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猫橘猫不是猫》 第一章 家父贾恩侯 大夏京城,临近中秋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小小的贾琮已经穿上一身劲装,穿过东跨院大门,把东跨院正房的门拍的啪啪作响。 “爹,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 啪啪啪…… “小兔崽子,扰人清梦,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嘎吱一声,早就穿好衣服的贾赦一把拉开房门,拎起贾琮的衣领就将其提了起来,横放在腿上就往屁股上假装用力拍打了两下。 这样的游戏父子俩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年多,算是一种特殊的彩衣娱亲的方式了。 等玩够了的贾赦,拎着贾琮来到东跨院旁边园子里的一处练武场上,随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武学功课。 虽说贾琮自小就药浴不断,打熬身体,可贾赦依旧是遵循着当年贾代善给他制定的练武规矩,暂时只授基础,绝不揠苗助长。 “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不许再问!今日马步加两刻钟! 这个问题贾琮已经问过好多次了,自他三岁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得知自己重生在这个似是而非的红楼世界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着逃离。 红楼贾家,一个注定了嫡支抄家流放的家族,他一个小小的庶子能怎么办?什么十二钗,什么木石情缘,哪有抄家流放这等大恐怖让贾琮绝望。 前世浑浑噩噩过了十九年,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过于激动来到了一片朦胧之中。一觉三年,终于在一场大病过后,贾琮两世的记忆彻底融合了,他立刻就从彷徨无措、劫后余生、暗暗欣喜变成了惊惧、焦虑、浑身发凉。 封建王朝,一介稚童,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如何能在短短十余年间改变抄家流放的命运。 好在贾琮的心够大,性格也够倔强。短短一个晚上,他便在脑海里制定出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那就是改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己今生的便宜老爹,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贾赦贾恩侯。 要说贾琮的性子倔强是一点都没说错,自想清楚之后,他便每日去贾琮房里磕头请安,别人叫他大老爷,他就是一口一个爹,要多亲切有多亲切,要多孺慕有多孺慕。 刚开始贾赦几乎是无视这个庶子的,毕竟赦老爷再不济也是国公嫡长子,太上皇赐字恩侯的人,正妻死了娶继室,莺莺燕燕一大堆,说不定哪天又会给他上下几个庶子来。 可他也架不住时时刻刻有个小尾巴跟着呀,这俗话说亲近亲近,离的近了自然也就亲了。 某日荣国府设宴请客,喝的有些多的贾赦来到小花园处醒醒酒,却见往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正躲在假山后舔舐着伤口。 一问之下,原来是王子腾之侄言语中嘲讽贾赦是个马棚将军,贾琮不忿之下,掏出玩具弹弓与其打了起来。 四岁多的贾琮怎么可能打得过已经十二三的王仁,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王仁自知理亏,贾琮又是贾赦之子,以他的暴虐阴狠性子,说不定贾琮最差也得断胳膊短腿的。 等贾赦弄清了事情的经过后,他没有去找王子腾理论,也没找王仁的麻烦,而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抱起还在舔舐伤口的贾琮回了东跨院。 从此,贾琮便隔一段日子问上一次:“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而贾赦从来不跟贾琮解释这个问题,只是不断的把存起来的金银拿出去换成各种打熬身体所用的药材,尽数用在了贾琮的身上。 一晃五年过去了,八岁的贾琮比同龄的小孩更加强壮,眼睛里永远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哪怕从未蒙面的姑姑贾敏依旧病逝扬州,姑父林如海如命运早定一般,将花仙子林黛玉送来了荣国府,贾琮仍然心怀自信,他肯定可以改变命运,因为他已经改变了贾赦贾恩侯。 荣国府的规矩很多,可这些规矩却可笑的加在了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身上。 贾琮在结束晨练后,简单的洗漱一下,紧跟在贾赦的身后前往荣禧堂给祖母请安。 名义上贾赦是荣国府的承爵之人,但实际上整个荣国府,甚至是整个宁荣两府,皆掌握在荣禧堂老太太的手里。https:/ 按照常人的想法,既然贾母掌权,贾琮最先应该抱的大腿应该是贾母的,可贾琮知道,只要破石头贾宝玉在,他就是做的再孝顺再出色,也不可能入得了贾母的眼。 啪! 贾赦一巴掌拍在正往荣禧堂西侧的抱厦眺望的贾琮后脑勺上,轻声提醒道:“规矩些,等一会请安结束你再去找你姐姐玩。” “爹,再打就真傻了!” 这时鸳鸯已经看到了父子二人,连忙往里面禀报:“老太太,大老爷和琮三爷来了!” 正当父子二人要进去时,贾政竟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未理会给他请安的贾琮,而是面露喜色的跟贾赦说道:“大哥,方才宫里的夏公公来了,今秋的铁网山围猎,伴驾名单中有咱们家……” 荣禧堂内的气氛不似往日那么轻松,虽然以前贾赦也经常和贾母吵、和贾政吵,可从未见过他会如此的坚决。 “我说了,这一次我亲自去,我要带三儿见见世面!” 贾母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怒斥贾赦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宝玉如能在御前露脸,定能获得二圣喜爱云云。 贾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反对,没想到自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事,竟然被自己的废物长兄卡在了将军印上。 贾琮躲在贾赦身后,抱着贾赦的大腿看着不像母子的三人,他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今日会这么勇敢而坚持,甚至说出了要么分家,要么把将军印还给他。 一等将军,这是贾赦在贾代善病逝后承袭的爵位。爵同正一品武官,可参加五军都督府会议,可在大朝时站在武将队列中除了超品公侯伯之外的最前列。 不过贾赦自新皇登基后除了正旦大朝外,无诏从不踏进紫禁城一步。这将军印也被贾母以贾赦荒唐不知理事为由,死死把控在自己手中。 可今日,贾赦为了铁网山围猎的名额,不惜以分家为威胁,逼迫贾母交回将军印。因为只有拿着将军印,他才能带着儿子去礼部报备参加此次皇家围猎。 第二章 铁网山打虎 分家,分家! 贾母慌了,贾政也慌了。因为分了家,二房就得搬出去,搬出去的二房还能借着荣国府的势逍遥吗? “混账东西,老婆子还没死呢,难道你要背着大不孝的罪名流放九边吗?” 世人遵循着礼制,父母在而不分家,像贾赦这种情况,弄不好礼部会直接送他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大夏律》,大不孝者,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贾琮偷偷摇了摇贾赦的手臂,想要劝上一劝,他害怕贾母一气之下,真把贾赦告到顺天府去。 好在贾母这人最好颜面,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今日的贾赦变化之大,让她有些心惊。 虽说参加皇家围猎有可能给贾宝玉带来巨大的好处,可相比这些,保持荣国府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在贾赦的坚持与威胁下,他终于拿回了一等将军金印,哪怕只是暂时的。 父子二人在贾母的怒斥声中离开了荣禧堂正堂,贾赦摸了摸熟悉而又陌生的将军印后,跟贾琮说道:“去找你姐姐玩吧,为父出去一趟。” …… 二姐姐迎春,是贾琮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贾琮记忆刚融合那会,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前世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而是迎春抹着眼泪给病重的自己喂着白米粥。 那碗普普通通的白米粥混着迎春的眼泪灌进了贾琮的肚子里,同时也让他彻底的接受了重生的现实。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守了自己一日一夜的姐姐,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迎春的待遇随着贾琮的待遇水涨船高,虽然还在小抱厦住着,可屋子里的陈设、身上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都是贾赦掏的钱。 贾赦对于庶女可以说从不关心,但贾琮却用稚嫩的语言驳斥了他想法:“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姐姐将来若是嫁得好,说不定还能帮上我呢,难道爹爹打算将来让儿子一个人去拼命吗?” “姐姐在做什么?” 迎春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弟弟贾琮,正趴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披风。 她柔声说道:“这寒秋即至,你林姐姐身子骨弱,我想绣个披风给她御寒。” “爱哭鬼有老太太宠着,什么东西没有?老太太前些日子才给了她一件白狐毛制成的披风,姐姐何必费这神?” 若说整个贾家,贾琮与林黛玉算是天生的冤家,见面就吵,贾琮叫黛玉爱哭鬼,黛玉叫贾琮讨厌鬼。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对方留着。 贾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儿女私情的原因,毕竟黛玉现在不过九岁多点,他自己更是小娃娃一个。更多的是一种怜爱,这个苦命的女孩,他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迎春弹了弹贾琮的脑门,笑着说道:“让林妹妹听见,又要和你吵上一架了。你们俩啊,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我已经听到了,讨厌鬼就是讨厌鬼,竟然敢偷偷说我坏话。二姐姐,今日你可不能护着他,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立秋刚过,向来体弱的黛玉就病倒了。今日刚刚有了点精神,想来迎春这串个门,一进来就听到贾琮叫她讨厌鬼。 冤家相聚,这要是不吵一架都对不起好不容易来的精神。贾琮嗖的一下就往院子里跑去,黛玉想都没想,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同时还指挥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围追堵截,最后终于轻轻扭着贾琮的耳朵出了一口气。 在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之后,贾琮才“逃离”了小抱厦,等目送他离开的迎春与黛玉再也看不到贾琮的身影后,黛玉突然叹气道:“其实琮三弟一直在让着我。” 迎春笑了笑说:“我知道啊!” …… 时间一晃就是三日,八月初一,圣驾出京,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终于拉开了帷幕。 铁网山上四处都是嗷嗷叫的少年在追逐着猎物,那些飞驰而过的身影让贾琮很是羡慕。 “大宝啊,跑起来,咱们也去猎只老虎回来!” “啊……嗯……啊……嗯!” “那你倒是跑起来啊!” 贾琮无奈的拍了拍身下慢悠悠散步的驴子,对方甩了甩脑袋叫了两声,依旧不紧不慢的踱步前行。 人烟散尽,前方的密林外只剩下一人一驴慢慢靠近,贾琮抄起弓箭,费尽力气才拉了个半圆。 “算了,还是用弹弓更加合适!” 他自语一声,将弓箭重新放回马鞍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来,硬木与牛筋制成的弹弓,配上特质的石弹,百发百中弹无虚发,比长弓好用多了。 方才被大量勋贵子弟惊走的动物们早就没了踪影,贾琮连只麻雀都没看到,只好选择了一处僻静之处慢慢往里走着。 八岁的贾琮胆子不小,因为他知道自家老爹早就安排了家里的亲卫在不远处跟着,要不然他也不会赶走那个烦人的小厮,前往有猛虎出没的密林中去。 打虎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目的是猎上几只貂或者狐狸,给二姐姐迎春制作冬衣罢了。总不能爱哭鬼林黛玉有的,二姐姐没有吧。 当然,要是有多余的,就再送爱哭鬼一份吧,琮三爷大方着呢! 铁网山是皇家猎场,密林广布而且不允许猎人农户进入,里面的野生动物极多。 往内前行大概有三四里路程,贾琮就已经看到了一只白狐拖着长尾巴飞驰在草木之间。 “哪里走!” 嗖! 一颗石弹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了白狐的脑袋上,白狐瞬间毙命。百发百中弹弓术可是贾琮最拿手的技艺,别问怎么做到的,唯手熟尔! 贾琮下了战驴,轻声哼着曲儿来到白狐毙命的地方,捡起白狐刚想离开,便听到草木丛外传来阵阵打斗声。 拨开草丛,不远处有十几黑衣人正在围攻山崖处的红袍男子,贾琮认出了这位中年男子,当今大夏皇帝刘恒。 大太监夏守忠正死命护在刘恒跟前,左肩上中了一支箭都没能让他后退。四名龙禁卫不到三十息时间就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奴婢拖住他们,陛下快走!” 第三章 功高莫过救驾 夏守忠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冲了上去,想着拼死一搏给刘恒争取逃命的时间。可惜这群黑衣人是有备而来,方才更是用一只猛虎勾引刘恒脱离了大部队来到这个绝地。 夏守忠本就不善刀剑,眼看对方长刀距离面门只有一掌距离,啪的一声,对方的手竟然一松,长刀落地,自己的剑则是狠狠扎进了对方的胸膛。 荣宁两府再不济也是自己今世之家,这几年贾琮努力的想要改变家族的衰落,可面对惶惶大势,幼童期的自己能改变的只有老爹贾赦。 想要改变宁荣两府的结局,要么造反成功,要么依靠皇帝建功立业,使得皇家离不开贾家的支持。 第一个办法在贾琮摸清大夏的历史和当今的王朝实力后默默的从心中抹去。 开国不到百年,大夏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个时候造反,不说朝廷的兵马能横推一切威胁,就是历经战乱的老百姓都不会答应。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让老爹贾赦获得皇帝的重用,使得荣国府再如祖父贾代善在时那样,成为大夏武勋之首。 不过先太子一案之后,贾赦自暴自弃加上新帝的不信任,这条路贾琮至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时此地的这群黑衣刺客倒是给了贾琮一个机会,功高莫过救驾,只要贾琮想办法救下刘恒,以刘恒的性格绝对会对荣国府产生亲近之感。 啪啪啪…… 石弹弹无虚发,弹弹不离黑衣人持刀之手,骤然吃痛之下,有六七人的刀剑掉落在地上。 仅剩的两名龙禁卫趁机斩杀三人,贾琮再次装弹射击,这次瞄准了其中似乎是领头之人的眼睛,因为此人已经看向了自己所藏身的地方。 啪的一声,对方捂住了眼睛怒吼:“在那里!” “槽糕!” 贾琮一看有两名黑衣人冲了过来,连忙打出一枚石弹,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转身就跑。 他边跑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皇家的禁伐令给贾琮争取了逃命的时间,灌木丛生的密林中,身材矮小的贾琮如鱼得水,远远拉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 刚刚回到战驴身旁,他就看到四名极其眼熟的身影从自己身旁飞过。等他跨上战驴来到刚才藏身的地方时,追杀自己的两名黑衣人刚刚倒下。 “三叔、四叔、七叔、九叔,有人刺王杀驾,咱们赶紧去救驾吧!” 贾家的亲卫都是贾代善在世时培养出来的高手,合击之术更是历经过战火的洗礼。 在贾琮的请求下,贾三等人持刀就冲了出去,杀向了正在围攻刘恒的黑衣人。 加上两名龙禁卫,六比十三,硬是清出了一圈安全地带。不过一名躲在暗处的黑衣刺客还是瞅准了时机,一脚踹飞了夏守忠,持刀冲到了刘恒跟前。 “去死吧狗皇帝!圣教弟兄的仇,今日就要报……” 噗! 话音未落,这个黑衣人就吐血横飞,狠狠砸落山崖之下。 “得儿啊呃!” 刘恒只听见一声刺耳的驴叫,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驴脸,正兴奋的吐着唾沫啊啊叫着,方才踹飞黑衣刺客的后蹄都还没有收回。 “干得好大宝,今晚给你加餐!” 贾琮一拍战驴脑袋,飞身下驴半跪行礼:“荣国府贾琮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刘恒要多吃惊就有多吃惊,刺杀是一惊,被驴救是一惊,面前的小孩让他又是一惊。 还没等刘恒反应过来,贾琮已经起身护在了他的身前,举起弹弓就是一发石弹。 “嘿!又中了!” 贾三一刀就劈死了被石弹打中眼睛的刺客,立刻又迎向了另一人。 刘恒就这么看着贾琮一颗又一颗的石弹飞出,弹无虚发,不是刺客拿刀的手就是眼睛,甚至还有两次打在了对方的下体处,让他不由胯下一凉。 “哈,又中了!可惜没有老虎让我来一发。” 战局很快逆转,同时龙禁卫大部已经赶到了这里。剩下的黑衣刺客眼见不敌,立刻准备远遁。 “追!” 刘恒冷漠的看了一眼跪在地方瑟瑟发抖的龙禁卫指挥使蔡辉,想要一脚踹死他却忍了下来。 终究是贵妃家的人,能力差是差了点,至少够忠心不是。 他下令龙禁卫追击剩下的四个刺客后,把目光放在了假装准备事了拂衣去的贾琮身上。 “贾琮!” “啊,陛下您叫我?” 贾琮将弹弓别在腰带上,乖巧的来到刘恒跟前,仰头一个笑脸。 刘恒瞬时觉得这个笑脸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这么可爱的娃娃,将来肯定是个忠心的臣子。别问忠心跟可爱有什么关系,朕就是个颜值党,谁让贾家人长得好看呢! “你与贾恩侯是什么关系?” “陛下,您说的正是我爹。” 刘恒点了点头,随后打量了一下护卫在贾琮身后的四名荣国府亲卫,挥手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贾恩侯一声,贾琮救驾有功,朕要回营赏赐,晚膳前朕会让人送他回去。” 贾三等人自是不敢违逆圣命,躬身称诺随后退了下去。 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刘恒似乎对方才的凶险丝毫不放在心上,与旁边骑驴同行的贾琮闲聊着。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敢孤身涉险前来救驾?” “我不小了,今年都八岁了,八岁就是大人了!” 贾琮似乎对自己的年龄怨气极深,哪怕说自己年纪小的是皇帝也连声辩驳:“再说我身为陛下子民,忠君之臣,岂能因为危险而后退?我是要做忠臣良将之人,哪怕今日战死也要保陛下平安,要不然将来别人说起荣国府贾琮是个逃兵,岂不是丢尽了荣国府的脸。” 刘恒看着驴背上的贾琮挺直腰杆拍着胸膛说着自己理解的忠君之道,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心中充满了对朝中某些人的鄙夷。 “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贾琮摸了摸后脑勺,腼腆的笑了笑:“我爹教的,他说荣国府的男儿要学先祖一样,忠于陛下,为陛下效死!” 刘恒想起贾赦那张讨人厌的脸心中就是一阵腻歪,冷哼一声驳斥道:“哼!这话你觉得朕会信吗?他贾恩侯连大朝会都不来,你跟朕说他会忠于朕?” “难道不是陛下您不让我爹上朝吗?”贾琮假装惊讶,伪装的无懈可击。 “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打朕继位之后,你们贾家一个跑去了城外修道,一个缩在家里不出门,朕有机会说这话吗?” 说起此事,刘恒也是怨气丛生。贾家一门两公,属于京城武勋中势力最大的家族,同时也是他原本想要拉拢的。 可惜自他自己继位之后,数次让人传话,但贾家两府一点回应都没有,反而把荣国府贾政的长女送到了龙首宫甄太妃处。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这是做什么? “可我爹说,是您让人传了话,说我爹不堪重用,让他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吧!要不然您也不会让我二叔掌家,把我爹赶到马棚旁边住着了。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府的赦大老爷与臭烘烘的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 老爹,你可别怪我说你坏话,能不能让让皇帝陛下产生共情怜悯之心,就看今日这一招了。 第四章 朕与贾赦谁更惨? 与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不受其母待见,堂堂国公嫡长子,屈居侧院,诸事做不了主…… 那可是贾赦贾恩侯啊,先荣国公贾代善曾经抱着在宫中四处炫耀的宝贝儿子,如今竟然过的如此凄惨。 刘恒不由想起了自己,自己与贾赦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今大夏皇帝刘恒,太上皇刘济第四子。生母敬懿太妃杨氏所生,杨氏体弱多病,于刘恒六岁时苍然病逝,上皇将其交由无子的昭仪曹氏抚养。 曹氏好道,性格恬静淡泊,不喜后宫争斗,时上皇在位,皇后早逝,淑妃甄氏宠冠六宫,风头一时无两。 所幸曹氏居于偏殿,精心抚养四皇子刘恒,并无他想。未想三十年后,太子兵谏未果,自刎宫门之前。储位空缺,诸子夺嫡,上皇重病之时,突然一纸诏书将始终默默无闻的皇四子刘恒扶上皇位。 依制,刘恒登基之后奏请上皇,曹氏便一跃成为慈宁宫之主,大夏皇太后。而原本宠冠六宫的淑妃甄氏,只得了个太妃的称号。 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坐在龙椅上的刘恒非但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极其惶恐不安。 特别是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他就立马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甚至比提线木偶都要艰难。 三品以上文武封赐、京营十二卫的兵马调动,就是他的后宫都牢牢地掌握在龙首宫中。 他这个皇帝当的没滋没味,还得时刻提防着几个兄弟的觊觎。特别是甄氏所生的十四皇子刘忭,那才是自己老爹真正的心头肉。 刘恒至今能想起登基那日太上皇召集诸子时说的话:“皇帝性情孤僻多疑,喜怒不定,实不堪为皇位之选。主少国疑,如今唯有你痴长几岁,不得不推尔继位……” 什么叫性格孤僻多疑、喜怒不定?这也怨我? 唯有我痴长几岁?大哥不是你逼死的?二哥三哥是比我大,一个圈禁一个被杀,还不是你非要挑起夺嫡之争的缘故! 什么狗屁皇位,谁愿意坐谁坐。我都出宫开府十年了,逍遥皇子不比提线木偶快活? 刘恒越想越气,面上的表情一会青一会紫,贾琮偷偷瞧了瞧,知道此时当一个不说话的乖宝宝是最好的选择。 哼! 随着刘恒的这声冷哼,秋日的风似乎都夹带着冷意。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贾琮,想起了曾经在东宫见过的贾赦。 那时候的贾赦意气风发、恣意飞扬,就是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都羡慕不已。 再对比贾琮刚才所讲与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刘恒不免有些感叹时移世易,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突然传来的万岁之声,惊醒了想着心事的刘恒。 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行辕大门处,伴驾的文武皆已恭候在大门两侧,包括随扈的内阁两位大学士、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五军都督府的诸位将军、京中贵戚府邸的伴驾人员,纷纷躬身拜下。 “朕有些乏了,诸卿退下吧。” 皇帝这会哪里愿意搭理这群三心二意的官员,摆摆手就带着贾琮往大帐走去。 诸臣正想着赶紧应付完皇帝回到自己的帐中享受秋猎的逍遥,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童稚的喊道:“爹,爹,我陪陛下吃顿饭再回去找你啊……” 毛驴上的贾琮很是兴奋的给自己老爹摇着手臂,完全不顾忌群臣的惊讶与贾赦的无奈。 未等贾赦反应过来,骑在马上的刘恒就将他从毛驴上提溜到身前,往其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呵斥道:“安静点!” 随后刘恒就催动战马缓缓前行,留下满脸惊讶的众臣和忐忑不安的贾赦。 “恭喜啊恩侯兄,看来你家小子今日是得了圣眷啊!” “是极是极,恩侯兄是不是该请我等去翠景楼好好喝上一杯?” 京中勋贵圈子绕来绕去都是熟人,这群围在贾赦周围拱手相贺的人不管人后怎么嘲笑马棚将军,可人前绝对会兄弟相称。 特别是贾赦极其厌恶的统制县伯府王家的当家人王子腾,这会也混在人群之中,一脸真诚的向贾赦表示恭贺。 为了儿子的将来,贾赦是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应付完这群人后,慢慢走回荣国府的大帐。 他看着堆放在大帐中的火炉和备好的鹿肉,微微叹息:“唉,早知道就顺了老太太的心意,让宝玉来了。三儿要是惹恼了倔老四可怎么办才好?” …… 刘恒一回大帐就喊来了自己的亲信,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皇太后的娘家侄儿,刘恒的便宜表兄。 万余禁军的保护之下,堂堂皇帝,在皇家猎场被人刺杀,这其中要是没鬼,谁会信? 在刘恒安排曹久功去调查此事的时候,贾琮好奇的打量着皇帝的大帐。这儿戳一戳,那儿摸一摸,顺手端起果盘,大剌剌盘坐在竹榻上就吃起了点心,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嗝! 正说着事的刘恒突然听到一阵打嗝声,顺着曹久功惊讶的目光转身看去,只见贾琮正憋红了脸,拍着自己的胸脯四下找水。https:/ 他不禁哑然失笑,停下手头的正事,将面前的茶水递给贾琮。 吨吨吨贾琮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完,将噎在喉咙的点心用力咽了下去,咧嘴笑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噎死我了。” “你这小子……” 刘恒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跟曹久功说道:“去吧,先去查一查,禁军中肯定有他们的人,此事不要声张,暗中调查即可。” 腾腾腾…… 贾琮快速从竹榻上下来,跑到皇帝面前,仰头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人,是白莲教!” “朕知道是白莲教,朕让他查的是谁把白莲教放进来的……” 刘恒捏了捏贾琮圆嘟嘟的小脸,话说半句后笑出声来:“跟你这个小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久功,你下去安排吧。” 曹久功躬身称诺,随后退出了皇帐。 此时帐中只剩刘恒、贾琮以及一个小内侍。刘恒大马横刀的端坐在椅子上,隔着桌案打量着面前的小人儿。 这孩子长得漂亮,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配上炯炯有神闪闪发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化个妆说是个小姑娘都有人信。 贾琏他见过,也是个俊秀之人,就是那双桃花眼不招自己喜欢。像贾琮这样的孩子,刘恒觉得看着就合自己眼缘,亲切! “说说看,今日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第五章 我要给陛下站岗 随着刘恒的询问,贾琮噌的一声就跪在了地方,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陛下,您封我个爵位吧,只要能大过我爹的官就行!” 噗,一旁的小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恒扶额轻斥:“胡说八道,难道让朕给你封个王侯不成?” 咚咚咚又是三声响头,一张花一样的小脸就露了出来,只见贾琮无比嚣张的说道:“多谢陛下,这下我爹就没办法再揍我了,我比他的官要大,哈哈哈……” 果然是个孩子! 旁边的小太监重新给皇帝沏了一壶茶,刘恒一边品着清茶,一边静静的看着贾琮的表演。 贾琮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身着蟒袍玉带,以往拎着自己衣领打自己屁股的贾赦恭敬的向自己行礼…… 那嚣张的小模样惹的刘恒都不忍直视,见其陷入遐想不能自拔,轻咳两声打断道:“行了,天还没黑,别做白日梦了!” 噶! “君无戏言,您刚刚明明说封我王侯爵位的!” 贾琮满是怨念,他委屈巴巴的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至尊。 刘恒忍住笑给贾琮解释道:“你一介稚童,朕若是封你个王侯朝中还不吵翻了天?等你再长大些,为朕立下大功,朕就把荣国公的爵位敕封予你。” “那是我爹的心愿,再说,我二哥才是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我可不想弄出个兄弟……嗯那个洗墙什么的,您要是真想赏我,就赐我一身飞鱼服穿穿,还有雁翎刀,帅!” 贾琮羡慕的往帐外看了看,帐外站着两名身着飞鱼服,手持雁翎刀的龙禁卫,威风凛凛,霸气外露。 刚刚吵着要王侯爵位不过是耍宝卖乖,讨一身官衣护体才是正经。虽说他现在有贾赦护着,可荣国府的烂事太多,只要管家的是老太太和二房,贾琮总是觉得腰杆不够硬,睡着不踏实。 “只是因为飞鱼服穿着好看?”刘恒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琮,荣国府贾赦的亲儿子穿着怎么可能普通,锦衣金冠,玉带系身。 配上他的俊秀小模样,谁见了不夸一声小金童。 听到刘恒的问话,贾琮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他直接往地上一坐,双手一摊,模仿着大人的模样:“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我家老太太眼里只有宝二哥,我要是能当个官,也好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说不定还能得声赞哩。” 这句话半真半假,老太太眼里只有贾宝玉是真,贾琮想用这身飞鱼服去讨老太太的喜欢与称赞当然是假。 他这次伴驾秋猎,估计在老太太眼里是抢走了贾宝玉的机缘。等他真的穿着一身飞鱼服回家出现在荣禧堂,那还不把老太太气晕回去?夸赞?怕是会迎来一顿呵斥与咒骂吧。 说到底,贾琮要这身官衣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争取更大的话语权。