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卿色,侯爷的毒医宠妻》 第1章 大婚 晴雪身穿喜红嫁衣坐在婚床上,却没有一点要做新嫁娘的喜悦。 她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的搅成了一团。 洞房内的烛光很暗,透过红盖头,只能隐约的看见洞房内一片金红。 这是长宁候的大婚,想必一定奢华至极,可她不敢多看。 “奶娘,我害怕。”她在红盖头下轻声说。 站在一旁的奶娘握了握她的手:“小姐,您今晚伺候好侯爷就行,其他的您都放心,有奶娘在。” 屋外喧闹声渐消,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晴雪的心脏也跟着一顿。 “吱呀”一声。 房门被推开,烛影晃动,奶娘屈膝行了一礼,带着众人走出去将门带上。 晴雪心里顿时没了底,手上浸出了冷汗。 她低垂着头,一双黑色皂靴出现在她跟前,然后头巾被一把挑开,可她不敢抬头。 一只带着薄茧,微凉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晴雪被迫与面前的男子对视。 “侯……侯爷。” 这就是长宁候陆槿,长得极好看,但带着十足的威慑之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烛光太过昏暗的原因,眼里黝黑深邃的吓人。 “你怕我?”陆槿声音凉薄,捏在她下颌的指尖用力。 晴雪摇头,眼睑却垂了下来,将视线下移,不敢再对视。 陆槿端详了她片刻,也没有再为难她,将她放开,走到桌前端起合卺酒,递给晴雪。 晴雪接过,站起身和他交杯而饮。 陆槿将酒杯放下,抱起晴雪,将她放在床上,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她,褪去她的外袍。 晴雪紧张的闭上眼睛,浑身微颤,拽着他衣襟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等了很久,原本以为的亲吻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睫毛不断闪烁。 陆槿看着她眼底的水汽,突然有点不忍心,抚了抚她的眼角:“睡吧。” 说完拽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起身就要出去。 晴雪急了,抓在他衣襟的手更加用力,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陆槿没想到她会突然生出这么大的力气,被她一带直接扑倒在她身上。 “侯爷,今晚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晴雪抬起身子,大着胆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没有怕你。” 然后她咬着嘴唇,脸颊绯红,手伸向他的腰带。 今晚不管怎样,她必须把他留下来完成洞房。 她并非长宁候陆槿真正的新娘——唐府的嫡女唐筱微,只不过是一个替她来完成洞房的替身而已。 那日,大行令唐钰辉求得皇上的赐婚,将唐家嫡女唐筱微许配给长宁候陆槿,长宁侯位高权重,战功显赫,这对唐府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可唐钰辉千算万算,没算到他那还未出阁的女儿已不是完璧之身。 婚已经赐下,还是他自己极力讨得,一旦成婚被长宁侯发现,长宁候怪罪下来可是欺君之罪,如果不成婚也是欺君抗旨,左右都是死罪,唐钰辉选择了瞒天过海。 唐钰辉以死契和母亲的性命相逼,让跟唐筱微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婢女晴雪替她出嫁和洞房,等洞房完后,再伺机换回。 只要她完成这件事,允诺事后就放她自由,让她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唐钰辉面上说的好听,做与不做都看她的意思,可做为被卖死契到唐府的她有什么能力拒绝。 她六岁时被卖入唐府,在唐府长大,因为跟唐筱微长得有几分相似,被唐筱微收在身边,但唐筱微收她在身边只是为了让她替自己背锅。 犯错被罚时,唐筱微就会让她替她去受罚;在外闯祸时,唐筱微也会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羔羊,反正只要是唐筱微不想干的事,都会让晴雪替她去。 所以这次赐婚,晴雪根本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不得不答应。 化妆时,她故意挑高眉眼,涂抹上厚重的脂粉,去迎合唐筱微的面相,装扮完后,自己都惊诧了几分,不熟悉的人绝难分辨出。 更何况是从未谋面的长宁侯。 晴雪紧咬着嘴唇,脸颊绯红,强装镇定的去迎合陆槿,生怕他撇下她真的离开。 陆槿看着她挣扎又执着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良久,缓缓低头替她咬住嘴唇。 房内温度渐高。 晴雪生涩的回应着,欲拒还迎,紧紧抱住他,指尖嵌入他的脊背。 一向定力极佳的陆槿被她这副模样逗的竟有些守不住,完全失了分寸。 情动处,晴雪指尖微颤,抚着他的下颌,委屈难耐的喊:“侯爷。” 陆槿抓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咬,嗓音沙哑:“筱微,叫我子意。” 晴雪身子一僵,眼中清醒了几分。 陆槿不满,带着惩罚的意味用力:“叫我子意。” “……子意。” 晴雪彻底被陆槿的热情和强烈的攻势吞没,跟着他一起沉沦,直到天边泛白,云雨才歇。 陆槿想抱起她,带她去清洗,晴雪艰难的动了动:“侯爷,你先去,我待会自己去。” 陆槿在她耳边低笑,嗓音很好听:“还走得动?” 晴雪的脸红透,把脸往枕头里埋。 陆槿只当他是害羞,也不再强求她。 等陆槿清洗好回来,晴雪安顿他睡下,才拖着疼痛疲惫的身子去清洗,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紧张,可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她的嘴巴。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又看一眼旁边丫鬟装扮的人,赶紧转身:“小……小姐。” 奶娘嘘声,放开她的嘴。 丫鬟装扮的唐筱微走到浴桶前,上下打量她身上暧昧的痕迹。 晴雪红着脸颊,害羞的垂下头。 唐筱微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怒起,在她身上狠狠掐了两把:“贱痞子,媚成这样,承了次宠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晴雪痛的眼里蓄上泪水,抬起头看着她直摇头:“奴婢不敢。” 唐筱微将她从浴桶中拽出,开始脱衣服,要跟她互换回身份。 可手上刚有动作,房中却传来脚步声,唐筱微赶紧退到一边,下一刻,陆槿走了进来。 晴雪身子还裸着,见陆槿进来,一阵惊慌,手忙脚乱的抓起一旁挂着的寝衣往身上裹。 陆槿见她局促的样子,清冷的眉眼染上一层笑意。 “侯……爷,您怎么起来了?”晴雪垂眼,抓着寝衣胸襟问。 “我听见声响,是这些下人不知轻重?”他扫一眼一旁的奶娘,以及身后更黑暗处的垂着头的婢女,带着慑人的气势,不怒自威。 奶娘本就做贼心虚,现在侯爷又突然怪罪起来,她更是心惊,生怕他发现异常,低着头,不敢说一个字。 晴雪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是妾身刚不小心弄出的声音大了些,吵到侯爷了。” 陆槿收回目光,走到晴雪身边,弯腰一把将她抱起。 晴雪吓得惊呼一声,赶紧松开衣襟抱住他脖子,顿时春光半露,又手忙脚乱的去抓衣襟。 陆槿勾唇好笑起来:“惊慌什么?我抱你回去。” 晴雪赶紧一手抵在他胸口阻止:“侯爷,我自己可以,您先去歇着吧。” 陆槿却不听,抱着她回了房间。 差一点就交换成功了。 临出小门时,晴雪绝望的看一眼唐筱微,此时她正用愤怒的双眼死死瞪着她,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第2章 被困 陆槿将晴雪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等他钻进被窝时,晴雪下意识的往里挪了挪。 他眉头皱了皱,伸手到她腰间,一把将她捞过来。 晴雪抗拒:“侯爷,我身上还有水气。” 她们本来计划今晚洞房后,在清洗时趁无人将身份替换回来,可是计划被陆槿打乱,现在又被这样抱着,如何才能脱身。 天明后他们就得起床给长辈敬茶请安,自己更难找机会独处。 最严重的是,她只是跟唐筱微长得相似,却并非完全一样,万一天明后,被陆槿看清长相,以后又如何换回唐筱微。 “睡觉。”陆槿霸道的揽着她,头埋进她后颈里,微热的吐息喷在她耳后,痒痒的。 晴雪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不适,一门心思全在如何逃离上,思来想去,一点睡意也没有。 陆槿感觉到身前人的异常,手指在她腰间摩挲,沉声问:“睡不着?” “嗯。”晴雪一手扣着枕头,低声应了声。 陆槿在她颈肩挪了个位置:“闭上眼睛。” 可晴雪正心慌的厉害,哪里闭得上啊,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定,既然一时换不了身份,那也绝对不能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样貌。 她扭捏的支吾:“侯爷,你……你这样抱着我,我心慌的厉害。” 她没骗他,她是真的心慌,慌她没法逃脱。 身后的陆槿听到这话一怔,随即在她耳边低笑起来。 晴雪咬咬牙,心一横,转过身面对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 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她能这么近,这么直白的看着他的眼睛。 屋内没有灯光,很暗,只有床纱帷幔间透进来的一丝夜色,可她却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片星辰。 她缓缓抬起身,吻上他的下巴和嘴角。 陆槿看着她靠近,看着她极力讨好自己,眸色翻涌。 “今晚上不打算睡了?”他低笑着问。 晴雪停下动作,扑哧着双眼看他。 陆槿抬手扫过她的眼尾,顿了顿又滑向她的后颈,将她拉近。 晴雪的小心思得逞,高兴起来,也更加卖力的回应。 第二日,晴雪在陆槿醒来之前轻手轻脚的下床,坐在铜镜前,施上厚厚的妆,挑高眉眼,才收拾妥当,陆槿就坐起了身,通过铜镜看着她。 她从镜中对望他一眼,拿起一块面纱遮在脸上。 忙活一晚上,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脸上光荣挂彩,左脸处被她用指甲划伤,直到她自己喊疼,陆槿才发现。 但当时情况有点混乱失控,她不说话只是睁着泪眼巴巴的看着他,陆槿就以为是情动处不小心弄伤的,吻着她好生安抚了一顿。 她站起身伺候他穿衣服。 陆槿垂眸看着她面上的薄纱脸色有点冷,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想摘去面纱,晴雪赶紧抬手捂住。 陆槿:“遮着做什么,我不在意。” 晴雪小心翼翼的:“可是妾身在意,太丑了,而且吹着风会落疤的。” 陆槿没有再勉强,拿开她的手,隔着面纱在伤口周围轻抚,薄纱下依稀能看到一道鲜红的划痕。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昨晚上累着了,这些交给下人就行。” 奶娘见此赶紧上前奉承,说侯爷会心疼人。 一旁整理床铺的婢女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又见到床单上的落红,红着脸跑了出去禀告老夫人。 晴雪目光随着她一扫而过,这一关是过去了,还有更难的下一关。 两人收拾妥帖来到大厅给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见晴雪遮面的样子,皱起眉头,面色不好看起来,刚嫁入侯府第一天就不愿意见人,故意遮着面,像什么话。 晴雪垂着头不说话。 陆槿不慌不忙的解释:“孩儿昨晚性急,伤着了她。” 老夫人怪嗔的看他一眼,这才脸上有了笑看向晴雪,接过她的茶,赏了一副祖传的翠玉镯给她。 一开始陆槿对这桩婚事很不乐意,老夫人还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现在看来他还挺满意的,她也就放心了。 白天,晴雪想尽办法独处,可天不遂人愿,被陆槿拉到书房中。 晴雪陪着他有点心不在焉,一会问他饿不饿,她去给他拿吃的,一会问他渴不渴,她去端茶。 “就那么不想跟我待在一处?”陆槿手执毛笔,头也没抬的问。 酒儿被说中了心思,赶紧赔笑:“怎么会?侯爷说笑了,我只是怕影响了侯爷处理正务。” 陆槿:“过来给我研墨。” 晴雪无奈地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心思却都在如何逃走上,看着停在窗外树梢上的一只小鸟,忍不住轻叹口气,要是自己也能像它一样就好了。 她自觉叹息很轻微,可还是引起了陆槿的注意。 陆槿向窗外瞥了一眼,又落回纸面:“夫人以前在唐府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晴雪想了想,给唐筱微脸上贴金:“平时就是抚抚琴看看书,闲暇时帮母亲打点一下府里的事。” 唐筱微虽然能抚琴会看书,但她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捉弄下人和骄横跋扈。 陆槿神色多了一分笑意,侧头看她一眼:“夫人琴艺可好?不如弹奏一曲?” 晴雪研墨的手一顿,暗叫不妙,是唐筱微会弹琴不是她啊,她就是一个粗使丫鬟,平时连琴都没有机会碰,更别说弹了。 她神色不变的答应一声,眼中却眸色流转,一边起身一边看向那方墨宝。 磨墨的手退回时,故意将宽袖一扫,砚台被宽袖带着向她身前划来,就等着砚台掉下染污她的衣裳,她就可以退开去换衣服啦。 眼看着砚台就要落下,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甚是好看的手拦住了它。 陆槿:“夫人当心。” 晴雪心死,强扯着嘴角:“多谢侯爷。” 可起到半空的身子又不好停住,更不能真的起身去弹琴,于是干脆假装脚麻,往一边栽倒而去。 陆槿眼疾手快,放下毛笔,一把将她抱住。 晴雪手胡乱一挥,却不想正抓着他的衣襟,把他往下拉了几分。两人瞬间挨近,呼吸相闻,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 陆槿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晴雪被看得脸发热,却好像被禁锢住般怎么也逃不开。 陆槿缓缓抬起一只手,去掀她脸上的面纱。 晴雪瞬间清醒,捂住面纱,说的却是:“我脚麻了。” 见陆槿脸上表情有点不悦,她又赶紧卖乖:“侯爷不仅威名远扬,武功了得,妾身还听说侯爷弹得一手好琴,我仰慕已久。今日不如侯爷弹给妾身听好不好?改日妾身身子好些再弹给侯爷听。” 陆槿看她一会,要揭面纱的手穿过她的腰,将她抱到古琴桌边放下,自己则坐到古琴后弹奏起来。 晴雪双手撑着下巴,就着探在窗外的一支梨花,欣赏了会眼前这抹靓丽的风景,然后闭着眼睛假装小憩,可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外面天色已黑,脸上痒痒的,她抬手去挠,正碰到陆槿欲收回的手,晴雪这才发现自己枕在陆槿的腿上。 她眨巴下眼睛,对上陆槿含笑的眸子。 “看来昨晚真是累着了,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陆槿轻笑着说。 晴雪慌张的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又急忙起身,动作太猛,额头撞在桌沿上。 “嗷。” 她捂着脑袋轻叫出口。 陆槿脸沉起来:“这么冒失。” 这一句话吓得晴雪额头都不敢揉了,垂手站到一边:“我是不是耽误侯爷事了?” 陆槿没有说话,起身往书房外走:“带去你一个地方。” 晴雪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也不敢问,只能小步跟在后边,心里骂自己警惕心太差,万一熟睡中陆槿揭开面纱,那可怎么办。 陆槿带着她穿过曲曲绕绕的回廊,见她走得慢,干脆牵住她一只手,可是他牵手就牵手吧,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摩挲她中指上因为长期做女红留下的薄茧。 唐筱微可从来不做女红,一双玉手白细柔嫩。 为了不让陆槿发现异常,晴雪快走两步,主动反握住他的手。 陆槿看一眼她握过来的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他带着她一路穿过后花园,又经过一道月门,眼前的景色陡然一变,竟然出现一片泛着蓝色荧光的花海。 晴雪的被眼前的景色吸引,痴痴的走进花海。 “听说你喜欢花,”陆槿跟在她身后,“母亲也喜欢,这些是她精心培育的夜幽葵。园中还有很多其它异花,喜欢的话往后就多来走走。” “嗯。”晴雪欢快的答应着,俯下身,用双手捧起一朵夜幽葵,幽蓝的光芒,笼在她脸上,她侧脸对陆槿一笑,“侯爷,你真是太好了。” 陆槿被她一夸到不好意思起来,把目光看向它处。 青山这时候出现在月门处:“侯爷。” 陆槿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晴雪,走了过去。 晴雪见他们有正事,不想听他们的墙角,独自往花园深处走去。 她觉得小姐真是嫁对了人,侯爷面上看着清冷,有点难以亲近,但他却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会心疼人,也会哄人开心。 她感慨着看着一路的繁花,走过一处弯道,突然身后劲风突至,有人从身面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假山后。 晴雪惊恐的瞪大眼睛,侯爷就在一旁,竟然还有人敢在侯府行凶。 她挣扎着张开嘴想喊叫,可下一秒,就被那股力道带着跌入冰凉的湖中,瞬间被湖水淹没。 幽暗的湖水里,她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幽灵般浮在她上方,而她不断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水底拖。 而岸上,不知谁大喊一声: “不好啦,夫人落水了。” 第3章 出逃 混乱可以掩盖很多细节和真相。 “意外”跌落湖里的唐筱微在混乱中被闻讯赶来的陆槿跳下水救起,而晴雪无声无息的沉入了湖底。 陆槿将唐筱微抱回房中,又命人叫来了医女。 身份已经换回,唐筱微也有恃无恐了,不再佩戴面纱,还让医女开了脸上祛疤的药膏。 湖边一处隐蔽的角落。 晴雪被拖上岸扔在地上,奄奄一息。 她突然猛吸一口气,转回过意识,又接连咳出胸中的水,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刚才在水中,她被那抹白色的幽灵狠踹了一脚,又被水里的那股力道不断往湖底拖,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晴雪缓了缓,看着眼前站着的奶娘,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才那抹白色的幽灵就是唐筱微,他们利用落水的意外,将她和唐筱微的身份换了回来。 真的是胆大又冒险的好手段,在侯爷眼皮子底下换人,绝对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奶娘见她已无事,扔下一个包裹,冷声说:“快起来,趁现在侯府因为夫人落水乱着,赶紧出去。” 晴雪艰难的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有气无力的说:“奶娘,容我换身衣裳。” 她妆容凌乱,浑身湿透,面纱和外衫早就不知所踪,只穿着一身内衣。 奶娘不耐的看她一眼:“没时间了,赶紧走。” 晴雪只好踉跄的跟着她,一路走到一处围墙边。 奶娘这才转身正视着她:“晴雪,你从小在府里长大,老爷和夫人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昨日替小姐办了事,也算是还唐府的恩情,出去后,对这件事不能透露半个字,要不然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你跟你娘都逃不了干系。” 晴雪低着头:“奶娘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我娘在哪?” “就在外面,快出去。”奶娘催促。 能逃出去,而且娘亲就在外面等着她,晴雪自然是欣喜,可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围墙,她又有些为难:“奶娘,太高了,我爬不上去啊。” 奶娘:“谁让你翻墙了?” 她拨开脚边的杂草,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狗洞:“钻出去。” “哦。” 晴雪也不犹豫,抱着包袱就往狗洞里钻。 刚探出那边,就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晴雪?”一个穿着粗布灰衣的大汉问。 晴雪点头:“我娘呢?” 大汉不耐烦的把她拉出来,又推向马车,嘀咕一句:“又哑又丑的老太婆,生的女儿倒是水灵。” 听到外面的声响,马车布帘突然被掀开,一个满脸烧伤又布满皱纹的丑陋女人探出头来,见到晴雪就是一笑。 “娘。”晴雪高兴的喊。 顾大娘看着晴雪这副模样,眼中瞬间噙上了泪水,心疼的摸着她的脸。 晴雪给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安慰她:“娘,我很好,我们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了。” 顾大娘笑着点头。 “快上车,快点。”大汉催促。 晴雪把包袱扔上去,在顾大娘的帮助下爬上车。 可不远处突然一声怒喝:“什么人?胆敢在侯府外作祟?” 是长宁候府的卫兵发现了他们。 大汉闻声,哪还敢多留,鞭子一挥,驾车离开,可后面的人紧追不舍,马蹄声不断。 晴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替嫁的事情顺利办完,好不容易逃出侯府,如果现在被抓回去,被他们发现真相,那后果不堪设想。 顾大娘也察觉到情况不妙,紧紧握住她的手。 晴雪抬头对她笑了笑:“娘,没事的,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话刚说完,就听“咚”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凌厉之势,刺透马车后板钉入车内。 晴雪将顾大娘护在怀里,顾大娘却生出一股蛮力,反抱住她的头将她往下压,嘴里支吾不断。 “娘——” 车外的马匹一声嘶吼,马车突的一顿,向前倾倒而去。 晴雪和顾大娘跌落到马车外,而赶车的大汉早已经身中数箭倒在一边,套车的马也被射断了双腿在地上挣扎。 晴雪忍痛将顾大娘扶起来,往一旁的暗巷逃,但没走几步,一声熟悉的破空声又响起,晴雪来不及回头查看情况就被顾大娘从后面猛地抱住。 “噗呲!” 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娘!”晴雪一声嘶吼,转身抱住无力滑向地面的顾大娘,跟着她滑倒在地,一只手扶上她的背,却触到一手温热的鲜血。 顾大娘抬头看着她,抬手捧住她的脸庞,嘴角扯出一丝笑,张了张嘴好似想要说话,却只是从嘴里喷涌出一大口鲜血。 “娘,你不要吓我。”晴雪帮她揩拭嘴角的血,“娘,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带你离开,带你去看最美的花会,去爬苍山,去吃遍天下的美食,你答应过我的。” 当时她对顾大娘说起这些时,顾大娘只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但晴雪知道,她心里是真的高兴,盼着真能跟她一起逃出这囚笼,去过那样快意的生活。 晴雪抬头,隔着泪眼,看向不断逼近的长宁候府的人。 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们走?为什么要追上来?为什么一定要将她们逼向死路? 她只是想带着娘亲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安稳的生活,她们只是想活着,为什么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娘,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晴雪想抱起顾大娘,却一个踉跄又跌坐下去。 晴雪不管围困上来的人,只是想带着顾大娘离开,就在一把银刀架上她脖子时,围困的人群突然一乱,几个持刀的黑衣蒙面人挡在晴雪面前。 “跟我走!”其中一个架起晴雪。 晴雪却死死的抱着顾大娘不肯松手,那人眸中一厉,一手刀劈在她后颈,然后带着她越上屋檐,逃向城外。 但长宁候府的人果然是厉害,一直将他们追到城外也未曾落下,还将他们逼到了一处山崖边。 晴雪已经清醒,脸颊上是顾大娘抚摸她时留下的血,此时已经干涸凝固。她神情颓靡,像木偶般被黑衣人拖拽着,看着周围的人却又像置身事外。 对面的人好像在劝他们投降,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不知怎的,那些人出现一时的安静,然后分作两侧,接着一袭暗纹黑锦缎袍踏着高头骏马走出人群。 是长宁候陆槿,他也来了。 晴雪看到他,心中莫名一酸,恢复了一些神智,泪水也跟着盈满眼眶。 可是陆槿神色淡漠,垂眸冷目扫视崖边的他们,完全没有私下里对她的那副柔情模样。 是了,这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声名显赫的冷面长宁候,他的柔情都是给唐筱微的,跟你晴雪没有任何关系。 陆槿打望崖边的他们,将手伸向一侧。青山会意,立刻递上一把弓箭。 晴雪愣怔的看着他手里的弓箭,刚才刺穿母亲身体的那支箭是否也是他射出的?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身子却突然踉跄,被一旁的黑衣人拉过去挡在他面前。 她瞬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要用自己来挡箭,可是已经太晚,而且她根本挣脱不开黑衣人的桎梏。 她看着陆槿射过来的利箭逼近,刺进自己的心口。 利箭带着破浪之势,带着她撞向身后的黑衣人,两人双双跌落向悬崖。 月色不明,又隔着不近的距离,她却将陆槿眼中的冷峻看的清清楚楚。 陆槿也好似看清了那白衣女子跌落悬崖时绝望的眼神,他眉头微蹙,拉弓的手一顿。 第4章 边关受伤 八月,立秋,天高气爽,光景正好。 自从上次身中利箭跌落悬崖后,已是四月有余,酒儿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可以出来摆摊赚钱还贺老怪的短命债了。 贺老怪将她从河边救回后,说她本是短命之人,只是侥幸被他救了,所以她欠了他的短命债,必须要把短命债还完才会长命。 酒儿毫不怀疑贺老怪的话,毕竟当时他压根就没想过救她,只是想把她制成一具干尸标本。 那日她中箭跌落悬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老天开眼,山崖下是一条河,自己被河水冲上岸,只是腿断了,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她凭着顽强的意志爬到岸上,寻着岸上的杂草,在里面摘了些草药咀嚼,既可以果腹也可以治伤。 因为母亲常年被病痛缠身,她在唐府的时候就经常往医师那里跑,帮他拣药煎药,也学成了半个医师。 她强撑了三天,每天衣衫破烂、满脸灰白长胡子的贺老怪都会路过看她一眼,她向他求救,可是他仿若未闻,只是背着手一脸不悦的看着她,然后摇摇头又走了。 第四天,她倒在草丛里,贺老怪又走了过来,她那时连撑开眼皮都困难,也绝望了,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求他。 贺老怪却很高兴,摸着胡子点点头,提着她的腿,将她倒拖了回去。 等她再醒来,是在一个挂满药草的茅草屋内,她全身裹着纱布,泡在一个药桶里面。 贺老怪说其实他一开始就是想救她。要不是看到立在旁边,已经被制成干尸,与她一起跌落悬崖的那个黑衣人,酒儿差点就相信他了。 醒来后,她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重新做回了娘亲的女儿酒儿,而唐府的丫头晴雪已经跌下山崖摔死了。 酒儿一身男儿装扮,将自制的“清清医馆”招牌展开立于一侧。 出门在外混社会,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自然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当然是要用贺老怪的啦,有麻烦也是贺老怪的,跟她酒儿无关。 酒儿刚在摊位后坐下,就听见一旁茶肆的人聊起八卦。 说长宁候此次出征边关大捷,深入敌腹百里,重创北方贼寇,经过这次挨打,北方贼寇恐是近些年都不敢再犯大京了。 说着说着又说到新娶的长宁候夫人身上,大家闺秀、名门之后,有倾国之姿,与长宁候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感情甚笃。 两人新婚不久,长宁候就出征了,此次归来两人想必更是小别胜新婚,恐是不久后又要有喜讯传出,长宁侯府马上就要添小世子了…… 再次听到陆槿和唐筱微的消息,酒儿心里已经很平静,只是忍不住摇头,相比长宁候边关大胜的消息,他们显然对他的私生活更感兴趣,这些人真的是太八卦了。 但她的头摇到一半,又听见那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说。 “你没听说,长宁侯这次出征受伤,听说伤的还是男子的根基,以后恐是不能人道,更别说什么子嗣了。” “此话当真?” 酒儿跟与那人对坐的男子同时惊呼出口。 那边八卦的两人顿时看向她。 酒儿用折扇一拍手掌,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哎呀,这可怎好,才成婚,这往后长宁侯夫人岂不是要守活寡了。真是天不佑英才啊。” 长宁侯和唐筱微的好消息虽然不能让她心起波澜,但听到这个坏消息,她却有些幸灾乐祸。 “这位小哥说的何尝又不是呢,长宁候多一表的人才,谁想到,唉!”茶肆里的一人附和。 另一人却说:“长宁侯固然是可惜了,可长宁侯夫人的国色之姿岂不是更加浪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谁耐得住寂寞,只怕日子久了——”说着他意味不明的一笑。 酒儿八卦心起,正欲上前细细八卦,一个人走到她摊位前。 “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治不好不要钱?”那人看了看招牌上的小字问。 酒儿点头:“当然。” 那人将信将疑,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片发红流脓的烂疮。 酒儿用折扇掩在鼻前,打量了一番,抓过一旁的五包药扔给他:“每日煎服一包,五日后病可除。” “这么快就看好了?”那人更加怀疑了,当场就拆开一包药查看,里面竟然有不少毒虫毒蚁。 他吓得将药扔到桌上:“庸医,竟然想用这些毒物害人,草菅人命,我要去报官告你。” 酒儿却不慌:“大哥,这叫以毒克毒,不仅你要服用,你娘子也要服用,不过要想病完全好,以后还是少逛些窑子,也免得祸害了其他姑娘。” 那人顿时面红耳赤,觉得失了颜面,挥起拳头就想打人,拳头却没有落下,被人从后面抓住。 “谁他娘——”那人气愤的转头就要打阻拦他的人,可等看清身后的人,气焰立马灭了下去。 “滚!”抓住他手腕的男子一身墨蓝锦衣,冷眉怒目,显然不是好惹的。 那人踉跄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锦衣男子看着他离开,然后转身对酒儿一拱手:“大夫,我家中有人得了怪疾,烦请大夫随我去家中诊治。” 酒儿打量他:“上门治病也可以,只是上门有上门的价钱。” 锦衣男子一笑:“价钱随你定。” “好,请带路。”酒儿爽快答应,自己果然钓上了一条大鱼,这人看着像富贵人家护卫,但护卫都穿这么好的衣衫,想必那家定是极其有钱了。 她摊子也不收了,让茶肆老板帮忙看着就跟着锦衣男子走了。 走过闹市,又穿过两条安静的街区,他们最后在一栋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住,门头上没有牌匾,也看不出是谁家。 够低调够神秘。 进去后,酒儿秉承着少看少说少知道命更长的理念,全程垂着头。 行到一处凉亭,锦衣男子停住,对着前方的一抹背影恭敬道:“公子,人带来了。” 说完他就退了下去。 酒儿抬头看了看那抹背影,问:“在下贺清,不知府内何人染了怪疾?” “贺清?”那抹背影看着湖面喃喃道,顿了会问,“你可认识一个老前辈,名字也唤贺清?” 酒儿瞬间警惕起来,这人竟然一见面就打听贺老怪,按贺老怪那性格,绝对不是朋友,只能是敌人。 自己冒用贺老怪的名字本来是想给他招惹麻烦,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于是酒儿打哈哈:“名叫贺青的老人家,是男是女?”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没有认识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名唤贺青的侄儿,老家还有贺红贺绿,我一堂妹就叫贺红,生的甚是乖巧伶俐,方圆——” 那抹背影一声冷笑,突然打断了她。 酒儿心中不悦,皱眉看着那人转身,待看清那人的脸,她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竟然是长宁候陆槿,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5章 寻医问药 亭外是湖光秋影,亭内的人却一派盎然,一如四月前,完全没有被伤痛困扰的迹象,果然是遇万事都能泰然不变的长宁侯。 是了,定是他伤了根本后,在四处求医治疗,难怪一来就打听贺老怪,难怪那锦衣男子说有人患了怪疾。 她先前听过太多有关陆槿的传说,传说他十六岁时率三百骑兵深入大漠,斩杀敌军将首,敌军不战而溃;十九岁时,更是以八千兵力退敌人十万,解了大京的边塞之围;二十一岁封长宁侯,意守护大京长久安宁,统率十五万飞甲军。更有甚者说,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大京。 酒儿以前对陆槿充满了崇拜,但后面因为联合唐府瞒骗他替嫁之事对他有一丝愧疚,可是他是杀了亲娘的人,还让她也死过一回,说不恨是假的,但又没有自己想象的恨,以致刚才见到他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逃跑,怕他发现她的身份。 现在回过神来,她想问他,他们把母亲的尸骨弄到哪里去了。 酒儿瞪着双眼看着他。 陆槿微抬起头,眼神凌厉,带着沙场上惯有的威慑之气:“贺大夫认识我?” 酒儿稳住心神,垂下眼:“跟公子初次见面,怎么会认识,只是公子的病,在下无能为力。” 陆槿眉梢一挑,突然来了兴味:“贺大夫竟然有望诊的本事?” 候在凉亭外的青山见状想要上前,却被陆槿抬手阻止。 酒儿强扯了扯嘴角。 “那贺大夫不妨告诉在下,在下患的是什么病?”陆槿问。 酒儿拧起了眉,感觉脸有点烧,刚才听八卦是一回事,现在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她轻咳了一声:“公子之病伤表却及根,无法根除,虽有药,却只是治表象,长期服用还可能有损根基。不过公子放宽心,这病无性命之忧,只需平时好生调养,多食些阳补壮气之物,但禁忌操之过急,过度消耗身体。” 酒儿越说越觉得脸烧。 陆槿眼眸微垂,看着她,脸上辨不出喜怒。 一旁的青山则是先皱起眉头,然后又了然的摸着下巴点头。 陆槿:“既然有长久调养之方,贺大夫可为在下开出一副?” 酒儿忍不住惊愕地抬头,那么矜贵清冷、一脸禁欲的长宁候竟然是这般忍不住风流,性急得很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最后酒儿应他的要求给他开了一副药,他不是喜欢风流嘛,那就给他开服大药,并加了两位相克的药材,让他更加有心无力,力不从心,心态崩溃。 开好药后,酒儿将它递出去,双手一拍就要告辞离开,却被拦住。 她不解地看向陆槿。 青山走上前:“贺大夫请到后面歇息片刻。” 酒儿心里泛起嘀咕,他们这是要软禁她? “药方既已开好,公子照单服用就行,在下城中的摊子还未收,急需回去看看。”她说。 但青山就像听不懂人话,手一伸:“贺大夫,这边请。” 酒儿心中有些恼了,看向陆槿,陆槿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亭中饮茶。这下她更加气了。 这都什么人,他要单子,他也开了,却还要强行留下她,莫不是怕她泄露了他身患隐疾的秘密? 她向陆槿一拱手:“公子放心,在下今日并未来过这,也并未见过公子。” “噢?”陆槿看她一眼,然后,酒儿就再也没等到下文。 最后她被“请到”一处房中,房门口还看守了两个人。 她刚走,青山就忍不住问:“公子,这人明显就是庸医啊,您只是腿侧受了刀伤,大夫也已经看过说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了,他怎么就诊断出你已经伤了根本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是不是胡说,试一试不就便知。”陆槿说。 青山会意,立马高兴地跑向煎药房。 酒儿坐在房中揣度陆槿的意思。 难道是看出她开的方子有问题?或者是因为贺老怪?刚见面时,他就提到了贺老怪,他是想利用她引出贺老怪? 贺老怪脾气古怪,但医术也确实了得,治疗的手段也很诡异,说不定真能治好他的隐疾。 可陆槿也太高看她了,贺老怪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呢,将她骗到曲水城后就不见了踪影,让她在这自生自灭。 几日前,贺老怪说带她到曲水城看花会,曲水城的花会她是知道的。 大京兴风雅,好花会,鉴赏名花异株,进行买卖交易。 曲水城的花会更是全国有名,花商名流比别处的花会更多,还经常有难得一见的花界瑰宝出现,还在唐府时她就听人提起过,早就心生向往了。 她跟着贺老怪赶了三天三夜的山路才到达曲水城,但贺老怪这个骗子,到曲水城后就把她扔下了,还一分钱没给她留,而他们到达的时间又太早,花卉还要几天后才开始,她只好暂居破庙,白天摆摊赚钱吃饭,顺便攒欠他的短命债。 她觉得贺老怪就是看她的伤已经大好,故意骗她出来人,让她摆摊赚钱还债的。 正思忖间,青山带人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进来,酒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青山端起药,放到她面前。 酒儿闻着那药味,瞪大了眼睛。 青山:“贺大夫,请先试一试这药。” 酒儿拒绝:“这是给病人开的药,无病之人怎可随意服用。” 青山:“贺大夫刚才不是说这只是滋补之物,如今却如此推脱,难不成这是毒药?” 酒儿赶紧摆手:“公子说笑了,治病救人乃是大夫之责,怎么可能会用毒药害人。” 青山抬手对她摆出请的姿势,一副她要是敢拒绝,他就要强制喂她的架势。 陆槿真是老谋深算,竟然用她来试药。酒儿把碗端起来,一咬牙,闭着气一口将药喝下,喝完后还不忘记把空碗对着青山亮了亮。 青山满意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贺大夫今晚就住这吧,方便我家公子后面问诊。” “不行!”酒儿紧忙站起来,“我……我街上摊子还未收,白天还有茶肆的老板帮看着,但天要黑了,必须赶紧去收。再说,公子身上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无需在下呆在这——” “我家公子刚才突然觉得身子不适得很,已经是动弹不得。”青山打断她。 酒儿:“……” 这谎话能说得再假一点吗? 第6章 他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 青山走后,房门又被关上。 酒儿不知道陆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也无心去理会了,因为现在最要命的是自己把那副壮阳大药喝了,如果不赶紧解了,后果会不堪设想。 她赶紧给自己施针压制药效,可那服药实在是太过刚猛了些,根本压不住啊。 眼看天色渐黑,她身上越来越热,心口烦闷,似有一团火欲从身体喷出。 她在房中坐立难安的来回踱步一阵,拉开房门想出去,门口却直挺挺的站着两个守卫。见她开门,同时转头看向她。 她又将门关上,过了片刻,手脚更是渐软,精神都开始出现恍惚了,再不逃出去,恐怕她会忍不住把门口那两个站岗的给拉进房中扑倒。 她在食指井穴上扎了一针,用痛感让自己清醒,这时,门外传来丫鬟送饭进来的声音。 酒儿心念一动,已经有了计较。 她走到床上和衣躺下,丫鬟进来后将饭菜放到桌上,招呼酒儿吃饭。 但不管丫鬟怎么招呼,酒儿纹丝不动。 丫鬟走到床边轻推:“贺大夫,贺大夫?” 酒儿突然睁开眼睛,朝她脸上撒出一把迷药。丫鬟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酒儿换上丫鬟的衣服,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端着盘子走出房间。 一切都很顺利,门口的守卫没有一丝怀疑,可是她不熟悉路,神志也不太清楚,跌跌撞撞的躲避着人跑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出口,还在庭院内打转,被前后两拨丫鬟小厮堵在了中间。 她心急之下,看间院中一间黑着灯的房间,推开门躲了进去。 透过门缝,她看见那两拨人相继走过,心中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 等庭院中恢复安静后,她刚要开门出去,脖子上突然一凉,黑暗中一柄银色的利剑轻轻搭在她脖子上。 她吓得屏住了呼吸,身后的人刚才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还以为屋内没有人呢。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传来冷冽的声音,听得人身上一阵发寒。 竟然又是陆槿,好死不死的,自己怎么闯到他的地盘了,他也是,没事干嘛不点灯,在自家还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她不敢回头,伸手探向衣袖,迷药刚才用在丫鬟身上了,身上还有瓶迷幻散。 这东西能使人瞬间致幻,中药之人只会看到他想看到的,陷入幻境中。 陆槿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动作,从后面逼近,手上的剑使劲压向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从后面扣住酒儿拿药的胳膊。 可已经晚了,迷幻散并不是药粉,而是药剂,只要打开瓶盖,药剂就会自动挥发。 陆槿将酒儿抵在门上,酒儿的脖子和脸同时吃痛,她轻哼出声。 身后的陆槿动作跟着一顿,愣怔的看了她一会,手上的剑掉在地上。 “夫人?”他将酒儿转过身来,在昏暗中打量酒儿。 酒儿的心漏了半拍,迷幻散竟然没用,他认出了她。 但随即她明白过来,他这是陷入了幻象,他在他的幻象中看见了唐筱微。 