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在古代逃难的艰辛》 第一章 躺板板 “你捏住她的嘴，我来给她灌下去！”男人的声音凶狠威胁：“死丫头，再不好起来，就别怪老子把你给扔了！” 肖筱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人用力捏着，嘴就不由自主张开了，随即苦的让人怀疑人生的药就被灌进嘴里。 肖筱怀疑有人想毒死自己，她睁开眼，看到个满脸胡子拉碴的高大中年男人，还来不及自救反抗，很多陌生的消息灌进脑海里，让她又晕了过去。 肖筱再睁开眼，是被饿醒来的。 借着惨白的月光，她发现自己躺在木板上。 莫不是已经安排躺板板，要被埋山山了？ 虽然是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她还是觉得自己能再抢救一下，挣扎着起来后，一脚踩到了‘棉花’身上。 “哎呦！”肖綉痛呼一声，旋即压低声音，难掩惊喜：“小妹你醒来了！” 肖綉先摸了摸她的背，察觉汗水已经把衣裳浸透了，她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出汗了就会好，姐去给你端热水过来擦一擦，再喝点稀粥！” 先前灌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小妹呼吸都似乎没了，脸色灰败的吓人，她都以为自己要失去妹妹了。 后来爹又灌了一回药，没想到这回倒是没吐，现在又出了身汗，看着也鲜活了些。 肖筱就坐在木板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整理自己脑海中的信息。 这身体主人的亲爹，肖有福是豫章省，宜安县赌场里看场子的，俗称混混，打手。 亲娘柳氏明月，原本是县城里秀才老爷的女儿，可惜兄长想以赌发家致富，却又没暴富的命。 等他借的高利贷上门，把亲爹都气的直接上西天了。 正好带队来收账的肖有福看上了娇美柔弱的柳明月，就被亲哥给抵债了。 所以说，十赌九输是真的，能让人享受到倾家荡产的滋味。 原本柳父已经准备把女儿，许给同年家已考上童生的儿子。 比起清隽文雅的读书人，肖有福这三大五粗的汉子，没地方去削骨整容，那是拍马也赶不上人家。 可惜柳氏的亲爹驾鹤西去，亲娘也被气倒在床，她小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被肖有福强娶回家了。 连生三个女儿后，肖有福当然还想要个儿子，可惜努力了好几年，也没好消息。 再看柳氏对他依旧不冷不热，还撞见她和论过婚嫁的书生说话，他也赌气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好上了。 等柳氏知道后，又气又丢脸，干脆带着三个女儿回到乡下的老家，来个眼不见为净。 肖有福劝了几回也没把人劝回去，也只能隔十天半个月回来一趟。 没想到今年雨水太多，不知从哪来的瘟疫也随之而来凑热闹。 现在的人畏瘟疫如虎。 事发后，发病的几个村子都被封村了，官兵在外守着，外面的人不准进，里面的人不准出。 而从县城回乡下，三面是深山，一面是水库。 想出来，只有一条山路，一个码头。 因此这边传出有疫病，官兵们直接守在水库的外端就好。 还因为这边易守难出，县令就干脆把县城里，以及十里八乡得了疫病，疑似得疫病的百多人都给赶进来。 吓得原先住在最外面上陈村的百姓，全都退到后面下黄村，林口村去。 肖有福是前儿晚上，冒着倾盆大雨，悄悄划着小船回来的，还特意找门路，出高价从医馆买了六副治发热的药材回来。 此次疫病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发热，大夫铁口直断他的药能治疫病。 事实上，也幸亏他带了药材回来。 他回家才知道，家里柳氏和肖筱都发热三天了。 现在大女儿肖綉照顾小女儿肖筱，肖有福自己照顾柳氏，二女儿肖莲管着厨房，熬粥烧水做饭洗衣。 肖筱头疼欲裂，还浑身无力，只能由着肖綉给自己擦洗身体，再换了身衣裳，又喝了一碗稀饭，一碗药，就又被安排躺板板了。 呸，不是板板，是简陋的木架子床。 原本就睡不踏实的肖有福听到动静也进来了，听大女儿说小女儿能喝下药，吃了稀饭也没吐，就暗松了口气：“你们娘也好点了，明儿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明晚上就走。” 肖綉有点拘束的应了一声：“好！” 她这些年和爹相处的时候不多，都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她的心里，是很庆幸自己爹能回来的，看见爹回来，才觉得有了主心骨。 肖筱见肖有福转身要走，忍着头疼问：“爹，县城里能进人吗？” 她是怕县城管控的更严，内心是倾向去石潭镇上投靠肖老爷子和肖二叔他们。 最重要的是，石潭镇虽然只是个镇，但是地理位置四通八达，东邻之江禹杭，南连南越，西接三湘，北毗荆州，不管往哪逃都方便。 