他现在还做不到成为一个下棋的人,只能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贾琮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刘恒当然不知道,他从贾琮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寞、一丝悲凉以及刘恒自己主动脑补的他对亲情的渴望。 这孩子比自己还要惨啊! 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了这个好孩子! “小夏子,传旨,贾琮救驾有功,授武德将军、骁骑尉、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赐飞鱼服、雁翎刀一把,金百两……” 武德将军是正五品武散阶,骁骑尉是正五品武勋,至于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不过是给贾琮多一个拿俸禄的闲差罢了。 京中在龙禁卫挂职的武勋子弟不少,就像贾琏当初成婚时,就托了关系在龙禁卫挂了闲职。 刘恒原本是打算给贾琮撑撑腰,这才金口玉言赐下五品的散官闲职。可贾琮多机灵啊,立刻打蛇随棍上,扑腾趴在地上就是咚咚咚…… “臣贾琮叩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像先祖一样,尽忠效死,护陛下平安!” 嗯? 朕需要一个八岁小儿保护? 刘恒都被贾琮这番表现给弄懵了,他正要阻止贾琮继续表忠心,却见贾琮噌的一声就起身,昂首阔步走到帐外,踮起脚拍了拍值守的龙禁卫。 “兄弟,让个地方,我要给陛下站岗!” …… 胡闹归胡闹,贾琮的表现的确暖心。 刘恒将贾琮拎回皇帐,让内侍送来饭菜,君臣二人乐呵呵的吃了一顿午膳。 皇帝饮酒,贾琮喝奶,御膳自有过人之处,贾琮呼噜呼噜一顿猛吃,把皇帝都给看饿了。 贾琮不时插科打诨,将午膳的气氛搞得很是不错,就连这段日子胃口不怎么好的刘恒都多吃了一碗饭。 等贾琮偷偷喝完了半壶酒后,皇帝无奈让人将喝得迷迷糊糊的贾琮送回了荣国府的驻地帐篷。 担忧儿子整整一个多时辰的贾赦见贾琮醉眼朦胧,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什么不许打屁股之类的梦话,不禁给气笑了。 让小厮送来热水之后,贾赦给他擦拭手脸,塞进被窝,自己则是静静的坐在竹榻边上发愣。 皇帐中的事早就有人给他偷偷传来了消息,包括贾琮的表现、皇帝的态度,贾赦是一清二楚。 皇帝的想法他当然猜不透,但儿子今日稍显反常的表现让贾赦眼中发酸。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贾琮求的那身飞鱼服哪里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啊,那是为了给他这个当爹长脸。 毕竟自己是忤逆了亲母,以分家威胁亲母与二房拿回这次的伴驾名额。若是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回家后少不得被人埋怨。 “爹,渴!” 贾琮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惊醒了差点抹眼泪的贾赦。听到儿子渴了,贾赦连忙应了一声,从旁边的火炉上取下水壶,试了试温度,倒了一杯喂给迷迷糊糊的贾琮喝。 …… 皇帐之中,刘恒听完了面前探子汇报的最新情报,挥手让其退下。 刘恒呵呵一声,嘲讽道:“大伴,看来贾恩侯还是那个贾恩侯,什么昏聩无知、混账不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啧啧,有些人啊,怕是早就忘了当年父皇为何会给贾赦赐字恩侯了!” 包扎好伤口的夏守忠躬身附和:“世上俗人多嫉妒,皇爷如此英明神武,不也被人传成了刻薄寡恩、猜忌多疑吗?贾将军当年少年意气,自然少不了被庸人嫉妒,加上这几年贾家每况日下,荣国夫人又偏疼二房。传的多了,贾将军的纨绔名声就是想摘都摘不了。” “可惜了,贾恩侯的能力可不是王子腾能比的,若是能为朕所用……” 听到皇帝的感慨,夏守忠谏言说道:“奴婢觉得,贾琮不错,皇爷不妨从贾琮身上试一试……” 第六章 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铁网山围猎是要持续好几天的,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大早晨曦初露,夏守忠就服侍皇帝刘恒从床榻上起来,净手洗脸,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来。 御驾行辕营地的布局与京城基本一致,皇帐位于营地中央靠北之地,往南左手边乃文臣营帐,右手边便是武将驻扎之地。 远处已经有好动的各家子弟骑着马儿奔驰,隐隐约约有战马的嘶鸣声与儿郎们的欢笑。 刘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他跟身侧的夏守忠说道:“传贾琮来,陪朕说说话。” 夏守忠躬身应道:“皇爷,您看那不就是么……” 刘恒顺着夏守忠的视线转身看去,只见皇帐外原本该站着大汉将军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小将军正披甲执锐,靠着皇帐的门柱打着盹。 贾琮天还未亮就起来了,穿上早前特制的明光铠,腰挂长刀就来到了皇帐外挤走了原本值守的大汉将军。 “本官乃是龙禁卫千户,保护陛下就是本官的使命!”云九小说 负责圣驾安全的龙禁卫校尉在听到贾琮的理由后,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比自己的官还要大,只好跑去指挥使曹久功那里汇报。 令这名龙禁卫校尉吃惊的是,贾琮还真是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而最让他崩溃的是,指挥使曹久功在听完汇报后,竟然笑呵呵说让他给贾琮腾地方…… ……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一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上。 人很多,却没有人声。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叶孤城剑已出鞘。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 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连一眼都没有看,竟然没有去看西门吹雪手里的剑,也没有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这是剑法的大忌。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也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叶孤城身经百战,号称无敌,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这种错误,本来是他绝不会犯的。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脸,仿佛还看到了他的心。 叶孤城又说了一遍:“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现在不能。” 叶孤城道:“不能?” 西门吹雪道:“不能出手。” 叶孤城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紫禁城!” 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落,飞鱼服、雁翎刀,却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大夏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琮贾三爷! 贾琮稳稳立于太和殿的琉璃瓦上,睥睨的看向针锋相对却又心心相惜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双臂抱在身前,冷哼一声:“夜闯紫禁城,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朝廷鹰犬!西门兄,看来你我今日一战又要延后了,先除了这朝廷鹰犬再说!” “好!” 剑气一纵三千里,太和殿上的琉璃瓦纷纷溅起,飞向不远处的贾琮。 正当贾琮眯起眼睛,右手搭在雁翎刀的刀柄上,准备施展斩天拔刀术时,脑袋一痛。 他抬头一看,目及之处,竟是一张大脸:“呀,陛下何故在此?快快回宫,待臣先抓了刺客先!” 贾琮的反应把刘恒给看乐了,只见贾琮一脸的迷糊模样,嘴角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口水擦一擦,然后跟朕讲讲刺客在哪。” “啊?唔……” 贾琮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哪有什么决战紫禁之巅,哪有什么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三爷,原来是做梦了! 嘿嘿嘿! 想到自己跑来给皇帝站岗,摸鱼做梦竟然给皇帝老爷抓了个正着,贾琮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抬手摸向后脑勺,在头盔上挠了挠,嘿嘿一笑。 “那啥,臣……那个臣刚刚不小心给睡着了!” 刘恒伸手敲了敲贾琮的头盔,邦邦响。 然后拍了拍那身小小的明光铠,笑道:“这身明光铠倒是挺适合你的,有点小将军的模样。” “可不是嘛,今早天还没亮,小贾将军就来了。奴婢当时还以为是天上掉下个小神将,给皇爷当门神来了……” 夏守忠将贾琮天还没来就跑来,非要给刘恒站岗放哨的事说了一遍,逗趣之下,引得刘恒开怀大笑。 值守御前要八岁稚童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刘恒要的就是臣子的忠心!贾琮只有八岁,可能连长刀都舞不动,可他把自己赐下的闲差当正事,天还没亮就跑来当值,哪怕做梦都在想着尽忠职守。 这样的臣子虽然现在是个稚童,可稚童终有长大的一天,朕要的就是这样忠心的臣子! 刘恒越想越觉得贾琮是个好孩子,欣慰的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笑说:“回去休息吧,朕这里无事。” 贾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臣现在是龙禁卫,就该为陛下效死。白拿钱不干事,那是在丢贾家男儿的脸!” “你爹可不这么想……”刘恒双手一背,呵呵一笑。 贾琮被刘恒的话给噎着了,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人家皇帝老爷说的是真事啊,自己表忠心表着表着把自己老爹给坑进去了。 刘恒看到贾琮被自己一句话噎得小脸涨红,哈哈一笑:“行了,朕说着玩的。走,陪朕用早膳!” “臣今早吃过饭来的,不饿。陛下安心用膳,臣替陛下站岗。” 贾琮小胸脯一挺,瞪大的双眼,目视前方,一副认真的小模样,逗得皇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弯腰拍了拍贾琮的肩膀,乐呵呵说:“那行,小贾将军就替朕值守御前,朕安心去用早膳。” 贾琮啪的小手握拳,抬手横在胸前,用童稚而又有力的声音应道:“陛下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歹人惊扰陛下!” …… 虽说圣驾出京围猎,可国朝的政务并未停滞。 随着太阳升起,伴驾的内阁、都督府、六部五寺等各级官员陆陆续续来到皇帐议事。 凡是来到皇帐的文武百官,都会被站在皇帐外的小贾琮吸引住目光。 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好奇、好笑也有羡慕。 特别是有几家与荣国府有来往的人还来到贾琮跟前,弯腰捏捏脸或是拍拍肩膀。 贾琮总是一本正经的躲着这些人的手:“大人莫闹,末将正在执勤,哨兵神圣不可侵犯!” 候在皇帐外的群臣不由哈哈大笑,这孩子太可乐了。 好在议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群臣入了皇帐后,贾琮终于不用再经受他们的魔掌侵犯。 正当贾琮回味早上那个美梦时,皇帐中突然想起清脆的摔杯之声。不知是脑子发懵还是条件反射,贾琮想都没想握紧刀柄就冲了进去。 “护驾!护驾!贼子安敢惊扰圣驾……” 贾琮一边喊着一边闷头就往皇帐里面冲,可惜身上的明光铠有些厚重,皇帐中又铺着地毯。 一个不小心,贾琮左脚踩右脚被自己给绊倒了,不但刀没拔出来,还把自己摔得不轻。 帐中君臣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好半天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章 朕好难啊! 皇帐中原本的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就在圣驾出京没多久,江南就送来了六百里加急。 扬州巡盐御史府今秋收缴的盐税在运河上被水匪给劫了,而且还极其打脸的将押运税银的漕丁尽数斩杀,扔到运河岸边向朝廷示威。 驻节淮安府的漕运总督裴维生在收到消息后,联合金陵、扬州、淮安、徐州四府想方设法四处查探,整整十余天,连水匪的影子都没找到。 眼看押送税银入京的时间已经临近,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多次派人催促,裴维生知道拖不下去了,只能与林如海一道上奏,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两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数百漕丁尽数被杀,而至今贼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刘恒能不生气吗? 当刘恒恼怒负责监察天下的龙禁卫,这么多天了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时,顺手就把手边的茶盏砸向了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 曹久功是自己人,刘恒也不可能真砸,茶盏劲直飞向一旁的桌子,就是这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引得贾琮冲了进来…… 皇帐中的文武百官还是很感激贾琮的,哪怕面前的天子如今还没有多大的权力,可面对怒火中烧的君王,做臣子的也不好受啊。 看到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逗乐了皇帝,众臣一边陪笑的同时,心中也给贾琮暗暗记上一功。 这一下摔得挺狠,特别是额头和压在身下的右手臂被头盔铠甲磕得生疼,加上身上厚重的明光铠,贾琮蹬了半天小短腿都没站起来。 还是曹久功看不过眼了,上前伸手一拎,将贾琮拎起来放在了地上。 “曹嘟嘟,有人要刺杀陛下……” 自早晨曹久功见过贾琮后,他就一直觉得贾琮对他的称呼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麾下将士的确都称呼他为曹都督,可能是贾琮人小,咬字不太清楚的原因。 曹久功将贾琮的头盔提了提,解放了贾琮被头盔压制的双眼。 呃…… 贾琮这才发现自己闹了好大的笑话,而且是当着十余名朝中重臣的面。 “行了,你出去玩吧,朕还忙着呢。” 刘恒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若是别人,估计这会已经因为君前失仪被拖下去杖责了。 可贾琮才八岁,他还是个孩子啊!更何况还是个忠心的孩子,朕怎么舍得打哩! 贾琮红着脸躬身抱拳,掩面而去。刘恒笑了笑摇摇头,吩咐夏守忠:“去御医那要些药膏,给贾小三送去抹一抹。” 帐中众臣纷纷拍起了马屁,皆言陛下仁慈云云。 此时站在皇帐外面的贾琮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脸,开始反思起来。他突然惊讶的发现,随着两份记忆的融合,他的性格中不仅仅有着前世的成熟,同时也兼具了今生的稚嫩。 而且更多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猫儿一样的好奇心,时常性的犯傻,还会无意间露出本不该存在的童真与童趣。 按道理,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十八……不对,前世加上今生,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二十六了。 想不通啊!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的贾琮低头看向自己胖乎乎的双手,又捏了捏自己的圆脸,不由苦笑一声。 “小贾将军还在想方才的事?” 柔和的声音将贾琮唤醒,回过神来的贾琮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只见夏守忠伸手递来一个药瓶子:“这是陛下让我去御医那要来的,专治跌打损伤。小贾将军回去后让贾将军给你涂上,明日就不疼了。” 贾琮这次是真红了眼,不是疼的,是感动的。 对于皇帝刘恒,原本在贾琮的心里就是用来逆天改命的工具人,可这两天接触下来,贾琮都觉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有些太不道德了。 爹啊,皇帝老爷对我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利用他了! 贾琮将药瓶子塞到胸甲下放好,拱手向夏守忠致谢:“陛下真是太好太暖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老人家。当然,我也要谢公公不辞劳苦替我取来药膏,改日请公公吃京城最好吃的红豆糕……” 夏守忠眯起眼睛笑了,宫中拍他马屁、恭维他、送他金银宝物的人不知有多少,可他这会觉得没有东西能胜过贾琮说的红豆糕。 太监也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像贾琮这样的孩子说的真诚之语,夏守忠觉得窝心的很。 “忠心跟着陛下,替陛下办事就好。” 夏守忠伸手拍了拍贾琮的头盔,笑说一句就回了皇帐。 正好皇帝与众臣商议好了税银丢失一事,帐中文武大多都退了出去,唯留下曹久功一人。 曹久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躬身奏禀:“陛下,臣以为这群水匪身份怕是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江南某家大族的人,甚至与京城的那几位也有关系。陛下让江南那帮子人去查,恐怕……” “朕知道!” 刘恒摆摆手示意让曹久功坐下说话,他说道:“江南盐税首重扬州,两淮、两浙盐课糜烂,如今唯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每年正常将盐税送入京城。余者大多是将大部分直接送至龙首宫,然后寻机贪墨。此次扬州盐税被劫,不用说朕也能想到,这是有人想要对扬州巡盐御史府动手了,可惜了林如海这个大才,他的命怕是不保了。” 每年光是送进京城的盐税就有两百多万两白银,扬州盐课之富,谁不动心? 曹久功沉默片刻,叹息道:“可惜林如海是上皇的人,臣之前多次派人送去口信,皆未得到他的回应。陛下,要不然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咱们静观其变。” 按道理林如海与江南那帮人都是太上皇的人,曹久功这么说也是没有什么错的。 可刘恒却是摇了摇头:“林如海是父皇钦点探花、亲自提拔培养的不假,可林如海为人并非只向着父皇。除每年送去龙首宫五十万盐课余钱之外,其余盐税皆是按制送往户部。若是林如海真被那群人害了,下一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又会是谁的人?每年的两百万两白银又会送到谁的府上去?” 唉! 皇帝在叹气,曹久功、夏守忠也在叹气。太上皇死死把着朝中军政大权,又有觊觎龙椅的宗室子搅风搅雨,难啊! 第八章 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 皇帐中的临时早朝结束后,内阁伴驾的两位大学士带着奏折去了太上皇刘济那里。 贾琮都有些心疼皇帝了,他刚刚真是白白生气了,今日这事说到底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太上皇,刘恒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那些臣子一大早跑来觐见汇报,估计只是为了全一全刘恒这位天子的颜面,对外彰显一下他们这些臣子大义在身、忠君爱国的伟大德操…… 唉,可怜呐! 贾琮喃喃自语:“怪不得老爹不来上朝,上朝也没啥用啊……” “什么没用?” 只见刘恒带着曹久功和夏守忠走了出来,听到贾琮在自言自语,好奇问了一句。 贾琮摊手回道:“陛下,我应该是想明白我爹为什么不上朝了,就是说出来怕您生气……” 这下子刘恒更加好奇了,大度的许诺:“说吧,朕绝对不会生气。” 贾琮探过身子,往上皇大帐方向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左右,这才小声说道:“朝中大事您又拿不了主意,我爹就是上朝了也没用啊,圣人他老人家又不会让我爹去带兵打仗!” 他还是个孩子,朕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个屁呀! 这小兔崽子说话太扎心了! 朕也想亲政,可朕能怎么办?朕现在手头上能用的人都没几个,手里的钱更是少的可怜。 贾小三说的话是不中听,可他说的却是真正的大实话。 刘恒斜视看了一眼守在上皇大帐前的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走了,陪朕去散散心!” …… 啪! 贾琮收好弹弓,小跑过去后,从灌木丛中拎起一只野兔,石弹威力不小,又正好打在了野兔的脑袋上,可爱的大兔子走的很安详,一丝痛苦都没有。https:/ 他拎着野兔哼着歌往火堆旁走:“小野兔、灰又灰,两只耳朵竖起来,割完静脉割动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曹嘟嘟,这肥兔子就交给嘟嘟了,剥皮洗干净,一会给咱们做烤肉吃……” 贾琮将野兔塞到曹久功手中,仰头一脸的期待,还舔了舔嘴唇。 曹久功是谁?太后的亲侄儿,三朝贵戚老曹家的嫡子,哪里干过这等庖厨之事。 “贾小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贾琮立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能做如此残忍之事?小兔兔这么可爱,我怎么下得去手?” 曹久功就这么拎着兔子耳朵,懵逼的看着振振有辞的贾琮,内心无比的震撼:能“无齿”的说出这种话,不愧是贾恩侯的种。 小兔兔的确很可爱,吃起来真香! 庖厨之事最终是夏守忠亲自做的,像曹久功这等公子哥,哪里做得来这些事。 贾琮把带在身上的调料拿了出来,仿照前世烧烤用料制成的调料,瞬间征服了刘恒三人。要不是曹久功亲自去猎了一只野兔野鸡,估计肉都不够四人吃的。 贾琮抱着一根兔腿啃着正香,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念叨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嗯,真香!” …… 围猎要持续三天,最后一天时,皇帝将会按照少年们猎回来的猎物进行评比赏赐。 原本贾琮也是参与围猎的少年郎之一,可惜他太年少了,又破坏了某些人刺王杀驾的计划,无论是刘恒还是贾赦,都不会放他一个人出去浪。 贾琮的飞鱼服是围猎活动的最后一天送来的,贾赦送夏守忠出帐篷,只听夏守忠说:“贾将军,有些事您心里应该有个事。扬州那边怕不是很好,陛下的意思是,林如海不错!” “唉!” 贾赦微微一叹,向北拱手:“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信江南,将陛下之意转达予他。” 果然都是明白人! 夏守忠拱手告辞,贾赦顺手将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中。大太监眯起眼睛一笑,荷包就进了他的袖子。 “贾将军果然是公忠体国之人,咱家就等着江南的好消息了。” 等夏守忠的背影已经看不清时,帐中突然传出一阵急切的吆喝:“爹,爹,快来帮我,我穿不上了……” 贾赦抬头看了看高空中飞过的一队大雁,心中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南方的天气好不好,妹夫竟与自己如此的生分了,一个口信都没有带来。 哐当! 帐篷中响声大作,贾赦已经顾不上长吁短叹了,连忙进帐篷查看。 只见自家崽儿将飞鱼服穿了半截,也不知是哪里没弄好,腰带绊到了双腿,一个不留神就跌下了床…… 无奈的贾赦只要将其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重新为其穿衣系带,不一会,一名威风凛凛的龙禁卫千户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俊不俊?” “俊!” “那当然,我爹可是贾恩侯,贾恩侯的儿子怎么可能长得不俊?” “哈哈哈……” 父子俩互夸一番,帐篷中的传出阵阵大笑。 许久之后,贾赦给儿子正了正衣冠,表情凝重的问道:“臭小子,你真的准备这么做?万一圣人那边选了其他人上位怎么办?” 随着贾赦的开口,从帐外吹进了一阵萧瑟的秋风。 贾琮坐直的身子,小脸上也满是郑重。此时的他,比往常都要严肃,要不是脸上还带着稚嫩之气,没有人会将他当个孩子。 “爹,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哪怕太上皇想换个皇帝,咱们也不能让他换,要不然咱们家真就里抄家灭族不远了!” “的确如此,至少倔老四不会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老十四就不一样了,看似礼贤下士,其实他才是真正刻薄寡恩之人。” 贾赦到底是在东宫混了十几年的人,对上皇诸子的了解可比贾琮这个小娃娃深的多。 上皇诸子中,先太子刘恂性格宽和、礼贤下士、文武兼备,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可惜被太子妃之父蓝景隆裹挟兵谏,自刎于宫门之前。 二皇子刘怡善兵事却性格暴躁,被三皇子刘悕挑拨,起兵造反不成,圈禁在皇陵之中。后来太上皇查出背后挑拨之人是平时不怎么受宠的刘悕之后,一杯毒酒赐死王府之中。 余下老五老六尽数死在刘怡起兵之日,十三皇子、如今的忠顺亲王刘恪,京城最大的纨绔,好玩乐不喜案牍之事,乐子人一个,不提也罢。 唯有甄氏所生十四皇子、当今忠信亲王刘忭,野心勃勃,与先太子庶长子刘烨一样,觊觎皇位已久,在朝中煽风点火,没少给皇帝找麻烦。 第九章 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 搅入夺嫡之争,不进则退。而这个退,极有可能就是坠入万丈深渊。当年太子爷自刎宫前,宁荣两府自此沉寂数年,几乎掉出了京城的武勋圈子。 宁荣两府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若是再失败一次,怕就不是沉寂这么简单了,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塌天大祸。 贾赦犹豫了,特别是膝下有了贾琮这样贴心的崽儿,他不想冒险。 被老爹搓摸脑袋瓜的贾琮似乎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心思,仰脸说道:“爹,咱家没的选,历代宁荣两府的当家人都是京营节度使,也就这几年才换成了王家叔父。咱家在京营的影响力太大了,不管是谁要再进一步,都会打咱家的主意,大姐姐可还在宫里呢!” 轰! 贾赦只觉脑中一声惊雷,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是啊,贾家一门两公,四王八公十二侯中,贾家在京营、九边的影响力比任何一家都要强,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放弃贾家这块肥肉的。 那年太子爷骤然薨逝,老龙渐渐年迈,新君帝位不稳,诸子夺嫡,朝中局势复杂。贾家两府的当家人因是东宫旧臣,不得不主动隐退,就是历代任职的京营节度使都交给了王子腾…… “爹,说句实话您可别生气,您当年把京营节度使的位子给交了出去,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现在就是条野狗都能向咱家呲牙了!” 贾琮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宝宝,揣手坐在床榻上,一晃一晃的甩着小短腿玩。 “没牙的老虎……” 此时的贾赦似乎变得焦躁起来,相比于堂兄贾敬,贾赦对于朝中局势的把握要差上很多。 不过到底是贾代善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在贾琮这个假孩子的逐步引导提醒之下,当年的东宫伴读贾恩侯好像又回来了。 …… “爹,要不要把林姐姐的事给姑父说一说?” “你先别捣乱,林丫头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好说的?” 贾赦虽说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该如何去解贾家的危机,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妹夫林如海从漩涡里拉出来。 相比于什么开国勋贵四王八公、金陵四大家族、贾家老亲,贾赦更加信任林如海这个妹夫。 被儿子今日这么一提醒,贾赦今日有些回过味了。 当年父亲病逝,自己自囚在家,堂兄贾敬去了城外修道。王子腾借口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为维持四大家族的荣耀,从贾家借走了父亲贾代善培养的两百亲兵,并让贾赦去信九边,将贾家在九边的人脉近半交到了王子腾的手上。 此后一年间,王子腾在大同捷报频传,不但从一个杂牌将军混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更是在一年后调回京城,从贾家手中接过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连王家先祖的统制县伯爵位都重新敕封了回来。 反而跟随王子腾征战沙场的贾家亲兵死伤殆尽,两百人出京,回来的仅仅只有二三十个伤残老卒。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贾赦对于王子腾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说儿子贾琏娶了王家女,可贾赦每次见到王子腾时,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你王子腾现如今威风赫赫,可你是踩着我贾家人的血上位的。两百亲兵,近半人脉最后换来的竟然只是空口白话的所为照应,我呸! 贾赦心中暗骂一阵,继续给林如海写起了信。 “爹啊,老太太明显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这么大的事您难道不给姑父说一说?” 贾琮抱着贾赦的腿就往进挤,直到钻进贾赦的怀里,看向桌案上的书信。 贾赦将笔放下后,在贾琮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给你姑父提一提……” “什么跟什么呀……” 贾琮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二婶可不喜欢林姐姐,而且我好几次发现二婶看向林姐姐的眼神,极其可怕,就像……就像……唉,我形容不来,反正好可怕!还有,林姐姐自来到咱们家,身体愈发不好了,每次那个王太医过来都只会说什么调养便可之类的废话,我看王太医根本就不会给人看病……” 在这一点上,贾琮可没胡说。 王氏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贾琮好几次都看到王氏那一闪而逝,恨不得吃了林黛玉的眼神。 王氏? 贾赦有些听不懂自家崽儿说的话了,疑惑的问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你二婶说给林丫头配了不少人参养荣丸吗?怎么?