辅食给太子吃。” 她要查清楚,是只有这罐油有问题,还是所有的油都有问题。 如果只有合熙宫的那罐油有问题,那么就要从自己宫里查起,是不是出了内鬼。 如果是所有的油都有问题,那就是内务府里有人被买通了,来害太子。 姜昕玥其实更偏向于内务府那边出了问题。 合熙宫上上下下已经早就清理干净,从喜鹊、霜降、小祥子、江川到向嬷嬷和吕奶娘,全都是她的心腹,不可能背叛她。 底下的人,也是他们精挑细选,着重培养出来,对合熙宫忠心耿耿的宫人。 可以说,她这里如铜墙铁壁,绝不可能有人撬得动。 内务府…… “哗啦!” “哎呀!” “小顺子,你怎么回事?” “哄!” “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小祥子才走到内务府的门口,就看到了黑色的浓烟冒出来,大批的太监从里面冲出来,大喊着救火。 当即他便意识到,是有人在“毁尸灭迹”,若无意外,被烧的肯定是太子殿下那批核桃油。 他推开拦路的几个小太监,飞快冲进去,无论如何,要再抢几罐子油出来。 乱成一团的人群里,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瞪着他冲进去的背影:“找死!” 皇帝还未下朝,天空还有些阴沉沉的,并未完全天亮,很多人还在睡梦中,陆陆续续被内务府的嘈杂声惊醒。 小祥子冲入火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冲出去提水灭口去了。 竟然是库房! 放火之人胆子也真够大的,为了掩盖真相,居然烧了内务府最重要的库房。 不过好在,这一边只是存粮油食物的地方,若是挨着众人的住处,这风一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捂着口鼻,快速的在火势还没来得及波及的地方翻找。 冲天的火光中,小祥子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倒在一堆灰黑的木炭中。 他强忍着恶心和害怕,凑过去用袖子推开木头,木头底下压着的,正是太子的核桃油。 果然……果不其然…… 放火之人就是要把核桃油烧光。 有他小祥子在,休想! 他伸手着,从木头缝隙里,想把核桃油拿出来,但木头卡住了他的肩膀,总是差一点点,于是他更用力的往前挤。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黑影在朝着自己逼近。 那黑影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高高举起。 “呯!” 小祥子的身体软塌塌的倒在火海之中,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马上就要骗到他的身上来了。 天色稍稍亮时,皇帝才下了早朝,今日还算早的,主要是大臣们看到他那双喷火的眼睛,把想要启奏的事情又吞回了肚子里。 算了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急在这一天。 欲速则不达啊! “内务府起火?” 皇帝停下脚步:“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听说是一个小太监的衣服不知怎的起火了,又碰倒了库房里的油桶,火势一下子就窜起来了,那小太监也烧死了。” 怎么会这么巧? 他刚想让人去查内务府,内务府就死人起火? 第377章 人生第一次 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都没人信。 “先去太和殿,太子醒了吗?” 唐士良快步跟在皇帝身后:“皇后娘娘就是让奴才赶紧来告诉皇上,太子殿下脸上的疹子已痊愈,现在回合熙宫去了。” 皇帝立马又调转了步子往合熙宫去,今日早朝没能陪着太子,他一上午心情都不好,心里总是惦记着,怕他难受又要哭。 昨晚上小家伙喉咙都哭哑了,可没把他心疼死。 这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太子! “打打打打……” 合熙宫里,四皇子和太子坐在地上的软垫上,一起在玩姜昕玥给他们做的打地鼠。 吃饱喝足了的太子殿下精神好得很,已经忘了过敏时的难受,举着小锤子不停的敲敲打打,嘴里还兴奋的喊着:“打打打打……” 四皇子也跟着他一起:“打打打打……” 合熙宫里打声一片,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狗吠,声音也十分雀跃的样子。 应该是“过来”也在里头,陪着两个小的一起闹呢! 皇帝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姜昕玥抱着六皇子,拉着他的手一起打地鼠,每次新的地鼠跳出来的时候,他都激动得大叫,又有些害怕的直往自己母后的怀里倒。 他比以前更粘人了。 皇帝没让人通报,但殿内的人看到皇帝,全都下跪行礼,姜昕玥指着门口处:“小团团,看看是谁来啦?” 声音吸引了太子看过去,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扔下小木锤,推开姜昕玥的手,小脚一踮,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独自站立,在忙碌着的喜鹊和霜降,所有的宫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嗳……嗳……” 小萝卜墩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试图寻求母后的帮助,但眼神接触后,发现母后一脸鼓励的样子,但并没打算扶他起来。 他便双手撑地,屁股撅得高高的,又慢慢的,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双小腿,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 姜昕玥红着眼睛捂住嘴,有点感动是真的,但不至于这么夸张,都是演给皇帝看的。 “嘿嘿嘿嘿……” 小太子连走带跑的摔进皇帝的怀抱,抓住他父皇头上的金冠子不肯撒手:“给……给给……” 敢在皇帝头上动土的,也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了。 “要父皇的金冠?” “嗯!” 小太子或许还不知道嗯是什么意思,但他模仿能力很强。 四皇子刚才“嗯嗯”了几声,他现在也现学现用。 宣武帝爽朗的大笑了几声:“父皇现在给你,你也没头发可以束啊!等你头发长长了,父皇命人给你打造一个更好看的好不好?” “嗯嗯……” 这次不仅回答了,还不停的点头。 “真是个机灵鬼。” 皇帝抱着他向上颠了两下,小太子立刻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发出小孩子的“嘻嘻”声。 姜昕玥瞥了一眼四皇子,将他搂进怀里:“哎呀!小明满最近好像胖成了一只小猪猪,母后都抱不动了。” 四皇子心里一暖,何尝不知道这是母后怕他难过,给他的安慰? 唉…… 祖祖说,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人不能什么都想要,太贪心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不能有了母妃的爱,还想要父皇的爱。 有一个就已经很好啦! 也不枉当初罪人叶氏发动宫变时,他不择手段的引起了父皇的注意。 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故意去招惹当时在合熙宫不远处值班的坏太监。 故意往他们身上吐口水,挑衅他们,让他们被愤怒冲昏头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对他拳打脚踢。 他运气好,才挨了十几脚,就被皇上看到了,把他和祖祖一起送到了合熙宫。 从那以后,他不必费尽心机的想办法活下去了,因为有母后在,谁也不敢欺负他。 他有母后就够了! “小满儿,最近景太师跟朕夸你,说你功课做得很好,很不错,给太子弟弟做了一个好榜样。你不要骄傲,要继续保持知道吗?” 只是这样简单的夸赞了四皇子一句,都让他本来平静的眼眸里迸发出光彩:“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保护太子弟弟,给他做个好榜样。” 他还不知道他的太子弟弟已经在阎王爷那里走了一遭了。 姜昕玥摸摸他的头:“你和太子弟弟都是母后的好孩子,你作为哥哥想保护弟弟的心,母后非常感谢你。但人不应该把别人的性命放在自己之前,无论什么时候,你自己是最重要的。母后希望,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再去保护太子弟弟,知道吗?” 这番话,宣武帝听着很耳熟,不就是当初玥儿对他说的,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能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吗? 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那番话,才对玥儿有了不同于后宫其他嫔妃的真情。 皇帝那时都没顶住,何况是和皇帝经历相似的四皇子? 他眼眶都湿了,一脸孺慕的看着姜昕玥,倒在她怀里,不好意思抬头。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皇帝才真真切切的感受的,姜昕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真是真心的,不是为了驯化谁。 姜昕玥当然知道皇帝会有熟悉的感觉,不过他感觉错了。 她对四皇子的确是真心,不是驯化。但对拥有无数女人的皇帝,她还真是驯化,并无真心。 同帝王讲真心,不如飞升成仙。 迄今为止,她娇、她哭、她吃醋,都是演出来的。 要求他只能独宠自己,不许他选妃,都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很爱很爱他,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他而已。 以此为借口,让宫中无新人,太子才能茁壮成长,少受迫害。 只要皇帝在太子小的时候耐得住寂寞,不胡搞八搞,将来太子长大了,给皇帝选百来个美人进宫都可以。 皇帝好好的做个人,她就和他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他不做人…… 还是那句话,皇帝比她大了十几岁,会比她早死的。 第378章 东西没有人重要 “娘娘!娘娘!不好啦!” 太子刚被吕奶娘和向嬷嬷抱下去睡觉,屋外就爆发了尖锐的鸣叫声:“小祥子……小祥子公公出事了。” 姜昕玥正在给皇帝添茶,闻言手一抖,立刻放下茶壶,提着裙摆就往外走,速度很快的那种。 皇帝有种好像小祥子比自己重要的感觉。 犹豫了一瞬,他也赶紧起身跟随,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他在玥儿心里,可是最重要的人,就连太子都要往后靠的那种重要。 “来人,快来人!” 江川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祥子,哭喊着:“太医……快去请太医。” 小祥子手臂上全是被火燎过的水泡和大面积红痕,上面参杂着黑灰,很是吓人,背后的衣服也被血水浸透,那是头部收到重创而流下的血液。 江川的手上、脸上,全是小祥子的血。 他抱着小祥子急切的让周围的人去请太医,合熙宫里哪怕是奴才,也比旁的宫里的主子更加怠慢不得,太医院不敢不派人来。 否则开罪了皇后娘娘,整个太医院恐怕都讨不着好。 再说了,外头都在传,胡院正告老还乡之后,顶替他的人是严太医。 那严太医是谁? 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是铁打的皇后党,得罪合熙宫的人,那不等于不想在太医院混了吗? “咳咳咳……” 小祥子虚弱的掀开眼皮,有气无力的叫着江川的名字:“川哥……你……你……” 江川觉得,小祥子这是要对他交待遗言了,哭得更是泣不成声:“你别……你别说话,你放……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要……你不要求我帮你做任何事,我不帮……你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他哭得鼻涕眼泪肆意横流,伤心得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法说。 刚才要不是娘娘担心内务府里有内应,小祥子一个人没有防备,怕他有危险,让自己也跟过去看看,小祥子必死无疑。 那个用棍子打晕了小祥子的太监,下一刻被江川扑倒在地,二人在火场里扭打,最终是江川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占了上风,把那小太监给制服了。 现在那个打伤小祥子的小太监,已经被江川带过去的人押入悬镜司了。 悬镜司里那条食人大黄鱼,已经很久没开过荤了。 但这一切,换不来小祥子的命。 如果可以,江川希望自己去的时间能早一些,可以救下自己的好兄弟。 小祥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川哥……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所以,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他真的可以自己下来走。 伤的是他的脑袋,自己的伤势,他自己清楚,真没到要死的地步,顶多就是失血过多,脑壳有点昏昏沉沉的。 被江川这么抱着一颠一颠的,血流得更快了,他觉得自己迟早被颠死。 江川一直没有问小祥子感觉怎么样,是自顾自的以为小祥子要死了,抱起他就往合熙宫跑。 也多亏他这么高的个子,有一把子好力气,才能抱起一米六五的小土豆·祥一口气跑这么远。 这时,姜昕玥和喜鹊、霜降几个已经走到了前殿,看到血呼啦啦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才将小祥子顺利的送回了他和江川同住的屋子里躺下。 他也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受宠感觉,而且围着他的还是当今皇帝和皇后娘娘。 他连晕都不敢晕了。 太医将他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后,又挑破他手臂上的燎泡,用草药包裹好,给他开了药才退下。 皇帝已经等不及:“这怎么回事?你可是皇后宫里的人,谁敢对你动手?” 不要命了吗? 小祥子想开口,但眼前一阵阵发黑,脱力的感觉涌上来,让他发不出声音。 江川赶忙替他解释:“回皇上的话,奴才赶到内务府的时候,小祥子正在起火的库房里想把太子殿下吃的核桃油抢救出来,可是有个小太监从背后偷袭他,把他脑袋打得头破血流,奴才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但是……核桃油都烧没了。” 何止呢? 里头还死了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 姜昕玥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你做得很好,东西哪有人重要?而且他们害怕小祥子把东西救出来,这么急着毁灭证据,已经证明了那些油已经全都被换成了花生油,没什么好查的了,就是在内务府出的问题。” 皇帝听完之后,怒气值也飙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害他的儿子,真是嫌命长。 “内务府的管事呢?油水捞了不少,出了事不见他有什么措施,王得全,给朕免了他的职,你再从你手底下挑一个顶上去。” 原来的内务府总管,是先皇后的人,对姜昕玥多少有些不服,所以才对太子殿下的事不上心。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就像很多人认为,先皇后死后,受益最大的人是姜昕玥,所以就默认先皇后的死,姜昕玥也有出力。 这件事情,若是朱家人不出面澄清,误会就一直存在。 可如今朱家人都住在矮寨巷子里受苦,要不是朱二郎现在努力在外挣银子救济朱家,朱家人根本就撑不过去。 其实王得全最好的选择,是把唐士良安排去内务府,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 但他心中清楚,唐士良的目标并非内务府,而是大总管的位置,也就是他现在的位置。 如果把他安排去内务府当总管,于他人来说是升迁,是值得庆贺的好事。 可于唐士良来说,那就是明升暗贬了,王得全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另外物色谁能担起内务府这个担子。 本来是为自己培养的接班人,现在接班人还是接班人,却成了皇后娘娘的人,他幽怨地看了小祥子床边的皇后一眼,认命的下去安排。 怎么办呢? 自己也明里暗里得了皇后娘娘不少好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继续为了太子殿下劳碌奔波吧! 总归,皇后娘娘是个好人,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第379章 审讯小太监 事关太子殿下,对于悬镜司的审讯结果,帝后二人都很关心,这也让悬镜司的司长压力倍增。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巨大的透明琉璃鱼缸里,三米左右长,几乎有五十公斤的巨大食人鱼已经饿了很久了。 小太监被吊在鱼缸的上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要……不要把我丢下去!” “哐!” 吊着他的那根绳子连接着有些像机械一样的手臂,旁边的人往下掰了一下墙壁上的把手,机械手臂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的身体猛地下落。 “哗啦!” 食人鱼跳跃着,凶残的张开了大嘴,每一次跳跃,都只差一点点,就能咬住他的脚踝,将他撕碎。 虽然还差一点,但是小太监低头挣扎时,每每看到食人鱼那张血盆大口,以及一眼看过去,黑漆漆的喉管,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葬身鱼腹。 这对他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和伤害。 黑暗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姜昕玥敲着鱼缸的玻璃,那食人鱼暴躁的在水缸中游动,与美貌的女子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场景。 “是谁让你调换了太子的吃食,还不说吗?” 小太监颤抖着:“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在说什么,不是奴才干的。” “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想杀了小祥子?” “奴才没有,奴才以为他是放火贼,所以想抓住他而已。”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姜昕玥冷笑一声:“但本宫不信。” 她抬了抬下巴,喜鹊双手用力往下一拉,那木头手臂往下掉落一大截,看得一众悬镜司的都惊掉了下巴。 那机械臂可是足足有两百来斤,一般需要三个侍卫一同发力才能掰得动,喜鹊一个姑娘家,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拉下来了。 喜鹊:也不是没有费劲儿,一般她一只手就能搞定的,今天用了两只手才拉下来。 “哗啦!” “啊啊啊啊啊……” 这次,食人鱼咬住了那太监的脚尖,巨大的撕扯力和咬合力,让他的脚趾顷刻间与脚掌分离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痛不欲生,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小太监要招供的时候,姜昕玥却道:“放他下来。” 悬镜司的众人虽然不解为什么要把人放下来,但没人敢忤逆这位心机深沉的皇后娘娘,飞快的将鱼缸挪开,用机关开合的铁栅栏封住四周。 已经尝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愈发暴躁,在浴缸里横冲直撞,但有玄铁栅栏挡住,任它怎么暴跳如雷都冲不开禁制。 小太监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刚被放下 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皇后娘娘冰冷的声音道:“再吊上去。” 什么? 悬镜司的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姜昕玥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又都老老实实的把小太监抬起来,绑在机械臂上。 “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上去……” 可是,轮不到他不要,机关手臂缓缓升起后,鱼缸又被推到了小太监的下方。 铁栅栏再次被打开,上方脸色惨白的小太监脚尖不停的淌血,食人鱼张大了嘴,对准小太监,仿佛只要机械手臂掉下来,它就能将人一整个吞进去。 姜昕玥给喜鹊使了个眼色,喜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来。 那笑容让悬镜司的侍卫们全都打了个冷颤。 这一次,机关木头手臂不是一次飞快降落,而是一点点、一点点…… 像是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小太监下巴上的汗珠顺着喉咙,流进衣服里,那张脸,青白如同水鬼。 食人鱼悠闲地摆尾,发出“温柔”的拍水声。 “咔嚓、咔嚓、咔嚓……” 机械的声音个和水花荡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小太监已经濒临崩溃的心灵。 已经死过一次又获救的人,特别是本来就不想死的人,是无法再一次面对死亡的。 “程贵人!是程贵人!奴才是程贵人安插在内务府的,奴才……是程贵人的人。” 小太监哭喊着:“小顺子是奴才杀的,奴才头天晚上故意制造了噪音,让他失眠,第二天他精神不济,奴才再点燃了他的衣服,在他未察觉时将他推翻在油桶上,还故意对外造成是他不小心推倒油桶起火的错觉,他衣摆上的明火点燃油桶,我再跑出去喊救火……” 可是火烧得很快,小顺子糊里糊涂的就被烧死了。 如果不是小祥子和江川过去,小顺子就会成为那个调换核桃油,畏罪自杀的替罪羔羊。 也是挺高明的,可惜他遇到的人是姜昕玥,一个能预判他们的预判的高手。 “只有程贵人?” 程贵人的父亲职权不高,而且还被贬了,指使不动内务府的人,而换掉所有的核桃油,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他必有同伙。 这个同伙,不一定是程贵人的人,也有可能是利用程贵人害小团子的人。 “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程贵人已经不见了。” 要不是因为找不到程贵人,他实在害怕拿不定主意,也不会这么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内务府。 很快就有悬镜司的人去查,又很快就回来禀报:“回皇后娘娘,程贵人的确失踪了。” 而且因为昨日是太子殿下的周岁宴,不仅有封后和封太子的大场面,还有被万众瞩目的抓周。 各宫里的太监宫女有不少都偷溜进去看热闹了。 虽说宫规明面上不允许,但私底下这是喜事儿,凑凑热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因此,也并没有人看到程贵人去了哪儿。 她能去哪儿呢? “给本宫去查去找,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后娘娘为什么说“死要见尸”? 难道程贵人已经死了? 悬镜司的司长一瞬间脑补了十多个剧情,最靠谱的莫过于程贵人被杀人灭口。 皇后娘娘可真是神机妙算,什么都能猜得到。 这句话是在提醒悬镜司,程贵人只是一颗棋子,她背后还另有其人。 “哗啦!” 巨大的水花从鱼缸里飞溅而出,食人鱼太久没等来自己的食物,已经不耐烦了。 第380章 惊悚画面 小太监脚尖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他白着脸咬牙道:“该招的奴才都招了,求皇后娘娘免了奴才这一死。” 怎么可能? 姜昕玥嘴角一勾,唇边出现甜美的笑容,可任谁看到她这个笑容的,都不会觉得她单纯。 只见她抬手,纤纤素手向下一倒,喜鹊得令,猛地将机关手臂一把拉了下来,那小太监表情惊恐,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已经落入了大大的鱼嘴里。 顷刻间,他的身体一大半都消失不见,那张疼到雪白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灰败下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悬镜司的地牢里蔓延开,就连那些见惯了酷刑的侍卫也全都被这血腥残暴的场景熏得恶心干呕。 那种内脏器官,肥肠满地的恐怖惊悚画面,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难以适应。 可皇后娘娘却面不改色,看着那小太监被咀嚼,眸子异常冷酷:“伤害本宫尤可恕,伤害本宫的孩子,这便是下场。” 悬镜司里那么多人,她也不怕任何人把她狠毒的名声传出去。 就是要让那些人怕,让那些人惧才好。 有了敬畏之心,她们才不敢把手伸到太子身上去。 因为一旦失败,后果是她们承受不起的。 喜鹊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强忍着,除了面色白了几分,没有露出半点端倪来。 食人鱼咬碎人头骨的嘎嘣声,让那些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侍卫全都头皮一紧,再看皇后娘娘时,眼神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敬怕。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是宫斗冠军,那还有谁能称霸后宫? 悬镜司众人行走后宫多年,反正是没见过比姜昕玥胆子更大,对付敌人手段更毒辣的嫔妃。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找一个销声匿迹的人,还是有点困难。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姜昕玥也不急,昨日封后的圣旨已下,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迁宫去坤宁宫就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从前因为皇帝不想让吴太后住进慈宁宫,所以安排了坤宁宫给她住,皇后屈居于翊坤宫,对吴太后来说,坤宁宫就是后宫之主位,她也乐意住。 后来翊坤宫被烧毁重建,吴太后也被关了暴室,这两个代表着后宫女人至高无上地位的宫殿也空了下去。 现在,坤宁宫要迎来它新的女主人了。 之前内务府的总管虽说对姜昕玥“害死”先皇后不满,但皇帝的旨意让内务府重新修葺坤宁宫,他也不敢不从。 坤宁宫里到处都是崭新的景象,换掉了吴太后喜欢的那些老气横秋的暗红色沉木装饰,摆上了姜昕玥喜欢的女儿家雅致清新的装潢。 坤宁宫焕然一新。 由钦天监算了一个黄道吉日,合熙宫上上下下就收拾东西搬来了。 坤宁宫前殿的院子里,靠墙的位置特意围了一大圈的篱笆,大片大片的多头蔷薇攀爬而上,在阳光下开得艳丽且夺目。 粉的、红的、白的,、粉白相间的…… 蔷薇花丛间,还是扎了一架秋千,与合熙宫的那架一模一样。 “汪汪汪……” 过来的身体已经长大了许多,它看到秋千的那一刻,围着在草地上摇摇晃晃的太子欢快的跑了几圈,而后“嗖”地一声窜出去,跳上了秋千。 太子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瘪着嘴就要哭。 四皇子先所有人一步上前,抱着太子在怀里拍了拍:“太子弟弟别怕,四哥在……四哥在的,过来在跟你玩,它跑太快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小太子指了指快乐的荡秋千的过来,又指了指绿油油的草地:“哇呜啦呜啦月月月,啊呜咦呀呜呜……” “四哥知道,四哥知道,过来坏死了,故意吓太子弟弟,这个地也坏死了,摔到我们太子弟弟了对不对?” “昂呜呦耶耶,哇耶耶呜哟呜啊啦……” 那愤怒的小表情,听得出来是在告状了。 姜昕玥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下一刻就被皇帝拉住了小手:“让小满带团子玩一会儿,朕带你进去看看。” 他说的让四皇子带着太子玩,当然不止是留两个小孩在外面。 王得全、唐士良、向嬷嬷、吕奶娘、喜鹊、霜降等人都要留在外头候着,只有有伤在身的小祥子被恩准先去分配好的屋子里休息了。 江川自那日抱着小祥子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到处流被所有人看见后,自觉没脸见人,都躲着小祥子走。 那些小宫女说的什么污言秽语? 什么叫他喜欢小祥子?他觊觎小祥子的肉体?他和小祥子是一对? 他们虽然是太监,没了家伙事,但他们除了没有那玩意儿,也还是个正常的男子好不好? 男子怎么会喜欢男子?那不成龙阳之癖了吗? 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可是,好像整个合熙宫的宫人都这样觉得,这段时间,就连喜鹊都经常开导他,说什么……爱情不可耻,只是刚好他爱的人是男子,这没什么,要勇敢追爱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死丫头还不知道小祥子喜欢的一直都是她,反应这么迟钝还来做起他的心灵导师了。 江川推门而入,床上的小祥子谨慎的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好,怕他真兽性大发玷污自己。 姜昕玥也被皇帝牵着手一路走向寝宫。 属于吴太后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抹除,到处都是雅致的颜色和搭配,与合熙宫相似,但又多了几分大气沉稳、古朴厚重之感。 