贺老怪说中了迷幻散后会看到最想看的,陆槿想必一定是爱惨了唐筱微,连幻象中都是她。 这也挺好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唐筱微,事情终是圆满了。 “你不在侯府好好呆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槿神色一拧,托起她的下巴,逼她对视。 酒儿只好顺着他的话,弯起眼角笑着说:“妾身听说侯爷您在这里,就特地过来找您。” 陆槿神色稍缓:“想我了吗?” 酒儿犹豫了下,点头:“想了。” 她是想过他,午夜梦回时,听到他的消息时,想过他们共度的荒唐一夜,想过他们追杀时母亲被刺穿胸口的情景,想过他一箭将她射落悬崖时冷漠到令人害怕的样子。 “侯爷,自大婚后我已经四个月没有见您了。”酒儿说。 陆槿听到这话眼底的冷意渐散,抚摸着她的面颊,眼眸一低,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我刚才弄伤你了。” 他抚上她的脖子,轻柔的揩拭上面的鲜血。 本就心中积压着一团欲火的酒儿,哪经得住这样的挑拨,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她身子一软向下滑去。 陆槿一把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握住她的后脖颈,将她的头抬起,动作轻柔的就像捧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将她弄碎。 酒儿知道他私下里的柔情,但这时候她哪里忍受的住,咬着唇忍不住轻唤出声:“侯爷。” “嗯。”陆槿见到她这副模样,很是受用,“痛不痛?” 酒儿摇头,想退开一些,但她的一只手却不听使唤的攀上了陆槿的脖子,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他的身上冰冰的,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 陆槿勾起唇角,好看的笑起来。他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唇。 酒儿心中某个角落里的小人在疯狂大喊,叫她离开,可是她的身体却热烈的回应起来。 满室的温香,陆槿一路向下,带着歉意舔舐她脖颈上的伤口,然后又回到她的唇畔。 酒儿身子软的不像话,完全无力的靠在他怀里,这就是那副猛药的有心无力,是真的会让人没有力气,只能干煎熬着,可另一个人却没熬着。 陆槿将她抱起,放到房中的软塌上,看着她情靡的样子轻笑:“看来是真的想我了。” 酒儿眼神迷离的看着她,他笑起来真好看。不知是不是因为中了迷幻散,她看着他的眼睛也盈盈带着水汽,勾人得很。 酒儿张了张嘴,吐出的话软的不行:“侯爷……” 她自己都惊了一跳,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陆槿将她的手拿开,俯身下去堵住她的嘴,一只手探到她腰间去解缎带,大掌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挲她的腰肢,然后探入衣襟。 掌心薄茧微微的粗意扰动了酒儿的心弦,让她浆糊般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几分。 不可以!就算这人已经不行了,也不可以! 第7章 圣盗子贺清 酒儿从陆槿的房间出来寻着后院而去。 屋内,陆槿已经人事不省的倒在床上,酒儿对他用了贺老怪新研制的一种毒药,也是她身上仅剩下的毒药了。 那毒药附于银针之上,无色无味,当时贺老怪当玩具一样扔给她,让她随便找人试一下毒药的效果,却没想到,最后陆槿成了这只小白鼠。 酒儿浑身烧的不行,左寻右找怎么也找不见池塘或者湖,最后实在受不住,看见一口灌满水的大缸,她爬了进去。 凌晨,陆槿被人发现倒在房间的软塌上,而贺清贺大夫也不知所踪,房中只有送饭的丫鬟。 大夫来到陆槿房中查看,发现房中有迷幻药物的残留,陆槿身上还中了奇毒。 这毒甚是奇怪,脉象波澜起伏,极其不稳,但陆槿的身体却没有一点中毒的表象特征,看起来可以说十分康健。 大夫对此不解加束手无策,摸着胡子搭脉,差点把胡子薅下来。 陆槿自醒来后脸色就不太好看。 青山看了看他衣服上的血迹,问:“公子,您身上可还有其它伤?”。 “不是我的。”陆槿看着那些如染梅般晕开在衣服上的血渍,一时陷入沉思。 迷幻药物?难道昨晚上当真只是幻觉,可是衣服上的血渍和掉落在门边的剑却是真的,还有指尖唇畔残留的真实触感…… 他捻了捻手指。 幻觉当真会有这样真实? “昨晚上公子遭遇刺客,贺清也失踪,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他迷晕丫鬟后,男扮女装,乔装成丫鬟闯入屋内,对您下毒,报复您囚他于此。”青山说。 “也太睚眦必报了,这不是正和贺清的传言一致,都说贺清这人心性最是狭窄,你惹他一分,他必报十分。” 青山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神情一亮:“传说怪医贺清医术高明手法诡异,他不会是有返老还童之术吧?公子,昨日那名唤贺清的小生莫不就是他本人?” 青山的想象已经天马行空,陆槿听得更是头痛,捏住眉心揉起来。 青山见他这般模样,赶紧关心的问:“公子,您哪里还不适?昨天晚上他是否还对您做了其他什么事?” 陆槿的脸更加黑,抬眉看他一眼,吓得青山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这都是在很认真的分析情况,关心他的安全啊。 “你去确认一下夫人是否一直在府里。”陆槿突然说。 青山大惑不解,这个时候不是最应该关心中毒之事,怎么突然问起夫人了? 大婚后,侯爷与唐家那位小姐也就相处了一日,就领命去了边关,这四个多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还以为他对她并不上心。 但他也不敢多问,恭敬的答应一声:“是。还有昨日那个贺清那边,属下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嗯。”陆槿点头。 青山叹息一声,又继续:“只是现在糟了,君柒身中剧毒生死不明,我们寻找贺清多日都无果,现在您也中了毒,也不知道这毒的深浅厉害,万一——” “公子,君柒和您身上的毒都不能再耽搁了,在外寻觅贺清无果,我们还是尽早回都城,找名医诊治才好。” 陆槿无声的看他一眼。 青山闭上了嘴巴,他刚说的就是废话,君柒在边关时为救陆槿中毒,如果她所中之毒能治好的话,他们也不会遍寻已经隐姓埋名,消失在江湖上十多年的怪医圣盗子贺清了。 传闻他医毒之术了得,天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君柒身上的毒,恐怕也只有他能解了。 “贺清擅解毒,但更善用毒。”陆槿说。 “所以昨日那贺大夫定与真的贺清有关?”但青山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他与圣盗子贺清有关,为何医术竟是那样糊弄人?望诊出现那样大的偏差。” 这点陆槿也不解,他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染红天边的朝霞,过了会问:“鬼兰现在在何处?” 青山:“已经探明,藏在轻风阁内。后日就是曲水城的花会了,贺清真的会现身吗?” 江湖上传闻圣盗子贺清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收集各种兰花,尤其是品种越稀奇古怪的。 他们这次会到曲水城寻找贺清,就是听闻曲水城新近得了一株世上罕有的鬼兰,准备在花会上拍卖。 他们料定贺清会为了那株难得的鬼兰出现在曲水城。 陆槿:“鬼兰拍卖当天他不一定会出现,但之前或之后可就不一定了,不要忘了,他圣盗子的名头是怎么来的了。” 当年为了一株心仪的兰花,他夜入王宫盗窃,王宫内戒备森严,看似守住了兰花,可第二日却在兰花边发现贺清留下的一张字条:不过尔尔! 自此,他圣盗子之名传开,还一度盖过他的医毒之术。 青山被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公子高见,小的现在就去准备。” 第8章 仙娥里的癞蛤蟆 酒儿浸在水缸里面,直到后半夜,身上的症状终于缓解了些,但却犯起瞌睡来,几次都差点滑下去将自己淹死。 到天快亮时,宅院里突然闹起了大动静,四处搜查,各个神色慌张。 一定是陆槿中毒昏迷的事被发现了,自己将丫鬟弄晕乔装出逃也一定被发现了。 酒儿只是将两个鼻孔探在水面,直等到日上三竿,宅院里变得静悄悄后,她才从水缸里爬出来。 整个宅院异常的安静,想必是陆槿手下的人将宅院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她,料定她已经逃了出去,于是都往曲水城内搜寻了。 逃出去很顺利,她直接从一个从内反锁的小门走了出去。 现在陆槿在曲水城四处抓她,这里是决计待不下去了,只是可惜了曲水城的花会,后天就是花会。 她给自己打气,花会每年都有,今年错过了,明年再来,但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刚做的“清清医馆”的招牌必须拿回来,那块布她可是花了十文钱买的,招牌拿回来换个地方还能再用。 她直奔自己的摊子而去,却在巷子口突然住了脚步,只见摊子边的茶肆里坐了两个人,满身威慑之气,一看就不是寻常有闲情唠嗑喝茶的。 她气得直跺脚,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槿的人十分机警,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那边的人似有感应,立刻看了过来,酒儿吓得立马转身,但走出去没多远,又撞见两个人在街上四处打望,迎面就要跟她撞上。 这时,周围突然热闹起来,只见一群穿的花枝招展、身段窈窕的女人被路人簇拥着走了过来,各个薄纱披肩,迎风招摇,手上执各色鲜花,对着路边的男人挥手娇笑撒花,男人们看的各个痴迷,女人们则怒目鄙夷而视,有甚者捏着身边男子的耳朵将他们拖开。 曲水城民风果然是开放又有情趣,这么多衣着暴露的女子白日里竟然当众游街、勾引男人。 但酒儿也顾不了了,脚步一跨,钻进跟在这群姑娘身后服侍的那些丫头中间。 她矮身在她们中间,跟着他们亦步亦趋的往前走,成功的躲过了追查的人。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大部队走进了一间装潢骄奢气派大厅,周围三层高阁环绕,中间筑有一高台,四周是彩纱帷幔垂落。 “啪啪!” 两声击掌的声音响起。 酒儿寻声看去,一个身着艳丽但妆容又过于刻板的女人站在高台上。 “各位客官都请稍息安坐,姑娘们采风回来,回去收拾收拾马上就出来。”她朗声对台下道。 酒儿这才回头一看,竟然有一大波公子哥跟着她们进了屋子,她心里顿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起哄:“我看姐姐们这样就正好,不用收拾了。” “就是,薄汗微侵,才能满怀暖香。” 闻言,其他人都是大笑。 高台上的女子怪嗔的看那边一眼:“赵公子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按照往常的惯例,花会前三天,轻风阁的姑娘们都会例行外出采风,今日已经是采风的第二日,等会就是猜花的重头戏了,看看我们今年的拍卖会上会有哪些奇珍异宝,为此姑娘们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心思,准备了足有两个月。” 轻风阁,曲水城最大的青楼。 这曲水城也真是会玩,把花会的拍卖会放在青楼举行,美其名曰“雅俗共赏,博览群芳”,轻风阁也因此名声大噪,还在大京开了不少分店。 而他们所谓的采风不过是轻风阁的姑娘们全城游行,给拍卖会造势,招揽生意。 酒儿没想到自己跟着的大部队竟然是轻风阁采风的姑娘,还莫名其妙的进了轻风阁。 众人听了那女人的话又是一阵起哄,眼中充满了期待。 大厅外还不断有客人进来,现在她这身装扮冒然出去一定会引起注意,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前面姑娘的脚步往前走,走进一间房间。 “哎呀,累死人了。” 一进房间,走在前面的女子将手上的花扔在桌上,坐到凳子上面开始捶腿,肩上的薄纱滑落,胸脯半露。 “丽儿,快给我倒茶。” 酒儿将门关好又轻轻反锁上,垂着头走到桌边给女子倒水。 女子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一放,酒儿又给她倒上一杯。 “最烦每年的花会了,又累还落不着好,今年还让我表演什么蓝昙,前两日没有演排好,妈妈还说了我一通,一旁的思语那个骚货还故意笑出声,嘲笑我。” “贱蹄子,不就多得了些钱公子的赏识,竟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那女子说着见酒儿只是站着不动不帮她捶腿,也不帮她说话,顿时更加恼了:“你是死人吗?没见我的腿累着吗?” 她转头抬手就要去掐身后的人,待看清酒儿的面孔,她突然哑住了:“你……你是谁啊?丽儿呢?你怎么会在我房中?” 酒儿笑着想要解释,但那女人起身就要往外走,还一边大喊。 “妈妈,快来人啊!” 酒儿:“……” 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她本来要解释自己是新来的来着,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自己长得也不像坏人吧。 酒儿见她大喊,生怕她招来其他人,拿起茶壶追上去敲在她后脑勺上。 那女人本就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什么抵抗力,只轻轻一敲就晕倒在地上。 酒儿将她拖到房间里侧,想和她换衣服,但她那露出半个胸脯的衣服实在不能穿,只好将摆在房中的一套蓝色留仙裙换上,为了避免轻风阁的人看出她是生面孔,她还戴上一层面纱。 在这种地方,生面孔的男人受欢迎,生面孔的女人就一定有问题。 收拾妥帖后酒儿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没走出几步突然被人叫住。 “霜霜,往哪走啊?这边。”叫住她的人说着上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向另一个方向,“快点,就等你了,换个衣服磨磨唧唧,小心妈妈又说你。” “哦,我想先去个茅厕。”酒儿说。 那人明显很不耐烦,推她一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是想偷懒,再不快点我就去告诉妈妈,看她怎么收拾你。” 酒儿只好被她推着又挤到刚才本已经散去的那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堆里,这下不同刚才,姑娘们全都精心装扮,果真一个个都如娇艳欲滴的鲜花。 突然,“当”的一声铜锣响,姑娘们开始往前移动了。 酒儿完全摸不着头脑,被后面的人推挤着往前走,拐过一处墙角,眼前陡然生光,各种喧嚣吵闹一瞬而至,她们竟然是站在了高台上,台下围满了宾客,见姑娘们相继出来全都兴奋的大声叫好。 而台上声乐响起,姑娘们开始挥袖起舞。 酒儿一阵慌乱,眼睛手脚并用,学着一旁的姑娘摆动作,好不容易熬到一曲闭,紧赶慢赶的才没让自己在台上出洋相。 舞蹈最后,姑娘们又是各显神通,各自摆出妩媚的姿势,酒儿看的眼花缭乱,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学也学不来,干脆什么姿势也不摆,双膝微弯,垂头站立在那。 台下众人叫好声不绝。 就在这这时,二楼突然响起一阵相当不和谐的大笑。 “哈哈,一群仙娥里混进了一只癞蛤蟆。” 第9章 被卖了 “癞蛤蟆”三个字在大厅里回荡,台下的众人哄堂大笑。 酒儿兀自奇怪,转动眸子打量四周,看谁是癞蛤蟆。 下一秒,一颗花生砸在她头顶。 “说的就是你,癞蛤蟆。” 全场的嘲笑声更加大了,身边的姑娘也都笑起来,向她投来鄙夷的眼光。 酒儿瞪她们一眼,又瞪向二楼的罪魁祸首。 那人身穿一袭白色丝缎长袍,内里橘黄色的衣襟外露,很是张扬高调,长相嘛还算俊秀,但一脸纨绔相,身子斜倚,满脸嘲弄,一看就是欠揍的样子。 自己刚才虽然跳得不好,但也不至于像他形容的,像只癞蛤蟆吧。都是他,害得自己当众出丑,沦为大家的笑柄。 “还是只会瞪眼的。”那人笑着用折扇指着她。 台下的人跟着起哄:“楼上那位公子你可小心啊,这姑娘看着可是会咬人啊。” 那人手拍栏杆:“会咬人的才有意思。” 大厅众人听出了那人话外的意思,又是哄堂大笑。 酒儿虽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么多人笑她,就已经够让她丢脸的。 眼神如果能杀死人,那楼上那人估计已经被酒儿杀了千百遍了。 众人笑声过后,楼上那人又开口:“不过这姑娘静伫在那倒是有几分清韵,幽幽带着桀骜,由自半遮面,一现抵为缘,这莫不就是蓝昙吧?” 酒儿觉得这人倒是挺能胡扯,竟然能从她身上扯到蓝昙,还被他扯中了,刚才被打晕的女子就说她代表的花卉就是蓝昙。 “揭开面纱,我倒要看看面纱下是如何模样,是真的如昙花般一现可倾城,还是如舞姿般只会张牙舞爪。”那男子喊道。 台下其他人跟着一起起哄,要酒儿摘去面纱。 酒儿又气又恼,紧张的死死拽住袖口。 这人怎么回事,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吧,现在揭开面纱,轻风阁的人立刻会发现她不是霜霜,事情败露,她如何脱身。 整个大厅都是喊叫她揭开面纱的声音,但酒儿却站在那纹丝不动。 台下的妈妈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见她没有动静,笑着走上台打圆场。 “各位公子如此热情,弄得姑娘都害羞了,姑娘初次登台,诸位公子别见怪。” 她走到酒儿面前,在离酒儿极近的距离掐了她一把,咬牙道:“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这时候装什么清高,周公子钦点了你,大家也都看着,快给我揭掉面纱。” 酒儿痛得皱起眉心,看妈妈一眼。 妈妈吃了一惊,手下的姑娘哪个敢这样瞪视她的,她立刻怒目回视:“怎么?想造反?” 酒儿紧抿着唇,心一横,抬手将面纱揭掉。 大厅内顿时安静了,台下的众人在欣赏酒儿揭掉面纱的容貌,妈妈则是愣在了当场。 这女子谁啊?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霜霜。 而二楼一间包厢内,两名男子看到酒儿的相貌后同时惊讶地站起了身。 “夫人?!”青山上前一步,不敢置信地轻呼出声。 陆槿坐在包厢更深处,面色冷厉,眼眸中暗涌滚动,死死盯着酒儿的面孔。 揭掉面纱的酒儿此时却胆大起来,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微仰着头,看着妈妈。 她赌她不会现在揭穿她的身份,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她自己的脸,砸她自己的场子。 果然,妈妈也是短暂的震惊,随即眉眼一展,转身对着台下众人道:“各位公子可看清蓝昙的样貌了,可是真如昙花一般,一现可倾城?” “蓝昙姑娘看着面生啊,妈妈,你有好东西竟然还藏着。”台下有人说。 妈妈掩面一笑:“我们轻风阁的好东西可多着呢,钱公子以后可更是要常来才行。”她又转向二楼的周子沐,“周公子真是好眼光,我们蓝昙可是轻风阁新进的花首。” 周子沐扶栏观望良久,最后一招手:“把她带上来。” 按照惯例,谁猜对了姑娘所代表的花卉,就可以得到这位姑娘。 有人走上台引酒儿去二楼周子沐的包厢,这时二楼一处包厢的铃铛响起,是有人要叫价。 轻风阁的惯例是猜对姑娘所代表的花的人可得到这位姑娘,但如果此时有人叫价,能开出更高的价钱,那自然是价高者所得。只是猜花只是一个游戏,一般没有人会过后再开高价,毕竟平日里来也一样,何必在此时多花那些钱。 酒儿完全不明白状况,正要下去,但随着铃声响,胳膊又突然被妈妈搀扶住。 妈妈带着她向前几步,走到高台中间,看着二楼刚才响铃的包厢,神情雀跃地说:“昙花一现是难得的景观,有缘人才得一见,二楼景字号房的公子真是好眼力。” 酒儿顺着她的话看向景字号包厢,纱帘垂着,看不清里面情形。 妈妈又看向周子沐:“周公子,您先开价。” 周子沐猜中了姑娘所代表的花名,所以有优先开价权。 周子沐打量了下酒儿,折扇一敞:“一百金。” 景字号房的人没有开价,其他人到抢先叫价了。 首先就是刚才的那个钱公子:“一百五十金。” “一百八十金。” “两百金。” …… “一千金。”景字号房的人喊价。 在场的人都是一声轻嘘。 这蓝昙姑娘长得是貌美,但就刚才的舞技来看也不值一千金啊。一千金,都足可以让曲水城的花魁陪侍一番了。 “一千五百金。”周子沐当仁不让,伸着脖子看向景字号房垂下的帘子,想看清里面的人,但里面光线灰暗,只能见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三千金。”景字号房的人继续叫价。 屋内的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开始重新审视起酒儿,这姑娘莫不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们只是还未察觉?这样一看,酒儿站在台上是要比其他姑娘更加脱俗,也的确是别有一番韵味,刚才的舞技也没有那么笨拙,反而是独树一帜。 “五千金。”周子沐喊。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景字号房,等着他开更高的价。 那边却哑了声。 妈妈等了会,见景字号房安静下来,一拍掌:“恭喜周公子,今天我们蓝昙就是您的了。” 酒儿的目光在景字号房和周子沐的包厢来回转动,自己竟然被当成物品一样被拍卖了,更让她吃惊的是还拍出了五千金的价格。 五千金啊,普通老百姓几十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就在他们来来回回之间就没了,不过……不知道这五千金自己能有多少分成。 第10章 互相伤害 景字号包厢内。 青山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公子,刚才……那是夫人?” 陆槿一只手搁在桌上握着空茶杯,没有搭话。 “可是夫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夫人被周子沐拍去了,公子刚才为什么不继续出价,万一夫人——” 陆槿抬眸扫一眼青山:“这轻风阁本就是周子沐的,我为何还要配合他去做全这套把戏?” 青山点头,果然是无商不奸,周子沐作为大京赫赫有名的富商更是奸的厉害,竟然在自家地盘上玩这套炒作的把戏,他故意喊出高价,一方面制造了声势,如果真有人入戏拍下高价,钱最后也是进他的口袋,真是一举两得。 想必刚才他也是故意挑那姑娘的刺,好找个由头闹事。 “那夫人怎么办?”青山问。 “你真觉得她是夫人?”陆槿问他。 这一问倒把青山问住了,他刚才很确定,但经他这样一问,到质疑起自己,不太确定了。 他犹豫了下:“刚才乍一看,确实挺像夫人,可是夫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夫人离开了侯府,府里一定会传来消息的。” 青山把嘴巴张得更大:“如果她不是夫人,那她与夫人长得也太像了。” 他小心地看一眼陆槿,挠着后脑勺道:“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眼力有点问题,这两天我怎么见谁都像夫人,昨日那个贺清大夫,我觉得也有点像夫人。” 昨天他看到贺清的第一眼心里就挺惊讶,但不敢说出口,毕竟要跟人说你夫人长得像个男子,谁听了都会不高兴,更何况侯爷,他还想他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陆槿站起身,走到纱帘前,看向斜对面周子沐的包厢,那边已经把帘子放了下来。 良久,他回头看青山一眼,青山会意,立刻走了出去。 等他们弄晕门口的护卫,来到周子沐的包厢,就看见周子沐正人事不醒地趴在地上,外衣被扒下,脸上被画成猪头,四肢被摆成癞蛤蟆的姿势,身上还遍布脚印。 青山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槿也勾了勾嘴角,那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酒儿从周子沐包厢出来后急急往后院走去,刚才她一进包厢,周子沐就开始犯贱,让她陪酒,还要她重新跳一段“蛤蟆舞”助兴。 实在是欠揍的很,于是她真的就揍了他,还给他画了个猪头,摆了个癞蛤蟆姿势。 竟然敢当众取笑她,说她像癞蛤蟆,那就让他变成猪头加癞蛤蟆。 一切弄完后,她走出包房将门关上,对守在门口的侍从说:“周公子已经歇下,照看着千万不要让人进去打扰,我去取个东西就回。” 侍从从门缝里看见地上散落的衣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顺利的放她离开了。 她现在必须赶在周子沐被人发现前逃出去。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压住自己的急切,只是快步走着,但还是走得太急,在后院的长廊上,与一个身着破烂麻布灰衣、提着木桶的婆婆相撞。 她赶紧扶住老婆婆:“老婆婆,您没事吧?” 老婆婆对她摆摆手,用已经瘪下去的嘴巴说:“没事没事。” 酒儿对她点点头,放开她,继续朝前走去。 但没想到那老婆婆追了上来。她虽然驮着背,走路一瘸一拐,看着很是不灵便,但走起路来倒是挺快。两步就赶上了酒儿。 酒儿看她一眼:“婆婆,我还有事。” 老婆婆笑呵呵:“我正好也有事。” 她将手上的桶递给酒儿,酒儿不接,她便硬拉住她的手,将桶硬塞到她手里,力气大的出奇。 “婆婆?”酒儿有点不耐了。 “丫头,帮我提一下桶吧?太重了,老太婆提不动了。” “可是婆婆,我是在有急事,真的帮不了您。”酒儿拒绝。 但老婆婆就是不放她,酒儿刚要怒了,突然身后有人喊: “贺清!” 酒儿和老太婆都是一顿,同时转头看去,头转到一半酒儿突然反应过来,对着那老太婆怪叫道:“贺老怪?!” 她又一看刚才叫贺清的人,竟然是陆槿,身后跟着青山。 他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轻风阁,贺老怪那毒药不行啊。还有这贺老怪,她四处遍寻他不着,他却装扮奇怪的出现在这里,他是有什么变装怪癖啊。 酒儿来回看他们一眼,又惊又怕,一时竟愣在当场。 陆槿向他们缓缓靠近:“所以,你是女儿身,并非男儿身?”声音虽然清冷,却没有怒气。 酒儿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女人的装扮,赶紧别过脸,抬手遮挡。 “要遮早就来不及了。”一旁的贺老怪说。 酒儿鼓着双颊瞪他一眼,事实虽是这样,但她还是心虚啊,且不说成婚那日她替嫁的事,昨日她才得罪过他,对他施了毒。 酒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指着贺老怪说:“你不是要找贺清吗,他就是贺清。” 身边的老婆婆瞪着她,牙磨得咯吱响,一把扯掉头上的发套,双手叉腰:“死丫头,你指着我做什么?” 酒儿才不管他,继续对陆槿说:“他真的是贺清,如假包换,你们要找的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 贺老怪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她提着的水桶里一捞,掏出一个雕花木盒。 他把雕花木盒塞进酒儿怀里,跳开一步,指着酒儿说:“她偷了鬼兰。” “啊?!”酒儿看向突然冒出、硬塞在自己怀里的雕花木盒,云里雾里。 此时,贺老怪已经跳到走廊的栏杆上,对着周围大喊:“快来人啊,鬼兰被盗了,鬼兰被盗啦!” 第11章 蛊母续命 贺老怪鬼叫的声音响彻整个轻风阁,酒儿只觉得头要炸开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雕花木盒,工艺精湛,绝不是凡品。 陆槿也停住了脚步,看向那木盒,又看向发疯一样上蹿下跳的贺老怪。 此时酒儿已经反应过来,鬼兰乃花中珍宝,价值万金,贺老怪怎么能把这样大的罪名安在她头上,这不是要害死她吗。 轻风阁已经被贺老怪的喊叫点燃了,周围不断涌出护卫,有人在不远处的屋里大喊:“鬼兰被盗了,鬼兰被盗了!” 酒儿冲到贺老怪面前,想将雕花木盒塞给贺老怪,贺老怪只是躲避不接,还指着她大喊:“就是她盗了鬼兰!她是小偷,快抓住她。” 酒儿心里暗骂贺老怪不是人,太睚眦必报,她只是对陆槿说出了他的身份,陆槿只是找他看病,并不会害了他,他竟然就这样诬陷她,这要被抓起来,都够自己砍脑袋了。 虽然鬼兰不是她偷的,但是现在盒子在她手上,她百口莫辩。 看着周围涌出的越来越多的护卫,酒儿彻底慌了,想扔下盒子就要跑。 贺老怪却拦住了她,握住她的手把盒子往她怀里推,还顺带推了她一把:“快往那边走,那边有门,实在没路了就把盒子打开。” 酒儿看一眼他说的方向,那边的围墙处的确有一道门。 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也不容她多想,她抱着盒子就往那边跑去。 可轻风阁本就不大,冲出的护卫又多,还没等她跑到门边,那边的路就被堵死了。 没有路的时候就打开盒子,贺老怪说过。 酒儿选择再相信他一次,一把拉开雕花木盒。 “你们要的鬼兰在这——” 酒儿愣在当场,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兰。 贺老怪这个大骗子。 她把木盒摊开给众人看:“你们自己看,盒子里没有鬼兰,我没有偷鬼兰,是刚才那个老头,是他偷了鬼兰。” 酒儿回头看一眼廊下,哪里还有贺老怪的身影,连陆槿他们都不见了。 护卫们一时都停住脚步,互相对望一眼。 “把她给我拿下。”一人大喊。 酒儿大喊冤枉:“我没偷鬼兰啊,你们为什么还要抓我。” 她将木盒往他们砸去,顿时无数白色粉末从木盒中撒出,染白了半边天。 上一刻还气势汹汹喊着要抓她的护卫,此时全都停住,痛苦地喊叫着倒向地上,刀剑纷纷脱手。 贺老怪没有骗她,他果真给自己留了后路! 酒儿欢喜的一拍手,然后跨过那些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护卫,打开那道门,走了出去。 连赶了三四天的路,酒儿终于回到了槐山下。 本想着这次外出能开开眼界,好好逛逛曲水城的花会,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撞见了陆槿,还被轻风阁的人全城追杀。 花会是看不成了,能活着回到槐山已经不易,中途因为不认识路,她还绕了好大一圈,不过好在是终于回来了,不知道贺老怪回来了没有。 一想到他,酒儿就生气,他把她骗到曲水城不管,还栽赃她盗取鬼兰,害得她被全城追追杀,躲了一路,虽然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但这条死路是他把自己赶紧去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那天在轻风阁,她只顾着逃跑没注意到贺老怪后来是逃走了,还是被陆槿抓了去。 酒儿觉得他被陆槿抓去了才好,最好是贺老怪的犟脾气上来还宁死不屈,不愿意配合他给他看病,然后陆槿用各种手段好好折磨他一番,最后逼迫贺老怪就范。 又行了小半天,她才穿过槐山上的毒瘴,来到药庐。 这槐山地势环境独特,山腰上长了很多毒草,释放出毒瘴终日环绕在山涧,不知明细的人如果误入,很容易在里面迷失甚至丢了性命。 可是这毒瘴对她没用。 自从她醒来后,她的身体发生了很大改变,一般的毒物很难再有作用,倒并不是服用了贺老怪的什么灵丹妙药,只是这是她能再次活过来的代价。 当时贺老怪将她拖回来已经只有最后半口气,贺老怪也是当真要把她制成一具干尸,却不想她中途竟然醒了过来,贺老怪觉得她的体质甚是奇特,于是用千年蛊母延续了她的命。 她现在的命已经跟蛊母融为了一体。 酒儿觉得这也是好事,自己不仅活了过来,还百毒不侵,岂不是一举两得。 她一路这样想着,跨过一道小山坡,已经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药庐……还有药庐前一堆乌泱泱的人。 酒儿立刻意识到不妙,赶紧躲到一边的灌木丛中。 贺老怪隐世而居,药庐从来没有外人来访,今天却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可能是为了躲避山中的毒瘴,那些人都用湿布蒙着面,中间还有一顶薄纱垂落的轿撵,轿撵边的地上则躺着五六个人。 定是山上的时候在毒瘴中中毒的人,不过他们能闯进来也是了得。 那群人里面有人站在最前面对着药庐的方向拱手:“晚辈求见贺老前辈。” 说是求见,但这群人气势十足,一看就不好惹,而且那人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 贺老怪这又是招惹了什么人,竟然找上门了。 药庐的门紧闭着,贺老怪是真的还没有回来,还是被困在屋内出不来了? “晚辈求见贺清贺老前辈。”那人又道。 酒儿不知道屋内的情况,正打算绕到屋后面去打探一下,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贺老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探头在她旁边,跟着她打望药庐前的人。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酒儿问。 贺老怪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小声点:“就比你早一点,前天回来的。” 酒儿:“……” 这还叫早一点??? 第12章 耍赖 酒儿压住心中的火,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们什么人?”酒儿朝那群人抬了抬下巴问。 “不知道,烦死了,都叫了一个时辰了。”贺老怪不耐烦摸着头。 “不是你招惹回来的吗?他们点名道姓的要找你。”酒儿问。 贺老怪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回来就好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药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住了。” “不行啊,他们那么多人,我打不——贺老怪!”酒儿一回头,哪里还有贺老怪的影子,她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错觉了。 那边又叫了约莫半个时辰,叫门的人嗓子都有点哑了,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抬手一挥,后面的人冲了进去,待他们冲进最左侧的干尸房时,里面顿时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却是没有人惊叫出声。 他们的胆色也不错嘛,那干尸房里面立满了各种各样的干尸,酒儿第一次进去是惊叫着跑出来的,然后后面几天都睡不好觉,闭上眼睛就是满脑子的干尸要来吃她。 领头喊话的人也走进去看了看,出来后面色古怪的走到那顶四周垂落薄纱的轿撵前。 “公子,里面全是死状凄惨的无名干尸。” 轿撵内端坐的那抹身影默了默,冷声开口:“烧了。” 声音有些耳熟。 但已经容不得酒儿多想,一旁的人已经弯弓搭起火箭准备点燃干尸房。 那些干尸贺老怪看得可比他的毒药还重,他放过狠话,谁要是毁坏了他的干尸他就用谁去填补,他们如果把干尸房烧了,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贺老怪填补干尸房的。 “住手。”酒儿顾不了那么多,从灌木丛中冲出去,挡在他们和干尸房前,“你们怎么可以随便烧别人的房子。” “既然是来拜访就应该有拜访的样子,你们一直叫门不开,也许是主人家不在家,你们改日再来便是了,凭什么乱动别人的东西,还要烧他的房子,嘴上说的拜访,做的却是这样下作的事。” “是不是有点太没有为客之道了。” 酒儿气鼓鼓地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跟他们争辩。 且不论他们能不能填补上干尸房,如果药庐被他们烧了,那她和贺老怪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他们放火,他们要是敢强来,她就冲进药庐把里面的毒药全都撒给他们。 “为客之道?”轿撵里的人一声轻笑,然后纱幔猛地被掀开,一个身姿俊逸的男子从走出来,剑眉星目,揭掉脸上的湿布,正是陆槿。 他嘴角勾起,笑看着酒儿:“我只听说过待客之道,到从来没听说过为客之道。” 酒儿面色顿白,顿时哑口。她握紧拳头,气馁地直跺脚。 越是要躲着他,越是哪哪都能遇上他。 在轻风阁时,他明明和贺老怪待在一处,如果要抓贺老怪,以他的身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没有抓他,而是跟着他来到了药庐,这是要端了贺老怪的老巢啊。 陆槿走到酒儿身侧:“姑娘这次该怎么称呼?贺红?贺绿?”他打量她身上的蓝色衣服,“还是贺蓝?” 酒儿心有不甘的低垂着头,小声嘟囔:“酒儿。” “那劳烦酒儿姑娘了。”陆槿说着从她身边穿过,径直朝药庐内走去。 酒儿看他一眼,不愿跟上去。 青山此时也扯掉了掩口鼻的湿布,走到她身边,好生打量了她两眼,对她一抬手:“酒儿姑娘,里面请吧。” 酒儿不情不愿地走进药庐,陆槿已经坐在屋内,手执茶壶,自酌自饮起来,自带一副从容,见酒儿进来,抬眉扫向她,反客为主:“酒儿姑娘请坐。” 酒儿站在门边不愿意坐到他身边。 “酒儿姑娘见到我们似乎很不高兴?”陆槿继续说。 这么明显还用问吗? 酒儿垂着头:“药庐不常来客人的。” “噢?”陆槿一笑,“那真是有幸了。”他喝一口茶,“在下身上这毒可否烦请酒儿姑娘帮忙解一下?” 酒儿忍不住看他一眼:“这毒没解药。” 青山闻言脸色立刻就变了,将手上的剑拔出几分威胁:“你下的毒怎么会没有解药?” 酒儿吓得摆手后退:“不是没解药,是我没有解药,那毒是贺老怪……就是贺清,是他研制的,解药只有他才有,你们应该找他。” “那酒儿姑娘可知贺老前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陆槿问。 酒儿摇头:“不知道,你们在曲水城也看到了,我跟他交情也不好的,他诬陷我偷了鬼兰,扔下我就跑了,你们当时不就在他跟前吗,我还以为他被你们抓了呢。” 当时他们的确在场看了一出好戏,贺清利用酒儿把轻风阁的人引开之后,随即翻身一跃就越上了屋檐,青山追上去捉拿,却被他用毒物阻挡,不过好在陆槿提前安排了人,跟了他一路,才找到了这里。 这深山密林,还有毒瘴掩护,如果不是追踪了他,常人再难寻到。 酒儿理直气壮起来:“他最后是跟你们在一块的,你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就更加不知道了,有可能他还在曲水城没有回来,他说过是要去看曲水城的花会的。你们还是去曲水城找他吧。” 青山这时接话:“曲水城自是有人在找他,鬼兰被盗,轻风阁岂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酒儿哑口。原来轻风阁的人不仅在追她,也在追贺老怪啊,他们还有点脑子,知道幕后黑手是贺老怪。 过了会,酒儿又说:“我看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今日已经不早了,他绝对是不会回来了。” 陆槿:“无妨,既然贺老前辈有事未归,我们等在这便是。” 酒儿:“……” 他们竟然打算赖在这不走了。 陆槿看向青山:“把君柒抬进来。” 青山领命对着屋外大喊:“把君姑娘抬进来。” 外面的人闻言,掀开轿撵的纱幔,从上面抬下来一个女子,原来上面还有个病人。 酒儿看着被抬进来的女子,双目紧闭,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英气,只是面无人色,额间隐隐透着一丝黑,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第13章 熟悉的感觉 这女子是中毒,而且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他们将径直将她抬进贺老怪的房间。 “唉,那是贺老怪的房间——”酒儿要上前阻止,被青山给拦了下来。 酒儿生气地看他们一眼,转身朝外走去,又被青山拦住。 青山:“酒儿姑娘还是一起在这等吧。” 酒儿恼火的回头看陆槿一眼,他正淡然的喝着茶看都没看她一眼。 酒儿抿了抿唇,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等就等,谁怕谁。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晚饭时分,陆槿的人毫不客气的把药庐当自己家,安排了饭菜,端到房中给陆槿。 酒儿赶了几天的路,本就没吃饱,现在又饿了一天,她回头看看了看桌上的菜,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 陆槿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泰然自得的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而青山真的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的站在她身边,不让她挪动一分,连站起身都不让,只要她稍有一点动静,他的剑柄就会抵上她的肩膀,把她压下去。 酒儿坐的脚麻手麻,肚子又饿,越想越气,抬头瞪了一眼青山,也是身上携带的毒药用完了,要不然都将他们放倒。 陆槿好似能看懂她的心思,突然抬眸看她一眼,酒儿赶紧心虚的垂下头。 一直到深夜,酒儿睡着了又饿醒,醒来后还是那样,陆槿端坐在屋内,青山岿然不动的立在一旁。 她要被他们气哭了,他们找贺老怪就找贺老怪,为难她做什么,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连茅房也不让她去,真是太欺负人了。 一气就什么也顾不了,她抹了抹眼角,回头委屈的看向陆槿,想质问他,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只是红着眼尾。 陆槿越过昏黄的烛光看过去,神情微怔,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跟唐筱微确实相像,以至那日在轻风阁见到她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可相处下来,他又看出她们的区别。 他们整体的五官相似,乍看之下是她们很像,不熟悉的人甚至会把错把她们当成同一人,但熟悉后就会发现其中的差异还是很大。 可此时在夜晚昏暗的灯下,从这个角度看,又是那么的像,特别是刚才那副神情,让他想起新婚那夜身下之人委屈的模样。 陆槿心口一软,竟然想要松口。 他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而在酒儿眼里,陆槿却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紧抿着唇,神情冷漠,她气得掉出一颗眼泪,赶紧转过脸抹掉。 一旁的青山看着她抹泪,都有点于心不忍了,这么可怜巴巴惹人爱的小姑娘,自家主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直到月落西头,药庐前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人背着双手,吹胡子瞪眼的走了进来。 酒儿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欢快的跑过去:“贺老怪,”刚喊叫一声就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哭腔,“你总算回来了。” 贺老怪胡子底下的嘴巴撅着,看酒儿一眼,又看一眼屋内端坐的陆槿,重重的冷哼一声,走向屋内,酒儿在后面跟着。 