这些药丸子没用?” “我也不大懂,不过听环老三跟我说,他曾无意间听到二婶让周妈妈偷偷把姑父送来府上的上等好参,换成了快要失了药性的劣参……” 啪! 这下贾赦是真怒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砚中的墨汁都溅在了白纸上。 贾赦是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没错,可不代表他真就愿意看到有人如此磋磨自己的外甥女。 而且王氏这是在掘自己家的根基,外甥女是妹夫唯一的骨血,若是死在荣国府,他这张老脸往哪放?荣国府和林家今后还怎么相处? 别忘了林如海的官职,正四品的中顺大夫、钦命扬州巡盐御史,清贵中的清贵,更别提林如海在朝中的那些同年好友…… 王氏,果然是蠢妇一个!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赦焦躁的起身在帐篷中来回踱步,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家中大权被老太太死死把在手中,他也没法去查找实证,仅凭稚童之言,谁又会相信呢? “爹,要不咱们送林姐姐回江南吧,我听二姐姐说,六月姑母祭日,林姐姐都是偷偷躲在无人处,匆匆给姑母烧了纸钱,老太太不喜这些事情,林姐姐连公开祭奠自己母亲都不敢。” 贾琮想起三年前黛玉来京时的情景,再一次往贾赦仅存的理智上压了最后一块石头:“爹啊,姑母病逝,咱们家不但没给姑母茹素服麻,就是林姐姐那三年,都因为老太太不喜之故没有守孝。二婶当家,咱们家的规矩之乱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昨日儿子碰到礼部张侍郎,只因为我跟他行礼问安,他说我是荣国府最后的知礼之人,儿子当时脸上烫的很!” 第十章 气急败坏打屁股 《大夏律》有云:居父母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杂戏徒一年。 居期亲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杖一百。 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二十五月内是正丧,若释服求仕,即当不孝,合徒三年。 其二十五月外,二十七月内,是禫制未除,此中求仕为‘冒哀’合徒一年。 居父母丧,生子,徒一年。 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居期丧而嫁娶者杖一百。 父母之丧,解官居服,而有心贪荣任,诈言余丧不解者,徒二年半。 听着儿子说起外甥女来京后的经历,贾赦突然冷汗直流。妹妹贾敏病逝后,阖府上下竟无一人想到要给妹妹居丧守孝之事。 就连外甥女也是跟着老太太华服在身,宴乐无停一日。张桓这厮敢说自家礼制全无,还真他妈的是礼制全无啊! “完了,这让我如何跟妹夫交待啊?” 哪怕是秋日天凉,贾赦额头的汗擦都擦不及。 他向来不管内宅之事,加上府中也没有人提过,导致黛玉三年来竟没给贾敏守过一天的孝。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把外甥女的名声给毁了,林家诗礼之家,妹夫知道后还不把自己活活撕了? “爹,这事瞒不住的,那位张侍郎就是姑父的同乡……” 贾琮小声提醒了一句,贾赦更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如实跟你姑父说吧?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咱家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这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贾琮话音刚落,就被老爹拎起来啪啪啪的揍了一顿,这明显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揍了儿子一顿的贾赦明显镇定了下来,他神色黯淡的坐在桌案前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在长叹一声后开始动笔写起信来…… …… 皇帐外的贾琮正哭丧着脸蹲在地上戳着蚂蚁窝,突然阳光被一个黑影给遮住了。 贾琮耷拉着眼皮瞅了瞅,叹气后继续戳着蚂蚁窝。 “怎么?听说你爹又揍了你一顿?” “他明显是气急败坏拿我撒气!” 贾琮起身摸了摸屁股,委屈的说道:“曹嘟嘟,你说陛下咋就不给我封个比我爹大的官呢?这样他就不能揍我了。” 曹久功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的笑道:“你爹是一等将军,爵同正一品武官,再往上就是超品的爵位了,你一个八岁稚童,何德何能给你封个超品的爵位?行了,跟我说说,你爹是因为何事揍你的?” 真当我是小孩子?想套我的话? 贾琮面上不漏,心中却已经明白曹久功这是想从他这打探消息。不过他正打算想个办法,把自己和老爹贾赦从荣国府的事情中摘出来,所以就假装什么都不懂,将整件事九真一假的讲了一遍。 “嘟嘟,你说我这是不是无妄之灾?我好无辜啊,这年月真话都不能说?唉!” 曹久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贾琮的问题,他也为贾赦感到头疼,有这么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贾恩侯的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了,那就是贾赦这个人,他可以尝试为皇帝争取过来。 荣国府二房与王子腾牵扯太深,王子腾又是忠于太上皇的人,不管贾政是不是真的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只要有王子腾在,那就不能冒险去拉拢。 倒是贾赦这个人,可以小小谋划一番! 想到此处,曹久功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弯腰将贾琮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拍干净,笑眯眯说道:“说真话是对的,但你说真话的时机不对。走,跟我去见陛下,有一个重大的任务要交给咱们小贾千户去办!” …… 哒哒哒哒…… 铁网山的围猎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天,圣驾于八月十三启程回京。 圣驾行经之处,黄土铺道,臣民退避,在一群高头大马中间,骑着驴儿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最引人瞩目。云九小说 特别是入城之后,京城的百姓纷纷都在议论,这个假装严肃的小胖墩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五品的千户官了。 “贾小三!” 贾琮正想着该如何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时,突然听到御辇中皇帝在喊他。 于是他催动驴儿靠近御辇:“陛下喊我?” 刘恒挑起帘子,隔窗说道:“若是你爹真有意去趟江南,你记得提前跟朕说一声。” 贾琮点了点头,江南之行已经不可避免。种种缘故之下,只要呆在京城,贾赦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唯有寻机出京,去江南走一遭,才能破开如今的局面。 “陛下,我有件事想求陛下援手……” “说!”刘恒好奇的看向面露纠结的小贾琮。 只听贾琮小声说道:“我爹打算中秋之后就带林姐姐……就是我的表姐一起去江南,林姐姐自小体弱多病,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求陛下派一位御医随行……” “呵,没想到咱们的小贾千户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刘恒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样。他逗趣道:“怎么,你打算顺道去跟林如海提亲?要不要朕帮帮你?” “不是不是,陛下可不能污我清白!”贾琮连连摇头,再三否认,涨红的小脸烫的能煎肉吃。 护卫一旁的曹久功也插话道:“陛下说的不错,亲上加亲的事,多好啊。贾琮啊,要不要我来当个中人,替你跟林御史提亲?” “不可不可,曹嘟嘟你也来逗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贾琮被逗的整个人都在发红,惹得君臣哈哈大笑。不过刘恒到底是同意了回宫后指一御医去荣国府,先替林黛玉诊诊脉。 圣驾回宫,曹久功安排完龙禁卫的布防之事后,携贾琮出了宫门。贾琮远远就看到了守在宫外的父亲贾赦,兴奋的挥手大喊:“爹,爹,我在这!” 曹久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与贾琮一起走向了贾家的马车。 只见曹久功拱手问好:“恩侯兄,在宫门处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贾赦的嘴角抽了抽,曹久功话中有话,他不是没听出来。不过贾赦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假装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回礼应道:“我一个闲散之人,自然不比曹大都督。这紫禁城呀,我还是少来为好。” “可依我看,恩侯兄以后怕是要经常来了。” 曹久功意有所指,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笑说:“恩侯兄记得请我喝酒,你家这孩子可没少给我找麻烦。” 这次贾赦倒是极其郑重的向曹久功拱手一拜,真诚谢道:“这是自然,到时还请曹兄莫要嫌弃家中酒浊。” “哈哈……恩侯兄说笑了,荣国府的酒怎么会是浊酒呢?” 曹久功大笑数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其中就有刚刚出宫的王子腾。 曹久功扫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拱手向贾赦告辞:“恩侯兄海涵,我还得去趟大都督府,就先走了。” “曹兄且去忙,告辞!” “嘟嘟慢走!” 贾琮也拱拱手,父子俩目送曹久功离开。 正当贾琮被贾赦抱上马车后,身边却有人略带探究的问道:“恩侯兄与曹都督很熟?” 第十一章 琮三爷回府 原本已经钻进车厢的贾琮探出小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瘪了瘪嘴:“王叔父好!” 来人正是贾琮二嫂王熙凤的亲叔叔,王家家主王子腾。 贾赦是个直性子,自从两年前王子腾脚踩贾家亲兵的血肉登上京营节度使的高位后,他就再也没给过王子腾好脸色。 这次也是一样,只见贾赦冷哼一声,回呛道:“熟与不熟,与王县伯有什么关系?” 被贾赦呛了一声,王子腾却依然表现得风光霁月。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贾琮的脑袋,露出一脸的慈笑说:“琮哥儿有出息了,有空多来叔父家玩……” 贾琮还未回应,贾赦却有些急躁的打断王子腾的话:“去做什么?给你王县伯当登云之梯吗?” “恩侯兄何苦如此?你我两家时代交好……” 王子腾的话才说到一半,贾赦就冷冷甩袖转身,将冒出头看热闹的贾琮塞进马车。 他嘲讽道:“世代交好啊,时代交好就要被你如此算计?老七,还不赶车走?等王大伯爷给你打赏吗?” 车夫贾七当即一甩马鞭,马车慢慢前行,王子腾看着渐渐远去的贾家马车,脸上露出一丝厉色,眼神逐渐阴沉起来…… …… “大老爷回府了!” 若是以前,贾赦懒得从荣国府的正门走。东跨院有个临街的小门,进入更加方便。 但今日不一样,他的乖儿子在铁网山挣下了好大的脸面,满京城就没有人不羡慕的。 贾赦先一步下了马车,贾琏已经带着下人们迎了上来。 “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伴驾十数日,父亲大人辛苦了。” 贾琏迎上来后立马行礼请安,礼仪做的很足。可惜贾赦这是冷冰冰的嗯了一声,反问道:“以前不是叫大老爷吗?怎么今日倒是换了个称呼?别扭!” 按说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是贾赦,可满府之人皆称呼贾政为老爷,而贾赦这个承爵人只得了个可笑的大老爷之称。 贾琏苦笑一声,正要解释,却见父亲已经转身去抱站在车辕上的小胖墩。 一身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一脸憨笑,伸出小胖手冲贾琏喊道:“二哥二哥,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不?” 能不好看吗?这可是飞鱼服啊! 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飞鱼类蟒,非真作飞鱼形。 龙禁卫堂上官所穿制服,虽说皆称飞鱼服,那不过是对飞鱼纹样的衣服的统称。贾琮身上这就不一样了,御赐飞鱼服,龙首鱼纹,近似蟒袍。非圣眷在身不可得,贾琏也只在朝中聊聊几人身上见过。 想到自己才是嫡子,如今身上却只有一个从五品的散官,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与埋怨,为何伴驾围猎不带我去呢? 不过贾琏的性格偏软,加上对贾赦这个父亲比较惧怕,面上也没有露出来什么,反而笑说:“英武逼人,琮哥儿真是有大出息了!” 随后他又向贾赦说道:“父亲,老太太说,请父亲回来后去荣禧堂一趟。” “我陪爹去!”贾琮不等自己老爹回应,当即就兴冲冲说道:“正好御医也快到了,林姐姐肯定也在荣禧堂。” 经过儿子的提醒,贾赦也想到了自己定好的计划。他点了点,抬脚跨进了荣国府大门。 走到半道上,贾赦突然停下脚步,将身后与贾琮说闲话的贾琏叫到身前。 “琏儿,你让你媳妇这几天准备五万两银票,再备些珍贵药材,中秋后你随我去江南一趟!” “啊……” 贾琏当场就瞪大了那双桃花眼,先不提五万两银票,光是贾赦要带自己去江南这件事就够他震惊的了。 未等贾琏回神,贾赦就继续往前走去。 贾琮轻轻拉了拉贾琏的袖子,仰头说道:“爹打算带林姐姐回扬州一趟,一来是慰藉林姐姐思亲之情,二来是打算请姑父给二哥你谋个正经差事。”云九小说 “我?” 这下贾琏的心中就更加震惊了! 见贾琮极其郑重的给他点头,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男人几乎没有人不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当然贾宝玉除外。 每日里处理着荣国府的杂事,贾琏早就厌烦了。可惜二叔也好,老太太也罢,从来没人操心过自己。 “还不赶紧过来!” 前方贾赦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兄弟俩连忙跟上。贾琏欲言又止,再三张口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临近荣禧堂时,贾赦悠悠说道:“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为父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想办法谋个机会,能不能做出成绩就要靠你自己了。” …… 此时的荣禧堂中坐满了人,不但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在,就连迎春等姑娘家也尽数坐在里面陪老太太说话。 不过似乎大家今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贾母与王夫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哪怕王熙凤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气氛搞得像往日那样其乐融融。 “大老爷、琏二爷与琮三爷到了!” 鸳鸯掀起帘子禀报了一声,贾母面露不悦,冷冷说道:“既然到了还不进来,是想让老婆子亲自出去请不成?” “儿子可不敢劳烦母亲出来,总要给儿子时间正衣冠后大礼参拜才行不是?” 说话间贾赦领着二子大步走进屋子,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后做足了礼仪,跪下磕头道:“儿子伴驾围猎,十日未归,劳烦母亲惦念,是儿子不孝!” 呵,这话贾琮一个字都不相信! 贾赦就是死在外面,估计老太太都还心疼二儿子贾政要服丧茹素,一年不得安省吧。 不过他还是乖巧的和贾琏一同跪在贾赦身后,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正想继续呵斥几句,却一眼看到了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突然好一阵烦闷。 这飞鱼服应该穿在我的宝玉身上的! 荣禧堂中突然好一阵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贾赦冷眼看了看一直把目光放在贾琮身上的贾母,缓缓起身,冷笑道:“看来母亲是太想儿子了,竟然忘了让儿子起身!” 他丝毫没有顾忌贾母脸上露出的愤怒,将贾琮拎了起来,抚平因为下跪磕头弄皱的飞鱼服,自豪的说道:“三儿得了圣眷,不但得了正五品的武德将军、骁骑尉,还兼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这身飞鱼服就是陛下御赐的,满朝文武能穿飞鱼服的不出二十人!” 一旁的黛玉捂嘴惊呼:“那将来琮哥儿将来入仕最低都是正五品的实职,出京便是一府同知或是卫所千户?爹爹当年考了个一甲探花入仕时都才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琮哥儿真是有了大出息啊!” 哈哈哈…… 贾赦向黛玉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这外甥女真是会说话! 他笑了笑说:“还是林丫头懂得多,等这次去了扬州,舅舅就跟你爹说,将来让你给舅舅我当儿媳妇!” 第十二章 谁害了林妹妹? 让黛玉给他做儿媳妇? 贾赦看似荒唐的一句话,让整个荣禧堂内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自打黛玉来了荣国府中,阖府上下没人看不出贾母的意思。要不是当年小贾琮嘟囔的那句男女七岁不同席,估计就是这会黛玉还同贾宝玉一起住在荣禧堂暖阁里。 当然,贾母的这点小算计邢夫人知道,王夫人知道,贾赦自然也能看出来。不就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吗?可惜啊,我贾赦今日就要横插一脚。 外甥女虽说身子骨不大好,可其他方面的确是儿媳的好人选。等将来三儿入仕之时,武有我这个当爹的,文有如海这个探花郎出身的老丈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给宝玉?就宝玉那样子,如海能看得上? 贾赦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就是天赐姻缘,正要再说几句,却听老太太大怒道:“浑说些什么,犯浑犯到家里来了。玉儿才多大?你就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这会屋子里的人也都被老太太的怒喝声惊醒过来,黛玉几乎是整个人都泛成了红色,羞的把自己藏在迎春的后面,双手搅着自己的手绢。 贾琮也被自己老爹的骚操作给整懵了,他目瞪口呆的仰头看向一脸得意的贾赦,想要说些什么,却憋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贾赦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难道母亲不是打算让外甥女嫁到咱们家吗?要不然当年为何死活要把外甥女接到咱家在养?难道林家还少了教养之人?姑苏林家,列侯之家,书香门第,不比咱们家这粗鲁武人强?” 这话几乎是把贾母逼到了墙角,她自然是无法回答,只能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大骂:“那也不能嫁给区区庶子!” 说实话,贾母这声区区庶子对于贾琮来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倒是一旁坐着的迎春、探春眼中一暗。 不过此时他当然不会白白让自家姐姐受了这个委屈,于是他小声嘟囔道:“陛下不也是庶子嘛……” 说是小声其实声音也不小,整个荣禧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贾母原本正要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向贾赦,听到贾琮的嘟囔后,手一抖,茶盏就掉到了地上。 啪! 茶盏摔碎响起刺耳的声音,贾母涨红着脸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指着贾琮想要训斥,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你……你……” 迎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过去与鸳鸯一同帮贾母顺气,贾赦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拽过贾琮就往屁股上招呼…… 等贾琮抹着眼泪出了荣禧堂后,贾赦才长舒一口气,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气着老太太,但凡今日老太太被你气运过去,你就得担上大不孝的罪名!” “爹,儿子知道了。”贾琮也是没想到老太太连这点都受不住,一脸的委屈。 贾赦看了看日头,距离暮色降临还有好大一会,父子二人被老太太赶出荣禧堂,原本的计划只能推迟,回了东跨院。 …… 贾琮的屁股旧伤未去又来新伤,好在夏守忠之前给他的药对于跌打之伤效果很好,上完药后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可不是贾赦不心疼儿子,他若是不先一步揍一顿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会儿子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磋磨呢。贾家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贾宝玉那么受宠,大棒子下去都要去掉半条命。 正当贾琮趴在床上哼哼的时候,贾琏急匆匆跑来说道:“琮哥儿,宫里来了御医,说是要给表妹诊脉……” “哎呦!” 一听御医来了,贾琮就翻身起来准备下床,不料衣裤碰到了屁股上的伤,惨叫一声。 最后贾琮还是慢慢挪动到了荣禧堂外,鸳鸯看到贾琮来了,嘴角不由抽了抽。 估计是有御医在,这御医又是贾琮求了皇帝才来的,贾母也不好这个时候与贾琮生气,便任由贾琮挪进屋子,站在贾赦身后。 “老夫人其他都好,就是火气有些旺盛,容老夫拟个方子败败火就行。” 贾母闻言往贾琮这瞅了一眼,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老御医道了声谢。 却见御医笑说:“老夫人也不必谢我,您有个孝顺的孙儿,在陛下那说老夫人每日操心儿孙,担心您劳累过度,这才有老夫出宫一行。” 孝顺孙儿?贾母差点没稳住心神。好在她风风雨雨数十年,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强行将怒火压下。 “李御医说笑了,老婆子这几个儿孙,皆是顽劣。唯有我那宝……” “母亲,李老还要忙着去周相家中,还是先让李老给外甥女把把脉吧!” 贾赦出声打断了贾母的话,要不然贾家今天怕是又要让人笑话了。 李御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乐呵呵说道:“这也是巧,周相从铁网山回来就病倒了,陛下下旨让老夫去周相家中探望,却是时间紧迫。” 听到李御医如此说,贾母也不好再说其他,只能让人去叫了黛玉过来。 李御医在黛玉进了屋子后就眉头一皱,林家这姑娘竟如此孱弱,进门不到十息就咳了数声。 “林氏女拜见李御医!咳,咳……” “不必多礼,容老夫先把把脉。” 李御医搭手诊脉,同时仔细观察了黛玉的面相,同时还询问了不少黛玉日常的饭食用药情况。 诊脉的时间极长,完全超过了一般大夫诊脉的时间。而且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和担忧,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唯有始终观察他的贾琮看到了。 “天生体弱,后天弥补不是不可,可哪有近十年不变方子的道理?” 李御医长叹一声说道:“林姑娘今后还是不要再吃人参养荣丸了,要知虚不受补,更何况是人参养荣丸这等大补之药,再吃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什么?怎么可能?这人参养荣丸老婆子自己也在吃的!” 贾母惊诧间起身追问:“难道是我给玉儿配这人参养荣丸吃害了她?” 第十三章 风波现 贾母的声音中带有疑惑、惶恐、不悦,贾琮甚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道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惋惜。 而王夫人将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嘴中说着自责的话,什么她这个当舅母的没有照顾上外甥女之类的。 老太太上前将黛玉抱着不停哭嚎,加上王夫人的絮叨,几个小丫头也被屋子里的气氛感染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荣禧堂都乱糟糟的。 贾赦被闹得头疼,正要说话,却见李御医给他使了个颜色,摇摇头目视门外。 随后只见李御医安慰贾母:“老太太不必自责,这人参养荣丸自古便是调养补药的佳品,如此名贵的药老太太能给外孙数年不停的拿来补身体,可见慈爱之心。只是碰巧林姑娘身体特殊,并不适合用此药罢了。好在现在改药房还来得及,待老夫去开个药房,此后每半月老夫来一次,给林姑娘诊脉调方,最多年余便可痊愈。” 正抱着外孙女哭嚎的贾母一听李御医如此说,当即就停了下来,用手绢摸着眼泪问道:“真的?” “真的,老夫从不说谎!” 李御医的名声老太太还是早有耳闻的,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的专用御医,医术自然是没的说。 只见李御医拱手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夫还得去周相家中,今日就先到此处,容老夫与贾将军商量商量,拟个方子,从今日起林姑娘就按老夫的方子用药吧。” “好好好,那就劳烦李御医了。”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一旁数着佛珠的王夫人静默不语,邢夫人则是毫不关心的态度,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子。 这时黛玉起身,走到李御医身前,行了个万福礼,吴音软语的道了声谢。 李御医家中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孙女,心中暗叹好好的姑娘身体被人祸害成这个样子,真是该死啊。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黛玉:“临近冬日,换季时最易引起咳疾,若是咳得狠了,就将它放在鼻尖闻一闻。” “李老医者仁心,外甥女收下便是。” 贾赦见黛玉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收,便出言说了这么一句。黛玉只好依言收好,再次福身拜谢。 等李御医出了荣禧堂后,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与贾赦对视一眼后,贾赦便心领神会带着李御医去了东跨院书房中。 亲兵守好了整个东跨院,贾赦这才问道:“李老不妨直言,我那外甥女到底如何?” 李御医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先容老夫问一句,林姑娘所用的人参养荣丸是从何而来?” “乃我弟媳王氏托太医院王太医制成送入府中,一份供家母所用,一份供外甥女所用。” “不可能,老夫人的药丸子是正常的,按道理就是虚不受补也不可能出现中毒之迹象……” “什么?中毒?” 哗啦,贾琮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蹭蹭蹭就跑出了屋子,直直往黛玉小院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他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小胖手里抓着两个小药丸子:“李爷爷快看看,这是我让雪雁偷偷给我拿的,林姐姐一直就吃的这个。” 李御医将药丸子拿起,嗅了嗅又用小刀刮下一层粉末,舔了舔后脸色微变,端起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说道:“好狠毒的心思!” “李老?” “李爷爷……” “夹竹桃!这药丸子内多添了一味药夹竹桃!” 贾琮在听到夹竹桃三个字后大惊失色,这夹竹桃简直就是他前世所看的宫斗剧中最常见的宫斗圣物,沾之必死的毒药。 只听李御医面色凝重的给两人解释道:“夹竹桃是药也是毒,适量使用,可祛痰、镇痛、祛瘀,亦可治疗心疾。但添进这人参养荣丸中,长期服用,林姑娘绝对活不到及笄那天!” 贾琮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心中的自责使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原本只是以为王氏贪财把好参给换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药中下毒。 倒是贾赦还算镇定,强忍怒气询问解毒之法。 李御医将桌上的两个药丸子收入药箱,开始提笔写了一份药方。他安抚贾赦父子:“好在下毒之人并未想到林姑娘患有心疾,这毒其实也是良药,无意间也算是缓解了林姑娘的心疾。至于这体内剩余之毒,便以我这方子去解。当然,短时间内是无法痊愈的,至少需要年余方有效果,慢慢熬吧。” 贾赦起身向李御医拜谢,地上的贾琮也爬了起来,珍重的拜下说道:“多谢李爷爷妙手回春!” 弄清了黛玉身体的情况,李御医也放下了刚才的凝重,他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笑说:“果然是个好孩子,怪不得讨陛下喜爱。放心吧,有老夫在,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 黛玉的人参养荣丸是一直是王夫人负责的,下毒与她有没有关系这是荣国府自己的事,李御医没有提及。 不过太医院的那个王太医涉及其中,他就得回去跟皇帝禀报一声了。 贾赦父子送了李御医离开后,父子二人皆是心事重重。这件事很是麻烦,王夫人有元春和贾宝玉这双儿女,背后又有王子腾这个靠山,老太太哪怕知道这件事后,估计也会强行将此事压下。 毕竟在老太太的眼中,贾赦这个大儿子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浪荡子,荣国府的将来和她的荣耀,最终要靠宫中的元春和她的宝贝凤凰蛋。 她是很疼爱外孙女,可前提是外孙女能带给她足够的利益,比如三节两寿礼物不断送进荣国府的女婿林如海,比如林家世代积累的百万家财……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荣国府的花园小径婉转曲折,贾琮仰头看了看一脸平静无波的老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这几年贾琮也算是摸清了老爹的脾气,越是平静,将来掀起的风浪越大。可这个时候大房的能力还不足以与老太太、王家直接翻脸,若是骤然发难,说不定倒霉的只会是他们父子。 正道贾琮准备开口劝说一二时,前行的贾赦突然开口说道:“三儿,中秋后咱们就出京吧,这荣国府让为父觉得恶心……” …… 圣驾回京,本就不怎么平静的京城变得更加纷纷扰扰。 虽说行辕每日也有小朝会,可很多军政大事说到底要好好商议后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皇帝在铁网山皇家猎场遇刺,以及荣国府贾琮救驾有功的事慢慢传开,京中各家府邸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贾赦的这个庶子身上。 