与合熙宫最大的不同,便是坤宁宫的墙壁里,有花椒树的花朵。 自古来,皇后的寝宫在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 椒房之宠就是这样的由来。 表达皇帝宠爱的一个代名词,代表了后宫中最高的荣耀。 宣武帝在昭告天下,她对皇后的盛宠,是椒房之宠,无人可以取代。 内务府不会这样上心,到处都是姜昕玥喜欢的样子。 她眼里全是破碎的水光,轻轻靠近皇帝怀里,用绵软的声音道:“臣妾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宠爱?这坤宁宫,是皇上亲手设计的吧?” 第381章 无能的借口 没有人会比皇帝更懂她的喜好。 就连窗前的花梨木博古架上摆的花瓶都是姜昕玥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瓶子里插着粉白的花束,娇嫩可人,赏心悦目。 从前只在书中或者电视里看到过椒房专宠,如今自己也体验了一回,姜昕玥摸着屁股底下价值不菲的桑蚕真丝被褥,感觉还挺不错。 怪不得宫中人人都想争宠,因为只有获得了帝王的宠爱,才能享受最顶级的生活。 本身就是靠着皇帝的宠爱走到这个位置的,姜昕玥不想又当又立,一边享受着皇帝带给她的好,一边又唾弃他曾对许多人这样好。 她靠在皇帝的胸膛上:“皇上,臣妾知道,您让臣妾做这个皇后,承受了很多的压力,您对臣妾和孩子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臣妾一定一定,会努力做好您的皇后,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不会觉得男人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付出。 所以说,人都是相互的。 正因为他的玥儿理解他,知道他的难处,心疼他,并且在根本不愿意做皇后的时候,选择与他并肩同行。 他怎么能不将最好的一切双手奉上? 宣武帝动容的搂住他,心里暖暖的:“小傻瓜,朕让你做朕的皇后,是因为朕想让你做。你是朕心之所念,是朕要感谢你出现在朕的生命里。朕做的这一切都是朕心之所向,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朕也不需要一个完美的皇后,朕只要你开心,与你朝朝暮暮在一处,生能同寝,死能同穴,如此便是此生最好的光景。” 他的家国,他会看顾好,他不需要玥儿识大体去委屈自己。 如果当初想要的是完美的皇后,那朱皇后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他偏偏,就是栽在了不那么识大体、不那么讲道理、不那么贤惠甚至有点爱吃醋的姜昕玥手里。 当初只是为色所迷,如今真真是离不开她了。 皇后不只是皇后,还是他最爱的女子,家国天下与女子何干? 难道他选玥儿做皇后,大燕就要亡国吗? 恕他直言,那只是无能者为自己找的借口。 他自问自己是一个明君,朝堂之上还有那么多通过科举以及那么多世家培养出来的官员,他们都无法阻止一个朝代的更迭,所以国家的兴衰灭亡,与一个小小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还是上位者和官员的无能吧! 一个国家的倾塌,是因为它根子里就烂了,大燕繁荣昌盛得太久太久了,让那些朝廷命官都麻木了,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盛世之下,贪官横行。 这些蛀虫把大燕蛀空之后,就会心虚的把国家兴亡的罪名转嫁到其他人身上,而王权和女人,总是千古不变的话题。 所以,以后谁弹劾玥儿,他就查谁,一查一个准。 还有这次害小团子的人,他可不信一个小小的贵人有那样大的本事。 背后之人,他一定会揪出来,永绝后患。 “找到了,皇上……找到了……” 程贵人大概死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皇上如此惦记的一天,悬镜司的人找了半个月,把整个皇宫有可能藏尸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才终于在延禧宫附近的密林里,找到了被埋在土里的程贵人。 四五月的天气还不是太热,姜昕玥清晨起来还要多披一件小斗篷,所以程贵人尸体的腐烂程度还算好。 但再怎么好,死了也有半个月了,尸身上已经出现尸斑和尸臭。 姜昕玥要亲自过去查看,但是皇帝想着她已经四五个月的身孕,不想让她见到这样的场景。 总觉得如果她看见了,她肚子里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也会看见。 而且气味不好闻,万一把她熏吐了更不好。 于是姜昕玥只能靠着唐士良传回来的消息分析一下程贵人的同伙是谁。 “程贵人是被扎破了喉咙而死的,悬镜司的仵作说应该是簪子之类的利器,伤口很深,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中,当场毙命的,皇上已经命人去查符合伤口大小的簪子样式。” 宫中嫔妃所穿所戴,都是司衣房和司珍房所制,而皇帝推断,杀了程贵人的,必定是久居宫中,势力渗透了内务府的。 不受宠的排除在外,曾经受过宠,而今还在的嫔妃并不多。 而让皇帝怀疑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他锁定了怀疑对象,重点就查那一个,所以很快便有了线索。 姜昕玥皱着眉头:“张婉容?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唐士良想了想道:“张婉容的父亲,是工部郎中,今次选秀,张婉容的庶妹也选上了,就是那个励志当御厨的姑娘,娘娘说她有志气所以留牌子了,据说这位庶妹与张婉容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就不对付,两人两场互掐。” 现在庶妹进宫了,并且颇得皇后的喜爱,她记恨在心也未可知。 姜昕玥真是对张婉容无语了。 她选那个御厨妹妹,是因为御厨妹妹在家中无法施展自己的厨艺,好好的一个美食家被耽误了觉得十分可惜才让她入宫的好不好? 那姑娘入宫至今,几乎在御膳房里没出来过,御膳房的高总管是她的人,就连高总管都说小姑娘是个做菜奇才,若是个男子,一定要收她做徒弟。 姜昕玥便让他只管把这个徒弟带出师,是谁说宫里重要的职位,只能是男子? 在姜昕玥这里,有能者居之。 女人也能顶半边天的局面,不用等到后世,只要有女子愿意施展她们的才能,有勇气打破世俗的束缚,她就要给她们提供机会。 这是她成为皇后,应该为女子提供的舞台。 张婉容是抽什么风? 碍着她什么事了? 慎刑司里血腥味都快溢出去了,受了刑的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躺了一地,全是张婉容宫里的。 悬镜司众人私底下都在悄悄的议论,这帝后二人,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是一个比一个狠。 看来他们的审讯手段还是太温和了,要向两位狼灭学习一下,才能提高办案效率。 第382章 诛九族 太子周岁宴,张婉容宫里的宫人全都去看太子的热闹了,但张婉容却说那晚自己生病了,头很痛,还说贴身婢女能证明。 婢女一开始和张婉容的说辞还很一致,说她们宫中的宫人本就不多,尽心伺候的奴才更是只有她一个。 太子殿下满岁宴,太和殿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她们宫里的人,全都擅离职守跑去太和殿看热闹去了,只有她伺候着患病的张婉容, 而其他的宫人在严刑拷打之下,也承认自己狗眼看人低,不愿意伺候既无宠爱,又无地位权势还总是和皇后娘娘作对的区区一个婉容。 他们在那晚,没有见到张婉容的贴身婢女出来,想来张婉容没有说谎,她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可惜皇帝和姜昕玥一样,根本就不相信她们的证词。 他也不说破,就只是把张婉容也带进了悬镜司,然后把她与婢女分开关押。 对张婉容说,婢女已经说了那晚的真相,就是她杀了程贵人,然后和婢女一起处理掩埋了尸体,现在婢女主张,是张婉容杀人,自己只是听主子的命令行事,求皇上法外开恩。 奴才不敢不听主子的,若是不听,下场也是个死字,她是没有办法才与张婉容同流合污的。 对那个奴婢,皇帝又说张婉容已经承认,是自己的婢女不小心杀死了程贵人,自己不小心撞见了,那婢女哭得太可怜,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才帮着掩埋尸体的,要皇上从轻发落。 两边传话,全都无中生有。 张婉容本就多疑,被这样一说,再多问几句就什么都招了。 不过她在地牢里大骂那个婢女贱人,说好的不能把她供出来,只要咬死了她生病了,谁能找出证据证明她说谎? 她在后宫就是透明人,没有人会在乎一个不受宠的透明人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所以真相便无从考究。 婢女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当晚就把她的恶行公之于众,张婉容这才知道,皇帝是诈自己的,婢女根本就没有出卖她。 可是被她这一骂,没出卖也招了,悔之晚矣。 唐士良摇了摇头:“张婉容担心娘娘您有意抬举她那个庶妹,把她分配去御膳房,就是想让她用美食抓住皇上的胃,再把她举荐给皇上宠幸。她在家中时,欺负庶妹年幼,害死了庶妹的母亲,心虚得很。怕有朝一日她得了势会报复她,所以就想着给娘娘您一点教训,先是撺掇了程贵人动手,再暗中助她成事,内务府里几个张婉容的内应,已经全都被皇上处死了。” 至于已经死了的程贵人和还活着的张婉容…… 程贵人的父亲原先是被贬,现在是直接被罢免了官职,而且全族流放至并州矿山上去挖煤。 而罪魁祸首的张婉容,谋害太子的罪名成立,直接被判了诛九族。 这还是姜昕玥穿越到大燕朝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诛人九族。 她知道的,宣武帝是个很好的皇帝,从来不认为人命轻贱,相反他很敬畏生命,若不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从不轻易要人的性命。 更别提诛人九族了。 姜昕玥很庆幸,皇帝没有像对德妃一样对张婉容心软,若是不严惩以待,先太子的悲惨结局,又会再一次在小团子身上上演。 她不是神,她也不确定每一次的毒害,她是不是都能帮自己儿子躲过去。 她只知道,如果有威胁她儿子长大成人的东西,那就要不惜一切后果,铲除这个威胁。 皇帝大概也是怕旧事重演,才会斩草除根。 御膳房里,一个扎着袖子的少女听到张家被诛九族,双腿一软,跌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就知道她是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娘还要害死我,我好不容易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就见不得我好,这么急着要送我去见阎王呜呜呜……张家谁死都行,我不能死啊!我答应了我姨娘,一定会光宗耀祖帮她报仇的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 “谁让你死了?” 喜鹊手里拿着一条大黄瓜“嘎嘣”就是一口,清脆爽口:“秀珠小主,我们娘娘说昨日那道酱香鸡很好吃,皇上也喜欢,让你今日再做一道。” 张秀珠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杀我?” “杀你做什么?你都入宫了,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人了,张家的九族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张秀珠的心里,张家只有她一个亲人,那就是她的姨娘。 可是姨娘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她的姐姐张婉容害死了,父亲和嫡母为了掩盖她的罪行,还对府里宣称姨娘是身患恶疾而死的。 怎么可能? 她亲眼看见张婉容把姨娘推到井里淹死的。 她不服气,找父亲讨公道,不但没有讨到公道,还被嫡母以忤逆犯上,诬陷嫡姐的罪名打得去了半条命。 从那之后,她就知道,她没有家了。 她想反抗命运的不公,只能利用姨娘曾教她的高超厨艺,可她被困在张家的后院里,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她也有偷偷乔装打扮,偷溜出府,隐姓埋名在酒楼里放大厨,攒了不少银子,在京城以假名做大厨累积了名气,但被发现之后,自己就被冒名顶替了。 而且父亲和嫡母知道之后,又家法伺候了一顿,大骂她丢人现眼,抛头露面,不知廉耻。 她只是想要做菜,她做错什么了?怎么就丢人了? 难道听从家中安排,这辈子就以嫁人为己任,随嫡母如何搓磨,哪怕是给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贪官做续弦,她也要感恩戴泽,逆来顺受吗? 凭什么? 所以在她知道宫里选秀,而父亲选中的姐妹并不愿入宫时,她便偷偷和姐妹商议,把选秀名单上的名字改成了她。 如果注定这辈子要被嫡母拿捏,被父亲无视,被践踏被欺负……那她宁愿入宫,远远的逃离。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身的厨艺,竟然能得到皇后娘娘的欣赏,还真让她进了御膳房。 刚才诛九族的消息传来,她真是恨死张婉容了,比当年更恨了。 可是,喜鹊姑娘刚才说,不杀她? “呜呜呜……这一天天的,我早晚被吓破胆呜呜呜……” 第383章 顶峰相见 喜鹊笑嘻嘻的拍拍她的肩,嘎嘣嘎嘣道:“你别担心,好好跟着高总管学做菜,娘娘很看好你的。” 不然今天也不会特意让她来找张秀珠,就是怕她被吓着。 张秀珠瘪着嘴,擦了擦眼泪:“谢谢皇后娘娘,我一定会做出更好吃的酱香鸡报答她的。” 娘娘哪里是想吃她做的酱香鸡? 分明是借机告诉她,她不用陪葬,让她且安心在御膳房学手艺。 皇后娘娘这么信任自己,对自己这么好,她一定要做更多好吃的菜来回报娘娘。 很多很多年之后,当张秀珠成为一代宗厨,桃李满天下的时候,她依然很感激,当初皇后娘娘给她施展身手的机会。 而那个时候,皇后娘娘根本不需要她的感谢了,因为在千千万万个行业里,已经有了千千万万的女子立起来了。 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张秀珠,还只是一个会被吓到双腿发软的十五岁少女而已。 她的路还很长,姜昕玥的路,也还有很长很长…… 等某一天,她们会在顶峰相见,会有无数像她一样的女子,站在顶峰,仰望她们共同的白月光。 而现在,张秀珠要去帮高总管配菜了。 “胆子也太小了,以后再这么没出息,走出去别说是我徒弟。” “师傅,您不害怕我被杀头,您手抖什么?” “敢和师傅顶嘴?给我切二十遍胡萝卜,每一遍都要薄如蝉翼。” 喜鹊擦了擦嘴,转身就出了御膳房,伤害太子殿下的幕后之人伏法,她心情好得很,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嘿!哈!嘿——嘿哈!” 有棍棒在空中挥舞出的“唰唰”声,一道穿着黑色劲装的窈窕身影在大树下翩然翻飞,长枪在她手中,如游龙疾出,风驰电掣,杀气十足。 周围一圈满是落叶,偏偏那女子舞枪的周围一圈,干干净净,没有半片落叶。 若不是枪法强横,委实是做不到的。 带劲!可真带劲! 喜鹊看得喜滋滋的,舞刀弄枪,她也挺喜欢。 “看什么呢?” 肩膀被人点了点,喜鹊回头,身后却没有人,另外一边肩膀又被点了点,这次回头,她看到了一大束蔷薇花。 喜鹊接过花,锤了一下青鱼的肩膀:“好啊你,这可是皇上为皇后娘娘种的,你竟然敢采这么多下来,等我去告诉娘娘,让她打你的板子。” 青鱼少年感十足的笑了笑,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就冲了出去,脸上飞扬着意气风发的笑。 “喂!” 喜鹊没能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青鱼与那少女缠斗在一起。 她喜欢看,青鱼就让她看个够,看得开心,看得精彩。 使枪的少女眸子也亮了亮,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上来给自己喂招,两人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喜鹊从一开始的担心到后来的欣赏,两人上上下下起码打了百来个回合。 直到她对着青鱼大喊:“你们慢慢打,我要回坤宁宫去了。” 天大地大,她家娘娘最大。 已经耽搁了这些时辰,她该回去了。 青鱼再不留情,长剑上挑,少女手中的长枪就被挑飞出去。 他也没有炫耀的意思,接住长枪扔回给那错愕的少女,紧紧追着喜鹊的背影而去:“喜鹊,你等等我。” 施若君抓住青鱼的衣领:“喂!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我每日都要来这里练功,皇后娘娘给我请的师傅都被我打趴下了,你很不错,以后能不能请你当我的师父?” 青鱼急着去追喜鹊,剑鞘一甩就打开了她的手,急步而去。 教什么教? 他可没心思带女徒弟,御前侍卫很忙的好不好? 施若君崇尚武力,青鱼武力值很强,她便两眼放光,嘴里默念着:“喜鹊?好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那就好办了。 娘娘说了,只要她喜欢习武,可以给她找厉害的师傅,她觉得刚才那个小师傅就不错。 喜欢喜鹊的,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到时候再去求求皇后娘娘,这事能成。 为自己觅得良师的施若君很高兴,入宫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爹爹说皇后娘娘得宠,她只要进宫,就不用伺候男人,还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省得每天在家听那些长舌妇议论她嫁不出去。 现在好了,她不仅嫁出去了,还嫁给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做了宫里的主子娘娘,成群的奴仆伺候,她的上司皇后娘娘还很欣赏她的才华,许她学习武功,哪家的主母会这么开明? 可以说,进了宫,她都掉进快乐窝了。 做梦做大一点,说不定以后她还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做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呢! 她身后的小丫鬟无奈的摇摇头,有一个一心只想做女将军的主子,在这宫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哪有嫔妃不争宠的? 人家不都说宫中凶险,不争就是死吗? 坤宁宫里,太子举着小手,在姜昕玥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摸了摸:“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宣武帝瞪着眼睛:“妹妹妹妹妹妹……” 小太子眉头一皱,紧接着更大声道:“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四皇子看了看自家父皇,又看了看太子弟弟,悄悄凑在姜昕玥耳边:“母后,父皇好幼稚啊!” 竟然和什么都不懂的太子弟弟争长短。 皇帝清了清喉咙:“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让外头伺候的人都听见你说你父皇幼稚。” 四皇子吐了吐舌头,拉着太子的手就往里头跑:“太子弟弟,四哥带你去打地鼠。” “啊啊啊啊啊……” 小太子疯狂咆哮:“打打打打打打……” 帝后二人话家常,伺候的宫人自然都退下了,皇帝有些忧虑的皱眉:“小孩子嘴都很灵,玥儿肚子里这个,八成又是个皇子。” 他已经有很多儿子了,可香香软软,而且是玥儿生下来的小公主却一个都没有。 姜昕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怎么?臣妾生的是皇子,皇上就不喜欢了吗?” 沈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那些大臣劝不动皇帝雨露均沾,只能祈求皇后娘娘多生几个皇子,才不至于让皇嗣凋零。 第384章 你什么身份? 皇帝笑了笑,大手又覆盖上来,动作轻柔的摸着她的小腹:“怎么会?只要是玥儿与朕的孩子,朕都喜欢。只是朕听说,姑娘家从小就贴心,是父母亲的小棉袄,朕还没体验过,想让玥儿实现朕的愿望而已。” 末了他又不放心的拍拍肚子:“父皇还是很喜欢小七的,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父皇都会把全部的爱给你们,所以小七要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出来,少让你母后吃苦头,知道了吗?” 五个多月已经有了轻微的胎动,但不是有句话说:头胎当成宝,二胎当根草嘛! 所以这次的胎动也震惊不了皇帝和姜昕玥了,只是皇帝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起伏不定的肚皮上戳了戳。 延庆宫—— 如妃脸色阴沉:“好不容易怂恿了张婉容那个蠢货,结果还失败了,皇兄用了十年时间安插在内务府的棋子全都废了。” 婢女慧爰心头一紧:“公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王上的意思是要您赶紧生下大燕皇室的继承人,将来……” 如妃抬手,制止慧爰没说完的话:“皇后不死,太子不除,皇上都不入后宫,谈什么生下继承人?” 生不下大燕的皇子,她们高句丽的血脉就无法渗透大燕朝,皇兄的抱负则永远无法实现。 慧爰紧咬了咬嘴唇,谨慎道:“那他们会不会查到咱们身上来?” 如妃沉思片刻后摇头:“应该不会,内务府那几个棋子,都是皇兄十年前从高句丽王庭中挑选的,他们都是忠于王庭之人,假冒大燕人,自愿净身入宫的,绝不会供出咱们来。” 这些人,有点类似于中原人所说的死士。 不会暴露她们就好。 屋外的日光照到门口就进不来了,偏殿远没有主殿的光线好。 如妃越发不耐烦:“张容华没了,还有一个二公主,二公主不是也和皇后有仇吗?若是她加害六皇子,也说得过去。” 下一个替罪羊,就选二公主好了。 皇兄的王图霸业,她必定要帮助皇兄实现。 解了禁足的二公主才听说了太子过敏,险些丧命的事,她坐在被烧得温热的炕上,心头一阵阵恍惚。 她真的……恨珍娘娘吗? 为什么听到太子弟弟不好的消息,心里一点都不高兴,反而为他捏把汗呢? 她是恨珍娘娘,还是恨母妃,恨母妃走错路,扔下她和弟弟,还是恨母妃死后,轩儿也扔下她,自请去了奉先殿呢? 在听到太子过敏之后,她有些迷茫了。 那天在延庆宫她的阁楼外,她是倒了油,她甚至知道珍娘娘不会踩中,但她还是做了。 是想惩罚珍娘娘,还是惩罚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她很矛盾! 如果和珍娘娘亲近,心里觉得对不起外祖父和母妃,她只能恨……她只能恨了…… “二公主,大公主来了。” “不见,我谁也不见,让她走,让她走!” 明日就是大公主的大婚之日了,父皇已经命内务府在宫外建了公主府,就连皇姐都要出嫁了。 都走! 都不要管她的死活! 门外,大公主叹了一口气:“明珠,阿姐明日就要出宫了,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我听父皇说,扶桑那边被骠骑大将军打退,现在割地求和,大将军还未答应,但大兴战争,于国不利,扶桑有意派他们的皇子过来和亲,让父皇将适龄的公主嫁于扶桑皇子,把扶桑皇子当成上门女婿,在京中定居。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不想嫁给扶桑人,你要快些向父皇求一道赐婚圣旨。骠骑大将军府的晏三郎人品贵重,无心悦之人,你若是有想法,可以和父皇说。” 父皇总共才得两位公主,大公主都已经要成婚了,自然是不能和亲的。 那适龄的公主,不就只有二公主了吗? 父皇如今还没答应,但不代表他会一直不答应。 尤其是,二公主还处处与姜昕玥作对的情况下。 扶桑人最不受大燕人待见,因为他们总是喜欢小偷小摸的在两国交界处出点幺蛾子。 仗着大燕朝天高皇帝远,今天说大燕的这个海域是他们的,明天又说大燕的那个小岛也是他们的,把大燕的渔民和商船全都扣押,要他们的家人带钱去赎人。 一两次的,大燕朝只是警告,次数多了,皇帝也不是个软柿子,直接派兵过去镇压。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任何的扭曲事实都是徒劳,骠骑大军一出马,扶桑就被打得瑟瑟发抖,主动和地求饶不说,还要把皇子送上门来和亲。 但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儿子、父亲、丈夫的大燕百姓,谁要扶桑来的臭皇子啊? 出门都会被砸烂菜叶,臭鸡蛋的。 二公主嫁给扶桑皇子,那这辈子估计也要被大燕的百姓唾弃了。 她不要! 大公主话才刚说完,二公主就一把推开了门:“你说的是真的?” 大公主大眼睛转了转:“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的,但我猜,她告诉我的意思,就是让我转达给你。” 二公主脸一红:“你别替她说好话,她要真心对我好,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 “啪!” 大公主一巴掌扇在她的手臂上:“你还好意思说?我听我母妃说,上次你还在门口倒油,想滑倒皇后娘娘,你知不知道张容华害太子弟弟被诛了九族?你有几条命承受父皇的怒火?” “我……” “好在皇后娘娘不同你计较,没有告诉父皇,不然今日用不着我来提醒你,你已经被父皇许给扶桑了。还要娘娘亲自来跟你说,你什么身份?德妃差点杀了她和太子弟弟,她凭什么对你视如己出?你实相的就赶紧去认错,再向父皇求赐婚的圣旨,否则有得你的苦头吃。” 皇妹本性不坏,只是她性格内向敏感,本就十分缺乏安全感。 德妃突然被杀,三皇弟又那么快就去了奉先殿,连个招呼都没给她打,她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便开始胡思乱想。 她怕受到伤害,所以像个刺猬一样,用尖刺刺向别人,保护自己。 大公主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在变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第385章 娘亲没自信 二公主对德妃的处世手段都略知一二,但德妃从不让自己的孩子见识自己的恶毒,所以总体来说,二公主不是个蠢货。 她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因为过不去,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 可姜昕玥不惯着她,她就没了矫情的理由。 心里那口气被大公主骂散,二公主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简直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皇后娘娘要真计较起来,这宫里她早待不下去了,她还想着出宫之后要联络外祖父的旧部,给她找点不痛快。 现在想想,哪用等到她出宫啊? 在宫里她就会被迫嫁给扶桑皇子,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出宫还有她什么事? “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要不要皇姐陪你一起去?” 恢复了理智的二公主眼睛亮晶晶的老向大公主,狠狠点头:“要……太需要了!” 坤宁宫,阮氏喝了一口香茶,把姜堰昆写的信交给她:“你爹若是在信上写些不着四六的话,你莫要搭理他,现在投在他门下的谋士越来做多,我看他都有点飘了,竟然还想着和骠骑大将军府结亲家。” 骠骑大将军府只有一个晏三郎还未娶妻,那是能尚公主的人家,他一个刑部尚书,真是想太多了。 姜昕玥一边看信,一边听阮氏絮絮叨叨的说话:“就算你如今贵为皇后,六皇子也成了太子,但娘心里总是不安担心皇上猜忌你,担心后宫嫔妃算计你,担心你风头太盛,那些大臣们又要弹劾你,娘真的是不敢走错半步。” 姜昕玥笑了笑:“娘亲只管放心,女儿在宫中一切都好,皇上他很疼女儿和太子,怕女儿被欺负,连选秀都交给女儿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皇上只怕女儿和太子被人算计,绝不会猜忌父亲,您放宽心。” 将信烧掉之后,她又拉住阮氏的手:“女儿听闻有世家夫人当着您的面嘲笑你是汝阳王府舞女出身,你掌她们的嘴了?” 阮氏缩着头,有些撒娇的意味:“皇上知道了吗?娘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怎么会?” 姜昕玥安抚她:“皇上知道了还把她们的夫君单独叫到御书房敲打了一番,您可是当今皇后的生母,太子殿下的外祖母,更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们算哪块小糕点,敢议论您的出身?掌嘴已经是娘亲仁慈,若是我在场,不撕了她们的嘴我跟她们姓。” 阮氏被逗笑:“那你爹可能不同意。” 姜堰昆近来可是春风得意,姜家已经正式让他做了族长,他们这一支,由庶变嫡,族中财务任他支配,身份也水涨船高。 姜家几个出色的子侄,要么通过科举,自己有了出息,要么被安排进了各个官署,将来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姜家已经是大燕顶级的豪门,她的妹妹配谁都配得起? 骠骑大将军的儿子怎么了? 只要妹妹喜欢,贫民百姓也可以,妹妹不喜欢,王孙贵胄都要靠边站。 便宜爹信上还是拎得清,他说是晏三郎在宫宴上自己看上了妍姐儿,而且处心积虑的设计与妍姐儿在别家宴会上又偶遇了几次,给妍姐儿解了两次围,一来二去的,那晏三郎就与妍姐儿说得上两句话了。 骠骑大将军府还有位二姑娘,和妍姐儿差不多大,一直充当着自己哥哥和妍姐儿的红娘,动不动的约妍姐儿出门游玩。 这不来来回回的,妍姐儿对晏三郎也上了心。 大公主说晏三郎还没有心上人,是因为晏三郎掩饰得极好,没让人发现。 未下定之前,或者是没确定姜昕妍的心意之前,他不想有什么风言风语出来,败坏了姜昕妍的名声,使得她将来不好再许人家。 姜昕玥也对阮氏道:“娘亲说骠骑大将军府高门大户,妍姐儿配不上,这点我是不同意的。我初入宫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谁也没有料到,今日的我会成为皇后吧?娘亲,您不要总是妄自菲薄,舞女出身又如何?这妨碍你生出我这么优秀的女儿,为整个家族带来荣耀了吗?她们出身倒是好,她们做得了诰命夫人吗?