可惜，原身才十五岁，对这些都不太懂，她要是贸然提出来，怕家里人会怀疑自己懂得太多了。 武国和她了解的古代不同，据说还有玻璃，也叫琉璃产出，不知道是穿越者弄出来的，还是真有古代能人。 最惨的是，折腾出玻璃的女前辈，最终被手握实权的大人咔嚓了，罪名是被恶鬼附身了。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就想说，那哪是恶鬼，是倒霉鬼。 她肯定引以为鉴。 肖有福顿时受宠若惊。 可能是因为前些年，被小女儿看见过自己拽着柳氏回房，小女儿还以为自己欺负了柳氏，哭着喊着赶自己走。 他又不能和小女儿解释，自己‘欺负’柳氏，那是天经地义的。 更可惜的是，三年前自己不知道柳氏有孕，在一起后害的柳氏流产，还病了一场。 小女儿恋娘，深怕柳氏没了，之后再见到自己，不是横眉以对，就跟红了眼睛的斗牛似的，恨不得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对他视若无睹，那都算是好的待遇了。 一晃眼，都三年没听小女儿喊自己爹了。 他心里觉得，女儿是被吓着了，也懂事了。 现在小女儿问出这话，以为她在害怕，安抚道：“小三你别怕，爹有办法带你们进去。” 又催着她们：“才寅时呢，你们赶紧睡！” 第二章 打算 肖有福的称呼，让肖筱瞬间被雷劈了一般，她很想说自己无福消受‘小三’这称呼。 肖綉等他离开后，去关上门，顺便吹灭了油灯，低声道：“小妹快睡吧，等你睡醒来身子就会舒坦了。” 她这几天为了照顾妹妹，都是打地铺。 也幸好现在是六月，哪怕外面还在下大雨，地上铺了稻草，躺着也不会冷。 肖筱先前还嫌小妹这称呼土的掉渣，经历了‘小三’称呼后，她由衷觉得小妹亲切。 肖筱现在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种花家，曾经是国家射箭队的队员肖筱，可惜缺了点运道，拿了好几回铜牌，却无缘金银牌，三十岁退伍后，应聘去反曲弓俱乐部当教练。 没想到她的运气背到家了，只是开车出去约会，也会遭遇车祸。 对此，她只想对撞自己车的司机说：赶着去投胎啊！ 结果等她再睁开眼，就变成了武国，豫章省，宜安县，石潭镇，水口村的肖筱。 很好，她这投胎速度确实是半路超车了。 可怜的小姑娘才咽气，自己就过来接班了。 要不能睁开眼就变成十五岁？ 武国开国至今，才传承三代。 太祖文韬武略国力强盛，可惜不长命。 太宗喜奢靡，好美人，后期后宫干政，皇室宗亲争权夺利。 等到了武安皇继位，国库空虚，边境又战乱不断，皇帝还依旧是喜欢美人，喜好奢靡，大兴土木，苛税猛于虎。 结果当然是官逼民反，前朝遗孤，还有武安皇的叔伯们也都开始拉拢世家，拉靠文武百官挣地盘，准备自立为皇了。 现在武国已经开始乱了。 原身知道的不多，去的最多的是湖潭镇上。 肖有福的亲弟弟，肖有贵就是在镇上收毛猪卖猪肉的。 辛辛苦苦十几年，去年总算在镇上落户，买了三间房子，还落下不少饥荒。 肖老爷子就和老婆子帮小儿子一家搭把手。 而柳氏带着三个女儿回老家后，就开始养猪，养鸡鸭鹅，家禽的蛋，积攒的多了，姐妹三就把蛋送去镇上卖掉。 顺便送一些菜蔬和鸡蛋鸭蛋给祖父他们。 肖老婆子也顺势留孙女们住几天。 再加上肖老大每次回来，都会带刀肉，带点银子回来，因此姐妹三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 就算不能天天吃肉，但也有鸡蛋，鸭蛋，腊肉这些。 再加上边上就是水库，放几个鱼笼下去，大都时候也能凑一碗菜。 可惜小鱼虾修理起来麻烦，又费油，以至于大家平时闲着就把小鱼虾烘干，农忙时就把小鱼虾喂鸡鸭鹅。 不过柳氏倒不嫌麻烦，隔三岔五给女儿们煎小鱼虾。 肖筱心里也盼着宜安没有兵荒马乱，但是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等到天色微微发亮，她才被周公召唤。 天亮后，外面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幸好雨小了一些。 肖有福先去茅厕解决了三急，听到隔壁猪圈的猪已经在拱猪槽。 他给猪勺了两勺糠，再添了点水，看着吭哧吭哧埋头苦吃的猪，决定下午就杀猪。 杀猪是肖家祖传的手艺，他当然也会。 还有家里的鸡鸭也要全都宰了。 这些家禽的肉运出去，能卖不少银钱，应该可以够她们母女俩去医馆看病，再多配点药预防万一。 毕竟他每个月也就二两银子，他每个月都给柳氏一两银子，亲弟去年在镇上买房子的时候，借给他四十两，就已经快把他这些年的积蓄给掏空了。 主要是他自己在县城里租房子，吃喝都要钱，亏得赌场时常有额外的打赏，要债也能挣外快，要不然二两一个月的月银根本不够用。 还有这趟回来花了三两多银子买了六副药，又花了一两银子租了船，他现在已经囊中羞涩了。 现在想要杀猪，那得多去找二三个人帮忙抓猪。 水口村是水库最里面的小村落，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家里有点银钱，有点门路的都已经跑了。 也亏得水口村在最里面，被赶进来的病人也没力气进来。 村里大都人都姓肖，说起来还都是同一个祖上的。 