琏二爷最近很是风光,圣驾还未回京时,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行辕的情况。 像是四王八公等与贾家亲近的家族,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向贾琏发出了邀请,王熙凤因为丈夫最近常常夜不归宿很是生气。 “没想到琮哥儿撞了大运得了陛下喜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沾了光,今日北静王还说,改日让我带了琮哥儿去他家赴宴。咱家这几年什么时候有这么风光过?” 贾琏明显是喝多了酒,王熙凤虽然生气丈夫今日又是满身酒气的回家,可就像贾琏说的,今日邀他去的是北静王水溶,郡王灌酒,他能不喝吗? 平儿拨亮了烛台,屋子里稍微明亮了些。 两人忙前忙后给贾琏擦了手脸,褪下衣物鞋袜,将其塞进被子里。 “去煮些醒酒汤吧……” 平儿闻言退出房去,嘎吱一声闭上了房门。 贾琏缓了缓睁开眼睛,似乎是醉了又似乎没醉。他平静的说道:“凤儿,父亲要替我寻个正经差事!” “嗯?” 正收拾床铺的王熙凤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惊住了,她停下手中的活,直直望着贾琏,疑惑问道:“我二叔不是说过,如今朝中正乱,让你先等等吗?将来他肯定会在军中给你寻个差事的。” “等?等我而立之年还是年过不惑?” 贾琏似乎比往日要更加强硬,直接向妻子发泄了多年来的不满。他自嘲一声:“凤儿,我都二十了,你我幼时青梅竹马,成亲那日我许了你凤冠霞帔、诰命在身。可至今我这身上就一个五品散阶,给你连个诰命都没挣到,是我无能吗?不,我贾琏是堂堂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如今却一直干着管家仆人的事。难道要我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能给你挣下一身诰命来?” 若是以往,贾琏敢这么跟自己呛声,王熙凤肯定已经炸了。可这几日府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巨变,让王熙凤对往昔的一些事产生的怀疑。 比如一直被自家二叔和姑妈说起的大老爷似乎与传言不太一样,比如那个没事跟自己讨零花的小叔子贾琮成了御前红人,比如今日荣禧堂姑妈在看到李御医时的反常表现…… 王熙凤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事情出的反常之处。 加上贾琏方才说的那句话,让她想起了成亲那日的情形。满堂诰命,唯有作为新娘子的她,连个七品孺人都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第十四章 亲兄弟 若说给自己丈夫寻个差事找个前程的事要是自己二叔王子腾所提,王熙凤肯定不会如此的犹豫。 可惜正如贾琏所言,王子腾当年从荣国府“借走”了大量的资源,一路青云直上,却一直以各种原因推脱,这才导致贾琏堂堂国公府的未来家主,至今呆在家中当着处理杂事的管家。 有时候吧,事儿不能多琢磨,琢磨多了就会品出不太对劲的味儿。 王熙凤人精似的人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 “咚咚咚咚……”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被外面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放在一旁的水盆。 “二哥、凤姐姐,我能进来吗?” 天色已暗,除了贾琮这个猴子,没什么大事,荣国府不会有人都这会了还跑来打搅他们两口子。 被打断思绪的王熙凤也没有生气,贾琏也披上衣服坐了起来。不说这几年小贾琮跟他们夫妻俩亲切,就是人家身上的飞鱼服也足够两人重视了。 王熙凤与贾琏对视一眼,随后让小红去开门。 “三爷这是……” 小红刚刚开口,贾琮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帮我接着,要掉了……” 只见贾琮带着他的小丫鬟吉祥、如意一人抱着一大摞的东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小红连忙上前接着,等几人将带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椅子上时,贾琏夫妇尽是纳罕不已。 七八个锦盒,各色锦缎数匹,各类皮毛数张,金银玉器摆件若干,甚至还有两柄镶嵌了宝石的宝剑宝刀…… “琮哥儿,你这是把哪家宝库给打劫了?” 王熙凤协助王夫人管家有三四年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每一件是便宜的,这加起来没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她打开桌上的锦盒一一看了过来,尽是上等辽东参。 贾琮摸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吨吨吨一顿猛灌。等缓了缓气息这才回道:“这些都是我在铁网山收到的礼物,人参什么的,除了给老太太孝敬外,剩下的凤姐姐拿去补身子吧。金银玉器二哥挑一挑,改日得了差事,怕是要走走礼顺通一下。其他的绸缎皮毛,凤姐姐看着给几个姐姐做些衣裳,算是我的心意……” 王熙凤凤眼一挑,有些不敢相信。小贾琮这几年不时就跑来跟自己磨牙要零花,她想着到底是自家爷们的亲兄弟,又得了公爹喜欢,就顺手给了几个银豆子。没想到向来没几个钱的贾琮竟然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扔给她几万十几万的珍宝。 “这可是数万甚至十几万银子的东西,琮哥儿就这么给我了?” “啊?二哥不是要出去当官了嘛,总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同上级、同僚拉好关系。就府里每月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 贾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往高椅上一坐,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说道:“再说了,我和二哥是亲兄弟,等二哥当大官了,也好照应我啊。还有凤姐姐,这人参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凤姐姐拿这些补补身子,好给我生个小侄子玩……” 被贾琮的话说的有些脸红的王熙凤抬手轻轻在贾琮脑门弹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道:“浑说什么,生小侄子就是为了玩?没大没小,编排起我了。” “生小孩不就是为了玩嘛……” 贾琮捂住脑门躲到一边,拿起一柄宝刀递给了下床查看桌上东西的贾琏。 “二哥,宝刀配英雄,爹说你的刀法不错,今后你出门就挂上。这可是宫中宝库里的好东西,陛下让我自己挑两件,我一眼就觉得这柄宝刀跟你相配的很。” 贾琏怔怔的接过宝刀,迟迟没有回应。 原来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刀法不错! 他摸着宝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火的照射下映出绚烂的色彩。 荣国府是开国武勋,贾琏作为继承人自然自幼习文练武。他的骑射刀枪技艺都是贾代善当年留下的亲兵教授,直到王子腾将几位师傅带去了九边才停了下来…… 今日要不是贾琮这么一提,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是身怀武艺的将门之子了。 嗡! 贾琮自顾自的抽出剩下的那柄宝剑,剑光微寒,弹了一下剑刃嗡嗡作响。 “嘿,这柄剑也很不错,就留给我的大侄子,将来二哥可要好好教他练武,荣国府的继承人,可不能跟宝二哥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也不知贾琮的这句话是不是戳中了贾琏的痛点,回过神来的贾琏没好气的抓住贾琮的双肩,捏着他圆嘟嘟的脸蛋蹂躏了起来。 “没大没小,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你编排宝玉,定然让你屁股开花!” 贾琮挣扎的逃脱了贾琏的魔掌,躲王熙凤身后撇嘴说道:“我又没说错,凤姐姐你以后可不敢学老太太,棍棒底下出孝子,万不可溺爱我的大侄子。将来大侄子是要做荣国府的继承人,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在贾琏与王熙凤的脑中重重敲响。 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惊骇。 这时贾琮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是累了。从桌上顺了一个橘子揣在手中,跟两人告辞说:“好了,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去睡了。二哥、凤姐姐,你们也早点睡,明日还有的忙呢。”https:/ 贾琏点了点头,王熙凤亲自笑盈盈将贾琮送出了房门。临出门时贾琮示意王熙凤低头,他在其耳边说道:“凤姐姐可督促二哥勤加练武,我听说江南闹倭,万一二哥要在江南任职,免不了要上阵杀敌……” …… 王熙凤回到房中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而且脸色煞白。 贾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刚开口询问就见王熙凤扑到了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 “爷,要不咱们给公爹说说,还是不要什么差事了……” “凤儿,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王熙凤想起贾琮所说的话,颤抖着回道:“琮哥儿说江南倭寇闹得厉害,万一姑父给你在江南寻了差事,闹不好你是要上战场的。若是你有个不妥,我可怎么活啊!” 弄清了始末的贾琏突然朗声一笑,他将妻子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抚摸着秀背自信的笑道:“你也太看不起爷了,爷当年跟着几位师傅勤学苦练,为的就是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惜啊……算了,这些事就不说了。” 想到王子腾后来送回荣国府的那一百多个坛子,贾琏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有些事他一直不提,并不代表他忘了,也许这次江南之行就是一个机会! 第十五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即临中秋,像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族自然少不了宴饮。 加上荣国府的琮三爷如今简在帝心得了圣宠,贾母就是再讨厌贾琮,也得为了阖府颜面广撒请帖,邀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与贾家亲近的各大家族。 不知是昨夜贾琏折腾的太久,还是贾琮临回去前说的那些话,让王熙凤整整一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凤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锦缎,捣了捣迎春的腰,小声说道:“打凤姐姐过来,都已经走神好几次了。” 不止黛玉,迎春与探春也发现了王熙凤的异常,只有年纪最小的惜春还懵懵懂懂,正在床榻上跟贾琮早前送他的大兔子布偶较劲。 “宝二爷来了!” 随着紫鹃的声音,门廊的珠帘被人掀开,穿的红彤彤的贾宝玉捧着一盆秋菊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步快跑追赶宝玉的袭人。 “二爷慢点,奴婢都快跟不上了……” 许是想着事入神的王熙凤不喜被人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极其罕见的发了火。 当然,她也不好跟贾宝玉发怒,毕竟他是老太太的凤凰蛋,磕一下碰一下都会闹得满府不得安宁。 于是王熙凤凤目一瞪,冲着袭人骂道:“你是死人吗?让主子捧着这么重的花盆在前面走着,你倒好,跟大家小姐似的闲庭信步。老太太把你放在宝玉屋里是让你去伺候宝玉的,不是让你去当副小姐的!” 满屋子的人都被王熙凤突如其来的怒火吓蒙了,特别是贾宝玉,他从未见过凤姐姐在自己面前发过火,这凤目如同泛起火焰,使得凤姐姐更加妖艳动人…… 当然,也挺吓人的。 袭人好半天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 这梨花带雨的求饶自然是让贾宝玉心疼的不行,连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姐姐,这都是我自己要搬的。今日冯家大哥送来了几盆花,我看这盆秋菊开的真艳,便想着端来给林妹妹赏玩。袭人只是拗不过我,没想到惹了好姐姐生气。再说凤姐姐今日这火发的好邪性,我也没招惹你啊。” 正当贾宝玉想要再说几句好话求情时,门外又传来紫鹃的声音:“琮三爷,琏二奶奶正发火呢……” “哟,还有人敢惹我嫂嫂,待我去揍他一顿,给我嫂嫂出出气!” 不得不说人与人的亲近,很大程度上是要靠苦心经营的。王熙凤此时就觉得亲小叔子要比堂小叔子更加暖心,她没有理会贾宝玉的说辞,顺口就向刚刚进屋的贾琮问道:“那嫂嫂今日要是没理,你会帮谁?” 贾琮咧嘴一笑:“当然是嫂嫂啊,谁叫你是我的亲二嫂呢,琮三爷向来帮亲不帮理!” 瞧瞧,这就是差距! 贾琮这几年经常往贾琏院子跑,蹭吃蹭喝还蹭零花钱,不知不觉间王熙凤就默认了贾琮跟他们夫妻俩是一家人。 用贾琮的理论来说,感情要靠培养,关系要靠经营。只要我够不要脸,就是一块冰,我也能给他融化了。 随着贾琮的这句帮亲不帮理,方才还凤目冒火的王熙凤笑颜如嫣,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金豆子就熟练地递向贾琮。 不过她瞬间又想起昨夜贾琮扔给她一屋子的珍品,略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把手收回去。 可没想到贾琮却一脸欣喜的双手接过,还像唱戏似的躬身长拜:“谢凤姐姐赏!还是凤姐姐懂我,这金豆子够我买好多零嘴了。” 这一下王熙凤就更加高兴,心中暗想这小叔子真是太暖心了! “你这小猴子,宫里给你赐下那么多金子,还不够你花?跑我这讨零花来了。” 王熙凤伸手往贾琮额头戳了戳,贾琮嘿嘿一笑,耍宝道:“那些金子我要留着娶媳妇,嫂嫂有钱,指头缝松一松就够我花好久了。我知道凤姐姐疼我,肯定会给我的……” 话说一半,贾琮就看到黛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点心,眼睛一亮就扑了过去:“哇,有藕粉桂花糖糕,肯定是王嬷嬷做的。” 啊呜…… 贾琮一手一个,直接坐在床榻边就吃了起来,吃的快了些差点噎住,还是迎春操心给他倒了茶水顺顺,这才咽了下去。 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嬷嬷,像藕粉桂花糖糕这种江南点心她会做好多种,每回制作,黛玉都会往贾琮院里送一份。 果然,黛玉捂嘴笑道:“又没有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干什么?” 贾琮腾出右手往床榻中央一指:“谁说没有,你看四妹妹!” 众人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刚刚还在跟布偶较劲的小惜春正虎视眈眈的往贾琮这爬。 兄妹二人为了点心发生大战不是一次两次了,相比已经八岁的贾琮,刚刚五岁的小惜春每次都是以战败而告终。 两人再次因为点心开战,贾琮伸手摁住小惜春的脑门,惜春使出吃奶的劲挥动双臂却连贾琮衣角都够不着,气的小脸通红。 眼见小丫头又要使出绝招掉泪珠子了,贾琮连忙将其抱起放在椅子上,递给她一块点心开始哄娃模式。 计谋得逞的小惜春露出小虎牙,双手捧着点心露出开心的笑容,开始啃起了点心。 姐妹们被方才两人的大战逗得发笑,探春与黛玉还学起了贾琮与惜春方才的动作,屋子里其乐融融。 不过贾宝玉却不开心了,他看了一眼桌上开得正艳的秋菊,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袭人,突然愤懑起来。 又是琮老三,姐姐妹妹们竟然因为琮老三笑的这么开心,唯有我孤零零的站在这里没人理会,明明是我先来的! “啪!” 贾宝玉一把将桌子上的花盆推到了地上,花盆破碎发出最大的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只有五岁的小惜春被吓的脸色煞白,一边打嗝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王熙凤连忙上前抱起惜春,一边帮其顺气一边哄着。其余姐妹尽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花盆碎片以及秋菊的残枝花瓣,唯有贾琮怒从心起,冲上去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实实在在,直接将贾宝玉踹倒在地。 贾琮做事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别人,他指着被吓哭的惜春怒斥贾宝玉:“你想害死四妹妹吗?她正吃东西呢,要是被你吓的噎住,一口气上不来,你就等着被二叔打死吧!” 第十六章 冲突 宁荣两府,至今揍过贾宝玉的只有其父贾政一人。 从礼教的方面来说,贾琏可以教训贾宝玉,贾琮不行,因为贾宝玉是他的堂兄,居长。 不过贾琮这次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小惜春被贾宝玉的突然发疯吓得脸色发白,王熙凤到现在都哄不住。 “二爷……” 凄厉的叫喊声把想要继续发火的贾琮给吓了一跳,只见跪在地上的袭人突然尖叫一声,猛扑过来推了一把正要上前补上一脚的贾琮。 骤然的变故让贾琮失去了平衡,要不是这几年勤学苦练,跌倒的瞬间后脑勺就要撞在碎裂的瓷盆上了。 贾琮好险才用手撑住了倒下的身子,手掌被地上的瓷片扎的生疼,抬手间屋子里的众女纷纷惊呼。 “琮哥儿……” “血……哇哇哇哇……” 担忧惊叫的,看到鲜血被吓哭的,屋子里瞬间乱糟糟吵得贾琮脑仁疼。 而袭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一脸的无辜,扑到被踹倒在地的贾宝玉身上,费力扶起瘫坐在地的宝玉,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还指着贾琮骂道:“琮三爷,你竟敢打二爷,老祖宗一定会惩罚你的……” 说实话贾琮对于贾宝玉没有多大的恶感,甚至有点欣赏这个傻乎乎的堂兄。 性子软、无脑、略有自私这些都不算什么,京中公子哥中贾宝玉绝对算是个乖宝宝了,而且性子天生的仁善,就是有些过于风光霁月了些。 可贾家现在是什么境地?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贾珠耗尽了心血去拼科举英年早逝,他身为二房仅剩的嫡子竟然天天混在女子堆中,惯得他身边的丫鬟个个成了副小姐。 这些副小姐如今心高气傲,都敢在贾琮这个主子面前叫嚣了。可惜贾琮不是贾宝玉,他才不会惯得这些副小姐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琮三爷低调的久了,有些人忘了在这府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好啊好啊,小小的丫鬟也敢在爷面前叫嚣了!” 贾琮脸上稚气未褪,眼中的厉色却也十分吓人。他抬脚上前,走到贾宝玉与袭人跟前。 “拿老太太来压我?袭人,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爷姓贾,爷的父亲才是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大夏的一等将军。更何况爷是陛下亲封的武德将军,正五品的武官。” 贾琮抬起留着鲜血的手掌,冷笑一声:“以下犯上,恭喜你袭人,顺天府的大牢应该会很欢迎你这种不知上下尊卑的人的!” …… 谁都不会想到原本玩的正开心,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贾宝玉近乎是逃一般跑去了荣禧堂,更别提袭人了。 贾琮手上的血似乎成了她的噩梦,与传说中的顺天府大牢组成了一个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梦魇,时时刻刻在折磨着她。 迎春小心翼翼的帮贾琮清理着手掌上的伤口,眼眶红红的,黛玉、探春也围在旁边,就连哭的双眼红肿的小惜春也举着咬了一口的点心,要喂给贾琮吃。 而王熙凤已经先一步去了荣禧堂,省的有人恶人先告状。她无法违逆老太太,可她能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出来。 至于老太太会不会听进去,王熙凤连一丝的奢望都没有。不过以贾琮现在的身份,老太太也得顾及那件似龙似蟒的飞鱼服! 黛玉皱着眉头,始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贾琮被迎春硬拉着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冲洗,他龇牙咧嘴扮鬼脸,逗得小惜春噗嗤笑了起来。 不过黛玉还是能从贾琮的眼睛里看出他心底的愤怒,这种愤怒肯定不是因为袭人的以下犯上。 她了解贾琮,在一定程度上,贾琮比宝玉更加崇尚平等,至少贾琮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区别对待别人,无论男女。 “鸳鸯姐姐……”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屋子里的迎春等人俱是浑身一颤,唯有贾琮一点都没有在乎,反而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二姐姐,系的太紧了,勒得我手疼。” “哦、哦……” 迎春只好解开白纱,打算重新给贾琮上药包扎。 鸳鸯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贾琮手掌的伤口,竟然伤的这么严重,琏二奶奶果然没有撒谎,反倒是袭人…… “有事?” 贾琮可没有喊他人姐姐的习惯,抬眼看了一眼鸳鸯,平淡的说出这两个字。 鸳鸯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这位爷现在官职比二老爷都要高,俯身行了个万福礼,盈盈拜下:“奴婢给三爷请安,老太太请三爷去荣禧堂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包扎好伤口就过去。” 贾琮的回答让鸳鸯有些为难,因为老太太的原话是让贾琮立刻过去。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贾琮跟府里的其他几位爷不一样,年纪虽小,但主意之正仅次于东跨院的大老爷。 而且这伤口她也看到了,上了药都止不住血,三爷竟然吭都不吭一下,任由二姑娘上药包扎。要是宝二爷,怕早就哭哭啼啼闹得阖府不得安宁了。 贾琮见鸳鸯迟迟没有回去,便冷哼一声:“怎么?你也要违逆爷的命令?” “奴婢不敢!” 鸳鸯连忙下拜应道:“奴婢只是看三爷伤的不轻,想着要不要禀报老太太请了大夫过来。” 贾琮点了点头:“不必,这点小伤,何必劳师动众。你回去禀告老太太,就说我收拾好了就过来,请她老人家少待。” 鸳鸯再次福身:“诺。” 等鸳鸯退下后,原本一脸正经装大人的贾琮嘿嘿一笑,逗几个姐姐妹妹说:“你们看我学的像不像?” “像谁?”探春疑惑的问道。 “像我爹啊,鸳鸯都被我吓住了!” 贾琮的话音刚落,黛玉等人纷纷捂嘴笑了起来,沉寂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了。 迎春掏出手绢给贾琮细细的擦去额头的汗水,柔声说道:“一会去了荣禧堂,可不敢跟老祖宗顶嘴,要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 “姐姐放心,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黛玉戳了戳贾琮的脑门说道:“一会我陪你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们都去,老祖宗总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偏袒宝玉吧。” 迎春、探春、惜春皆是开口要去帮贾琮求情,贾琮也没有拒绝。 不过临去之前,他还要回去一趟。 有时候借势压人的感觉还真是爽,不知道老太太看到他一身飞鱼服、腰挂御赐雁翎刀站在她面前,她还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自己给凤凰蛋出气呢? 第十七章 老太太的烦躁 贾宝玉今日真的是被贾琮的凶狠给吓着了。 宁荣两府除了贾政之外,宝二爷还真没怕过谁,没想到方才贾琮的凶狠彻彻底底将宝二爷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王熙凤来到荣禧堂的时候,袭人正添油加醋的在老太太面前告状,宝二爷则是趴在老太太的怀里扭来扭去,一个劲的哭诉自己被踹的好疼。 “唉哟我的乖孙,快让我瞧瞧,踹到哪儿了?” 贾母在听到袭人形容贾琮飞起一脚将宝玉踹飞了出去,连忙呼天喊地的喊来丫鬟,让她去找大夫。 倒是王熙凤看完了宝玉与袭人的表演,幽幽说道:“不过兄弟俩发生了点争执,琮哥儿怎么可能真的下狠手?倒是袭人这丫头,把琮哥儿狠推了一把,手掌都被地上的瓷片划了好大的口子,血流不止,这会估计还在想办法伤药止血呢。” 这时鸳鸯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感觉荣禧堂中气氛有些不对劲。贾宝玉没在扭了,袭人也不敢张口了,就是老太太也用极其不满的眼神看着王熙凤。 “哼,你倒是当的好嫂子,尽替你那好弟弟说话。你也别忘了,宝玉也是你的亲兄弟!” 老太太有些恼怒,训斥了王熙凤两句,随后转头询问鸳鸯:“那孽障人呢?怎么没来?” “回老太太的话,三爷手上的伤口极深,二姑娘正给三爷上药,奴婢见伤口处的血止不住,便想禀了老太太请个大夫过来。可三爷说这点小伤不宜闹得府中不安宁,说一会包扎好伤口就会过来。” 鸳鸯的回答佐证了王熙凤的话,老太太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斥责之语,反倒是有些不满的看向搅着手绢一脸不安的袭人。 她素来标榜公正,鸳鸯是她的心腹大丫鬟,她自然相信鸳鸯不会骗她。那么说谎的就只有袭人了,老太太都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决定了。 不过贾宝玉是她的心肝凤凰蛋,贾琮也确实是先踹了宝玉一脚,当弟弟的打哥哥,这还了得? 想到此处,贾母冷哼一声:“他倒是乖觉,还知道会闹得阖府不得安宁,那为何要打宝玉?” “那是因为孙儿怕宝二哥惹出大麻烦,惹怒了二叔可就遭了!” 话音未落,门帘被人掀开。阳光顺着门廊照进屋子里,贾琮身上的锦衣似乎在发光,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屋里的众人眼睛微眯才能看清楚来人的身影。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只见贾琮飞鱼服在身,腰挂宝刀,金冠玉带,配上他俊秀的容颜,让站在最前的鸳鸯有些恍神。 贾琮进门口先是向老太太恭恭敬敬的下拜磕头,做足了礼仪,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对。 然后他起身便将当时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他一脸的郑重向老太太解释道:“四妹妹才多大,宝二哥突然发火,吓得四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您说说,四妹妹要是有个万一,二叔能饶得了宝二哥?敬大伯把四妹妹放在咱们家教养,那是相信老太太,若是出事,这不是打老太太您的脸?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您说是吧!” 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 这句话才是贾琮真正的杀招! 老太太坐镇贾家靠的是什么?是她德高望重?不,靠的是她身上的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她的辈分。 宁荣两府传承至今,传到贾赦这一辈虽说没出五服可也传了三代了。自贾代化贾代善相继过世,能够维系两府关系除了两府历代相亲的原因外,更多是合则两利的缘故。 当年她为何要把失了亲母的惜春抱到荣国府来?还不是为了借此维系两府的关系,巩固自己这个老祖宗的地位。 若是真如贾琮所说因为宝玉的缘故让惜春有个万一,怕是真就有了大麻烦! 不过只要关系到贾宝玉,老太太往日的精明要打上好几个折扣,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只见老太太一拍桌子,冲着贾琮训斥起来:“那你也不能打宝玉啊,他是你的哥哥,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孙儿的确有些鲁莽,这不包扎好伤口就来给宝二哥陪不是了么?” 贾琮不慌不忙,拱手向宝玉长拜:“方才是我的不对,急切之下冲动了,还请宝二哥原谅。若是宝二哥不解气,大可踹回来。” 拱手之下,贾琮手上包裹的白纱自然让屋子里的人看的真真切切,隐隐渗出的血迹极其清晰。 老太太眼睛一缩,心道鸳鸯果然没有骗我,这孽障的伤…… 她想到长子对这个孽障的溺爱程度,不由头疼起来。而且贾琮的飞鱼服、雁翎刀也让老太太想到了后日的宴请,八月十六荣国府设宴,感念皇恩浩荡,同时也是贾家彰显富贵的机会。 这孽障别的不说,的确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极受恩宠。 在老太太失神思索的同时,贾宝玉偷摸看了一眼躬身向自己赔罪的贾琮。 方才贾琮的解释他听了个半懂,后面什么分分合合的弄不明白,但关于小惜春的那段听明白了。 冷静下来的贾宝玉还是很通人情的,他猛然想起吓得脸色煞白的惜春,呀了一声就从老太太怀里钻了出来。 “我去看看四妹妹!” 贾宝玉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会竟胡乱发起了脾气。琮三弟,四妹妹没事吧?林妹妹她们是不是在怪我了?” “四妹妹已经没事了,原本她们也要过来,我以为老太太要打我板子,怕吓着四妹妹她们,就没让她们过来……” 贾琮话还没说完,便见贾宝玉脸一红,喃喃说道:“哪里会打你板子,这事本就是我的不对……对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碍事,宝二哥不必担心。”贾琮心想这宝二爷的情绪果然是善变的很,这会倒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一旁的老太太抿着嘴就这么看着贾琮与贾宝玉一问一答,心中竟然烦躁了起来。 人家俩兄弟和好如初了,反倒是把老太太架了起来。她方才是怒火冲天的叫鸳鸯去喊贾琮过来,准备好好教训这孽障一顿,现在倒好,宝玉不但不占理,他底下的丫鬟还有了以下犯上、搬弄口舌之罪。 她看着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暗想,若是这身飞鱼服穿在宝玉的身上多好,她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宫中的颜面,也就不必顾忌后日的宴请了。 第十八章 倚红楼二哥熟悉不熟悉? 荣禧堂中的气氛有些难以言说,贾宝玉被养成了小孩子心性,怒气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贾琮这打听到姐妹们这会正在收拾自己砸碎的花盆等物,红着脸摇着老太太的手臂说他要去跟姐妹们道歉,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倒是贾琮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的袭人,缓缓说道:“袭人,你可真是宝二哥的好丫鬟啊!” 