她们的女儿做得了皇后吗?她们的外孙做得了太子吗?妍姐儿是我的妹妹,是太子的亲姨母,她配谁都绰绰有余。” 话是这么说…… 可是大女儿太有出息了让她担心,二女儿嫁的门第太高了,她还是担心女儿被人欺负。 归根到底,是她觉得自己的出身太不堪了,也有可能是太多人看不起她的身份,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她,所以她才总是习惯性的贬低自己。 当有好事找上门的时候,她先想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配不配? 轮到自己的子女,她也是觉得他们不如别人,进了那些大户人家的门,会被他们看不起,被他们欺负。 姜昕玥叹了口气:“娘亲也知道,女儿在宫中艰难,将来太子无人扶持,恐怕道路只会比女儿更难走,若是娘家人有权势就好了,太子也不必辛苦,可……” “你别说了!” 阮氏从椅子上站起来,瑟缩着的身子终于直了起来,铿锵有力道:“是那晏三郎看中了我家妍姐儿,又不是妍姐儿巴着他不放。我们妍姐儿美貌贤惠,知书达理又善良孝顺,京中没几个能比得上的,能娶我们妍姐儿,是他骠骑大将军府的福气。” “皇后娘娘,大公主和二公主求见。” 霜降打着眼色告诉姜昕玥,方才娘娘和夫人的对话,大公主和二公主在外头都听到了。 若是皇上来,外头就会打暗号通知了,但只是两个公主而已,便没必要了。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二公主有些忐忑的给姜昕玥行礼问安,那晏三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那她怎么开口求赐婚? “都起来吧!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两个怎的一起来了?” 大公主常来,这话是说给二公主听的。 二公主小脸又一红,跪在地上道:“母后,之前是明珠的错,还请母后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明珠计较。” 第386章 二公主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小女子也识时务者为俊杰,多跪个几次也没什么。 更何况,本身就是她错了。 皇姐说得对,她不该把怨气撒在皇后娘娘身上,皇后娘娘又不欠她的。 “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不反骨的时候,这小赤佬还是挺可爱的。 阮氏趁机提到:“皇后娘娘,臣妇去后头看看太子殿下。” 她朝着两位公主微微点头,两位公主也点头应下,阮氏才在喜鹊的带领下去了后殿。 “说吧!” 姜昕玥喝了一口茶:“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大公主和二公主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最后还是二公主鼓起勇气道:“ 原本是想让父皇为儿臣赐婚,想来问问母后的意见,现在……” 现在知道晏三郎想求娶皇后娘娘的妹妹,她倒不好说了。 “晏三郎不适合你。” 谁知姜昕玥看穿了她们的来意,直接道:“本宫的父亲来信,大将军夫人已经私底下问过他的意见,想和姜家结亲,看中的并非姜家的门第,而是晏三郎他喜欢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女子,你是吗?” 二公主虽然内向,性格却执拗得很,敏感又脆弱,需要人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情绪,不然就容易爆雷。 爆雷以后有多蠢,参考她之前对姜昕玥的态度就知道了。 “不是……” 二公主嘟着嘴,有些沮丧,她是真的不想找个扶桑的上门夫君啊! 姜昕玥看了她一眼,见她委屈唧唧的,一副要哭的样子,再不是之前那只小刺猬了。 她这才走到书桌后的屏风边,从里面抽出一张画像:“云阳老郡主三个月前就写了信来,希望皇上给她的嫡孙石嘉荣赐婚,你父皇调查过了,云阳老郡主的夫君惧内,石嘉荣从小见了女子便乖顺得跟猫儿似的,你若与他成亲,夫妻和睦,他定能事事都听你的。” 云阳郡主门第显贵,是家族有功勋而被封为郡主的,是有实权,有封地和奉银的真金白银的郡主。 只是若想嫁进石家,就要去云阳郡主的封地云阳县,不能在京城了。 “石嘉荣才十五岁,老郡主的意思是皇上选中了与她通个气,她想等嫡孙满了十八岁再成亲,正好你如今也才十二,三年后在宫中行及笄礼之后再出嫁也不迟。” 宫外也会给她建公主府,以后逢年过节他们夫妻二人回来探亲,也能住在公主府了。 画卷展开,一翩翩如玉的少年郎跃于纸上,眉目清秀,身姿纤长,比京城的贵公子多了几分乖顺模样,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看着就很温良。 二公主红着脸,这个时候来一句:“但凭母后做主,儿臣都听父皇和母后的。” 那就是很满意, 同意与石嘉荣定亲了。 姜昕玥点点头:“这事本宫会跟你父皇说的,你也不用心急,今年本宫有孕在身,睨父皇取消了避暑之行,到时候本宫宴请云阳郡主入宫消暑,你也好和石五郎见一见。” 云阳县地属京城管辖范围,只是比较靠边了,马车过来大概也就是三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六个小时。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太近,但要走一遭,并不算太难。 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二公主有些害羞,红着脸不吭声了。 她表现得再成熟,左右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在姜昕玥那个时代,还在小升初呢! 可在大燕朝,十二三岁的少女,都已经开始说亲了。 而这已经算不错的了,因为官府到了十八岁才强行婚配,就姜昕玥知道的历史里,古时候的女子,就没有超过十五岁还没嫁人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女子有什么问题,所以嫁不出去。 这方面来说,皇帝做得还不错,没有不顾女子的死活。 二公主临走前还问了她:“轩弟在奉先殿还好吗?儿臣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他们姐弟许久未见,二公主能走出牛角尖,不再执拗的认为三皇子抛弃了自己,愿意和三皇子和睦相处,姜昕玥哪里有不许的? 那孩子,也很可怜。 夏日不肯用冰,冬日不肯用炭,每日为先皇后和他的两位皇兄诵经念佛,跪拜抄经。 他没有做样子,是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母妃为那些惨死的冤魂赎罪。 用折磨自己来让亡魂安息。 如果二公主能多疼疼他,开导他,或许以后他就自愿出来了。 姜家最近喜事连连,大公主出嫁这日,姜家二房张灯结彩,姜守卫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从宫门口接出了大公主。 余嫔已经在大年初一重回良妃之位,她又高兴又伤感,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她的小明玉,一眨眼都那么大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这个夫婿是她们母女两一块儿挑的,很合心意。 呜呜呜呜…… 就是皇上到底什么时候驾崩啊? 到时候她就成了太妃,可以向皇后娘娘求恩典,让大公主把她接出宫去安享晚年。 她挺想念在宫外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的。 文妃蒋媛如今是淑妃了,而过去的淑妃,早就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再过个十几年,提起淑妃,人们就只记得这一位了。 不过淑妃还算好的,良妃比较惨,奋斗三年,归来仍是良妃。 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她是斗了了三年,还原地踏步。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想当太妃。 淑妃在一旁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大公主未远嫁,就在京城,你若想见她,随时让娘娘召她入宫便是了。” 良妃又没忍住哭了起来:“坏就坏在我时时刻刻都想见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我分离,还要分离那么久,万一不习惯怎……呸呸呸……” 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吉利,她立刻扇自己的嘴几巴掌:“不会的不会的,大公主那么能干,定能得姜家上下喜欢的。” 而且,他们成婚之后又不用住在姜家伺候公婆,有公主府的。 驸马和公主,得住在公主府里。 女儿女婿就在眼皮子底下,应当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第387章 皇帝的决心 儿子能尚公主,姜家二房的夫人黄氏嘴巴都要笑歪了。 她正在门口笑迎宾客时,黄氏的弟弟黄喜财畏畏缩缩挤到她身边:“姐,您帮我问的事怎么样了?我们家烟雨到底什么情况?皇后娘娘真把她留在宫里当宫女了?” 到底是以当宫女为幌子,为了培养她还是怎么的啊? 怎么说也有点亲戚关系,她不会这么狠吧? 等到了二十五岁再放出宫,他这个女儿可就废了。 黄氏推了他一把,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当初我就跟你说了,姜家不送女儿入宫,有皇后娘娘一人便足矣,何须再送一个进去与她争宠?为了这事,你姐夫还把我骂了一顿,你怎么这么蠢?好好的要去得罪皇后娘娘?还好我儿子争气,皇后娘娘没和我们计较,不然我儿子当不了驸马,我扒了你的皮。” 她可不是扶弟魔,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弟弟一家的癖好。 “我不是让你得罪皇后娘娘。” 黄喜财指了指已经到家门口的公主喜轿:“大公主的母妃不是良妃娘娘吗?咱们烟雨就是在良妃宫中伺候,姐,大公主是您的儿媳妇了,您能不能让她入宫去,把烟雨要出来,我不让她去和皇后娘娘争宠了还不行吗?” 原先想的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怎么也要选百来个秀女进宫,那为什么不能有他的女儿? 而且黄家和姜家是姻亲关系,烟儿入宫还能帮鞋她一些,自家人不是更贴心吗? 结果怎么被送去做宫女了呢? 黄氏翻了个白眼:“你当皇宫是你家呢?你说进就进,你说出就出啊?这事儿你要敢拿到大公主面前去说,我扒了你的皮。” 她丢不起这个人。 大公主出嫁的车马已经看不见了,但乐器的吹打声仍不绝于耳,街头人头涌动,都是为了目睹大公主出嫁胜景的百姓。 良妃终于止住了哭,又开心的笑了起来,跪在地上给姜昕玥和皇帝磕了一个头:“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明珠能嫁得良人,是臣妾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如今实现了,臣妾真的好高兴。” 等她百年之后,她也不用担心大公主会受欺负。 余家已经败落,将来太子就是她的靠山。 只要她们母女俩与皇后娘娘一条心,太子长大以后也会念她们的好的。 淑妃有些羡慕的看着良妃,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有孩子了。 皇上不可能宠幸她这种年老色衰得嫔妃。 不! 皇上有了皇后娘娘,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入后宫了,谁都没机会再有孕了。 帝心难测,谁也说不好十年后皇后娘娘还能不能独得圣宠。 但有一点,她们都很清楚,那就是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往后哪怕还有后宫嫔妃得到宠爱,也绝不可能动摇姜昕玥的地位。 大燕朝一旦立下太子,若太子不犯弑父灭祖的大罪,是不可以随意废除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太子早立,已经说明了皇上的决心。 他给了皇后娘娘和太子一个保障,哪怕有一日他被猪油蒙了心,喜欢上了别的妃子,也没有人能取代太子的地位。 只要太子在,皇后娘娘的凤位就稳如泰山。 只要皇帝没有被吃掉脑子,他就该明白,他仅剩的几个皇子里,只有太子能担大任,他再糊涂,也不会容许有人害了太子性命。 这么想想,淑妃的心情又豁然开朗,目光转向被吕奶娘抱在怀里的太子,怪笑着拍了拍手,想要伸手抱他:“太子殿下,淑妃姨姨抱抱好不好?” 小太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张开了两只小手手,直往淑妃的怀里扑:“香香……姨姨……香香……” 蒋媛擅长制香,自从姜昕玥生了小太子后,她身上熏的就都是清新的淡香,对小孩子无害的成分。 就连姜昕玥和小太子的衣裳,几乎也都是用她制的熏香来蒸衣物。 这是她的喜好,姜昕玥尽全力满足,每个月送进她宫里的原材料都价值不菲,供她制香,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御用赏赐的更好。 小太子尤其喜欢淑妃姨姨,因为她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好闻的香气。 姜昕玥也不怕有人在熏香里动手脚,就蒋媛那个比哮天犬还灵敏的嗅觉,少一样多一样材料,她都能闻得出来,从未出过差错。 她还想着,等再过一段时日,她把小七生下来,就在宫里调遣一些想要学制香手艺的,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岁左右的宫女去淑妃宫里,让她传授一些技艺。 看淑妃自己的意愿,是教她们一些皮毛,还是把本事倾囊相授,让那些快到年纪的宫女们以后出了宫也有一技之长傍身。 当然,如果淑妃不愿意,她不会勉强,宫中也有会制香的女官,姜昕玥可以安排宫女们去尚宫局学。 不过是先前淑妃自己来坤宁宫抱怨,说自己一身的本事,结果大公主和二公主都不是习香的好苗子,还开玩笑让姜昕玥给她寻几个人来。 所以她才有了这个想法。 做了皇后之后,她让底下的人整理宫中宫女名录,才发现其实有好多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之后并不想出宫。 但是宫规摆在这里,不出也得出。 不愿意出宫,肯定都是有难处的,要么是外头已经没人了,要么就是出宫也无家可归。 家境殷实倒还罢了,养一张嘴不是难事,顶多被念叨几句。 家中贫困的,还会把从宫中出来,上了年纪的女儿再转手卖掉。 至于卖到哪里去?去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的,总归下场不太好就是了。 姜昕玥觉得,这些宫女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耗费在了深宫,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到了临了却面临那样的处境,未免也太可怜了。 所以她让施若君习舞,让张秀珠进御膳房,让淑妃制香…… 她想让她们立起来,成为榜样,以此来告诉那些被封建教条束缚的女子们,人生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们也可以绽放自己的光彩。 为什么一定要靠男人? 靠她们自己,未必不会拥有更精彩的人生。 第388章 良妃中毒 顺安宫—— 黄烟雨拿着笔杆子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眼底露出不耐烦的光来。 “愣着干什么?” 书香拍了她一巴掌:“这些都是往年各宫送给娘娘的贺礼,你给我仔细一点,娘娘还要回礼的,你别记错了。” 黄烟雨眉心微跳:“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全是后宫的娘娘们送的?” “是啊!” 书香笑了一声:“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们娘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好姐妹,光是坤宁宫送来的礼物就有不少呢!你别偷懒,赶紧记下来。” “我知道了。” 黄烟雨按照分类,一样样全部记录上新的账本上。 良妃娘娘晋升的时候,坤宁宫送了两朵上好的灵芝来。 “咳咳咳咳……” 良妃日里哭了太久,又惊又喜,在墙头上吹了些风,傍晚就有些咳嗽起来了。 因着今日大公主出嫁,皇帝念着她恐怕思女心切,便来顺安宫陪她坐坐。 “良妃怎么了?” 皇帝进门就听见了良妃剧烈的咳嗽声,书香正顺着她的背,见皇上来,赶紧跪在了地上。 良妃起身也要行礼,被皇上按住肩膀:“不必多礼了,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咳得这样厉害?” 良妃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书香赶紧帮忙解释:“回皇上的话,娘娘昨夜一晚没睡,忧心着大公主的婚事,夜里总是起来清点嫁妆,怕缺了这个,少了那个的,好几回没穿鞋就下床了,估计是那时候染了寒气。” 今儿天不亮,娘娘又去大公主的绣楼里去,看着喜婆婆给她梳头、净面、上妆、说吉祥话…… 她绷得太紧了。 所以大公主嫁出宫去,她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寒气就入体了。 “皇上、良妃娘娘……” 黄烟雨一袭清丽的淡绿色宫装,脸上轻施粉黛,颇有一番俏皮可爱:“小厨房的厨娘听说娘娘感染了风寒,让奴婢在库房里拿了皇后娘娘赏赐的灵芝给您炖了鸡汤,说是有止咳平喘、补气安神的功效。” 她声音也很甜软,有着少女的朝气与活力。 这要是从前,皇帝觉得宫女娇艳可人,宠幸也就宠幸了,第二日给个名分就是。 但现在不行。 他有玥儿了。 皇帝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打量的神情,良妃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黄烟雨,给书香使了个眼色。 书香上前接过鸡汤:“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黄烟雨还不死心,一双媚眼含羞带怯的看着皇帝,奈何她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皇帝根本就不看她。 良妃肚子也有些饿了,端着鸡汤小口小口的喝起来,一边喝还一边试探道:“皇上刚才,是对那小宫女心动了吗?” 皇帝被她这话气得心口一堵,这确定是试探吗?这是贴脸开大吧! 他只是觉得宫女没个宫女的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都快赶上良妃了,有失规矩。 “朕是看她有几分眼熟,好像是那日选秀,你找皇后要的人?” 不解释清楚,这大嘴巴还不知道要在玥儿面前怎么添油加醋,胡乱猜测。 “皇上竟然记得她?”良妃错愕的看着她:“正是皇后娘娘那位拐了十八个弯的表妹,臣妾瞧她有几分伶俐,便要来做女官了。” 皇帝…… 他记得这个宫女,也是因为她说自己是玥儿的表妹好吗? 怎么良妃一副他马上就想背叛玥儿的样子? 不是……她有病吧? “哪里伶俐了?朕怎么没看出来?” 皇帝脸上厌恶神色不加掩饰:“妖里妖气的,朕不喜欢,若是姜家的姑娘,趁早送出宫去,你宫里若是缺女官,再找皇后要几个就是了。” 玥儿才十八九岁,正是容貌最盛的大好年华,那些想爬龙床的女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能舍了玥儿,去宠幸她们? 论美貌、论性情、论才华、论人品、论那些讨好他的手段,她们哪点比玥儿强? 他为什么放着最好的玥儿不要,去宠爱不如玥儿的她们? 若是想夺宠,最起码容貌要比过玥儿,哪哪都不如玥儿还要硬来,那是不自量力。 良妃听他这么说,才算放了一半的心,又低头小口喝汤。 皇帝觉得自己脑袋是被门挤了,才会以为良妃会因为嫁女而茶不思饭不想。 她吃得可香了,甚至没想过要分他一点,也没问他有没有用过晚膳。 良妃变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还是他太久没入过后宫,所以记错了?良妃一直对他爱搭不理吗? “啊!” “烟雨!” “烟雨?” 屋子外传来惊恐的尖叫声,王得全快步走进来:“皇上,良妃娘娘,有个宫女中毒吐……” “嘶……” 良妃捂着胸口,一股强烈的腹坠感传来,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噗——” 一口黑血从良妃口中吐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哇”地一口,又吐出一大口血。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书香吓得尖叫一声,立马去扶跌坐在床榻边的良妃。 良妃痛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好……好痛……肚子好痛!” 此时黄烟雨也被人搀扶了进来,嘴角还溢出黑血:“娘娘……娘娘……灵芝……灵芝有毒……别……别吃……呕……” 她说得太晚了,那一碗美味的灵芝炖鸡汤,已经被良妃吃得干干净净。 “良妃中毒了?” “听说是吃了皇后娘娘送的灵芝才中毒的。”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皇后娘娘表面看起来和良妃娘娘关系那么好,没想到暗地里还是想要人家的性命。” “是不是吃醋今日皇上去了顺安宫?毕竟皇上独宠皇后娘娘已久,突然间来良妃娘娘这里,她肯定接受不了。” 所以就要毒死良妃? 这也太霸道过头了。 姜昕玥赶到顺安宫的时候,良妃和已经陷入了昏迷,黄烟雨因为摄入的毒素较少,所以人还清醒着,只是服下了催吐的药物,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很虚弱。 “良妃如何?” 书香跪在一边抹眼泪:“回皇后娘娘,太医说我家娘娘吃进去太多了,恐怕……恐怕呜呜呜……” 第389章 弹劾废后 姜昕玥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良妃,眼眶无法控制的红了。 皇帝见状,揽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专属太医胡院正都请来了:“胡太医,无论用多名贵的药材,都要把良妃救醒。”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宫里就流传开了,都说是皇后娘娘嫉恨良妃,所以痛下毒手。 那灵芝又正好是玥儿送的,如果良妃救不回来,这个污名,她就要背一辈子。 宫中其实不缺聪明人,皇后娘娘要真想害死良妃,多得是其他办法,何必在自己送的灵芝里下毒,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 可宫里更多的是心理阴暗,想看着高位上的主子跌落泥潭的看戏人,他们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皇后不可能害良妃,却附和那些有心人的抹黑。 于是谣言就会愈演愈烈,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他们想错皇帝和姜昕玥了,这二人可不是会任由脏水往自己身上扑的狠角色。 良妃头一天中毒昏迷,消息还只在宫女太监中流传,第二天一大早,那些传递谣言最凶的几个宫女太监就被抓了起来。 各宫里突然少了那么多伺候的宫人,这下子可没人敢再随便议论了。 大公主三天回门,突闻噩耗,也难过得无法言喻,皇帝便让她和驸马暂住在宫中,待良妃转危为安再出宫去。 顺安宫—— 姜昕玥拍着大公主的肩膀:“这次的事,既然牵扯到了本宫,幕后之人就是想拉本宫下水,本宫一定会给你和你母妃一个交代。” 大公主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睛酸胀着疼。 她抽泣了两声,平复心情道:“珍娘娘,玉儿相信您,我相信母妃肯定也是相信您的,您若是想害母妃,哪里需要使这种低劣的手段?只是那幕后之人心肠实在歹毒,想离间您与母妃之间的关系,顺带着想让玉儿恨您,实施报复。”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都能看透的事,这小孩着实不高明。 可还是很管用的。 虽然皇帝和她及时制止了谣言,但朝廷里不乏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家。 姜家爬得太快了,有得是人想打压。 早朝的时候,已经有御史台的言官弹劾姜昕玥,又是老生常谈那一套,要不就是说她善妒,要不就是说她小肚鸡肠,实难当大任,恳请皇上废除姜昕玥,另立宽容大度的嫔妃为后。 而这个“宽厚大度”的嫔妃是谁,那就要等皇上废后之后,各家再来相争了。 姜堰落年后已经进了内阁,成了内阁大学士,被景老爷子当成了下一任内阁首辅来培养。 从前姜堰昆毒舌刻薄,见人就喷那一套,景老爷子不许他再用了,一国首辅,须得以德服人。 景老爷子瞧了那御史一眼:“那么严大人觉得,谁是下一任的皇后人选呢?” 老爷子的目光太慈祥和蔼了,严御史的目光看向前列的一个官员:“微臣以为,佟修媛和石修仪皆可,她们二人都是皇上初登基就入宫的嫔妃,十多年来安分守己,从不争风吃醋,论资历人品,都胜过皇后娘娘。而且佟家乃工部世家,佟修媛的父亲去岁大修水利工程,造福无数百姓,皇上理应给予嘉奖。石修仪乃镇北大将军的嫡女,镇北军在边境屡立战功,镇北大将军功不可没,皇上不能让老臣们寒心啊!” 而且佟修媛和石修仪,都是德妃杀人案的受害者,就凭这一点,皇上也应该给予补偿。 镇北大将军在镇守边关,人不在朝堂,但有与镇北将军府交好的官员,纷纷表示认同。 至于工部的佟尚书,他和姜堰昆向来就不对付,还被他骂过这狗那狗的,姜昕玥倒霉,他最高兴了。 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谦虚模样:“不不不,小女性子淡然,不争不抢,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宫中终老,她是个温顺的,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姜堰昆只想骂娘! 什么意思? 佟修媛性子温顺,不争不抢,没有野心,她女儿就性子霸道,争强好胜,野心极大呗! 景老爷子伸手拦住马上要暴走的姜堰昆,唇角的笑意不减:“皇上,既然佟尚书这么说,那佟修媛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严御史虽然是一片好心,但也不能强人所难。至于石修仪,老夫没记错的话,她被德妃害得伤了身体,此生都不会有子嗣,严御史推举她为后,到底是什么心思?” 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是不能做一国皇后的,一个永远没办法生下孩子的人,更不可能做国母。 严御史若是故意的,皇帝都可以治他的罪了。 姜堰昆终于抓住机会,双指并拢指向严御史:“好你个严老贼,你竟然心怀叵测,存心要让皇上生不出嫡子,你是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只有敌国,才不愿意见大燕朝子嗣繁荣,帝后和睦。 这项罪名成立,那严御史可没命活了。 他立马五体投地的跪趴在地上:“皇上明鉴,微臣对皇上,对大燕绝对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微臣确实是不知道……那……还有……还有淑妃,淑妃是吏部蒋尚书的女儿,她……她也知书达理,入宫的时间比佟修媛还要长,她也很适合……很适合……” “不不不不不不……” 蒋合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嘴皮子都要“不”冒烟了,一边摆手一边道:“你你你你你别胡说八道,我和我女儿和我整个家族都全力支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入宫时日虽然不长,但膝下已经有四皇子和六皇子,而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先帝祖训,后宫嫔妃最大的功劳便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皇后娘娘马上就要有三个皇嗣了, 她不适合做皇后的话,我真不知道谁合适。” 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淑妃不聪明也不勤勉,她做皇后,严御史你快别吓死我了。” 我的妈呀! 怎么搞的? 突然间提名淑妃做甚? 这四妃之一的封号还是皇后娘娘给他女儿争取的呢! 他们蒋家可不想与皇后娘娘为敌,他更不想得罪姜堰昆那只嘴毒的老狐狸。 他还想多活几年。 第390章 皇帝动怒 上首,皇帝他单手撑着太阳穴,闭着双眼,手肘靠在龙椅的扶手上,任由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他巍然不动。 景老爷子自反问严御史之后就不说话了,姜堰昆的喷子属性还没发挥完,就被老爷子强行捂住了嘴。 严御史趴在地上表了半天的忠心,却没听见皇上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 皇帝睁开眼睛,眼神斜斜的望出去,站在前排的官员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喉咙,争吵声戛然而止。 前头的人声音一静,后头的就也跟着安静下来,只有严御史还磕着头,尤其显出他求饶的声音来:“微臣对皇上的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微臣怎么可能是敌国细作,微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大燕朝啊!” “啪!” 一本敞开的折子从高台上扔在严御史的膝盖旁,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有人写了折子弹劾严御史,说你宠妾灭妻,放任府中小妾打骂正妻,虐待嫡子嫡女,逼得你夫人上吊自绝是不是?” 帝王语气平淡,就连声调都没有起伏,可严御史却从他毫无波澜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极致的压迫。 