陆槿站起身,对他拱手:“晚辈陆斐,见过贺老前辈。” 贺老怪眼睛一转看向天:“困了。” 他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看见门口守着两个人,于是又转身跨出门槛,朝一边的干尸房走去。 “酒丫头,你还不睡觉杵在那干嘛。”临关干尸房门前,贺老怪大喊。 药庐除开那单独的干尸房,一共就三间房,贺老怪住一间,另外两间堆满了各种药材,酒儿来了后,自己动手腾出了一间给自己当房间。 酒儿得了解脱,应和一声,小跑着往自己房间走去。 可是有人抢了她的先,青山先她一步替陆槿打开了房门。 “那是我的房间。”酒儿大喊。 “这样啊,那多谢酒儿姑娘今晚让出屋子了。”陆槿说。 酒儿不可思议的看着房门关上,气得直跺脚。 她认为的长宁候是大殷的大英雄,高高在上风光霁月般的存在,定边疆守护大京安宁,谁能想到竟是这般小人无赖,在别人家耍赖不走,欺负她这个小女子,现在还强占她的屋子,以前真是太高看他了。 酒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早上醒过来手脚全麻了,她哎哟一声,甩了甩手,突然发现旁边坐了个人。 “早啊,酒儿姑娘。”陆槿看着她好笑的问。 也不知道他坐在这里多久了,酒儿心中有气,看他不顺眼,揉着酸麻的手脚,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青山从外面进来,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 青山摸了摸鼻子,走到陆槿身边,低声道:“公子,府里回信了,夫人在府里安好。” 陆槿垂着眸子,轻抿口茶,默了好一会,开口问:“你觉得酒儿姑娘跟夫人哪里相像?” 青山想了想:“那天在轻风阁一看是挺像,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夫人真的出来了,但现在细看下来,不管是眉眼还是神情,酒儿跟夫人都还是很不一样的。” 见陆槿没有说话,神色还不明,他掂量了下又道:“当然是我们夫人更胜一筹,酒儿姑娘虽然更加活泼伶俐,但毕竟在山野间长大,带点小家子气,古灵精怪的,小心思太多,哪能跟夫人比,夫人可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识大体。” 他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很到位了,但看向陆槿,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小心思?陆槿暗自思忖,婚后第二日,唐筱微跟他相处时,可没少小心思。 青山见陆槿脸色阴晴不明,又讪讪道:“两人各有千秋,还是很不一样哈。” 第14章 从此再无亏欠 早上,酒儿用厨房仅剩的食材做了顿早饭,饭菜摆好,她喊贺老怪来吃饭。 “贺老怪,吃饭了——” 一回头,发现陆槿和青山已经坐在了桌边,青山一边给陆槿盛粥,一边说:“多谢酒儿姑娘了。” 酒儿:“我没煮你们的饭。” “无妨,我们随便吃点就行。”陆槿说。 酒儿将碗重重地掷在桌上,要被他们气死了。 吃了一顿怄气的早饭,酒儿就到药房补觉,贺老怪则在一边埋头捣腾药。 陆槿走进来,对贺老怪行了个大礼,请他帮忙救治君柒。 贺老怪转个身,用后背对着他:“又不是我让人抬进来的,谁让人抬进来的谁治。没用的东西,连个屋子都守不住。”说完看一眼酒儿。 酒儿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说她。她睁开眼睛,见陆槿和青山同时看向她,茫然一阵,问贺老怪:“贺老怪,你刚才说我什么坏话了?” 贺老怪没回答,只是把药捣得更响。 陆槿却是一笑:“贺前辈说酒儿姑娘医术高明,定能解君柒身上的毒。” 酒儿指着自己,连连摆手:“不行的,我昨天就看了一眼,她中毒太深,我不行的。贺老怪,你不要害我。” 陆槿却一拱手:“有劳酒儿姑娘了。” 青山也在一旁恳求:“恳请酒儿姑娘救救君柒。” 酒儿被赶鸭子上架,来到房中给君柒把脉看诊,还真看出了些门道来,煎了服药喂下她之后,当天晚上君柒就咳出些污血,短暂地醒过来一回。 酒儿高兴地来告知贺老怪,贺老怪躺在干尸堆中间很是不耐烦,让她走一边去。 房间被霸占,晚上酒儿就在药房里面搭了张小铺睡下,刚睡下没多久,门被敲响。 青山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外:“酒儿姑娘,我家公子毒发了,还请你救他一救。” 白日里忙着救君柒,大家都忘记陆槿身上还中着毒了,要怪就只能那毒似乎太过缓和,平时都没什么症状的。 酒儿跟着他来到房中,看见陆槿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粗看只是面色白了点,并没有不妥,但陆槿肤色本就偏白。 青山:“酒儿姑娘,你给我家公子到底下的什么毒?平时并无异样,可是一发作起来就这样人事不醒。” 酒儿坐在床沿上给陆槿搭脉,搭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她竟然搭不出脉象的异常。 贺老怪新研制的是什么毒药,竟然这般厉害? 她看向青山:“我搭不出来。” 青山急了:“酒儿姑娘,昨日是我们多有冒犯,但我们也会为了救君柒,所有人都说君柒活不了了,贺前辈是她的唯一希望。我们都是为了救她才那样逼迫你引贺前辈出来,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救救我家公子吧。” “酒儿姑娘如果能救我家公子,青山愿意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青山说着就要下跪。 酒儿急忙拦住他:“不是我不救,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你等一下。” 她说着往干尸房跑去。 “贺老怪,”她冲进干尸房,把贺老怪推醒,“快醒醒,你新研制的那个毒药到底是什么?怎么解?” 贺老怪不耐烦的推开她:“干嘛?” “那个陆公子被我下了你新研制的毒药,现在毒发陷入了昏迷,可是我把了他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你快告诉我那毒药怎么解。” “你给那小子下了那药?”贺老怪一下子高兴起来,“好丫头,干得好,现在你去在他的中府上扎一针,定叫他暴毙而亡,或者你也可以在他水泉穴上扎一针,他下半身就废了。” 贺老怪看了看酒儿:“这都不好吗?那你就在他百会上扎一针,让他从此痴傻疯癫。” 酒儿:“贺老怪,你这到底是什么毒?竟然如此歹毒,在不同的部位扎针还能有不同的后果。” 贺老怪啧一声:“厉害吧?这叫蓄势待发,引而后发。” 酒儿攀住他的胳膊:“你快告诉我怎么解?” 贺老怪不满:“为什么要解?” 酒儿想了想:“算我还他的债。” 他与唐筱微的成婚,他也是一个受害者,是她联合唐府蒙骗了他,这是她对他的亏欠,这次救他算是了清,以后便再无亏欠,只有他杀死母亲的仇恨。 贺老怪看她一眼,又躺下去,转身背对着她。 “贺老怪,你快说呀,这毒怎么解?”酒儿缠着他摇晃不止。 贺老怪烦了,把胳膊抽出去:“别烦我,没解药。” “贺老怪,贺爷爷……” “烦死了,要解你就用你自己的血去解。”贺老怪说。 “我的血可以救他?”酒儿大喜,跑了出去。 来到陆槿窗边,她让青山拿过一个碗,然后抽出青山随身携带的剑。 青山以为她要行凶,抬手想拦,却见酒儿一手握住剑刃一抹,竟是割自己的掌心。 鲜血立刻从掌心流出,落入碗中。 待碗中的血盛满半碗,她才收手,用一块布条裹住伤口。 她将碗端给青山:“将血给陆公子服下。” 青山满脸震惊和不信,有些迟疑。 酒儿笑了笑说:“放心,他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害他。” “这血真能救公子?”青山问。 酒儿点头,来了一句:“趁热喂他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第二日,陆槿醒来,嘴里残留着浓重的血咸腥味,他揩了揩嘴角,手指上抹下一丝血红。 青山将昨晚上的事对他说了。 陆槿撑坐在床沿上,眸色深沉地看着前方。 昨晚上他只觉得睡得很安稳,周围都是好闻的气息,这气息他很熟悉,是新婚那日唐筱微身上的。 可是—— 屋外突然嘈杂起来,是君柒那边出事了。 昨日君柒已经醒过一回,脸上也有了点气色,但今天却又陷入了昏迷,而且皮肤下开始出现黑色瘢痕。 难道是昨日的药不对,让她身上的毒性加重了? 酒儿赶紧又去找贺老怪,昨晚上已经被她吵过一回的贺老怪听见她又来了,翻过身捂住耳朵装死。 她只好靠自己,把自己关在药房内,翻阅贺老怪那些古怪的医书,熬出一副药,受昨天救陆槿的启发,还在药里加了自己的血,君柒服下后,黑色瘢痕暂时止住没有继续扩散。 酒儿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暂时是救回来了。 酒儿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青山:“不知道君柒姑娘是如何中毒的?只有知道她中的毒,才能完全解毒。” 青山看了一眼陆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展开:“君柒就是被这支箭所伤。” 酒儿看着发黑的断箭,眼里顿时亮起来:“君柒姑娘有救了。” 她隔着方帕拿着箭头跑了出去。 她把自己关在药房一天一夜,再出来时,是贺老怪拿着草鞋追着她从里面跑出来的。 “死丫头,竟然敢给我下毒。”贺老怪吹胡子瞪眼,追在后面大骂。 第15章 流氓+无赖 身后的贺老怪气得不轻,酒儿却一脸笑意,看见陆槿和青山站在院里,跑过去躲到他们身后。 “谁让你不帮我的,连个字都不愿意透露。”酒儿从陆槿身后探出头说。 陆槿负手而立,面对着贺老怪打人的动作,一动不动。 青山和事佬一样,伸手挡了挡贺老怪。 “前辈,何必跟酒儿姑娘计较,身体要紧。” 酒儿对贺老怪做一个鬼脸。 她现在的医术只是半斤八两,都是平时自学和在旁边观察,偷偷跟贺老怪学的,贺老怪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教过她,让她来救君柒实在是有些为难,她埋头钻研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头绪,贺老怪还总是在一旁冷嘲热讽的看戏。 走到她身边,摇头嗤笑:“对,就这样,让她死的更快。” “对对对,这个放进去,多放点,反正山上多的是,不要钱。” “这药庐还有哪个药没放,都放进去一锅炖。” 见她要割自己的手放血,贺老怪又来了:“多放点,把你身上的血放干,看能不能救她。还真以为自己的血是万能的了。” 酒儿恼了,灵机一动,来了个剑走偏锋,把箭尖上残留的毒下给了贺老怪,他不救君柒,总会救他自己了吧。 “你给我出来。”贺老怪大喘着气,叉腰指着酒儿。 “贺老怪,你现在中毒打不过我的啊。你赶紧去配置解药吧,不要再激动了,君柒所中的那毒有多厉害你也知道,等会你毒发身亡可就晚了。” 陆槿瞥身后的酒儿一眼,嘴角勾了勾。 青山:“前辈对啊,自己的身体要紧,您要是倒下了,我们完全束手无策。” 酒儿这时从他们身后走出来,面色一转,讨好的扶住贺老怪:“贺爷爷,我们赶紧去解毒吧,你不要生气了,千万不要让毒气攻心了。” 贺老怪铁青着脸瞪她一眼,帅开她往回走。 酒儿高兴地看陆槿和青山一眼,提着裙摆小跑着跟过去。 青山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憨憨的痴笑:“这两人待在一处还挺有意思的,互相伤害,谁也不让谁,酒儿姑娘也是胆大,竟然把毒药下给贺前辈,也不怕有个万一,不过这样君柒是真的有救了。” 过了会,青山又自言自语的说:“酒儿姑娘还挺可爱的,现在越看越不像夫人了。” 说完顿时觉得身边空气一冷,他赶紧垂头退后一步。这张嘴怎么这么作死,又拿酒儿跟夫人比,还夸酒儿姑娘好,这跟当面揭人短有什么区别。 贺老怪有气无力地躺在一旁的躺椅上,使唤着酒儿弄药。 酒儿弄出一副药后,先端给贺老怪,贺老怪闻了闻,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她蹲在一边双手撑着下巴观察了他很久,见没有异样,就去端给君柒。 青山帮着她喂药,陆槿坐在一边喝茶。酒儿觉得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 君柒服下药后,情况有好转,酒儿也放心了。 晚上,她趁着深夜其他人都睡下了,抱着衣服走向河边,打算好好的清洗一下这段时间的疲惫。 路上忍不住轻声低骂陆槿那帮人,把药庐都占了,不光害她没地方睡觉,哪哪都是他的人,害她连洗澡都不方便,只能在这半夜偷偷摸摸的出来洗澡。 她来到一处岸边林木茂密的河湾,这里水流平缓,又隐蔽,已经成了她专属的洗澡池了。 她将衣服放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试了试下水,脱掉衣服下到水里,清凉的河水让她打了个激灵。 但稍稍适应了水温,她又觉得舒畅起来,看着河湾外盈盈的水面,嘴里哼起了小调。 突然,不远处碎石声动,有人走了过来。 酒儿吓得赶紧捂住嘴巴,是陆槿他们的人? “怎么没声了?刚刚是从这边传过来的吧?”有人问。 “水流声吧,走了,别多管闲事,这地方不太平,赶紧去跟大伙汇合。”另一个人说。 “过去看看。” 两人的声音很陌生,脚步越来越近。 酒儿悄悄往岸边挪去,想够衣服,今晚上月色很好,他们再走近些一定会发现石头上的衣服,如果看到河里的她,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她踮着脚探出手,突然身后水里一声轻响,有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她,捂住了她的嘴。 酒儿吓得攀住那人的手就要挣扎。 “嘘!”陆槿俯在她耳边轻嘘一声。 酒儿听出是陆槿,心下稍安。 那两人踩在石头上的脚步声渐进,陆槿斜睨那边一眼,抬手向河面一挥,河中传来叮咚一声。 那两人的脚步一顿,过了会,一个人调笑说:“就你疑神疑鬼,我就说是水声,走了,不要耽误正事。” 两人踩着石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那两人走远,陆槿才将酒儿的嘴巴放开。 酒儿长舒一口气,可气还没舒玩,突然意识到现在处境的尴尬,她还光着身子,而陆槿在她身后,一手横在她腰间,极近的距离,而且今晚的月光甚好。 她感觉到身后人的头动了一下,赶紧抱住胸前:“不许看。” 陆槿在她耳畔低笑。 “流氓,快放开我。” “酒儿姑娘,是我先在这,你后面才来的。” 意思从你入水开始,他就一直在一旁看着,现在想挡也晚了。 “你……那你干嘛不出声?”酒儿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我为何要出声?”陆槿反问的理所当然。 酒儿被气得语塞:“无赖。”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敢有人连着用流氓无赖形容他。 “酒儿姑娘是怪我刚才救了你?那我去将那两人叫回来好了。” 酒儿回头瞪他一眼,动作间,黑发晃动,露出她的后勃颈。 陆槿含笑的眸子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后颈上,神情突然一顿。 他的眼力极好,即使夜色不明,但他仍然能将事物看的清楚。 她后颈处有一颗红痣,而唐筱微后颈上也有一颗,一样的红痣,一样的位置,新婚那夜,他记得很清楚。 他抬手拂向酒儿后颈上的红痣。 第16章 又出意外 月光皎皎,映得河面波光粼粼。 身后的陆槿突然没了动静,后颈却传来一阵酥痒,有东西轻拂了上去。 酒儿心中一紧,正欲挣扎将陆槿推开,陆槿却突然将她放开了,水声响动,转身朝岸边走去。 酒儿等过了一会后,才从水里出来,抓过衣服胡乱套上。 陆槿背对着她而立,身姿挺拔,又恢复了惯有的云淡风轻,等她穿好衣服,说:“回去吧。” 酒儿答应一声,跟在后面。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酒儿问。 陆槿:“可能是轻风阁的人。” “他们找到这来了?那贺老怪他们不是有危险,得赶紧回去告诉他们。”酒儿提起裙子往药庐跑。 就在酒儿要跑出树林时,突然被陆槿从身后拽住,将她带到一旁的大树后面。 “他们已经找到药庐了。”陆槿在她头顶说。 果然药庐那边传来不寻常的嘈杂声。 酒儿想往那边看,可是陆槿将她圈在他与大树之间,身体都快贴上了,温热的气息直扑到她脸上,她还要一动,脸就会碰到他胸口。 她的心神一时都有些乱。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棵树本来就不大,躲两个人已经是勉强。 最后她只好推挤着陆槿,转了个身,用脸贴上大树。 药庐前,围了一群举着火把的人。 而贺老怪面色苍白,嘴唇发黑,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看起来十分痛苦,勉强才撑起半个身子。 他们竟然把贺老怪折磨成那样了,那其他人呢? 酒儿担忧地转头看陆槿,陆槿对她摇摇头。 如果青山他们还在,一定会跟这群人发生打斗,但没有一点打斗声,说明青山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伙人,在他们来之前就隐藏了起来。 那群人里面一个为首抓住贺老怪的衣襟,将他提起来:“老头,这里就你一个人?” 贺老怪用仅剩的力气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看到其他人了吗?” “贺清呢?”那人又问。 “谁?” “贺清!圣盗子贺清!” 贺老怪想了想,像是才反应过来:“那个贺神医啊?我也在找他,我身中剧毒,在这里等了他半月有余,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他抓住为首那人的胳膊:“你们要是找到他,一定要告诉我,我想求他帮我也看看,我还不想死。” 那人嫌弃的将贺老怪扔回地上大骂一声。 难不成就这样白跑一趟,他们好不容易查到贺清的老巢,路上还被毒瘴折损的不少人。 另一个人走上来说:“看这老头的情况不假,难不成贺清真的还没有回来?” 为首的人沉吟了下:“先回去复命,让人在这里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报告。” 那群人走后,留着贺老怪半死不活地躺在走廊上,还有两个盯梢的坐在药庐里面。 陆槿要从树后走出来,酒儿一把拉住他。 “他们还有人在。” 陆槿看一眼她的手,走了出去。 屋内的人见到有人出现,立刻拔出刀:“你是谁?站住。” 可陆瑾充耳不闻,那两人提刀从屋内飞出砍向陆瑾。 陆瑾负手而立,抬手用两根手指夹住兜头砍下来的刀,用力一拧,刀弯向另一侧,挡住另一人砍过来的攻势。 然后捏住那人的刀,抬脚一踢一勾,那人被踢落在地,手上的刀已经到了陆瑾手里,正抵住他的喉咙。 酒儿看得心惊胆战,他动作要是慢一分,就被另一个人砍中了。 另一个人刚才被震退后,挥刀又要上前帮忙,青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脚将他踢翻。 酒儿赶紧跑过去扶起贺老怪,她以为贺老怪的半死不活是装的,心中还暗叹他的演技好,可没想到他是真的半死不活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起。 “贺老怪,你怎么了?” 贺老怪指着她控诉:“死丫头,我要被你害死了。” 酒儿觉得这老头怎么乱怪人,拍下他的手:“贺老怪,你不要乱怪人,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也不是冲我来的。” 贺老怪痛苦地扭曲着脸,瞪她:“是那个毒,有问题。” 他把那个毒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那副药把它压下去了,没想到来势更加猛。 君柒的病症也发生了变化,伤口处已经开始流出黑血。 自己的生死攸关,贺老怪认真起来,把酒儿拖进药房开始研制解药。 青山担忧的看一眼:“公子,时间不多了。” 这群人没有找到贺清,又没有收到盯梢人回报的消息,一定会发觉不对劲,去而复返。 “可问清楚是什么人了?”陆槿问。 青山:“轻风阁的人,为了鬼兰而来。” 听说那株鬼兰价值可达万金,这么贵重的东西被盗,轻风阁的人必定会翻天覆地的找。 事情真的到了紧急的地步,药庐的气氛异常的沉闷,药庐里没有了贺老怪和酒儿平日的吵闹。 酒儿神情严肃的在药庐里认真忙活,陆槿他们也不敢多去打扰。 下午时,酒儿背着一个竹篓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给手上的伤口缠绕纱布。 “酒儿姑娘这是要出去?”青山问。 酒儿点头:“还缺少了几味药材,必须去山里采。” “你跟我说,我去吧。”青山说。 酒儿抬头对他笑笑:“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贺老怪开出的药能是什么寻常的药材?要不是跟了他这么就,她都不知道那些还能作为药材。 “我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你们照看着点贺老怪和君柒。” 陆槿的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上。 酒儿将手放到身后:“如果他们的情况恶化,就把屋里的两碗药喂给他们。” 那两碗药里加了她的血,虽然不能解他们的毒,但至少能缓解一二。 “那酒儿姑娘早去早回。” 可山中的天说变就变,下午时还晴空万里,到傍晚时分就已经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下起雨来。 可是酒儿还没有回来。 青山在走廊上焦急地来回踱步。 “眼看就要下雨了,天也马上就要黑了,酒儿姑娘怎么还不回来?” “公子,酒儿姑娘不会是在山上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这深山老林的,猛兽时常出没,她要是碰到了如何斗得过。” “以前就听说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上山,整夜未归,等家里人找上山时都已经被老虎啃食了大半个身子。” …… 陆槿眉头微蹙,只觉得青山聒噪,说得他心里烦闷的很,看着屋外渐黑的天空,茶都喝不下去了。 第17章 自行了断 天要下雨时,酒儿已经采好了药正往回走,可半路上雨就下了起来,她本想冒雨赶回去,看越下越大,连路都看不清了。 她只好找了个大岩石,在下面暂时避雨,山中本就黑的早,因为下雨,黑的就更加快了,没多过一会,天就已经黑了。 这种天气在山中很危险,雷声和大雨不但会惊扰人,还会惊扰山中的野兽。 她只盼着自己的运气好点,不会碰到什么猛兽,也希望雨能小点,她好赶回去,贺老怪和君柒都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浑身湿透,又因为山风的吹打,有些冷,她抱着竹篓蹲在地上,不断的戳手。 突然,岩缝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动。 酒儿吓一跳,转头去看,声音是从石头角落的缝隙传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的探头过去,看见一颗雪白的小脑袋正直立着,也在打探她,见到她之后,阻力不断的嘤嘤鸣叫。 竟然是一只雪貂。 酒儿朝它伸手:“小家伙,快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雪貂害怕的往后躲去,露出脖颈下一戳带着斑斑鲜血的毛。 “你受伤了?快出来,我给你治伤。”酒儿拍拍手。 雪貂脑袋左右摆动,像是在审视她,正要从角落里探出身子,突然动作一顿,又猛地缩回去,像是害怕极了。 酒儿赶紧安慰:“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快来。” 可雪貂不看她,而是抬着脖子看向她身后,酒儿也发现了身后的不对劲,阴森森的,有东西在后面。 她赶紧转头去看,就见一双碧绿幽深的眼睛跟她四目相对,嘴里不断吐着蛇信子。 是一条巨蟒。 酒儿吓得向后跌坐在地上。 这巨蟒足有她腰那么粗,从头顶的树冠上缠绕而下。 想必雪貂就是被它所伤,从它口中逃脱后躲进了石缝中。 但此时巨蟒明显已经转变了目标,没有看向石缝中的雪貂,而是阴恻恻的看着酒儿,相比那只能塞牙缝的小东西,它对这个能报餐一顿的食物更加感兴趣。 酒儿咽了咽口水,盯着它的眼睛不敢挪动半分。 “大……大哥,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酒儿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她说着手慢慢伸向袖口,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现在她非常相信这句话。临出门前,她在身上穿了几包毒药的,就怕万一遇上个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她摸了好一阵,才摸到。 而蟒蛇已经对她左看右看,给她看了个投,脖子往后微缩,正要蓄势待发。 酒儿掏出药粉,一把朝巨蟒泼洒过去。 岩石地下顿时被被白色的毒粉弥漫。 她趁机抓过一旁的竹篓从岩石下滚出来往雨里跑去。 这是老天都是有意在帮巨蟒,毒粉很快被雨水打落消失,蟒蛇没有被毒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见酒儿从它眼前逃脱了,如一条游龙般,腾空飞起扑向酒儿。 酒儿被它落地时巨大的力道带倒,跌坐在地上。 蟒蛇刚才似乎也被毒药刺激到了,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见酒儿跌到,它的尾巴瞬间而至,将她紧紧缠住。 足以粉碎人筋骨的力道,酒儿痛的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洒在巨蟒身上,它就像被烙铁烫到一般,身形扭动着,将酒儿扔向一边。 它害怕她的血,酒儿意识到,可是这血也只能吓住它一时,这么大的雨,多少血都能被雨给冲刷赶紧了。 酒儿捡起掉落在一旁的竹篓,赶紧往山下跑。 蟒蛇刚尝到了她血的厉害,没有对她再次攻击,但却一直对它对她紧追不舍,似乎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就像逮着一只会咬人的小白鼠,好奇心起,想好好玩弄研究一番,再吃掉。 跟了一段路,蟒蛇又开始蠢蠢欲动。 毒药刚才一股脑全撒了,这么大的蟒蛇,要将它毒死还要费些时候,况且因为大雨,毒药的毒性更是减了半。 酒儿只好掏出腰间的匕首,斩杀它她是没那个本事的,但它要是上来咬她,她就放血吓它。 脑后的劲风又突至,酒儿也不躲避,转身面对着它,在它张开巨口獠牙时,挥刀朝自己身上刺去。 但握住匕首的手腕突然一疼,匕首掉落在地上,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银白的剑光闪动,蟒蛇双眼被剑刃划过,然后又被利剑从七寸处贯穿钉在地上。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后,那抹身影落在不远处,长身而立,带着浓重的萧杀之气。 酒儿抬眼看去,脸上绽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陆公子!” 这是她见到他最开心的一次,也是最愿意见到他的一次。 刚才的精神过度紧张,现在获救得脱险境,酒儿觉得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一下子软到在地上。 “酒儿!” 陆槿冲过去将她抱住。 “受伤了?” 酒儿摇摇头:“累了。” 陆槿将她带到一处山洞中,生起一堆火。 酒儿挺佩服陆槿的,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一处山洞避雨,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山洞。 刚才一路的惊吓,酒儿一时没缓过来,抱着膝盖呆呆的坐在火堆边。 陆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还吓了一跳。 陆槿见她担惊受怕的样子,轻叹口气,皱起眉头:“手上的伤口裂开了。” “哦。”酒儿轻应一声,任他处理伤口。 她的手冰凉,微微发着抖,刚才是吓得不轻,可是她去硬要在他面前强装镇定,一点也不想让他看出来。 陆槿心中突然气恼,用力摁在她伤口上。 酒儿一呲牙,倒吸一口凉气:“疼。” 陆槿心中却畅快起来:“现在知道怕疼了,刚才用刀刺向自己的时候没想过会更加疼?” 酒儿不满的看他一眼,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挖苦她:“想过啊,但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那巨蟒把自己吃了吧。” 陆槿:“所以你是想自行了断?为何不等等,说不定多等一刻,就会有人来救你?” 第18章 总是盼着别人会失望 酒儿惊讶的看着他,觉得他真是误了个大会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觉得她是要自杀呢。 “我没有要自杀啊,你知道我的血有点特殊,我只是想放点血吓唬吓唬巨蟒。人的生命是很宝贵的,我好不容易活着,可不会就那么轻易的去死。” 陆槿好笑起来:“听你的意思活着很辛苦。” 酒儿点头又摇头:“也有辛苦的时候的,但是你后面说的可不对,人还是要靠自己,总是盼望着他人,会失望的。” 陆槿陷入沉默,静静的帮她包扎伤口。 酒儿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火堆,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手痒痒的,低头一看,陆槿已经将她的手包扎后,正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的中指。 那里有以前做女红时留下的薄茧,有段时间没做女红了,茧褪去了很多,但还是有。 她心中一惊,赶紧抽回手。 陆槿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的动作,起身走到火堆另一侧坐下。 “你的血为何能解毒,又能吓退巨蟒?”陆槿突然问。 酒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体质就比较特殊,从小就这样。” 陆槿知道她没说实话,也没再问,看了看洞口说:“今晚可能回不去了,我刚上山的时候发现下山路上已经出现了山洪,恐怕要等雨小山洪退后才能下山了。”陆槿说。 “嗯。”酒儿抱住手,把脸半埋在膝盖里,沉默了一会,她问,“陆公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你一直未归,我们就进山寻你,我运气比较好,正好碰见你。”陆槿说的无意。 酒儿点点头:“哦,谢谢。”不光他运气好,自己也运气好。 一时谁也没说话。 陆槿拨弄这火堆,隔着跳跃的火焰看她一眼,问:“酒儿姑娘跟贺老前辈认识多久了?” “有几年了。”酒儿眼眸一转,故意把时间说长。 “几年?”陆槿追问。 “三年多,贺老怪当时救了我,贺老怪人是古怪了点,但其实是个好人。”酒儿岔开话题。 陆槿低笑,这世上认为贺清是好人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酒儿姑娘有去过都城没?”他又问。 酒儿身子一僵,连忙摇头:“没有。”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酒儿有点心慌,继续说:“听说都城很漂亮,那里的姑娘一个个都是顶漂亮的大美人,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我还听说都城的的道路比别处都要宽敞,能让四两马车并排齐驱,路上的行人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听说都城的花会也是整个大京最漂亮的,花会时节,街道上时时都有歌舞表演,都是真的吗?” 酒儿一心说着话,想证实自己真的没去过都城。 陆槿看着火堆,勾了勾唇:“等酒儿姑娘到都城,我带你好好逛逛。” “嘿嘿,好呀。”酒儿答应。 陆槿身子微微前倾,透过篝火看向她:“酒儿姑娘怎么知道我是都城来的?” 酒儿微张着嘴巴,一时无言以对。这人再给他下套。 她眉眼弯起,笑着说:“我猜的呀,陆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在曲水城里没有自己的宅院,只是住这一个隐蔽的无名院落,那也定不是曲水城的人,大京除了曲水城我也就知道都城。” 陆槿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看向一旁的竹篓问:“药都找到了?” 一听到药,酒儿哎呀一声,赶忙起身去查看竹篓里的药材,辛辛苦苦半天,又从蟒蛇口气逃脱,可不能丢了啊。 她刚扒着竹篓边张望,又哎呀的惊呼出声。 “怎么了?”陆槿站起身。 酒儿将手探进竹篓里,拎出那只雪白的雪貂给陆槿看。 “它竟然钻进去了。”酒儿说。 一定是先前跟巨蟒缠斗的时候,雪貂也受到了惊吓,避无可避,躲到了竹篓里,竟然被她带了一路。 酒儿将雪貂放到火堆边,给它处理伤口。 雪貂似乎知道她没有恶意,并不抗拒它,由着她摆弄自己的身体。 洞外仍然雷声不断,大雨滂沱,酒儿细心的给雪貂处理伤口,突然觉得有点异样,侧头看去,陆槿隔着火堆直直的看着她。 酒儿脸一热,默默的转身,背对着他。 陆槿深沉的眸子总是让人猜不透,被他看久了,就好像能被他看穿一样,酒儿心里总是会莫名的发虚,怕他看出异样,怕他发现她是成婚那日的唐筱微。 包扎好雪貂的伤口后,酒儿又把药材拿出来晾开,正晾着,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嘈杂。 酒儿脸上血色顿无,抱起雪貂往陆槿那边躲。 “是青山。”陆槿忙安抚她。 果然没一会,青山带着一众人出现在洞口。 “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酒儿姑娘没事吧?” 酒儿从陆槿身后走出来,笑了笑:“我很好,没事。” 陆槿看她一眼,是谁刚才还像小兔子一样,吓得直往他身后躲的。 陆槿转向青山,脸色阴沉了几分:“这么慢才赶过来,越发的没有长进了。” 青山垂下头:“属下该死。” 他们本来是一起出发寻找酒儿的,可是路上雨越下越大,野兽的嘶吼声又不断,陆槿身上的本事本就比他们都强,觉得跟他们一处是拖累,就离开众人独自往前密林,他们好不容易才赶上来。 酒儿见陆槿要责怪青山,赶紧帮忙:“下这么大雨,山上路况不明,青山他们也不熟悉,能赶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青山感激的看酒儿一眼,还是酒儿姑娘善解人意,以陆槿的功夫,世上能有几个人追得上他。 陆槿睨她一眼,酒儿撇撇嘴低下头,但陆槿终究没有再责怪青山。 雨下了一整晚,天亮的时候才停住,雨一停,他们就赶着下山。 下了一夜的雨,山路湿滑泥泞,青山走在酒儿身后,接过酒儿身上的竹篓,时不时扶一把酒儿才让她没有摔跤。 “酒儿姑娘,当心。” 酒儿笑着看青山一眼,说:“谢谢你,青山,你真是太好了。” 青山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觉得酒儿真的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尽心尽力的救治君柒,又能吃苦,人也随和好相处。 走在前面的陆槿听到酒儿这句话,眉心皱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又这么不顺耳。 第19章 今年多大,可有心仪的姑娘 陆槿听得渐起烦心,但后面的两人还在继续。 “青山,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可有心仪的姑娘了?”酒儿问。 青山的脸红了红。 “有了?”酒儿好笑地问,“不会是君柒姑娘吧?我见你挺担心她的。” 青山急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酒儿姑娘不要乱猜。” 酒儿:“你这么体贴人,哪位姑娘真是有幸,能得到你的喜欢。” “青山,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青山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答话。 酒儿也没管,只是继续问:“青山,像你平时在外面跑一定很辛苦吧?” 整个队伍里面就他们两在说话,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 陆槿皱着眉头的脸越发的黑,不耐烦地加快了脚步。 酒儿倒并不是真的有很多话要跟青山说,只是她要是想知道母亲尸骨的下落,总得找一个突破口。 找陆槿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冰山一样的他根本就突破不了,而且一旦被他察觉出异样,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侯府的其他人她又不熟,思来想去,只有青山最适合。 单纯的大男孩,好说话易哄骗,而且是离陆槿最近的人,陆槿的身边的事,应该没有他不知道的。 回到药庐,陆槿就冷着脸直接进了屋。 贺老怪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们盼了回来。 “死丫头,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被你害死了。”贺老怪见到酒儿就骂。 “想死没那么容易啦。”酒儿抱着雪貂从他身前走过。 贺老怪看见他怀里的雪貂,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哈哈,酒丫头,你竟然找到这样上等的药材,快给我。”贺老怪说着就去抢雪貂。 酒儿赶紧躲开:“这不是药材,这是我救回来的。” “救回来当药材啊,不要浪费了。”贺老怪追着她。 “不行,”酒儿逃回药房里,“你不是刚说你要死了吗,怎么还有力气跑?你要是敢动它,我就把你那些干尸全烧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 解药很快就弄了出来,贺老怪服下后就坐在廊下的躺椅上休息,酒儿去服侍君柒服药。 陆槿从屋里走出来,在贺老怪身旁坐下。 贺老怪睁开半边眼睛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 陆槿给贺老怪斟上一杯茶,问:“前辈身上的毒可是已经完全解了?” 贺老怪病恹恹地躺在躺椅上:“毒是解了,但命也丢了大半了。” 陆槿:“也多亏了有酒儿姑娘。” 贺老怪气的吹胡子:“对,就是多亏了他,要不然我也不会中这个毒。” 陆槿端起茶盏:“酒儿姑娘的身体好像与一般人不同,特别是她的血,竟然能克毒,那日在下身上的毒多亏了她的血才能解救,昨日在山上更是离奇,那头比一人还粗的巨蟒竟然也惧怕她的血。” 贺老怪:“这世上奇怪的人多了去,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陆槿笑了笑,又说:“听酒儿姑娘说,小时候你救了她之后,一手将她带大。” 贺老怪半睁开眼睛,眼珠子一顿,又转了一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贺前辈是在哪里救的她?” “河边。”贺老怪生硬地回答。 陆槿追问:“她是被父母从小遗弃在河边?可是药庐旁的那条河甚至偏僻,不像周围有住人的模样。” 贺老怪轻哼一声,明显的不耐烦了:“太久了,忘记了。倒是床上那丫头所中之毒甚是奇怪,可是北蛮子那边的,还是中了两种剧毒。你们都是大京人士,怎么会中北蛮子的毒?”贺老怪质问他。 陆槿放下茶盏,却也并不躲避:“贺前辈果然了得,竟然能断出毒来自北边。不过既然贺前辈有这样一问,想必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您又何必还要问?” 贺老怪咂咂嘴,跟这人简直聊不下去。 “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你们的毒也不是我解的,现在毒都解了,就赶紧滚蛋,你们也就再未见过贺清。” 陆槿:“前辈放心,我们离开之后一定不会外传您的下落。只是那晚出现的那群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是轻风阁的人,寻鬼兰而来,没有得到鬼兰的下落,一定还会再来。” “我怎么知道鬼兰在哪?”贺老怪嘟囔着心烦的翻一个身,背对向陆槿。 是啊,赶走了他们还有一波更加烦人的人,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他一骨碌从躺椅上坐起来:“你刚说酒丫头昨日在山上弄死了头比人还粗的巨蟒?” 陆槿点点头。 “那么好的药材她竟然没有拖回来。”贺老怪有点恨铁不成钢,站起身就往后山而去。 酒儿在君柒房中忙活了大半天,再从君柒房中出来,已经不见了贺老怪的身影,四处寻他不见,最后在干尸房里发现他留下的一封信。 很简短,就一句话。 “丫头,我有要事出去一趟,看好药庐!” 酒儿忍不住大骂一声,又扔下她一个人,不会是他又惹上什么麻烦躲出去了吧。 君柒中毒的时间长,中毒也颇深,不像贺老怪一样,服下解药立刻就能活蹦乱跳,直到晚上才醒,这期间,酒儿和青山守在床前。 酒儿不断找青山说话。 “青山,你们是不是经常会遇见坏人,打打杀杀呀?” “青山,你一定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吧,讲几件来听听。” …… “青山,陆公子家一定很有钱吧,在他们这些有钱人家里做事,是不是也很威风?” “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是不是会经常有刺客?” 好在这些都是亲身经历的事情,青山都能一一答出来。 青山:“也不会经常有刺客。” 毕竟敢擅闯侯府闹事的人也没几个。 酒儿点点头:“那如果万一有刺客呢,而那刺客还被你们杀了,该怎么办?” “杀了就杀了啊。”青山没听出问题的关键。 酒儿继续引导:“你们会把死了的刺客怎么处理呀?” 青山:“先看他身上有没有可用的信息,然后会找个荒僻处掩埋处理。” 酒儿:“那你们府上的刺客会被埋在哪?” 青山被这些奇怪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这些下面会有人处理。” 酒儿泄气,白问了。 青山问:“酒儿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酒儿只好胡诌:“最近贺老怪的干尸房缺货,想补充一点,但让他去杀平白无辜的人好像也不太好,我就想着能不能用上你们不要了的刺客尸首,节约资源嘛。” 第20章 往后,诸君各自郑重 青山摸着脑袋:“这样啊,这好办,你到都城后找我就行,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资源够。” 酒儿高兴地笑起来:“真的,谢谢你,青山。那我怎么找你?” 青山想了想,不能直接给长宁候府的地址,于是写了一个当铺的地址。 “你如果去都城,到这家店铺说我的名字,我就会知道。” 酒儿将地址收好,待君柒清醒,确认过她无事后,她才从房中走出来准备去休息。 走出到院子,见陆槿坐在廊下对着月色独自品茶。 陆槿看向她,对她抬了抬茶盏:“酒儿姑娘,一起喝杯茶?” 酒儿本想拒绝,但那样显得自己太心虚了,于是走过去坐下。 陆槿给她酌上一杯茶:“这段时间多谢姑娘的照拂,也感谢姑娘替君柒解了毒。” 酒儿:“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其实她想说都是被逼的。 “明日我们就打算离开。”陆槿说。 酒儿端起的茶停在半空:“明日就走了?” 这么快,君柒才刚醒就急着离开,也是,他与唐筱微新婚后就分别了,一别就是四个多月,新婚燕尔,也是苦了他们了,他一定是急着回去见唐筱微吧。 