贾琮的语气很冷,冷的堂中的贾母、王熙凤、鸳鸯都听出了他的怒意。 原本贾母还以为贾琮是因为袭人害他受伤才生气的,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贾琮继续说道:“明知宝二哥今日差点惹出祸事,不但不规劝,还怂恿宝二哥跑来荣禧堂告状,是打算离间我与宝二哥之间的情谊吗?” “奴婢不敢!” 袭人颤抖如筛,当即就跪下向老太太告饶。 “老祖宗,奴婢没有……” 可惜老太太这会正打算找个台阶下,贾琮所说虽然有些牵强,却也正中她的下怀。 她把袭人放到贾宝玉的身边,本来就是打算让袭人这个看似还算妥当的人照顾乖孙,规劝宝玉本身就是她的职责。 可正如贾琮所说,今日这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袭人不但没有规劝,反而跑来自己这扯谎害自己难堪…… “琮哥儿说的没错,兄弟之间闹些小脾气不过正常之事,你倒好,添油加醋往老太太这闹这么一出,搅得阖府不得安宁,真是该死!” 王熙凤精明的很,一看老太太的态度已经动摇,当即就出口帮贾琮说话。 果然,贾母借坡下驴,冷哼一声说道:“真是放肆,主子之间的事也是你能掺和的?还害得琮哥儿受了伤,轻饶不得,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叫她涨涨记性!” 袭人一听要打二十板子,当即就吓瘫了,想要找贾宝玉寻求庇护,可宝二爷影都没了。 只见袭人泪珠子不要钱的往下掉,浑身发抖吓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眼见两名壮硕的老嬷嬷就要上来拖她下去,连连朝老太太磕头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祖宗开恩!” 声音凄凉,闻者不忍啊。 贾琮本就不是硬心肠的人,而且他也没打算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府中下人觉得他是刻薄之人。 将来还要想办法收了府中可用之人的心,有些人设还是要立起来的。 “唉,若不是看在你平时伺候宝二哥还算尽心,今日非得把你赶出府去!” 贾琮警告了袭人一句,随后躬身向老太太说道:“这袭人到底是宝二哥身边的大丫鬟,宝二哥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伺候,二十板子下去怕是要丢掉半条命。老太太息怒,还是先紧着宝二哥为好,饶过她一回吧。” 王熙凤诧异的看了一眼贾琮,似乎没有弄懂贾琮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为袭人求情。 不过紧着贾琮的话往下说准是没错的,她便开口说道:“琮哥儿说的没错,袭人照顾宝玉还算用心,离了她宝玉怕是一时不会习惯,罚些月俸就是了。” “说罚的是你,求情的也是你,合着就我一个恶人!” 贾母面带不悦的看了一看贾琮和王熙凤,又瞅了瞅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的袭人,抿嘴微怒。 不过想到乖孙一会回来肯定要找袭人,便也息了重惩袭人的想法:“行了,闹得我头疼。凤丫头,你看着办吧!” 随着贾母的这句话落下,袭人彻底失去了力气,瘫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多谢老祖宗慈悲,多谢老祖宗慈悲……” …… 王熙凤今日是大开眼见,她全程看完了整出大戏。 以她的精明自然看出了贾琮是一步步控制着整件事情的发展,包括用言语调动着老太太和宝玉的情绪。 原来她的这个小叔子这么厉害,看来她得好好跟着学一学! “二哥今日去哪了?我还找他有事帮忙呢。” 贾琮跑到王熙凤身边,拽了拽她的袖子。王熙凤看着这小圆脸,伸手就捏了捏。 礼教盛行的当下,这等亲密其实已经有些不大妥当了,可王熙凤就觉得手痒想要捏上一捏。 “你二哥一大早就去送帖子了,你得了圣恩,咱们家总得请了恩亲故旧来府上乐一乐。老太太甚至把帖子送去了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赏脸过来……” 说到这里王熙凤脸上的神情不由一黯,她自幼与贾琏相识,幼时没少来荣国府玩耍。 只记得那会贾代善还在,荣国府声威赫赫,四王八公十二侯谁敢不给荣国府面子。可惜盛极必衰,随着贾代善的离世和先太子之事,荣国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竟成了武勋圈子的边缘人物。 王熙凤暗叹一声,收拾好情绪笑着问道:“你寻你二哥做什么?” “我想让我二哥带我去趟东市……” …… 马车吱呀吱呀的前行,贾琏刚刚回府还未喝口水休息一下就被贾琮拽上了那车。 他疑惑的问道:“你喊我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二哥莫急,一会到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贾琮一脸的神秘,在贾琏耳边小声说道:“倚红楼二哥熟悉不熟悉?” “啊!哎呦……” 贾琏惊叫一声站了起来,脑袋当即就撞在了车厢顶部,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睛。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你才多大?想让父亲揍你还是揍我?” “不要慌,不要慌……” 贾琮往前爬了爬,在贾琏耳边小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只见贾琏的表情由最开始的吃惊最后变得极为凝重,迟疑问道:“这竟是真的?这样做可行吗?” “不行也得行,这是陛下交给我的任务。珍大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总要让贵人出出气啊!” 贾琮也很无奈,宁国府的烂事太多,还是先把皇帝说的那件要命事处理好吧。 贾琏似乎还在消化贾琮给他说的这件事,哪怕马车都行驶到了东市的坊门处,他还保持着凝重的神色无法回神。 贾琮拉了拉贾琏的胳膊,劝说道:“二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父亲已经去找敬大伯了,后日之前,咱们必须把珍大哥的这件事坐实了,否则将来东窗事发,咱们贾家人一个都逃不了,谁叫珍大哥是贾家的族长呢。” 第十九章 青楼显圣? 倚红楼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地方,可架不住贾琮好奇啊! 前世是个乖宝宝,违法乱纪的事儿从来不敢干。重生成为荣国府的公子哥,这不得好好去参观参观。 当然,主要还是去办一下皇帝交给他的任务,顺道参观参观大夏的娱乐产业,没毛病! 因是中秋将至的缘故,东市的人可以说是摩肩擦踵。马车慢慢停靠在倚红楼的门口,车厢中的贾琮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往外冲,嘴里还念叨着一曲词。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贾琏虽然没听过这曲词,可大致也能听出这是描写青楼之事的,原本因为贾珍之事有些惊惧,这会脑仁都开始发疼了。 他隐隐感觉脊背发凉,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出父亲贾赦拎着大棒子找他的情景了! 贾琏浑身一颤,揪住贾琮的衣领往回一拉,黑着脸问道:“你写的?你怎么这么懂秦楼楚馆之事?” 却见贾琮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脸童真的笑容:“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事呢?听说的,听说的,二哥不是经常来倚红楼玩嘛……” “谁说的?别瞎说!我没有!” 贾琏否认三连,可惜事实就是如此,他只好涨红着脸解释道:“我可不是来这里玩的,主要是……呃……为了交际,交际懂吗?” 贾琮认真的点点头,咧嘴一笑:“懂得,懂得,京城的公子哥都喜欢来这交际!” 这下贾琏的脸更黑了,完了,他死定了! 阖府上下同辈之中,就他去青楼的次数最多。贾琮一个八岁稚童,能从谁那听说风月之事?要说不是他的原因,父亲大人会信吗?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哟,这不是琏二爷嘛。最近怎么一直没来?莲儿姑娘一直惦记着您来看她,等得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腰迎了出来,从掀开的车帘子看到贾琏时,整个眼睛都亮了。 未等涨红了脸的贾琏回应,就开始招呼身边的人搬来马凳伺候贾琏下车。 贾琮嘿嘿一笑,趴在贾琏耳边小声说:“莲儿姑娘?二哥,凤姐姐知道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五两银子!”贾琏无奈的说道。 贾琮摇了摇头:“十两!” “好,不许说出去!” 最终兄弟俩暂时达成了协议,依次下车。 贾琏恢复了如玉公子的气度,抬头看了一眼挂着红绸的倚红楼牌匾,悠悠问道:“胡娘子,我那珍大哥在哪?爷找他有事。” 原来这妇人姓胡啊,胡娘子,狐娘子?还真是贴切。 胡娘子先是好奇的看了一眼正打量自己的贾琮,随后笑盈盈福礼一拜:“原来是琮三爷,小妇人这厢有礼了。琏二爷,珍大爷在三楼锦翠阁,同坐的还有南安王府的湫二爷、统制县伯府的仁大爷。” “二哥,我饿了!” 随着胡娘子说清了贾珍的位置,贾琮顺势揪了揪贾琏的衣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了句:“咱们先吃点东西吧,你不是说他们家的江南菜做的很不错吗?” “哟,三爷想吃江南菜啊,那感情好,奴家这就让人去准备。” 胡娘子笑的那个灿烂啊,面前的这位小爷现在是京城名声最响的人,御前的大红人,不管他今天是来干嘛的,必须伺候好了。 她招呼兄弟二人进去,小声问道:“琏二爷,是摆在珍大爷那还是?” 贾琏瞅了一眼身后正兴致勃勃四处打量的贾琮,没好气的说:“你觉得爷带着他这会进去合适吗?往隔壁开个雅间。” …… 这倚红楼布置的倒是风雅,贾琮从进楼之后就发现来这里的不但有衣着华贵的豪门子弟,还有大量身着儒衫的年轻仕子。 楼中不时有人吟诵诗词歌赋,伴随着阵阵琴声,歌姬的唱曲声此起彼伏。与前世影视剧中不同的是,倚红楼没有穿着暴露的女子探出窗外或是倚着栏杆喊大爷,贾琮想顺便饱饱眼福都没有机会。 拾阶而上,三楼明显更具贵气,布置的更加雅致。 在贾珍所在的锦翠阁对面,贾琏与贾琮相向而坐,等侍女出去后,兄弟俩小声讨论了起来。 “你给哥哥交个底,珍大哥真的与人合伙走私禁物?” 贾琏真是被吓到了,谁都不会想到,贾家族长贾珍竟然与人向草原走私生铁这等禁物。 依照律法,贾家主脉最轻也要落得抄家流放的结局。 只见贾琮也苦着脸,一脸无奈的说道:“曹嘟嘟跟我亲口说的,珍大哥不但与霍家往北边走私禁物,还跟忠信王府勾勾搭搭。二哥不也听到了吗?这会他们就在对面的锦翠阁里。曹嘟嘟早就让人盯着了,待会我先过去,二哥听到摔杯声之后,就立马冲进来,照着霍湫那厮往死了打!” “要不我去挨揍,你来负责打人?你一个小孩子跟人抢姑娘,说出去没人信啊!” 贾琏有点头大,贾琮跟他说的主意也太不靠谱了。八岁稚童跟人在青楼争风吃醋,这特太假了。 可贾琮却是一脸的兴奋,他即将达成穿越者的一项必经成就:青楼显圣,想想都觉得过瘾。 至于说挨揍?待会只要霍湫碰一下自己,他就躺地上哀嚎,他就不信霍湫敢真的向自己动手。 碰瓷,琮三爷是专业的! “不行啊,这事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咱们家故意与霍家交恶,要不然岂不是白做了。” 正说着,两人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贾琮眼睛一亮。 曹久功安排的人来了! 只见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向两人作揖后小声说道:“琏二爷、琮三爷,在下李维。家主曹都督安排好了,待会如是姑娘会被霍湫‘抢’过去,剩下的事就看琏二爷与琮三爷的了。” …… 锦翠阁临窗便是南池,楼下波光粼粼,湖中荷花朵朵。正值繁华锦绣时,花香都传到了雅间之中。 “无趣,无趣,这些曲子爷都听腻了。可恨如是姑娘竟被人早早包下了,今日咱们算是白来了一趟。” 雅间中衣着最为华贵的就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霍湫,其余二人正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家族长贾珍。 对面坐着的男子身份也不简单,他是统制县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亲侄儿,而且,王家这一代就他一个男嗣。 只听霍湫抱怨了一句之后,王仁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京城里谁敢跟咱们抢女人?王智,去找胡娘子,就说爷等不了了,现在就让如是姑娘过来,否则爷今日砸了这倚红楼!” 第二十章 敢抢小爷的姑娘 四王八公十二侯,整个京城除了寥寥几家宗亲府邸,的确没人敢招惹,就是朝中几位重臣的子弟也会给些面子。 或许是王仁的话真的有用吧,不一会王仁的小厮就将一名少女引进了雅间。 这女子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 粉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她抱着一把琵琶,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情愿。不过进来后还是款款行了个万福礼:“奴家如是,拜见三位公子。” 如是姑娘,京城现在最火的歌姬之一。卖艺不卖身,据说曾经有人豪掷十万两白银都没能让他如愿进入如是姑娘的闺房。 王仁也不会想到倚红楼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威胁让如是姑娘过来,毕竟能在京城开了这么大规模的青楼,它的背后没有人谁会相信。 不过这厮本就是不善思考的人,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喜滋滋以为他王仁大爷的面子够大,今日算是在霍湫的面前卖了好了。 如是姑娘让霍湫之看的一眼就浴火难忍,如此冰清玉洁的美人,今日必须拿下! 一旁的贾珍更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早就听闻如是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是姑娘的冰冷与楚楚可怜毫不违和的集中在一人身上,让珍大爷的征服欲油然而生。 当然,此时才刚刚开始,三人都暂时压制了欲望,假装正经的让如是弹奏一曲,算是开胃菜。 琵琶弹奏起来,如是姑娘婉转悠扬的歌声让三人迷醉。他们已经在畅想着待会该如何与美人深入交流,不料门外一声短暂的吵闹后,嘭的一声,雅间的人就给人踹开。 啪的一声,一颗石弹好巧不巧就打在了临窗而坐的霍湫身上。 “好哇,原来是你们抢走了小爷的姑娘!” 霍湫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捂着流血的额头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贾珍与王仁满脸的不敢相信,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八岁的贾琮。 贾琮的弹弓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石弹威力不小,霍湫的额头鲜血直流,使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门口隐隐有个挨个的人影,愤怒之下就招呼护卫过来,发誓要把对方扔进南池喂鱼。 “且慢……” 贾珍慢字刚刚说出口,霍家的护卫就已经抓住了贾琮让他扔到了霍湫跟前,未等贾珍反应过来,霍湫就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贾琮头偏了偏,霍湫的巴掌只挨到了他的发梢,顺势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地上。 “唉哟,你竟敢打我?哇哇哇哇……二哥,有人打我!哇哇哇哇……” “谁敢打我弟弟!” 嘭! 阻拦在雅间门口的霍家护卫飞了进来,狠狠砸在了霍湫面前的矮桌上,上面摆放的酒菜等等飞溅四处,一片狼藉。 懵逼了的霍湫等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脸杀气的贾琏手持仪刀大步走了进来。 他飞奔至贾琮跟前,俯身去查看在地上哭嚎的贾琮,一脸的关切:“琮哥儿,你怎么了?伤到哪了?哪里疼?” “哇哇哇哇……二哥,就是他打的我,我头疼,我胸口疼,疼的厉害!哇哇哇哇……” 贾琮一指还在发愣的霍湫,随后便是扑倒贾琏的怀里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他衣服上抹。云九小说 这姜汁真他喵的辣人眼睛! 魔音贯耳,贾珍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霍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方才明显没打到贾琮,这厮为何会如此无耻? 至于王仁,在看清贾琮的身影后就觉得牙花子疼。为啥?数年前他打了贾琮一顿,荣国府的确没有找他麻烦,可那日回去后,叔父王子腾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并带着他亲自上门向贾赦赔罪。 “琏二弟,湫兄弟方才并未打琮哥儿……” 贾珍似乎是发现了贾琏的杀意愈发浓郁,连忙上前打算打个圆场。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连贾琏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表情冷淡。 “原来珍大哥也在?既然珍大哥在此,为何任由他人欺负自家兄弟?你说霍湫没打琮哥儿,那就在说琮哥儿撒谎了?” 哇哇哇哇…… 贾琏一说这话,怀里的贾琮哭的更大声了。他边哭边哽咽的说着:“珍……珍大哥都不帮我,看着别人把我像泥巴一样乱扔,还打我耳光……哇哇哇哇……” 嗯? 贾珍都快抓狂了,他不是真的不想帮,是没来得及啊。 方才电光火石一般的场景,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贾琮就躺在地上打滚哀嚎了,他能怎么办? 贾琏拍了拍还在哭诉的贾琮,另一只手举着仪刀一指霍湫:“霍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动我弟弟,今日爷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贾琏,谁打你弟弟了?他自己突然冲进来,还打伤了我的额头……” 霍湫额头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是吓人。他正要解释一二,却见贾琏放下贾琮后突然暴起,用刀背狠狠砸向自己。 “贾琏,你疯了不成!” 咔的一声,霍湫抬起的胳膊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就是一声哀嚎,把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霍家的护卫正要冲上来救援,却被贾家的护卫给拖住了。贾琏像是爆发了一般,用刀背狠狠砸在了霍湫的胳膊、后背、双腿处,打的霍湫四处躲避。 躲到贾珍身后时,贾珍的肩膀处挨了一下,躲到王仁身后时,王仁的脸上挨了一下。 直到无处可逃时,霍湫差点跪地求饶。他是真打不过贾琏,与贾琏这个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不同,南安王府对他算是放任自流,散养着的。 贾珍眼神阴狠的看了一眼暴怒中的贾琏,以及蹲在墙角摸着眼泪的贾琮,冷冷说了一句:“琏二弟,够了!你真想和南安王府决裂吗?” “南安王府?呵呵!” 贾琏连头都没回,拎起霍湫的衣襟,将他抵在窗边:“我更怕回家被我爹逮住狠揍!” 在众人的目光中,贾琏往上一提,就将霍湫挂在了窗沿处。只听撕拉一身,霍湫的衣裳根本就禁不住重物的撕扯,随着一声惨叫,扑腾一声霍湫就掉进了楼下的湖水之中。 “哟,这是有人跳湖殉情了?” 隔着窗台,贾琏往下一看。只见一身锦衣提着鸟笼子瞎逛的忠顺王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在水中扑腾的霍湫,随后抬头看向贾琏。 他眨巴了一下双眼:“哦,原来是你啊。贾琏,要不要爷帮你把这人摁住淹死在湖里算了?” 第二十一章 贾小三,喜欢本王的鸟? 忠顺亲王刘恪,太上皇第十三子,京城最大的纨绔,每日除了架鹰斗狗就是听曲唱戏,顺带帮京城的老百姓净净街。 刘恪在亲贵官宦人家名声很差,私下里把能扣在刘恪身上的污水统统泼了过去。什么纨绔不堪、无孝悌之义、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甚至是豢养男童,好男风等等这些坏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京畿。 当然,懂得人都懂,刘恪其实在百姓心中是最亲民的宗亲王爷了,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在街上,揪出欺压百姓的勋贵官宦子弟吊起来打。 上等高坐华堂与亲贵高谈阔论,下能揣手蹲街边与贩夫走卒聊家长里短,这就是忠顺王刘恪,极其与众不同的大夏宗室。 倚红楼下的刘恪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刀,用刀鞘戳了戳刚刚爬到岸边喘气的霍湫,瞥了一眼被侍卫挡在圈外的霍家护卫,呵呵一笑:“这不是咱们霍家二爷嘛,来,给本王吹个泡泡!” 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湖里灌了一肚子的水的霍湫,在听到刘恪说吐个泡泡时,咕噜一声吐了一口水。 混合着酒味的湖水让刘恪捏着鼻子避到了一旁,手中的纸扇啪的一声打开,嫌弃的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泡泡都不会吐,还不如爷在府里养的锦鲤!” 噗…… 这一下霍湫终于将压在喉咙的淤血给吐了出来,吹出了红色的泡泡。 “嘿,这才对嘛,混湖里的不会吹泡泡有什么用。喏,接着,拿去给你们爷买鱼食吃!” 刘恪似乎很满意霍湫吹起的这个血色泡泡,朝着霍家的护卫丢出一小块碎银子,哈哈大笑就往倚红楼上走。 贾琮趴在栏杆上看完了整个过程,对刘恪明讥暗讽的功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仰头询问身边的贾琏:“二哥,这就是忠顺王爷吗?他太猛了!” 只见贾琏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大手在贾琮的小脑袋上搓了搓,小声告诫道:“这位咱们得罪不起,最好离得远些为好。” 虽说贾琏没有过多解释,但贾琮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品出几分味道来。 未等他细想,只见刘恪已经摇着纸扇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仅仅一眼贾琮就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位爷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刘恪的脸上尽显嘲讽,瞥了一眼缩在一边的王仁,然后跟贾珍说道:“贾珍,听说你最近很狂啊,逼得延绥镇给你宁国府的商队放行,什么时候九边的关卡成你们贾家的了?” 仅仅一句话就捏住了贾珍的咽喉,气势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扑腾一声贾珍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喊冤:“王爷,臣没有啊,这是污蔑……” “污蔑?呵呵。你等着跟龙禁卫去解释吧,看他们信不信。” 贾琮吭哧吭哧的将一把太师椅挪到了刘恪身边,刘恪拍了拍贾琮的脑袋,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然后从侍卫的手中接过鸟笼子逗弄起来,丝毫没在理会还在喊冤的贾珍,反倒是跟贾琏兄弟二人说起了话。 …… “吐泡泡、吐泡泡!” 鸟笼中是一只羽毛五彩的鹦鹉,正呀呀学舌。 贾琮玩性正大,一边偷偷看着正跟贾琏闲扯的刘恪,一边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肥嘟嘟的鹦鹉。 “接着奏乐接着舞!” “嗯?” 这鹦鹉不愧是忠顺王刘恪养的! 来了兴致的贾琮忘记了这鸟不是自己的,开始逗着鸟笼中的鹦鹉想要听到它还会说什么话。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询问:“贾琮,你不怕本王?” 啊? 被鸟主人抓了个正着的贾琮连忙收回了手指,乖巧的站好当好自己的乖宝宝。 他摇了摇头,一脸真挚的回道:“王爷又不是吃人的猛兽,我为什么要害怕?” 刘恪呵呵一笑,再问:“满京城哪家子弟不怕本王,成怕被本王吊在树上用鞭子抽,你不怕吗?” 只见贾琮诧异的反问道:“那些被王爷吊起来抽的难道不是欺压良善的坏人吗?我又没干非法乱纪之事,王爷怎么会打我?” “有趣、有趣,皇兄说你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刘恪似乎对贾琮很感兴趣,伸手捏了捏贾琮的小圆脸,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这才把话题转回了今日之事上。 “贾琏,你今日的表现让本王刮目相看了。要不要来给本王当个侍卫统领?” 刘恪的这个邀请来的很突然,也很令人惊讶。 按照大夏的制度,亲王府设有王府仪卫司,有正五品仪卫正一人,从五品仪卫副两人,正六品的典仗六人。 他口中的侍卫统领其实指的就是正五品的仪卫正,统领王府仪卫司上下五六百人的王府亲卫。 当然,权力仅限于忠顺王府,属于王府属官,算是个不错的晋升渠道。 若是往日,贾琏很可能就答应了。毕竟忠顺王府是当今皇帝最宠的兄弟,不但给赐下了占地半个坊的亲王府,还赐下了远超其他宗室的食邑。 只要他巴结好了刘恪,将来有的是机会一飞冲天。 可他想起了这几日风云变幻的经历,心中的警惕提高到了无法比拟的高度。 只见贾琏躬身回道:“臣多谢王爷看重,可惜臣的父亲已经为臣安排了差事,不日就要随父亲去江南一趟,只能无奈错过王爷的恩典了。” 刘恪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起身就要离开。 不过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贾琮,笑呵呵问道:“贾小三,喜欢本王的鸟?” 这话问的,有歧义啊! 贾琮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却是一脸的真诚。他猛点脑袋:“嗯,嗯,您的这只鹦鹉好有趣,竟然还会唱曲!” “喜欢啊,可惜这只本王养出感情了,不能给你。” 刘恪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扔给了贾琮:“拿着这玉佩,改日来本王府上,本王给你挑上一只。堂堂国公府的爷们,不架鹰斗狗当个纨绔子,都对不起你身上流淌着的血!” 贾琮连忙接过扔过来的玉佩,未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刘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位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了吓了吓贾珍外,似乎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贾琮与贾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俩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半根鸡腿引发的血案 霍湫被贾琏暴揍了一顿扔进了南池,这么大的事自然会有霍家的护卫回府禀报求援。 倚红楼上的贾琮趴在窗边紧紧盯着通往倚红楼的路口,可惜饭菜都送上来了,连霍家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贾琏皱眉敲了敲桌子:“琮哥儿,过来吃饭。人都打了,霍家要是不来,岂不是让人笑话他霍家没胆子?放心吧,肯定会来的。” 蹭蹭蹭…… 贾琮跑到贾琏身边,紧挨着他问道:“二哥,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我看你打架的时候动作很熟练啊,那霍湫在看到你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恐惧,你是不是之前揍过他?” 这问题算是戳到贾琏的痒处了,还别说,贾琏之前还真揍过霍湫,而且不只是霍湫,他把四王八公府中同辈的人,大半揍过一遍。 为啥呢?红颜祸水啊! 王家的大姑娘王熙凤有个王仁这样的哥哥,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在外夸口自家妹妹美若天仙,这就引得这群青春期的小子惦记着非要去王家看上一看。 当时各家府上来往密切,有不少人是通家之好,就这么一来二去,几乎人人都偷偷摸摸瞅过一两眼王熙凤。 此时荣国府已经与王家为贾琏二人定下了婚约,本身又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某日勋贵间宴饮聚会,有人在贾琏提到了王熙凤,估计是心中发酸,言语间对王熙凤有些冒犯,故而贾琏第一次向外界展现了琏二爷的风采。 据说那日琏二爷一人独战十几人,硬是用满身的淤青打的这群勋贵子弟回家后他妈都人不出来了。 仅此一战,京城的勋贵圈再也没人敢在贾琏面前提王熙凤这个人,同时也让王熙凤至此情根深种,对贾琏愈发的在乎起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六七年之久了,贾琮当然不知道。 贾琏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傲娇的说道:“就打过那么十来个人,霍湫也是其中之一。” 好家伙,什么叫就打过那么十来个人! 贾琮还在追问,可惜贾琏似乎心有顾忌,没有再说。反而问道:“珍大哥那边你觉得敬大伯会怎么做?” “爹爹的意思是把珍大哥的族长下了,蓉哥儿已经二十了,宁国府交给他就好。” 贾琮的回答让贾琏有些忧心,堂兄贾珍不是个好东西,贾蓉与他爹不遑多让。 贾家的族长交给这爷俩,他怎么可能安心呢?父亲大人到底知不知道这爷俩的那些烂事?看来有些事他还是得跟父亲大人交个底才行。 吧唧吧唧…… 一阵吧唧声传来,回神的贾琏低头一看,贾琮已经抱着一根鸡腿在啃了。 想到贾琮深受父亲大人喜爱,又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要不和他商量一下,想办法把族长的位子挪到荣国府大房来?放别人身上哪有放自己身上靠谱! …… 兄弟俩吃的正香,倚红楼外却已经被一群甲胄齐身的亲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胡娘子迎出去后,原想抬出背后的人压一压来人,却被一名中年汉子一巴掌扇了回去。 其怒斥道:“南安王世子驾到,还不滚开,莫要脏了世子殿下的眼睛!” “哎,老郑,做人哪能用身份地位压人?我父王一直教导我们兄弟不能仗着王府的势力欺压良善,你这么做不是要毁了我们南安王府的名声吗?” 胡娘子捂着脸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名少年,身着金丝银线绣织的蟒袍,金冠玉带,腰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篆有南安二字。 这人面容俊秀非凡,风流倜傥,却让见惯了人情世故的胡娘子暗暗警惕。 因为她从这少年的眼神中,看不出有丝毫的感情。而且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胡娘子想起去年刚接手倚红楼时,她背后的主人说过了一句话:“南安王世子霍澜,阴骘酷烈,喜食人心……” 喜食人心不过是以讹传讹,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霍澜杀人如麻,隔段日子南安王府就会有被霍澜折磨致死扔到化人场去。 