大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严御史日渐后移的发际线里,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到片刻的功夫,他的官服后背就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皇上……怎么会? 他家里的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到底是谁弹劾他,把他家里的事告诉皇上的? 景老爷子对着姜堰昆挑了挑眉,略有些得意的低声道:“怎么样?这招釜底抽薪不错吧?老夫都跟你说了,别跟他们打这些没用的嘴仗,直接掐住他的命脉,他还蹦哒得起来吗?” 姜堰昆一副受教的模样:“还是太傅大人手段高明,学生佩服。” 景老爷子自景贵妃死后,一直在教书育人,他的书院,是很多学子梦寐以求的圣地。 姜堰昆年轻的时候也曾拜在他的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要准备科举,就举家又搬到了京城。 所以他自称学生,也不是套近乎,是合理的。 景老爷子也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学生,处处都照顾他,帮衬他。 最主要的是,姜堰昆是他太子玄孙的外祖父,都是一家人嘛! “严御史?” 皇帝坐正身体,眼神漠然的看向瘫软的严御史:“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你宠妾灭妻,纵容恶妾欺负妻女,也是为了朕,为了大燕朝吗?” 严御史已经慌得六神无主,根本不敢搭话,两条腿要不是跪着,恐怕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啪!” 一只玉扳指砸碎在严御史脚边,飞溅的玉屑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擦,皇帝的训斥声如雷贯耳而来:“皇后入宫三年有余,为人和善,通情达理,宫中众人无不称赞。又收养四皇子,诞下太子,如今已经又有身孕,她把朕的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朕无后顾之忧,能专心处理朝政。朕扪心自问,再没有比她更好的贤内助,你们这群食君之禄的朝臣,本应当站在朕的立场为朕分忧,却都在这里找朕的麻烦,怎么?你们的后院都很清净吗?” “你们这么关心朕的后宫,不如朕也替各位爱卿整顿一下后院如何?” 这些反对姜昕玥做皇后,要求皇帝废后的大臣,无非就是姜家爬得太快,站得太高,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可他们这些人里,无论是贪官还是清官,后宅又有哪一个是完全干净的? 自己的家务事都断不明白,就想把手伸到他的后宫里来。 谁给他们的胆子? 皇帝一怒,更加没有人敢说话了。 而顺安宫中,姜昕玥把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集结到了院子里,就连中了毒,躺在床上的黄烟雨也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候着。 嬷嬷、宫女、太监们一个个回话。 霜降肃着一张脸,颇有一番威慑之感:“是谁提出来要给良妃娘娘煮灵芝鸡汤喝的?” “是小厨房的张厨娘,她说良妃娘娘感染了风寒,库房里的灵芝好拿出来给娘娘用了,说是能清肺止咳的。” “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也是听周大娘说的,说良妃从外头回来,看着有些不舒服,白日里库房清点的时候,奴婢看到有灵芝,才这般提议的。” 那叫周大娘的厨娘赶紧道:“可是奴婢也没说谎啊!奴婢确实是听到了良妃娘娘的咳嗽声,才多嘴说了几句,谁知道被小厨房听了去,奴婢更不知道灵芝有毒,也不是奴婢炖的鸡汤,那……” “行了!” 霜降打断她:“让你们各自说一说那天炖鸡汤的事情,没让你为自己开脱。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皇后娘娘自有定夺。” 那周大娘这才嘟嘟囔囔的闭嘴。 书香眼睛看着黄烟雨,心中自有怀疑,但又不敢明着说出来。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如妃娘娘带着叶贵人、佟修媛、石修仪来探望良妃娘娘了。” 顺安宫的大门口,主子奴才的进来了一大堆,淑妃和叶贵人是真关心良妃的情况,所以参见完姜昕玥,就急匆匆的往里去了。 如妃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她往姜昕玥身后一站就不走了,笑嘻嘻道:“皇后娘娘在审犯人吗?” 满院子的宫女太监目光中都露出不满。 他们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这么这么审她们? 分明就是皇后娘娘自己心虚,若不是她在灵芝里下毒,良妃娘娘怎么可能喝下鸡汤就吐血了? 真是贼喊捉贼! 如妃入宫时间尚短,姜昕玥的形象在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乖巧伶俐的小猫咪,靠着魅惑皇帝,跟皇帝撒娇才得来的这个后位。 她对后宫嫔妃都很亲和,从不摆皇后的架子,每日的请安也是能省则省,底下的人犯错也不会很严厉惩罚。 所以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姜昕玥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怎么欺负的错觉。 皇后娘娘才十八岁而已,她都二十多了,怎么着,她都是姐姐。 在她们高句丽,大一天都是长辈,后辈必须毕恭毕敬。 第391章 审讯宫人 这十八岁的小皇后,还不是被她几句话就气哭? 姜昕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眸色里带着厌烦:“良妃中毒那日,有谁见过如妃或者是她身边的婢女惠爰?” “皇后娘娘,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臣妾给良妃下毒?” 姜昕玥没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带着审视意味的看着如妃。 “真是可笑,我可是高句丽的公主,我来和亲,是为了两国和平,我怎么可能……” “啪!” 喜鹊上前,一巴掌就将她的脸扇歪过去,她反应过来,立马就要打回去,却被力大无穷的喜鹊抓住了手腕,又往旁边一甩,甩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如妃娘娘,您称呼皇后娘娘应该是尊称您而非你,自称应该是妾而非我,您对皇后娘娘不敬,奴婢打您,您没意见吧?” “你!” “还有……” 喜鹊态度强硬道:“奴婢不管您是高句丽还是矮句丽的公主,入了咱们大燕后宫,就是我们皇上的妾妃,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任何挑衅皇后娘娘权威的人,宫规都会教她做人,希望如妃娘娘早日读熟后宫的规矩,不然下次就是棍棒伺候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个喜鹊在后宫的奴才们之间,确实名头很响,如妃也略有耳闻。 她忍了忍气:“话虽如此,可皇后娘娘无凭无据就怀疑臣妾,这对臣妾来说是人格上的侮辱,臣妾无法接受,臣妾要让皇上来为臣妾做主。” “怎么是无凭无据了?” 姜昕玥冷笑一声:“你说你来看良妃,可你从进入顺安宫开始,就站在这里没动,而且还故意说什么本宫在审犯人,就是想让顺安宫伺候的宫人们都怨恨本宫,对本宫有意见,从而不配合本宫的问话。你此等举动,不得不让本宫怀疑,良妃的毒是你下的,现在你想隐藏什么真相,才会在这里捣乱。” “本宫怀疑你,所以本宫在找证据,你若没做过,会怕本宫查吗?” 没做过,心虚什么? 如妃被她怼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竟然才发现,姜昕玥那张嘴是这么的不饶人。 底下的宫人们窃窃私语,如妃的小心思被戳破,她们又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愤怒感。 一个个看着如妃的眼神都带了刀子。 “奴婢那天……好像见过如妃娘娘身边的婢女。” 有人弱弱的举手,声音里带着不确定:“那天天气好,书香姐姐说要把娘娘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晒晒,免得受潮发霉了。因着咱们娘娘之前被贬为嫔,迁宫的库房里丢了一些东西,书香姐姐便让我们整理之后重新入册……” 那宫女看向惴惴不安的黄烟雨:“烟雨她是负责重新造册的,奴婢当时抱着书画要出来晒,烟雨她说自己内急,要去如厕,但是久不见她回,书香姐姐还说她四肢不勤,惯会躲懒。奴婢当时也想如厕,但奴婢到恭房时,烟雨并不在。” 所以当时其实小宫女心里就存了气,大家都那么忙,黄烟雨一个新来的小宫女,居然把事情扔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于是她就想把人找出来。 四处看的时候,在离顺安宫不远的一个亭子里,看到了和惠爰擦身而过的黄烟雨。 一开始没说,是她不知道这和良妃娘娘中毒有什么关系。 而且黄烟雨自己也因为偷吃娘娘的鸡汤而中毒了,她一点都没往那上面想。 但是现在皇后娘娘问起来,她就如实说了。 书香眉头紧锁,也开口道:“奴婢想起来了,整理库房那天,黄烟雨还问了奴婢,那些礼品是不是都是后宫的娘娘们送的?” 但凡是礼品单子,人情往来,每一样都是有记载的。 哪个宫里送的?送的什么?是为什么送的? 原来旧的册子上都有。 也就是说,黄烟雨是知道那两朵灵芝是皇后娘娘送的。 姜昕玥眼神看向黄烟雨,少女脸色惨白,也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别的什么。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气弱道:“奴婢那天从恭房出来,就在凉亭里躲了会儿清闲,谁知道如妃娘娘的婢女会经过那里?奴婢……奴婢要是知道那鸡汤里有毒,怎么可能偷吃?奴婢可是去了半条命,皇后表姐还要怀疑奴婢吗?” “你不是没死吗?” 姜昕玥一针见血:“可里面的良妃却危在旦夕,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毒药浅尝这一招,当初她在冷宫里也用过。 若那毒药本就是她们挑好了的,便是当初先皇后在冷宫给她下的毒药,只要控制好剂量,就不会伤人性命。 黄烟雨为了逃脱嫌疑,所以才说自己偷喝了鸡汤。 姜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但家财万贯不是空话。 做为姜家的姻亲黄家,又能差到哪里去? 大燕朝的嫁娶,讲究的是一个门当户对,黄家也是大富大贵之家。 黄烟雨做为黄家的嫡女,什么好东西没用过?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又不是穷苦出身,怎么可能馋那一口鸡汤? 黄烟雨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只这一个动作,姜昕玥就确定,良妃中毒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抬了抬手:“来人,把黄烟雨送去悬镜司,审不出幕后主使,就直接丢到鱼缸里去喂鱼。” 悬镜司里那条两百公斤的食人鱼,宫中人人惧怕,有关它吃掉了多少人的传闻至今还在流传,令人闻之色变。 黄烟雨入宫时间不长,但也已经听说过食人鱼的顶顶威名。 她呼吸变得急促,抓住旁边人的衣袖:“是如妃!是如妃!是如妃给的毒药,她说让奴婢把毒药洒在灵芝上,再透露给小厨房的人,灵芝可以止咳润肺,让她们煮给良妃娘娘吃。表姐……表姐,表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是如妃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 姜昕玥抬眼看了一下如妃,如妃表情惊怒,上去一脚将黄烟雨踢翻在地:“你这小宫女真是莫名其妙,本宫都不认识你,你就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反了天了你。” 她是要害皇后,可她不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吗? 第392章 利益最大化 黄烟雨哭得稀里哗啦:“如妃娘娘,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她们都看见奴婢和惠爰接触了,您怎么能过河拆桥?不是您说要离间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的关系,再把消息传出去,好让朝臣弹劾皇后娘娘,让皇上迫于压力废后吗?” 她说的倒十分有理有据:“奴婢只是区区一个宫女,斗倒了皇后娘娘有什么好处?您不一样,您是高句丽的公主,又是如妃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倒了,您是最有机会做皇后的,这不是您说的吗?” 蠢货! 如妃就算是真的这么想的,也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外人,真是说多错多。 “原来如此。” 姜昕玥目光冷然:“那毒药,也是如妃给你的对吗?” 黄烟雨顺着她给的竹竿就往下爬:“是是是……奴婢只是个宫女,入宫之前都有嬷嬷专门搜过身的,奴婢可没有什么毒药。” 言外之意便是如妃不一样,如妃本来就是异族公主,虽然入宫前也被搜过,但她是皇家公主,要想藏毒带进来,自有她的法子。 不管是异族公主还是后宫嫔妃,总比她一个小宫女本事大得多。 如妃一时又是张嘴,又是瞪眼的,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情急之下她都快丢下公主的教养,一句“阿西吧”堵在喉咙里,想骂又觉得有失身份。 大燕后宫都是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吗? 她算是长见识了。 “不是本宫!” 如妃气得跳脚:“本宫发誓不是本宫,皇后娘娘,丽华是带着两国和平的使命来和亲的,不是来结仇的。臣妾的皇兄是高句丽的王君,高句丽向来以大燕天朝马首是瞻,臣妾的皇兄更是视大燕皇帝为神明,臣妾在这样的教养下,怎么可能在大燕皇帝陛下的后宫兴风作浪?分明就是这个该死的宫女胡乱攀咬,想减轻自己的罪责,还请皇后娘娘明鉴,还臣妾一个清白。” 这马屁拍的…… 要不是姜昕玥在后世见多了她们的领导人出尔反尔,认贼作父,风吹两边倒,她差点就要信了。 她知道黄烟雨在胡说八道,但…… 既然良妃已经这样了,她就不能让良妃白白的受这份苦。 得把利益最大化。 “是还你一个清白,还是找到你谋害良妃的证据,本宫自会与皇上说明的。现在黄烟雨她指控你唆使她下毒,你又不承认,那就两个一块儿丢到悬镜司去,让他们去审吧!” 说来说去,怎么还是要去悬镜司? 黄烟雨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姜昕玥觉得她太蠢了,万一再多说两句,又替如妃洗清了嫌疑就不好了,只稍稍使了个眼色,霜降和喜鹊就扭着她的手,把她的嘴巴给堵上带了下去。 “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 如妃挣扎着:“皇后娘娘,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怕皇上宠幸臣妾,就要对臣妾赶尽杀绝,你好歹毒的心肠,我皇兄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你唔唔唔……” 她没说完的话,被几个嬷嬷用脏帕子堵住了。 佟修媛和石修仪眼睁睁看着如妃被拖拽下去,都吓得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姜昕玥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过去,这二人就慌乱移开视线,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佟修媛:“臣妾……臣妾进去看看良妃娘娘。” 石修仪:“臣……臣妾……臣妾想起来,臣妾宫里还煮了粥,臣妾回去喝粥……” 佟修媛一把拉住她就往里面跑:“你都没有小厨房,你煮什么粥?别太明显了好不好?” 良妃还没醒,胡太医说并没有脱离危险期,这毒药很普通,普通到民间各处都有,解药太医院有,但良妃服用的剂量有点大,才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更不像如妃会用的毒药了,倒是很符合黄烟雨的身份。 她再怎么富贵,也算不得权贵人家,家中只是商户,去药行里买些普通的毒药也很正常。 那如果没有那日替良妃整理库房,这毒药会用在谁的身上呢? 姜昕玥想,大概还是会用来陷害自己。 蠢货的脑回路,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的。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死了,她就能上位? 当这宫里的嫔妃都是死的吗? 大公主坐在床边哭泣,淑妃和叶贵人轮流安慰着,只佟修媛和石修仪仍缩着脖子,站在墙角,不敢上前。 姜昕玥看得头疼:“佟修媛和石修仪先回去吧!良妃这里有本宫看着就行了。” “是,臣妾告退。” “是,臣妾告退。” 两人长舒一口气,手拉着手夺门而逃。 大公主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谁求着她们来了?眼巴巴的跑来,连我母妃的边都没沾,又被吓跑了。我看她们不是来探望母妃,是来看我母妃死了没有?” 淑妃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 叶贵人点点头:“大概是近来朝堂上反对皇后娘娘的声音很多,又有人推举她们俩上位,所以她们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佟修媛就不提了,她父亲也只是工部尚书而已,而且景太傅在朝堂上也说了,不要强人所难。 石修仪估计心更大了。 她父亲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她这个嫡女,理应是要被封赏的。 “皇后娘娘也太霸道了,就许她和皇上花前月下,别人连个眼神都分不到了。” 佟修媛抓着道路旁的枝叶子出气:“德妃那件事情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好人,会像先皇后一样,估计姐妹们为皇上开枝散叶呢!没想到就光她一个人开枝散叶去了,咱们都成了摆设。” “谁说不是呢?” 石修仪摸着手腕上的手镯:“她连高句丽的公主都敢扔进悬镜司,咱们在她眼里能算什么?还不是说骂就骂,说打就打?” 佟修媛突然停住脚步:“就没人能治治她了吗?这样下去,咱们那么多的后宫姐妹,不捧她臭脚的,就都被打压得永无翻身之日了。” 同样是尚书之女出身,佟修媛从不觉得自己比姜昕玥差什么。 她做不到像淑妃和良妃那样,把姜昕玥奉若神明。 第393章 气死如妃 她要是能做到,也不会入宫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修媛。 石修仪转手镯的动作顿住,表情变得为难起来,看着佟修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勾起了佟修媛的好奇心:“你干什么?我们姐妹俩,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这……” 石修仪唉声叹气道:“不是不能说,我只是……不知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不敢乱说……毕竟……事关皇后娘娘的清誉,若是不实的消息,恐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感情。” “清誉?” 她越是这么说,佟修媛越是感兴趣了:“哎呀!你同我说,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皇上怎么可能知道呢?” “那……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啊!” 石修仪附在佟修媛的耳边:“上次我舅舅和舅母入宫参宴时跟我说,皇后娘娘她……” 两人停在那儿嘀嘀咕咕半天,就连伺候的宫人都没听清她们说什么。 延禧宫偏殿—— 蔓儿看着自家主子心情很好的哼着江南小调,有些不解的问:“娘娘,舅老爷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得来的消息,您怎么那么轻易就告诉佟修媛了?这可是扳倒皇后娘娘的好机会啊!” 石修仪修剪着窗前的一盆兰花,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舅舅告诉我,是让我万一得罪了皇后娘娘,还能以此来保护自己。反正姜昕玥的把柄我们抓到了,是谁揭发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佟修媛与我的关系好,我送一场机缘给她也是应该的。” 蔓儿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她上前将窗子打开,让凉爽的风灌进来,转身崇拜的看着石修仪:“娘娘就是太心善了,又不愿意争宠,不然以娘娘您的出身,怎会被皇后娘娘后来者居上?” 皇后娘娘刚进宫的时候,姜家在京城世家中,连号都排不上。 可她家娘娘是镇北大将军府的嫡女呢! 对她的夸奖,石修仪依旧淡笑嫣然,只是这份笑里,藏着深沉的算计。 送佟修媛的这场机缘,是让她去送死呀! 舅舅告诉她这个消息,是让她赶紧找个替死鬼。 她为什么要做揭发的那个人呢? 皇上对姜昕玥的痴迷满宫皆知,从前的丽贵妃、淑妃、德妃……就连先皇后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自问自己也是斗不过的。 到时候别没把皇后拉下来,反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后真的在入宫前……她揭发成功了,对她更是弊大于利啊! 皇上那么喜欢姜昕玥,那么宠她,他接受得了姜昕玥的背叛吗? 如果接受不了,姜昕玥会是什么下场暂且不提,揭发皇后与人私通的那人,绝对是死路一条。 皇上舍不得杀姜昕玥,也许会把她关起来折磨,但揭发此事的人,会承受皇上所有的怒火。 她才不要做那个被皇上杀死的举报人。 这冷宫一样的延禧宫,她真是住够了啊! “圣旨到——” 延禧宫和锦华宫外,宣旨太监同时宣读封妃的圣旨。 皇帝打一巴掌,给颗糖吃,驳回了册封佟修媛和石修仪为后的折子,封了她们佟妃和石妃,从各自居住的宫殿偏殿搬到了主殿。 很敷衍,连个封号都没有。 而被石修仪算计的姜昕玥,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悬镜司了。 如妃和她的宫女被关押在一起,黄烟雨则一个人被关在对面的牢房里。 三人看到姜昕玥从黑暗中走出来都很激动。 黄烟雨:“表姐,表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家,让我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痴心妄想了呜呜呜……这里太可怕了,我不想在这里,我求你了……呜呜呜……” 她哪里知道给良妃下个毒,这么快就被查到她身上来? 为了洗脱嫌疑,她自己还脱了毒药,遭了那么老大的罪,结果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皇后娘娘她破案不靠证据,她就多看了自己两眼,就知道是她下的毒了。 也不知道她随便攀附如妃,皇后娘娘到底辛苦没有? 一会儿审问起来会不会漏馅儿啊? 那她的罪名不是更大了吗? 姜昕玥走过去,抬手从栅栏的缝隙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只要不是你做的,表姐会保护你的。” 什……什么? 黄烟雨那双惊惶不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表姐……” 皇后表姐的意思是……让她死咬着如妃不放? 是了是了…… 比起她这个小宫女,如妃的美貌对皇后表姐来说,才是最大的威胁。 皇上如今喜爱表姐,自然什么美色都不看在眼里,但若是哪天,皇上突然觉得表姐不新鲜了,想找点乐子,宠幸了如妃……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加上新晋的,水灵灵的秀女们,皇上一旦尝到了更年轻美丽的身体,表姐就不是白月光和朱砂痣,而是剩饭渣和蚊子血了。 皇后表姐那么聪明,肯定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想防范于未然。 黄烟雨好像找到了自己能活着出宫的方法。 “皇后,你放我出去,我是高句丽的公主,你不能这样对我。” 如妃没听到姜昕玥和黄烟雨说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对自己不利的话。 “你闭嘴吧!” 进了悬镜司,姜昕玥就不怕别的嫔妃听到自己说什么了。 她不耐烦的瞪着如妃:“高句丽高句丽,你没说腻,本宫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高句丽很了不起吗?屁大点的地方,野心倒是不小,和扶桑一样,都惦记着我大燕国土,你们高句丽那么了不起,你来和什么亲啊?直接让你皇兄把你送上后位啊!” “哦!本宫太看得起你皇兄了,他没这个本事。这么没用的男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是想提醒本宫他的无能吗?” “不许你侮辱我皇兄!” 如妃双手砸在栅栏上:“我皇兄知道了一定会……” “会怎么样?” 姜昕玥双手环胸,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是敢打本宫还是敢杀了本宫?就怕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到时候你才破防呢!” “破房”是什么意思? 是嘲笑她现在坐在牢房里吗? 气人……真的很气人…… 如妃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想冲出来扯姜昕玥的头发。 第394章 怎么知道的? 可惜她被关在里面,根本出不来,只能隔着木头栅栏怒视着姜昕玥:“就算你是皇后,凡事也讲究个证据,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就把我关起来,你当大燕皇帝的后宫是你的一言堂吗?” 姜昕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有人揭发你给良妃下毒,有宫女看见你的宫女惠爰和黄烟雨接触,这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只是按规矩办事,要给良妃一个公道,你怎么什么都往本宫身上推?” 那个看到惠爰和黄烟雨擦肩而过的宫女不是姜昕玥的人,是良妃宫里伺候的。 黄烟雨是新入宫的秀女,被良妃要了去做宫女,她要是姜昕玥的人,早就被献给皇上了,做什么宫女? 所以,这些人揭发她,和姜昕玥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皇后娘娘,从延庆宫的偏殿里搜出了点东西。” 悬镜司的侍卫将搜出来的纸包呈上,姜昕玥也没急着去接,而是对悬镜司掌镜道:“为了不让咱们如妃娘娘什么脏水都往本宫身上泼,这东西就不要令本宫的手了,林掌镜效命于皇上,就由林掌镜来看看本宫到底有没有冤枉你?” “咕嘟!” 喜鹊清晰的听到了林掌镜咽口水的声音,而后侍卫就将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 林掌镜打开纸包,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即震惊的看了如妃一眼。 这傻缺,怎么把关键证物放在屋子里给人去查? 还是她觉得悬镜司里的人都是傻子,根本就查不到她的身上去? 如妃皱着眉,不明白林掌镜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来人,去禀告皇上,给良妃娘娘投毒的人找到了,问问皇上该怎么处置?” 毕竟如妃是皇上的嫔妃,悬镜司的确没有权利私自处置。 但其实皇后娘娘在这里,怎么处置,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林掌镜很聪明,为了不让如妃又在那里乱给人扣帽子,所以让底下的人去请示皇上。 顺安宫—— 二公主的心口狂跳,拉着淑妃的手:“我们……我们这样不会被发现吧?” 淑妃面色严峻:“放心,我们做得这么隐秘,不会有事的。” “我怕悬镜司的人找不到,在如妃的床铺下,衣柜里都放了几包。” 淑妃点头:“做得好,如妃那个贱人,竟然敢害太子殿下,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张婉容身上去就了事了呢!哼!这次进了悬镜司,皇后娘娘会让她脱层皮。” 二公主好奇道:“可是就连父皇都没查出来害太子弟弟过敏的人是如妃,母后是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的……” 只是,后来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的核桃油是姜家的商铺里送进宫的。 自太子殿下满了一岁之后,皇后娘娘就吩咐御膳房和小厨房给他做辅食,而宫里没有核桃油,太子殿下要用的那些,是皇后娘娘亲自写信去姜家,让信得过的姜家人去了盛产核桃的江城,挑选了最优质的核桃,压榨成核桃油,再从江城运回来的。 因着季节性的原因,姜家人担心不够,运了足足两个大马车的核桃油回京。 从采摘到剥壳,从压榨到装罐再到运送,全程都是姜家人在护送,没让别人有任何插手的机会。 那么多的核桃油,就凭着张婉容和那一个太监,偷偷的把它都换成花生油,要换到什么时候? 再一个,内务府的东西支出进项都有记录,库房更是内务府重地,非总管太监的手令不可入。 他们必须从外头运花生油进来替换,短时间内……或者说……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把那么多油换进来。 所以,皇后娘娘说,害太子的不止张婉容一个,还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皇上也说了,这件事不宜声张,先让背后的人以为她自己安全了,放松警惕之后,再着手秘密调查比较好。 