明日一别也许再也不会相见,她现在只是想寻回母亲的遗骸,至于报仇,也许是听过太多他为黎民百姓、为大京做过的英雄伟事,她从心底始终没有将他彻底恨起来。 而且他当时也并不知道是他们,只当是寻常的刺客,他们斩杀刺客并无不妥,而他射向她,致使她跌落悬崖的那一箭,是那个救她的黑衣人,突然又将她拉过去挡箭,这件事后面有很长时间酒儿都想不通。 如果黑衣人是为了救她,为什么后面又宁愿牺牲她,用她来挡箭,如果不是救她,又何必为她犯险与长宁候府作对? 但最后她也想明白了,那人本意是来救她的,可是在危及生命的关头,当然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了,所以才会拉她挡箭。 陆槿他们明日要走,也好,事情也早该有个最终的了断。 她只求以后再也不要与他相遇,让过去的事成为那个已经消失的晴雪的过去。 “君柒姑娘才醒来,还不宜太过劳顿,在路上还是要多照看些。”酒儿说。 陆槿看着杯中的茶水,没有应声,反而问:“方才在屋内酒儿姑娘似乎对我们的身份很是好奇,却从来不直接问我们的身份,酒儿姑娘可是已经知道了?” 酒儿手一抖,杯里的茶水差点洒落出来,他们故意隐瞒身份出现在这,她不问不是好事吗,他反而自己说起了。 她笑了笑:“陆公子就是陆公子,而我救的始终是君柒姑娘,不就可以了吗?” 陆槿抬眸看她一眼,又替她将茶杯满上:“酒儿姑娘这可有祛疤的奇药?” 酒儿微拧起眉,他身上没有哪里受外伤啊? 陆槿见她一脸不解,解释道:“我家中夫人先前脸上不慎抓伤,想为她讨点药回去。” 酒儿垂下头,心中说不出是失落,只是感慨他跟唐筱微的感情真好,在外都时刻惦记着她。 酒儿从袖口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罐。 这祛疤的药她先前就用过,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伤痕都是它弄好的,一点痕迹也没有,后来她嫌味道不好闻,还自己加了些花料进去。 “只需睡前清洗净肌肤后使用,不到七日,令夫人的脸上疤痕就可完全祛除。” “一点痕迹也不会留?”陆槿拿起瓷罐在手里观察。 “一点痕迹也不会留。”酒儿肯定地回答。 陆槿抬头看端详她的脸颊:“酒儿姑娘这么确定,可是用过?” 酒儿只当是他不放心,于是解释:“我自然是用过的,陆公子请放心,这药绝对不会对夫人产生任何危害。” 陆槿垂眸笑了笑。 “酒儿姑娘平时用的什么香?” “啊?”酒儿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么私人的话题。 陆槿:“你房中的香闻着让人很舒心,所以想问一下酒儿姑娘平时用的什么香。” 酒儿也疑惑:“许是药材香吧,我平时不用香的,陆公子若是喜欢,我明日配一副给你。” 陆槿没再说话,酒儿也找不出话说,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想要离开。 陆槿却突然开口:“再陪我坐一会儿。” 酒儿只好又坐回去。 第二日,酒儿给君柒备齐了后续调理的药,好生嘱咐了一番使用的方法,又送了青山几瓶贺老怪的特制的跌打损伤药。 她也想送陆槿些东西,可是他作为长宁候想要什么得不到,思来想去,自己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是作罢了,只是把昨晚上答应的香料包给了他,里面她加了不少安神的成分,很助眠。 陆槿今日的脸有些冷,接过香料包后直接翻身上了马。 君柒坐在轿撵上,她拨开幔纱,对酒儿说:“酒儿姑娘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再登门感谢。” 酒儿却摆手:“君柒姑娘不必挂怀,日后也不必登门感谢,贺老怪最怕人多了,药庐也喜欢清静。” 青山从马背上回头,对她说:“酒儿姑娘,这段时日多谢照料,日后到都城记得找我。” 酒儿看他们一眼,又看一眼长身坐于马背上的陆槿的背影。 自己昨晚上也没有得罪他,他让她陪他再坐一会,她也陪了,只是后面太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今日他就一直冷着脸,也不给她个正脸。 酒儿收回目光,对他们一拱手:“往后,诸君各自郑重。” 她站在药庐前看着他们离开。 走出一段后,青山回头看她一眼,小声嘟囔:“酒儿姑娘独自一个人在山中看起来好可怜啊。” 陆槿睇他一眼,夹了夹马肚子加快步子。 青山赶紧闭嘴跟上去。 第21章 美,美人宴 陆槿他们走了,贺老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原本热闹的药庐一下子就冷清了。 酒儿看着空荡荡的药庐,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幸好带回了那只雪貂,还有雪貂陪着她。 她给雪貂取名雪宝,也没束缚它,它要是走她也不拦着,它要是愿意留下来,她就做个伴养着。 经过这次救人,酒儿觉得自己的医术有待提高,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悟性挺高,学到贺老怪不少东西,但这次君柒的毒她是知道了,自己只不过学到了贺老怪的皮毛。 于是酒儿抱着雪宝,把自己关在屋内研究起贺老怪留下的那些药和稀奇古怪的医书,希望能摸出点门道,等贺老怪回来让他刮目相看,却不想当天晚上就被人绑了。 是轻风阁的人,在药庐搜寻一番贺老怪未果,直接把她绑了回去。 雪宝听见有人闯入的动静,一溜烟地窜到房梁上不见了踪影。 酒儿被他们捆绑着,套了黑色头套,颠簸了一路,最后终于双脚落地,但随即又被人一推,跌倒在地上。 “阁主,那破草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贺清不在。”带她进来的那人粗声对高座上的男子说。 高座上的人走下来,把酒儿头上的布袋扯下。 酒儿看清那人,眼睛都瞪圆了。 那人见到酒儿也是,明显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是你?你竟然跟贺清是一伙的,难怪那日你会混在姑娘里面。”周子沐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她道。 酒儿头痛,怎么会是他!那日她还将他敲晕画成了猪头,还摆出癞蛤蟆的姿势,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 但他既然是轻风阁的老板,那天干嘛故意砸他自己的场子,揭她的短啊? “你是不是早就跟贺清预谋好了,一个人在前面闹事,另一个人去盗鬼兰?”周子沐问,“你们把鬼兰拿去哪儿了?” 酒儿使劲摇头。 周子沐将塞在她嘴里的布拿掉,让她能说话。 “周公子,误会,我不是贺清的同谋,盗取鬼兰的事贺清一人所为,我也是被他害的。”酒儿解释。 周子沐冷笑:“不是一伙却住到一处,不要告诉是贺清见你年轻貌美,将你拐了去。这话要是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酒儿很想说我信。 “我是认识贺清,但盗取鬼兰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那天只是正好在轻风阁遇上他,还被他陷害说是我偷了鬼兰。”酒儿解释。 “行,我暂且相信你,那你告诉我鬼兰现在在何处?” 酒儿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鬼兰在哪里,她从头到尾就没见过鬼兰,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想必一定是陆槿他们出现后,贺老怪将它藏了起来,那晚他说有事外出,直到凌晨才回的药庐。 周子沐挑了挑眉,站起身走到高座上:“拿不出鬼兰也没关系,我也并非要拿回鬼兰不可,只是我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只要你们能拿出两万金赔偿,这件事就算翻篇了,鬼兰你们既然那么喜欢,也可以自己留下。” “两万金?”酒儿张大了嘴巴。 周子沐点头:“对,只要两万金。鬼兰乃花中瑰宝,价值万金,只让你们赔偿两万金已经是看你们穷老,给你们打了个折扣了。” “你自己都说鬼兰只值万金,为何要赔偿两万金?”这人真是趁火打劫,漫天要价。 周子沐靠着椅背上慵懒的一笑:“鬼兰是只值万金,但你们盗走鬼兰,折损了轻风阁的颜面,这颜面损失费得赔偿吧?就算八千金,另外还有两千金是十多条人命的钱。” “那日派去找贺清的人回来后全都莫名其妙地中毒而亡,这笔钱人命债你们也得赔偿,这中间我还没算诊治他们的费用。” 一株鬼兰价值万金,轻风阁所谓的颜面费八千金,而十多条人命才两千金,在这些有权有钱的人眼里,人命真是轻贱如薄纸。 贺老怪那人也当真是睚眦必报,他那晚上的气不会白受,竟然对当天晚上的人全都下了毒。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哪有两万金来赔偿他啊,这人摆明了就是刁难她。 “可这些都是贺清做的,你们应该去找他。”酒儿说。 “那你告诉我贺清在哪?”周子沐问。 酒儿哑口,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周子沐一摊手:“这不就是了,你不知道贺清在哪,我也不知道贺清在哪,但这比债总是要有人偿还的。” “我没钱。”酒儿说。 “没钱?”周子沐邪肆一笑,“没钱没关系,我擅会用女人赚钱。” 酒儿心中顿升不好的预感,轻风阁是他的,那他就是拉嫖客的头子,他不会是—— 果然,下一刻周子沐说:“姑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再好生包装一番,定能卖出好价钱。” 酒儿赶紧说:“你看到过,我这个人手脚笨,歌舞什么的都不会,卖不了两万金的。” “这个姑娘不必操心,‘卖’也有很多种,”周子沐微眯起眼睛,打量她凝脂般的脸皮和脖颈上的皮肤,“你可知暗市上一张美人皮值多少钱?可听说过美人宴?” 酒儿的脸瞬间就白了。 贺老怪的药庐里就挂了一张人皮,她听贺老怪说过,一张好的美人皮在暗市上能卖出上万金,如果美人皮相够好,甚至可以卖出更高的价,至于那美人宴,一听名字就知道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你们这是犯法。”酒儿大喊。 在场的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都大笑起来。 周子沐笑着摇头,对旁边的人吩咐:“把她带下去,她甚至厉害,给我看牢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注意点,细皮嫩肉的,不要弄花了那副好皮囊,弄花了折损的价钱就用你们的皮来补。” 第22章 香雪貂 酒儿被关进一间漆黑的房间里,双手双脚都被反绑住。 她挪到一处桌角处,想将手上的绳索磨断,一番折腾下来,自己累得够呛,皮都磨破了,还是白忙活。 贺老怪真是害死她了,难怪他会突然消失,他一定是知道周子沐不好惹,带着鬼兰跑路了,留下她当替死鬼,她在心里把贺老怪和那个黑心商人周子沐骂了不下千遍。 突然,黑暗的房间里,一道白影忽地闪过。 酒儿神经立马紧绷起来。 “谁?” 那道白影极快,又是一闪,但又不像是人影。 酒儿正自疑虑,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雪宝,是你!”酒儿欣喜地喊。 她还以为它早就被吓得逃回深山里了,没想到它竟然跟了过来。 雪宝探头嗅了嗅,见房间里没有其他生人的气息,从酒儿身后走出来,直立起身子打量酒儿。 酒儿挪了挪身子,把后面反绑的手对向它:“雪宝,快把这条绳子咬断。” 但雪宝好像不能理解,只是歪着脑袋看她。 “那你去叼一把刀过来。”酒儿又说。 可是雪貂还是没有动静,看了她一会,一下子蹿到她怀里,打算窝在她怀里睡觉了。 酒儿绝望,不过也才相处几日,它怎么可能听得懂她的话。 第二天,有人来开门,雪貂在酒儿怀里正安稳地睡着,听到门外的动静,一下子就钻进酒儿的袖口里面。 酒儿被推醒,带了出去。 轻风阁门口停了一溜的马车,其中一辆最是奢华显眼,想必那就是周子沐的座驾了。 酒儿被推上其中的一辆,周子沐上马车前掀开帘子看了看她,对外面的人说:“可得看好了,两万金呢,丢了就你们赔。”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进了大半日,再停下来已经出了曲水城,到了一处林间。 周子沐坐在湖边一处草坪上用餐,周围被一群美女环绕着伺候。一女子拿出食盒,打开盖子想将里面的食物端出来,但开盖一看,里面的肉食全不见了,只剩下些清淡小菜。 周子沐大怒,将负责膳食的人叫来痛打了一顿,但那人直喊冤枉,说一定是被人偷了。 周子沐气得吃也吃不下了,坐上马车继续赶路。 晚上,他们落脚在一处客栈,周子沐不吃客栈的里食物,让自己的厨子去做饭,可等厨子做好饭菜准备上桌时,原本放在一旁桌上的几碟肉食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又不见了。 他赶紧将此事禀告了周子沐,不光是做好的肉食,连带着的珍贵家禽也莫名其妙的少了不少。 后面几日还是如此,就算他们加紧盯防,可还是会被偷,最关键的是,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小偷的身影。 于是,整个队伍里都被阴郁的气氛弥漫着,说闹鬼。 对于此事,酒儿是一点也不知道。 她一路被捆绑着,饭菜都有人喂进嘴里,除了吃饭的时间,她倒也自在,没有人来找她麻烦。 雪宝也很乖,每天就是睡觉,醒着时就绕着她玩耍,吃食也完全不用她操心。它每天都会出去自行觅食,等回来时,肚皮又是圆滚滚的,几天下来竟然还吃胖一圈,毛色更加好看了。 酒儿觉得这雪貂真是太好养了。 到了宣城,他们住进周子沐在宣城的别院,打算做短暂的休憩。 酒儿被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看守她的人见她这几日老实,就放松了警惕,吃饭时也不再捆住她,解开绳索,让她自己吃。 酒儿低眉顺眼地对那人道谢,坐下来吃饭,眼睛却不住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屋内就只有这送饭的丫鬟一人,门口两个,屋外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有点多还挺分散,不好对付。 她又观察起屋内的情形,屋子陈设简单,只是在靠窗的桌上放着一盆栀子花,雪白的花朵正开得艳,香飘满屋。 吃完饭后,丫鬟端着饭食离开,门口的人进来又要捆酒儿的手脚。 酒儿却走到窗户边,将上面的栀子花一一摘下:“麻烦通传一下,我要见周公子,我要还清他的债务。” 没一会,酒儿就被带到主院,周子沐正在清点宣城的周氏商户送来的金银珠宝。 “听说你要还清欠我的两万金?”他从珠宝上抬头看一眼酒儿,问,“钱呢?” 酒儿笑了笑:“我没有钱,却有一个罕见的宝物。” “宝物?”周子沐扔下手上的玉镯,上下打量她一番,浑身上下没看到一样值钱的东西。 “在哪?”他问。 酒儿伸出胳膊,雪宝立刻从她的袖口里蹿出,落到她的手臂上。 周子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雪貂!这样好的毛色很是少见。” 他想伸手去摸,但又怕雪貂咬他,也嫌弃它身上的味道,可走近了一闻,竟然是香的:“好香啊,这雪貂身上竟然是香的。” 酒儿:“这是世间罕见的香雪貂,与普通的雪貂不同,它皮毛自带幽香。” “你是从哪里得的?”周子沐问。 酒儿不答,反而问:“这可值两万金?” 要谈价钱,周子沐立马拿出生意人的模样来,重新审视起雪貂:“这香雪貂虽然少见,却也不过是只宠物,能供赏玩,却无半分收藏价值,两万金价值过高,最多只能抵三千金。” 酒儿也不争执,一口答应:“好,就三千金。” 周子沐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答应,高兴的双手抱过雪貂,凑在鼻子前嗅了又嗅。 “这个毛色温润,触手软滑,是当真的好。来人,把它的皮毛剥下来,给我做一条围脖。”周子沐大喊。 酒儿:“……” 这周子沐是不是心理变态,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他拿到手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剥它的皮。 雪貂似乎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刚才还温顺地任他抱在怀里,这时突然剧烈扭动起来。 周子沐见它不老实,用力给它按住。 雪貂身形本就瘦长,头被按住了,但后身还灵活得很。它抬起屁股,竖起尾巴,朝着周子沐的脸突然放出一个响屁。 周子沐没有一点防备,突如其来的袭击熏得他两眼直翻白,手上的力道也顿时一松。 雪宝得到解脱,一下子跳回到酒儿的肩上。 酒儿拍手大笑:“哈哈,周子沐,这香雪貂的屁是不是也是香的?” 第23章 香丝引 周子沐一阵干呕,剧烈咳嗽起来:“你,你……快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卖去最下等的妓院。” 一群人上来将酒儿围住,酒儿却完全不慌,取下插在头上的栀子花闻了闻:“这栀子花真是香。” 她向前一步:“周公子,除了恶心之外,是不是还觉得口舌发麻,四肢发软,小腹隐隐作痛?” 被她这样一说,周子沐还真觉得有那么一回事,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 这香雪貂的屁竟然如此厉害? 酒儿像猜中了他的心思,好笑地说:“雪宝的屁可没这么厉害。” 周子沐皱眉看向她:“你对我下了毒?”可是他刚才都没碰过她啊。 酒儿一拍手:“猜对了。你既然知道贺清,那你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他擅长解毒,但更擅长下毒,我有幸在他那学了点。” “不可能,我没碰你,也没吃你的东西。”周子沐说。 她将栀子花在周子沐面前掠过:“这毒名唤香丝引,以花香为引,不需要接触,随着花香飘散,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毒。” “相思引?你想干什么?”周子沐又是捂鼻子,又是夹紧双腿抓紧衣襟。 酒儿嫌弃地看他一眼:“周公子平时还是多读些圣贤书好,要不然脑子里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此香丝引非彼相思引,周公子可不要想歪了。” 周子沐弯腰捂住越来越痛的肚子,现在这情况,他想想歪也想不歪。 “来人,快把她给我拿下。”他咬牙大喊。 护卫们蜂拥而上,将酒儿围困住,但刚才都见识到了酒儿的厉害,都不敢上前抓她。 “快去啊,把她给我拿下。”周子沐踹一脚身边的人,突然小腹一阵绞痛,有点难以控制了,他赶紧转身朝茅房奔去。 香丝引的名字是挺好听,还会让人浮想翩翩,可是中毒后的症状可就不那么让人浮想了。 “周公子,等你缓缓,我们再来谈还债的事啊,看你的命值不值两万金?”酒儿在身后大喊。 周子沐从茅房出来已经虚脱,不光他,只要跟酒儿有过近距离接触,闻到过栀子花香的人,全都中了毒,整个别院哀嚎遍野,茅房前排起了长队。 酒儿站在院子里,近身十米内没人敢靠近,只为外围给她围了一圈。 酒儿也不急,鉴赏了番周子沐落在院子里的珠宝,就坐着等周子沐。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有下人来传唤。 那人站在老远处,扯开嗓门对酒儿大喊:“酒儿姑娘,公子有请。” 酒儿随他走进正厅,周子沐见她进来,往后缩了缩身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抬起挡在前面:“你不要过来,在那里就好了。” 酒儿在门口站定,背着双手:“周公子可是想好了?我那两万金的债务能否一笔勾销?” 周子沐狂点头:“能能能,快把解药给我,我们的债务一笔勾销。” 他刚才已经找几位大夫看过,都束手无策,服了他们的药也没用,这毒的表象虽然只是拉肚子,但一直喷泻不停,最后也会要了命。 酒儿:“口说无凭,立个字据。” 周子沐:“好,来人,立字据。” 攸关生命,办事就是快。 很快字据就立好了,周子沐毫不犹豫的签字画押。 酒儿拿着那张字据对着屋外的阳光好好看了看,最后满意地折好揣进怀里,就准备往外走。 周子沐赶紧叫住她:“唉,酒儿姑娘,解药,解药呢?” “哦,差点忘了。”酒儿走回来,“解药我没有。” “没有?!”周子沐已经完全虚脱的身子激动的又回魂站了起来。 酒儿点头:“没有,但我可以给你们开一张药方,你们按照药方去抓药煎服就好了。” 周子沐扯动嘴角笑了笑:“酒儿姑娘,说话喘气太大会吓死人的。来人,快给酒儿姑娘笔墨。” 酒儿抬手:“不用,就几味药,你们记着就行。” “五灵脂、白马通、左盘龙,这三味药材烧灰,水送服,即可药到病除。” 周子沐虽不懂医药,但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是好药,赶紧让人去准备。 无债一身轻,酒儿带着雪宝欢快的回到房中。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她打算睡一觉,明天再离开。 晚饭照常有人送来,而且比往日丰富了不少。 她用过晚饭,打算到别院内散散步,打开门却发现房门外守着的人更加多了。 周子沐这奸商是想耍无赖不成? 酒儿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下手太轻了,要是贺老怪,周子沐的命早就没了。 但酒儿也不怕他,就坐在房中逗弄雪宝玩,等着他的下招。 夜间,房门果然被敲响了。 雪宝听到声音,吓得爬到酒儿肩上。 酒儿转头看去,就看到周子沐一张谄媚的笑脸,看来他已经是好了。 “嗨,酒酒,住的可还习惯啊?”周子沐朝她招手。 酒儿被他“酒酒”两个字,激的鸡皮疙瘩起了一手:“周公子有事吗?” 周子沐试探着将脚踏进房间:“酒酒不必这么见外,叫我子沐就行。” 他打望了一眼房间:“这房间也太简陋了,这些不懂事的下人,怎么能让酒酒你住这么差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酒儿止住他:“不用被捆住手脚我觉得就已经很好了。” 周子沐讪讪笑了笑:“酒酒身上这雪貂当真是罕见的灵兽,你先前是叫它雪宝?” 酒儿点头。 周子沐拍手夸赞:“好名字,酒酒果然是有文采。” “周公子,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酒儿不想听他继续瞎扯。 周子沐挺了挺腰杆:“也没什么事,就是服了你开的药后,身上立马就好了,药到病除。酒酒真不愧是怪医圣盗子身边的人,医术高明,在下着实佩服,所以想跟酒酒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酒儿端起桌上的茶,这动作却把周子沐吓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以为她又要动手。 周子沐笑了笑,又坐回去:“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这也是一种缘分,你说是吧?” 酒儿摇头:“不是。” 周子沐却像听不懂她的话:“酒酒是打算明日就离开,回畲山?” 酒儿没回答。 周子沐自顾自的继续:“酒酒,你有这么厉害的医术却困在山中岂不是可惜,有没有想过悬壶济世,拯救黎民苍生于病苦之中?我是从小就有这种愿望,希望自己长大后能做些对百姓对社会有用的事,所以——酒酒,我们合作怎么样?” 先前要剥她的美人皮,食她的美人宴,现在却说要做对百姓对社会有用的事,真是可笑。但酒儿还是问:“怎么合作?” 周子沐:“很简单,你有技术,我有钱。” 酒儿:“开医馆?” 周子沐:“那能赚几个钱,有更赚钱的法子,只需要帮我个忙。” 酒儿:“你不是说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吗?” 周子沐:“我正是苦命苍生中的一员啊!” 酒儿:“……” 第24章 正经生意人 “什么忙?”酒儿警惕起来,“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 “酒酒,你这话说的,我可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是让你去救人。” “就谁?” 周子沐指着自己:“正是在下我,只要你能救我,帮我把事情办成了,酬劳两千金。” 酒儿被茶水呛一口,问:“多少?” 周子沐以为她嫌少,赶紧摊开手掌:“五千金,外加我府上的珠宝你只要喜欢的随便拿。” 酒儿却更加警惕,价钱给得越高风险也就越高:“你不会是要我的命吧?” 周子沐连连摆手:“酒酒说笑了,我的命还等着你救呢。” 酒儿:“你先说说是怎么个救法。” 周子沐:“约莫半月后,我要与东乌国的人在都城谈一笔生意,你只需要护我周全就行。” 东乌,大京西边的一个外藩小国,以制毒用毒闻名,传说东乌人神秘莫测,也最阴狠毒辣,与他们打交道都要提着一颗心。 据说有人跟他们谈生意,中间有些不顺,但最后生意还是谈成了,钱货都交到手,但一段时间后,与东乌谈生意的那人却突然暴毙而亡,此类的传闻还不少,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愿意与东乌人做生意,无他,东乌盛产各种宝石,而大京人又以宝石为贵。 难怪周子沐会出这么高的价钱让她帮忙。 对于毒药,她倒是不怕,只要办成这件事,就是五千金,到时候把贺老怪的短命债一还,自己就去浪迹江湖逍遥自在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次是要去王都熠城,酒儿想利用周子沐的势力,找到母亲的遗骨。 青山虽然说到王都熠城后可以去找他,但是他毕竟是陆槿身边的人,很多事情不可能跟他明说,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察觉她的身份,所以能不找他就尽量不找他。 她略一沉吟,对周子沐提出一个要求:“要我答应帮你办这件事也可以,但你也要帮我办一件事。” 周子沐:“你说。” “帮我找一个人。长宁候大婚的第二日晚上,长宁侯府的人在候府外射杀过一个妇人,妇人脸上有大面积的烧伤,你帮我找到她的遗骸。” 竟然与长宁候有关,周子沐的眼中不禁露出疑窦,不过只要不是找长宁候报仇,刺杀长宁候,就好办。 “长宁候大婚,已是四个多月前。过了这么久,尸身恐怕早已腐坏,容貌也已经无从辨认了,那妇人身上可还有其他特征?”他问。 酒儿心中难过,母亲已经死了四个多月了,早就变成血水骸骨了。 “她左手有六指。”酒儿说,“这事绝不能让长宁候府的人察觉。” 周子沐也不再多问,点头道:“成交。” 酒儿:“成交!” 生意人,只要价码合适,果然就是爽快。 酒儿跟着周子沐的商队一路驶向熠城,后面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她被当成了座上宾,不仅换上了更加奢华宽敞的马车,雪宝也有了自己的小窝,还每天都有厨子给它准备食物,也不用它自己上蹿下跳的去偷了。 五日后,到达了王都熠城。 时隔四个多月,又回来了。进城时,酒儿挑开窗帘,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觉得恍若隔世,物是人非,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他们直接进城到了周府。 周子沐先下了马车,亲自来到酒儿的马车前扶她:“酒酒,欢迎来到周府。”一见她的装扮,愣了一下,“你遮住脸做什么?” 酒儿拨开他的手,自己跳下车:“你可是清风阁的老板,最大的老鸨头子,我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周子沐不满的追上去:“酒酒,你这样说话就太伤人了啊,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轻风阁那些女子都是自愿留下来的,我可没有强求她们。而且我这也是在帮他们,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你不知道现在这世道,女子在外面生活有多凄苦……” 才安顿好后,周子沐就要带她出门,连着坐了几天的马车了,酒儿想好好休息。 她看了看外面快黑透了的天色,问:“你要带我去哪里?不会是刚到熠城就想着把我卖了吧?” “我哪敢卖你啊,我下面的人已经打听到长宁候府处理刺客尸首的地方了。” “在哪?”酒儿问。 “城外的一处乱葬岗,你要不要去?” 去,当然去,她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熠城。 这下她比周子沐还要积极,拉着他就往外面走。 街道上已经掌灯,繁华的熠城夜景还如往日一样,但似乎又有点不寻常,喜气洋洋的,有人深夜还在装扮屋前。 酒儿从挑开的马车帘子看了看,问:“怎么回事?是有什么喜事吗?” 周子沐瞥外面一眼:“长宁侯边关大胜,明天回朝,大家这都是为了欢迎他。” “他明天才回来?”酒儿惊讶地问。 他们先她离开药庐,离开时很匆忙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们早就回来了,却没想到还在自己后面。 周子沐奇怪地看她:“对啊,他本来就明天回来啊?” 酒儿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他明天终于要回来了啊。” 周子沐却一脸不在乎:“回就回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跟长宁候有过节?” 周子沐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他可是大京的大英雄,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 第25章 舅舅 周子沐目光幽幽的看着马车外的街景。 他与陆槿并无正面的交集,只是几年前,他生意上遇到困境,一个小小的曹掾竟将他逼到绝路,为寻求出路,他迫不得已去求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他在曹掾府外连等了数日,一日下着大雨,他站在雨里,落魄不堪狼狈至极,却见长宁候陆槿被簇拥着从府里出来。他站在檐下,冷冷地向他这边睇了一眼。 一边的曹掾赶紧解释:“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商贩,不想扰了侯爷。” 陆槿什么话也没说,遮着下人给他撑开的伞走向马车,擦身从他身前走过。 擦身而过时,陆槿睥睨了他一眼,那一眼周子沐永远都不会忘记,不可一世高高在上,就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那一刻他自卑到了尘埃里,愿意被那瓢泼大雨冲刷而去,他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做一个万人之上的人。 酒儿见他这般模样,挖苦道:“周子沐,你不会是羡慕嫉妒别人吧?” 周子沐很是不满地反驳:“我嫉妒他什么?他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酒儿掰着手指头数:“家世、身份、地位、样貌——” 周子沐打住她:“这些我哪样没有?” 论家世,他是他们辉煌周家崛起的第一代,可以写进族谱的首页;论身份地位,他是大京数一数二的富商,谁不得让他几分;论样貌,他整了整衣服,撩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他自觉样貌不比陆槿那副死鱼脸差。 但酒儿继续往他心口上扎刀:“可是你都比不过人家呀?” 周子沐:“……” “我比他有钱!”周子沐说。 酒儿点头,这点他是赢了陆槿,但陆槿作为侯爷,也不差钱啊。 酒儿懒得再跟他争执,让他虚荣心小胜一下。她看着外面,见到一间糕饼店,突然将马车叫停。 母亲还在的时候最喜爱吃这家糕饼店的糕点了,她每次回去探望她都会给她买些。现在就要去接她的遗骸了,也应该卖点祭拜一下。 酒儿跳下马车直奔糕饼店而去。 周子沐以为她是饿了,要去买些干粮路上吃,坐在车里对她喊:“它家的栗子酥不错,帮我带点。” 没等多一会,等他再抬头,就见轻纱遮面的酒儿已经从糕饼店走了出来,却不是向马车走来,而是径直往前走了。 周子沐急忙大喊:“酒酒,你去哪里?” 酒儿却没有理她,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 “酒酒,这里,马车在这里。”周子沐探出身子招手,“酒酒,酒酒!” 可是那人还是不闻不问,甚至加快了脚步,转过拐角不见了。 他刚要下马车追上去,突然一个身影从蹿到马车前。 “酒酒?”周子沐看着眼前刚从糕饼店出来的酒儿,又看看刚才身影消失的拐角。 “你要的栗子酥已经买好了,走吧。”酒儿将栗子酥塞到他怀里,将他推进马车。 周子沐蹙起眉头,确定的看一眼酒酒,都是白衣蒙面的打扮,太过相似,是自己看错了? 唐筱微蒙面只身走在街道上,只觉得今晚上的街道特别的嘈杂,还有人一个劲的追在她身后喊舅舅,甚是聒噪。 她不耐烦地快走两步,尽快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声音。 穿过几条窄巷,来到一座酒楼,她直接上到二楼,推开最里面的那间房间,刚推开门,腰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小微,想死我了。”那人咬住她的耳垂,手上立刻开始不老实。 唐筱微心头一颤,却又很不耐烦的要将他推开,那人却是抱着他不放,更加放肆起来。 “君林,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传信?还约在这见面,你胆子也太大了。”唐筱微说。 少君林将她转过身面对向他:“你不就喜欢胆大的吗?” 唐筱微躲闪他的亲吻:“侯爷明天就回来了,我们不能在见面了。” 少君林不在意地笑笑:“他回来就回来,管他做什么?” 唐筱微用力推开他:“君林,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们两都会死的很难看,整个唐府和少府都会被牵连。” 少君林衣裳微敞,走到桌前倒上一杯酒:“你怕了?” 唐筱微抿着唇没有说话。长宁候陆槿位高权重,统领十五万大军,冷面无情,手段雷霆,被称为战场上的杀神,谁能不怕。 “听说陆槿这次在战场上受伤,伤了男子的根基,已经是个废人,你难道要跟着他守一辈子的活寡?”少君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微,你甘心吗?他能满足你吗?”少君林嘲笑地说。 说到这个唐筱微就气,她本以为嫁给陆槿能风光体面的做长宁侯夫人,却没想到嫁给了一个废物,现在成了整个大京的笑话。 “我当然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皇上的赐婚,已经成了定局。当时父亲一心只想攀附陆槿,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意愿。”唐筱微气愤地说。 少君林走到唐筱微面前,托起她的下巴:“气什么?他不能满足你的,我都能满足你,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活吗?” 少君林有意无意地去碰唐筱微的唇,又咬住她最敏感的耳垂。 唐筱微软倒在他怀里:“可是——” 少君林:“没有什么可是,陆槿明天就回来了,今晚上再陪陪我。” 第26章 回朝 酒儿和周子沐来到城外的乱葬岗已是深夜。 放眼看去,杂草丛生,枯木横倒,黑鸦落满了枝头,有的还在争食腐肉,火把一照过去,惊起一片,发出阴森恐怖的叫声,而乱葬岗的更深处,还时有幽幽的绿火跳动。 周子沐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缩回马车里。 “酒酒,我觉得还是让其他人进去翻找就好了,我们就在马车上等消息吧。” 酒儿:“周子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 周子沐不愿承认:“谁胆子小了,只是我本就已经付了工钱给他们的,当然是要他们干活啦。” 酒酒看他一眼:“你在马车里等着吧,我带其他人进去找。” 酒酒说着就带头走进了乱葬岗,周子沐手下的人也拿着工具跟了上去。 周子沐一看,马车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也赶紧跟上去。 “太新和太旧的坟都不用管,挑四个月左右的坟墓挖,死者是个妇人,左胸中箭,左手有六指。”酒儿对大家说。 大汉们也着实佩服酒儿的胆量,他们站在这都心里发怵,她一个小姑娘家,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十来个人分成三组开始挖坟掘墓。 周子沐手上拿着开过光的金玉佛像,紧跟在酒儿身后,口中阿弥陀佛不断。 没多一会,就有几具尸骨被挖出,酒儿前去确认,掀开尸体已经腐烂的衣服,尸体前胸露出一个黑洞,黑色的腐肉里翻滚着白色的蛆虫。她又去检查尸体的手指,手指都是完好的。 “不是的,继续。”酒儿说。 周子沐在一旁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弯腰在一旁开始吐起来,把刚才吃的栗子酥全都吐了个干净。 直至破晓,乱葬岗被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顾大娘的尸首,中途挖到一个六指的尸首,以为找到了,大家欢喜地凑过去,却发现是个男儿身。 酒儿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地走回马车边。 一晚上因为害怕和反胃,已经虚脱了的周子沐闻到酒儿身上的腐臭味,又忍不住呕吐起来,只不过胃里都吐干净了,只是一阵干呕。 “酒酒,你别过来。”他抬手挡住她。 酒儿扔给他一个小瓷瓶。 周子沐接过都没看一眼,顿时觉得好了:“酒酒,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这次只是情报有误,这里没找到我们还可以去其它地方找,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不能因为这次失误,就要毒死我。” 周子沐现在觉得酒儿太可怕了,不仅是她擅长用毒,还有刚才她面对形形色色的尸体的表现,毫无惧色,这是要经历过多可怕的事情,才会这样冷静。 酒儿白他一眼:“这是治你呕吐的。” 周子沐拍着胸脯:“吓死我了。” 入城时,他们正要进城门,突然一队骑兵举着招摇的旗帜飞驰而来。 城外的百姓和守城的军士见到后都雀跃起来。 “长宁候!” “长宁侯回朝啦!” “……” 他们的马车被赶到大路边让行。 酒儿忍不住往城外的方向看一眼,只看见一支雄赳气昂的军队不断靠近,旗帜飞扬,似乎还看见一个骑着高头骏马的颀长身影。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脸上的面纱,又抹了抹额头的泥土,放下窗帘,不再看外面的情况。 终究是不会再有任何瓜葛的人,何必再去关心注意。 周子沐倒是喜欢看热闹得很,撩开马车门帘走下马车,手一招:“来人。” 下面的人闻声,不知道从哪里端上来一盆水给他洗手洗脸,又有人拿着铜镜上前为他整理妆容。 酒儿…… 长宁候只是回个城,他整的跟个斗鸡似的干什么呢。 “周子沐,有这个必要吗?觉得自己现在模样狼狈,直接躲在马车里不就行了。”酒儿道。 周子沐提了提镶嵌着宝石的腰带,将最大一颗蓝宝石转到身前:“相当有必要!” 收拾好后,他又摆出一个自觉风流倜傥的姿势,斜倚在马车上,轻摇玉骨折扇。 路边的几位女子被他的模样倾倒,掩面含笑,含情的双目不住往他这边看。 “酒酒,怎么样?”陆槿斜睨她们一眼,得意地笑。 酒儿:“呵呵,帅得很。” 外面的军队行进了很久,最后酒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遥遥看见陆瑾已经远去的背影淹没在冗长的队伍中,一如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 长宁候府一派喜气洋洋,大家都盼着陆槿回府,唐筱微面上欣喜,心里是即害怕陆槿回来又期待他回来。 大婚已经是四个多月前的事情,她倒不是怕陆槿会发现洞房时的秘密。 这么长的时间,很多东西都会淡忘,更何况他当时跟晴雪只相处了一天,晴雪也早就带着秘密永远的消失,奶娘也离开了侯府,这件事,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她害怕陆槿回来,是因为完全无法憧憬以后的生活,外界有关他受伤的传闻让她担忧,而她和少君林的事更是让她忧心,以后她与少君林见面更加困难,而且风险极大,可是让她完全放下少君林,她办不到。 陆府众人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陆槿才终于从王宫回来。 唐筱微“欢喜”地迎上前:“侯爷。” 再次见到唐筱微,陆槿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下意识地观察她与酒儿的不同。 唐筱微感受到陆槿紧盯的目光,羞涩地垂下头。 陆老夫人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松了一口气。外面的传闻她也听说了,也很是担心,但现在看侯爷对自己的新婚夫人还是很感兴趣,她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饭后,陆槿和唐筱微回到房中。 唐筱微上前伺候他脱外袍:“侯爷在外辛苦了。这几个月,妾身日夜担心,就盼着侯爷能早日平安归来。听说侯爷在边关受了伤,可大好了?要不要再请宫中的御医看看?” “小伤,无妨。这些日子,府里可安好?”陆槿看着她微垂的眉眼。 唐筱微笑了笑:“府里一切都安好,就是母亲每天都记挂着侯爷,那日听到侯爷受伤,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后面几天都茶饭不思,睡也睡不好。” “让她担心了。” 唐筱微将脱下的外袍递给丫鬟彩云,转身之时正露出后颈。陆槿抬眼看去,白皙的后颈上没有那颗红痣。 唐筱微并未注意到陆槿的目光,垂头继续跟他搭话:“是呀,大家都轮番劝慰,还请宫中的御医开了不少安神的药,直到听到侯爷安然无恙的消息,才又大好起来。侯爷这次伤的是哪里?” 头顶的陆槿安静了下来,唐筱微正自狐疑,下巴突然被捏住。 陆槿将她的头抬起来,直视她的眼睛:“夫人可有担心我?” 第27章 流言成真 分明是极近的距离,问的也是极其亲昵的话语,可陆槿的眸子却是冷的,面上也没有带一丝温情。 唐筱微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怵,下巴都被捏痛了,可她不敢哼出一声,僵着脸勉强地笑:“妾身自然是担心侯爷了。” 陆槿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角,微眯起眼睛看了良久,才将她放开。 唐筱微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刚才她被陆槿身上散发的强烈压迫感压得喘不上气,真怕下一秒,陆槿的手就会掐向她脖子。 她只觉得越发摸不准陆槿的性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怎么不见奶娘?”陆槿环顾房间。 唐筱微:“奶娘操劳了一辈子,年事已高,也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了,父亲赏了她一笔银子,准她回了老家。” 陆槿轻笑:“唐大人真是有心了。” 这句话听得唐筱微心头又是一颤,如果不是知道陆槿什么都不知道,真要听出他话里的另一番意思。 唐筱微双手探到陆槿的腰侧,要去解他的腰带,陆槿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唐筱微一怔,抬头:“侯爷,热水已经放好了,我伺候您沐浴。” 陆槿握着她的左手,挑起她的手指看了看。 他放下她的手:“夫人先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唐筱微:“侯爷连赶了多日的路,今日才回来,要不今日先好生歇息,有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处理也行。” 