正当胡娘子胡思乱想之时,霍澜用手中的纸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无情冰冷的眼睛盯着她问道:“荣国府的贾琏可还在上面?” 啪! 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砸在了霍澜的头上,替胡娘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啊,我的鸡腿!” 一声童稚的呼喊声让惊呆了的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倚红楼三楼的窗沿趴着一名七八岁的童子,正伸手呼喊着鸡腿兄。 “世子,这人是荣国府贾赦幼子贾琮!” “很好,很好,呵呵!” 霍澜优雅的拿着丝帕擦了擦头顶的油渍,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脚边的半根鸡腿,将用完的丝帕一扔,露出阴鸷的笑。 “很好啊,走,随我上去看看,这名满京城的小贾千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抬脚踢飞了脚边的半根鸡腿,似乎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可随着鸡腿飞进南池,霍澜突然感觉肩膀猛地一痛。 啪! 一颗石弹狠狠砸在了霍澜的右肩膀上,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抱怨:“唉,竟然打偏了!” 霍澜抬头一看,果然又是这荣国府的小崽子。 他这一回是无论如何都保持不了优雅了,怒声斥道:“贾琮,你敢打我?想死不成?” “打你又怎么样?谁叫你踢飞了我的鸡腿!” 贾琮早就再次装好了石弹,说话间就拉满了弹弓,瞄准发射,可惜这一次有人替霍澜挡了一下。 霍澜哪里还不明白贾琮这就是在找茬,而且背后的人肯定就是贾琏无疑。 等他带人冲到三楼时,只见雅间门口站着两名荣国府的护卫,雅间内贾琏正优哉悠哉的喝着小酒,旁边的贾琮也早就从窗沿爬了下来,抱着一只鸡腿在啃。 看到贾琮手中的鸡腿,原本就怒火冲天的霍澜当下就勃然大怒,他从身边护卫的手中抢过一根马鞭就冲了进去。 与他预想的不同,荣国府的护卫像是没看到他一般,任由霍澜冲了进去。 只见霍澜怒不可遏的骂道:“小小贾家庶子,你是想找死啊,竟敢惹到本世子头上来,今日定让你付出代价!” 说着他提起鞭子就狠狠向贾琮抽了过去,贾琏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小酒,只是微微抬头讥讽的看了霍澜一眼。 倒是贾琮往旁边一避,顺便拿起手绢擦了擦手,慢悠悠从胸口掏了掏,小胖手举起一物,金光闪闪、祥云卧龙! “霍澜,金令面前动武,我看是你在找死啊!” 第二十三章 诈 贾琮目前抱住的最强大腿是谁?那自然非当今皇帝刘恒莫属了。 霍澜看着小胖手中握着的金令,那闪着金光的龙首似乎都在咧着龙嘴嘲笑他。 “见令如见陛下,霍澜,你还在等什么?” 嘎吱嘎吱,贾琮能听见霍澜咬牙切齿的声音,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阴柔的面容上现在满是憎恨。 贾琮起身站到了椅子上,弥补了身高上的差距后,平视霍澜,冷冷说道:“陛下钦赐金令在此,霍澜,见君不拜,想造反吗?” 跪还是不跪?或者趁现在无人,将贾家这俩兄弟直接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中,霍澜眼中的阴狠就更加明显了。正当他心底的冲动即将付诸行动时,耳边传来了令他极其讨厌的声音。 只见贾琏起身走到了贾琮身边,把手中的长刀往桌上一拍:“想杀人灭口?来,刀给你,你试试看!” 门口的两名荣国府护卫这时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脸上尽是嘲讽。 忠顺王刘恪才刚从倚红楼离开不久,这会半个东市的人都已经知道,南安王府的霍湫与荣国府的贾琮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如果贾琏与贾琮今日死在这里,信不信贾赦会带人冲去南安王府把霍家满门斩尽杀绝? 霍澜终于还是强忍着杀意,不甘不愿的跪在了地上:“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手持金令,小圆脸上满是严肃:“圣躬安!霍澜,陛下有问……” 霍澜心中一凛,却只能恭敬的拜服在地,丝毫不敢违逆圣令:“臣恭聆圣谕!” “陛下问,霍澜,尔真食人心否?” “回陛下,此为以讹传讹,臣从未有过食人心之事。” “那南安王府每年扔出化人场的那些女子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不过贱奴犯了家法,臣按家法惩治罢了。” 霍澜的回答虽然令贾琮很是气愤,不过他也知道这年月亲贵打死几个丫头最多也只是罚银了事,连顺天府大堂都不用去。 不过他今日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激怒霍家,顺便试试能不能诈出些有用的信息。 只见贾琮继续发问:“太祖有言,万民皆为天子臣民,就算是奴仆犯了错,那也该有大夏律惩处,什么时候南安王府的家法能越过大夏律随意定人生死了?” 诛心之问! 霍澜无法分辨这是不是皇帝问的,但在金令的威胁下,只能屈辱的跪着,磕头请罪:“臣知罪!” 这时贾琏啪啪拍手,戏谑的说了一句:“知罪是知罪,怕是不会改吧。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了……” 贾琮止住了他的嘲讽,皱眉说道:“霍澜,我再问你,南安王府从延绥镇往瓦剌送出去的东西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兵部?” 咯噔! 霍澜的警惕性瞬间提到最高,他抬头看了一眼贾琮,冷冷回道:“不过是些丝绸茶叶,与兵部有什么关系。” “那为何要威逼延绥镇总兵为你家的生意放行?” 哗,霍澜一下子站起身来,阴狠的看了一眼贾琮,甩袖转身,他已经察觉出了不妥,再呆下去定会言多必失。 至于那枚金令,南安王府愿意给皇帝面子金令才算御赐金令! 霍家,是太上皇的臣子,不一定是他刘恒的臣子,皇帝又不是换不了! 正当他要离开时,贾琏的声音再次传来:“霍澜,你霍家的事我贾家掺和不起,是整个贾家,宁荣贾家!明白了吗?” 哼! 霍澜甩袖而去,贾琮趴在窗沿看着远去的霍家众人,跟贾琏说道:“二哥,这霍澜太沉得住气了,事儿没挑起来。而且这人很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批生铁军械,应该就是兵部出来的。” 贾琏上前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将他从栏杆上薅下来,微微一笑:“无妨,陛下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蛇不动陛下那边也没有办法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看曹都督那边了。” …… 啪! “混账!” 华灯初上的荣禧堂并没有往日的和谐气氛,虽说来人很齐,却满是风雨。 原本慈眉善目的贾母这会满脸的怒气,拍打着桌子训斥着堂中站着的贾琏与贾琮:“南安王府是什么人家?先不说霍家与我贾家世代相亲,就说咱们家如今的状况,还要靠霍家提携,你们今日如此作为,是打算让咱们家自绝前程吗?” 王夫人接下话茬,满是抱怨的说道:“就是啊,我才刚与南安王府的罗侧妃说好了,让她帮忙给元姐儿在宫中疏通疏通,这下倒好,你们把人家儿子给打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跟人提这事!” “罗侧妃?南安王府何时有个罗侧妃了?” 从进了荣禧堂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赦突然睁开眼睛,冷漠的看向王夫人,讥讽道:“堂堂五品宜人,正室夫人,跟一姬妾来往,也不怕丢了贾家人的脸!” “大伯,那罗侧……罗夫人是南安王爷的宠妾,与宫中安贵人是堂姐妹,若是安贵人能为元姐儿说句话……” 说话间,王夫人掏出手帕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嘴中还念叨着:“我可怜的元姐儿啊,为了咱们贾家舍了公府大姑娘的富贵,跑去那冰冷的紫禁城搏命……” “是我让元姐儿进宫了吗?贾家需要用女人换取富贵吗?当日你们非要元姐儿小选进宫,我是不是阻拦过?可你们听没听?” 贾赦似乎被王夫人的话激起了怒火,猛地起身怒斥道:“我是不是说过宫中不是个好去处?可你们满心想着元姐儿在宫里搏出个前程,给你们带来荣华富贵。老二……” “大哥,元姐儿进宫又不是我让她去的。”贾政突然听到自己给点名,连忙红着脸摇头。 贾赦呵呵一笑,满脸的讥讽之色:“是,你是没说,可你默许了王子腾的建议,阖府上下就你最无耻,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 “嘭!” “够了!” 贾母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了大儿子的脚下,茶水四溅,染湿了贾赦的鞋子。 她看着闭上了嘴巴却依旧满脸讥讽的大儿子,满心觉得这讥讽是冲她来的。 “老大,你这是在怪我?元姐儿进宫是我同意了的。怎么,你自己没出息,眼见贾家连个出人头地的都没有,不走宫里的路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贾家落败不成?” “是啊,儿子没出息,那老太太就等着您的二儿子大孙女给您带来荣耀吧。” 贾赦呵呵一声,扫视一圈,冷冷说道:“你们怎么想我不管,但谁敢拿我儿子作伐,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霍家也好,王家也罢,谁敢碰我儿子,我便让他鸡犬不留!” 第二十四章 打脸?打脸! 贾赦知道贾母是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王氏的添油加醋是什么打算。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而且丝毫不担心老太太能拿他怎么样。用孝道来压?呵呵,他堂堂荣国府的承爵人都被你们逼到马棚边上去住了,你去顺天府告个大不孝试试?看看顺天府的人信还是不信。 哐哐哐,老太太将桌子拍的哐哐响,怒火似乎都快要把整个人给点着了。 “小小年纪就往那种肮脏的地方跑,还跟王府的人搞那争风吃醋的戏码,难道不该教训?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今日我便请了家法,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贾母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今日势必要用家法来杀杀大房威风,叫嚣着要请了家法,不料她身边的嬷嬷刚刚往前一步,便见贾赦往腰间一摸,一柄寒光慑人的软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看谁敢!” 贾赦大喝一声,将剑柄一抖,剑影一闪而过,距离最近的盆栽应声而落,枝叶散落在地,荣禧堂中一片惊呼之后,变得安静异常。 这一下贾琮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眼珠子紧紧跟随老爹的手滴溜溜的转圈。 太帅了!这剑太帅了! 贾母被大儿子的行为彻底激怒,这些年来,整个贾家两府还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逆子!” 软剑在屋子里的烛火下闪烁着清冷至极的寒光,贾母在愤怒之中,也有些畏惧。可惜她高坐久了,众人这些年的恭维与忍让让她有些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她似乎忘记了贾赦少年时的勇武果敢,忘记了荣国府到底是因为谁而在。 正当贾赦母子二人对峙之时,贾琮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迈着小短腿来到贾赦身旁,往上一举:“老太太,今日孙儿去那倚红楼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若是因为此时动用家法,恐怕不太妥当吧。” 祥云卧龙,的确是代表皇帝的金令。 贾母的眼睛一缩,紧紧抿着嘴巴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孙子。当然,或许在老太太眼里,贾琮也许不是她的孙子,而是来讨债的孽障。 自从这孽障大病一场之后,阖府上下都被搅的鸡犬不宁。 “老太太或许不知,今日孙儿若是不打那霍湫一顿,改日咱们家说不得得去岭南或是西北走上一趟了。” 贾母迟迟没有说话,王夫人正要开口时,贾琏出声将她的话给噎了回去。 只见贾琏看了一眼王夫人,冷笑道:“珍大哥伙同霍湫、王仁,经延绥镇往瓦剌走私生铁军械,还去信西北威胁延绥镇总兵余西平,余西平老太太应该很熟悉吧,您说说忠顺王爷会怎么做?陛下会怎么做?” 能不熟悉吗?余西平是贾代善亲自带出来的将领,昔年没少来荣国府拜访。 贾珍也好,霍湫也罢,就是加上王仁他们也没办法威胁一镇总兵,可他们三个人背后的宁国府、南安王府以及统制县伯府却使得余西平不能不顾忌。 九边重镇的将领,几乎都是四王八公一系的开国武勋带出来的人。哪怕他余家出了个忠顺王妃,可在四王八公十二侯如此庞大的势力下,有时候余西平也不得不考虑考虑,值不值当为这点事情闹出不必要的冲突。 要不是这次走私的物品中有大量的制式军械,余西平也许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过去了。 可没想到贾珍或许是玩女人玩的脑子坏掉了,竟然在走私受阻的时候写了一份信,怒斥余西平背恩忘义,威胁其速速放他的人过关……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余西平,一纸密信就将发生的事情送到了忠顺王刘恪的手中。 这事传到刘恪这儿,自然也就会传到皇帝刘恒耳中,一来二去,刘恒便打算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不听话的开国一脉,顺便试探一下,看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群开国武勋之间,有没有可能搅搅浑水。 贾母在转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当然,在她的心中,只要太上皇还活着,荣国府就不会有事,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人,皇帝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当然,贾琏说的也有些道理,得罪忠顺王,得罪皇帝的确是个昏招,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该有的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而且余西平是贾代善一手带出来的人,是贾家在九边中最重要的故旧助力,怎么可能抹了他的面子,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嘛。 这个贾珍,太不懂事了! 虽说贾母也通明白了这件事的对错,可她看着面前明显齐心的父子三人,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而且她刚刚发了这么大的火,若是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糊弄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怒目圆睁,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父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不来禀报于我?如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咱们还如何与南安王府来往?老大,明日你便带着琏儿……还有这孽障去南安王府登门赔罪,想来南安王爷睿智,只要说清了情况,不会怪罪的。” 听到贾母的这个决定,王夫人心中暗爽,心道你们父子不是很能吗?到头来还不是要把脸扔在地上让别人使劲的踩。 却不想贾琮在听到贾母的话后,一脸的不敢相信,侧身扬起小脸看向贾赦,疑惑的问道:“爹,那霍湫打了我,咱们竟然还要去跟人赔罪!咱们家就这么不要脸面了吗?” “母亲啊母亲,您还真是儿子的好娘亲。连三儿都知道这么做是在打儿子的脸,打咱们荣国府的脸,您还打算让儿子去登门赔罪。您当真以为这件事只是简单的后辈冲突吗?” 贾赦啪啪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掷地有声的说道:“今后贾家不会和霍家有半点往来,这件事儿子还就做这个主了。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只要他姓贾,谁敢跟霍家在往来,儿子就请了祖宗家法,打断他的狗腿送去金陵老家看守祖坟!” 只见贾赦举起软剑,剑光直指一旁始终不敢说话的贾政:“老二,我不管你媳妇跟那个什么狗屁侧妃有什么计划,她若是敢再和霍家勾三搭四,我就先砍了你的狗腿!” “逆子,你敢!” 贾母的怒骂刚刚出口,贾赦便一剑挥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砍在了贾政身旁的桌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桌角应声而落。 “到时候母亲可以试试,看儿子敢不敢!” 第二十五章 打机锋 贾母对两个儿子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相比面上端方正直、谦恭厚道的二儿子,被她拿捏的大儿子浑起来那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https:/ 她很清楚大儿子贾赦的性格,今日有些话有些事的确触了贾赦的红线,再闹下去这混账怕是真的要发飙了。 至于贾政与王夫人,早就被寒光闪闪的软剑以及断裂的桌子给吓住了,惊骇的看着贾赦,脸色煞白,目光躲闪迟迟不敢吭声。 哐啷,眼看小儿子要被大儿子吓瘫在椅子上了,为了保住小儿子的颜面,老太太眼睛一闭,牙关紧咬,往后一倒就软软倒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母亲(老太太、老祖宗)……” 整个荣禧堂瞬间就变得喧闹起来,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老太太安顿在床榻上,贾政惊慌失措的叫喊着请大夫、请太医,王夫人哭天喊地,邢夫人只是表面功夫的说了几句担忧…… 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人生百态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表现得淋漓尽致,满屋子人估计真正关心老太太的唯有鸳鸯这个大丫鬟一人。 当然,一直没有关注老太太这边的贾赦还真以为她是被自己气晕过去了。直到贾琮小声给他说了一下,这才冷冷看着堂中无头苍蝇一般的主子丫鬟,厉喝一声:“慌什么?琏儿,拿为父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其他人都去外面候着,谁若敢再吵闹,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别看平日子荣国府的上下人等暗中对贾赦这个大老爷嗤之以鼻,可今日大老爷手中的软剑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厉喝之后,邢夫人与王夫人留下与鸳鸯一同照看老太太,贾政则是躲到了外间,片刻间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端方稳重的政老爷。 …… 荣禧堂的风波在老太太“苏醒”后暂时告一段落,贾母也没有真的想要折腾儿孙,只不过戏演到那个程度了,太医都被大儿子请来了,只能闭着眼硬挨了几针,被灌了两碗汤药。 这一折腾时间就来到了第二日,中秋佳节,她若是再躺在床榻上扮病弱,岂不是不能享受那些姻亲家眷的恭维了。 荣国府这段日子在京城算是出尽了风头,特别是小儿辈的贾琮得了莫大的圣恩,这一点让武勋亲贵热议了好多天了。 抛开宫中所传的救驾之功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昨日倚红楼贾霍两家的冲突。 昨日可有不少人在东市亲眼见到霍湫“跳湖殉情”,以及贾琮用鸡腿打脸霍澜的场景,加上忠顺王刘恪这个大嘴巴在坊市中一传播,满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荣国府与南安王府结下了大梁子。 果然,往前互送节礼相互拜访的贾、霍两家之间的关系彻底凉了下来,望眼欲穿的王夫人守在荣禧堂中等了一个早上,也没见南安王府的人过来。 “母亲,要不儿媳还是去安排一下,让人往南安王府送去节礼……” 王熙凤眉头一挑,还真是我的好姑妈,送节礼的事向来是贾琏代表荣国府出门应酬,合着是想让我家爷们自打耳光啊。 她淡淡的说道:“姑……二婶,这可不敢,咱们两家闹成那样,这先送了节礼就是代表着认输,咱们家的脸面可真就丢光了。” “凤丫头,你懂什么?南安王府爵高权重,咱们家将来要仰仗人家的地方多的很。让琏儿去认个错服个软,将来也好让王爷在都督府说句话好寻个前程。” 王夫人感觉最近诸事不顺,特别是她想要使唤这个侄女加侄媳妇,越发的吃力起来。 她刚训斥了一句,就见王熙凤捂嘴笑了起来。只听王熙凤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婶,我的好姑妈,二爷是什么人?荣国公的嫡孙,将来荣国府的主子,哪里需要南安王府提携?更何况父亲已经跟扬州的姑父说好了,改明儿二爷随公爹去了江南,就让姑父在江南寻个实职差事。文有姑父这个清贵探花郎,武有老公爷的那些兄弟故旧,咱们何必看他霍家的脸色?老祖宗,您说孙媳说的在理不在理?” 能不在理吗? 老太太心中原本就对王夫人这几日的表现有些看不上眼,要不是看在凤凰蛋孙儿和宫里元春的份上,她根本就不打算保全这个蠢妇的颜面。 老大昨日就差点发了飙,这蠢妇今日竟然还想着主动把脸伸出去叫人打,真是愚不可及!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缓解了一下心中的不耐。 “行了,凤丫头说的对,没道理咱们上杆子去贴人家冷屁股。老二媳妇,这件事不许再提……” 王夫人一听急了,连忙急切的说道:“母亲,那元姐儿……” 只见老太太瞪了王夫人一眼,警告道:“元姐儿那边不用你操心,改日我去宫中请见,看看太妃那里怎么说。” 这下王夫人心中稍安,脸上的焦虑也变成了喜气洋洋,似乎有太妃在,一切都将回到正轨上去。元春也好,自己也罢,都将有着美好的未来。 屋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听不懂内里的机锋,你捏我一下,我捣你一下,在那玩的正欢。 没了争锋相对的荣禧堂,似乎又回到了往昔其乐融融的状态。只有王熙凤心中冷笑,暗中谋划从何处给自己的丈夫多弄些银钱带上。 要当官了,手里缺了银钱怎么行?上下打点,请客吃饭哪里不需要银子?元春在宫里好几年了,至今还只是个女史,可府里依旧不敢怠慢,大大小小送去的银子都够元春铸一个等身的银像了。 …… 中秋佳节,荣国府里的宴会还未开始,贾琮却穿着整整齐齐,飞鱼服在身,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盒吭哧吭哧在宫中御道上前行。 前往就是勤政殿了,贾琮抬头看了看挂在空中的太阳,暗骂一声秋老虎真他喵的毒! “贾千户,若不然奴婢帮您提着这食盒吧!”领路的太监都看不过眼了,压着心底的急躁说道。 贾琮瞥了这厮一眼:“不行,这是我给陛下特意准备的,万一你趁我不注意偷偷下毒怎么办?” 他的声音不小,左近的大汉将军几乎都听得清清楚楚。领路的太监被贾琮突如其来的疯言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脊背瞬间发凉。 “哎呦,我的天爷啊。您可不敢说这话,奴婢怎么敢在食盒里下毒,万死的罪名奴婢可担不起!” 贾琮冷哼一声,方才就是这死太监非要为难自己,不但故意领着他在宫里绕圈,还拐弯抹角的想要从他这扣银子。 真当贾琮不知道这个死太监是甄氏的人? 想要为难琮三爷,三爷就教教你这个死太监怎么做人! 第二十六章 入宫遇算计 皇帝刘恒是个极为勤政的君王,哪怕朝堂上他能做主的事情不多,大多数的折子在勤政殿只是单纯的让他看一眼,但刘恒还是会一一将其认真看上一遍,再送去龙首宫让太上皇进行批阅。 “皇爷,小贾千户这会被甄娘娘的人带到龙首宫方向去了。” 夏守忠的禀报让刘恒的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后嗤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把后宫阴私用到前朝身上了,真当父皇糊涂了不成。” “那小贾千户这边,要不奴婢去一趟吧?” 夏守忠还是挺喜欢贾琮这孩子的,赤子之心,来往起来总能让他这个在宫里与人争斗了三十多年的人倍感轻松。 刘恒摇了摇头,怅然说道:“不必了,就让他自己闯吧,朕也想看看,这猢狲能不能顶得住甄氏、甄家的压力。到底是代善公的孙子,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夏守忠心中一凛,称诺一声不在言语。只是默默暗想,希望贾琮能从耍惯了后宫阴私手段的甄氏手中顺利逃脱。 …… 京城的秋日冷暖变化极大,前几日还秋风萧瑟,今日却又艳阳高照,穿着齐整的贾琮在费力拎着大食盒走了好久的路之后,不但额头满是汗水,就连脊背都湿透了。 哐啷! 不远处有一座大殿,金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贾琮将大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中央。 引路的太监在听到动静后回头一看,早就憋满胸腔的火气就上来了。 “贾千户,这是在宫里,不是荣国府。君前失仪,该当何罪?” 贾琮连眼皮都懒得抬,从食盒里直接取出一个酒壶,拔了塞子就喝了起来。 这是他求了黛玉制作的米酒,原本是想请皇帝品鉴品鉴,想不到这会挽救了他的口渴。 吨吨吨! 米酒度数极低,酸甜可口,太舒服了! 贾琮是舒服了,可这引路的太监快要疯了。他也渴啊,也想喝上一口酸甜的米酒。可惜自家主子还等着他,将贾琮引到前面的大殿中去呢。 “大胆!宫中饮酒,贾千户是真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 “嗝!” 贾琮一口气将酒壶中的米酒喝了个精光,解渴的同时也让他有些微微醉意。 米酒度数不高,可架不住他酒量差啊。 只见贾琮将酒壶直接砸向面前斥责他的太监,用略带童稚的怒声骂道:“聒噪!小爷我堂堂陛下亲封的龙禁卫千户,岂是你一个小小阉人能指手画脚的?滚!去叫你背后的主子出来,引着小爷在在宫里兜圈子,到底意欲何为?” 这引路的太监也没想到贾琮会直接动手,仓促间被酒壶砸了个正着。 铜制的酒壶可不轻,贾琮的胡乱一扔,正好砸在了他的鼻梁处,这酸爽…… 被砸中的太监连忙捂住鼻梁,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就流了下来。手帕袖子都用上了也没擦干净脸上的鲜血,嘴里呜噜呜噜的说了什么贾琮听都听不懂。 “人话都不会说了?” 贾琮冷笑一声:“小爷我今日还就不走了,就坐在这等,总会有人从此地经过,我倒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去勤政殿的路!” 这太监一看情况不妙,忍着鼻梁的酸痛威逼利诱好一阵,依旧没能把贾琮叫动。 直接上手想要拉他起来,哪知贾琮顺势躺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 这下子引路的太监更慌了,早知道会这样,他拿什么大充什么大尾巴狼,好好当个奴才提着食盒引路多好啊! 一跺脚,引路的太监急匆匆向前方的大殿跑了过去,没人打搅的贾琮眯着眼看了眼天空挂着的太阳后,竟然迷迷糊糊的泛起了醉意。 这阳光有点晃眼啊,真困啊! 呼呼呼呼…… 当甄氏坐着软轿过来的时候,贾琮已经醉酒睡了过去。听着贾琮的呼噜声,甄氏眉头紧锁。 千般算计,这人睡着了怎么办? 再三推搡叫喊之下,贾琮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 甄氏高坐软轿之上,轻声斥道:“袁德禄,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让人醉成这样?” 只见那名引路的太监,也就是袁德禄跪地解释:“娘娘,奴婢也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赖,更是数次辱骂奴婢,还拿酒壶砸了奴婢……”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先起来。” 甄氏揉着眉心烦躁的问道:“那贾元春可还在打扫奉先殿?” 袁德禄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谄媚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遵照娘娘的旨意,将今日其他打扫奉先殿的人都暂时支开了。贾元春昨日刚受了惩戒,这会还要打扫整座奉先殿……只要贾琮看到自家堂姐在宫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去后肯定会跟贾家的人说,到时候不信荣国夫人不来找娘娘求情……” 说着说着袁德禄突然想到了脚边打着呼噜的贾琮,脸上的谄媚也不见了踪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闭上嘴巴,偷偷瞅了一眼脸色铁青,满面不愉的甄氏。 贾元春越来越不听话了,当年甄家花了好大的力气与王子腾做了交易,把贾元春送进来宫就是为了将贾家捏在手里。 没想到这个贾元春竟然如此机警,数次谋算都被其一一化解。 这次无意间听到贾琮在宫外等候召见,仓促间甄氏就打算让心腹设计好一切,让贾琮亲眼看到堂堂荣国府大姑娘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管贾元春会不会向这个小堂弟求救,只要贾琮回家,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荣国府的人。 到时候贾家的那位老太太得知此事之后,肯定会再次向甄家低头。毕竟贾家在宫里除了自己,可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人了。 可现在这小崽子醉成这样,自己的计划还怎么实施下去? “娘娘,不妨这样……” 袁德禄一心想着替主子分忧,突然灵机一顿,小声说道:“奉先殿可是皇家祭拜祖先的圣地,醉酒之人闯进殿中便是大不敬之罪。到时候娘娘只需露个面……不管是为了救她自己,还是救她这个小堂弟,贾元春都不得不从!娘娘只要捏住这个把柄,不但贾元春得乖乖听话,就是荣国府也得乖乖的听从娘娘的安排!” …… 呵!算计小爷? 贾琮的确喝得有些多了,可他没有醉倒不省人事的地步。 在这死太监踢了他两脚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正当贾琮想要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耳边出来了一位妇人的说话声。 贾元春,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他的警惕性瞬间拔到了最高。 既然你们以为小爷睡得不省人事,那就不省人事吧。 等到他听完了死太监的计划之后,脑中已经飞快的转着该如何破局了。 直接诈尸醒来?不行,方才微微睁眼时,他已经看到了甄氏身边的那几位健仆,皆是孔武有力的健壮嬷嬷,明显是练过了。 这里已经是后宫之地,自己一个外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甄氏早就算计好的,灭口连理由都不用找。 怎么办呢?他可不想成为甄氏拿捏贾家与贾元春的工具人! 第二十七章 敲钟 奉先殿是大夏皇家祭拜祖先的圣地,东临太上皇居住的龙首宫,西是三大殿和皇帝日常所居的乾清宫。 贾琮是被一名健壮的仆妇拎着来到了奉先殿前,大门推开后就被扔了进去。 嘶! 真疼! 