本来是想从那几个帮助张婉容成事的太监身上入手,谁知道那些太监竟然都是死士,还没送进悬镜司就都咬舌自尽了。 这也更证实了张婉容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皇上让秘密调查时没用悬镜司的人,而是给负责巡夜的御林军中,自己交待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几个侍卫长,让他们再安排心腹,去搜查那几个太监的屋子。 终于在其中一个太监还没来得及烧完的一件中衣上,发现了高句丽的国花——无极花。 并且,无极花的下方,还用高句丽的文字,绣着一个人名。 找了专人翻译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几个字写的是——申汉平。 姜昕玥猜测,应该是那个自杀的太监的真名。 申姓在大燕朝很罕见,但在高句丽却很常见,因此他们怀疑,害太子过敏的真正幕后黑手是如妃。 大公主在良妃的病床前,听着她们的对话,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嫁出去不到半个月而已,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咳咳咳……” 半倚在床上的良妃艰难的咳嗽了几声,胸口一阵阵发疼。 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个黄烟雨,嘶……疼死我了……她娘个腿的……” 早几天前,良妃就已经醒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姜昕玥征求了良妃的同意,利用这次机会,把如妃也一网打尽。 大公主赶紧起身,端了一杯热茶给良妃:“母妃消消气,皇后娘娘已经去了悬镜司,她肯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 良妃连睁开眼睛都费力,喉咙里像被小刀子割肉一样疼,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水,大公主连忙又用帕子擦拭她嘴角的水渍。 叶贵人也帮忙接过大公主手里的茶水放在桌上:“皇后娘娘还在悬镜司,而悬镜司的人也把毒药从如妃宫里搜出来了,如妃跑不了,黄烟雨也跑不了的。” 只是如妃的罪名不是谋害皇嗣,而是毒害嫔妃,稍微有点可惜了。 虽然良妃的命值钱,但相对而言,还是太子殿下更金贵一些。 若是如妃谋害太子殿下的罪名成立,皇上一定把如妃的尸体扔回高句丽去。 第395章 成王败寇 “皇上有旨,如妃金丽华心肠歹毒,谋害后宫嫔妃,人证物证确凿,朕之痛心,难以为继,濯令皇后监管,以宫规处置,另废其封号,贬为贵嫔,迁庆阳宫。” 如妃……变成金贵嫔了……封号没了,妃位也没了,还要从延庆宫被赶去庆阳宫。 那可不是什么很吉利的地方,是从前死过人的洗荷殿。 姜昕玥住在这里面的时候,就一直大灾小病不断,她的姐姐还吊死在偏殿里,丽贵妃在这里坠过湖,楚婕妤的尸体也是在被填了的荷花池里被发现的。 后面蒋媛从冷宫出来,也是住在庆阳宫。 总之,洗荷殿改名之后还没有嫔妃住进去过,阴森森的,没什么人气。 只不过因着填了的荷花池种满了蔷薇花,还是有不少新晋的秀女和宫女太监常去。 金贵嫔摇摇头:“不是我,明明不是我,为什么……” 她那双大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太阳穴一阵阵刺痛,厉声质问:“皇后娘娘,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不是?皇上被你蒙蔽,你才是最毒的那个毒妇。” 姜昕玥向前走了两步,与金贵嫔面对面,一个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一个冷静得像个无情的刽子手。 突然,金贵嫔的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众人只看得见姜昕玥的背影,以及向后倒退数步,踩中草垛,摔倒在地的金贵嫔。 她摔倒之后,林掌镜立马上前,还以为是皇后娘娘要为良妃娘娘报仇,用什么暗器杀了金贵嫔。 结果也只看到金贵嫔抬着手指,颤抖着指着皇后娘娘,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像被暗算,倒像是被吓坏了似的。 而皇后娘娘脸上带着微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股威吓恐怖的感觉。 “按着宫规,金贵嫔下毒谋害良妃,若是致死,就要一命赔一命,但现在良妃仍在昏迷中,就杖责六十,以儆效尤。他日若是良妃不好了,金贵嫔这条命,就给本宫到阎王爷那里记一笔,本宫随时来拿。” 也就是说,如果良妃哪天因为中毒短命了,金贵嫔就得给她陪葬。 可是…… 悬镜司这六十大板下去,金贵嫔也不一定还有命在。 很快就有侍卫拖着金贵嫔去隔壁刑房行刑,惨叫声传过来时,黄烟雨的身体都跟着抖了抖。 “皇后表姐,我……我可以走了吗?” 她真的想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想来了。 “当然……”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姜昕玥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可以。” “什么?” 黄烟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伸着脖子又问了一遍:“我不可以走吗?刚才……” “刚才什么刚才?” 姜昕玥挥了挥手,一股鸡汤的香气传开,勾得人食指大动。 霜降手里捧着一个冒热气的白瓷盅,从喜鹊的背后走出来,她们二人虽然穿着一粉一碧的衣裳,但在黄烟雨看来,简直就是勾魂夺命的黑白无常。 “你……你们想做什么?别……别过来……” 姜昕玥往外面的太师椅上一坐,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眼神都没看她,而是摸着自己珠光宝气的护甲道:“任你怎么巧舌如簧,你我心里都清楚,给良妃下毒的人就是你。你想毒死良妃,将本宫陷入不义之地,挑唆本宫与大公主之间的关系。大公主嫁了姜家二房,你的表哥为妻,你想一举三得,让姜家族中对本宫也起怨恨。说不定皇上也信了谣言,是本宫毒死良妃,本宫就会失宠。” 她将黄烟雨的算计说得明明白白:“你欲置本宫于死地,你就冲着本宫来。动本宫的朋友,你犯了本宫的大忌了。” 她低垂的眼眸直直射向黄烟雨:“良妃吃了多少苦,你也要同样的还回来。” 姜昕玥话音刚落,喜鹊和霜降就走进牢房里,两人一个抓住她的双手,一个捏着她的下巴,将加了料的鸡汤,一股脑的全都灌进她的嘴里。 黄烟雨拼了命的挣扎,但钳制住她的那双手,像玄铁一般纹丝不动,而只要她张开嘴呐喊,源源不断的鸡汤就被灌进喉咙里,呛得她咳嗽不止。 不出片刻的功夫,一大盅的鸡汤被她喝了个干干净净。 喜鹊这才松开她的手,将她扔在地上,冷哼一声,和霜降一起走了出去。 该死的,要不是她家娘娘聪明,真被她算计到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呕……呕……” 黄烟雨狼狈倒地,用食指不停的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将鸡汤抠吐出来。 “你敢吐出来一滴,本宫就再给你灌一壶,鸡汤……御膳房里多得是。” 黄烟雨扣喉咙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绝望的伏地痛哭:“皇后娘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吧!” “我去给良妃娘娘磕头,我错了!看在黄家和姜家是姻亲的份上,我求您……我求您饶了我。” 她额头上已经磕青了,但姜昕玥没有丝毫动容:“饶了你?给你机会?你下毒的时候给良妃机会了吗?给本宫机会了吗?你饶过谁了?成王败寇,今日若是你赢了,你也会对本宫赶尽杀绝的,对吗?” 不得不说,姜昕玥说的都对。 如果今天二人的下场对调,黄烟雨也一定会斩草除根,绝不会放过害自己的人。 “噗!” 一股血气上涌,黄烟雨吐出一大口黑血来,肚子里像是肠子绞在一起的疼,疼得她满地打滚。 姜昕玥深呼吸一口气,对林掌镜道:“把她送出宫交给黄家人,告诉他们,黄烟雨在宫中与金贵嫔合谋毒害良妃,陷害本宫。皇上震怒,命他们即刻离开京城,永世不得踏入京师半步,抗旨不遵者,格杀勿论。” 她不会把定时炸弹留在近处,还要让姜家和黄家都知道,造成这样结果的不是她,而是黄家女。 回到坤宁宫的姜昕玥还写了一封信去姜家,不是给便宜爹的,而是给整个姜家族人的警告。 只要她还在宫中一天,姜家就不许送秀女入宫,因为她姜昕玥,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帮自己固宠。 第396章 警告族人 那些不服气,总想着取代她,扶自家女儿上位的,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然落得和黄家一样的下场就怨不得旁人了。 她这个人,狠起来六亲不认的,到时候可别怪她不顾及家族亲情和脸面。 姜堰昆看着字迹清秀的簪花小楷,一时摸不清这到底是自家女儿写的,还是找的代笔。 但意思肯定是女儿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聚集在姜家会客花厅的族人们,大概他们都知道,年纪小的镇不住姜堰昆,所以来的都是一些年纪大的,算得上族中老人的大长辈。 “堰昆啊!黄家那个黄喜财都找到我家去了,说什么他送女儿进宫帮衬皇后娘娘,却被皇后娘娘冤枉下毒害良妃,灌了毒药赶出宫来了,真有此事吗?” “这怎么行呢?到底是年轻,行事也太偏激了,如今她颜色好,皇上宠她几分,万一以后年老色衰,皇上不宠她了,家族里难道不送女孩进去帮她固宠了?” “堰昆,你可要好好说说她,太过歹毒,没有男人喜欢的,现在是她得宠,无人与她计较这个。哪天她失宠了,这是被搬到台面上来,影响太子殿下的口碑啊!” “她能当皇后,家族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她这样的做派,无非是以为黄家那小姑娘是咱们授意送进宫去的,这是在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下马威吗?” “就是啊!太不像话了。”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都在表达对姜昕玥的不满,换了以前的姜老爹,他非化身成超级喷子喷死他们不可。 知道她女儿如今正得宠,还要送小姑娘入宫,到底是固宠还是夺宠,几个老东西自己心里清楚。 若真想帮玥姐儿固宠的,不应该是等她失了势,真的失宠而且复起无望,再送年轻貌美有手段的秀女入宫,帮助她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无非就是看她如今她正得势,皇上爱重,后宫无不臣服,生的儿子也被立为太子,正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 这个时候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就是把她女儿当成垫脚石,想让玥姐儿给她们的女儿铺路,一旦皇上真的被她们的女儿勾走,到时候玥姐儿的地位才不保吧! 什么玥姐儿当皇后,家族出了不少力? 当初他还未参加科举,没有在京城做官的时候,家族什么时候看得起他们这一支了? 不是家族肯出力帮玥姐儿,而是玥姐儿得宠后,姜家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他们都得到了实质性的好处,才会听堰锡兄长的话,全力帮助玥姐儿。 如果他家玥姐儿入宫后一直是一个小贵人,没给他们好处,他们会帮玥姐儿吗? 根本就不会。 所以,明明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他们怎么就说得好像自己是无私奉献的那一方,玥姐儿不如她们的意,就是恩将仇报呢? 这些话,他在心里过了一遍,火气才终于下去了一些。 经过景老爷子的教导,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喷子昆了,而是讲道理的姜大学士。 “各位叔伯说得是,我姜某人能有今日,离不开家族的支持,但话要说明白,免得将来有人托大,在外败坏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名声,各位叔伯以为呢?” “什么说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说。” “皇后娘娘自入宫到如今,三年多的时间,一路从贵人到后宫之主,说来惭愧,我作为父亲,半点忙都没帮上,倒是皇后娘娘让我这个不成器的爹,一路从鸿胪寺的少卿到正卿,再到刑部尚书,现如今成了内阁大臣,全是皇上爱重皇后娘娘而提拔于我。她在宫中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伤害我的女儿。” 他为官多年,身上一股子凌厉的官威震慑得众人纷纷移开眼去,心中有鬼之人,自然不敢与他对视。 姜堰昆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本官破的案子,加起来都能绕城一圈了,不要在本官面前耍什么小心思,本官捅穿这层窗户纸,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们若想这荣华富贵延续下去,就像以前一样,与皇后娘娘一条心。若是生出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黄家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我姜某人一切都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为先,任何人……记住了,我说的是任何人,敢损害她们的利益,用不着皇后娘娘动手,我会将别有用心之人,逐出姜家族谱。” 那些视宗族为生命的老头子们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当初立姜堰昆为新的族长,是他们一致决定的,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 出了姜家的大门,还有几个老头子站在一起讨论姜堰昆刚才说的话:“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他没帮上皇后娘娘的忙啊?” 先皇后仙逝之前,姜堰锡和姜堰昆兄弟俩写信回族里,让族里给先皇后的家中假借成国公之手送了举世罕见的名贵衣裳去朱家,结果在衣服上下了能迷昏一头耗牛的蒙汗药,这不是帮皇后吗? “你傻啊!这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他这个做爹的都没帮上皇后娘娘什么,反而是皇后娘娘得宠,才让他进了内阁。我们这些族里的就更没帮上忙了,让咱们不要倚老卖老,道德绑架皇后娘娘呢!” “他倒是进步不少,没有直接指着咱们的鼻子骂咱们老不死了,能有此进步,姜家或许能走得更长远。” “回家让家里给几个姐儿说亲吧!看堰昆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让她们进宫,也只会令皇后娘娘不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别把家中出色的姑娘都折在里头。” “我们所求不过荣华富贵,步步高升,只要姜昕玥在位的时候提拔族里那帮后生,愿意让姜家人辅佐太子殿下也就可以了,我们若是内讧,得意的只会是别人。” “是这么个道理,堰昆已经很克制了,没有把咱们骂得狗血淋头,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家族名誉感的。” 姜堰昆自己都没想到,他不骂人了,这些老头子居然主动念起他的好来了。 第397章 我要进宫 “什么?要我嫁人?” 姜家三房,嫡女姜姝儿的闺房里传出她尖利的声音:“我不要!当初是爹爹说了把我接来京城,要送我入宫的,现在为什么要我嫁人?” 她老家的那些小姐妹,都知道她要入宫做娘娘,一个个都羡慕死了。 她离开益州的那天风光无限,益州但凡排的上名号的千金小姐全都来为她送行。 现在算什么? 不让她进宫,让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将来回益州,她不得被人笑话死。 那还不如她现在就找条白绫吊死算了,省得受那些气。 邹氏用手在她的手臂上用力捶了几下:“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黄家那个送进宫的女儿被赶出宫了?身中剧毒,差点就死了。这会儿命倒是捡回来了,可是黄家被害得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回京,也就是说黄家的后人永远都没机会再起复了。” 一个女儿害了整个家族,真真是不划算。 “黄烟雨?” 姜家和黄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后辈自然而然走动得也就多了。 姜姝儿不但没有同情,反而一脸的幸灾乐祸:“她活该倒霉,在益州的时候她就最喜欢抢我的风头,现在被凄凄惨惨的赶回益州,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她的确是不用见人了。” 邹氏满脸的不赞同与严肃神色:“推己及人的道理你都不懂,你的脑袋也和黄烟雨一样都装的一团浆糊。半斤八两,别在那里沾沾自喜。从前是你爹一根筋,非觉得以你的美貌能夺得圣心,为娘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你祖父已经发话,咱们三房的姑娘都不许入宫,要早点说亲嫁人,我才能点破你,你觉得你比黄家那个聪明吗?” 黄家怕皇后娘娘不肯放过他们,已经把黄烟雨送去了尼姑庵出家。 毕竟大夫都说了,她摄入的毒素太多,又没及时救治,已经伤及根本,将来不仅不能生孩子了,还折了寿命,已然是活不久的。 姜姝儿堵住耳朵:“我不要听你在这里贬低我,是爹爹说我可以进宫的,我一定要进宫。” “你!” 邹氏被气得脑仁疼:“你这样我就把你送回益州老家去,我懒得管你了。” 姜姝儿负气背过身,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姜昕玥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封信在姜家族中引起了多大的风暴。 就算知道,她也还是会这么做。 喜鹊好奇的仰头:“娘娘,您刚才和金贵嫔说了什么?她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姜昕玥笑了笑:“你问问霜降。” “娘娘定是在金贵亲耳边说了她谋害太子殿下的事已经败露,所以她才会那么惊慌。” 凭着一条太监的裤子想定金贵嫔的罪,实在不可能,而且人证已经全都死了,再怎么查也是白查。 大概金贵嫔本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娘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被吓到失语。 姜昕玥点头,她就只是在金贵嫔耳边说了一句:“你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害了本宫的儿子还想全身而退?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以后你在宫里的每一天,本宫都要你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小团子遭的罪,要她年复一年的体会,才能解姜昕玥的心头之恨。 喜鹊挠挠头,大家都没有听到娘娘说话,怎么霜降就能猜到娘娘说了什么? 人和人的差距就那么大吗? 姜昕玥没有回自己宫里,而是去了顺安宫看望良妃。 听说了黄烟雨的下场后,良妃心情才好了起来,那么大一盅毒鸡汤下去,不死也废了。 从良妃的宫里出来,黄昏晚霞从天边洒下来,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金碧辉煌的宫殿,美得令人心醉。 大公主微微俯身:“珍娘娘,玉儿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母妃。” 姜昕玥赶紧托住她的手:“谢什么谢?她是你的母妃,也是本宫的朋友,尽全力救她,是本宫该做的。” 虽然她这样说,但是大公主知道,如果不是她表现得那么上心,父皇根本不会让胡太医来给母妃诊治,也不会把私库里名贵稀有的药材给母妃用。 她真的很庆幸,很庆幸当初母妃听了自己的话,和珍娘娘化敌为友。 “是不是很不安?” 姜昕玥笑着看她:“嫁出宫去了,担心你母妃在宫里有危险是不是?” 大公主脸一红:“母妃性子冲动,头脑又简单,玉儿是担心她被坏人利用。” “你只管放心在宫外当你的大公主,你母妃也不是小孩子了,本宫相信,经此一事,她会长大的。” 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良妃和大公主是儿行没多少里,儿还担忧。 姜昕玥的言外之意,是不会让良妃被人利用。 大公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她相视一笑。 “公主,我们该回家了。” 姜守城立在顺安宫门外葱翠的大树下,对着姜昕玥拱手鞠躬:“参见皇后娘娘。” 霞光映照在青年身上,他笑容爽朗,一身正气,是翩翩公子的标准模样。 容貌没有太过夺目,但正是这份不夺目,让他显得越发成熟稳重,好像什么事情交给他,都能完成得很好。 大公主提着裙摆,欢快的走过去,满脸的幸福:“嗯,夫君,我们回家。” 姜昕玥没有过去,而是目送他们离去。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有点尴尬。 按照年纪,她原本是要叫姜守城堂哥的,可她现在做了皇后,虽然与大公主的年纪差不了几岁,但在大燕朝的嫡庶关系里,她的确是大公主的嫡母。 堂哥娶了她名义上的庶女,她过去是叫他堂哥还是女婿啊? 想想都好笑,她要叫一个比自己大的哥哥女婿。 大家以后还是尽量少见面吧! 相信姜守城和她想的也是一样的。 六月—— 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今年的避暑之行被取消,宫里便想方设法的开始消暑了。 特别是皇后娘娘怀着身孕,格外的怕热,皇上命工匠在坤宁宫和御花园里搭建了两座清凉阁。 皇后娘娘在坤宁宫的时候,大量的冰块运进坤宁宫中,利用清凉殿特有的设计,将冰块都倒进冰池里,再由宫人不间断的手摇四五米高的大芭蕉扇叶,将凉风送进内殿。 第398章 二公主相看宴 不过最近宫外送进来许多混合品种的蔷薇花,移植在了御花园里,皇后娘娘每日用完早膳就要散步至御花园里去赏花。 教坊司便安排了歌舞姬,每日在御花园里为皇后娘娘表演歌舞。 今日则不同,云阳老郡主受邀,携家人从云阳县赶来皇宫避暑了。 二公主穿了一袭荷粉色衣裙,在全身镜前转了两圈,双丫髻上别着两朵粉白相间的蔷薇花,花朵下方垂挂着两串金色的铃铛,行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响来。 “本公主额头上怎么长了个红疙瘩?” 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今天……要和那位云阳郡主的嫡孙相看啊! 脸上有瑕疵怎么行?万一石五郎介意怎么办? 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已经被皇帝换过一轮了,如今在延庆宫伺候二公主的,都是皇帝让姜昕玥重新安排的人。 拂柳努力瞪大了眼睛去看公主殿下额头正中央那颗并不明显的痘痘,差点没忍住要翻白眼。 她露出标准的微笑:“您是公主,这门婚事又是云阳老郡主自个儿求来的,您就是金枝玉叶下嫁到石府,您管他喜欢什么样的?您就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二公主被她说得一愣:“做我自己?” “是啊!” 拂柳点点头:“嬉笑怒骂,敢爱敢恨,明艳鲜活的二公主难道不可爱吗?石五郎若是不喜欢您,那是他的损失。大燕的好儿郎千千万,公主可不是非他不可,皇后娘娘说了,男人就是惯出来的臭毛病,只要您不惯着他,他翻不了天去。” “母后说的?” 窗外有风贯通进来,耳边的金色的铃铛被温柔的风儿吹响,二公主的脑子好像突然茅塞顿开。 她眼睛亮了亮:“你说得对,本公主要做自己。” 御花园—— 皇上为了接待云阳郡主和几个景家与姜家的女眷,特意让内务府的人出宫去民间请了京城最红火的戏班子——荣晟戏班。 台上唱的是荣晟戏班最新排演出来的本子,无非就是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爱上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庸俗戏码。 不过那荣晟戏班的台柱子蓝小楼真真是色艺双绝,一个大男人扮作女子,竟有倾城之姿,举手投足间妩媚天成,眉眼间的自然风情,不知胜出世间多少女子。 看女装就已经能想象得出来,蓝小楼恢复男装之后的妖孽绝美。 云阳老郡主也算见过世面的了,但也忍不住夸了起来:“京城的风水就是养人,老身在云阳那边就没见过这么伶俐的戏子,等五郎成亲的时候,咱们把这个荣晟戏班也请到云阳去唱几天。” 这是在提醒姜昕玥,该让两个孩子见一见了。 那石五郎也才十五岁,一团孩子气,但长得精致好看,腰窄腿长,净身高看起来也有一米七多了。 孩子吃吃还能再长一点,到了十八岁成亲的时候,身高一米八也不是问题。 二公主这“小汁”艳福不浅呐! “叮当叮当叮当……” 一阵铃声响起,石五郎红着脸抬头,就看见一个花仙子般的小姑娘款步而来。 她模样秀雅可爱,与画像上的相差无几,甚至因为动起来了,还要更灵动几分。 笑眼弯弯的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样子,像极了他养的那只小兔子,乖巧可爱,把人心都能萌化了。 这就是……就是他……他以后的公主夫人吗? 云阳郡主看着红成了一只熟透的螃蟹的孙子,忍笑忍得脸都酸了,碰了他的衣袖一下,小小声道:“让你来你还不愿意,看看,祖母没骗你吧!小公主真的很可爱。” 石嘉荣原先听说自己未来的妻子可能是二公主,内心是很抗拒的。 德妃名声在外,疯魔又恶毒,他真的很担心二公主也会像她的母妃一样,疯起来灭他满门。 但祖母说,皇家对她这个老郡主的感情已经很淡了,她怕等她死后,石家没落,他们这些后人会被人欺凌,被人看不起,会过得很辛苦。 正好祖母得知皇后娘娘正在给二公主物色驸马,所以就动了心思,把他的画像递进宫了。 他是个连杀鸡杀鱼都不忍见的绵软性子,万一二公主像德妃…… 但两个小家伙眼神触碰,又飞快移开,双方都觉得小鹿乱撞,惊慌无措。 心跳得也太快了! “年轻人跟着咱们听戏有什么意思?” 姜昕玥有意为二人制造相处的机会,对着二公主道:“本宫的妹妹和弟弟,还有云阳郡主家的女眷和郎君对宫中不熟悉,你带他们下去逛逛好不好?本宫陪郡主说说话。” 她皇后的身份,不仅总是让旁人忘了她也才十八岁,就连她自己偶尔也会忘记。 穿越来之前,她已经奔三了,所以穿越到大燕朝之后,身上就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与沉静。 二公主想了想拂柳说的话,腰背挺直起来,落落大方道:“儿臣遵旨。” 当然不用二公主带路,会有宫女太监为各位贵女和郎君们引路。 姜君泽与二公主差不多一般大,跟着阮氏来过无数次宫宴了,也知道二公主曾经敌视姜昕玥的事,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都快成斗鸡眼了。 姜昕妍踢了姜君泽一脚,在他看过来时摇了摇头。 姜君泽这才不情不愿的撇开眼神。 这次入宫的,除了姜家、景家和云阳郡主的家眷,还另有几户官家,小少年总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眼神。 美丽的姑娘,自然也被少年们看了去,若说这是二公主和石五郎的相看宴,不如说是一场不公开的相亲宴。 骠骑大将军家的晏三郎和姜家的姜二郎,无疑是这群人里的香饽饽,各家女儿都得了吩咐,想博得这二人青睐。 姜君泽到底年纪小了点,所以还是晏三郎的人气更胜一筹。 正值六月,皇宫里到处都是百花齐放,假山流水,芳草茵茵的美景。 华美的少年和少女们,在这躁动的夏日,不免春心萌动。 晏三郎躲过一波又一波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小姑娘,凑到了姜昕妍身边。 第399章 消息劲爆 私底下,他们家和姜家人已经通过气了。 他母亲说,姜大学士同意过几日就把他们两人的八字拿去钦天监合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择日下聘了。 能有什么问题呢? 他已经把钦天监的门槛都踏破了,他和姜四姑娘的八字,一定是天作之合。 清冷中带着丝丝苦气的松柏香传来,姜昕妍红着脸推了他一把,但那人纹丝不动,反而贴得更紧了。 颇有点宣誓主权的用自己宽大的衣袖,去纠缠姜昕妍的衣袖。 周遭那群想要和姜昕妍搭讪的少年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见晏三郎眼神中已经略带警告,全都挪开眼去。 乖乖…… 晏三郎相中姜四姑娘了,那可真是强强联合啊! 将来太子殿下长大,文有景太傅和姜大学士,武有骠骑大将军府,谁敢不从? 皇上这是要在太子殿下还小的时候就为他把路都铺好,斩断所有的荆棘。 御花园一曲唱罢,伶人们便要上前来领赏谢恩。 正巧此时皇帝忙完朝事也过来了,姜昕玥领着众人参见皇帝:“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皇帝扶起她,小心的扶着她已经隆起的肚子,眸子里全是温和的光:“云阳郡主远道而来,朕当然要亲自来见见。” 毕竟这位老郡主,可是先帝在位时期,唯一一个活到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了。 更何况他的女儿马上就要嫁进郡主府,为表自己对这个女儿的重视,他也要来的。 免得石家人以为他不在乎这个女儿,将来会欺负她。 明珠不像明玉那般懂事,有时候得罪了人也不自知,他这个皇帝老爹不给她撑腰,谁会让着她,顺着她呢? 待众人起身,荣晟戏班的人还跪在地上等封赏。 佟修媛突然“哟”了一声,指着地上垂着头的蓝小楼道:“咦?方才瞧着,本宫还不敢认呢!这不是先前在翠梨园艳名远扬的翠大家吗?本宫听说你要回老家成亲去了,不是退出戏行了吗?怎么又重操旧业了?你没成亲吗?” 那蓝小楼身姿清绝,跪在姜昕玥面前,不肯将头抬起来:“贵人娘娘,从前的翠羽楼已经死了,现在您看到的,只是荣晟戏班的蓝小楼。