陆槿冷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唐筱微只好拿过一件常服给他换上:“我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侯爷的伤才好,不宜过度操劳。” 目送陆槿离开房间,唐筱微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脸也立刻冷了下来,转身一巴掌打在彩云脸上:“没眼力见的奴才,眼见侯爷生气了,刚才为何不上前,任侯爷欺我。” 彩玉捂着脸,委屈的不敢吭声,她害怕侯爷,连侯爷的正脸都不敢看,根本没注意到侯爷生气了。 “还愣着干嘛,等着我去伺候你吗?”唐筱微斥骂。 彩云赶紧上前伺候她更衣沐浴。 书房内,一身黑衣的影未站在陆槿面前。 “侯爷。” 陆槿:“你去调查一下夫人在唐府的事情,看她是否还有其他姐妹,特别是外貌长得跟她相似的。” “是。”影未领命。 顿了顿,陆槿又问:“酒儿姑娘可有消息了?” 影未垂首:“还没有。” 离开药庐后,陆槿就命人调查酒儿,可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什么消息也查不到,等他的人再到药庐,药庐已经人去楼空,不光酒儿不见了,药庐内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空了。 “轻风阁可有查过?”陆槿问。 影未:“轻风阁已经查过,酒儿姑娘的确是被清风阁带走的,但到达宣城后却突然消失了,轻风阁阁主周子沐已于昨日回了都城,并未见他有押解人。” 陆槿:“周子沐此人不可小觑,定是他发现了端倪,将酒儿姑娘藏匿了起来。” “侯爷,周子沐所涉足的暗黑产业颇多,手段卑劣,酒儿姑娘会不会——要不要深入查一下周府?” 陆槿手半握成拳,手指捻了捻:“查。” 影未:“是。” “贺清呢?”陆槿问。 影未摇头。 陆槿倒并不觉得意外,贺清隐退江湖十多年一直都没被人找到过,如今他如果想再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青山候在书房外,瞥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很是好奇,但又不敢去打探。 陆槿身边有三个近卫,他和君柒在明,影未在暗,他一出现,通常就是又有要紧的事了。 过了好一会,影未从书房出来,青山跟他对上一眼,还没等他开口,影未轻笑一声背着双手大步离开。 一连两日,陆槿都睡在书房,唐筱微心中生出狐疑,难道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陆槿真的已经不是男人了? 不光是她,一直在观察他们的路老夫人心中更是着急,已经愁得茶饭不思,每日都叫身边的碧春去打探他两的情况。 外面都在传那样不像样的闲话,现在陆槿回来后却连房门都不进,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新婚后刚小别,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本该是卿卿我我的才对,如今却是这般,难不成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他真的是伤到根本了? 陆老将军英年早逝,就留下陆槿和陆苓两个孩子,如今陆槿却是这般,这是要断了他们陆家的血脉不成? 她叫来唐筱微,询问唐筱微情况,唐筱微却只是低头不语,让她更是恼火,说了她几句重话,让她不管怎样也改把侯爷留在房中。 唐筱微只觉得颜面难堪,回去后将气撒在彩云身上。 这天晚饭后,唐筱微端着一碗参汤来到书房。 “侯爷,我给您熬了碗参汤,对伤后复原大有益处,您趁热喝了吧。” 陆槿从信件里抬头看她一眼:“有劳了。” 青山上前接唐筱微手里的参汤。 唐筱微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将参汤给他。 “侯爷,我明日想回唐府看看我爹娘。”她故意低垂着眼眉,压着眼里的委屈。 陆槿:“成婚后还未去拜见过岳父岳母大人,也改去拜见一下,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唐筱微欣喜:“那好,我们明日一起回唐府,爹一直念叨着侯爷呢,盼着侯爷早已平安归来。” 说完这事,却不见唐筱微离开。 陆槿问:“夫人还有事?” 唐筱微的脸红了红:“侯爷如今回来了,不应该再如此操劳,您已经两日未回房了,今日母亲找我说话——” 唐筱微见今日陆槿心情似乎不错,想说些服软的话,故意让陆槿知道她的委屈,对她怜香惜玉,可不想,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身突冷,陆槿刚才柔和的脸已经冷了下去。 “夫人,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休息,母亲那里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去说。” 唐筱微被赶了出来,回到房中心中气极,彩云倒茶水给她,却不小心洒出来打湿了她的宽袖的一角,她抬手就给了彩云一巴掌。 “贱丫头,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有什么用。” 彩云捂着脸退到一边。 每次一说到回房休息,陆槿的脸立马就变了,难道外面的传闻是真的,陆槿是真的不行了。 她先前还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市井流言,还想亲自验证一下,但他完全回避同房之事,连与她同床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第28章 晴雪 晚上,影未又来到书房。 “侯爷,唐府的确有一人跟夫人长得颇为相像,只是并不是夫人的姐妹,而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名唤晴雪。” “晴雪?”唐筱微陪嫁过来的丫鬟一共两人,一个叫彩云,另一个叫流珠。 “她自幼被卖入唐府,随夫人一起长大,听说她跟夫人长得十分相像,旁人都经常认错。” “她如今还在唐府?”陆槿问。 影未摇头:“已不在唐府,夫人出嫁前夕,她突然消失了,说是与人私奔。听说晴雪平时行事颇不检点,还曾妄图勾引尚书郎家的公子,为此险些被鞭死,唐大人见她身世可怜才继续将她留在唐府。” 陆槿冷笑:“唐帆耀作为大鸿胪,应规蹈矩,最看重的就是礼数,只因身世可怜就会让一个心思不纯行为不检的婢子伴唐筱微长大?” 影未:“此事确有蹊跷,属下去晴雪生父母处查看,屋中已空,据四周近邻说,已有数月未见过晴雪生父母,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突然消失的晴雪,凭空出现的酒儿,两人都与唐筱微长得极其相似,其中到底存在什么联系,与侯府又有何牵扯? 还有酒儿身上熟悉的感觉,其实他心中已经断定大婚那晚与他洞房的就是酒儿,可是没有找到酒儿与其中的直接联系,让他又有一丝疑虑。 陆槿看着前方,眸中渐渐浸出寒意。 “继续查,找到夫人的奶娘。”陆槿对影未说。 成婚当天,一直是奶娘陪在唐筱微身边,这其中的原委恐怕她最清楚,如今唐府却在他回府前将她打发走,这些动作未免也太刻意了。 唐帆耀真是好大的胆子,玩花样竟然玩到他的头上了。 第二日,陆槿与唐筱微相携回唐府,也算是他们婚后的正式回门。 唐帆耀和唐夫人自是极其重视,将唐府内外都好生打理一番,站在门口迎接。 周子沐今日与人约了应酬,出门行至唐府外时,路突然被挡了,百姓们扎堆地围在唐府前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周子沐不耐烦地挑开门帘问。 “公子,是长宁侯今日携夫人回门,前面被长宁侯的人和看热闹的百姓堵住了。”周子沐身边的伍飞在外答应。 周子沐啧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就是回个门吗,有什么好看的?” 伍飞也挺感兴趣,伸长着脖子打望:“公子,这您可就不知了,长宁侯那样的大人物是多少人心中的偶像,往日里可难得见到,如今有机会当然要一睹他的风采了。” “哼,”周子沐一声冷哼,“难得?我看也没多难得,几日前回城不是才招摇地游了一遍街。” 伍飞缩回脖子,他差点忘记自家主子向来跟长宁侯不对付了。 周子沐一把将门帘甩到马车顶,从马车内躬身踏步出来,拉了拉天蚕丝料衣襟,甩开玉骨扇,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旁边瞬间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他满意地一笑,隔着人群看唐府门口的情况,站得高,一眼就能看清楚。 陆槿和唐筱微似乎是刚到唐府,与唐府众人在门口寒暄,一旁的下人则不断从马车上将礼物搬进唐府。 周子沐对陆槿毫无兴趣,看都不看,而是紧盯着陆槿身边一袭艳丽缇色的长宁侯夫人。 周子沐对她还是有点兴趣,应该说是好奇,听说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还在唐府时就被众多公子哥青睐,甚有人夸张的将她比作画中仙。 此时长宁侯夫人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面貌,只是看背影身形倒是挺曼妙。 唐府前的众人行过见面礼后,唐筱微上前一步挽住唐夫人的胳膊,转身之时正好露出正脸,周子沐一看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 他跳下马车朝围观的人群冲过去。 伍飞没看到唐筱微的样貌,倒是被周子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追上去:“公子。” 周子沐挤进人群,趴着最里面那拨人的肩头,问:“刚刚进去的那缇色女子是谁?” 那些人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当然是唐府的嫡小姐,如今的长宁侯夫人了。” 自从那天翻乱葬岗未果,回到周府后,酒儿整日呆在周府逗雪宝玩,主要是为了避免外出遇上认识的人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如今陆槿已经回城,她最怕的就是遇见他,她已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今日,她在雪宝的两只耳朵上扎了两个假的小辫子,又将一根绸带绑在树枝上,逗雪宝满院地追逐。 玩得正开心,本来已经出门说是要晚间才回来的周子沐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他走到酒儿面前,双手握住酒儿的肩膀,瞪着双眼神情严肃地打量她。 “周子沐,你干什么?”酒儿身子后仰。 周子沐一句话也不说,先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平静下来,最后了然的点点头走了。 “周子沐,你发什么神经啊?”酒儿在他身后大骂。 唐府内 唐帆耀陪着陆槿在主厅叙话,唐夫人将唐筱微拉来到房中,外面有关陆槿受伤的流言传的那样沸沸扬扬,她自然早就听说了。 “微儿,你跟侯爷如何?”她着急地问,“他可真如传闻的那样,已是不能行房事了?” 唐筱微气恼地抱怨:“侯爷回来后就一直未回过房。” “难道真如传言的那样?微儿,不管如何,你也该试探一下呀?”唐夫人责怪。 “娘,你说得轻松,侯爷自己不愿意回房,谁能左右得了他。”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想想办法?” 唐筱微明白唐夫人说的办法是什么,就是给侯爷下药。 她脸色一红,咬了咬嘴唇:“如何想办法,侯爷所有入口的东西都会经过青山,万一被看出端倪,侯爷一生气怪罪下来又如何是好。娘,你是没见过侯爷生气的样子有多可怕,真如杀神阎罗一样。” 第29章 她还活着 唐夫人不争气地看她一眼:“往日在唐府鬼灵精怪的主意到多,如今到侯府了怎就这般老实了?你想想,听到侯爷受伤和外面的传闻,谁会是最着急的?” 唐筱微:“陆老夫人?” 唐夫人满意的点头,算是没白提点:“她才是最想探知传言真假的人。” 唐筱微点头:“这倒是事实,我已经被她叫去训了好几次了,说我留不住侯爷。” 唐夫人:“这样不更好,你给侯爷下药,若真被发现了,你就能借用陆老夫人的名义,说老夫人逼你逼得厉害,不得不想出这样的法子,侯爷定不会再说什么。” 唐筱微犹豫着:“那女儿回去后试试。” 她还是有些担忧,陆槿的性子阴晴不定难以琢磨,她从心底里是畏惧着他的,而且她隐隐的觉得如今的侯爷待她,与刚成婚时待晴雪不一样。 成婚第二日,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侯爷和晴雪的相处,两人虽没有过分的亲昵,但侯爷是喜欢跟她在一处的,让她陪在书房,带她赏花,可如今侯爷不仅不愿意跟他共处一室,平日里对她看似彬彬有礼,但实则冷淡至极,而且态度阴晴不定。 她担心侯爷是否已经发现了什么。唐筱微怕唐夫人担心,没有对她说出自己的担忧。 唐夫人以为她是对下药的事举棋不定,道:“微儿,你何时这样畏手畏脚了。不必回去试了,今日想办法让侯爷留在唐府,母亲自有办法。” 主厅上,唐帆耀与陆槿聊起场面话,说到这次出征的情况,唐帆耀对陆槿的英勇一阵夸赞,还说北边黎国这次是被打怕了,不日将会派使臣来大京。 陆槿笑了笑:“黎国狼子野心,此次前来怕也并非真心,恐生事端,到时候免不了岳父大人多费心周旋留意了。” 唐帆耀点头:“这是应该的。” 陆槿放下手中的杯盏,话锋突然一转:“微儿平日在唐府可有相好的姐妹?” 唐帆耀神色一顿,本能的答:“这倒没有。” “这样啊,”陆槿神色未动,“本侯时常在外不能陪她,怕她一个人在侯府寂寞,如有要好的姐妹可让她们常去侯府走走,陪陪她。” 唐帆耀扯开脸皮笑了笑:“微儿未出阁前深居简出,平日都陪着母亲,不过她倒是与曹府的千金走得颇为亲近。” “曹谅的妹妹?”陆槿问。 “是的,她们年龄相仿,性子也合得来,颇有几分投缘。” 在唐府用过午膳,唐夫人让唐筱微将陆槿带下去休息,青山这时走上来附在陆槿耳边说话,随即陆槿起身就要离开。 唐夫人给唐筱微使一个眼色,唐筱微赶紧起身挽留,可哪里留得住,最后陆槿还是带着青山离开了,嘱咐唐筱微可以在唐府多住几日,陪陪唐夫人。 陆槿走后,唐筱微越发的不安,她必须要向唐帆耀确认一件事。 她在书房里找到了唐帆耀,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唐帆耀皱着眉头,在书房来回踱步:“或许是侯爷身体受伤,导致性情大变所致。” 对于这点唐筱微没法确定,可是陆槿知道真相的这种可能让她更不安。 “爹,你确定没有人再知道晴雪替嫁的事了?”她问,“我心里始终不安,总觉得侯爷已经察觉了。” 唐帆耀摇摇头,今日他与陆槿谈话,并未看出异常。 “奶娘可靠得住?还有你手下的那些人,可都靠得住?”唐筱微问。 唐帆耀:“奶娘绝不可能被找到,其他人也只知其一,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而且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在那晚去救晴雪时已经全部被侯爷的人射杀,没有一个活口。” “只是——”唐帆耀犹豫。 他确实没有告诉唐筱微真相,怕唐筱微担心,他当时只是对她说晴雪已经死了。 唐帆耀:“那日的确出了点意外,晴雪离开侯府的时候被侯府的侍卫发现,他们一路追赶,将马夫射杀,差点还将晴雪活捉,但我安排的人及时赶到,将晴雪带走,可还是没能逃脱侯府的追捕,侯府的追兵将他们追至城外,陆槿也赶了过去。” “那侯爷他发现了?”唐筱微紧张地拽紧手帕。 唐帆耀摇头:“没有,最后晴雪和我派去的人都跌落了悬崖,我后来找人去悬崖下面寻找过,没有找到。” “晴雪会不会还活着?” 唐帆耀又是摇头:“不可能,万丈高的悬崖,悬崖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普通人掉下去都会万劫不复,更何况晴雪当时还受了重伤,她当时被陆槿射了一箭。” 唐筱微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但还是不放心:“爹,这件事绝对不能马虎,一旦被发现,可就是欺君之罪,皇上和侯爷都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爹知道,”唐帆耀皱起眉头,犹豫了下又说,“但晴雪出逃当晚还带了一个人?” “带了谁?” “是她的生母,但当时也中了箭,当时就死了。” “爹,您确定?” 唐筱微这样一问,唐帆耀心里也打起鼓了,但还是说:“绝对死了,就算她没死也不足为虑,她是一个哑巴,也不知道晴雪替嫁的事。” 唐筱微拧着眉想到什么,突然站起身:“爹,晴雪她娘长什么样?” 唐帆耀看她一眼:“听说长相极其丑陋,脸上有大面积的烧伤。” 唐筱微吓得踉跄一步,将桌上的茶水打翻。 “微儿,怎么了?”唐帆耀走过去扶住她。 “爹,”唐筱微脸色苍白,身子轻颤,紧紧抓住唐帆耀的手,“那人我见过,没有死,就在侯府。” 第30章 胡搅蛮缠 刚成婚陆槿就去了边关,她在侯府闷得无聊就随意闲逛,经常碰见有人穿过树林往侯府深处一处极隐蔽的房子走,那边环境萧瑟,却不像是有人住的,但门前却有人把守。 她想进去看看,还被守卫拦了下来,可这样越发激起了她的好奇。 一日,她在彩云的掩护下,逃过守卫的视线走了进去,看见屋子里关着一个样貌极其丑陋的老女人,大半边脸都被烧伤,五官移位扭曲。她吓得赶紧跑了出去,后面再也没敢去那个地方。 “她当真在侯府?”唐帆耀脸色也白色。 “是的,爹,一定是她,她没有死,就被侯爷关在侯府里。怎么办,爹?侯爷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唐筱微急的要哭起来。 “微儿,不要慌,就算她活着也透露不出什么。她是一个哑巴,而且不知道晴雪替嫁的事,侯爷不可能从她口里问出东西。” “侯爷一定还不知道,如果侯爷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唐帆耀安慰着唐筱微,更是安慰着自己。 唐筱微想想觉得有道理,可还是害怕。 “爹,她在侯府始终是个隐患,必须除掉。” 唐帆耀眼里露出狠厉之色:“侯府戒备森严,不太好办,但我会尽力想办法,你也要想办法再去打探一下,看她是否还在侯府里。” 唐筱微点头。 从唐帆耀书房里出来,唐筱微心神还是不宁,却不想又收到了少君林的传信,他知道她今日回了唐府,定要她外出与他见一面。 她现在哪有心情理会这事,就没给她回信,可少君林却又传信进来,说如果她不出去与他会面,他就到唐府来拜访唐大人,威胁的意味明显。 她只好让彩云在房中掩护,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来到平时与少君林私会的荒废庭院,少君林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她走进来,他起身迎上去。 “微儿。” 唐筱微一把将他推开,不耐烦道:“有何事?为何定要叫我出来?” 手上落了空,胸口还被推了一把,少君林看了看自己胸前,挑起眉:“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在你夫君那里欲求不满?” 他上前一步,邪魅地笑着:“我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泻火了。” 唐筱微躲开他走进屋内:“君林,侯爷已经回来了,你知道我们如今见面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吗?万一被侯爷发现,你我万劫不复。” “还会连累唐家和少家,”少君林替她接话,甩了甩袖,一脸的无所谓。 “君林,你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少君林走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我当然知道很严重,几日见不到你,我就想你想的严重。” 见唐筱微又要发作,少君林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好声哄她:“好了微儿,我只是几日未见你,很是担心。” “陆槿回来后我就失去了你的音讯,也不敢往侯府传信,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就是想见见你,看陆瑾待你如何。” 唐筱微见他这样,也缓和下来:“侯爷这次回来后很是不对劲,我们最近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少君林一脸嘲讽:“怎么不对劲了?是床上功夫不行了?还是压根就没有了?” 唐筱微嗔怒地看他一眼:“我说的是真的,我总感觉他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 “他在让人调查我们?”少君林脸色突然就难看了。 唐筱微摇头:“还不知道,但侯爷这次回来后就有些异常,这段时间我们务必要小心,暂时先不要见面了。” “是不是你多心了?陆瑾才从边关回来,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唐筱微:“如果只是我多心更好,但往后你不可再传信找我,等我的消息。” 少君林放开她,退到桌边坐下,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怎么?如今夫君回来了,就想甩掉我?” 唐筱微觉得他无理取闹,心中本就烦躁,哪里还有心情哄他:“君林,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 少君林却没接她的话,把玩了会腰间的玉佩,说:“不见面也行,但花巳节那天你必须陪我过。” 花巳节是大京每年最盛大的节日,会举行各种祭花祈福活动,男男女女还会与心仪的对象一起赏花游街,以前每年花巳节唐筱微都是和少君林过的,可如今她已嫁入侯府,侯爷又在府中,她如何还能跟他过节。 “不可能。”唐筱微语气决然,她从来没觉得少君林的胡搅蛮缠这么烦过。 少君林冷笑着看她一眼。 唐筱微耐着性子解释:“现在不比在唐府自由,侯爷在府里,那天我根本出不了府。” 少君林:“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听说了,皇上命他在花巳节当天协助金吾卫巡视都城,维护都城安危,花巳节那天他一定带人在外巡查,根本无暇顾及你。” “只要你陪我过花巳节,以后没有你的应允,我一定不会擅自去找你。” 唐筱微抿着嘴唇,最后点头:“我尽量。” 见她松了口,少君林满意地笑笑,伸手将唐筱微拉入怀里,唐筱微挣了挣,却没用力。 “好了微儿,我们难得见一次面,别生气了。” 他哄逗着将一只手探入唐筱微的衣裙:“陆槿那个废物回来了,有没有让你快活?” 唐筱微在他的挑逗下,身子一下子就发软了,她抓住他的手。 少君林却突然放肆地笑起来,一口咬在她的肩头:“陆槿果然是个废物,压根就没碰过你吧?” 第二日一早,周子沐命人给酒儿送来了一袭白色的流云纹云锦裙,银色的流云纹样在日光下潋滟生光。 不仅送来了裙子,还有一堆的珠宝首饰,更是安排了一众丫鬟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酒儿一脸懵,被推搡着换好衣服,又被被摁在梳妆台前。 她从镜子里看向靠在门边的周子沐:“周子沐,你不会现在才想着将我好生打扮一番,把我卖了吧?你要是敢卖我,回头我就可以把你卖了,你信不信?” 周子沐笑嘻嘻的:“信,我当然信了,但酒酒你放心,我卖谁也不可能卖你啊,况且我是个正经生意人,怎么会干买卖人口的勾当。” “那你想干什么?”酒儿问。 周子沐:“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待在府里闷得慌,带你出去走走。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嫌城里人多,我今日就带你去城外的马场,那里没几个人。” 酒儿:“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周子沐:“我就是知道你不会骑马,今日就教你。” 酒儿站起身,在他面前转一圈:“穿成这样骑马?” 第31章 再遇 周子沐:“这你就不懂了,现在都城里面就流行这个,穿成这样骑马的时候衣带飞扬才好看。” 酒儿将信将疑。 待酒儿被收拾好,看着镜中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懒洋洋靠在门边的周子沐也直起了身子,眼睛发亮。 他用折扇一拍手掌:“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 酒儿跟着周子沐乘上他的豪华马车,一路朝城外而去,因为是去城外,想必也不会见到熟识的人,酒儿也就没带面纱。 一路摇晃,行了足有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来。 刚停下来,就有人上来搭马凳、掀帘子。 “周公子,有些时日未来了。”马凳旁的小厮弯着腰笑脸相迎。 “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周子沐看着前方拢了拢外裳,走下马车,又将酒儿搀扶下来。 “找两匹最好的马,给这位姑娘找一匹品性温顺的,不要把人摔着了。”周子沐说。 “好嘞,前日正好新进了一匹好马,乖巧得很。” 他们在小厮的带领下一起来到马厩,小厮让人将两匹马牵出来,周子沐的是一批浑身漆黑的高头骏马,酒儿的是一批相对通体雪白的马。 周子沐看着自己的马,不甚满意,指着另一匹道:“我要那匹。” 酒儿看过去,眼前瞬间一亮,那匹马通体火红,隐隐泛着光泽,周身线条紧实,肌肉饱满,一看就是一匹难得的宝马。 小厮有些为难,讪讪的笑了笑:“周公子,那匹马已经有人定下来,实在对不住,您看看这匹马,这匹可是北梁过来的。” 周子沐不依:“我就要那匹,是谁定下来的?我出双倍的价钱。” 小厮抚了抚额:“周公子,那匹实在是不行啊,您要是对这匹马不满意,小的再去给你选一匹。” “不行,我就要那匹。” 见小厮如此为难,酒儿想上前劝周子沐两句。她以前也伺候过人,知道下面的人做事的难处,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正要开口,那边突然走出一个人。 周子沐一见,立马笑起来:“金吾大人,好巧,你也在这。” “周公子,好久不见了。”那人一身武气,朝周子沐拱手。 “的确有段时日未见了,那是金吾大人挑的马?果然是好眼光,看来周某是抢不来了。” 金吾大人:“周公子眼光也不错,竟然一眼就看中了它。” 周子沐笑了笑:“那是,”他突然将隐形再说身后的酒儿拉到身边:“来,介绍一下,酒酒,这是金吾张大人,这是酒儿姑娘。” 酒儿被他拉得踉跄,只好上前行礼,心中只是暗骂周子沐发神经,突然把她拉出来干什么。 她并未留意到,站在不远处说话的两道身影突然转过了身。 张大人打量酒儿,意味深长地看向周子沐:“如此佳人陪伴,周公子真是好雅兴。” 周子沐夸张的大笑。 酒儿面上笑着,探手到他身后,在他后臂上用力掐一把。 “酒儿姑娘长得甚是面熟,是否在哪里见过?”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突然响起。 酒儿抬头看去,浑身一怔,下意识地侧身要往周子沐身后去,但陆槿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躲早就来不及了。 千防万防,觉得出城会安全,没想到偏在城外遇上了他。 周子沐朝陆槿拱手行礼:“见过长宁候,没想到侯爷今日也在此。” 说完,他有点迫不及待的将酒儿身子拽正:“酒酒,赶紧见过侯爷。”话里带着对她不懂礼数的责备,但表情却是洋洋得意。 酒酒双手握成了拳头,咬牙抬起头,看向陆槿:“酒儿见过侯爷。” 说着看一眼陆槿身后的青山,青山抱着剑笑看着她,对她抬了抬眉,酒儿只好也对他扯了扯嘴角。 周子沐见陆槿眼神一瞬不眨地看着酒儿,似乎对酒儿颇有意思,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上前一步替酒儿挡了挡灼热的目光。 “那在下就不打扰侯爷和金吾大人了,带酒儿姑娘去骑马了。” 陆槿却说:“相遇即是有缘,何不一起?” 一向不喜与人打交道的长宁候都发了话,谁敢不从。 于是一行人将马牵出,红色宝马自是给陆槿的,所以当时小厮才面色难堪,就算周子沐出再高额价也不能让出。 周子沐将酒儿的马牵上前,要扶酒儿上马。 酒儿推脱:“我不会骑马,还是你们去吧。”她恨不得现在立马离开。 周子沐却不依:“酒酒,这怎么行,说好是出来教你骑马的,你不去怎么行。” 酒儿恼怒地瞪他一眼,都是他,害得她被曝光,她现在一肚子的火气,哪里还有心思骑马。 周子沐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她这样瞪着有些心虚,顿时矮下去半截。 陆槿已经跨上马,勒住缰绳,垂眸看他们一眼:“周公子,比试一番?” 周子沐的士气瞬间就被点燃了,朗声答应:“好啊。” 他踩着马镫一跃而上,对酒儿说,“酒酒,你在这等我,我晚些时候回来再教你骑马。” 众人策马而去,酒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轻叹口气,自己现在身份暴露,往后找娘亲尸骸的时候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千万不可再马虎大意,让陆槿发现自己就是那晚从侯府逃出的人。 只是已经寻找这么多日,却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娘亲的尸骸。 沿着马场上的一条小径踱步,来到一处小河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双手支着下巴想烦心事,却有不知不觉被眼前的景致吸引。小河对岸,是可以片红枫叶林,黄红相间,抬眼望去,红雾迷天,如一片朝霞流丹,美不胜收。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后一声重重的马匹喘息的声音,她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 陆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一身暗纹锦衣立于马上,垂眸看着她。 “你怎么——”想到他现在的身份,酒儿赶紧行礼,“侯爷。” 陆槿翻身下马,从她身前走过,却并不扶她起身:“不躲了?” 第32章 周子沐,你去死吧 酒儿:“酒儿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陆槿:“为何每次见到本侯都会躲避?怕我?” 酒儿抿了抿唇,自己的表现太明显了吗? “并不是怕你,只是侯爷你既然在槐山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那就定不想让我再认出你,所以我才会想着躲避。” 陆槿戳破她:“可是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她刚才看到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没有一丝震惊。 酒儿:“我也是跟周子沐到了都城后才知道的,那日你率军回朝,我正好在街上看见了。” 陆槿看着河面,似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顿了会问:“你为何会跟周子沐在一起?” 酒儿只好把他们离开后,她被周子沐掳了,后她伺机对他下毒,用他的命抵债的事说了。这些事无需向他隐瞒,只是隐瞒了东乌之约的事,说是周子沐慑于她毒药的厉害,现在对她很是惧怕,好生招待她。 听完陆槿轻笑:“只听说欠债的人以命抵债,倒还是第一次听说用债主的命来抵债的。” 酒儿:“我也没办法,是周子沐他逼我的。” 不过酒儿姑娘最好还是离开周府,少跟周子沐往来。” 周子沐在短短的几年里,从一个穷困的商贩,成为大京数一数二的富商,一个普通的商贩怎么能如此快速的发家。 “为何?”酒儿不解,“在都城人生地不熟,离开周府我能去哪?” 陆槿:“你可以去找青山,他定会安排好你。” 酒儿看着河对岸的红枫叶林,淡淡道:“可是于我而言,周子沐和青山都是一样的。” 陆槿突然安静,背影都带着冷意,四周仿佛一瞬入秋,顿显肃杀之气。她这是摆明了在跟他们撇清关系,划清界限,这让陆槿心中很是烦躁。 “你是在怪本侯没有对你表明真实身份?”陆槿冷声问。 酒儿微微屈膝:“酒儿不敢。” 陆槿转身看她一眼,拂袖翻身上马,酒儿以为他是要离开了,却没想到他将一只手伸给她。 她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怔了怔:“侯爷骑马先行回去,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陆槿:“你不是不会骑?本侯教你。” 酒儿赶紧推脱:“不劳烦侯爷了,等会周子沐会教我的。” 这话一说出口,酒儿发觉陆槿的脸色一黑,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逼得人想远离,但不等她反应过来,陆槿伸出的手已经向她捞了过来。 脚尖离地,她吓得一声惊呼,再回过神已经到了马背上,她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陆槿的衣襟。 “坐好了。” 陆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又惊得她赶紧放开他的衣襟。 “侯爷。”她轻声低唤。 “握住缰绳。”陆槿抓过她一只手握住缰绳,发现她的手指微颤,他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握紧,“别怕,有我在。” 马背上的空间本就狭小,陆槿牵引着她的手握缰绳时,身子还微微前倾,酒儿的后背直接贴上了他的胸膛,微热的体温透过薄衫传透过来,更要命的是他侧身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惹得酒儿的脸一阵发烫。 等他们在回到马厩处,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周子沐见她们同乘一匹马回来,赶紧迎上去:“酒酒,你怎么跟侯爷在一起?” “我在林中迷了路,正好遇见侯爷。”说完,酒儿下意识地瞥一眼身后的陆槿。 陆槿先翻身下马,然后伸手要扶酒儿,可另一边,周子沐也对酒儿伸出了手。 酒儿犹豫地看陆槿一眼,将目光移开,选择的周子沐。 她必须要与陆槿保持距离,所以她必须推开他。 青山站在不远处,心中暗自吃惊,酒儿姑娘真是好胆色,竟然敢当众拂了自家主子的面子,看主子那样子,生气得很啊。 之后直到陆槿带着青山离开,再未看酒儿一眼,周子沐倒是高兴得很,觉得刚才酒儿给足了他面子,对着陆槿的背影招手。 “侯爷,改日再一起比试啊。” 一回到马车上,酒儿就冷着脸质问周子沐:“周子沐,你是故意的?” 周子沐嘿嘿一笑:“酒酒,竟然被你看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跟陆槿的夫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昨日他在唐府看到唐筱微后,在原地震惊了好久,酒儿竟然跟长宁候府夫人长得如此相似。 他赶紧跑回家确认,看着酒儿的脸比对了又比对,最后他琢磨出些门道,酒儿虽然长得跟唐府的大小姐,如今的侯府夫人相似,却还是不一样,他觉得酒儿比那个长宁候夫人强多了,眉眼间更有灵气,更加脱俗。 而且今日这样一打扮,酒儿已经完全将长宁候夫人比了下去。 他心中优越感爆棚,自己身边比陆槿好的东西多了去,就是身边长得相似的人也是比他的强。 于是他打探到陆槿今日会出现的地方,故意将酒儿好生打扮了一番,带着她来偶遇陆槿,就是要让陆槿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比他家的夫人强多了。 酒儿:“所以你今天让我如此盛装,就是为了将我打扮成娃娃般,拿出来炫耀?” 周子沐又是嘿嘿一笑:“酒酒,你比那个长宁候府夫人漂亮多了,他们还说长宁候夫人是画中仙,今日这一比较,你才是真正的画中仙,这一局我们完胜。” 酒儿咬牙:“你很开心啊?” 周子沐此时得意得很,完全没注意到酒儿神色的变化:“当然开心啊,你难道不开心吗?”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还真的是不开心。 “周子沐,你去死吧!”酒儿大吼。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将她当成一个物件般,肆意的炫耀玩弄,太过分了。 回到周府后,周子沐就莫名的生起病来,口舌生疮,吃饭痛,喝水也痛,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想到回程的马车上,酒儿生气的模样,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让人去找酒儿,酒儿房中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封书信,信上六个字: 周子沐,去死吧! 第33章 你可想见酒儿 周子沐,去死吧! 六个大字将周子沐吓得往后一跌。 下人告诉他,一个时辰前,酒儿就抱着雪宝出门了,他们以为她是要去街上买东西,并未阻拦。 周子沐叫苦不迭,骂自己惹谁不好,偏要惹她。 他让人在酒儿的房间里翻找,看能否找出解药,却在一个箱子里发现另一个信: 想找解药?门都没有。 备好五千金和珠宝首饰,六日后的东乌之约再见,希望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赶紧去将酒儿姑娘追回来。”周子沐大喊。 长宁候府书房内 影未拿着一张画像站在一旁,书房当中跪坐着被捆住手脚的顾大娘。 影未将她跟画像上的人对比了一番,又将画像交给陆槿。 “侯爷,这就是晴雪的母亲顾大娘。” 今日他们找人画出晴雪母亲的画像,却不想竟然跟府里四月前抓到的那名老妇人一样。 陆槿拿着画像看了看。 四个多月前,成婚的第二日晚上,在侯府外将此人抓获,当时一共有三人,马夫被当场射杀,此人中箭受重伤,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才好起来,却不想是个哑巴,什么也问不出来。 如果她是晴雪的母亲顾大娘,那那晚中箭跌落悬崖的年轻女子就是晴雪。 唐府突然消失、与人私奔的丫鬟晴雪鬼祟的出现在侯府外,之后中箭跌落悬崖;凭空出现在药庐被贺清救下,却又带着无比熟悉感的酒儿。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与他拜过天地、跪过宗祠,又一起步入洞房的根本不是唐府的嫡小姐唐筱微,而是她身边的丫鬟晴雪。 成婚第二日,她携母出逃,却不想被发现,之后跌落悬崖被贺清救起。 所以,酒儿才会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所以,她后颈上的红痣与洞房那晚的一模一样;所以,酒儿每次见到他总是下意识的闪躲逃避,她是怕他看出端倪,怕他发现真相。 陆槿看着画像,眼底情绪翻涌。 只是,唐筱微好端端的为何不自己完婚,要让酒儿代替,除非—— 陆槿嘴角扯出一抹冷戾的笑,唐帆耀真是老谋深算,竟然跟他玩了一出这样的把戏。 他抬头看向垂首跪着的顾大娘:“顾大娘,你可想见酒儿?” 顾大娘猛地抬头,暗淡的眼睛里立马泛出了光,烧伤的脸颊微微颤抖扭曲着。 陆槿刚才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试探一下,没想到竟然真被他猜中了,晴雪被救起后改名换姓,又改回了未被卖入唐府前的名字。 唐筱微端着一碗参汤来到书房,却远远地就被青山拦住。 她今日下午从唐府回到了侯府,倒并不是她自己急着回来,是唐夫人催她回来赶紧想办法试探陆槿,可是她却不能急,昨日不知道少君林是不是故意的,折腾她有点狠,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必须等痕迹消失了才行。 唐筱微看向青山,解释自己是来给侯爷送参汤的,青山却不为所动,只是一拱手,说:“侯爷现在有要事,夫人还是先将参汤给属下吧。” 青山是陆槿身边的人,唐筱微不敢对他发作,只好将参汤给他:“劳烦了,一定要让侯爷趁热喝了。” 唐筱微看一眼房门紧闭的书房离开,心中却惴惴不安。 顾大娘听到酒儿的消息,支吾着想知道更多,可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比划了很久。 影未看得一头雾水。 陆瑾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酒儿现在很好。” 听到这句话,顾大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顾大娘被带下去后,影未又禀报了周府的情况:“周府正四处寻找名医,似乎是有人病了。” “酒儿姑娘呢?”陆槿侧着脸,油灯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酒儿姑娘已经离开了周府,周子沐正连夜全城寻人。” 陆槿眼底渐渐漾出笑意,周子沐连夜寻找名医,还全城找酒儿,想必是酒儿又对周子沐做了什么,然后逃离了周府。 酒儿千方百计地躲他,周子沐却将她带到自己面前,酒儿怎么可能不记恨。 “不要让他们找到。”陆槿说。 影未:“是。” 酒儿抱着雪宝从周府离开,特地挑了一家偏僻的小客栈住下,一是不想让周子沐找到,还有就是花巳节临近,各地的人都涌入熠城,好一点的客栈都住满了。 大京喜花,各地不仅有花会,每年还有统一的花巳节。花会是主要是为了进行买卖交易,各城花会的时间不一样,花巳节更多的是祭花拜花,还会举行各种风俗活动。 这家客栈的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用自家临河的小楼改成了客栈,整个客栈除了客栈老板两住的一间房,就三间客人,一楼一间,二楼两间。 酒儿选了二楼的一间,房间虽不大,但好在干净整洁,而且临窗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 她将雪宝安顿好,又将它喂饱。 她可不想让它像上次在周子沐车队里一样,到处偷食,这家店可没有周子沐富裕,经不起它偷食。 这一夜,想着周子沐会在家里叫苦连跌又无能为力,她睡了个好觉。 第34章 病情反复 第二天醒来,酒儿趴在窗台上,看着河里来来往往的小船,想母亲的事。 还有六日就是东乌之约,但是母亲的尸骨还没有消息,她本想着先找到母亲的尸骨,然后跟周子沐赴了东乌之约后,就带着钱和母亲的尸骨离开,然后找到贺老怪,还了他的短命债,自己就去游历江湖。 周子沐手下那么多人,找了这么多日了还是没有找到,看来只能找长宁候府的人了。 她想到了青山,离开畲山时,青山给过她联系方式,还让她到都城后定要联系他,他会带她去找填充贺老怪干尸房的尸首。 酒儿想了想,带着雪宝出门,来到青山告知她的那家当铺。 一走进去,柜台后的伙计就热情地招呼:“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找青山。”酒儿说。 那伙计的神色骤然严肃,看了看她身后无人,然后走到里间去传话,里面马上出来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对酒儿一拱手:“姑娘,里面稍息片刻。” 酒儿跟着走进当铺的后院,下人们端来茶点。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还有青山的声音:“酒儿姑娘。” 酒儿欢喜的迎上去:“青——” 酒儿的话卡在了喉咙,因为她见到青山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她赶紧行礼:“见过侯爷。” 想不到陆槿也来了,她找的是青山啊,青山带他来做什么? “不必多礼。”陆槿对她抬抬手。 青山见到酒儿肩头趴着的雪宝,惊讶地说:“这小家伙真的跟了你了?” 