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关上,听到没了其他动静的贾琮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排排的灵位和发着微光的香烛。 金黄色的帷幔下,香火袅袅,檀香味儿有些刺鼻,贾琮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谁在那里?” 嗯? 只见后殿走出一名年轻的女史,因殿中光线不足的原因,贾琮只能稍稍看到模糊的身影,直到走进之后,他才能基本确认这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大堂姐元春。 元春入宫已经有五年之久了,贾琮刚刚融合两世记忆的时候,元春已经被王子腾送上了入宫的马车。 他只从那驾马车离开时车帘子被风掀起的一角,见到过元春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神情。 好在元春与贾政、贾宝玉皆有神似之处,加上方才甄氏与那死太监的对话,让贾琮对面前的人有了基本的判断。 “大姐姐?” 这声略带童稚的称呼让元春捂住了嘴,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 她借着殿中的烛火看清了贾琮的面容,虽然离家时贾琮只有三岁,可元春还是从贾琮的身上捕捉到了亲人的气息。 虽说不敢置信,可元春还是伸出手去,想要试一试此时的情景是不是梦境。 贾琮看着面前的女子颤抖的将手探出,却始终不敢落下。心中微酸,他将元春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脸上。 “是我,大姐姐,我是琮哥儿!” 呜呜呜…… 离家数年,在宫中受尽苦楚悲凉孤寂的元春终于触碰到了亲人,温热的小圆脸让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贾琮知道此时不是诉说亲情的时机,外面那只母大虫正虎视眈眈等着进来抓自己和元春的把柄呢。 “大姐姐,我到此地是被甄氏算计的,还有大姐姐一个人被罚扫奉先殿,也是甄氏做的局。” 贾琮小声跟元春快速的解释了此时的情况,殿外嘈杂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因为时间关系,他没办法细说,只能再三强调:“待会不管甄氏说什么,大姐姐都不要应承,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切记,什么都不要应承,否则咱们姐弟俩将会永无宁日!” 哐! 奉先殿的大门被猛的推开,门外刺眼阳光让贾琮不由的抬手遮挡,风吹进殿内,供桌上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正中央的太祖爷等几位老祖的画像怒目微张,似乎对于有人打搅自己享用香火很不满。 “大胆贾琮,竟然擅闯奉先……” “阴阳人,烂屁股!” “嗯?” “大胆!你竟敢骂我!” “骂你又怎样?阴阳人,烂屁股!” 袁德禄是奉了甄氏之命前来捉拿贾琮和贾元春的,可没想到刚进来狠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贾琮给阴阳了一顿。 他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宫里敢如此嚣张。 屋外的阳光洒进了殿内,逐渐适应了亮光的元春这会才看清了贾琮身上穿着的飞鱼服。 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尊贵的光芒,与袁德禄的内侍服相比,除了身高,整个人的气势都稳稳压制着对方。 贾琮瞥了袁德禄一眼,随后打量了一下殿内的布置。大夏开国后往上追封三代先祖,殿内供奉有五代先祖,两代帝王,加上诸位刘氏宗亲,以及开国以来功勋卓著之人。 不说别人,贾琮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第四阶的一面灵位:推诚辅国宣力武臣荣国公、光禄大夫贾代善! 袁德禄被贾琮的无视给气得七窍生烟,见其不搭理自己,几乎是暴跳如雷:“好你个贾琮,擅闯奉先殿,又与宫中女史密谋不轨……” “那你去告我啊,我又没拦着你!” 只见贾琮冷冷回了一句后,恭敬的走到供桌前。 供桌上香烛齐备,贾琮拿起三柱清香,在蜡烛上点燃之后,默默的三拜,插进香炉后,跪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串动作是袁德禄没有想到的,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贾琮这是在祭拜大夏历代君王,难道他能当着诸位先皇的面将其强行带走? 袁德禄想了想咬牙说道:“将贾元春拖出去,剩下的人,给咱家收好了奉贤殿,不许放跑了贼人,咱家这就去请娘娘做主!” “琮哥儿……” 元春没有挣扎,只是担忧的看着贾琮,喊了一声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当众人都退出大殿之后,贾琮睁开了双眼。 既然你们想要闹,那不妨就闹得更大些! …… 袁德禄带着人押着元春刚刚走到奉先殿外的广场上,突然身后传来响亮的敲钟声。 当!当!当!…… 大殿的屋檐上原本停歇的鸟儿被钟声惊飞,袁德禄在片刻的惊呆后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完了,他……他怎么敢……怎么敢……” 奉先殿左右各有偏殿一间,其中右边的偏殿设有举办法事的各色器物。特别是那口不属于景阳钟的大钟,此时正被贾琮费力撞响。 当!当!当!…… 钟声远远传开,无论是龙首宫中正在处理奏折的太上皇刘济,还是在勤政殿与曹久功说着秘事的皇帝刘恒,包括东西六宫的各宫妃嫔,皆是听到了绵延不绝的钟声。 夏守忠耳力非常,立马就分清了这钟声不是南边景阳阁上的景阳钟在响,而是从东侧传来。 “皇爷,是奉先殿!” 嘶! 刘恒立马就想到了被带去奉先殿方向的贾琮,扶额说道:“早知道这小兔崽子这么能闹腾,就不该让甄氏带走他。” 同一时刻的龙首宫正殿内,太上皇刘济一脸的茫然,皱眉问道:“大伴,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什么人敲的景阳钟?” 今日中秋休沐,此时也不是上朝的时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敲响景阳钟? 龙首宫掌宫太监戴权刚刚出了殿门,就从手底下的人打听清楚了整件事情。 他微叹一声后连忙回到殿内躬身禀报:“回圣人,不是景阳钟,是奉先殿的钟声。敲钟的人是荣国府贾赦之子,贾琮!” 第二十八章 告御状 当!当!当!…… 红檀制成的撞木又大又沉,加上挂的又高,贾琮每一次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搬来一张椅子,直接骑在了撞木上荡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那两名守在殿外的内侍,这会已经跪在地上求贾琮下来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强行将这小爷带下来,可贾琮只是抬出了一个人,就吓得两人再不敢上前一步。 忠顺亲王刘恪的赫赫威名,在宫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怕? 袁德禄将贾元春押去了甄氏那里,匆匆赶回来后冲进偏殿,殿中的场景让他差点窒息。 踢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内侍一脚,怒骂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他看住吗?” 其中一名内侍委屈的回道:“袁公公,小的也没办法啊。贾千户手里有忠顺王爷的玉牌……” 嘶!怎么又牵扯到这位爷了? 袁德禄一阵头疼,看着坐在撞木上晃悠的贾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奉先殿不远便是甄氏居住的延禧宫,元春被带到此处后,便被甄氏叫到了跟前。 虽说中途出了点岔子,可在甄氏的眼中,贾元春也好,贾琮也罢,只要他们想要活命,就必须答应自己给出的条件。 可令甄氏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柔弱的贾元春始终紧闭嘴巴,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就是死活不开口。 其实元春的心中不是没有过动摇,可每当她想要答应了甄氏开出的条件时,耳边的钟声都会让她想起小堂弟的那句话:“切记,什么都不要应承,否则咱们姐弟俩将会永无宁日!” 是啊,答应了不过是晚死一段时日,还不如拼上一次。至少,小堂弟身上的飞鱼服代表着简在帝心。 既然小堂弟有这个信心,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眼见时间一息息的流逝,甄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想要动手了,此时门外的宫女突然出声禀报:“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何公公来了!” 甄氏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当今太后不过是因为抚育了皇帝才受封皇太后,可她从未得到过太上皇的宠爱。 甚至后宫大权也基本上被自己这个宠冠六宫的太妃掌握在手中,太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乖乖呆在慈宁宫内翻她的经书。 “奴婢何芒,拜见太妃娘娘!” 何芒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进来后向甄氏拜了拜,顺势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元春。 甄氏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什么事啊?” 何芒似乎也不在意甄氏的态度,依旧笑容满面,恭敬的回道:“回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同燕国长公主殿下说起了荣国夫人,便想着请贾女史去一趟慈宁宫,有些事想问问贾女史。” 若只是太后,甄氏说不得随便找个借口就应付过去了。可牵扯到了燕国公主刘楹,这就不得不让她忌惮。 没办法,太上皇很宠这个小女儿,甚至比她的儿子忠顺王刘忭还要受宠。 她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决,淡淡的说道:“你先回慈宁宫吧,待本宫处理完这里的事,自会让人送贾元春去拜见太后娘娘……” 甄氏想要施展拖字诀,不料何芒躬身道:“娘娘,长公主殿下说让贾女史即刻过去,殿下见一见贾女史后,还要去给圣人请安,陪圣人用午膳。” 这时门外有一宫女进来,在甄氏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后,让她脸色微变。 随后假装镇静,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带她过去吧!” 元春虽然心有诧异,又担心还在撞击大钟的堂弟,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自然只能恭敬的给甄氏行礼退出延禧宫正殿。 当何芒带着元春走出延禧宫的宫门后,小声在其耳边说道:“贾女史安心,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这才让咱家来了这边……” …… 贾琮是被戴权领着人捉下来的,不过临出奉先殿前,贾琮死活抱着供奉在大殿中的贾代善灵位不撒手。 戴权也没有强逼着他放下,甚至还给他讲起了当年送贾代善灵位入奉先殿供奉祭祀的往事。 龙首宫规模极大,并不比太和殿、中和殿以及保和殿差。其中龙首宫的正殿皇极殿更是气势恢宏,屋顶是重檐庑殿顶,其檐角脊饰走兽九件。 上檐为单翘三昂九跴斗栱,下檐为单翘重昂七跴斗栱。前檐的尽间和梢间安装四抹菱花窗,龟背锦琉璃槛墙。其上镌刻云龙,金碧辉煌,十分壮丽。 “宣贾琮觐见!” 贾琮还没欣赏完龙首宫的景色,就见戴权再次走出大殿,高声宣召。 他在心中腹诽了一阵太上皇的奢靡生活,面上却尽是恭敬,走进皇极殿的大门后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臣龙禁卫千户贾琮,拜见圣人,恭祝圣人万寿无疆!” 咚咚咚就是三拜九叩,磕头的声音在寂静的皇极殿中分外响亮。 “抬起头来!” 大殿中响起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不用想贾琮能知道这位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祖父贾代善效忠一生的君主,大夏太上皇刘济。 他抬起头,看向御阶上端坐高位的老人,明黄龙袍昭示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估计是站的远了些,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圣人眼神不大好,片刻后再次开口:“走近些!” 贾琮闻言起身恭敬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御阶前。 “再近些!” 贾琮忍不住开口道:“圣人老爷,再近臣就得上御阶了!” 刘济不由笑道:“你那祖父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上来吧,这又不是大朝会,没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你是太上皇你说了算。 贾琮拜了拜,小心翼翼的登上御阶,来到桌案前。 隔着满是奏折的桌案,刘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子。果然是贾代善的孙子,胆色不小,竟然敢跟朕对视! “你不像你的祖父,倒是与你那个混账父亲长得极像。” 贾琮张了张嘴,面带不服。 刘济倒是不以为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道:“不服气?是不服朕说你爹是个混账?难道朕说的不对?” “您是长辈,又是帝王,您说是就是吧。” 贾琮小小的叹气一声,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让一旁的戴权都为之提起了心。 太上皇这些年喜怒不定,他这个跟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有些把握不住主子的心思了,也不知道这贾家的小子哪里来的胆子,敢跟太上皇这么说话。 不过刘济却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觉得贾琮有些意思。他乐呵呵的一指贾琮胸前塞着的灵位,开口问道:“听说你把代善的灵位都抱出来了,是打算借此求饶让朕饶过你的过错?” 却见贾琮从胸前掏出贾代善的灵位来,高高举起后跪下。他一脸的悲痛与无奈,凄凉的说道:“请圣人为先荣国公的血脉做主,甄太妃太欺负人了!” 求饶?琮三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只是求饶? 当然是要告御状,甄氏宠冠六宫又怎样,戎马一生的太上皇从不缺女人。 死去的袍泽兄弟贾代善,才是他心里的那颗朱砂痣! 第二十九章 赌对了! 太平兴国二十六年夏,太宗皇帝崩于巡视江南的途中。 时诸子夺嫡,京城染血。随驾金陵的内阁大学士施培国联合开国武勋,推举年仅十二岁的皇子刘济于金陵登基称帝。 施培国辅政期间,大权在握,虽说为新皇平定诸王叛乱,但同时也隐隐有了王莽之心。 幸有四王八公十二侯为代表的开国武勋抱团与其对抗,于刘济登基五年后的昭武四年,趁施培国养病之时夺回传国玉玺,帮助刘济收回大权,亲政视事。 在兴国二十六年至昭武五年这六年时间内,时刻处于危机状态下的刘济,有几个人始终陪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 一个是现如今地位尊崇的奉圣夫人甄家老祖宗,当年是刘济的奶嬷嬷,诸子夺嫡时多次保护了年幼的刘济。 另一个就是武勋出身的几名勋贵子弟,他们作为皇子伴读,一直是刘济身边最强力的护卫。 其中贾代善最为重要,不但替刘济挡过刀挨过箭,更是用一生践行了忠君之道。刘济亲政后南征北战,亲征大漠时贾代善陪在身边,南下平叛时还是贾代善跟在身边。 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贾代善可以说是刘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怕贾代善死后,贾赦事涉先太子兵谏谋反,都只是降爵闲置,荣国府大门上御赐的国公府牌匾都没摘,甚至宁国府都沾了贾代善的光。 要知道先太子兵谏之后,涉案的东宫属臣只有贾赦与贾敬活了下来。造反之罪,最轻都是抄家流放。 贾代善病逝时,刘济悲痛欲绝,辍朝三日,亲迎贾代善的灵位入奉先殿祭祀,并在自己还未建好的皇陵边上为贾代善立衣冠冢。 甄氏宠冠六宫?一个宠妃罢了,在戎马一生的刘济心中,一个女人而已,能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贾代善比吗? 贾琮为什么敢在宫里这么胡闹? 一是他记得原著中太上皇活着的时候,贾家虽然有些落败,但始终安稳如一,甚至年节时太上皇经常会赐下恩赏,可见荣国府在太上皇心里有着别样的感情。 第二便是自己如今简在帝心,老爷子对皇帝儿子就是有再大的不满,该给的颜面还是会给的。 加上戴权入奉先殿捉他的时候,隐隐说过几句饱含深意的话,甚至在他抱着祖父大人的灵位出来后,还长叹短嘘的说起了迎灵入祀的往事。 这明显是赌对了! 有大夏王朝最粗的两条大腿抱着,甄氏算什么?求饶?不可能,小爷今天必须往大了闹,闹得甄氏今后不敢再算计自己为止! “圣人老爷,我是先荣国的亲孙子啊,甄娘娘竟然如此的欺负我,祖父大人早早去了,父亲无权无势,祖母又不喜欢我,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了,求圣人老爷为我做主啊!” 悲戚的哭声瞬间在皇极殿中传开,刘济也好,戴权也罢,都被贾琮的嚎啕大哭给吓了一跳。 刘济这几年喜怒不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边的老伙计逐渐离去,孤寂感与危机感越来越大。 很多时候晚上从噩梦惊醒时,都会无意识的喊一声嬷嬷或者代善等等老伙计的名字。要是有这些人在,他哪里会担心父衰子强?十个倔老四都打不过一个贾代善!云九小说 面对故友血脉如此悲戚的哀求,刘济心里隐藏多年的感情瞬间喷发。这孩子苦啊,根据底下人的调查,早年备受欺负,好不容易有了点出息,还被史氏瞧不上眼,被二房叔叔一家打压…… 如今竟然在自己的底盘、在老友灵位前被自己的女子欺负……他真想说句脏话! 贾琮三分真七分假的哭诉,眼泪哗哗的流。抱着贾代善的灵位匍匐在地,哭声震天的响。 他没有注意到刘济的脸上从感怀逐渐到愤怒的神情变化,可戴权看到了。 戴权小声在刘济耳边说道:“圣人,老奴去接小贾千户时,甄娘娘身边的袁德禄正带着人堵在奉先殿,那些人手里还拿着刀剑呢。” “你是说他们拿着刀剑进了奉先殿?” 刘济龙目冒火,在得到确认后啪的一拍桌案:“他们想干什么?杀人灭口还是打算把朕也抹了脖子?” 趴在地上痛哭的贾琮感觉头顶出现了一只大手,揉搓着他的脑袋。 正要抬头时,耳边出现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朕替你做这个主了。” “圣人老爷……我……呜呜……我……” “起来吧,代善的孙子,总是哭鼻子不好。大伴,让人去送些热水过来,给这小子洗漱洗漱,这样子朕看着难受。” 贾琮心中暗喜,他果然是赌对了! 进入暮年的太上皇,在防备儿孙的同时,其实也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自己这个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孙子,一定可以成为太上皇的感情慰藉。 等洗漱完之后,贾琮又变回了白白胖胖讨人喜欢的乖宝宝,让刘济看着只觉这孩子真漂亮,是个乖孙子。 “朕知道你的心思,朕也知道甄氏的心思。” 刘济看了看乖宝宝状态的贾琮,叹息一声说道:“跟你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甄家朕还有用,所以朕只能先委屈你一阵了……” “圣人老爷……”贾琮小嘴一瘪,又打算哇哇哭。 刘济抬手制止,继续说道:“放心,朕会给你出了这口气,只是甄氏暂时不能动,她今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贾琮跪下就是咚咚咚,口呼万岁:“多谢圣人老爷给我做主,您真是万民生佛,如煌煌大日,光辉洒满人间!至于甄娘娘,圣人老爷既然说暂时不宜动,那就不动,一切以圣人老爷的大事为重。” 见贾琮如此乖巧,刘济老怀大慰。想到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孙,对贾琮的表现是更加满意了。 但凡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能有贾琮一半的乖巧,他也就不必如此发愁了。 刘济将贾琮拉起来,摸摸头领着他来到了殿外。 只见袁德禄等之前堵门的太监、仆妇皆已跪在皇极殿外。戴权上前跟刘济禀报:“圣人,贾元春被太后娘娘叫去了慈宁宫。老奴传了圣人旨意,将甄娘娘禁足延禧宫,不过甄娘娘说她想来皇极殿向圣人请罪……” 刘济的眼中露出一丝怒火,不过很快又变回了古井无波。他淡淡的说道:“不必了,甄氏无德,即日起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去跟老四说,让他自己琢磨琢磨,挑个合适的人选,协助他母后搭理六宫之事。” 第三十章 血腥的处置 哐、啪、哗啦…… 延禧宫中的各种珍贵瓷器成为了甄氏发泄怒火的对象,当然,倒霉的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 方才戴权宣读的圣人口谕,第一次让甄氏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来自宠幸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枕边人。 她将正殿中的摆件纷纷扫落在地,冷眼看着跪在瓷器碎片上的宫女太监心中充斥着焦虑与不安。 暴躁状态下的甄氏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动人,反而让这群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她们的膝盖被瓷器的随便扎的生疼,血流不止,依旧不敢挪动一下。 这时一名年轻的宫人匆匆进来,在甄氏的耳边小声说道:“奴婢已经把消息传到王爷那里了,有王爷在,圣人一定不会过多苛责娘娘的。” 甄氏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的不安少了几分。她抬脚想要往外走去,可一想到那封禁足的口谕,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许是甄氏还有一丝理智,想起了被戴权带走的那批宫人,她冷声吩咐道身旁的小太监:“袁震,去看看你干爹他们怎么样了!” 袁震躬身称诺,转身刚刚离开正殿的大门,脸色立马发生的变化。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延禧宫,容不得你们放肆!” 守门的太监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夏守忠已经他带来的几名内侍。 却见夏守忠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高举起:“圣旨,请甄娘娘出来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圣旨?”袁震震惊的看着那卷明黄圣旨,喃喃自语着。 还是甄氏先一步走了出来,冷冰冰的盯着夏守忠。 她咬牙问道:“什么时候皇帝管起延禧宫的事了?问过圣人没有?” 夏守忠微微躬身,往前一步:“这天下姓刘,陛下身为天子,圣人他老人家钦点的继承人,自然能管延禧宫的事。娘娘还是先接旨吧!” 虽说夏守忠的态度很恭敬,可他口中的语气却不容置疑。甄氏轻咬嘴唇,迟迟没有动静,往东边的天空看了许久,可惜天空中除了几只飞鸟之外,再无其他。 夏守忠再次举了举手中的圣旨,高声宣道:“圣旨下,太妃甄氏接旨!” “你念吧!”甄氏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低沉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木头人一般,语气中不含任何的情绪。 “娘娘恕罪,按制,后宫除太后娘娘外,其余妃嫔,必须跪接陛下旨意,娘娘您也不例外!” 夏守忠的话语落下,延禧宫瞬间鸦雀无声。 这二十年来,除了皇极殿中的至尊,没有人敢在甄太妃面前如此大胆。 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延禧宫一句,更别提破天荒的往延禧宫中宣过圣旨了。 袁震还想为自己的主子争论一二,可嘴巴张张合合,却想不到半句能辩驳的话。 因为这大夏的规矩就是如此,天子下诏,后宫中除了慈宁宫的皇太后,六宫中的妃嫔,皆无例外,必须跪下接旨。 甄氏呵呵一笑,嘲讽的看向夏守忠:“看来本宫今日逃不过这等屈辱了,那就如了你主子的愿。” 她缓缓跪下,冷漠的说道:“妾身甄氏,恭请圣安!” 夏守忠像是没有听出甄氏的嘲讽,脸上的恭敬一扫而光,随之出现的是无比的郑重。 “诏曰:太妃甄氏,德行有亏,骄纵无礼,驭下不严,致六宫不宁。今奏禀上皇、太后,夺尔协理六宫之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以示惩戒。钦此!” 随着圣旨的宣读,甄氏对于什么罪行什么惩戒充耳不闻,只是小声念叨着今奏禀上皇…… 夏守忠将圣旨前递,脸上再次带着恭敬:“娘娘,接旨吧!” 甄氏机械的抬起双手,应声道:“妾身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震扶了甄氏起来,他能感觉到甄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夏守忠躬身道:“娘娘,圣旨已传,奴婢就先告退了。对了,太后娘娘让奴婢给娘娘带个话,她老人家极喜欢贾元春贾女史,就先将贾女史留在身边了,让奴婢将贾女史身边的抱琴姑娘也带过去。” 甄氏双眼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圣旨,丝毫没有理会夏守忠的话,反而转身往殿内走去,袁震回头看了夏守忠一眼,正好瞧见夏守忠冷冰冰盯着他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 他连忙说道:“夏公公稍待,容奴婢先伺候娘娘歇下,再将抱琴给公公带来……” 等袁震将夏守忠与抱琴送出延禧宫的大门时,一名宫女才匆匆跑到他的身边耳语道:“娘娘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 贾琮已经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了,可惜身边的大汉将军牢牢将他的双手给拉住了。 惨叫声如同魔咒一般,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眼前的血红色与血腥的味道,更是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双腿开始打颤,刚想闭上眼睛就会被戴权的厉喝制止。 “贾千户,圣人说了,除非你一直看着杖责结束,才能赦免你擅闯奉先殿以及贾女史私见外臣之罪!” 这是杖责吗?杖一百的责罚那不就是杖毙吗? 贾琮不是没有见过血,铁网山救驾的时候,他甚至帮着打杀了好几个刺客。 可眼前这一棒棒打死在自己眼前的太监与仆妇,不是拿着刀要他命的敌人。哪怕这袁德禄等人其实也算是自己的敌人,可他宁愿对方拿着刀剑与自己对拼被自己杀气,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这么一棒棒打死。 九个人,四名仆妇嬷嬷,五名太监,包括那个被贾琮咒骂过的袁德禄在内,陆陆续续被杖毙在他的眼前。 终于,皇极殿前的石板被血染红,血腥味直冲贾琮的鼻腔。当大汉将军放开他的双手时,贾琮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拖下去,洗地!” 龙首宫的宫人效率极高,短短一刻钟时间,皇极殿前的石板变得干净如始,唯有血腥味儿还没散尽,随着秋风慢慢散开。 戴权来到趴在石栏上不停干呕的贾琮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说道:“圣人他老人家这是在教你明白一件事,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有些事做了,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三十一章 碰瓷 “圣人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戴权的这句话一直在贾琮的脑中回响,这其中的深意或许是自己所猜到的,又或许还饱含着什么意思。 贾琮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盘卧在紫禁城最高处的老人,怕是早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一直半眯着眼睛看着皇帝以及那些帝党官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反复横跳,四处折腾。 勤政殿、义忠亲王府、忠信王府、四王八公十二侯等等这些充斥着权力斗争的地方,估计都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至于今日为何会突然让戴权跟他说这些,也许是一种恶趣味的逗自己玩,也许是打算借自己的口给皇帝一些警告。 或者纯粹是自己打搅了他的清净,想要吓吓自己,小小的惩戒一下。 贾琮已经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些了,秋风带来的血腥味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刚刚因为自己死了九个人。 呕…… “戴公公,圣人让奴婢送贾千户去慈宁宫,太后娘娘想要见一见贾千户。” 小太监是个新面孔,不过戴权很快就让贾琮知道了这个长相秀气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只见戴权点了点头,跟这小太监吩咐道:“张远,你去取碗茶水过来,让贾千户压压胸中的恶心。” “诺。” 张远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温热的茶水,贾琮一饮而尽。 戴权抬手帮贾琮整理了一家衣袍官帽,温和的交代道:“太后娘娘性子和雅柔和,早年与你祖母有些来往,倒也不必担忧什么。去吧,皇爷应该也在慈宁宫,你那堂姐就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才从延禧宫把人要了过去。” 贾琮拱手拜下,向戴权致谢。 今日能安然度过危机,戴权是帮了大忙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牢记对方的帮助。 …… 龙首宫往慈宁宫要经过漫长的一段距离,小太监张远似乎是个新人,性格腼腆,一路上都是贾琮问一句他简短的回上一句,多余一句话都不会说。 哒哒哒哒…… 两人的交谈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打断,贾琮诧异的抬头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日得罪的甄氏之子,忠信亲王刘忭。 “还真是冤家路窄!” 贾琮心中暗道一声晦气,必过他还是与张远一道避到路边。 这宫中除了特许是不允许乘轿骑马的,刘忭能带着几名侍卫宫人骑马横行,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停在了贾琮跟前,刘忭脸上满是阴郁之色,抬起马鞭就冲贾琮甩了过来,电光火石间,贾琮就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击,啪的一声响之后,贾琮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胆,王爷要打人,你一个小小内侍也敢阻拦!” 