草民的妻子,三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草民不愿多言,还请贵人娘娘勿要为难。” “哼!” 佟修媛笑了一声:“是不愿多言还是不敢多言啊?皇后娘娘就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敢抬头让她看看你吗?” 什么意思? 姜昕玥刚准备说话,脑子里就闪过很多凌乱的片段。 脚步凌乱的丛林,呼吸急促的声音,有人推搡着她:“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们又来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别管我了,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 “我带你走,我们永远在一起。” “哗啦!” 碗筷落地的声音:“你又去赌了?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你就是个烂人,你烂泥扶不上墙,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小楼,我要入宫去选秀了,以后……你一个人好好过吧!” 在外人眼中,是蓝小楼抬头的那一瞬,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玥儿!” 皇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蓝小楼伸出去的手,快速收回,背到身后去。 脸上画着重油彩的妆容,才不至于让人看到他脸上的担忧。 佟修媛却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夸张的大叫着:“本宫记得皇后娘娘入宫之前,好像与翠大家交情匪浅?翠梨园至今还有传言,说翠大家是为了个官家小姐退出戏行的。皇后娘娘,您知道那个官家小姐是谁吗?您一定知道对不对?” 淑妃眼睛飞快的在蓝小楼和姜昕玥之间看了看,呛声道:“佟修媛,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敢质问皇后娘娘?” 姜昕玥从皇帝怀里直起身子,虚弱的笑了笑:“佟修媛不提,本宫倒忘了本宫还有这么个旧友。当年本宫可是小楼老板的戏迷,很是痴迷了一段时日呢!如今能看到小楼你重出江湖,本宫真是为你高兴。” “你分明就是……” “什么?” 姜昕玥目光一凝,杀气外泄,佟修媛被那一眼吓得倒退两步,不敢再言语。 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结合佟修媛之前说的话,也就是说,佟修媛在揭发皇后娘娘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和这个下九流的戏子有了私情? 不仅如此,原先两人还打算成亲的,只是不知道后来因为什么原因,皇后娘娘还是入宫了。 而宣布要为了妻子退出戏行的蓝小楼,不知道为何又在荣晟戏班复出了? 一时间,御花园里看姜昕玥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 蓝小楼双手握拳又松开,跪在地上对她磕了三个响头:“承蒙皇后娘娘救济,才让小楼度过难关,草民在这里,叩谢皇后娘大恩。” 从蓝小楼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你胡说!” 佟修媛可不想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她冲上来指着蓝小楼:“那个和你差点就成亲的人,你敢发誓不是皇后娘娘吗?” “哗——” 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贵人娘娘在说什么?” 蓝小楼自自嘲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与草民,是知遇之恩,相救之恩。当年草民被人陷害,染上赌瘾,是皇后娘娘救济了草民,让草民还清了赌债,草民惊惧之下才决定退出戏行,回老家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成婚,结果表妹患病而亡,草民才又受荣晟戏班的班主邀请,回京城唱戏的。” 他眼神清正,与刚才妩媚风流的样子截然不同的刚正:“草民若是与皇后娘娘有半点私情,今日就不敢应了入宫唱戏的花帖,草民难道不要命了吗?” 不可能! 佟修媛都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姜昕玥入宫之前就是和这个戏子有一段情的。 “可是从前翠羽楼的人可不是这样的说的。” 佟修媛拍了拍手,就从拱门后走出来两男两女,年纪看着都不大,十七八九的样子。 又是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第400章 指证皇后 皇帝的眉头紧锁,中间的沟壑能把苍蝇夹死,佟妃却沉浸在揭发姜昕玥的痛快中,丝毫没有察觉到皇帝的不悦。 “据臣妾所知,皇后娘娘和翠大家的关系可不一般,正巧了,臣妾家中前几日新进了几个奴才,就是从前翠梨园的小学徒,他们或许知道一些。” 原来前日里佟妃向皇上求恩典,让佟家家眷也入宫来给二公主作陪就是为了这一出。 也难为她了,应该调查准备了许久。 而姜昕玥脑子里突然闪过的那些碎片也在告诉她,原身似乎和这个蓝小楼是有那么一段。 不过那时候蓝小楼沉迷赌博,没有好好珍惜原身,原身心灰意冷之下,才听了家中安排,陪着嫡姐入宫选秀。 就在她整理思绪之际,那两男两女已经跪在了蓝小楼身后。 “草民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贵人主子,我们是翠梨园关园之后被卖入佟家的梨园学徒和下人,草民叫三子,负责梨园打杂的。” “民女小桃花,是翠大家的小徒弟,翠大家退出翠梨园后,民女……” “朕对你们的身世没有兴趣,佟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要证明他的玥儿在入宫前就有了心爱之人,她所说的爱他,都是骗他的鬼话吗? 被点名的佟妃也跪在地上,露出一副不安神色:“皇上,臣妾也是偶然间得知,皇后娘娘在入宫前就已经与人私定终身,并且已有夫妻之名。臣妾犹豫了许久,还是斗胆想还皇上一个真相,姜家人送一个与他人有婚约的女儿入宫,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审问清楚,莫被假情假意之人蒙蔽了双眼。” “你在胡说什么?” 阮氏气得眼睛都红了:“皇后娘娘许过人家,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半点不知情?我家玥姐儿未出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最规矩懂事的,你觉得谁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官家小姐,会许配给一个戏子?” “姜大学士自然没给皇后娘娘许配一个这样的人家,但本宫不是说了吗?他们是私定终身啊!” 越说越不像话! “皇上若不信,问问小桃花他们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那九五至尊的眼神有着强大的压迫感,好像在说,如果他们说假话,就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小桃花的唇齿都在打颤,哆哆嗦嗦道:“皇后娘娘女装时的确少来,但扮作男装却经常来,翠师傅的房里常灯火通明,园里不少的人都见过皇后娘娘男装的样子,而且……而且翠师傅曾将皇后娘娘介绍给亲近之人,说……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安静…… 御花园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皇帝搂着姜昕玥的手臂青筋凸起,那双眼睛里酝酿着风暴,有风雨欲来之势。 云阳郡主的额头上流下冷汗,一把老骨头都快被吓散架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好端端的一个相看宴,还是为着她家的乖孙,结果搞成这个样子,她罪过大了啊! 这个佟妃,实在是不识大体。 不管皇后娘娘入宫之前发生过什么,总归是选秀的嬷嬷验过身的。 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进来,前尘往事就该一笔勾销了,这时候翻旧账做什么?谁还没有过喜欢的人了?那是什么该死的罪过吗? 退一万步,哪怕这是有罪的,今日是二公主和云阳郡主的孙子定亲之日,她也不该大庭广众的将这事嚷嚷出来,让众人看了皇帝的笑话。 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地报给皇帝不好吗? 聪明的,想扳倒皇后娘娘的话,更应该私底下再和皇上说,让皇上秘密去调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自己查出来,不比她揭发出来的可信度更高吗? “呯!” 皇帝抬脚,将小桃花踢飞出去,那女子口吐鲜血,滚下台阶,倒在鹅卵石路上,生死不知。 “啊……” 离得近的几个夫人小姐,尖叫着躲开,吓得别过头去,不好看小桃花的惨状。 “皇上!” 佟妃惊呼一声,那张小脸瞬间雪白,惊愕失色道:“皇上,您……” “啪!” 她脸上也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耳朵里还在嗡嗡响,又听皇上道:“佟妃以下犯上,制造伪证,陷害皇后,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即日起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没有说谎,皇上您为何如此偏袒皇后?您这样……实在叫人不服气!” “不服气是吗?” 皇帝松开姜昕玥,轻轻的将她放在软榻上坐好,顺手还拿了个软垫垫在她的腰上,让她可以坐得更舒服一点。 “噌!” 青鱼在感觉到皇上抽刀的方向时,还向前把剑柄往前送了送,而后后退一大步,没让皇上费一丝力气的抽出了他的佩刀,架在另外一个所谓人证的脖子上:“说,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朕要听实话,若有半句虚言,朕现在就削了你们的脑袋。” 被刀割破脖子,感觉到刺痛的三子呼吸急促,浑身冒汗,眼神惊恐看向佟妃。 皇帝的刀在他肩膀上沉了沉:“朕在问你的话,你看她做什么?” 三子咽了口口水,抖得更厉害了:“草民……草民只是个打杂的,都是听……听小桃花说的,草民没有亲眼见过,草民……草民也不是……不是从梨园出来就被卖进佟府的,是……是佟妃娘娘让我们这么说的。” “还算老实。” 皇帝将玄铁刀拿开,青鱼赶紧接过,插回自己的剑鞘里,悄摸摸看了一脸愤怒的喜鹊一眼。 小姑奶奶应该消气一点了吧! 皇帝再次看向佟妃:“如果像你所说,是蓝小楼退出戏行,关闭翠梨园你就收留了这几个人,他们的嘴又这么不严谨,你应该更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才对。朕看你也不是忍得住的人,三年前皇后正得宠的时候,你恐怕就要揭发她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些人,应该是佟家人耗费了好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才找到的。 在佟家住了有一段时间,就等着这个机会,再把这几人带进宫来指证皇后。 如此粗劣的手段,也就佟妃这个蠢货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第401章 难登大雅之堂 “就算臣妾编了一些谎言,但皇后与蓝小楼有私情是真,臣妾没有骗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说的都是真的。” 阮氏冷哼一声:“语无伦次的,一会儿说编了一些谎言,一会儿又说说的都是真的,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哎!” 石妃叹了口气:“皇上消消气,佟妃姐姐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做下这样的错事。还请皇上看在佟妃姐姐入宫多年,安分守己的份,对佟妃姐姐从轻发落。” 她和佟妃关系向来好,如果不为她求情几句,太不符合她人对她的认知。 “嫉妒就可以败坏皇后娘娘的名声吗?” “就是,臣妾也嫉妒石妃娘娘出身好,明日臣妾也找一堆人来揭发石妃娘娘与什么乐师,画师的有私情可以吗?” “我……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以下犯上就要严惩,这宫里若是人人都不敬皇后娘娘,岂不要乱了套了?” 淑妃和叶贵人一唱一和的,都快把石妃怼到墙上去了。 得亏是良妃还在养身体没有来,不然她那张嘴可是最不饶人的。 姜昕玥知道,如果今天不说清楚,日后就说不清了。 她起身,走到皇帝身边,语气平静道:“本宫原先不打算公布自己的秘密的,但既然今日佟妃扭曲事实,本宫就不得不说了。” 她叹了口气:“本宫自小……喜欢唱戏……” “啊?” 像是有些难为情的红了脸,她咬了咬唇:“但本宫知道,官家小姐去学唱戏,定要被唾弃,被人耻笑,被视为家族耻辱,那时候本宫只敢私底下偷偷的练,谁也不知道,直到本宫无意间在翠梨园见到了小楼……” 所以她才女扮男装,为了学艺,还帮蓝小楼还赌债,而蓝小楼在还完赌债后回乡去和表妹成亲了,可惜天妒红颜,那小表妹已不在人世。 而这期间,姜昕玥选秀入宫,也和蓝小楼断了联系。 自从入宫之后,姜昕玥再没碰过那些在外人看来“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这桩陈年往事会被有心人翻出来,添油加醋的闹到皇上跟前来。 皇帝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姜昕玥一袭白衣在月下翩翩起舞,好像就唱了一首戏曲。 什么……在花天锦地,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什么……他说着洞房花烛时,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大概是这几句…… 她的的确确,是用戏腔唱出来的。 原来是从前就有研习过,所以才会唱吗? 姜昕玥内心已经一片乱麻了,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我的妈呀!幸好之前为了攻略皇帝,唱了一首应景的歌儿,不然今天真是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瞧着皇帝那明显柔和下来的目光,姜昕玥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她也知道,她们这位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自是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半点放松警惕。 石妃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笑着道:“皇后娘娘还有这一手?臣妾都不知道呢!不知皇上可曾听过?那定是极好听的。” 不管她是好心还是假意,这句话一出,气氛真的轻松不少。 姜昕玥清了清嗓子:“既然石妃好奇,那本宫就唱两句。” 复杂的不会,但在后世《女驸马》这个本子,人人都会上几句,简单得很。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哇,照婵娟哪!” 还真是,那眉眼含情,顾盼生辉的两下子,还真是得到了蓝小楼的真传。 “这是什么戏本子?怎么从未听过?还怪好听的呢!” “皇后娘娘不是说她和蓝小楼是师徒情谊吗?肯定是蓝小楼教的啊!” “真看不出来,皇后娘娘这么厉害,连这么难的戏曲子也能学会。” “什么下九流,难登大雅之堂啊?都是迂腐,这世上所存在的一切,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不损害别人的利益,那都是好的。皇后娘娘喜欢唱戏怎么了?我还喜欢街头的杂耍魔术,去年年末我就在家表演给我爹看了,我爹还夸我厉害呢!” 在场的不止石妃和佟妃之流,还有被姜昕玥选进宫的那批秀女。 敢掌掴所有人,励志当女将军的施若君,饱读诗书,明辨是非,想创办女子书院的孟晚晴。 厨艺了得,对姜昕玥感恩戴泽的张秀珠,因在家咒骂父母重男轻女而被卖给内侍官的赵小楠…… 她们的思想超前,早就跳出了三从四德的教条之外。 皇后娘娘不就是喜欢唱几句吗? 又不是杀人放火,有什么不可以的? 流言就是三人成虎,正向的评论也是。 当大多数的人都说皇后娘娘没问题,皇后娘娘光辉伟大的时候,剩下几个有些摇摆不定的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是啊! 只是喜欢唱几句,有什么问题吗? 石妃想看到的,所有人都议论皇后娘娘与蓝小楼之间有私情的现场,并没有出现。 甚至好几个人还被姜昕玥的勇气所鼓舞,勇敢的说出了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特长。 有喜欢当账房先生算账的,有喜欢裁制衣服拿去卖的,有喜欢做胭脂的,有喜欢酿酒的…… 总而言之,那群看起来端庄典雅、温柔娴静的千金大小姐,都各有各的兴趣爱好。 百花齐放,有什么不好呢? 相看宴散去后,许多闺阁小姐都视姜昕玥为偶像,觉得她能这么义无反顾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她们强太多了。 石妃没想到,姜昕玥居然要有准备,学会了唱戏。 这次不仅没扳倒她,反而给她圈了一大帮迷妹,这也是姜昕玥没想到的。 回坤宁宫的路上,喜鹊高兴的歪了歪头:“那佟妃可真是不识好歹,亏得咱们之前还同情她,结果她转头就来害咱们娘娘。不过还好,皇上一直都相信娘娘的清白。” “是吗?” 姜昕玥靠在扶手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皇上若是全然信任本宫,就不会把蓝小楼带走了。”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希望娘亲把本宫的话带给父亲。” 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第402章 不知他心意 “佟家真是龌龊。” 姜堰昆怒斥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对座下的马一阳道:“如今刑部在你掌下,你赶紧安排几个可靠的心腹去沧县……” 姜堰昆入内阁之后,马一阳已经是刑部尚书,现在整个刑部都听他的号令。 马一阳立马起身:“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在皇上的人之前赶到沧县。” 沧县也属京城,在云阳县之下不过五十里地的位置,是大燕戏曲之乡,提起许多年前因一把好嗓子而走红的翠羽楼,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马一阳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出了姜府便翻身上马,赶紧往刑部赶。 他手底下有两个刑部主事,都是姜大学士走之后,他亲自提拔上来了。 姜大人样样都好,就是手段不够狠辣,走的还是文人的路子,他真的适合入内阁,不适合在刑部。 马一阳不一样。 他是草根出身,从小在三教九流,街头赌坊混迹长大的,那一身的好功夫,还是赌场的几个打手传授,再加上他自己十分有天赋才练就而成。 他身上有一股狠劲,有一股匪气,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惊胆颤。 他更适合做刑部尚书。 这也是姜堰昆当初离开时,提拔他的理由。 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马一阳对太子,对皇后娘娘,对姜家足够忠诚。 对上位者来说,下面人的能力排第二,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更不要说马一阳是忠心与能力并存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驾!驾!驾!” 几匹骏瘦的黑马从姜家大房的门口疾驰而过,马一阳见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颇有些诧异:“姜总督家最近有喜事吗?” 他身后的两个青年见他勒马停下,也都停了下来:“大人还不知道吗?皇后娘娘的大堂姐马上就要年满二十了,再不嫁人就要被官府强行婚配,总督夫人近来一直在积极相看人家,想把姜大姑娘嫁出去呢!” 只是当初姜家和苏家的婚约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苏家郎君还出家当了和尚,好些人家都不是很愿意把优秀的嫡子拿出来说给姜云霞。 “听说那些夫人都在推销自家庶子,把总督夫人气得够呛。” “要我说,她们哪来的脸啊?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堂姐,美貌才情自是不必多说,关键人家还温柔娴静,苏家郎君宁愿出家也不愿舍弃她与别的女子成婚,足以见得姜大姑娘人品贵重,他们……” “肖仲,慎言!” 马一阳斜了喋喋不休的肖仲一眼:“她与苏家人早就没有干系,不要再把二人相提并论。” 他扬了扬手中缰绳:“走吧!皇后娘娘的事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石桥流水,花藤翠草,廊庑蜿蜒至深处,圆形的拱门后,出现一座精巧的阁楼。 女子的闺阁之中,黄杨木打造的梳妆台正中间镶嵌着圆形的琉璃镜,照物清晰可见。 镜中人眉目如画,姿容皆是上乘,仿佛是被人精心呵护的娇兰,已经绽放开了她最浓丽的花瓣。 “唉……” 姜云霞已经叹了几十口气了,叹得姜云彩都从床上坐了起来:“要不你直接和娘说,你想嫁给马尚书,不然这么相看下去,你没晕头,我都要晕了。” 一天四五个,个个都是庶子,嫡子是一个也没有,要么就是嫡子叫姐姐去做妾的。 都说她姐姐许过人,名声已经不好了。 她姐姐冰清玉洁,贤良淑德,哪里名声不好了? 她真想打爆她们的狗头。 姜云霞红了脸,有些颓废道:“我一个姑娘家,难道要先去马家提亲吗?我都不知道马大人对我有没有意思,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告诉母亲,万一母亲不同意,不是给他添麻烦?还是不要说了。” 马家…… 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连京城富户都算不上,家中只有老母与一个已经与夫君和离了的姐姐。 据说是那位姐夫十分爱喝酒,喝醉了就对姐姐拳打脚踢,一开始姐姐还瞒着,不敢叫马一阳发现。 可后来那人渣姐夫越打越凶残,姐姐身上的伤口已经多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马一阳知道之后,直接把人渣暴揍了一顿,押着他去衙门写了放妻书,与姐姐和离。 反正后来听说马一阳在街上见到那个人渣就打,还把他丢到刑部大牢里狠狠折磨了一番,放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傻掉了。 有个这么凶悍的弟弟,他姐姐也无人敢娶了,便一直到耽搁至今。 家里怎么可能同意把他许给马一阳? 她连提都不敢提,怕万一父亲和母亲都以为是马一阳勾引她,去找他算账,反倒误了他的前程。 他那样的家世,出人头地已是不容易,若因为她被姜家打压,那她罪过就大了。 沧县—— 马一阳按照姜堰昆给的地址,很顺利的打听到了蓝小楼的家,但他留了个心眼,皇上的人或许晚他们几步就能到,如此一来,他们就来不及为皇后娘娘遮掩了。 于是,他叫住刚才走街串巷的几个小孩,以及入城处几个摊贩,给了他们银子,告诉他们,如果有人问起翠羽楼家在哪儿,要指沧县楼家村隔壁的姬家村。 “驾!驾!驾……” 疾驰而过的几匹骏马留下滚滚尘烟,皇帝的御书房里,恢复了男装,依旧身姿绝艳的蓝小楼站在正中央,微微弯下了挺直的腰板,皇帝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良久,皇帝笑了笑:“朕应该叫你翠大家的,还是叫你蓝大家的呢?” 蓝小楼撩起衣摆,直挺挺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草民姓楼。” 宣武帝根本不关心他姓什么,只是先开口打破沉默而已。 “你如今几岁了?” 明明知道他与玥儿一般大,却还是问他几岁,蓝小楼心中明镜似的,皇帝看似和他闲聊,实则是在用简单的问题放松他的警惕。 一旦他被迷惑,真正的问题才会接踵而来。 “草民今年三月才满的十九。” “你家中几口人?” “草民父母早逝,孤身一人,家中无亲。” …… 第403章 相识 诸如此类的问题,皇帝问了有几十个,一直到蓝小楼觉得自己的双膝都跪疼了,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皇帝的目光才闪了闪:“你和皇后是怎么认识的?” 坤宁宫—— 江川和小祥子伸着头向外面望,喜鹊上前,拍了拍小祥子的肩膀:“你们俩在这干嘛呢?脖子都快抻着了吧!是准备在这里变望夫石吗?” “啧!” 江川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我们在这儿看看,有没有皇上宫里的在这儿走动,说不定能看到唐公公把人送出来。” 小祥子也跟着道:“是啊!娘娘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真的不用咱们的人去打听一下吗?” “唉……” 喜鹊一屁股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愁眉苦脸道:“我也想去打听,可是娘娘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 她四下看了看,低声吐槽:“皇上那人,小肚鸡肠的,要是被他知道咱们娘娘私底下打探蓝小楼,指不定就认定娘娘和他有私情了。” 喜鹊从小就进了姜府,一直是姜昕玥的贴身丫鬟,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假的。 但你要说她什么都知道,那也不对,她确实不知道自家娘娘和蓝小楼之间有什么。 因为娘娘每次女扮男装出去的时候,都是她留在府里扮成娘娘的样子糊弄府中下人。 几声蝉鸣在寂静之中显得格外突兀,黑暗笼罩的皇宫,仿佛巨大的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能一口吞下所有倾斜而来的月光。 火光在坤宁宫的正殿寝宫内跳跃着,姜昕玥烧毁刚拿到手的信件,方才还忧虑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霜降将窗子关上:“娘娘,您为什么……” “为什么瞒着娘亲、瞒着喜鹊,瞒着本宫的父亲,瞒着所有人,故意让佟妃把荣晟戏班弄进宫来是吗?” 霜降点头,她那点聪明才智,在皇后娘娘面前,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瞒着喜鹊他们,霜降是能理解的,因为喜鹊藏不住事,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 她不能理解的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佟妃手上去。 “本宫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半个月前,她脑子里总是断断续续的想起一些陌生的记忆。 她知道,那是原身的记忆。 姜昕玥是在一场姜家的家宴上认识蓝小楼的,那时候他还不是名动京城的绝世名伶翠羽楼,只是翠梨园里一个默默无闻的旦角替补。 学戏清苦,他又是个那样的出身,偏还生了一副好容貌,上天赏了一把好嗓子,遭人妒忌也是寻常。 “打死这个小杂种,敢抢我的风头,梅师傅的大徒弟是我,我不中用了你才能上明白吗?” “梅师傅嗓子失了声,照道理是大师兄上,即便大师兄脚受伤了,也还有二师兄、三师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刚入门的小子在贵人们面前讨赏?” “划花他的脸,等他毁容了,就上不了台了,我看他还怎么威风?” “住手!” 是姜昕玥从暗处走了出来,喝止那些拿着刀准备往蓝小楼脸上划的人:“敢在本小姐家里伤人,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来人,给我拿下!” 那时候姜昕玥也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身边哪有什么听命令的家丁,只有一个傻乎乎的喜鹊而已。 可那群人不知道,只望见姜昕玥那精致贵气的容颜,就已经默认了她高贵的身份,几人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从那以后,姜昕玥和蓝小楼就成了朋友。 她被嫡母和嫡姐欺负,爹爹不管她的时候,经常偷溜出府,去梨园找蓝小楼聊天诉苦。 几年的光景过去,随着蓝小楼的名气越来越大,两人之间的情谊越发深厚。 但姜昕玥知道,一旦这份感情曝光在阳光下,她和蓝小楼都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所以只能悄悄的私会,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还是被小时候欺负蓝小楼的大师兄发现了。 大师兄逼迫蓝小楼把姜昕玥骗出来,给她下药,想侮辱姜昕玥,借机成为姜家的乘龙快婿。 楼小蓝不从,就被大师兄灌了迷药,扔去了地下赌坊,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欠了一笔他三辈子都还不起的巨额赌债。 姜昕玥知道后,变卖了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帮他还清赌债,而且还把被打伤了的蓝小楼送回了沧县。 他们在沧县拜了天地,但未敬父母,蓝小楼更是没有碰她的身子。 他在她的面前,总是自惭形秽。 娇贵如她,美好如她,不是他这样的泥腿子配得上的。 所以他自暴自弃,他跑回京城,又再一次进了赌场。 他想把她的银子都赢回来…… 终究是他异想天开,黑吃黑的赌场,怎么会有人性? 再后来,是姜昕玥的绝望,他的悔恨…… 最后是两人被一堵宫墙阻隔,从此不复相见。 而想起原身记忆的姜昕玥知道,这么大的事,迟早会东窗事发,只要有心人去查,根本就瞒不住。 