酒儿摸摸雪宝的头:“它现在叫雪宝。” “雪宝。”青山叫唤着上前去摸它,雪宝警惕地缩着脖子看他,躲开他的手,又越过他看向更远处的陆槿。 逗弄了一会,青山问:“酒儿姑娘,你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是找你有事,但现在陆槿在这,她哪敢说出口啊。 酒儿笑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君柒姑娘身子怎么样了,是否都已经康健了?那时她中毒时间太久,中毒又深,实在有点让人不放心。” 青山一摆手:“酒儿姑娘你放心吧,君柒——” “君柒身上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听她说又有些不适。”陆槿突然插话。 青山回头看陆槿一眼,眉头皱了皱,他刚才是要说君柒身上已经大好了啊,而且君柒是真的已经好了,昨日还跟他比了一场,差点没打过她。 酒儿担心起来:“我后面给她的药,她可有按时服用?可还在泡药浴?” 陆槿耸了耸肩:“这个就不知道了。” 酒儿看向青山,青山也摇头。他是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君柒有没有泡药浴,君柒没杀了他,影未就会先暗算了他。 酒儿皱起眉头有些气恼,这些大男人真是不知道关心人,难怪君柒的病情反复。 “定是她中毒太深了,身上的毒没有完全清除。君柒姑娘现在何处?”酒儿问。 青山看一眼陆槿,对酒儿道:“我们带你去找她。” 酒儿坐上他们的马车,酒儿和陆槿坐在马车里面,青山坐在外边的车辕上,帘子一隔,酒儿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陆槿端坐着,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酒儿只好找话说:“那时给侯爷配的安神助眠的香料包可有效?” “没有,睡得还是不安稳。”陆槿声音清冷的很。 酒儿皱眉,不应该啊,那些药她特地选过的,但陆槿说没用,她也不能反驳,只好说:“改日我再给侯爷配一副。” 陆槿:“嗯。” 马车内又安静下来,雪宝趴在酒儿脚边,四处嗅了嗅,没闻出危险的味道,开始活泛起来,在马车内窜动。 酒儿怕它惹恼了陆槿,赶紧叫:“雪宝。” 但雪宝不听,一下子蹿到陆槿肩头的车厢壁上,酒儿真怕它又像对周子沐一样,抬起尾巴对着陆槿放臭屁,赶紧起身去逮它,这时马车却突然颠簸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陆槿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住。 酒儿讪笑:“谢谢。” 她一把抓过雪宝,将它摁在怀里,让它老实点。 “它倒是一直都跟着你。”陆槿说。 酒儿:“可能是因为救过它,那日被周子沐掳走后,我还以为它回深山里了,没想到它跟了一路,找到了曲水城。” 青山挑开布帘看一眼:“越是这种罕见的动物越是通灵性,酒儿姑娘,它是认你当主人了。” 酒儿笑得弯起了眼角,觉得挺有成就感,越发疼爱地轻抚雪宝。 陆槿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但酒儿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问:“侯爷,我们不会是要去侯府吧?”她自己都没察觉话里带了紧张。 陆槿挑眉:“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去,而且是不能去,万一碰到唐筱微怎么办。 “小人身份低微,从没去过侯门贵府,不知道什么礼数,怕冒犯了。不如还是让君柒姑娘来找我吧,我就住在城西的一间客栈里面。”她说着就有要跳车的模样。 陆槿:“你要是觉得礼数繁琐,免了就是,有何可担心的。” 酒儿:“不行……我的意思是这怎么能行,我今日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是不去了,我先去给君柒姑娘准备药,改日让她来自取。” 陆槿见她紧张的模样,也没忍心继续吓她,道:“不是去侯府。” “哦。”酒儿低声答应,却还是不放心,时不时看一眼外面,见果真不是去侯府的路才放下心来。 行了好一段路,马车停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大院门前,门头匾额上大字写着“离风苑”三字。 陆槿当先下马车往里走。 青山对酒儿说:“酒儿姑娘请吧,这是侯爷的一处别院,君柒就在里面。” 酒儿跟着他们走进去,整座别院依山而建,不仅从外面看幽深磅礴,里面的景致也相当好。 君柒姑娘迎了出来:“酒儿姑娘,多日不见。” 酒儿拉住她的手就开始搭脉:“君柒姑娘,你身上是哪里不适?” 君柒脸上的笑未动,看向青山,青山眼神往陆槿的方向示意,君柒立刻就明白了,对酒儿说:“君柒这几日又出现了头晕,昨日手背上还隐隐现了黑斑。” “竟如此严重,”酒儿皱起眉头,“脉象倒是平稳。”她撩开她的衣袖,检查黑斑。 君柒解释:“昨日黑斑突然出现,但到晚间又突然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毒药反复。” 酒儿不疑有他,君柒身上所中之毒本来就厉害,贺老怪都差点栽在它手里,所以君柒说的毒药反复完全有可能。 “我今日再开一副药,你照着这个服用,看会不会好点。” “那多谢酒儿姑娘了。” 酒儿帮君柒开药方,君柒却跟她闲聊起来:“明日就是花巳节了,酒儿姑娘可有心仪的公子一起游花街、放花灯?” 酒儿专心在药方上:“花巳节的景致虽然漂亮,但人太多了,我就打算带着我的雪宝好好睡觉。” 君柒:“但酒儿姑娘难得来都城一趟,还正好碰上花巳节,怎么也要去看看的。” 第35章 晴雪,你没死? 酒儿突然凑近君柒,小声问:“君柒姑娘可有心仪的公子一起游花街、放花灯?” 一向英姿飒爽,看起来似乎跟儿女情长不太沾边的君柒竟然放低眉眼,有些羞涩起来。 “我明日有公务在身,要不然可以陪酒儿姑娘游览一下都城的花巳节。” 她这模样可骗不过酒儿,酒儿打趣她:“看来君柒当真是有心仪的公子啦?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得到君柒你的青睐。” 青山看着她们俩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模样,抄着手抱怨:“她们怎么还说起悄悄话了。” 给君柒看完病后,陆槿说她可以留在别院住下,但酒儿坚持要回客栈,最后君柒将她送回了客栈。 第二日花巳节,都城每年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各色鲜花铺满街边,人们盛装出门游花街、看花灯、祭花神,夜晚不光街道两边会亮起花灯,还会开办夜游园,举行夜间游园赏花活动。 酒儿白日里趴在房间的窗边,抱着雪宝看河道两边的热闹,晚上将雪宝留在客栈,独自出门去赏夜花。 陆槿果真如少君林所言,被皇上安排协助金吾卫巡视都城,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一直未归。 唐筱微陪着陆老夫人和陆苓在后花园中赏过花,祭拜过花神后,陆苓吵闹着要出府玩,还将唐筱微拉下水,说哥哥巡视去了,如此良辰美景唐筱微一个人孤单的很,她可以替哥哥陪嫂嫂出去赏夜花。 唐筱微面上笑着,心中却烦得很。 她今日与少君林约好了,如果不赴约,少君林一定会生气,她真怕他冲动起来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而且她也不喜欢陆苓,骄纵不懂事,以前她在唐府时是被众人捧着的大小姐,如今到了侯府却要事事顺着她,她心中可是不愿意。 好在最后陆老夫人将陆苓训斥回了房间,唐筱微也能早早脱身回到房中。 待到外边安静后,她让彩云在府中应付,独自溜出了长宁候府,来到与少君林约定的地点,早有一辆马车等在了那里。 唐筱微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钻入马车。 少君林打听到,今晚陆槿带人在城东巡视,所以他带唐筱微来到城西的夜游园中赏花。 看着街道上的美景,身边又有喜欢的人作陪,唐筱微烦闷多日的心情总算是好些了,而这夜游园中本就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混在其中很难被认出,唐筱微也就更加大胆起来,一路上挽着少君林的胳膊。 他们一路玩赏,来到一处荷潭边,见有人在折荷花灯,唐筱微吵着要买一个,正在等候的时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青山的声音。 “侯爷,这城西比城东的人还要多。” 唐筱微身子一震,愣在当场不敢动作,少君林不明所以,倾身过去:“怎么了,微儿?” “是陆槿。”唐筱微轻声说。 少君林回头看一眼,果然看到陆槿带着一行人正从身后骑马过来。 他轻嘲一声,干脆揽住唐筱微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唐筱微挣了挣,脸吓得顿白:“君林,你干什么?” 少君林故意亲昵地凑到她脸上:“这才叫掩人耳目。” 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旁边的巷子里走。 这时眼尖的青山喊道:“侯爷,那……”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是酒儿姑娘?” 背影很像,但他又不是很确定,因为那女子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举止颇为亲密。 陆槿转头看过去,绚丽的花灯下,的确有一个很像酒儿的身影,与一男子相拥而行。她昨日不是说花巳节人员太过嘈杂,不愿意外出吗。 他眉头轻蹙,看了看那男子的背影,调转马头,朝那边走去。 青山跟上来,朝前面的人大喊:“酒儿姑娘,酒儿姑娘。” 可是青山越喊,那边的两道身影走得越急,要不是刚才他们转身时他看清了酒儿蒙着面的侧脸,他都要以为是认错人了。 而前面唐筱微紧张的拽住衣角:“君林,怎么办?他们朝这边来了。” 不知道他们在呼喊的酒儿姑娘是谁,她也不敢去打望,但他们要找的那人似乎也在这个方向,是正朝着他们这里来的。 “别怕,他们喊的是别人,没有认出我们,”少君林往前看了一眼,见前面一群人围在一棵金桂下面许愿,于是带着唐筱微往那一堆人群走去,“往那边走,那边人多。” “到那边后我们分开走,然后到马车上汇合。” 唐筱微点头。 两人挤进许愿的人群里面,趁着混乱,唐筱微放开少君林,隐没在人群里,她一路垂着头往前挤,想穿过人群出去。 可是青山的喊叫不断,越来越近。 唐筱微觉得这个青山真是烦,老是往她这边叫什么,可突然身边不远处一个女人答应了青山。 “青山。” 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唐筱微抬头看去,竟然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同样的一身白衣,同样用轻纱遮着面,还有那相似的眉眼。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惊吓的愣在了当场。 晴雪? 她没有死,还回来了,而且已经跟陆槿见面了。 酒儿对青山挥手招呼,再一垂眼,对上了唐筱微震惊的眸子。 她也呆愣当场。 “酒儿姑娘。”青山在人群外又喊一声,此时正有一人举着一顶巨大的花灯从他们身前走过,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酒儿却已经无心去答应青山。 唐筱微背对着陆槿一行人,听到青山的再次呼唤,明白过来。 晴雪就是他口中喊叫的酒儿姑娘,刚才定是将她错认成了晴雪,他们才会一直追着不放。 唐筱微穿过人群走到酒儿身边,咬牙道:“晴雪,你竟然没死?” 酒儿咽了口口水:“小姐。” 唐筱微冷哼一声,眼中满是狠厉:“君林在那边,帮我过去拖住侯爷。” 酒儿看向那边。 又是以前的那套把戏,以前唐筱微跟少君林私会时,如果遇上了麻烦,唐筱微就会把她推出来让她背锅,然后狠狠的打她一顿,说她不知羞耻,卑贱的丫头妄图攀附权贵,与人私通。 今日,唐筱微她还想故技重演。 “小姐,我已经——” “已经什么?”唐筱微冷笑,“已经不是我的丫头了?晴雪,不管在哪里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丫头,别以为现在出了唐府我就动不了你了。” 唐筱微见酒儿站着不动,突然没了耐心,陆槿他们就在不远处,她没有时间。 于是她凑到她耳边,说:“你不想知道你那丑陋的哑巴母亲在哪里?” 第36章 至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替身 酒儿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她。 她这反应唐筱微很是满意:“脸上烧成那样,真是吓人,那天见到我还以为见到了鬼。” “你去挡住侯爷,明日中午长东路上的废弃宅院。” 唐筱微说完,故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出了人群。 酒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抬头看一眼人群外陆槿一行人,又看向少君林,就在不远处,隔离五六步的距离。 她看了看手里还未挂上金桂的许愿符,将它扔在地上,朝少君林走去。 “少公子。”酒儿在少君林身边站定。 少君林本来在假装看他人许愿,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神情疑惑,道:“晴雪?” 酒儿对他笑了笑:“公子好眼力。” 少君林眉眼一舒,大笑起来。 酒儿与少君林一同挤着人群朝外走去,隔着人群,她遥看一眼陆槿。 玉冠束发,一身墨色锦衣立于高头骏马之上,面目清冷,自带着一份不容人侵犯的贵族之气,身后绚烂的花灯都显得黯然失色。 而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替身,酒儿突然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致,与他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陆槿的目光在酒儿和少君林身上来回扫了一眼。 他想起影未的话,说晴雪平时行事很不检点,还妄图勾引尚书郎家的公子。 “侯爷。”来到陆槿马前,少君林对陆槿行礼。 酒儿也行礼:“见过侯爷。” 青山很是好奇:“酒儿姑娘竟然跟少公子认识?” 少君林看一眼酒儿,笑着说:“今日花巳节,我约酒儿姑娘一起赏夜花。” 青山将信将疑。 酒儿解释:“以前跟少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今日正好遇见,就一起赏花。” 青山点点头,问:“酒儿姑娘可是许了愿了?” 酒儿笑了笑:“没有,只是觉着有趣,过去看了看。” 少君林却已无心继续听他们聊天,说:“侯爷,你们既然有公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我还想带着酒儿去湖中游船。” 不等陆槿回应,少君林将一只手搭在酒儿的腰上,带着她往湖边走去。 酒儿的身子一僵,明显的抗拒,但为了母亲的下落,不得不忍下。 陆槿的突目光落在少君林揽住酒儿的手上,过了会突然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青山看他们一眼,赶紧跟上去。 “酒儿姑娘竟然如少公子如此相熟,以前没听她提起过呀?”青山问,“她不是从未到过都城吗,是跟少公子怎么认识的?” 这么明显矛盾的问题,自家主子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不过也是巧,他们原本在城东巡视,但因城西的人太多,于是两边进行了调防,没想到竟然碰见酒儿跟尚书郎家的公子在一处赏花。 离开陆槿他们的视线,酒儿立马退开两步,远离少君林。 少君林手上突然落了空,看了看,将手背向身后。 “晴雪,微儿不是说你消失了吗?”他问。 “晴雪早就已经消失了,我是酒儿。”酒儿说。 她神情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与先前还在唐府时的晴雪简直判若两人。 少君林嘴角上勾:“有意思,你竟然早就认识了长宁候?” “机缘巧合吧。不过少公子放心,侯爷并未察觉异常,我只是酒儿而已。”酒儿打消他心中的顾虑。 酒儿以为唐筱微嫁入侯府后会跟少君林断了往来,安心做她的长宁候夫人,却不想他们竟然大胆到侯爷还在都城,就明目张胆的私会过花巳节。 酒儿对少君林更是不喜,不仅是对他和唐筱微关系的不耻,更是对少君林的品性,人前谦谦君子,人后却是龌龊风流,惯会用一些手段讨唐筱微的欢心,而且唐筱微完全被他蒙住了心,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酒儿冷冷地看他一眼:“烦请少公子转告唐小姐,明日我会等她。” 说完她就要走,少君林却拦住她:“既然做戏就要做全,长宁候的眼线众多,你现在离开难免不会被他发现。” “刚才既已说了游船,在下请酒儿姑娘一起游船,酒儿姑娘可否赏脸?” 酒儿看一眼四周,想到母亲的下落,转身朝游船走去。 来到游船上,酒儿不得不与少君林相对而坐。 少君林眼神暧昧地打量酒儿:“酒儿姑娘似乎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酒儿:“少公子到还是跟以前一样,依旧潇洒恣意。” 唐筱微还在唐府时,每年花巳节都会偷跑出唐府与少君林私会,为了避免意外,还会特地带上她,好让她能在情急之下替唐筱微露面。 前年花巳节,唐筱微翻墙外出与少君林私会时,被唐大人发现,唐筱微将晴雪推出来顶包,说是那是晴雪,是她暗中勾引少君林,想外出与少君林过花巳节。 唐大人信以为真,在他心中,唐筱微就算平时性子有些任性,却还是知礼守法的大家闺秀,更不会做出与人私通之事。 那次酒儿被打了五十棍,最后唐筱微来做好人替她求情保下了她。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过后唐筱微赏了她一支簪子作为补偿,但从此她不知廉耻妄想勾引少君林的名声也传开了。 唐筱微却很是欢喜,还觉得她的臭名声很好用,以后不管是什么,只要推到她头上就行。 这样在外人看来,她自己永远都是外表光鲜、知书达理的唐府嫡女,而卑贱的丫头晴雪是她见不得人的另一面。 第37章 互换身份 少君林斜靠在船舷上,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目光在酒儿身上游移。 酒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将他的眼睛剜出来。 “我以前倒不知酒儿姑娘如此牙尖嘴利。”刚才酒儿挖苦的那句话,他自然是听懂了。 “你如今还肯帮微儿定不是顾及以前的主仆情谊,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吧?”他倾身靠近酒儿,“我可以帮你。” 说着就去握酒儿的手。 酒儿赶紧躲开,起身垂眸鄙夷地看着他:“看来少公子是被今晚的美景迷醉了,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吧。” “船家,麻烦到前边靠岸停船。”酒儿对船家说。 少君林摸着下巴,看着酒儿的背影:“不急,我这里始终欢迎酒儿姑娘。” 酒儿没想到外出赏夜花竟然出了这么多事故,撞见唐筱微和少君林私会,还被陆槿撞见了,又不得不做了一回唐筱微的替身。 即使现在是酒儿也免不了背负唐筱微见不得光的一面,不过有得有失,虽然被陆槿他们误会了,但却意外得知了母亲的消息,母亲还活着,难怪一直寻不到她的尸骨。 那日母亲胸口中箭口吐鲜血,又突然出现一波黑衣人将她带走,情况太过混乱,她见母亲那样,只当她死了,却万万没想到她还活着。 这一晚,酒儿坐等到天亮,只盼着第二天早点到来,好知道母亲的下落。 第二天,还未到晌午,酒儿就去了跟唐筱微约好的废宅,是唐筱微常与少君林私会的地方,唐筱微带她来过几次。 她在废宅里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屋外响起脚步声,唐筱微走了进来。 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上下打量一番酒儿:“你果然命大,我爹说你中了侯爷的箭,还跌落了万丈悬崖,竟然还没有死。” 酒儿不跟她废话,直接问:“我母亲在哪里?” 唐筱微一笑:“想知道她的下落?” 酒儿:“你昨晚答应的,我帮你应付侯爷,你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唐筱微讥笑:“你听错了吧,我只是让你今日中午来此相见,可没说要告诉你你那又丑又哑的母亲的下落。” “你……” “哼,我什么?”唐筱微瞪她一眼,“晴雪,哦,不对,我应该叫你酒儿。” 她嗤笑一声:“你以为改了个名字就能重新做人?真是蠢,低贱的东西就是低贱的东西,换张皮都没用,更何况你只是换了个名字。” “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侯爷的?你要是如实告诉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愿意说了。” 陆槿早就认识酒儿这件事,陆槿竟然只字未向她提起过,如若是常人,遇见一个人与自己的夫人长得如此相似,定会当做一件趣事讲述,可是陆槿却将此事瞒得如此好,这让唐筱微觉得很不安。 酒儿想了想,说:“是在侯爷回朝的路上,机缘巧合我救了君柒。” 她说了个大概的事实,将贺老怪和畲山隐去。 “机缘巧合?难道不是故意接近?”唐筱微质问。 酒儿直视她的目光:“唐小姐要是不信,自可以去问侯爷,或者君柒和青山。” “那你为何还要回到熠城?”唐筱微问。 “我是回来寻找母亲的,只要找到母亲,我就带她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熠城,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酒儿承诺。 唐筱微却冷笑:“你都已经出尔反尔了一回,谁还会相信?” “而且,你守着唐府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还会让你活着离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唐筱微的脸突然狰狞起来。 “你要杀人灭口?”酒儿面露惊慌,往后退了一步,“唐大人不会同意的,他答应过会放我离开的,那日他还派人去侯府外救我。” 唐筱微大笑:“晴雪啊晴雪,你真的是蠢,那日的黑衣人根本不是去救你们,而是为了防止你们落入侯爷手中,去杀你们的,你当真以为我爹会那么好心?” “这次你走不掉了,唐府的人马上就到,至于你那哑巴母亲,我会尽快让她下地狱陪你。” 酒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看一眼屋外。 她对出逃那日去救她的黑衣人一直怀疑,刚才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猜测试探唐筱微,唐筱微就自负地都说了出来。 唐帆耀做事果然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 酒儿露出可怜的神色,走过去抓住唐筱微的手,恳求:“小姐,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告诉我母亲的下落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唐筱微狠厉地睨向酒儿:“贱丫头,现在不跟我装大了?” 她抬起手就要扇酒儿耳光,可是手突然失去了知觉,紧接着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向酒儿:“你,你……” “哎呀,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坐地上了?”酒儿故作惊讶。 她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任她打骂不敢吭一声的晴雪,不知道谁更蠢。 她看着唐筱微缓缓倒下,看着她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晕倒在地。 等唐帆耀的人赶到时,酒儿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跟唐筱微的对换。 她一身唐筱微的装扮,站在屋外,傲气地对那群人说:“怎么这么慢?晴雪已经被我打晕绑了起来,将她带回去好生看着,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连我娘也不能告诉,等我回去再说。你们的嘴巴也都给我管严了,要是走漏了风声,我要你们好看。” 酒儿从小跟在唐筱微身边,最是知道她唬吓下人的手段。 而至于唐筱微会如何,就看唐老爷自己了,要是他果真心狠手辣,将她绑回去立马就要灭她的口,将她杀了,那也是他唐府自己的报应。 唐筱微,你就盼着你爹不要那么狠毒吧。 第38章 夫人被罚了 从废宅出来,酒儿直接回了长宁候府。 母亲当时中箭,定是只受了重伤,侯府的人将她带了回去救治,如果在唐府,唐帆耀是不会留母亲活口的。 想到能见到母亲了,酒儿的心情甚好,但刚踏入侯府,陆老夫人身边的碧青就叫住她:“夫人,老夫人有请。” 酒儿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跟着碧春来到陆老夫人屋中。 酒儿垂头跟陆老夫人行礼:“母亲,您找我?” 陆老夫人面色凝重地看着她,并没有让她起身,酒儿只好就那样垂着头屈着腿,心中暗想那唐筱微是干了什么,竟然把陆槿的娘得罪了,害得她一来就要替她受罪。 屋中分外安静,也分外压抑。 陆老夫人缓缓喝着茶,然后又缓缓将茶盏放下,“当”的一声,茶盏落到桌上,惊出人一身冷汗。 “筱微,侯爷已经回府几日了?”陆老夫人问。 酒儿在心中细算,这还得从她与周子沐在城外乱葬岗挖尸体回来算起,后来……酒儿一时没算明白。 陆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竟然对自己的夫君如此不上心,回家几日了都不知道,就知道整日往外跑,唐府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酒儿听出陆老夫人火气不小,赶紧跪下去:“儿媳知错了,儿媳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母亲尽管打骂,儿媳一定改,但母亲切莫气坏了身子。” “哼,改?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知道改,”陆老夫人瞪她一眼,“侯爷回来这么多日,你却一直不留在他房中,也没见你改过。” 酒儿…… 陆槿回来后竟然一直跟唐筱微分房睡? 可是陆槿在曲水城中了迷幻散后,却表现得对唐筱微很是思念啊,即使身体不太行,但当时就要与她小别胜新婚,怎么回来后又分房睡了? 难道是唐筱微的问题?她心中只有少君林,不愿留侯爷在房中?唐筱微对少君林如此情深,竟然敢忤逆陆槿的意愿? 还是陆槿身体出了问题,伤了自尊,不想在唐筱微面前失了颜面? 酒儿支吾的说不出理由,想了想,只能将责任暂时推到陆槿身上,外面不是都传他不行了吗,那就让他真不行吧,于是说:“可是,是侯爷他……” 说着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陆老夫人皱起眉头:“侯爷怎么了?侯爷好端端的,大夫都说了,侯爷身上的伤早就好了,是你自己留不住侯爷。” “你身为他的妻子,连人都留不住,还怎么指望你为陆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你难道真就听信了外面的传言?”陆老夫人质问。 “儿媳不敢。”酒儿将脸埋在地上,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料定了陆槿是真不行了。 大婚那日,陆槿可是性急得很,缠着她不放,并不像是对床笫之事不感兴趣。如果真不是身体不行,以他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小别胜新婚,就算唐筱微不愿意,如果陆槿硬留,唐筱微也不敢怎样。 “莫不是哥哥不喜欢嫂嫂吧?”一旁看热闹的陆苓突然插话。 陆老夫人瞪了陆苓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陆苓却不听:“本来就是嘛,要不然哥哥怎么会对嫂嫂如此冷淡,都不愿意进嫂嫂的房门。但成婚第二日,见哥哥还是挺喜欢嫂嫂的呀,怎么这次回来就变了呢?” 陆苓这样一说,不是更加验证了外面的传闻。 陆老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女娃家,不要多嘴。” 被陆苓这样一说,陆老夫人倒有点下不了台,对酒儿说:“去祠堂跪着吧,想想作为妻子该怎么做。” “是。”酒儿退下去,又被碧春带到了祠堂。 酒儿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命苦,只是想假扮成唐筱微入侯府寻找母亲的下落,却不想刚踏入侯府就替唐筱微挨了罚。 陆槿回来时,下面的人就禀报,说老夫人罚了夫人,让她在跪祠堂。 “为何?”陆槿问。 那人犹豫了下:“说是让夫人好好反省为妻之道。” 陆槿:“跪了多久了?” “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陆槿来到祠堂,见到酒儿纤薄的身影跪在祠堂中央,跪的太久,身子不舒服的很,她一会撑着腰,一会又捶捶腿,很不安生的样子。 酒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也不知道是谁,赶紧摆直了身子,正襟危跪。 “起来吧。”陆槿走到她身后。 听到是他的声音,酒儿的身子不禁一震。 彩云听到酒儿可以起来了,赶紧过去搀扶:“夫人,可以起来了。” 酒儿想接着彩云的搀扶起身,但腿脚全麻了,膝盖也痛得根本打不直,刚起来一点又跪了下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彩云担忧地喊。 陆槿见状,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酒儿抓住他的手借力道,抬脸对他笑了笑:“多谢侯爷。” 陆槿看她一眼,转过头,却又立即看向她,渐渐的眸色一深,眉头微蹙了起来。 酒儿以为是自己搭在他身上太重了,他嫌弃,于是赶紧放开他,陆槿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侯爷?” 酒儿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他跟唐筱微已经相处了一段时日,不会是一眼就认出她不是唐筱微了吧。 她垂下脸,将头偏向彩云那边躲避陆槿的直视。 “可还走得动?”陆槿的声音冷冷的,但却放了耐心。 酒儿点头:“嗯。” 强撑着刚迈出一步,又跪了下去,彩云都被她一起带倒。 陆槿轻叹口气,一手揽过她的腰间,将她抱起。 “侯爷。”酒儿抓住陆槿的衣襟。 陆槿冷着脸:“既然走不动,为何要逞强?” 陆槿将她从祠堂一路抱回了房间,放到床上,就要撩起她的裙子查看膝盖的情况。 酒儿摁住裙角:“侯爷,我自己来就行。” 陆槿没说话,将裙子撩上去,看到酒儿一双红肿的膝盖,脸色立刻就难看了。 “拿药来。”陆槿说。 彩云闻言赶紧去拿药,她刚才都被侯爷的一番举动震惊到了,侯爷以前对小姐总是很有礼数,却从来不亲昵,今日的侯爷脸色虽然不好看,却对小姐很好,又是将小姐抱回来,又是查看她的伤,还要亲自给她上药。 彩云将药拿过来,陆槿接过药,倒出一些在红肿处,轻轻揉开。 “侯爷,我可以自己来的。”陆槿带着薄茧的手轻抚在腿上,弄得酒儿很不自在。 陆槿没说话,专心地替她揉着。 刚才陆苓还说陆槿对唐筱微冷淡,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陆槿还是很心疼唐筱微的,抱她回来,竟然还亲自给她处理伤,这样的长宁候怕是外人从来都没有见过。 只是他既然这般心疼唐筱微,却为何不愿意跟她同床呢?果真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担心唐筱微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对他失望,怕唐筱微嫌弃他? 想不到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宁候心思竟是如此的敏感细腻,只是可惜了,他这般在意唐筱微,可唐筱微却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还暗中与少君林勾搭私会。 第39章 侯爷…今日不睡书房? 酒儿心中一阵叹息。 陆槿见她心不在焉,心中有些恼,膝盖都伤成这样了,还对自己这样不在意。 给酒儿揉搓上药后,陆槿将要她的裙摆放下,酒儿想对他说上几句感谢的话,陆槿却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去,临出门时吩咐彩云:“今晚不去大院吃饭,让人把饭菜送到房中。” “是。”彩云应声。 书房内,陆槿将管家找了来,问他夫人今日是否出去过。 管家躬身道:“夫人今日出过府,回来后就被老夫人叫去问了话,然后就被责罚了。” 管家下去后,站在窗前的陆槿看着房间的方向,突然轻笑出声。 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假冒唐筱微混进侯府,他倒要看看她混进来想干什么。 陆槿招来青山,让青山连夜将顾大娘带到离风苑。 陆槿再回到房中,酒儿正准备吃饭,见他进来赶紧起身。 “侯爷,吃饭了。” 陆槿答应一声,坐在她旁边。 酒儿忍不住看他一眼,刚才出门的时候还冷冰冰的,像是生气了,一句话也不说,现在怎么又突然间好了,这人真的是不好伺候。 但无所谓,她是要找母亲的下落,陆老夫人说,陆槿自从回来后就跟唐筱微分房睡,这样最好,晚上的时间就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她就可以去找母亲的下落了。 不知道母亲会被关在哪里,侯府有没有地牢之类的地方。 青山又不在,要是青山在,可以问一下青山,他的话最好套了。 酒儿想着事情,吃饭就有点心不在焉。 陆槿问:“饭菜不合口味?” 酒儿回过神来,扒了一口饭,摇头:“没有。” 陆槿:“那是今日受了委屈,心中气不过,胃口不好?” 酒儿将头摇得更大:“绝对没有,妾身怎么会生母亲的气,是妾身做得不好,应该受的罚。” 陆槿忍不住勾起嘴角,一句一个妾身,叫的还挺顺口。 “母亲觉得你哪里做得不好?”他问。 酒儿明眸一转:“母亲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侯爷,今日还往外跑了。” “夫人今日出府是有何事?” 酒儿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缀着白玉流云簪,笑着说:“妾身是出府买簪子了,好看不?” 回侯府前,她特地去了一趟珠宝铺,狠心花大价钱买了这只簪子,想不到果真派上了用场。 陆槿看了看簪子:“眼光不错,夫人要是喜欢珠宝首饰,我明日让人多送些过来。” 酒儿赶紧摇头:“不用了,我的首饰够多了。”又不是真送给她,最后还是便宜了唐筱微。 吃完晚饭,酒儿就盼着陆槿赶紧离开,她好行动。但陆槿却在房中看起书来,酒儿只好在一边陪着,好不容易熬到要睡觉的时候了。 她忍不住了,赶人:“时候不早了,侯爷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陆槿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嗯,时候是不早了。” 他将书合上,站起身。 酒儿高兴地跟着站起来,就要送他出门。 陆槿却站着不动,将双手抬起来:“替我更衣。” 酒儿…… “侯爷……今日不睡书房?”酒儿吃惊地问。 陆槿看着她懵怔的脸,一脸正色:“夫人这是要赶我走?” “呵呵,”酒儿强扯开嘴角,“怎么会,妾身怎么会赶侯爷走呢。” 陆槿:“那替我更衣吧。” 酒儿咬了咬唇,上前给他更衣。不是说他一直睡书房的吗,今天晚上怎么又突然要睡在房里了?计划都被他打乱了。 一边的彩云要上前帮忙,陆槿眼神一睇,她吓得赶紧退了出去,还帮他们把房门关上。 她本来还想着侯爷今晚上特别的和善,但其实还是很恐怖啊。 伺候好陆槿,酒儿也换了衣裳,她躺到床的最里侧,拽着衣襟领口,与陆槿拉开老远的距离,中间再睡下两三个人都够。 她时刻警惕着陆槿的动作,他稍微一动,她的心就跟着一颤,但陆槿还动个不停。 幸好房间的烛光已经被熄灭,陆槿看不见她局促的模样。 搞不懂他怎么就突然转性了,不是不愿意跟唐筱微同床吗,今日怎么就睡在了房中,难道是今日她受了罚,他心疼唐筱微,怕老夫人再责罚她? “侯爷,你是不是因为今日母亲的责罚,所以才搬回了房中?你其实不用勉强的,不用管我的,母亲也只是说说而已。” “我搬回自己的房中,为何要因为她人。” 酒儿听到陆槿的声音,抓紧了被子,刚才明明隔了老远的距离,这会听说话的声音怎么就在耳边,她也不敢转头去看。 就在这时,陆槿的一只手突然搭到她的腰间,酒儿身子顿时僵住,大气都不敢出,她还要往里面躲,可是身子已经贴着里墙了。 陆槿却状似无意地问:“夫人怎么了?” 酒儿咽了咽口水:“有点挤。” 陆槿:“我倒是不挤,外面还有很宽敞。” 酒儿…… 你都往里面挤了,外面当然宽敞了。 “夫人喜欢睡里侧,我陪着夫人。”陆槿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酒儿的心都跟着一颤,洞房那天迷乱的情景立马涌现在她脑海里,心顿时就乱了。 “夫人不舒服?”某人却还在继续,放在她腰间的手抚了抚。 酒儿身子瞬间紧绷,拉高胸前的被子:“有点热。” “热怎么还把被子拉这么高?”陆槿说着就要给她掀被子。 酒儿将被子拽得更紧:“也不是很热,又有点凉。” 陆槿低笑起来。 酒儿恼火的抿紧唇,这人是故意的吧。 第40章 陆苓 旁边的人安静了一阵,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她红肿的膝盖,将她的腿抬起来。 “还疼吗?”陆槿嗓音低沉。 酒儿痛的吸凉气,嘴上却答:“擦了药,已经不疼了。” 捂了会,陆槿将她的腿放开,将手又搭到她的腰上。 酒儿一直提心吊胆的,最后倦意上来,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陆槿已经不在身边。 酒儿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问彩云什么时候了。 彩云:“辰时刚过。” 一听彩云的话,酒儿吓得立马翻身而起。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呀?都错过给老夫人请安了。” 昨天才被陆老夫人罚跪了祠堂,今天就睡懒觉不去给她请安,这不是摆明的给她甩脸色看,不满她昨日的处罚吗,这嫌隙生大。 彩云委屈地低下头:“侯爷不让我叫醒您。” 酒儿抿紧唇,陆槿是故意要害她吗? 唐筱微虽然在唐府跋扈惯了,但作为官家大小姐,唐帆耀很主要礼仪教养,该有的礼仪她一分不会少,即使心中有气,她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酒儿赶紧让彩云过来伺候她起床梳洗。 彩云虽然是唐筱微的陪嫁丫鬟,跟她以前经常在一起,但彩云胆子小,平时都不敢正眼看唐筱微,更加不敢质疑唐筱微的身份了,所以酒儿到并不担心她会看出端倪。 因为要见陆老夫人,酒儿对着铜镜好好整饰了番眉眼,直到自己都看不出来了才满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跟唐筱微长得像也有好处。 刚要起身,陆槿一边跟青山说话,一边走了进来,进屋后目光看向梳妆台前的她。 酒儿连忙起身:“侯爷,妾身今日起晚了,现在就过去给母亲请安。” “不必了,我已经跟母亲说了,这几日你身子不适,不用过去请安了。”陆槿走进房间。 他竟然如此体贴,主动去找陆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自己这是沾了陆槿心疼唐筱微的光了,酒儿乐得接受:“多谢侯爷。” 用过早饭,陆槿就和青山离开去忙了,酒儿终于得了自由。 她带着彩云在陆府“闲逛”,逛了半日,累得要死什么也没发现,坐下休息时,见到陆苓在一旁逗弄一只兔子,但那兔子甚是呆笨,不管她怎么推就是不肯走。 陆苓今年十五岁,是陆槿的亲妹妹,平时被陆老夫人和陆槿宠着,娇养惯了,性子很是泼洒,成婚第二日新人敬茶的时候,她当时蒙着面,陆槿说他性急伤着了她,当时大厅里的人即使想笑也都忍着不敢笑,就陆苓笑得最欢,最后还是陆老夫人将她给止住。 不知道这段时间唐筱微跟她相处的怎么样。 酒儿试着喊:“苓儿。” 那边的陆苓听见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酒儿,眉心微锁。 好吧,从她的反应就知道,唐筱微跟她的关系不太好。 “嫂嫂,你叫我?”过了好一会,陆苓才怀抱着那只兔子走过来,她还在生唐筱微花巳节不愿意带她出去赏花的事。 那日她都已经提出来了,唐筱微只要点个头,在母亲面前说她自己也想出去赏花,可以顺便带她一起出去就行,但唐筱微就是不肯说,还说花巳节人员繁杂,不要出去给哥哥添麻烦之类的,害得她被母亲骂了一顿,气冲冲地回到了房中。 酒儿忽略掉她脸上的不悦,看一眼她怀里的兔子,病恹恹的,于是问:“这只兔子怎么了?” “被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打坏了,快死了,”陆苓说,“不过我也把那些奴才打了一顿。” “可给我看看?”酒儿问。 陆苓将兔子递给她。 酒儿抱起兔子检查,立马看出不对劲,这哪里是打坏了,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对陆苓说:“你可相信嫂嫂,嫂嫂能治好它。” 陆苓自然是不相信,怀疑地问:“真的?” 酒儿:“可让嫂嫂试试?” 陆苓犹豫了下,点头:“那你姑且一试吧。” 酒儿先将兔子交给彩玉,然后走到花圃边摘叶子。 陆苓赶紧说:“兔子不吃那些叶子的。” 酒儿对她笑了笑,拿起亭内石桌上的一个杯子,将叶子放进去捣碎,又倒入一些茶水混合,在她转身滤掉叶子残渣的时候,趁她们不注意,从袖口拿出一根银针刺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 轻轻一搅拌,殷红的鲜血混入绿色的汁液中。 酒儿端着杯子走回来,对陆苓和彩云吩咐:“你摁住它的四肢,彩云,你掰开它的嘴巴。” 两人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酒儿将那碗掺了血的汁水全都灌进兔子的肚子里。 “好了,放开它吧。”她将碗放下,拍拍双手。 陆苓和彩云一放手,兔子立刻开始抽搐起来,痛苦的从桌上滚到到地上,口里不断吐出绿色的泡沫。 陆苓吓得惊叫,指着酒儿:“你把它毒死了,你……你这个坏女人。” “来人,快来人,把这个坏女人抓起来。” 可是谁敢上前。 彩玉吓得面色惨白,酒儿只是静静地观察兔子,随她叫骂。 兔子在地上抽搐了会,等口里的绿色泡沫吐尽,突然就不动。 陆苓哭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把兔子毒死了,我要去告诉母亲,还要告诉哥哥,让他把你休了。” 就在陆苓哭着要跑开去告状时,兔子的四肢又突然一蹬,然后一个激灵翻身爬了起来,探着鼻子嗅了嗅,朝前跳了两步。 陆苓的眼泪挂在脸上,惊讶地瞪大眼睛:“它……没死?” 酒儿蹲下去将兔子抱起,用手帕擦了擦它身上的污渍:“已经好了。” “嫂嫂,你太厉害了吧。”陆苓的脸说变就变,又开心的笑起来,睫毛上还挂着泪水。 她伸手去接兔子,酒儿将兔子递给她,在要交到陆苓手上时,她突然用力掐了一把兔子脖颈下的皮肉,兔子吃痛,回头咬在她的大拇指上。 酒儿哎呀一声,松手将兔子扔在地上,手上露出几颗牙印,渗出了鲜血。 “夫人。”彩云尖叫一声。 “嫂嫂。”