听到呵斥声的贾琮睁开眼睛,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张远正挡在自己前面,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血痕极其明显。 刘忭抬起马鞭就要抽第二下时,张远咬着牙说道:“王爷,奴婢奉圣人口谕,送贾千户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 “啪!” 鞭子又一次甩了下来,再次抽在了张远的身上,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狠,直接将张远打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贱奴尔,敢拿父皇压我?” 刘忭根本没有理会张远的话,甩完第二鞭后就打算再次动手。 他是谁?上皇爱子,原本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一奴婢威胁。原本今日正美滋滋在王府醉卧美人膝,却听到自己的母妃被贾家庶子欺辱,这还了得?当即就打算入宫好好教训教训贾家的这个庶子。 “好一个忠信王,就是不知道圣人老爷知道你在这里堵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贾琮伸手就握住了刘忭挥下的鞭子,手心一阵刺痛后,他强忍着疼痛使劲一拉,就夺过了刘忭的马鞭。 随后他扶起张远,冷冷仰头看向刘忭:“是不是想打我?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有件事还是提醒一句的好,你今日敢动我,今后忠信王殿下最好不要出宫!” “呵,小小稚童也敢威胁本王。怎么,难道你还想刺王杀驾不成?” 听到贾琮的威胁后,刘忭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反应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侍卫宫人也纷纷跟着自家主子嘲笑贾琮的不自量力。 不过贾琮接下来的话将刘忭的嘲笑击的粉碎:“我是没办法,可家父姓贾,圣人赐字恩侯!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疯起来满京城无人不怵!” 嗝! 原本哈哈大笑的刘忭仿佛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骤然瞪大的眼睛,张着嘴巴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身后的一名内侍还大言不惭,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家主子的尴尬。 “贾恩侯?马棚将军啊,难道他还敢冲到王府来找殿下麻烦不成。你这小儿当真可笑……” “闭嘴!” “殿下让你闭嘴,听到没有……” “本王让你闭嘴!” 刘忭有些恼羞成怒,他冲那内侍怒斥一声,随后狠狠瞪着还没自己坐骑高的贾琮,似乎在思考该放些什么狠话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贾赦啊,这个曾经耀眼的国公之子,几乎是每一个皇族子弟嫉妒的对方。 太上皇一生只给两个人赐字,一位是那位自刎宫前的皇太子,另一位便是贾赦贾恩侯。 先太子活着的时候贾赦备受圣恩信重,无人愿意得罪这位未来的国公爷。等先太子死了之后更无人敢惹贾赦,因为这人疯了,疯起来连太上皇都骂。 造反、大不敬的罪名都挂在头上好几年了,也没见太上皇下旨处置。打一个亲王算什么,就是真去把王府砸了,最多继续窝在家里玩女人,还能怎么去处置他?难道拿根绳子去勒死? 君不见,短短四五年,被贾赦在秦楼楚馆揍过的皇亲国戚有多少个了,他的年俸都被罚到十年后了,谁见过他有过收敛? 刘忭被贾琮的话给架到了半空,上下不得。 贾琮将马鞭扔了过去,往前一步讥讽的说道:“来,王爷给我一鞭,让我试试王爷的马鞭打在身上疼不疼?” 刘忭下意识的接过鞭子,愤怒的指着贾琮:“你……真当本王不敢打你?” “王爷大可一试,只要王爷手中的马鞭碰我一下,今日我便躺在王爷马前不走了。到时候我爹发疯时,还请王爷躲在宫中别出去,荣国府可担不起刺王杀驾的罪名!” 贾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往前探身,逼得刘忭慌忙后退。马缰骤然勒紧,吃痛的白马嘶鸣一声,竟然抬起了马蹄,贾琮诡异的一笑,肩膀往前一递,与抬起的马蹄轻轻挨了一下。 随后众人就见到贾琮躺在了地上开始打滚,口中还唉哟唉哟的喊起痛来。 第三十二章 黑锅不背也得背 红墙绿瓦之间,高坐白马上的忠信王刘忭黑着脸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形,白马连连后退,似乎是无法忍受魔音贯耳的哭嚎。 不止是刘忭,包括刘忭带来的人,与贾琮同行的张远,以及从此地经过的宫人纷纷被贾琮的哭嚎声给吓到了。 这些宫人实在没有忍住好奇心,冒着得罪忠信王刘忭的风险悄悄靠近,却见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稚童正躺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哭喊着自己快被打死了,要找爹给他报仇云云。 刘忭来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从未想过贾赦的种竟然也会如此的无赖,不顾堂堂勋贵的颜面学着无赖子的模样在地上打滚撒泼。 “还不赶紧拉他起来!” 周围围着的那些宫人让刘忭感觉再闹下去怕要出问题,于是冷脸下令让手底下的人拉贾琮起来。 可手下的人还没动静,贾琮却突然停下哭嚎喊了一声:“谁碰我我就让我爹揍他!” 一句话就将走过来的人吓得停下了脚步,贾赦的威慑力太强了,强到自己主子都不敢再动手了,他们这些做奴才就更别说了。 刘忭连声呵斥,可底下的人依旧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极其厌恶的声音:“哟,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嘛,堵在这干什么呢?来,让哥哥我瞧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在此地碰到刘恪?真是晦气! 忠顺王刘恪,只比刘忭大了半岁,但依旧压在了他的头上。两人同年出生,但刘恪几乎一直是刘忭的噩梦,自小被揍到大。 哪怕太上皇没少惩罚刘恪,可刘恪似乎是认准了刘忭,乐此不疲的寻找各种机会各种理由见面就是一顿胖揍。 用刘恪的话说,当哥哥的教训弟弟,有什么错? 拨开堵在身前的宫人,刘恪手持折扇晃晃悠悠来到刘忭的白马前面,瞅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贾琮,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过在抬头的时候,笑容瞬间变成了讥讽,抬头看向白马上的刘忭,呵呵一笑:“我的好弟弟,见到兄长应该怎么做?是要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好教教你吗?” 怎么教?当然是用拳头喽! 刘忭是咬着牙从马上下来的,他的母妃是宠冠六宫没错,他是受太上皇的宠爱也没错,可架不住刘恪这厮比贾赦还浑啊。 “拜见王兄!” 看着拱手跟自己行礼的刘忭,刘恪似乎很满意。笑呵呵上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揽住他的肩膀拉到跟前:“看来十四弟是打了人啊!” “我没有,不是我,王兄误会了,是这小子自己撞在我马蹄上的。不信王兄问问他们……” 刘忭快哭了,这都是什么事啊,要是被刘恪这厮大嘴巴传了出去,贾恩侯肯定带着荣国府的亲兵堵自己。 到时候白白挨打不说,说不定还要被父皇责罚。至于说带自己的人打回去?他藏点兵马容易吗?为这种事暴露自己的秘密,不值当! “奴婢可以证明,是忠信王殿下打了贾千户,奴婢身上的伤便是替贾千户挡的鞭伤!” 嗯? 刘忭万万没有想到,小小的内侍竟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泼。 的确,他原本是朝着贾琮挥出的鞭子,可真没打到啊。这委屈,他什么时候受过? “呵呵,十四弟,你完了。信不信这小子回去哭上一遭,贾恩侯会带人冲去你家把你打得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刘恪没有等刘忭的回应,蹲下身子摁住还在打滚的贾琮,冲着贾琮眨眨眼,随后说道:“唉哟,伤的不轻啊。十四弟,你这麻烦惹大了,哥哥我可是听说贾恩侯极疼这个儿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贾琮多聪明?立马就听懂了刘恪的意思。 抱住刘恪的大腿就往他的蟒袍上抹眼泪:“哇哇哇,王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忠信王殿下不但拿鞭子打我,还骑着马要从我的身上踩过去。您看看我肩膀上的马蹄印……对,已经踩了一蹄子了!疼啊王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带着您赐给我的玉牌才敢来宫里的,忠信王这么欺负我,就是打您的脸啊!” 呵! 这仇恨拉的,刘恪往贾琮腰间挂着的玉佩一看,还真是自己那日顺手赏他的玉牌。 于是乎刘恪呵呵冷笑,转身看向呆立原地的刘忭:“十四弟,你不认识字?这玉牌上的‘忠顺’二字入不了你的眼?” 我他妈…… 刘忭感觉胸口发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谁会管一个小小庶子戴什么玉佩? 在刘忭调整自己情绪的时候,刘恪假装安慰贾琮,在其耳边小声说道:“差不多行了啊,皇兄还在慈宁宫等你呢。” 贾琮也知道再胡闹下去也没什么用,一抹眼睛哭嚎道:“忠信王是圣人的亲儿子,教训我我也认了。可这匹马竟敢踩我,我要把它拉回去好好用鞭子抽!” 刘忭双眼瞬间红了,愤怒的一指贾琮:“你……” 话还未说完,手指就被刘恪的纸扇狠狠打落:“行了,还不照做。一匹马而已,不说这小子刚刚从父皇那出来,就是贾恩侯手里的大棒子,你扛得住?” 刘恪的意思很明显,贾琮是从皇极殿出来的,奉了圣人口谕去慈宁宫觐见,你当儿子的堵住父皇圣谕送出来的人,是想干什么? 而且贾赦疯起来连父皇都骂,打你一顿估计屁事都不会有。一匹马而已,身为亲王什么宝马弄不到? “咦,两位王爷也在?奴婢奉陛下旨意,来寻贾千户。太后娘娘都等急了,贾千户怎么还没过去?” 刘恪早就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夏守忠,背身的刘忭在听到身边传来的声音后才察觉到夏守忠的到来。 只见夏守忠一脸的诧异:“哎呀,贾千户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演的一手好戏啊! 刘忭不信夏守忠这个死太监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一黑,冲着身后的侍卫宫人发着脾气:“还呆在这干什么,还不走!” 说着他一脚踹开牵马的内侍,将马缰往夏守忠手里一塞,气冲冲往龙首宫方向走去。 夏守忠忍住笑意,一脸的惊讶,高声喊道:“哎,十四爷,您的马!” 第三十三章 太后的乖宝宝 刘恪围着打着响鼻的白马转了一圈,啧啧有声。 “贾小三,这马不错,前年西域给父皇进贡了几匹宝马,这就是其中之一。老十四别的优点没有,好东西那是真不缺。” 贾琮灰头土脸的,正被夏守忠拿着手帕使劲擦脸,闷声闷气的回道:“王爷要是唔唔……要是喜欢就唔唔唔……就……带回去骑吧。” “算了,我又不缺马骑。再说我要是牵回去了,老十四还不得气炸了。” 刘恪哈哈一笑,看似洒脱,但贾琮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刘恪潇洒的扇了扇,一指沾满了尘土的飞鱼服:“行了,别擦了,先去慈宁宫那边,给重新找一身衣服。折腾这么久,都快成泥猴子了。” 夏守忠的手帕从贾琮脸上离开,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小胖脸,他与刘恪看着被擦的通红的贾琮,两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慈宁宫在乾清宫的西侧,与龙首宫东西呼应。进了慈宁宫的宫门,院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叮…… 钟罄之声响起,一位身着素雅的老太太慈祥的打量着面前的小胖子,招手道:“往前站站……” 贾琮来了慈宁宫,不但被宫女们拉着擦洗干净,还给换了身新衣裳。不过这次可不是飞鱼服,反而是一身绣着各种飞鸟鱼虫的华服。 刚刚被宫女嬷嬷搓洗了好一阵的贾琮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此时金冠玉带锦衣在身,看起来喜庆至极。 曹太后看了看贾琮,又瞅了瞅供奉在神龛上的长生大帝神像,怎么看就觉得面前这孩子像极了长生大帝身边的彩衣童子。 “你们看看,这像不像帝君身边执花篮的彩衣童子?” 老太太满眼的喜爱,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着笑意,一指神龛中帝君座下手持花篮的小童子,乐呵呵询问陪坐一旁的刘恒、刘恪兄弟俩。云九小说 像是像,可他是男孩子啊,那彩衣童子扎着双髻,明显是女孩…… 好吧,天上的事谁说的清呢。李狗蛋……哪吒不也是女相男身?您老人家年纪大,您说了算吧。 贾琮卖乖站在曹太后跟前,任由老太太捏捏小胖脸,摸摸小脑袋,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长得好看走哪都会讨人喜欢。 等老太太稀罕够了,皇太后这才问起了贾琮与刘忭的冲突。这下子倒是让贾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今日可是真碰瓷,说起来受了委屈的还真是那位忠信王。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与其给这对至尊母子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他是小孩子,小孩子调皮不是很正常吗? 当贾琮一脸害羞的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后,曹太后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贾琮,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道:“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刘忭自幼被圣人宠坏了,你这么一闹,不但让他吃了个哑巴亏,也算是给你争取了一段安省日子。” 就连刘恒也觉得是这个理,贾琮今日若是认了怂,以刘忭的性子怕是不会轻饶了这个“欺负”了他母妃的人。 不把贾琮打个半死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了了,说不定贾琮从此将会永不宁日。 当然,这件事恐怕已经不会轻易了结了,因为他已经让人把消息传去荣国府了。 “贾琮啊……” 刘恒突然叹息一声:“这件事上朕也帮不了你,老十四向来是睚眦必报,明着拿你没法子,暗地里怕是有不少阴招等着你,你今后一定要注意,出门的时候多带些人。” 皇帝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曹太后却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知道你不好办,这事就交给我了……桂枝!” 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史款款走来,行礼拜道:“奴婢在。” “你现在就去皇极殿,跟圣人说,甄氏既然教不好儿子,那就把儿子扔进宗正寺去,别留在外面给皇家丢人。堂堂皇家亲王,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母后,您这……父皇……唉!” 曹太后看出了刘恒的担忧,不过她笑了笑解释道:“放心,我这一辈子在宫里不争不抢,万事都是先顺着你父皇的心意,受的委屈你父皇其实都看在眼里的。今日就任性一回,甄氏这些年嚣张跋扈,也该学一学规矩了。” …… 女史桂枝奉命去了皇极殿,曹太后一点担心都没有,反而拉着贾琮玩起了扮花童的游戏。 生无可恋的贾琮成了曹太后的大号手办,一会扎个麻花辫,一会点个红眉心,慈宁宫的宫人都跑来看热闹,贾琮羞的整个人都能冒热气了。 好在午膳的时间到了,这才让贾琮得到了解脱。 今日折腾了不少时间,贾琮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响,端起碗来就是埋头猛吃,米饭添了两次才抱着肚子瘫在了椅子上。 “唔……” 温热的手帕糊在脸上,满脸米粒的花脸猫重新变回了白白净净的乖宝宝。 “咦,大姐姐?” 原来给贾琮擦脸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曹太后从延禧宫要过来的元春。 曹太后笑道:“你们姐弟俩去外面转转吧,一会圣人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你再出宫不迟。” 元春自是感激的拜谢圣恩,牵着贾琮往殿外走去。 待姐弟俩离开大殿时,曹太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长叹一声跟刘恒兄弟俩说道:“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贾代善的子孙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实在是太讽刺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贾家的那位老太太一心要给自己的孙子挣个大前程,别说舍个孙女送进宫来伺候人,就是把贾恩侯给舍弃了,只要能给那个含玉而生的孙子换来前程,她都乐意的很。”一说起贾母与贾宝玉,刘恒把嘲讽值拉的满满的。 就连一旁坐着的刘恪也幽幽补充了一句:“已经舍弃了,贾恩侯背着的那些坏名声,有一半就出自荣国夫人的手。要我说贾恩侯也是迂腐至极,愚孝成他这样的,满京城绝对是独一份。” 刘恒问道:“母后打算如何安置这位贾女史?是打算让她出宫吗?” 只见曹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这兄弟二人,半饷才回了一句:“送她出宫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你们兄弟俩谁纳了去?” 第三十四章 貌似黑化的元春 慈宁宫的风景很不错,正是秋菊盛开的季节,园子里花团锦簇,与旋转着落下的枯叶铺就了一副优美的花卷。 元春感觉此刻是她入宫数年最接近幸福的时刻,秋风拂面,眼泪不自觉的从俏脸滑下,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吧嗒! 贾琮的心中也不好受,他和元春没有多少交集,可他感觉自己与元春之间的血脉亲情,反而要比隔三差五磕头请安的老太太要强的多。 抛开颜值的加成,元春能在自己短短的告诫后硬撑着从甄氏那里逃脱,这种信任与默契,太难得了! “大姐姐莫哭了,我会想办法把你接出宫的!” 贾琮踮起脚,直接用袖子给元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的郑重。 元春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摇了摇头:“出宫去干什么?再被卖一次吗?至少在宫里,还能清净一些。太后娘娘说了,今后就让我在慈宁宫里陪她抄抄道经,这样也挺好的。” 原来贾家还是有清醒的人的,可惜这个清醒的人却也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是求了圣恩将元春接出宫去,他又能怎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春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再次的利益交换。说不定不久之后她就会被送去某个王爷的床上,或者嫁给某个痴傻残废。 唉,说到底还是他的实力太弱,还是自己老爹不够强! 贾琮的脸上有落寞、有憎恨、有迷茫,元春看着小堂弟神情晦暗,想了想开口说道:“琮哥儿放心,这宫里没有你想的那么难熬,说不定下一次见面时,我已经有能力帮你了。” 嗯? “大姐姐……” 元春左右看了一下,那些负责打理花卉的宫女内侍应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远远避开了这里,给他们姐弟二人留足了空间。 她小声跟贾琮说道:“我能感觉到,太后娘娘是有意留下我的,不管太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我都会顺从的听话。琮哥儿,这世上之事,不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吗?仅靠施舍不争一争,便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不行,你也不行!” 贾琮惊讶的抬起了头,元春微肿的双眼无比的明亮,原本恭顺柔和的面容也泛起了坚毅。 “琮哥儿,回去后跟老太太说,家里在宫中的人也该动一动了,想办法把名单送过来。再跟我母亲说一声,让她筹集十万两银子,我有用!” “啊?” 元春突如其来的叮嘱让贾琮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元春突然的转变让他难以接受。 贾琮用力拉住元春的手,压着声音凝重的询问:“大姐姐,后宫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我有能力将你接出去的,再等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把你接出去的!” “傻孩子,后宫中的事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必须留下来。这是太后娘娘、陛下愿意看到的,也是我能想到活着的唯一价值。那些曾经欺辱过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这时慈宁宫正殿远远走来一名嬷嬷,轻咳一声冲姐弟二人喊道:“贾女史、贾千户,圣人来了旨意,太后娘娘叫你们回去。” “多谢锦溪姑姑,我们这就过来。” 元春捏了捏贾琮的小胖脸,似乎打定了主意。她直起身子,重新变回了慈宁宫女史,一颦一笑之间,尽显端庄。 “琮哥儿,你要快快长大啊!” “大姐姐,何苦如此?” 贾琮心里的滋味是真不好受,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子的,可惜元春似乎已经坚定了信念要留在宫中。 唉,怎么办才好? 元春拉着他一边大殿走,一边笑盈盈说道:“没有苦何来的甜?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也能保护琮哥儿了。” …… 曹太后并未让元春多留,贾琮当着太后与刘恒兄弟的面,将身上的银票、碎银子统统塞到了元春的手里后,元春就向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倒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放心,今后你们姐弟有的是机会见面。” 曹太后并未在意贾琮有违宫规的举动,反而很满意他的重情重义。 看着神情有些恹恹的贾琮,领着两名内侍前来传旨的戴权也笑着说道:“还真是应了圣人的话,圣人说贾千户与先荣国公性格极像,当年先荣国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唉,那是我的姐姐,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贾琮此时的情绪不高,连声叹气。 殿中之人皆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戴权在曹太后的示意下上前说道:“圣人口谕,贾琮接旨!” “臣贾琮,恭聆圣谕!” 贾琮当即跪下,大礼参拜。 只听戴权宣道:“贾琮,既然你有胆量夺了十四的战马,那就好好练习骑射,来年围猎之时,朕要试试你的骑射功夫能不能配得上那匹宝马。还有,人常说文安邦武定国,你祖父当年一心要让贾家出个读书种子,你作为他的子孙,不能让他失望。这些经典你带回去,三年后若不考个功名出来,朕一定让你趴在皇极殿前尝尝朕的板子!” “啊?” 这圣谕有毒啊! 好好的怎么拐到读书科举上去了?您老人家这是在给您儿子报仇? 看着目瞪口呆的贾琮,殿中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戴权招手将身后捧着四书五经等书籍的内侍叫到跟前,笑眯眯说道:“贾千户,还不接旨?” …… 来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贾琮几乎是哭着回去的。 贾琮身下的战驴大宝驴脸拉的好长,不停的向身边那匹白马吐着唾沫。 要不是荣国府的护卫死命拉着它的缰绳,它一定会跑过去用自己的蹄子赶跑有可能跟自己争宠的家伙。 “七叔,我爹呢?” 贾七牵着大宝的缰绳慢悠悠往荣国府走着,看着白马身上托着的书箱,心里很是高兴。 听到贾琮的询问,贾七乐呵呵回道:“老爷领着三哥他们去了忠信王府,听说忠信王殿下想要重新装点王府,这不,老爷打算去捧捧场,帮帮忙。” 第三十五章 贾恩侯怒砸亲王府 忠信王刘忭快被贾赦逼疯了! 他刚被太上皇收拾了一顿,回到王府还没喘口气就听到门子来报,贾赦这个混不吝带着一帮杀痞正在砸他家的大门。 朱红色的王府大门在刘忭刚刚越过影壁时轰然倒塌,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砸的碎石飞溅。 啪! 好巧不巧一块碎石飞来正好砸在了刘忭额头,骤然的疼痛差点让他跳脚大骂。 一眼望去大门外除了拎着长棍的贾赦与二十多名荣国府亲兵外,满满当当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哟,这不是咱们的‘贤王’殿下嘛,听说‘贤王’殿下今日在宫中替下官教训了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不,下官来帮王爷收拾一下院子!” 贾赦阴阳怪气的冲着刘忭就是一顿怼,手里的长棍一指就下令道:“还等什么?听说咱们的‘贤王’殿下嫌弃自己的王府不够宽敞,你们就帮王爷清理一下杂物——统统给老子砸了,除了王府后宅,今日老子不想看到忠信王府有一块好地方!”云九小说 “狂妄!贾恩侯,这里是亲王府,你竟敢如此放肆,是想造反吗?” 刘忭惊恐的发现他身边的护卫都在往后躲,除了王府的长史、自己的堂舅甄应道上前呵斥贾赦外,其余之人哪怕刀剑在手也不敢上前一步。 甄应道与贾赦也算是老相识了,自来京城求官后,没少去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他还记得初来京城时,贾赦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甄应道从未将如此纨绔不堪的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贾赦的表现让他有些吃惊,有些难以抉择该如何应对。 只见贾赦冷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长棍一甩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骤然发难之下,甄应道毫无悬念的被贾赦一棍子砸在了肩膀上。啪的一声应声跪下,钻心的疼痛让甄应道这个读书人忍不住惨叫起来。 贾赦冷哼一声从甄应道身边略过,顺口还啐其一口:“呸!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狺狺狂吠。说我贾恩侯造反,你去问问圣人他老人家信吗?” 嚣张要有本钱,贾家历代为国战死、救驾而死的牌位都把宗祠摆满了。你可以把任何罪名按在荣国府家主贾恩侯的身上,但造反这个罪名,是对贾赦最大的侮辱。 要真的造反,早在先太子自刎宫门前他就会带着大军杀进皇宫,哪还有甄家什么事? 贾赦一步步来到呆滞的刘忭跟前,讥讽的问道:“王爷,听说你在宫里欺负我儿子了,我这个当爹的来报个仇,不过分吧?” “你……你……你,你别过来!” 刘忭一步三退,惊恐的看着舔着嘴唇冷笑的贾赦。 这厮果然还是那个混不吝的贾恩侯,疯起来除了坐在皇极殿的太上皇,没人能阻止。 啪! 贾赦毫不留情面的就一拳砸在了刘忭的胸口,使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死活喘不出来。 憋得满脸通红的刘忭佝偻着身子如同一只大虾,要不是身后侍卫搀扶住,这会估计已经躺在地上了。 “王爷,这一拳就当是给你欺负我儿子的警告,今后但凡我儿子受了什么委屈,我会统统算到王爷的头上。” 贾赦一脚踹飞冲上来的王府侍卫,长棍一指还想冲上来的其他人,冷漠的说道:“没错,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儿子,我都会认为是王爷在背后指使。我敢砸一次王府,就敢砸第二次、第三次。” 轰隆! 似乎是天意在应和贾赦的警告,忠信王府奢华的正堂轰然倒塌,贾赦嘴角一抽,心中暗道这群杀才竟然拆的这么熟练,该不会真听了自己曾经的醉话? “这荣国府既然不属于我了,那就拆了吧!” 嘶…… “爹!” 贾琮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忠信王府,入眼间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奢华的王府,简直就是一群哈士奇进了家具城的场景,四处皆是残垣断壁。 好吧,这说法有点夸张,但忠信王府的前院的确被拆的差不多了。王府大门就在贾琮的脚下,面前的影壁已经碎成了八块,正前方的王府正堂梁柱都没了,瓦片四散。 至于曾经不可一世的忠信王刘忭,正佝偻着身子阴狠的看着他们爷俩。 贾赦一听乖儿子来了,立马收起了狠辣的一面。招手叫贾琮过来:“怎么样?宫里的御膳好吃不?” “我都没吃饱,爹,我想去吃东来福的烤鸭!” 一步三跳的贾琮跑向贾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贾赦接住儿子,顺脚就踢了甄应道一下:“狗一样的东西,跪在这里干什么?差点绊倒了我儿子!” “贾赦,别太过了。打也打了,砸也砸了,你还想怎么样?” 被连接打脸的刘忭缓过劲了,慢慢站直了身子,阴郁的看着面前的父子俩。 他扫视了一圈砸完王府回到贾赦身后的二十多名荣国府家将,暗恨王子腾没用,竟然没能把荣国府的这群杀才都坑死在战场上。 贾赦牵着儿子的手呵呵一笑:“看来王爷对我今日的帮忙很满意,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改日王爷若是还嫌王府不够宽敞,大可派人来荣国府找我。告辞!” 刘忭被气的浑身发抖,可他半点狠话都不敢说。 这口气他不忍也得忍,因为太上皇今日在皇极殿说过,荣国府代表着忠心耿耿的九边重镇十八位大将…… 十八位大将啊,这庞大的军方势力,他刘忭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 …… 东来福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贾琮这几年可没少跟着老爹来蹭吃蹭喝。 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冀王刘泓,年岁只比贾赦大一岁,也是老纨绔之一。 与贾赦一样,刘泓喜好金石字画,两人兴趣相投,当年没少在宫里一同祸祸太上皇的珍藏。 哪怕贾赦沉寂这些年,刘泓也时不时邀请贾赦去他家鉴赏新得的珍品,要不就拉着贾赦去古玩市场四处淘宝。 这也是贾赦这几年难得的轻松时刻,每一次心烦了就跑来东来福大吃一顿,而且从来不给钱。 三楼雅间的贾赦父子俩一人抱着一个鸭腿凶狠的啃着,等酒足饭饱后,双双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打嗝的两人才说起了正事。 贾琮犹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爹啊,你该不会是圣人老爷的亲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