所以早在半个月前,姜昕玥就已经托人辗转找到了改名后的蓝小楼,告诉他,如果近期有人找他,或者找以前在梨园里的人,那一定是为了害他们俩。 他们要联手,把这个威胁他们生命的隐患彻底解决掉。 蓝小楼也不是从前无权无势的翠羽楼,只能任人欺凌的了。 他是戏曲界的瑰宝,多少达官贵人都是他的人脉,佟家在找翠梨园的人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自那一刻起,佟妃就落入了姜昕玥和蓝小楼共同设计的陷阱里。 屋外已经泛起了点点微弱的白光,皇帝揉了揉眉心:“王得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寅时了。” 寅时? 天都快大亮了。 皇帝诧异的抬头:“皇后宫里没有来人?” 他带走蓝小楼的时候,故意让玥儿看见了的,若是她心中还有此人,怎么会一点都不在乎他的生死? “你当真,对朕的玥儿没有半分不轨之心?” 聊一晚上了,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这句话。 第404章 揣测圣意 他知道,这样明说,真的很丢一国之君的脸,但他必须要弄清楚,不然心中扎了一根刺,日后定会导致他与玥儿之间形同陌路。 在感情上,他并不想做一个时时猜忌的多疑之人。 蓝小楼凄然一笑,不似作假:“皇上,草民所说心爱之人已不在人世,没有半句虚言,若草民撒谎,草民愿生生世世不得所爱,穷困潦倒,不得好死。” 因为在皇后娘娘给他写来信件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姜二姑娘已经不在了,如今在她身体里的,是别人的灵魂。 他的二姑娘,表面像只刺猬,对谁都要刺几句,一旦触碰到她的伤口,她就要亮出尖刺,把对方扎得头破血流,哪怕自己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可她的内心比谁都善良软弱,每次欺负人之后又愧疚得掉眼泪,见不得旁人欺负弱小,总是装出强大的样子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玥儿,却不是他的二姑娘。 所以,他才敢发这样的毒誓。 梨园子里的伶人,尤其是像蓝小楼这样的大家,是信奉神鬼的,开堂唱戏之前,都要点香跪拜神明,希望表演顺顺利利结束,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他敢起誓,就证明他问心无愧。 皇帝眸子里的敌意散去大半,笑着道:“朕与小楼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时间竟忘了时辰。” 他扬了扬头:“唐士良,赏荣晟戏班银钱一千两,赏蓝小楼天下第一嗓金匾,送他们出宫去。” 唐士良躬着身子:“奴才遵旨。” 蓝小楼走后,皇帝嘴角的笑意顿时收敛,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冰冷异常:“王得全,林掌镜传音回来没有?” 才过了一晚上,哪有这么快的? 不过王得全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嘴上回道:“皇上,沧县还在云阳县之下,马车需得六个时辰,林掌镜就是再快,这会儿只怕才刚刚到沧县地界呢!” 再加上还要调查蓝小楼所言真假,算上回来的时间,起码还得再等个一天一夜。 飞鸽传信或许快一些,但也没这么快,还要保证飞鸽不会在半路被人射杀。 皇上是关心则乱。 若是林掌镜传回的消息是蓝小楼的确有一个妻子病逝,皇上赏赐的这些东西,可以将荣晟戏班送上戏曲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若是传回的消息是他在撒谎,那这些名利,也可以是送蓝小楼下地狱的催命符。 “皇后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身边的霜降姑娘来过了,问蓝小楼什么时候出宫,皇后娘娘想送送他。” 皇帝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若玥儿表现得太过冷漠无情,他反而要怀疑这二人之间还有情了。 “皇上……” 王得全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看着?” “啪!” 一本折子砸在他的身上:“那朕成什么人了?” “奴才该死,奴才不该揣测圣意。” 折子砸在身上的力道并不大,若皇上真生气了,刚才被砸的,应该是王得全的脑袋。 出了御书房,王得全松了一口气,他向皇上表忠心,皇上就不会怀疑他和皇后娘娘勾结了。 什么派人去盯着蓝小楼和皇后娘娘,也只是说说而已。 皇上是个极为自负的人,他有自负的资本,偷听墙角这种事,他怎么会做? 出宫的必经之道上,姜昕玥的步辇已经等待多时。 唐士良领着荣晟戏班上前给皇后娘娘行礼,而后马上带着戏班子里的其他人远远走开,只剩姜昕玥以及喜鹊、江川等人伺候着。 四目相望,姜昕玥的眼底没有爱慕、不舍与惊喜,也没有失望、痛苦和悲伤。 她就那么微笑着,美得惊心动魄,可那双眼睛,陌生得让蓝小楼不敢认。 “她……” 开口,想问原来的姜昕玥呢? 可只吐出一个字,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她的灵魂自由了。” 蓝小楼先是一愣,然后总是盛满着忧伤的眼睛露出释然的神色。 他哈哈大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喜鹊看了看娘娘,又看了看江川,再看了看蓝小楼的背影:“不是……娘娘……他笑什么?您刚才说什么自由了?” 那句话拆开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真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为什么蓝小楼听到以后大笑不止? “没什么。” 姜昕玥挥了挥手,步辇起驾回宫,她在喜鹊头顶摸了摸:“跟他们这种搞文艺的人说话就是要模棱两可,不要讲得太清楚明白了,让他们自己去猜想。” 就像她说的原身灵魂自由了的意思是她死了,可蓝小楼听的却是,真正的姜昕玥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在做她想做的事,或许灵魂已经变成了别的什么人,开启了另外一种自由的人生。 姜昕玥当然不会跟他说原身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觉得是她害死了原身,霸占了原身的身体,还和皇帝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只有让他以为,她占着原身的身体也是迫不得已,原身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他才能乖乖出宫去,不给姜昕玥惹麻烦。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只是想在这深宫里平平安安的活着而已。 皇帝站在二人头顶的城墙上,虽然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但听到了蓝小楼那爽朗的笑声。 说了什么这么好笑? 令他满意的是,姜昕玥全程都没有跟他说超过两句话,而且两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身边还有宫人伺候着,根本不可能互诉衷肠。 信誓旦旦以为皇帝不会听墙角的王得全抓了抓自己的额头,开始反思自己近来是不是年纪大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皇帝? 他怎么变得口是心非的呢? 回了坤宁宫,霜降就守在门口:“娘娘,皇上来了,在厢房里带太子殿下认字呢!” 姜昕玥点点头,去自己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穿罩衣,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将她从背后笼罩:“玥儿,让朕抱抱。” 第409章 宫规 佟家想害她,就让他们自食其果。 因为了解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的每一步,都在姜昕玥的预料之中。 只要提前部署好应对措施,危机也能变成她的机会。 解决掉蓝小楼的事,日后也不会有人再翻出来,说她和那人有私情了。 姜昕玥面上神色郁郁,还是没好脸色:“皇上回床上躺着去吧!既然皇上没事,那臣妾就告退了。” 人都来了,皇帝怎么可能让她轻易就走? 他紧紧的拉住姜昕玥的手,强势的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低头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红润嘴唇。 庆阳宫—— “你怎么回事?都一上午了,就六件衣裳,你洗到现在还没洗完?” “嬷嬷,奴婢……奴婢替我家公……我家娘娘洗可以吗?” “那怎么行?上头交代了,金贵嫔洗的衣裳格外的香,必须由金贵嫔亲自洗,谁也不能代劳。” 这个“上头”是谁,很明显了。 金贵嫔是怎么被降了位份,又是怎么被发配到了庆阳宫这种偏僻的宫殿的? 因为她指使良妃的宫女给良妃下毒,并且还嫁祸给皇后娘娘,想挑拨良妃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 所以这个“上头交代”,应该是皇后娘娘无疑了。 金贵嫔用力搓了几下,只觉得手指生疼。 这才不到两个月,她纤细白皙又修长的手指就已经生出茧子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生出薄茧来,她也依旧没有习惯这伺候人的生活。 “呯!” “哗啦!” 一大盆冷水被泼在管事的嬷嬷身上,金贵嫔冷笑一声:“姜昕玥欺负我,她是皇后娘娘,我忍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公主大呼小叫?我今天就不洗,你敢杀了我吗?” 那嬷嬷被她的怒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已经成了落汤鸡,涨红着一张脸:“是,金贵嫔清高,整天本公主本公主的,不知你是我们皇上的第几个女儿呢?” “你!” 金贵嫔也瞪着眼睛,那嬷嬷唤了一声:“来人,金贵嫔对皇后娘娘不敬,给我掌她的嘴。” “你敢?” “打!” “啪!啪!啪……” 惠爰跪在地上,拉着老嬷嬷的裤脚:“求嬷嬷开恩,我们洗,我们会洗的,求嬷嬷饶了我们娘娘,再打下去,我们娘娘会毁容的。” 没了美貌,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金贵嫔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吃人的目光瞪着嬷嬷,在蔓儿的求饶声中,老嬷嬷一脚踢翻她:“既然金贵嫔娘娘不想洗衣裳,那就去洗恭桶吧!你们几个把金贵嫔和蔓儿押去恭房,不把所有的恭桶洗干净,今日就没有饭吃。” 被打得麻木的金贵嫔被推倒在地,和惠爰抱在一起,好不可怜。 老嬷嬷心肠冷硬:“老奴是不能杀了金贵嫔,但是老奴有得是办法搓磨金贵嫔娘娘,娘娘一日没学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老奴就要慢慢教您这宫里的规矩。” “宫规本公主……本宫早就倒背如流,需要你这老贱货教本宫什么?想折磨本宫就直说,她姜昕玥敢做不敢当吗?” “啪!” 老嬷嬷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老奴再说一遍,在宫中,除了皇上,没人能直呼皇后娘娘的姓名。” “老奴让贵嫔娘娘学的规矩,只有八个字,请贵嫔娘娘听进心里,牢牢记住。” 良妃就站在门口:“八个字?本宫记得宫规有三千条吧!” 淑妃点点头:“准确的说,是三千零八条,石妃妹妹你说对吗?” 石妃被她们强行拉来延禧宫,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还要看着姜昕玥的人耍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良妃和淑妃是在暗戳戳的警告她不要和皇后娘娘作对。 不然就会是金贵嫔这样的下场。 惠爰瑟缩着身子:“八个字?” “皇后娘娘,就是规矩。” 一切以皇后娘娘为先,尊敬她、信服她、臣服她,以她的命令为宗旨,这——就是宫里的规矩,简称宫规。 金贵嫔没有想过,姜昕玥已经只手遮天到了这个地步。 从前她看姜昕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以为她好欺负,没想到如今自己被困在宫里,洗衣叠被、扫地擦桌,现在连恭桶都要她刷。 她堂堂的高句丽公主,金枝玉叶,王庭玫瑰,十指不沾阳春水,要去洗恭桶…… “活该!” 良妃大笑一声,又挽着石妃的手往延禧宫走:“这人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石妃妹妹你说呢?” 石妃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良妃姐姐说得是。” 一直到把石妃送回宫里,良妃和淑妃才又相携着离开。 蔓儿站在石妃身后:“娘娘……” 石妃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不是咱们做的,她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不久前延禧宫有个侧殿的房梁突然倒塌,所幸当时里面没有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石妃那日生辰,邀请了几个相好的嫔妃来吃酒,里面还有一些人,和佟妃的关系都不错。 她只是从塌掉的房梁上获得了灵感:“原来这上好的红木和小叶紫檀也会因为潮湿,因为年久失修而倒塌。” 皇后娘娘的步辇,就是小叶紫檀加金丝楠木等名贵的木材打造的。 管她说者有没有心,反正听者有意就行了。 后宫里看不惯姜昕玥独宠的大有人在,只要被她们抓到机会,都想置她于死地。 她说的那句话被谁听了去,又被谁利用了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感叹了一句罢了。 被强吻了的姜昕玥挣扎了几下,皇帝也没有下头得不肯松开。 他抓着姜昕玥的肩膀:“现在能冷静下来听朕说话了吗?” “臣妾什么时候不让皇上说话了?” 那你刚才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往外跑? 皇帝在心中腹诽一声,摸着姜昕玥的脑袋,温柔一笑:“那日玥儿说的话,朕考虑了许久,朕私以为,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朕总说朕要天下大同,却没有做到让男女平等。所以朕这半个月,废寝忘食,和朝中大臣们据理力争,准备颁布新的法案。” 新的法案? 是她……想的那样吗? 第410章 新的法令 “当当当当……” 从官府出来的衙差们敲锣打鼓,瞬间吸引了百姓们的目光。 外头的公告栏上,旧的公告被撕去,有人将新的公告贴上去,立马有识字者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蒙先帝厚爱,朕自登基以来,勤于政务,从不敢有一日懈怠。今得贤妻,立以为后,为朕生儿育女,打理后宫,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特册封皇后姜氏为大燕天后,特赐协理朝政之权,与朕并肩,共创天朝盛世,钦此——” “什么?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封姜皇后为天后?还要协理朝政,这不是后宫干政吗?” “哪有女子处理朝政的?这历朝历代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皇上到底怎么了?” “女子入朝堂,这不是笑话吗?头发长见识短,如何能打理一国政务?” “皇上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天下间哪有后宫嫔妃干政的?这要是在前朝,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样,皇后娘娘不就与皇上平起平坐了吗?那是不是女子也能为官了?” “哈哈哈哈……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呢!我估计这圣旨就是皇上写下来逗姜皇后开心的,天子榻上,岂容他人酣睡?” “谁说女子就做不得官,你们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皇上都能封皇后娘娘做天后,与他共享江山,你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还看不起女子,有本事你们这辈子不要娶妻,看看谁给你们传宗接代?” “别吵了别吵了……还没完呢!” 衙差几个又在封皇后为天后的诏书旁贴了一张明黄色的大纸:“皇后娘娘做天后娘娘跟你们没多大关系,那是皇上的事情,接下来这个你们可要看清楚了,如果没有按照上面新颁布的法令行事,可是要被收监的。” 众人又向旁边看去,这次的字比较多,因着是新颁布的律法之故,官府的师爷也搬了桌椅出来抄录。 一边抄,他一边念:“我朝女子自宣武十五年后,需得满十八后方可出嫁,废除二十未嫁,强行婚配之律法,出嫁后若因男方过错,包括但不仅限于家暴、外室、赌博、谋财害命等,女方可提出休夫或者和离,由官府调查后判定,若男方犯错,女方可要求男方净身出户或平分家产。” “朝廷鼓励有才之女开设商铺、学院,支持女子走出后院,可入书院读书,可入镖局习武,可在不违反道德标准的情况下,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下届科考,开设女子考场,入选者,至天后处授以官职,所有男子享有的特权,从今往后,女子与之平起平坐,公平竞争。” 此消息一出,民间各处都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所到之处全都在讨论这条新颁布的法令。 “你们听说了吗?从今天开始,朝廷官员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而且还要经过妻子的同意,如果私自养了外室被人告发,轻则丢官,重则倾家荡产。” “真的是来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假的,这也太荒谬了。” “男子怎么可能不纳妾?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那有什么意思?难道那些当官的都答应了?” “不答应没用啊!听说皇上单独找他们一个个都谈话了,不同意的就告老还乡,换同意的来,谁还敢说不同意?” “倒是这个律法,是所有的朝廷大臣和皇上一起制定下来的,他们要是不遵守,百姓们又怎么会照做?要以身作则不是吗?” 皇上他就做得很好,至今为止,仍然独宠皇……不……现在应该叫姜皇后为天后娘娘了。 皇上独宠天后娘娘,是百官的榜样。 对于这样的新律法,男人们怨声载道,女人们却是拍手叫好。 “天后娘娘真是我辈楷模,不仅得到了皇上的爱,还得到了皇上的尊重。” “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都能做到尊重自己的妻子,不在外头玩那些花里胡哨的,设身处地的为我们女子着想,而有的男人,一无是处,无才无貌却还看不起咱们,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太上皇吗?” “说到底还是天后娘娘为咱们谋到了福利,她的地位越高,咱们也能扬眉吐气。” “为了咱们自己, 为了咱们女儿的将来,我们女子也要团结起来争口气,不能让天后娘娘的努力白费。” “你们说得不错,现在我们女人有机会当家作主,就不能再放纵那些臭男人欺辱咱们。咱们一定,一定要把尊重赢回来。” 皇宫—— 六月的天焦躁不安,天上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的炙烤着地面。 御书房里的冰,近来用得极快。 姜昕玥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朱红的笔,愁眉苦脸的看着皇帝,而皇帝就坐在她身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说要与朕平起平坐?现在让你坐了,你也不高兴?” 姜昕玥把手中的笔一扔,撒娇道:“臣妾说的平起平坐,是皇上发自内心的把臣妾当成同等的,可以相伴到老的爱人,不是让皇上把臣妾当成分担政务的工具人。” 她伸手勾住皇帝的脖子,撒娇道:“臣妾什么都不懂,怎么批改奏折啊?” 皇帝顺手搂住她坐在自己身上,拿过她手里的折子:“哪里不懂?朕说给你听……” “这里……” “还有这里……” 古人说话总是讲究措辞,讲究排版和押韵,往往晦涩难懂。 一件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的说完,偏要咬文嚼字,恨不得写成一篇科举文章。 姜昕玥再聪明,她也是个现代人,很多大燕的方言或者官员们叙述的文字,她还有点看不懂。 皇帝却是个很好的老师,姜昕玥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 往往只要皇帝教一遍,她就立马学会了。 皇帝见得省心,姜昕玥学得也开心。 该说不说,皇上博学多才,通晓古今,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也让姜昕玥的知识储备库越发渊源。 将来她能教给太子的,也就更多了。 第411章 性别歧视 皇宫里一派岁月静好,殊不知宫外的姜家正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轰炸。 几大世家都找到了姜堰昆,要求他入宫面圣,请皇帝废除新律法,还是沿用原来的。 并且,也要好好训斥一下他的女儿。 野心也太大了,从贵人做到皇后还不满足,竟然还妄想和皇帝平起平坐,做了个什么天后? 不许男子做这,不许男子做那,允许女子做任何她们想做的事。 这算什么? 性别歧视吗? 真要让她主掌大权了,大燕朝还能有男子的立足之地吗? 皇帝比她大十几岁,太子又是她儿子,想想就很恐怖了。 姜堰昆送走这天拜访姜家的第六波世家,只觉得身心俱疲。 原先她只是想,送个女儿入宫,能得几分宠爱,福泽家中就是极好。 中途玥姐儿得宠,他便想,自己努力一把,或许可以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没想到玥姐儿不仅为他谋了前程,连带着整个姜家都得了好处,家族才举全族之力帮她巩固地位。 而今,他的女儿贵为天后,他的外孙贵为太子,皇上还要为玥姐儿颁布新法,大大提高女子的地位。 各大世家都来找他的麻烦,他倒是不惧,他就是担心,盛宠过后,万一哪天皇上脑子清醒了,玥姐儿怕是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时代,根本容不下野心勃勃,还有实力的女子。 阮氏腰杆挺得笔直:“我不管,只要是玥姐儿想做的,我们就必须支持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她自得宠以来,要你做的哪件事不是对姜家有利的,我无条件相信我的女儿,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就连一向胆小怕事,怯弱乖顺的林姨娘也帮着阮氏说话:“老爷,夫人说得对,天后娘娘是有大智慧之人,咱们不能用寻常人的 眼光去看待,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老爷可不能动摇了心思,和外人一块儿打压天后娘娘。” 似是还有些担心的样子,她小声碎碎念:“万一天后娘娘生气,老爷现在的富贵都保不住了,姜家的处境能比现在好多少?” 姜堰昆瞪着她,从鼻子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好赖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 林姨娘打的是什么算盘,阮娘这个心无城府的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 玥姐儿的权势越盛,姜家的地位就会越来越高,将来往他的后院里塞美人的狗腿子不计其数。 什么绝世美人都不稀奇,毕竟他可是天后娘娘的亲生父亲。 这对林姨娘来说,是巨大的危机。 她年纪大了,没有儿子傍身,是夫人心善,留她在身边做管账,她在夫人面前得脸,说不定将来五娘的婚事,还能让天后娘娘操点心,给安排了也不一定。 她和夫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想再有什么狐媚子把老爷的魂给勾走了。 姜堰昆烦躁的挥挥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这些妇人……”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皇上颁布新法令的事情,赶紧将贬低之言吞了回去:“这些事情,你们别操心了。” 林姨娘还想说什么,阮氏伸手拦住她,脸上带着微微笑意:“夫君心中有数就好,我们一家人自然还是向着一家人的,那我就不打扰夫君了。” “夫人,您刚才为什么不让妾身骂骂他?” 皇上都颁布了新法,准许女子入朝为官,天下间却还有这么多无用的男人看不起女人。 “骂他做什么?” 阮氏哼笑一声:“他若是支持玥姐儿,我们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他若是胳膊肘往外拐,听了那些世家的挑拨之言,当众反对玥姐儿,我就会让他知道,我虽然叫阮娘,但我性子可不软。” 为母则刚,刚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新的法令,不止是世家官员和姜家之间的战争,还是大燕朝所有男子与女子之间地位的交锋。 姜昕玥从未想过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民间有赞成有反对的声音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甚至反对的占大多数,赞成的只是少数,她也猜到了。 男人反对,是因为他们在男权统治的社会太久了,形成了女不如男的固有思维,这种思维很难改变,他们也不愿意改变。 因为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而有一部分的女子也反对,是因为封建教条禁锢,她们认为女子就应该在后宅相夫教子,就应该遵循从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三从四德,贞洁烈女才是她们的追求。 这种人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那些自己淋过雨,就想把所有人的伞都撕碎的,心理阴暗的女子。 同为女人,因为她们吃过那样的苦,她们就希望所有出嫁的女子都像她们一样被困后宅,勾心斗角,穷极一生就围绕着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打转。 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姜昕玥在皇帝的教导下,批改奏折已经似模似样。 皇帝这几个月来,应对朝堂已经筋疲力尽,下了朝之后,有姜昕玥帮他批改奏折,也轻松不少。 这人整日忙碌,三点一线的前朝、后宫、御书房,点灯深夜看奏章,一点也没觉得辛苦,可一旦有人帮自己分担,肩上的担子卸去一半,再让他担起来就很难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皇帝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他虽然勤勉,但三十岁之后,他的身体已经不如年轻时能扛。 就像这次,只忙碌了半月,他竟然晕倒了。 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胡太医已经告老还乡,新的太医院院正是擅长针灸之术的严太医。 那日晕倒醒来,严太医说他的身体有很多陈年旧疾,都是因为过度操劳而患上的,加之之前他还中过苗疆毒蛊,才会导致他晕倒。 若想活得久一点,日后万不可不顾身体的料理国事了。 他何尝不想活得久一点,陪伴玥儿和孩子们的时间再长一点? 已经是九月了,姜昕玥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皇帝见她每日精神抖擞,批改奏折不觉辛累,都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的身体好啊! 第412章 喜鹊的幸福 坤宁宫—— “娘娘……” 喜鹊身上穿的布料,是内务府新进的外邦衣料,很是光彩夺目,她快步上前:“弄坏步辇的人……抓到了……” “人呢?” “带上来!”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还不如喜鹊穿得华贵的嫔妃被带了进来。 她容貌只算清秀,皮肤蜡黄,九月金秋,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衫,那双眼睛心虚得不敢抬眸,双手局促的抓着衣服:“嫔妾……嫔妾见过天后娘娘。” 她跪在地上,还不等姜昕玥说话,身子就抖个不停,哭着求饶:“天后娘娘饶命,嫔妾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 骨头这么软,也不用审问了,姜昕玥直接挥挥手,让江川把人带下去,哭哭啼啼的,烦人得很。 霜降只觉得,自家娘娘自从被封为天后,又跟在皇上身边学习许久之后,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越发凌厉,倒是和皇上越来越像了。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弯腰上前道:“娘娘,是一个小县丞的女儿,入宫时为采女,承宠过几日,升为昭仪,与娘娘您无冤无仇的,说是先皇后在的时候,她们还有个盼头,人人都有晋升的机会,自娘娘您……她们日子没了盼头,那日见延禧宫的偏殿塌了,才想到把您的步辇给锯坏了。” 喜鹊气呼呼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昭仪,怎么能碰咱们娘娘的东西?” 霜降也有些愠怒似的:“袁昭仪身边有个美貌的宫女,原先是从袁家带来,想着若是袁昭仪怀孕了,可以献给皇上笼络圣心,如今笼络皇上无望,就被献给咱们宫里,负责给娘娘您抬辇的太监了。” 