陆苓也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她手上的伤,等再看向地上,兔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兔子不见了。”陆苓大喊。 “快去找兔子,它的病刚好,别让它再跑丢了。”酒儿道。 彩云:“可是夫人,您受伤了。” “没事,小伤不要紧。苓儿,你去那边,我去这边找。” 陆苓点点头:“哦。” 她还以为唐筱微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受伤一定会大惊小怪的,闹得整个长宁候府后知道。兔子是她抱来的,到时候她一定会被责骂,但没想到唐筱微竟然如此淡定,第一时间还在担心兔子,这不由得让陆苓另眼相看。 第41章 烤肉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陆苓垂头丧气的。 酒儿问她:“苓儿,侯府还有没有什么僻静的地方我们没有找过的?兔子受到惊吓最是喜欢往僻静的地方躲了。” 陆苓想了想:“都找过了呀,有几处荒废的院子都已经让人去找过了。” 酒儿:“那有没有地窖之类的?兔子喜欢钻地打窝。” “地窖?”陆苓摇头,“没有,”但她又突然一拍手,“对,还有个地方没有找。” “哪里?”酒儿问。 “地牢啊。”陆苓说着就往一边跑去。 酒儿跟在后面,满心期待地希望能在地牢见到母亲。 侯府的地牢很是隐蔽,在一处假山后面,门口有人把守,见他们靠近,拦住去路。 陆苓双手叉腰昂起头:“你们敢拦我?” 那两人为难地互相看一眼,然后退到一边。 陆苓带头走了进去。 地牢极其阴暗,但并不大,里面除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并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 她们一无所获地从地牢出来,一个下人小跑着过来:“找到了,小姐,兔子已经找到了。” “在哪里?”陆苓喊叫着欢喜地跟着他跑了。 酒儿没再跟过去,因为她还有几处可疑的地方要去看看,刚才她见那边有下人鬼祟的出没,但陆苓说已经让下人搜过了,她也不好强行过去。 她将彩云支开,独自一人穿过后花园,往更深处走去。 陆苓寻得兔子后,才又想起酒儿刚才被兔子咬的伤,又有点担心起来。 虽然说自家哥哥前段时间对嫂嫂表现的挺冷淡的,但昨天嫂嫂受罚后,他直接将她抱了回去,晚上还留在了房中,这明显就是站在嫂嫂那边,护短的意思,所以哥哥心里还是在意嫂嫂的。 刚才兔子咬伤了嫂嫂,万一嫂嫂先去哥哥面前告状,说她和兔子的坏话,哥哥不知前因后果,全听信她的一面之词,那自己不是要冤枉死了。 在侯府,陆苓谁都不怕,唯独就怕陆槿,他要是生起气来,光那个眼神就可以吓死人。陆槿要是生气起来,定会让青山把兔子给杀了,也不许她以后再养。 光想想就可怕,陆苓赶紧让人打听陆槿回府没有。 陆槿刚回到侯府,下面的人就禀告说陆苓和夫人去了地牢。 陆槿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她倒是挺聪明,竟然利用陆苓,不过陆苓那性子竟然还听了她的话。 正想着,书房门就被敲响,陆苓从门外探进一只脑袋。 “哥哥,你回来啦?”陆苓笑呵呵地跨进来。 陆槿看她一眼:“找我有事?” 陆苓摆手:“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嫂嫂的手,我那只兔子不是故意咬她的,它也是受了惊吓,还希望嫂嫂不要生气。” 陆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拿东西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你嫂嫂受伤了?” 看来自己来的挺及时,嫂嫂还没有来告状,但哥哥好像有点生气呀。 陆苓赶忙解释:“是被兔子不小心咬了一口,但小兔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嫂嫂抱着它,它又刚刚好,可能受到了点惊吓。” “她伤的可重?”陆槿问。 陆苓:“不重的,就是轻轻地咬了一口,小兔子能有多大的力气呀。” 说着陆苓干笑两声,但陆槿脸上可没一点笑意,她又赶紧收起笑,说:“我已经很严厉地教训它了,它也知道错了,我也知道错了,哥哥你不要伤害那只小兔子。” 她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哥哥你看,我还给嫂嫂送药来了。” 她绞了会双手,又说:“哥哥,嫂嫂今日好厉害,小兔子生病了,就要死了,但嫂嫂一下子就将它救活了。” “嫂嫂好不容易才救活的,你一定不忍心再伤害对不对?” 陆槿轻叹口气:“看好那只兔子,下不为例。” “好。”陆苓得了解放,赶紧离开。 酒儿来到一座荒废的院子前,刚才她就看见有下人神色不常地从里面出来,这里面一定藏了什么猫腻。 她悄悄地靠近,隔着门板听里面的声音,嘀嘀咕咕的,隐隐夹杂着嬉笑声,一阵风吹来,还传出一阵肉香。 酒儿皱起眉,探出一点脑袋往里看,就见一群小厮围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烤肉。 难怪他们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这偷着烤肉啊。 她以前在唐府的时候也会跟其他丫鬟偷着开小灶,那是她们最快活的时候了。 她不想打扰他们,打算退开,但不小心踢到一个石头。 小厮们闻声看过来,见到是她,吓得一哄而散,炭火上的烤肉都顾不上拿。 酒儿追出来:“喂,你们别跑啊,不用害怕,我不会去告状的。” 可谁会不怕。 看着一下子就空了的院子,酒儿一跺脚:“真是的,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弄。” 她走进去看了看火上正架着的烤肉,滋滋冒着油,香的很。 她环视一圈,见真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于是放心的拿起一串烤肉吃起来。 这些小厮的手艺真不错,外焦里嫩,比以前她们在侯府弄的好吃多了。 “好吃。”她烫得一边扇风,一边夸赞。 吃的正香,突然有人在她身后出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酒儿吓了一跳,转身看去,陆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她将嘴里滚烫的烤肉硬生生咽下去,又将手上的烤肉藏到身后。 陆槿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她身旁的炭火堆,意思是现在才藏也太晚了。 酒儿一笑,干脆不藏了,将烤肉拿出来。 “嘿嘿,吃烤肉啊。侯爷,你怎么来了?也是闻着烤肉的味道过来的吗?”她问。 陆槿的脸黑着,走进去:“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府里私自生火?” 酒儿见他要问罪,赶紧摇头:“不知道,我一来就这样了。” “一来就有人替你烤好了肉,还自行先退了下去?”陆槿问。 酒儿点头:“嗯。” 她将烤肉举到陆槿嘴边:“侯爷,你尝尝,可好吃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自己也沾上一份总不会再去追查了。 陆槿嫌弃地看一眼烤肉,身子后仰。 酒儿却起了玩味之心:“你尝尝嘛,真的好吃。” “不要。” “你就尝尝嘛。” “不要。” …… 第42章 你抱我回去吧 最后,陆槿还是不情不愿地咬了一口。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酒儿吃得高兴,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嘴角都沾上了油。 陆槿看着她,托起她的下巴,用拇指腹给她擦了擦。 两人俱是一愣,互相对望。 陆槿收回目光,抓起她被兔子咬伤的手。 酒儿反应过来,要将手抽回去,陆槿却抓着不放。 “今日不小心被兔子咬了一下,不过是小伤,一点也不痛。”她说。 陆槿垂眸静静地看着,突然用力摁在伤口上。 酒儿倒吸一口凉气:“嘶,痛!” “不是说不痛吗?”陆槿说。 酒儿不满的抿紧嘴,摁在伤口上当然痛了。 但陆槿现在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她也不敢反驳。 陆槿看了会,避开伤口握住她的手:“今日所幸无事,我带你在府里逛逛。” 陆槿说带她逛逛,是真的逛啊,毫无遗留的,将侯府各处都给她介绍了遍,最后酒儿实在是受不住了。今日上午本就已经走了很多路,昨日跪出的伤又还没好,再强健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她跟在陆槿身后,忍不住抿着嘴在心里抱怨,陆槿也太不会心疼人了,他身强力壮不觉得累,但也要考虑她这个弱女子啊,还是受了伤的。 她目光扫向四周,寻找能休息的地方,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停在一旁的树枝上。 酒儿立刻瞪大了眼睛。 雪宝,它怎么进到侯府了? 一定是在客栈一直等不到自己,出来找她了。 她紧张的看眼陆槿的背影,要是被他看到雪宝,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而此时陆槿正要回头。 情急之下,她故意脚下一绊,朝陆槿扑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陆槿下意识的将她抱住:“怎么了?” “被绊了一下。”酒儿说。 陆槿要将她扶好,酒儿却抱住他不放。 “侯爷,妾身实在是累了,走不动了。”她语气软软的。 陆槿环住身前的软香,放了耐心:“去那边休息一下?” 酒儿在他怀里摇头:“侯爷,你抱我回去吧,我膝盖疼得厉害。”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仿佛陆槿要是不答应她,下一秒她就能哭出来。 陆槿看着这副模样,勾起了唇角,将她抱起。 酒儿环住他的脖子,看向身后树枝上的雪宝,一个劲地对它使眼色。 陆槿将酒儿抱回房间时,青山已经候在了门外,见陆槿抱着她回来,颇为吃惊又赶紧低下头。 侯爷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前段时间对夫人很是冷淡,这两日一下子就亲密起来了,搬回了房中,现在连路都不愿意让夫人走了,总是抱来抱去。 “侯爷,夫人。”青山拱手。 陆槿看他一眼,将酒儿放到软塌上,给她拿药处理了兔子咬的伤口后,才走出来。 青山跟着他走向一边。 青山:“探子来报,有东乌的人入了都城。” 陆槿:“是谁?” “黑涝王身边的於阙,混在商队里面,假扮成商人在今日早上入了城。” 陆槿说着话跟青山走开。 晚上,陆槿没有回房中。 彩云站在门口伸长脖子不断观望,见酒儿先自行躺下了,还提醒:“夫人,要不再等等侯爷?” 酒儿舒服地伸个懒腰:“不用了,他今晚应该又是睡书房了,昨日不过是因为老夫人怪罪,他回房中做做样子罢了,你也去歇着吧。” 彩云一脸愁容地走开,门刚关上,酒儿就将被窝里的雪宝抱了出来。 陆槿不在更好,她有雪宝陪着,睡得更踏实。 “雪宝,你好厉害,是不是我在哪你都能找到呀?” “这两日你吃了什么?有没有去偷食?” …… 酒儿抱着雪宝美美地睡下,但后半夜却很不安稳,许是白天在侯府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母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母亲。 又是出逃的那晚,母亲身中数箭倒在她怀里,她浑身是血,一遍遍的呼喊着,但眼前的面孔陡然一变,变成了陆槿,还是惯有的淡定从容,对她置之不理。再一转,又变了,变成了唐筱微和唐帆耀,他们面目狰狞,她跪在地上恳求他们放过母亲。贺老怪这时又冲出来,说要把她制成干尸游街展览。 她在睡梦中低哭起来。 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很是让人安心。 她向着那个声音靠近了几分,噩梦渐散,她又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酒儿吃过早饭后在湖边心不在焉地喂鱼,明日就是东乌之约了,她必须出侯府。 她倒不是在乎跟周子沐的约定,只是那五千金的酬劳,那可是她下半辈子生活的保障,可是母亲的下落还没有找到,自己出府后还得回来。 昨日寻了一天没有任何线索,自己这样寻不是办法,酒儿又想到了青山,青山是陆槿身边最亲近的人,一定知道母亲的下落。 “彩云,侯爷今日可在府里?”酒儿问。 彩云:“回夫人,侯爷今日在府里。” “去准备些糕点,我给侯爷送过去。” 酒儿端着茶点来到书房时,正撞见有人从里面出来,竟是那天在马场遇到的金吾张大人。 张大人对她一拱手:“夫人。” 但抬起头时,明显震惊了一下,可立刻就掩饰了过去。 酒儿不慌不忙地对他回了一礼,往书房走去。 “侯爷,我给你送了些糕点过来。” 酒儿提着裙子走进书房就打望,青山不在,只有陆槿一个人。 她将糕点放到桌上,见陆槿将毛笔放下,于是走到陆槿身后。 “侯爷整日都在忙,是不是累着了,妾身给你揉揉。” 在唐府时,唐筱微就惯会卖乖,用这些小手段讨唐帆耀的开心,如今嫁入侯府,她一定也是这样讨陆槿欢心的吧。 “今日怎么没见青山呀?”她一边替陆槿捏肩,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第43章 好姐妹 “你找他?”陆槿问。 酒儿连忙否认:“没有啊,只是平时都是青山守在侯爷身边,如今青山不在,妾身心里不踏实得很。” 陆槿侧脸,拉过她被兔子咬伤的手,轻抚着伤口边沿,像在思考着什么。 酒儿心里突然发毛,最怕的就是他动脑子,担心他聪明的脑袋揣测出端倪。 她将手抽出来,拿起一块莲子糕递给陆槿:“侯爷,尝尝这个莲子糕,新采的莲子做的,可好吃了。” 陆槿看了看,没有接,抓过她的手将莲子糕咬一口。 “太甜了。”他认真地点评。 酒儿:“那妾身下次让人少放些蜜糖。” 陆槿起身,拉着她走到窗边的棋桌旁:“今日无事,你陪我下下棋。” 酒儿乐着答应下来,她正好可以等青山回来。 她在唐府时因为要伪装成唐筱微的需要,唐筱微教过她下棋,只是棋技不怎么样,陆槿也不催她,坐在她对面任她撑着脑袋,拧着眉苦思冥想,还时不时将那两碟糕点往她面前推。 酒儿一心在棋局上,无意识的一会拿一块糕点塞嘴里,不知不觉,两个碟子就已经空了。 陆槿坐在对面眼底含笑看着她,突然伸手捏住酒儿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酒儿嘴里含着半块糕点,扑哧着双眼看他,满脸的愣怔:“侯爷,妾身就快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走了,你不要催我。” 陆槿却是微眯着眼睛打量她,良久:“夫人,最近是不是胖了?” 酒儿嘴里的半块糕点卡在了喉咙,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陆槿递给她一杯茶,酒儿大喝一口将糕点压下去。 “许……许是侯爷从边关平安归来,如今能跟侯爷好好相守了,妾身心中宽慰,胃口就好了些。” “哦,这样啊。”陆槿点头。 酒儿站起身,笑了笑:“侯爷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从书房落荒而逃,走到书房外的廊上,她掐了掐脸,又掐了掐腰上的肉,好像真的是胖了,这段时间太放纵自己,吃太多了。 “夫人。”陆槿追出来,叫住她。 酒儿吓得脚步一顿,转身后下意识地将头微垂,这个角度看起来会显得脸小些。 “今日淮阳伯宴请,夫人同我一道去。”陆槿说。 酒儿推脱:“我还是不去了吧,妾身膝盖的伤还未大好,手上也伤着。” “我看夫人走路已经很灵便了,而且我们乘马车去,无碍。” 酒儿只好跟陆槿同去赴宴,马车上,酒儿始终不敢正脸看陆槿,两人隔得太近,她怕他再看出异样。 陆槿却觉着有意思,看她局促的模样,给她火上浇油:“听岳父大人说你跟曹府的千金关系甚好,今日她也会去赴宴,你们可以好好叙叙。” 酒儿一听脸色就白了,曹府的千金就是太常丞曹尚旭的女儿曹清灵,她与唐筱微的关系是很好,不过是塑料姐妹花的好。 唐帆耀只是表面上见到唐筱微与曹清灵来往的比较多,就认为她们两关系好了。 事实上是曹清灵事事都与唐筱微攀比,想赢唐筱微,却事事都被她压一头,不管在外貌还是家世,就连父亲的官职也是唐帆耀要大曹尚旭一级,最关键的是她也喜欢陆槿。 当时得知皇上赐婚的是唐筱微与陆槿时,曹清灵摔门而去,回曹府后跟曹大人大闹一场,唐筱微面上安慰,说这并非她的意愿可是圣命难为,但私底下却嘲笑曹清灵是跳梁小丑,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性,就妄想嫁给人人敬仰的长宁侯。 因为这件事,曹清灵与唐筱微表面的塑料情也懒得维持了,唐筱微与陆槿大婚前的那段时日,她就再未与唐筱微来往。 曹清灵本就喜欢陆槿,因为唐筱微与陆槿的婚事怨恨至深,现在她又与陆槿一同出现,那不是往她眼中揉沙子,正中她的痛处,今日要是碰到她,还不知她会怎么刁难自己呢,酒儿只想找到母亲,不想节外生枝。 陆槿看着她多变的脸色,握住她的手:“夫人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酒儿勉强地笑笑:“妾身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头有些晕。” 陆槿拍拍膝盖:“那夫人靠着缓缓,还有段路。” 第44章 宴会 一路上酒儿就像受刑一般煎熬,可面上还得应付陆槿。 到达淮阳伯府邸,淮阳伯亲自出来将他们引进府邸,淮阳伯夫人则将酒儿引到后院一众女眷处,大家行礼分座,说起场面话。 这场景酒儿跟着唐筱微见识过不少,自是能应付,而且她本来对唐筱微就极为熟悉,他们有关唐筱微的话题她也都能答上来。 女眷里面没有见到曹清灵,酒儿稍稍放下心来,可刚松一口气,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抱住她。 “筱微。”抱住她的人喊。 酒儿吓一跳,但立刻拿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抓住那人的手:“清灵。” 酒儿转身看着身后的曹清灵:“你也来了?” 曹清灵见到唐筱微竟然如此高兴,到与她最后跟唐筱微红脸时完全不一样,是过了这么久,她想通了? “灵儿,不得无礼。”站在后面的曹凉夫人斥责曹清灵,眼里却是带着宠溺,“如今微儿已是长宁候夫人,岂能再像以往那样?” “侯夫人。”曹夫人对酒儿屈膝行礼。 以前唐筱微和曹清灵常来往,自然跟曹夫人也相熟。 曹清灵却不管那么多礼数,挽住酒儿的胳膊:“筱微在我这永远都是筱微,都是我的好姐妹。” 她将酒儿带出亭子,穿过廊洞往另一边院子去。 “筱微,你这段时日在长宁候府过得可好,侯爷对你好吧?”曹清灵问。 酒儿点头:“侯爷对我很好。” 曹清灵卖的什么关子?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现在一副笑脸,害得她都不好伸手了。 “我给你看样东西。”曹清灵神秘的笑着,然后一拍手掌,从一旁的树后走出来一个婢女,低垂着眉眼,与曹清灵有三分相似,再好生装扮一番,也能伪装到五六分。 “怎么样?”曹清灵一派得意,“我也找了个替身。” 以前她就很羡慕唐筱微身边有个跟她长得相似的丫头晴雪,什么事都可以让她背锅,现在她自己也找到了一个,迫不及待地要拿出来给唐筱微看看。 “你的晴雪呢?怎么没带在身边?”曹清灵问。 “晴雪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就死了?我才找到我的替身。”曹清灵大喊,眼看就要发怒,但她又立刻压了下去,挽住酒儿的胳膊继续朝前走。 “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一个丫鬟,再找一个便是。”曹清灵说。 酒儿抿起了唇,她知道一个丫鬟的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文,但亲耳听到却又格外的刺耳。 可接下来,她听到了更加刺耳的声音。 那是一处湖边水榭,跟刚才那一处不同,这边更多的是未婚的贵家小姐。 “听说长宁候也来赴宴了?”有人问。 “是来了,还带着新娶的长宁候夫人。” 不知为何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看来你们都听说了长宁候身子受伤的传闻了?听说是一点能力也没有了,如今跟宫中的公公们是一个样。” 听到这话,大家掩唇笑得面红耳赤。 “这伤也伤的真是巧,怎就——” “以前还羡慕唐筱微,谁知道她最后竟然成了个笑话,她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会嫁了个废物吧?” …… 酒儿看一眼身边的曹清灵,曹清灵一脸得逞的笑。 这就是她故意装亲近,将她带到这的目的吧,拉踩膈应唐筱微,好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真是可悲,自以为这样就胜了一筹,但他们在拉踩唐筱微的同时,贬低的还有舍身维护大京安宁的长宁候。 酒儿真是替陆槿感到寒心,他努力保护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如果是唐筱微听到此时的话,一定已经暴跳如雷,绝不会善罢甘休,忍气将这些话咽进肚子里。 酒儿这次打算顺着唐筱微的性子。 她撇下得意的曹清灵,从小径走进水榭,众人看到她吃了一惊,闭上了嘴巴,但眼中的嘲笑和不屑却分毫未减。 “好热闹啊,刚才你们在聊什么?聊得那样高兴?”酒儿问。 大家沉默,最后一个身穿黛粉色罗纱裙的女子睇酒儿一眼:“在聊最近都城传的一个笑话。” 她说完后,其他人又掩住口鼻笑起来。 酒儿冷眸看向她,长史大人家的千金,就是她刚才说陆槿是个废物。 酒儿走过去,不由分说,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人想到酒儿会突然发难打人,大家都是一惊。 长史千金捂住脸站起来,抬手就要打回去,酒儿却不躲,盛气凌凌地微昂着头看着她。她这一巴掌要是敢落下,那就是大不敬,她治她的理由就更充分,而且陆槿在意唐筱微,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长史千金的那一巴掌终究是不敢落下来,以前的唐筱微她得罪得起,但现在的长宁候夫人她得罪不起。 她愤恨地指着酒儿:“唐筱微,你凭什么打人?” 酒儿:“凭什么?凭你刚才对侯爷的不敬,凭刚才你敢直呼我的名字我还可以再打你一巴掌。” 酒儿看她们一圈,冷笑:“侯爷在外出生入死,是将边关护得太好,让你们过得太舒适了些,都有闲心说起笑话了。” 众人自知理亏,此时虽心中有气却不敢搭话。 酒儿看一眼被打的女子:“长史小姐刚才说的话我记住了,明日我定会拜访长史府,问问长史大人和长史夫人这话到底是何意。” “唐筱微,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我真怕了你?侯爷如今这样,你也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侯府夫人,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时候被休了都不知道。” 酒儿一笑:“你自己也说了我现在是长宁候夫人,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有本事你来抢啊。” 这些人嘴上嘲讽着唐筱微和陆槿,可心里却是嫉妒和爱慕。 她听唐筱微嘲笑过,在一次宫中晚宴上,官家小姐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就希望能引起陆槿的注意,唐筱微当时用的是“搔首弄姿”来形容的她们。 她们如今这样,更多是抱着得不到毁掉更好的心态罢了。 水榭对岸,陆槿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 君柒立在一旁,看一眼陆槿,以为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他心情颇好,嘴上还挂着笑。 “侯爷,外面有关你的传言现在越来越不像话,要不要——” 陆槿抬手:“不用,让它传。” 君柒想不通,但还是点头:“是。” 酒儿从水榭出来,不想继续应付这些人,打算独自走走,却碰见了陆槿。 “侯爷。”她高兴地喊。 陆槿向她伸出一只手:“午宴要开始了,我来寻你。” 酒儿将手放到他掌心。 许是刚才听的那些话太过伤人,对陆槿太不公平,他付出那么多,换来的却是世人对他的嘲笑,酒儿对陆槿生出几分怜惜,更愿意与他亲近。 他们到来前厅,坐在淮阳伯身边,酒儿遥遥看一眼下边的一众小姐,往陆槿身边又挪了几分。 陆槿看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抓过她一只手握住,放在膝盖上。 这日的午宴酒菜很好,可是陆槿说她长胖了,酒儿有胃口也不敢多吃。 陆槿在一旁到吃的到很开心,还问:“夫人怎么不吃?” 酒儿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咽了咽口水:“在府里糕点吃多了,没饿。” 她想吃啊,可是陆槿都看出她比唐筱微要胖了,再吃下去就真的露馅了。 陆槿给她盛一碗鲍鱼笋白羹:“尝尝这个,这个解腻。” 酒儿尝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笑着看向陆槿,脸颊处露出浅浅的梨涡:“挺清爽的。” 陆槿又给她夹一块鹿炙:“这个好吃。” “嗯,好吃。” …… 就这样,酒儿说要减肥不能贪嘴,最后在陆槿的投喂下还是吃撑了,陆槿还要继续给她投喂水果,酒儿捂着肚子。 “我吃饱了。” 陆槿这才满意的将水果放下。 一旁的人见到他两感情如此好,都羡慕不已。 “侯爷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第45章 今晚来废宅见我 陆槿嘴角始终挂着笑,酒儿的脸却红了,慌忙用帕子遮掩擦嘴。 用过午膳后,淮阳伯邀陆槿后院赏花,陆槿有事想要提前离开,这时,门外下人禀报,说尚书郎家的公子来了。 听到少君林的名字,酒儿的身子一僵,脸一下就白了。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所有不该碰到的人都碰上了。 牵着她手的陆槿感觉到酒儿的异样,垂眸看向她,眼中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握住酒儿的手也紧了紧。 酒儿抬头对他笑了笑:“侯爷,我们不是有事要离开吗?” 陆槿没有答话,抬头看着门外。 “淮阳伯,今日宴请竟然漏了小侄,是怕小侄来叨扰不成。”少君林说笑着走进来。 淮阳伯:“哪里,我听闻少公子近日出城了,所以才没有请少公子。” 少君林:“今日刚回来就急忙赶了过来,却不想还是错过了宴会。” 他像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陆槿和酒儿,欣喜道:“表妹也在这,”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改口,“现在应该唤侯夫人了。” 他又对陆槿拱手行礼:“侯爷。” 酒儿垂眸唤他:“表哥。” 唐筱微和少君林的确是表兄妹,小时候常玩在一处,长大后也玩在了一起。 少君林不是常人,对唐筱微极其熟悉,酒儿可以瞒过其他人,但定瞒不过他,那日花巳节,她与唐筱微都戴着面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侯爷和夫人这是要走了吗?”少君林问。 酒儿紧张地看向陆槿,刚才还急着要离开的陆槿却说:“并不急,听闻淮阳伯府的花园是都城一绝,无人能及,倒是值得观赏一番。” 自从少君林出现后,陆槿面上的笑意虽然挂着,但酒儿明显感到陆槿的变化,他似乎是对少君林充满了敌意。 难道陆槿已经发现唐筱微和少君林之间的不耻关系,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陆槿是有多爱唐筱微,明知她与人私好,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硬生生将此等奇耻大辱咽下去。 他们来到后花园,少君林跟在最后,与他们隔了一段的距离,可是酒儿却能感觉到少君林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酒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心中装了事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脚步,行到九曲花径时,酒儿竟然与陆槿他们落下了一段距离,她提着裙子就要追上去,突然手臂一紧,她被一道力拉向一旁的石壁。 “微儿。” 酒儿的背刚贴上石壁,少君林就欺了过来,脸上挂着他惯有的邪肆的笑,唐筱微最喜欢他这股坏劲,可酒儿却觉着恶心。 “少君林,你干什么?这是淮阳伯府,侯爷还在,你就不怕被人看见吗?”酒儿想将他推开,可被少君林压得死死的,推不开。 “放开我。”酒儿低声怒喝。 少君林打量她的眉眼:“打听到你和陆槿一同到淮阳伯府赴宴,我可是冒着危险来见你一面,你就不想我?我想你可是想得紧。” 酒儿偏头躲开他的吐息,用力在他脚上一踩,少君林吃痛,松了力道。酒儿一把将他推开,从石壁后走出来,这样其他人能看见她的身影,少君林也不敢太放肆。 “好厉害啊,”少君林笑着后退一步,看着她,“酒儿姑娘?” 见酒儿没有反驳,少君林继续道:“装扮的很像,差点都将我骗住了。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假冒成微儿到陆槿身边,是想替她做侯府夫人?” 酒儿轻蔑地睨他一眼:“这不正合了少公子的意?我替唐小姐做侯府夫人,你就可以跟唐小姐双宿双飞。” 少君林轻笑:“呵,好办法,只是有些晚了。” 他也从石壁后走出来:“你不是想替微儿做侯府夫人,那你接近陆槿干什么?不会是想杀了他吧?这样更好。” 酒儿:“我要做什么不用少公子操心,少公子还是多关心下唐小姐和自己吧。唐小姐如今在哪?还有你和唐小姐的事如果不小心被侯爷知道了,不知道侯爷会如何反应。” “那陆槿要是知道他身边的不是微儿,而是一个冒牌货,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少君林完全不被她威胁,他看一眼酒儿身后,“今晚废宅,你来找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 酒儿心中冷笑,他私通了唐筱微不够,如今还想威逼她。 酒儿知道定是身后有人来了,现在不是跟他争论的时候。 她目光往身后一瞥,露出慌张神色:“还请公子替我守住秘密,今晚酒儿一定会到。” 少君林满意地点头:“好,表妹。” 没过了一会,身后的脚步骤停,酒儿肩头多了一件披风。 陆槿用披风将她裹住,柔声问:“在跟少公子聊什么?” 酒儿回头笑着说:“不过是些以前的趣事。” 陆槿看少君林一眼,又酒儿说:“我们回去。” 陆槿带着酒儿出了淮阳伯府,坐上回府的马车。一进马车,刚才还体贴地替她披披风的陆槿,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将她扔在一边不再搭理。酒儿撇了撇嘴,也不敢惹他。 第46章 送参汤 回府后,陆槿就带君柒去了书房,酒儿回到房中找雪宝,大半日未见了,不知道它有没有乖,可是一打开衣柜,里面的雪宝不见了。 她让它老实待在里面的,不会是它饿了又出去偷食了吧,侯府可不比其他地方,很容易被抓的。 酒儿满院地找,都没找到。 “彩云,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像大老鼠一样的东西?” “白老鼠?”彩云想了想,“是白兔子吗?倒是看到苓儿小姐在园中遛兔子玩。” 酒儿又跑去找陆苓,但她遛的真的只是那只兔子。 晚饭是酒儿一个人在房中吃的,陆槿一直没出现。晚饭后,酒儿坐在房中,撑着下巴担心雪宝的安危。 彩云见她忧心的模样,走上前问:“夫人,今日可要给侯爷送参汤过去?” 酒儿:“送什么参汤?” “您以前每天都会给侯爷送参汤呀。” 酒儿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将此事给忘了,你去准备吧。” 她正好有事要跟陆槿说,明日就是周子沐与东乌人约定的日子,她必须出府一趟,完成与东乌人的谈判后,又得回到侯府。 母亲的下落还没有找到,今日被陆槿又是拉着下棋又是赴宴,白白浪费了一天,青山也是,需要他的时候偏就一直不出现。 书房内 君柒正在向陆槿禀告事情,突然书架后面传来一声响动,两人同时看过去,君柒伸手探向腰间的匕首。 陆槿抬手制止她,对那边喊道:“出来。” 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一颗雪白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这不是酒儿姑娘身边的宠物雪宝吗?”君柒惊讶问,“它怎么会出现在侯府?” 陆槿在桌上扣了扣,雪宝从书架后窜出,来到他手边嗅探。 陆槿抬手在它背上抚摸。 “它竟然也亲近您?”君柒好奇。 雪宝很通灵性,却生性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到,更是不让人轻易接近,就只有酒儿能与它亲近。 君柒见陆槿抚摸它没事,也伸手去摸,但雪宝立刻竖起尾巴警惕起来。 君柒:“它真的是亲近您。” 陆槿脸上难得的露出宠溺的神色。昨晚回到房中,他就见到雪宝蜷缩在酒儿怀里,一人一雪貂,占了大半的床。 当时他一靠近,雪貂就发现了他,竖起耳朵抬眼看他,但它嗅了嗅味道后,又睡了下去。 许是救它的那晚,他和酒儿在一处,它也把他当做了救命恩人了。 刚刚捕食回来,雪宝嘴角上沾了不少暗色的污渍。 陆槿拿起一个碗倒上茶水放到桌上,雪宝爬过去嗅了嗅,然后探出一只小蹄子到茶水里,沾水擦拭嘴角。 “它当真通人性,还会自己洗脸,难怪酒儿姑娘那么喜欢它。”君柒好奇地抱着双臂,弯腰观看。 “侯爷。”酒儿的声音突然在书房外响起。 屋内的两人抬头看向门口,雪宝的耳朵也动了动。 陆槿看一眼雪宝,又看一眼半开的窗户,雪宝似乎是懂了,一下子从窗户窜了出去,而此时房门正好被推开。 “侯爷,妾身给你送参汤来了。”酒儿将参汤放在桌上。 “侯爷,我明日想去城外的白水寺,听说那里的菩萨最灵验了,我想去给你求一个平安福。” 陆槿抬头看向她,没吱声。 酒儿赶紧解释:“你时常在外,母亲和妾身在家中十分担心,所以想去求一个平安福,保侯爷平安。” “明日让君柒陪你去。”陆槿说。 酒儿摆手:“不用了,彩云陪着我就行。” 陆槿从她神色中看出了异样,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也正好有事要出城,可以夫人送一段。” 酒店高兴地答应:“侯爷既然跟君柒姑娘有要事商量,妾身就不打扰了。侯爷喝了参汤后早些歇息,不要累着了。” 明日与东乌的会面不简单,她得回房好好准备。 她带着彩云从书房退出来:“彩云,回去就替我备热水沐浴,我今日要早些休息,明日要去白水寺给侯爷求平安福,不能起晚了,你们今日也早些歇下吧。” 彩云却支支吾吾:“夫人,今日还是等等侯爷吧。” 酒儿:“不用等他,他今日一定又会在书房睡了。” “不会的,夫人。”彩云很肯定地说。 酒儿看她一眼,劝解起她来:“彩云,侯爷那日回房睡只是做样子给老夫人看,你不要把它想成当然了,侯爷平时还是会睡书房的。” “可……”彩云支支吾吾。 “可什么?”酒儿不耐烦起来。彩云胆子小,说话总是这样支吾,话说半句让人去猜,唐筱微没少因为这事训她,可她就是改不过来。 彩云突然凑近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可是夫人,我已经把药全下了。” “药?”酒儿皱眉看向她,“什么药?” 彩云脸红透了:“就是,就是喝了能让侯爷留在房中过夜的药。” 酒儿皱着眉头,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等她明白过来脸色顿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彩云:“你这死丫头,要被你害死了。” 她说着拔腿就往书房跑去。 “侯爷,侯爷!”酒儿一路喊叫着推开书房门冲进去,看到桌上完好的参汤放下心来。 陆槿和君柒都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酒儿努力平复着喘息,讪笑着走到桌边:“我刚才想起来,这参汤少放了味补气的药材,妾身去给侯爷重新熬过。” 她说着不等陆槿反应,赶紧端着参汤离开。 君柒抬手想要制止,却被陆槿拦住。 看着酒儿离开的背影,君柒抱着双臂蹙起眉头:“侯爷,夫人似乎不太对劲。” 陆槿抬眸看向她,轻笑一声,女子的心思果然更加细腻,青山碰见了几回也没见他生疑。 君柒突然睁大眼睛:“是酒儿姑娘!那夫人呢?” 陆槿:“前日,夫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这样了。” 君柒好笑起来:“难怪雪宝会出现在侯府,但酒儿姑娘为何要这样入侯府?” 烛光下,陆槿的眸子暗了暗:“离风苑的顾大娘是她的生母。” 君柒怎么也不会想到酒儿就是唐府的丫鬟晴雪,也是那晚跌落悬崖的女子。看似在曲水城的萍水相逢,背后又有这么多的前因。 君柒听完酒儿的事,神情复杂。酒儿救过她,与她颇为投缘,她是站在酒儿这边,而且整件事酒儿也是被逼无奈,可酒儿牵扯进来的是欺君的大罪,受害者还是自家的主子。 君柒面色不善,直言道:“侯爷,不怕您责怪,属下一直觉得唐大人不是什么好人,笑面虎般,阴险至极。” 就算唐筱微如今已是侯府夫人,她也把不住侯爷对唐筱微的心思,这话她还是要说。刚才她还担忧唐筱微的安危,现在她反而觉得唐筱微从侯爷身边离开是好事。 君柒的目光落在仍然摆在桌上的那碗参汤上,刚才酒儿端错了,拿走的是雪宝洗脸的茶水。在酒儿进来前,陆槿本来打算喝,所以挪了个位置。 陆槿也看向那碗参汤,伸手将参汤端起来送到嘴边。 君柒赶忙制止:“侯爷,不可。” 刚才酒儿过激的反应,明显是这参汤有问题,而酒儿又常跟毒药打交道。 陆槿目光落回参汤上,仰头将参汤全部喝下。 第47章 我听话,全喝了 酒儿将从书房端出来的参汤泼到地上,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幸好自己赶到的及时,陆槿还没喝,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她回到房中,恼怒地看向彩云。 彩云被吓得躲在门边,按照唐筱微的脾气,自己又免不了被打。 酒儿见她害怕的样子,气也发不出来了,她将碗重重掷在桌上:“真要被你害死了,以后少自作主张。” 彩云:“奴婢,奴婢也是替夫人着想,前日夫人跟侯爷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但昨日侯爷又不肯回房中。奴婢见夫人今日回府后就闷闷不乐,觉得一定是被这事烦扰了,奴婢只是想帮夫人,替夫人解忧,让——” “好了,”酒儿打断她,“不用说了,以后再不要做这种下作的事。” “强扭的瓜不甜,侯爷若是喜欢我,自然会回房中,若是不喜欢,就算今日将侯爷强留在房中,过后侯爷记恨上我,只会更加不想见我。失了侯爷这个靠山,我往后在侯府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侯爷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人,不要妄图用下作的手段摆布他。” 彩云跪到地上,给自己扇了两个耳光:“奴婢知错了,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再也不敢了。” 酒儿头疼,彩云性子虽然胆小,但是在唐筱微身边待久了,竟然学会了这些下作和虚与委蛇。 她摆摆手:“赶紧备热水沐浴吧。” 彩云赶忙起身去准备热水,酒儿来到内室,竟然见到雪宝回来了,蹲在床的里侧探出小脑袋。 “雪宝,你去哪了?吓死我了。”她走过去将雪宝抱起,摸了摸它的肚子,“又去偷吃了,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害我担心了一整天。” “你回来的正好,帮我带个消息给周子沐。” 酒儿拿出笔墨,写了一张字条绑在雪宝的后腿上,又将雪宝抱到窗沿上,叮嘱:“把消息带给周子沐,就是你放屁臭他的那个,消息带给他后,记得再放个屁臭臭他。” 雪宝转头看她一眼,舔了舔酒儿的手,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彩云备好热水,伺候酒儿更衣沐浴。 泡在热水里,酒儿完全放松下来,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 今日虽受了一路的惊吓,但至少捉弄了一回少君林,想必此时他正等在废宅里面吧,想到他干等一夜,酒儿心情就好。 泡舒服了,酒儿要出来,但喊叫了好几声彩云都没人答应。 她只好自己走出浴桶,裹上明衣。 “去哪了?彩云?” 房内烛光昏暗摇曳,但空无一人,安静极了。 “彩云?” 酒儿渐渐感到害怕,房间的气氛安静的诡异。她想要先退回去换衣服,然后再出去喊人,但往后一退,却撞上一个怀抱,后面的人一把将她抱住。 “救——”酒儿惊呼出声,却被身后的人捂住嘴巴,扶着腰转过身。 “侯……侯爷。”酒儿因为刚才的紧张,睫毛微颤,嘴微张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陆槿脸色微红,呼吸炙热,漆黑的眸子愣怔的看着酒儿,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 酒儿注意到他的目光,抓紧衣襟。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明衣,又被身上的水打湿,全都贴在了身上,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不,应该说比没穿衣服更糟,没穿衣服还没这么撩人。 陆槿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脖颈间逡巡,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另一只手从腰窝处缓缓向上。 酒儿明显感觉到他的不一样,心中害怕,身子却在他的抚摸下微微发颤。 “侯爷,你……你怎么了?”酒儿问。 陆槿突然轻笑,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不是你端给我,让我喝的吗?我听话,全都喝了。” 酒儿…… “你……你喝了什么?”酒儿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不愿意承认。 “你给我熬的参汤,我全喝了。” “可是那碗参汤我已经端走了啊。” 陆槿笑出了声,看着她开开阖阖的红唇,身体的欲望再难压制,偏过头朝她的嘴角贴近:“你拿错了。” 酒儿的脑袋轰一声炸开,抬手挡住他的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知道它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 “你让我喝的。”陆槿语气乖得很。 酒儿头痛,陆槿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任人摆布。 “不是这样的,侯爷,你误会了,不是我放的。” “参汤不是你熬的吗?”陆槿问。 陆槿的吐息灼热,烫着酒儿的手心难受。酒儿要收回,陆槿却抓住她的手腕,用舌尖添添她的手心。酒儿呼吸一滞,浑身一震酥麻,这样的陆槿也太撩人了吧。 “是……但,但里面的药不是我放的,是彩云。” 可彩云是唐筱微的人,没有唐筱微的吩咐她怎么敢擅自买药下药,她现在说她没参与,谁信啊。 “侯爷,我帮你把药解了。”她说。 “现在不就是在解药吗?”陆槿问。 酒儿…… 他真的是被药弄迷昏头脑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陆槿拿开她捂着他脸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拉近低头要吻下去,酒儿抬着脖子身子直往后仰,躲避他的吻。 “不可以这样,侯爷,你现在中了药神志不清,你把我放开,我立刻就给你解药。” 陆槿见亲不到她的唇,皱了皱眉,一口咬在她的脖颈上。 “啊!”酒儿惊呼一声,将身子缩了回来。 可这正中陆槿下怀,陆槿哪里还让她继续躲,扣着她的后颈就吻上去。 唇齿相触,心中的难耐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发不可收拾。酒儿去推他,可陆槿的力道太大,推在他身上就像挠痒痒。 一番耳鬓厮磨后陆槿觉得不够,抱起她放到床上,将她的双手扣在头顶防备着她,然后倾身而上。 酒儿扭动着身子挣扎,可这一番挣扎,身上的明衣微敞,春光已是漏了大半。 陆槿像是失了神智般,沉迷在这美景中,眼睛都红了,触碰稀世的珍宝般,带着虔诚手指轻轻探上去。 没办法了,酒儿咬了咬牙,只能表明身份了,他把她当成了唐筱微,可是她并不是。 “侯爷,我不是——” 第48章 鱼市 陆槿的唇突然压下去,将酒儿的话全都吞没在唇齿间,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房内气温陡然升高,酒儿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嘤咛出声。 喘息间隙,陆槿看着她唇上潋滟的光泽,低声说:“你就是。”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体,还有她熟悉的回应,她怎么可能不是。 酒儿的脑袋已经一团浆糊,都没法思考陆槿这句话,看着陆槿这副模样,想起新婚那夜。 她一开始就知道,只要陆槿愿意,他很会体贴女孩子,讨女孩子的欢心,也很容易让女孩子心动,可是酒儿却再也不想做唐筱微的替身。 在陆槿眼中和心中,今晚上和成婚那晚一样,和他在一起的都是唐府的嫡女,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唐筱微。 酒儿的身子渐渐软下来,开始热情的回应他。 陆槿见她不再反抗,放开她的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衣物。 酒儿双手得到解脱,趁陆槿未注意,探手到枕头下面掏出一颗药丸塞进自己嘴里。 她双手捧起陆槿埋在她胸前的脸,将他抬起来,然后缓缓凑近吻上去。 见到她如此主动,陆槿的呼吸一滞,小心翼翼的不敢挪动一分,生怕惊扰了她将她吓跑。 他看着她慢慢靠近,看着他们的唇相贴,看着她讨好的撬开他的牙关。陆槿再也忍受不住,扶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即使口中突然多出一味苦涩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没过一会,陆槿失去了意识倒在酒儿身上。 酒儿将他推下去,拉好半脱的衣服,但锁骨处被他咬出来的痕迹即使是隔着明衣都依稀可见。 酒儿恼火的很,抓起陆槿的胳膊咬下去,直咬出带血的牙印,床上的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生气的将他的手甩开。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槿的头昏昏沉沉的,他靠坐在床上,捏着眉心想昨晚上的事情。 昨晚上他喝了酒儿端过去的参汤,中药后回到房中,当时酒儿正在沐浴,他屏退众人,将她抱到了床上,他记得一开始酒儿有些抗拒,但后面却很是配合,酒儿还主动吻了他,然后——后面的事情就一片空白了。 他蹙着眉头,看向坐在镜前梳妆的酒儿,一定是她又用药弄晕了他,难怪那时那样主动,他一时惊喜竟然忘了防备。 镜中两人的目光相会,酒儿紧抿着嘴唇,鼓着腮帮子,下意识的抬手拢了拢衣襟,又愤恨的把目光移开。 陆槿气得想笑,一动之下,手腕上竟然隐隐作痛,他撩起衣袖,手腕上清晰的牙痕露了出来。 什么时候咬的?他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敢咬人。 “更衣。”陆槿翻身下床。 酒儿坐着没动,彩云见势要上前,陆槿皱着眉头一个眼神睇过去,彩云吓得立马退开。 陆槿站在床前看着酒儿的背影与她僵持,最后还是酒儿妥协,起身给他穿衣服,系腰带时故意使劲勒了勒。 一整个早上两人都各自生着气,彩云伺候在一边心惊胆战的,昨晚侯爷回房中时还好好的,今个怎么睡了一晚,两人都气上了?昨晚上两人吵架了?可她侯在外面没听到吵闹声啊,倒是——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用过早饭,两人一起出门,仍是谁也不理谁,酒儿坐在马车内,陆槿骑马走在一侧。 到了城外岔路口。 陆槿看一眼紧闭着的门帘和窗帘,对马车后的人说:“照看好夫人,”顿了顿,他又道,“晚些我去白水寺接你。” 后面一句话,陆槿对着马车内的酒儿说的,但马车内一点回应也没有。 陆槿轻叹一声,策马而去。 到达白水寺,酒儿带着彩云进寺里祈福求平安福,然后带着彩云来到寺庙后边的禅房休息。 雪宝昨晚已经将消息带给了周子沐,寺庙后院早就安排了周子沐的人,一进禅房,彩云就被放倒,周子沐的人带着她避开陆槿所派护卫的视线,逃出白水寺直奔周府。 周府的下人见到她回来早有人进去禀报了。 周子沐在他人的搀扶下,哭喊着走出来。 “酒……酒酒,酒酒……”他吐字不清,时断时续,看来是口舌的疮还没有好。 他指着自己的嘴巴,支支吾吾:“酒酒,我……我这,快给我解药。” 这么多日,他高价广招名医,却是无一人能治好他口舌生疮的病,最多只是缓解一二,让他能吃点流食。 酒儿看他一眼:“周公子,这回可长记性了?” 周子沐点头:“嗯嗯。” 酒儿:“我最讨厌被当成工具肆意利用玩弄,我虽然在你周府,可也不是你手里的一个招摇显摆的玩物。” 周子沐:“我错了,酒酒,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也就是一时惊奇,觉得你比那长宁侯夫人漂亮多了,就想让那陆槿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没想过把你当工具。” 周子沐说话含糊不清,酒儿竟然都听懂了,这话到的好听,还算有眼光。她从腰间掏出一颗药扔给他。 周子沐赶紧接住,塞嘴里一口咽下去,吞的太急,险些被噎住。 “水,水……” 与东乌的人约定的是午时城外的鱼市。 鱼市位于城外一处洼地,形如塘,虽名鱼,却并非贩鱼倒海货的地方,而是一个黑市,取鱼目混珠之意,在那里什么都能买卖,什么都可能发生。 周子沐吃了解药,过了半个时辰,口舌上的不适的症状就渐渐消除了。 他在一旁指点下人替酒儿收拾,但又时不时的催促一句,一催酒儿就瞪他一眼,周子沐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酒儿回来的时间本就不早了,周子沐还要她换衣服,等他们紧赶慢赶的出门,还是晚了,到约定的地点,东乌的人已经颇不耐烦。 “这些羸人什么时候才来?”鱼市最大的酒楼内,一名东乌人将茶盏狠狠掷于桌上,大声抱怨,“大京人不禁身体羸弱,还一点也不守时,没有一点信用,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跟他们做生意。” 第49章 无用的羸人 东乌人的怒吼瞬间吸引不少目光看过来。 一旁一个稍年长的东乌人蹙眉训斥他:“哈鲁尔,注意言行,现在我们是在大京。” 哈鲁尔不屑:“在大京又怎样?大京人不过都是些胆小的欺软之辈,就犹如他们喜爱的那些花,一折就断,一踩就碎,经不起圣毒女的任何考验。” 在东乌,以毒为圣,尊圣毒女,自小跟毒药接触,说是将毒药拌饭吃都不为过,所以多少都对一些毒药产生了耐力,最是看不起那些对毒药没有一点抵抗力的人,他们觉得大京人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并戏称大京人为羸人。 “无用的羸人!”哈鲁尔用东乌话大声招呼店小二。 店小二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看懂了他招呼人的手势,答应一声,小跑过来:“来啦!客官有什么吩咐?” 哈鲁尔大笑,用东乌话说:“哈哈,你们看看这些蠢货,”他换成不太流利的大京话对店小二说,“快给我重新上一壶茶来,伺候好老爷,本老爷重重有赏。” “好勒,老爷稍等。”店小二小跑开去。 哈鲁尔嗓门大,这么几声叫唤,闹的动静着实不小,酒楼前路过的人和酒楼内的人都纷纷转头看向他们,其中有不少面色颇不善。 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东乌人看一眼行为放浪的哈鲁尔:“哈鲁尔大人还是收敛一些,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 哈鲁尔极不情愿地闭上嘴巴,努了努,但没过一会又不耐烦起来:“等了这么久还不来,他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特地来到大京跟他们做生意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还将地点选在这鱼市,哪里有鱼?我看这些羸人就是一条条软骨鱼,离了水就会死。” 酒楼角落里,伪装的青山看不下去了,轻声对陆槿道:“公子,这人也太放肆了,在大京竟然还这么嚣张。” 陆槿一身宽松的蓝灰布粗衣,脸上戴一块黑铁兽面,背靠酒楼门口而坐。 鱼市内人员混杂,进行的又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进来的人为了隐瞒真实身份,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伪装,什么样的装扮都有,他们旁边桌还有一个人戴着猪头套。 陆槿喝一口茶:“不过是些逞口舌之快的话,何必在意。” 正说话间,门口车辕声响,东乌人等的人终于到了。 早已不耐烦的哈鲁尔站起来,见除了一辆马车外,还跟了一群的护卫,又是一阵冷笑,用东乌话道:“这就是大京人,谈个生意竟然叫这么多人,胆小如鼠,是怕了我们吧?” 酒儿和周子沐下车时正听到他大笑的声音。 酒儿抬眼看过去,那人身形微胖,一脸络腮胡,眸子深陷,露出的不多的皮肤倒是白皙。 “哼,谈生意竟然还带个女人,果真是窝在温柔香里面的废物。”他一脸鄙夷地看酒儿一眼,欺其他人听不懂东乌话,说的更是肆无忌惮。 周子沐扶酒儿下马车的动作未停,只是眼皮抬了抬,再一转身,他已经换上了往常那副放荡不羁的笑脸。 “不好意思,诸位,久等了,在下周子沐。” 哈楠热情地迎上去,用不太流利的大京话说:“周公子,欢迎欢迎,在下哈楠。” 周子沐朝他们拱手:“应该是周某欢迎诸位才对,今日实在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迟了片刻。” 周子沐看向身后的酒儿,介绍:“这位是酒儿姑娘。” “酒儿见过各位大人。”酒儿行礼。 听到酒儿的声音,陆槿端茶的手突然一顿,茶水洒到了衣服上。 哈楠将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然后将身后的人拉过来介绍:“这位是哈鲁尔。” 哈鲁尔这时收起了笑,昂着头,将手放在心口,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了。 “这是我的翻译官,程显。”哈楠接续介绍。 程显对他们一拱手:“见过周公子,见过酒儿姑娘。” 周子沐好奇地打量程显:“程公子的大京话说的甚好。” 程显笑了笑:“我外祖母是大京人士,我小时候在大京长大,十二岁才回的东乌。” 周子沐点头:“难怪,也算是半个大京人了。” 这时哈鲁尔突然插话:“周公子带这么多人来,是要硬抢吗?” 周子沐大笑:“抢?如果要硬抢就不用带人了,鱼市里的人各个都能抢,我这是带着防身的。” 周子沐用折扇遮在嘴边,警惕地看一眼周边:“哈鲁尔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鱼市的危险,这里面强盗可多了。” 说完,他手一伸:“我们赶紧里面请吧?” 一行人走进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他们一走进去,青山就迫不及待地凑近:“公子,酒儿姑娘怎么也来了?她不是离开周府了吗,怎么会随着周子沐一起到鱼市来?” 陆槿放水茶盏,神色冷峻,觉得手腕上被咬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他向青衫递一个眼色,青山会意,和他一起走向酒楼后院。 鱼市本就是做非法买卖的地方,为了给非法买卖提供更大的便利,城内机关暗道遍布。 陆槿和青山来到酒儿他们所在房间的暗格内,透过暗格可以清晰的看见房内的情况。 房间内,周子沐与哈楠等人对列而坐。 店小二将酒菜上齐,推杯换盏间,哈鲁尔喝了几杯酒后,神色邪溺的看向酒儿:“听闻大京女子甚擅歌舞,酒儿姑娘何不舞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众人都看向酒儿。 酒儿夹菜的手一顿,微微一笑:“恐怕要让哈鲁尔大人失望了,酒儿并不擅舞。” 哈鲁尔一声冷哼:“大京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酒儿再要说话,周子沐却笑着插口:“哈鲁尔大人此言差矣,我大京女子千千万,如何能一概而论。我倒是听闻东乌的男子擅一种叫猪蹄的舞,跳的时候还要穿上极短的布裙,哈鲁尔大人可会?” 第50章 蛟虫 哈鲁尔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程显笑了笑,道:“周公子说的莫不是祝替吧?” 周子沐一脸疑惑:“祝替?猪蹄?有区别吗?” 程显点头:“祝替乃祝福的祝,是东乌祈福祭祀所跳之舞,寓意祥瑞。” 周子沐一拍脑门:“都是东乌话音译大京话误导了我,我还甚是好奇,什么是猪蹄舞呢。” 他端起一杯酒,对哈鲁尔抱歉道:“哈鲁尔大人别见怪,周某也是被他人所误,说误了口,在此先罚一杯。哈鲁尔大人如想看歌舞,我轻风阁的才是大京最佳,定不会让哈鲁尔大人失望。” 哈鲁尔却不领情,冷笑:“那周公子可得小心了,在东乌说错了话可是要割舌头的。” 周子沐侥幸道:“幸好我们是在大京,大京没这规矩。” 哈楠拍拍哈鲁尔的手,打圆场:“大京有句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 周子沐大笑:“对,就是这个道理,哈楠大人果然有学识。” 酒儿忍不住看一眼周子沐,他担心东乌人给他下毒,更应该收敛一些才是,还这样逞口舌之快,不是更加招他们的恨吗。 阴阳怪气地喝了会酒,终于谈到了正事。 一众人将几个大箱子抬了进来,一一打开给对方查验。 周子沐这边都是些茶叶、丝绸、瓷器之类,东乌人那边是些香料、宝石。 周子沐见到那些闪着各种光芒的宝石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往那宝石堆里捞。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宝石时,突然宝光一闪,一只黑色的虫子出现,从宝石堆下爬出来。 周子沐皱了皱眉,还没意识到危险,酒儿突然上前一步,抢先将手探进箱中,那黑虫嗅到她手上的气息,瞬间就慌了神,没头没脑地乱撞一阵,又钻进了宝石下面。 一直留意着这边情况的哈鲁尔皱起眉头,抱着胳膊看好戏的程显则诧异地看向酒儿。 宝箱内的乃是舌蝇,能毒人于无形,初时无感觉,之后却会出现发热、嗜睡、血白之症,无知者往往自以为是风寒而错失良机。 哈鲁尔向来看不起大惊人,他将其放入宝箱中就是想给周子沐一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只是这毒虫竟然会怕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 酒儿从宝箱里面拿出一颗最大的红宝石,递到周子沐手中:“恭喜公子,又得了宝物。” 周子沐虽不知刚才的黑虫是什么,但久经商场的他立刻就明白过来刚才的危险,那黑虫必定有大古怪。 他心有余悸,却面色镇定地接过宝石:“东乌宝石果然名不虚传。” 哈鲁尔却鄙夷的看他:“这等石头,我东乌多的是,也就是你们大京人当宝物。” 闻言,周子沐立马看向哈楠:“哈楠大人可真会做生意,周某今日带来的可都是大京上等的好货,哈楠大人却用东乌随意一个石头就换走了,这笔买卖周某可太吃亏呀。” 哈楠连连摇头:“周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此等规格的宝石,即便在东乌也是价值连城难得一见的宝物。” 周子沐还想验看宝石,可碍于那只黑虫,不敢伸手,酒儿替他在里面翻找,藏在宝石下面的黑虫被酒儿吓得四处逃窜,最后避无可避,从箱子里爬出来,朝哈鲁尔爬去。 周子沐抢过去一步,在它要爬到哈鲁尔脚上时,一脚将它踩死,还嫌弃地说:“咦,这怎么有只蟑螂啊。” 哈鲁尔的脸一下子黑透,他培养出来的五段毒虫就被他这样踩死了,可他又不好发作。 装宝石的箱子被抬下去后,东乌人又拿上来一个小箱子,哈鲁尔昂首挺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将箱子打开,酒儿立刻就察觉了里面东西的不对劲,竟然都是些毒药。 她看周子沐一眼,周子沐摇着折扇也看着她,示意她上前查验。 这人怎么什么生意都做? 难怪将谈生意的地点选在鱼市,还出那么高的价钱要她陪同来,让她护他周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帮他鉴定这些毒药吧。 酒儿走过去拿起其中的一瓶,将瓶盖揭开,打算闻一下,却被哈鲁尔制止。 “小姑娘,可要小心了,这可是会要你的命。” 酒儿笑了笑:“多谢哈鲁尔大人提醒。” 程显打量她:“酒儿姑娘还懂毒?” 酒儿:“略知一二。” 酒儿打开瓶盖嗅了嗅,然后倒出一些在杯中,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只白色的小虫放进去。 这是贺老怪培养的蛟虫,喜欢食毒,食毒后身上的颜色会根据毒物毒性产生变化,毒物的毒性越大,就会变得越黑,如果毒物过于猛毒,它甚至还会将自己毒死,常被用来试验毒物毒性大小。 放入杯中的蛟虫寻着毒药而去,吞食杯底的毒药,身子逐渐变黑,直至黑如漆墨,然后它身子一挺,直直倒在了杯底。 这不是一般的毒药。 她看向周子沐,朝他点了点头,退到他身边。 东乌一众人看的都暗自吃惊。 暗格中的陆槿和青山对视一眼,青山长大着嘴巴,不敢置信。他以前只以为酒儿跟着贺老怪学了点医术,但没想到酒儿这么厉害。 程显对酒儿越来越感兴趣:“姑娘竟有如此宝物,不知它叫什么?从何而来?” 酒儿笑了笑:“只是普通的虫子,平时喂养些毒药罢了。” 程显:“这倒是与东乌的练毒之术颇有几分相似,姑娘可去过东乌?” 酒儿摇头:“不曾。” 周子沐见程显有要挖墙脚的意思,站出来道:“我们大京能人异士多如牛毛,程公子以后可有的见识了。” 程显拱手一笑:“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端酒来。”他突然喊。 下面的人闻言立刻端来三杯酒。 “今日能与周公子和酒儿姑娘相遇也是缘分,而且酒儿姑娘刚才辨毒的本事着实让在下佩服,在下敬两位一杯。”他先端起一杯酒递给周子沐。 周子沐看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接,酒儿上前一步,接过酒杯。 “这杯酒我替周公子喝。” 第51章 大白天强抢民女 “周公子一个大男人,连酒都要女人代替你喝?”哈鲁尔出言嘲笑。 周子沐毫不理会他的嘲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顺着他的话说:“哈鲁尔大人说的正是,周某酒量浅,已经是不能再喝了。而且酒酒于我,并非一般人。” 程显倒并不介意,还颇为赏识地看向酒儿,端着酒杯对她一抬手,先喝了下去。 酒儿没有一丝犹豫,将两杯酒都喝了。 “酒儿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爽快。”程显夸赞。 酒儿:“见笑了。” 东乌人果然阴毒,先是舌蝇,又是毒酒,自己要是不来,周子沐都死两回了。 只是哈鲁尔用舌蝇她能理解,他本就对他们意见很大,刚才周子沐还用祝替嘲笑他,他记恨在心,但这个程显为何突然要对他们用毒酒? 她忍不住多看程显两眼。 离开白水寺已经半日,酒儿有些心急起来,万一陆槿先她一步回到白水寺接她,发现她不在那就糟了。 酒儿凑到周子沐耳边低语:“周子沐,我必须赶紧来开。” 周子沐担心:“是刚才的毒酒发作了?” 酒儿摇头:“我必须现在赶回白水寺。” “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些东乌人歹毒得很。” 酒儿拍拍他肩膀:“放心,他们要是毒死了你,我再给你救回来。” 周子沐:“万一救不回来呢?” 酒儿:“你们不是都谈的差不多了吗?赶紧走呀,不走还等着他们继续给你喂毒药?” 两人正耳语间,程显走了过来。 周子沐一看,赶紧抢先开口:“今日事已成,大货交易就定在明日如何?” 哈楠点头:“很好。” 周子沐拱手:“既然这样,那周某就先行告退了,后面的事情自会有人同你们接洽。” 与东乌众人道别后,酒儿和周子沐上了马车。 刚才马车上,周子沐就忍不住抹了把汗。 “好险好险,酒酒,今日幸好有你。不光刚才的酒,那宝箱里的虫子是不是也有毒?” 酒儿点头:“那黑虫名叫舌蝇,我听贺清说过,东乌人擅长练毒物,分七段,段位越高代表毒性越大,看刚才那只舌蝇,应是到了五段了,说明它已经过了五次毒浴。” 周子沐只觉得后怕。 酒儿:“你现在欠我两条命,那五千金的报酬买去一条,还剩下一条,你记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向你讨要。” 周子沐摆手:“不用记着,我直接再给你五千金,我这里命没有,钱挺多,只是刚才那毒酒,你喝了没事吗?” “我自会解毒。”她忧心地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时候已经不早了,没有时间跟着周子沐坐马车慢悠悠地晃回去。 “转过身去。”酒儿突然对周子沐说。 周子沐一脸茫然:“干嘛?” 酒儿哪还有时间跟他解释,开始脱外衫,她要将从长宁候府穿出来的衣服换回去。 周子沐见状赶紧转头,抬手遮在眼前。 “诶,酒酒,你干什么?你虽然救了我两次,但我答应付报酬了,没有附加条件还要以身相许啊,我可是个正经生意人。” 酒儿白他一眼,老鸨头子还正经男子,谁信。 可是酒儿脱衣服的动作未停。 周子沐勉为其难:“就算要以身相许,也要先谈好条件,选个好地方吧,这马车伸展不开啊。”说着他就要放下手。 “周子沐,你要是敢看,我就毒瞎你的眼睛。”酒儿威胁。 周子沐赶紧用双手将眼睛捂得死死的。 身边好一阵窸窣声响,终于安静下来。 “你给我一匹马,我要赶紧回白水寺。”酒儿替他拿下遮眼睛的手。 “你不跟我回去啊?”周子沐试探着睁开一条缝,见她已经穿好才睁大眼睛。 “我还有事,等我把事情办好了,定会去找你要酬劳,到时候你可别想赖账。” “绝对一定不会。” 周子沐给她安排了一匹好马,好在那次在马场时,陆槿教会了她骑马,她一路穿过鱼市朝城外的白水寺而去,却在要出鱼市时,突然窜出两个戴着骷髅面具的人挡住她的去路。 吓得酒儿急忙拉住缰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鱼市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她现在这身正常的装扮倒像是落入泥泞里面的白莲,显得格格不入,异常突兀,不会是要打劫吧? “你们干什么?”酒儿问。 两个骷髅头什么话也不说,朝她奔过来,飞身一人一边拽住她的胳膊,要将她拽下马背。 鱼市是乱,但也不至于大白天就强抢民女吧。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酒儿大喊,“救命啊。” 周围的人却没一人上前,只是在一旁看好戏。 突然,两块碎石飞过来,分别击中黑衣人抓握住她的手,黑衣人吃痛,将她放开,酒儿落回马上,紧紧抱住马脖子。 再一抬眼,一个带着黑铁兽面的灰布身影站在马前,将她与两个骷髅头隔开。 “快走!”那人闷声对酒儿说。 时间紧迫,酒儿也不与他推让:“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酒儿定当感谢。” 黑铁兽面的灰布身影没有回答,而是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击在马肚子上,马嘶鸣一声朝前飞奔而去。 酒儿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好好记住他。 第52章 又要死了 酒儿赶到白水寺,彩云仍在禅房内昏睡,幸好陆槿还没有回来。 她将彩云摇醒。 彩云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夫人,我怎么睡着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酒儿说。 “不等侯爷了?” “不等了。” 她们走出禅房,却见陆槿正背对着禅房站在檐下,负手而立,身姿俊逸挺拔,连周围的山色都黯然了几分。 酒儿心中一惊,自己也就比他早回来一刻,险些就被发现了。 “侯爷。”酒儿用惊喜的语气唤他。 陆槿缓缓转身看向她,逆着光,显得他神情忽明忽暗的。 酒儿上前两步:“侯爷事情办好了?” 陆槿却问:“夫人事情办好了?” 离得近,酒儿这下看清楚了,他眼底黑色翻涌,目光幽深,带着审视。 “办好了,我求了平安福后,带着彩玉在禅房等侯爷都等了半日了,还以为侯爷不来了,正打算带着彩玉回府。” 她顶着他慑人的目光走过去,将一个平安福系在他腰间:“这个平安福定能保侯爷长康平安、万事顺遂。” 陆槿看着她将平安福系好,看着她在他面前伪装娇笑,抬手将她的下巴托起。 她就那么喜欢周子沐,竟然愿意为了他喝毒药,愿意替他去死?还有那个少君林,与他一起亲密地过花巳节,而在他这,她始终不过是带着面具逢场作戏。 酒儿睫毛微微颤动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陆槿怎么了,但她知道他的心情很差,很生气。 “侯……侯爷。”酒儿轻声喊。 陆槿的指腹在她下巴处摩挲,擦过她的嘴角,良久才将她放开。 “回去吧。”他转身朝寺外走去。 酒儿忐忑的跟上去。 一路上,陆槿冷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到侯府后,他当先下马,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往侯府内走去。 酒儿下马车,撇了撇嘴跟上去,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气性这么大,难道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昨晚上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她啊,他明知参汤有问题还要喝, 她本不想理会他,但现在母亲在他手里,而且她现在是唐筱微,唐筱微不会也不敢跟陆槿置气。 “侯爷,你等等我。”酒儿追上去。 陆槿脚步未停。 酒儿只好用苦肉计:“哎呀,我的膝盖好痛啊。” 前面的陆槿脚步突然慢下来,然后停下转身看一眼她的膝盖。 酒儿计谋得逞,狡黠的一笑,提着裙子向他跑过去。 陆槿虽然生气,但他是喜欢唐筱微,也心疼唐筱微的,怎么可能看着她受痛不管。 她跑向他,就几步的距离,明明离陆槿越来越近,陆槿在她眼中却模糊起来。 酒儿站定脚步缓了缓,竟然连四周都开始虚浮了,脚下面就像踩在棉花上。 她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无力地抬头,扯动嘴角自嘲地轻笑。 她看见陆槿神色慌张的跑向她,嘴里喊叫着什么,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正落入无尽的深渊。 自己这又是要死了。 第53章 蛊母蛰伏 无边无尽的黑暗,和被困其中的无能为力,这就是死亡的感觉,而这样的死亡酒儿已经体验过四次。 贺老怪当时在河边救下她,用千年蛊母续了她的命,她的身体与千年蛊母融为一体,但千年蛊母每个月会有一日的蛰伏,这一日的蛰伏,她也会像死去的人一样,陷入一种完全假死的状态。 这段时间只想着寻找母亲,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这么多次的蛰伏,酒儿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这么迫切地想醒过来。 前几次,她是在药庐,有贺老怪照看着,贺老怪很清楚她的情况,只当她是睡了一天一夜。 一次她在干尸房昏死,贺老怪直接在干尸堆里挤出一个小空间将她塞进去,等她醒来,吓得以为自己被贺老怪做成了干尸;而上次,她是在药庐的院子里昏死的,贺老怪见多了都懒得管她了,直接扔了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过后,酒儿质问他,他狡辩说她躺在地上取天地日月精华,对她身上的蛊母有好处。 可是这次,她是唐筱微,身边的人是陆槿,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陆槿会不会在她昏死时发现她的身份?唐府那边是否会正好在这段时间发现唐筱微已经被调包而找到陆槿?陆槿会不会真当她死了,将她给匆忙埋了? 有太多的变数,而且她还要赶紧醒来寻找母亲的下落。 等她极力摆脱黑暗,睁开眼睛,头顶是轻绣荷花的白玉床幔,微风浮动,荷花荡漾。四周极其安静,安静到她有些害怕。 她身子动了动,腰间立刻被缠紧。 她微蹙起眉头,抬手握上去,摸到一只手,在自己的手碰到它时,手立刻被它拽住握紧。 酒儿转头看去,看见陆槿缓缓睁开眼睛,黑眸如深潭般,定定的看着她,清风渐起,泛出溢彩,可是他却努力的压制着。 她想过很多自己醒来时的场景,却没想过自己竟是被陆槿抱着躺在床上醒来的。 她又转头看了看室内,房门紧闭,屋内光线昏暗,却并没有天黑。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侯爷,你怎么也躺在床上?” 良久,没得到陆槿的回复,酒儿以为他又睡着了,转头看去。 陆槿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将额头抵在她的肩头,哑声道:“累了,躺会。” 酒儿看着头顶的床幔,眨巴着眼睛问:“侯爷,我这是怎么了?” 她虽然清楚自己的身体,但她现在是唐筱微,必须装傻充愣。 陆槿:“无事,大夫说只是气血亏虚。” 他摩挲着她的手,感到她手上的温度渐渐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着落,可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不免握得更紧。 “侯爷,你捏痛我了。”酒儿抱怨。 “嗯,我轻点。”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未减。 刚醒来,酒儿只觉得疲乏的很,但听声音,身边的陆槿怎么感觉比她还累。 两人静静地躺着,突然酒儿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祥和的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 酒儿有些委屈地说:“我饿了。” 陆槿头埋在她肩窝低笑出声:“昏睡了一天一夜了,也该起床吃饭了。” 陆槿命人端来饭菜,酒儿一顿风卷残云,完全忘记了形象。 每次醒来,她都会觉得出奇的饿,都会大吃一顿,贺老怪说她就是睡久了馋的,但酒儿觉得是体内的蛊母蛰伏后又苏醒,急需补充能量,其实吃的不是她,而是她体内的蛊母。 陆槿陪坐在一边,带着惯有的矜贵仪态,细嚼慢咽。见酒儿胃口这样好,嘴角始终挂着笑,还不断地给她夹菜。 吃过饭后,陆槿将熠城的名医刘玉华叫了过来。 鉴于昨日的情况,今日刘大夫进来可谓是战战兢兢。 第54章 回天乏术 昨日,长宁侯府的人突然闯入他的药堂,直接将他提到了长宁侯府,一路上他将近几年所做的事全都回想了一遍,没想出哪里得罪了长宁侯。 等到长宁侯府才知道原来是长宁侯夫人病了,是让他来给她看病。 但去药堂提人的那阵仗和长宁侯的脸色实在是吓人,不过等他看到长宁侯夫人后,他算是明白了。 从未听闻长宁侯夫人有病,今日一见竟然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夫人中毒了,治好夫人,重重有赏。”陆槿站在床边,阴凉的声音落在他头顶。 刘玉华只觉得头顶阴寒,连连点头称是,但一把脉,眉头却皱起来,越皱越紧,最后拧成了一团。 他思量了一下,再三确认才道:“夫人这不是中毒啊,脉象虚无,倒更像是油尽灯枯,身子衰败耗尽,以致难以为续啊。” 脉象已经微弱得近似无,要不是他行医多年,有些本事,真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君柒走上前,拔出剑搭在他肩头:“胡扯,夫人平时身体康健,并无不适,怎么会是身子衰败耗尽,难以为续,真是庸医。” 刘玉华当场吓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朽无能,可夫人这真的是身子极其衰败之象啊。” “可是本侯亲眼见到夫人喝了毒酒。”陆槿说。 刘玉华愣在当场,心中更是疑惑。他们这是玩的哪出,亲眼看见夫人喝毒酒不制止,现在又要来救她,但他不敢多问,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于是又去给酒儿把脉,这次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 “老朽以这颗人头担保,夫人绝不是中毒,真的是衰败之像。” 君柒闻言又要上前,陆槿拦住了她。 陆槿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酒儿,问:“该如何治疗?”。 刘玉华摸着胡子摇头:“回天乏术。” “什么?”君柒反问。 刘玉华又跪倒地上,连连磕头:“老朽无能,实在是夫人病情过重,无法救治啊,还请侯爷另寻神医。” “必须治!”陆槿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最后,他开了一副吊命的药,被君柒“请”出了长宁侯府。 今日,刘玉华都打算收拾细软,先去外地避一阵子,长宁侯夫人是不可能救回来了,咽气也就在这一两日,他要在她还没咽气前赶紧逃出去,免得被长宁侯牵连怪罪。 只是还没来得及逃走,长宁侯府的人又来了。他觉得这次自己的小命真的可能不保了。 刘玉华走进房中,先是看了一眼抱剑站在门口的君柒,这姑娘甚是泼辣。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绕着她走进去,本来想了一大套求饶的说辞,却见到昨日还命悬一线的长宁侯夫人竟然醒了。 他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把脉。 这次他的神情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昨日明明脉象已经那样虚无,今日竟然全好了,他行医几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离奇的情况。 他暗自吸一口凉气,眼神古怪的看向酒儿:“夫人脉象已经平稳,已经是全好了。” 酒儿赶紧将手抽回去掩在袖下,看一眼身边的陆槿:“我都说了我已经好了,没有一点不舒服。” 陆槿还是不放心,跟刘玉华确认:“夫人身体真的好了?” 刘玉华点头:“只是——” 酒儿心中焦急,生怕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赶紧打断:“身子好了就好了嘛,刘神医医术高明,定是他昨日的药起了效果,”她拽住陆槿了袖子,“侯爷,我累了。” 陆槿抬手抚了抚她眼角,对君柒使了个眼色,刘玉华被带了下去。 “早就听闻刘大夫医术高明,果然名不虚传,仅一副药就将我治好了,侯爷,你可要好好赏赐他。”酒儿想尽可能打消陆槿心中的疑虑。 “我看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很是害怕,你们昨日是不是吓唬他了?” 陆槿笑了:“昨日君柒有些着急。” 第55章 南夷秘术 酒儿怪嗔地看他一眼:“我现在已经好了,侯爷可别再让人去打扰他了,我看他怕的厉害,他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陆槿点头答应:“好,你先休息,我晚些来陪你用饭。” 君柒将刘玉华带下去,却没有送他出去,而是直接带去了书房。 没一会,陆槿走进书房。 “夫人的身体到底怎么样?”陆槿问。 刘玉华皱了皱眉,实话实说:“依夫人的脉象看,夫人的身体的确已经好了,但昨日的亏虚却又是事实,这可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起伏,常人的身体也是受不住啊。” “夫人当真不是中毒?”陆槿确认,在鱼市,他亲眼看见酒儿将哈鲁尔下毒的酒喝了下去。 刘玉华摇头:“这个老朽可以肯定,不是中毒。” “可是昨日夫人的确是被东乌人下了毒。”陆槿说。 “这可就奇怪了,被下了毒却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反而是亏虚之象,”刘玉华惊呼,想了想,他欲言又止,“这倒像是——” 陆槿:“有话直说。” 刘玉华拱手道:“老朽曾在南夷游历,听说过一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将千年蛊母融入体内,可重塑生命,平日与常人无异,如控制体内的蛊母,则又可进入假死状态。” “世上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君柒问。 刘玉华淡然一笑:“说是起死回生,但其实并非是让已死之人还魂,只是在生者将死之时将其迅速救活,这也叫死命。” “不过这秘术早已失传,而且能续人性命的千年蛊母何等难寻。” “更何况这秘术风险极大,尺寸把握稍有不慎人体很可能就会被蛊母强占,不仅不能用其续命,反而会被其吞噬。当时老朽在南夷就见有人妄施这秘术,却终究不得法,最后那人死状恐怖至极,被化成了一滩黑水。” “擅用蛊术的南夷人都尚且如此,这世上恐无人会掌控千年蛊母续命的本事了。” “如果是贺清呢?”陆槿问。 “贺清?”刘玉华神色一顿,“十七年前突然消失的怪医——圣盗子贺清?” 陆槿点头。 刘玉华摸着胡须:“如果是他,倒是有可能,他的医术甚诡,擅用些偏门左道,只是他早已消失多年,而且夫人怎么会——” 刘玉华欲言又止,抬眼一看,就见陆槿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知道自己问多了,赶紧闭上嘴巴。 跟他们打交道慎言,只答不问,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好。 “夫人昨日晕倒是跟体内的蛊母有关?是有人将其控制了?”陆槿问。 刘玉华想了想摇头:“或许是,又或许是夫人接触或者食用了什么东西,突然刺激到了体内的蛊母,又或者是体内的蛊母出现了反复,这个老朽还需继续研究观察才能判断。” 陆槿点头:“你退下吧,夫人的事不可对外泄露一字。” 刘玉华赶紧磕头保证,在他要走出书房时,陆槿又突然叫住他。 “你说,蛊母续命续的是死命?” 刘玉华点头:“蛊母乃万蛊之母,集万毒虫才得一,而千年蛊母又是在蛊母中选出的蛊母,毒性之强可想而知,常人碰之必死无疑,但若入将死之躯,加以正确的驱引炼化却可化腐朽为神奇,所以这秘术只可对将死之人使用。” 刘玉华走后,陆槿独自坐在书房,看着自己的手。 将死之人? 成婚第二日晚,侯府卫兵在侯府外发现刺客一路追逐,马夫被当场射杀,顾大娘身受重伤被带回,而那名女子被逼到悬崖边,当时是他射出了那一箭,那一箭射中了她的心堂,将她逼落了悬崖。 是他一步步逼死了酒儿。 第56章 东乌 君柒送刘玉华回来,在门口见陆槿愣怔地坐在书房中。侯爷向来遇事果断有主见,他脸上何曾出现过这种神情。 酒儿姑娘的事情实在是机缘巧合,侯爷如此在意她,却不想她如今的此般境遇都是他们造成的。 她走进去:“侯爷,酒儿姑娘既然已经醒来,还请侯爷放宽心。而且既是贺清前辈救的酒儿姑娘,只要找到贺清前辈,定能解开酒儿姑娘身上的秘密。刘大夫也说了,千年蛊母只要控制的好,与常人无异。” 顿了会,她问:“侯爷,东乌那边如何处理?” 陆槿将手掌握成拳:“告诉青山,放他们走。” “是。”君柒心中松了一口气。 昨日,酒儿回府后突然晕倒人事不省,名医刘玉华也束手无策,侯爷当即下令将东乌的人看住,如果酒儿姑娘真有三长两短,只怕侯爷真的会对东乌的人动手,那他们这次的交易就会失败,所有的计划也将功亏一篑了。 东乌黑涝王手下的於阕来熠城并非是做简单的茶叶瓷器生意,而是来买生铁的。 如今东乌国内局势动荡,各部之间纷争不断,东乌国王年老羸弱无能,无法管控各部,更是放任东部的阚王侵扰大京边境,早已是大京的心腹大患,若果让他掌权了东乌,定会与大京为敌,加倍侵扰。 可是,如今与阚王极不对付的黑涝王铤而走险派於阕到大京买生铁,恐怕是要行大事,与阚王撕破脸了。 陆槿打算促成黑涝王的买卖,利用他们的纷争,让他们互相牵制,如果有必要还可能会帮黑涝王一把,甚至扶持他成为东乌的新王。 可是因为酒儿的事,陆槿竟然下令要将於阕他们抓起来,这样的话必定会打草惊蛇,於阕没办法带回生铁,黑涝王就无法跟阚王制衡,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最后还是她极力劝阻,请名医先给酒儿救治,他才下令暂时将他们看住。 好在酒儿现在醒了。 陆槿回到房中,酒儿让人把饭菜端上来,吃过饭后,酒儿困乏得很,就早早歇下了。 陆槿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酒儿陷在玉锦枕里那张瓷白的脸,此时睡着的她没有了白日里的狡黠,安静柔和。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带着令人安心的温热。 昨日她昏倒后,他将她抱回房中,握着她渐渐冰凉下午的手,他慌了。 他这一生,碰到过无数棘手的情况,即使是对面沙场上多己数十倍的军力或者被敌军围困走投无路时的困境,他都没有慌过,可是昨日握着酒儿渐渐冰凉下去的身子,探着她微不可察的气息,他真的慌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驰骋沙场、万人敬仰又如何,终还是连一个人也守不住。 陆槿想起刘玉华的话,拨开酒儿的衣襟,胸口处已经看不出一点箭伤的痕迹,倒是锁骨处的淤青甚至明显,已经两日了还未消下去。 他轻轻抚了抚,笑了。 难怪她气得咬自己,自己那时也太没分寸了,定是将她弄痛了。 酒儿没醒来时,他想过,只有她醒来,她想要什么都可以,他可以将母亲还给她,可以让她回到周子沐身边,可以放她自由,但是如今她真的醒来,他又舍不得了。 之后两天,陆槿都没有外出,都在房中陪着酒儿,也不让她外出,每日定时让刘玉华过来问诊。 酒儿实在是憋闷的紧,这天见陆槿有事被叫了出去,就打算溜出去玩,她看一眼门口的君柒。 君柒直挺挺地立在门口。 “君柒,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我窝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你不用怕侯爷会发现,侯爷现在不在,我也不会跟他说的,你还守在门口,假装我还在屋子里,我悄悄的出去就行。” 自己醒来后,身边就换上了君柒,彩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走出去,你可以假装看不见我吗?” “夫人,您身子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先好生歇着吧。”君柒笑着说。 “我已经好了呀,你看。”酒儿说着连转了几个圈给君柒看,头都晕了。 君柒赶紧扶住她:“夫人,您可千万别再摔着了,您不知道,那日您昏倒后,侯爷有多担心,侯爷一直在房中寸步不离的守着您,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老夫人和陆苓小姐要看探望,全都被侯爷挡在了门外。” 酒儿撇了撇嘴退回房间坐下,只是陆槿当真是喜欢唐筱微得紧,竟然如此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