那小宫女也是被迫的,那小太监有虐待人的嗜好,小宫女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没一块好皮肤了。 小祥子就是负责坤宁宫内务的,自己手底下出现这样的人,他万死难辞其咎,跪在院子里请罪呢! 喜鹊打量了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语气弱弱求着情:“娘娘,小祥子把和那小太监住在一起的内侍全都罚了,当着坤宁宫所有宫人的面,打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把他扔到了乱葬岗,任其自生自灭,宫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短时间内肯定没有人敢背叛娘娘了。” “娘娘~您若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打小祥子十几板子出出气也行啊!” 霜降想了想道:“娘娘,如今娘娘身居高位,忙于政务,宫中只有小祥子和向嬷嬷打理,委实人手不够,若能从尚宫局抽调一些人手过来,想必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方如梦,现今已经是掌管六宫二十四司的方尚宫,她手底下得用的女官很多,娘娘要几个人还是不难的。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小祥子了,方尚宫那里,不会与你们为难,你们去选几个信得过的,本宫相信你们的眼光。” 特别是霜降,已经开始有了一宫掌事的风范,将来坤宁宫的内务,迟早要交到她和小祥子二人手里。 喜鹊,她这性子也不适合多留在宫中,她又有了喜欢的人,还是让她在宫外自由自在的好。 当天下午,霜降就把尚宫局的四个女史带进了坤宁宫。 “奴婢春分。” “奴婢夏至。” “奴婢秋荷。” “奴婢冬雪。” “见过天后娘娘!” 四季节都是大气圆润的长相,不算漂亮,但看起来五官端正,让人看着很是舒服,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 方如梦道:“这是下官特意为天后娘娘培养的,她们四人精通算术,素有聪慧,定能帮天后娘娘分忧。” 晚上,姜昕玥就找来喜鹊谈心了。 “孟侍卫年后就二十岁了,骠骑将军府有意让他参军,去做大将军的副将,你是怎么想的?” 喜鹊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后:“什么奴婢怎么想的?奴婢就想好好伺候娘娘,奴婢什么都不想。” “这个时候还嘴硬,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好几个侍卫给你送吃的,你只收孟侍卫的,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你头上戴的这支梨花簪,是他亲手雕刻的吧?” “你手上……” “娘娘!” 喜鹊跺了跺脚,怎么都有点害羞的意思。 “你快些表个态,本宫也好给你准备嫁妆,这样,你也能在他入军营之前和他成亲,他有了副将的官职,本宫才好封你一个诰命夫人,将来逢年过节,你也能进宫来,咱们还能隔三差五的叙一叙,也不算永不相见了是不是?” 孟家那边,姜昕玥早就派人去知会过了,孟母本身出身就不高,儿子能娶到天后娘娘身边最得用的女官,自是没有不愿意的。 倒是孟青鱼的姐姐似乎很想插手弟弟的婚事,她也是由骠骑将军府做媒,嫁了军中的一个副将,那副将家里有个从前在军中将领的遗孤,被副将收养,孟青鱼的姐夫有意撮合,他姐姐便做媒,不过被孟母和孟青鱼拒绝了。 家中姐姐虽然自作主张,但孟母是个拎得清的,凡事听儿子的主意。 姜昕玥相信,以喜鹊彪悍的战斗力,对付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娘娘是不是嫌奴婢笨,不要奴婢了?” 喜鹊眼睛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坐在姜昕玥的脚边,抱着她的腿哭起来:“奴婢错了,奴婢把东西都还给他,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害怕,奴婢不要离开娘娘……” 她从小就和娘娘一起长大,什么都是娘娘替她做主,她笨笨的,只有娘娘在她身后只支持,她才什么都不怕。 “本宫怎么会不要你,你就跟本宫的亲妹妹一样,本宫希望你幸福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 姜昕玥摸着她的头:“喜鹊,你和霜降不一样,霜降她是被卖进宫的,出宫也是再被卖的下场,所以她不愿意出宫,更不愿意嫁人。你爹娘都在宫外,当年你随本宫入宫,你爹娘眼睛都快哭瞎了。如今,有人向本宫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不纳妾,一辈子让你幸福,而你也喜欢他,本宫希望你这一生儿孙满堂,幸福美满,你理解本宫的用心吗?” 第413章 风险和回报 她不会因为自己需要心腹,就把喜鹊留在宫里一辈子。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困住了那么多女子的韶华,她希望……至少她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喜鹊哭得更厉害了:“娘娘……娘娘……奴婢……奴婢舍不得您呜呜呜……” “本宫也舍不得你。”姜昕玥揉着她肉乎乎的小脸蛋儿:“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喜鹊,你陪本宫走到今日,本宫已经不胜感激。” 接下来的路,只会比当嫔妃时更加难走,更加凶险百倍,喜鹊心思单纯,不适合再留在自己身边了。 她太直来直往,有人想害她,其实很容易,她怕自己将来忙于政务,没有那么多精力保护喜鹊。 若是因此让喜鹊丧失了生命,她这辈子都会内疚的。 “你再不表态,孟侍卫就要急死了。” 喜鹊红着脸,抽抽嗒嗒的擦眼泪:“奴婢……奴婢但凭娘娘做主。” 姜昕玥笑着点点头:“那就定在年底吧!年底好日子多,正好本宫那时候也出了月子,你还能帮本宫把小七带到出月。” 吕奶娘本身也是要出宫的,太子殿下已经断奶,身边又有向嬷嬷照顾着,结果姜昕玥这一怀孕,她又出不去了,吕奶娘直接上升成了吕嬷嬷,分配给了七殿下。 而七殿下的奶娘,皇上已经安排了好几个,现下都在坤宁宫住着,由向嬷嬷和吕嬷嬷一起教导她们一些注意事项和规矩。 深夜—— 坤宁宫的角门被打开了一道细小的逢,一道穿着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从黑暗中闪现出来,那二十来岁的女子被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把我约出来做什么?坤宁宫里的规矩严,你快点说,我马上就要回去的。” “给……” “这是什么?” “等天后娘娘生完孩子之后,想办法把这个放进她的饭食里,可以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血崩而亡。” “什么?你不要命啦?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谋害天后娘娘?” “我托人传信给你,让你进宫,就是为了让你帮我,你现在退缩也来不及了,若是让皇上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觉得你能活着出宫吗?” “你……你只说了天后娘娘需要奶娘,我哪里知道……” “可是我哥哥是知道的,他还让你来,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那妇人急得脸都红了:“你……我……我真是要被你们害死了。” 黑影将小瓶子塞进妇人手里:“只有天后娘娘死了,我才能有出头之日,我有了出头的机会,嫂嫂你的孩子还怕没有好前程吗?” 长相周正的妇人一咬牙,将药瓶接下,塞入怀中:“风险越高,回报越高,有多大的投入,就有多大的收获。我再信你一次,如果我出事了,你要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有整齐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响起,穿着黑色披风的人影又退回黑暗中:“嫂嫂,一旦成功,你的身份自然也贵不可言。” 妇人刚关上后门走了两步,坤宁宫内的巡夜太监就发现了她:“你在那里做什么?” 尚红吓了一跳,而后镇静下来:“公公,我……我是今天新来的奶娘,想起夜去恭房,但是我找不到地方了,憋死我了,公公能否指个路呢?” …… “父皇,抱抱!哈哈哈哈……父皇,高高!再高高!” 坤宁宫里,皇上正抱着太子殿下举高高,唐士良领着几个小太监,抱着高高的奏折进来:“皇上,这是……” “放进去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挥挥手:“皇后在里头,给她就行了。” 在外人面前,皇上也唤姜昕玥为天后,但在几个亲近的内侍面前,他还是叫的皇后。 在他心中,姜昕玥从始至终是他一个人的皇后。 “父皇,母后累累。” 皇帝抱着小太子亲了亲:“你母后最近沉迷批改奏章,都没时间理父皇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父皇每日带你玩,你还担心母后累,你怎么不担心父皇呢?” 小太子左躲右闪的哈哈笑:“看母后去,看母后去……” “春分,你按奏折内容的急缓,帮本宫将奏折分类。” “夏至,你帮本宫把批改过的奏折分发下去,咱们今日事今日毕,加快一些进度。” “秋荷,溱州来的折子放在最右,有些事情本宫要和皇上商议才能决断。” “冬雪,把所有弹劾本宫,辱骂本宫的折子全都丢到火盆里烧掉,这些迂腐言官,整天不干实事,笔杆子倒是利索。” 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什么牝鸡司晨,家之穷也。什么妖后当道,祸国殃民…… 好像这个天下让女子做了住,大燕就要灭亡了一样。 可是明明淑妃教出了大批擅长制香的宫女,在尚宫局创办的女子书院中,这些宫女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为学院招揽了大量的人才。 御膳房里也不再是男子的天下,能做出可口饭菜的女御厨越来越多。 三月入宫的秀女张秀珠,半年的时间,已经是御膳房里能和她师傅高总管一样,能顶起一片天的大师傅了。 “母后……母后……” 小腿上传来软软小小的触感,姜昕玥一低头,就看见小团子双手抱着她的双腿,小脚脚也扒在她的小腿上,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母后,眼睛痛痛,团团吹吹,呼呼~呼呼~” 姜昕玥把小团子抱在腿上:“母后的小宝贝怎么进来啦?父皇呢?” “噔噔!” 坤宁宫的书房门被敲响,皇帝的脑袋露出半个,头顶还有几撮被小团子抓得竖起来的头发。 哪里还有半点九五之尊的威严? 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和夫君了。 姜昕玥“扑哧”一声笑出来,春夏秋冬识趣的低垂着头退下。 “玥儿如今与奏折为伴,已经不需要朕和小团子了是不是?” 颇有点皇帝以前的样子,废寝忘食的。 姜昕玥把小团子放在桌子上坐好,双手揽住皇帝的脖子:“怎么会呢?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能有今日,都是皇上宠爱臣妾,臣妾还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怎么会不需要您呢?” 第414章 情动 就算不需要皇帝,可小团子是她的亲儿子,又这么贴心,怎么会不需要呢? 皇帝亲了亲她的脸颊:“那就别看奏折了,你这马上就要生了,还这样操劳,朕舍不得你辛苦。” “可是臣妾不辛苦啊!” 姜昕玥心想:再辛苦都不能说辛苦,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到手的权利绝不能拱手让人。 皇帝给了她就是她的,哪能轻易再收回去? “只是每日坐在这里,臣妾就当看书了,又有春夏秋冬帮臣妾,臣妾看累了还会去院子里散散步,虽然偶尔也会遇到难题,但臣妾有皇上,每天忙忙碌碌的,臣妾都不觉得无聊了。” 她抱着皇帝撒娇:“况且,能帮皇上分忧,减轻皇上的负担,臣妾真的很高兴,您都不知道,臣妾看着皇上整日疲惫有多心疼呢!” 皇帝双手揉搓着她的脸:“你大兴女子科举,创办女子学院,提高女子地位,也是为朕排忧解难?” 姜昕玥心中冷哼一声,就知道狗皇帝刚才说舍不得她辛苦是假,想把她手中权利收回去是真。 若是她的一系列举动已经实施下去好几年,大燕女子全都崛起反抗,在社会上立足,拥有了无法取代的地位,她现在才不会在这里和皇帝撒娇卖痴。 她会直接质问他:“架空本宫的权力,皇上还有信心治理好大燕吗?” 但现在还不行。 新的法案刚刚推行,如果连皇帝都退缩了,朝臣们闻着味都能把她撕碎,之前所做的一切布局将功亏一篑,她还怎么提高女性的地位? 她的法案如同还在摇篮中沉睡的婴儿,羽翼未丰,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吃点亏,牺牲美色哄一哄皇帝。 香软的唇覆盖住皇帝凉薄的薄唇,姜昕玥使尽浑身解数,在他唇齿间挑逗起舞,皇帝鸦色的睫毛轻颤,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任由女人为所欲为。 她吻得深入,他吻得动情。 小团子提着狼毫笔,想在奏折上画圈,但又怕自己做坏事,刚想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姜昕玥吻了皇帝的唇,又一路向下,吻住他的喉结,用舌尖在那凸起的地方轻轻打圈。 “唔……” 皇帝垂在身侧的手突然紧紧握拳,满面潮红,那双情动的双眼微闭,不自觉地将头仰了起来,发出低低的叹息声。 姜昕玥却快速抽离,舔了舔牙齿,等皇帝困惑且失落的目光看来时,才红着脸道:“皇上,小团子还在呢!” 皇帝咬了咬牙:“王得全,把太子殿下抱出去,朕和皇后有点紧急的奏折要看。” 他凶狠的眼神极具侵略性,桌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后腰,但又怕伤到她的肚子,没敢靠近。 王得全听到皇帝略带沙哑的声音,哪里还敢抬头看一眼,抱着太子就快些跑出去了。 皇帝抱着姜昕玥,两人衣袖交叠,纠缠在一处,衣料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姜昕玥不敢放松身体坐下,而是紧紧抱住皇帝的头,不肯下沉。 女子胸口的馨香刺激着皇帝的感官,那对本就高耸的山峰,因为孕晚期而更加雄伟。 他的口鼻陷入,眼前一片黑暗,伸出舌头在那沟壑中贪婪的吸取着香气。 女子的闷哼声响起,皇帝才从那致命的尺寸里抬头,眼前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她云鬓乱摇,眼神迷离,红唇微张,美艳得不可方物。 皇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但又顾着她怀有身孕,额角都忍出了细密的汗珠:“玥儿……” 热气喷洒在她耳后,皇帝嘶哑着声音道:“生完这一个,我们就不生了好不好?” “为什么?” “太辛苦了。” “臣妾不苦,臣妾是给心爱的人生孩子,臣妾心甘情愿。” “不是……” 皇帝在她耳朵上亲了亲:“是朕忍得太辛苦了,不信你摸摸。” 玥儿怀胎十月,他就有十个月没开荤了。 后宫里的女人,他都没有兴趣碰,偏偏一遇上姜昕玥,他体内的欲望就跟被释放了似的。 那些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特别是,这女人半点不知道她对他的诱惑有多大,总是不经意的在他身上点火。 他忍得快要炸开了。 手下的巨大让姜昕玥红了脸, 她咬了咬唇,从皇帝身上退下来,表情魅惑又清纯,跪在他双腿之间:“皇上这么乖,那臣妾奖励一下皇上如何?” 皇帝的手指都兴奋得颤栗起来:“玥儿要怎么奖励朕?” 上次是用手,这次是用什么呢? 他的玥儿总能想到新奇的办法让他释放自己的欲望。 竟然是!!!! 怎么会是…… !!!!! 怎么会……这么厉害?!!! 听着门内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穆芊芊紧紧咬唇,嫉恨的光芒都快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皇上…… 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清冷孤傲的皇上,竟然也会,情动至此吗? 天后娘娘,就那么厉害吗? 她让皇上沉迷在她的美色,连朝政大权都交给她,她用美色迷惑皇上,让皇上永远想不起来,要打压她,别让她强大起来,无法掌控。 穆芊芊已经伺候皇上有一段时日了,还没让皇上爱上她,她已经深深的沉迷在了皇帝的魅力里。 俊朗的皇帝,无上的权利,清冷疏离的气质,霸道的性格,都让她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那暧昧的声音还在继续,皇帝脸上的红晕扩大又消散,最后在姜昕玥的哼哼声中,结束了这美妙的初次体验。 姜昕玥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喝了一口水漱口,皇帝整理好衣物:“下次不要这样了,不干净。” 从来没有哪个嫔妃,在这件事上,让皇帝心疼过,姜昕玥是第一个。 姜昕玥靠在他胸口,不置可否地笑。 男人在行房时或者行房后说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他尝到了个中滋味,这会儿心疼你,等下次他色心大起的时候,又会缠着你、哄着你再来第二次。 这种东西就和罂粟一样,男人会上瘾的。 第415章 能走到哪一步 皇帝走后,姜昕玥变了脸色:“江川,让人去查一查,是谁在皇上耳边吹风?怎么会让皇上生了退缩的意思?” 她很清楚,当初皇上封她为天后,又按照她的意思颁布新的法令,是因为她的一句“不服”,是因为她想和皇帝平起平坐。 那时皇上恋爱脑上头,想让她快些原谅自己,所以脑子一热,召见大臣,威胁他们支持自己的决定。 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世家大族与朝臣都在反对,有些甚至以不上朝来威胁皇帝罢免姜昕玥的权利。 皇帝一开始也据理力争,但随着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动摇了,他每次想说的时候,都被姜昕玥提前打断,而后就沉浸在了温柔乡里。 再次从坤宁宫出来,皇帝又叹了口气,他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只有他套路别人的份,怎么到了玥儿这里,他永远是被套路的那一个? 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又没能说出来。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脚步微顿停在湖边。 嘴角微微勾起,低低笑了一声。 玥儿刚才说他的喉结很性感,真的吗? 他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那声轻笑,令穆芊芊抬起了头,一阵寒风吹过,她额前沉闷的刘海被吹了起来,露出一张与姜昕玥有八分相似的脸来。 “你……” 皇帝目光一暗:“抬起头来。” 那张美丽得有些过分的脸,粗略看去就是姜昕玥的翻版,但仔细看的话,其实与山寨高仿无异。 要论起轮廓的精致,五官的艳丽,眉眼间的风情万种,以及高贵的气质,只要是熟悉姜昕玥的人,多看两眼,就能把她们俩区分开。 但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特意遮盖了自己的绝世美貌,是为了什么? 一是为了不被人惦记,而是为了欲拒还迎,勾起男人的兴趣。 “皇……皇上……” 穆芊芊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故意长得像天后娘娘的,奴婢已经尽量遮盖,不让人发现了。” 她遮盖得很好,每天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转悠,承乾宫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异于常人的美貌。 那么,她是哪种遮掩呢? 景家—— 景家二爷、景三爷、景四爷,包括与景家嫡系一脉走得很近的几个旁支主事人,齐聚在景宅的书房之中。 几人看着坐在最上首的景老爷子,脸上是争执过后的潮红,众人互相瞪着眼睛,都带着点不服气。 “照你们这么说,是要父亲去反对天后娘娘?你们可别忘了,父亲现在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天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 “正是因为她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才更要打压天后,不然长此以往的放任她的野心膨胀,岂不是又一个吴太后?当年父亲怎么告老还乡的?不就是吴太后容不下我们景家人吗?” “那怎么能一样?吴太后杀了我们的妹妹,让皇上认贼作母,她是心虚才容不下咱们。天后娘娘乃太子生母,处处为太子殿下着想,父亲只要站在天后娘娘身边,景家恢复往日的荣光,指日可待。” 先帝还在世宠幸景贵妃之时,景家也是京城举足轻重的大世家,人人吹嘘拍马的存在。 景老爷子当时任先帝太傅,兼领内阁,权倾朝野。 若不是先帝驾崩后,吴太后处处针对景家,年幼的皇帝那时做不得主,只能逼着老爷子自己告老还乡。 “恢复景家荣光?哼!天后娘娘自己的娘家如日中天,族中人才辈出,她要提拔也是提拔姜家人,又怎么会记得咱们景家?怕就怕她卸磨杀驴,用完就抛之脑后。” “你……” “别吵了!” 苍老的声音像是透过了时间的长河,在众人耳边响起:“天后娘娘提高女子的地位有什么不可以?是侵犯到你们什么权力了吗?” “将来你们的妻女、妾室都能有一番作为,家中出了大才女,还能入朝为官,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男子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不该是以打压女子为前提。若想强人强国,还需自身过硬,若人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所长,为大燕朝的强大而努力,还有谁敢侵犯我大燕边境?” 万邦来贺,国泰民安的盛景,就要在他的外孙手中实现,这是要被载入史册,万古流芳的丰功伟绩,为何不可? 只有你的敌人,才希望你的人民瘦弱,不堪大任。 “可是老爷子,姜家外戚专权,将来天后娘娘若是垂帘听政,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哪里还有景家的立足之地,恐怕到时候等待咱们的,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啊!” 景老爷子重重的、不悦的吐了一口气:“老夫教导太子殿下,也曾与天后娘娘有过交谈,她并非野心勃勃之人,只是怜惜女子处世不易,想要为她们做些什么。你们都是男子,觉得女子为你们付出天经地义,她们就该在男权之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们与尔等平起平坐,公平竞争,你们是否还能高高在上的施舍她们?” “你们就不好奇吗?她们能走到哪一步?” “是比你们弱,还是比你们强呢?” 老爷子问完,书房里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他们似乎一直在害怕,害怕女子失去教条束缚,害怕她们一朝遇水便成龙。 他们在害怕什么? 一群大男人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惧怕女子的崛起呢? 景老爷子摸了摸胡须,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毫不留情的扯下他们的遮羞布:“因为你们口口声声叫着她们妇道人家,不承认她们为一个家族的付出,用言语贬低她们,打压她们,实际上是你们内心都清楚,她们的能力不比你们差,甚至如果给了她们施展拳脚的机会,她们会超越你们现在获得的成功。” 懦弱的男人才会害怕,所以拼了命的想阻止。 刚才还面红耳赤争执的众人,被景老爷子一番话说得更面红耳赤。 男人们阴暗的心理被公之于众,连自己都很难接受。 第416章 聪慧近妖 “皇上,您这……” 御书房,一穿着绛红色朝服的中年男子递上四五个折子:“皇上,这些都是天后娘娘批改过的奏折,您看看……这个地方,还有这里……” 他一一指出:“天后娘娘聪慧近妖,她故意露出这几处破绽,就是不想让皇上发现她太聪明,若是不考虑皇上,天后娘娘可以一个人处理得干干净净。” 皇帝轻笑一声:“朕就知道,她每次撩朕的邪火,都是为了转移朕的注意力。” 但他毕竟是皇帝,哪里那么容易被人忽悠? 不过是他也喜欢玥儿,所以愿意配合着她上当受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皇上,天后娘娘实在是天纵奇才,您看她提出来的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于节俭。这种政见于男子来说并不难,可天后娘娘自小养在内宅,所学之术不过闺阁之术,却能有这样的见地,实属难得。” “还有这里,您看……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也就是说,但凡治理国家,必须首先使百姓富裕起来。 百姓富裕就容易统治,百姓贫穷就难以统治。 百姓富裕就能安心地生活在家乡并且重视自己的产业,安心的生活在家乡并重视自己的产业就能尊敬官吏,害怕犯罪,如果百姓尊敬官吏害怕犯罪就容易统治。 百姓贫穷就不安心生活在家乡,并且轻视自家的产业,就敢于冒犯上级违犯法令,如果百姓敢冒犯官吏违犯法令就难以统治了。 所以太平无事的朝代,百姓长久富裕,动乱多事的朝代,百姓长久贫穷。 因此,要让百姓先富裕,才能更容易统治。 这根本不是一个内宅妇人该有的见识,就连朝廷里那些官员,也不一定有这种见地。 不然大燕朝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贪官了。 那些只想富自己的人,就是导致朝廷失去威信,失去民心的罪魁祸首。 皇帝认真看了几眼,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正起身子来,眼睛都没离开奏章:“你以内宅妇人来形容她,就已经是在轻视她,她的聪明才智,连朕都佩服。” 甚至自愧不如。 之前玥儿就提过“天下大同”,那时他问什么是“天下大同”,玥儿解答之后说是从姜爱卿的书房里看来的。 可是他后来又和姜爱卿旁敲侧击的聊这方面的东西,他发现姜爱卿对这个说法只是一知半解,根本不懂何谓天下大同。 由此可见,这根本不是姜爱卿书房里有的东西,而是玥儿自己博览群书之后悟出来的。 只是她害怕自己太过聪慧,会让他忌惮,所以才装天真,扮可爱,一步步卸下他的心防。 他现在完全知道了玥儿的真实性情,可他已经深陷在她编织的情网,哪怕知道她手段了得,他也爱得不行。 “皇上,这样下去不行啊!” 绛红色朝服的官员脸上露出惶恐神色:“母强则子弱,母弱则子强,天后娘娘能力越强,太子殿下就会越依赖娘娘,这样下去,姜家外戚太过强盛,滋长野心,于国不利啊!” “谢爱卿这话言之过早了。” 皇帝笑了笑:“姜堰昆是个聪明人,他该知道,胆敢生出半分不轨之心,朕会让姜家在弹指之间灰飞烟灭。玥儿的成就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他现在只有恐慌,哪里还敢左右朕的儿子?” 他能因为宠爱玥儿,把姜家送上青云,也能因为他的儿子,把姜打落泥泞。 但姜家毕竟是玥儿的母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动姜家。 若因此让外界猜测玥儿失宠,对她不敬,这并非他所愿。 正因他知道,玥儿和姜家的野心都只是荣华富贵,而非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至高权力,所以他允许玥儿的聪慧用在国事上,也允许姜堰昆在不影响太子的情况下为家族谋福利。 因为就算不是姜堰昆,也会有别的人。 起码不管是玥儿还是姜家人,都会为了小团子的利益而让步。 既然放纵谁都是放纵,他为什么不放纵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谢学士叹了口气:“可人的欲望永无止境,皇上能保证天后娘娘永远不生取代之心吗?” 皇帝那双睿智的眼有星光在闪烁:“这是朕要操心的事情,谢爱卿就不必多言了。” 这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不听任何人的劝诫了。 “嘎吱——” 御书房的房门被打开,谢学士刚走出来,几位大臣就围了过来:“怎么样?皇上怎么说?要收回天后娘娘手中的权力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要收回来了,皇上又不傻,难道任由一个女人骑在自己头上当家作主吗?这不利于朝堂稳定。” 姜堰昆冷哼一声:“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皇上在,谁能骑到皇上头上的,天后娘娘权力再大,那也是皇上给的,没听说过天后娘娘能上朝堂垂帘听政吧?” 他一说话,所有已经投靠了姜家的官员就在御书房门口和那些人吵了起来。 尽管他们也不一定都赞成天后娘娘掌权,但他们看中的是太子殿下谋臣的位置,以谋将来做太子身边近臣的机会。 “呯!” “哗啦!” 御书房的大门被什么东西大力的砸了一下,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响起,刚才还大声对骂的群臣全都噤了声。 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刚才的争吵,全都被皇上听见了。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王得全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皇上说了,刚才辱骂了天后娘娘的,全都罚俸禄三个月,打十五大板,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还有刚才那些口无遮拦,累及太子殿下的,待悬镜司查实,全都革职查办。” 又是一片哀嚎声。 这下不用试探皇上的态度了,得罪天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都没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