以前村里白天都是开着门的，现在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他先去处的好的肖大虎家敲门，却发现他们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等他准备去肖五叔家的时候，远处同样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肖威招呼他：“是有福叔吗？你啥时候回来的？家里人都没事吧？” “肖威你也在家啊？”肖有福把斗笠掀起来一点，也和他寒暄：“我才回来，咱们村里没大事吧？” 他从赌场里的小啰啰，混现在被人喊一声肖哥，这二十多年里，看多了因为赌债妻离子散。 反正去催债，要债的他，绝不能算是好人。 但从来不会仗着自己是男人，就无缘无故去欺负弱女子。 可肖威却仗着他姐姐嫁到镇上小史家，那是看到个标致的女子就要去招惹。 有些已经成亲的小妇人，被他欺负了，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也不敢声张。 直到隔壁村烈性的小妇人，事后想和他同归于尽，可惜力气不够，反而被肖威打的半死，事情闹大大家伙才知道。 因此知道他的人都不齿他的为人，肖威也觉得丢了面子，干脆在镇上和狐朋狗友混，加上他的父母也在镇上开了家杂货铺，就更难得回老家来。 肖威眼神一闪：“我爹让我回来拿粮食的，谁知道被困在家里了。” 事实上，他和两个狐朋狗友，是在疫病出现前回来打猎的，谁能想到会出现疫病，现在他们想出去都出不去了。 大前天，他们又想出去，却被官兵给无视了，渡口那刚好遇到被遣送进来的五个病人中，其中一个有旧怨。 他们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干脆抢了他们的行李，推搡间还失手打死了人。 出事的时候，他们心里也害怕，但是看到被搜刮来的二十多两银子，还有几幅药，他们三人又觉得找对了发家致富的路子。 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干脆把剩下的四个病人，也打死了扔到山上。 当天晚上，阵阵狼嚎声让他们心惊胆颤。 第三章 歹毒 第二天他们悄悄去瞧了，事发地只剩下破碎的布料，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地上变了颜色的土地。 于是他们又借着下雨的夜晚，悄悄的收拾了一户人家中的几个病人。 不过他们也怕引起怀疑，不敢对本地人动手，都是针对被赶进来后，住在渡口最前面的上陈村的病患出手。 反正对被赶进来的病患，大家避如蛇蝎，因此还真不知道少了几个病患。 昨晚上肖威他们又偷偷去上陈村干了一票，回来也都是半夜三更了，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倒是他早上起来放水后睡不着。 他原本就是想去肖有福家附近转转的。 他早就惦记上肖家姐妹了，都是白皙俏丽的小美人。 肖綉温柔貌美，肖莲明艳爽利，就连肖筱现在也张开了些。 不过他听说肖家有人疑似得了疫病，才不敢上门。 今儿出来转转，没想到却看到了肖有福。 这一刻，肖威恶向胆边生。 肖有福能回来，很可能是他自己划船进来的。 他们要是能抢到船，那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那对上早就‘凶名在外’的肖有福，他还不敢打这主意。 但是现在自己还有两个同伴，他瞬间就浮现出人财两得的想法。 看肖有福脸上没有悲戚的样子，就知道他家肯定没病人。 他脑子里琢磨着坏主意，脸上却堆着殷勤的笑容：“叔，三天前二伯祖父和五叔母都得了病没了，村里人也跑了大半，省城那边还好吗？” 两人交换了下各自知道的信息后，肖有福就招呼他：“下午去帮我抓猪，晚上就在我家吃杀猪饭！” 当然他这话半真半假，自家婆娘病还没好全呢，他可舍不得她劳累，到时候给他切刀肉算了。 不怪他大意了，而是以往肖威就算是再混账，也没敢对村里人动歪心思。 肖威心里一喜，热情的道：“行啊，叔你也别找别人了，我还有两兄弟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帮忙。” 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好，这下不仅有船，有女人，还有肉吃，指不定还能有一大笔银钱。 这还是他第一回算计村里人，为了不被人发现，肖有福一家是不能留了，可惜了那俏生生的肖家姐妹。 有心算无心，明年的今天，就是肖有福一家的忌日。 肖有福也是真的没想到肖威敢有这样的歹心，既然已经请到了人，他也赶紧回家去。 进门就看见大点的两个女儿在厨房做饭熬药，柳氏也已经梳洗好准备倒木盆里的水。 他赶紧上前两步，抢着端盆倒水：“你都还没好利索，赶紧回去躺着，我有事和你说。” 柳氏是被抵债嫁给他的，又想到他干的那一行，可以说是害的人家妻离子散的，心里也一直有芥蒂。 更何况，男人高大强壮，帐中更是索取无度，一开始是真的看见他就想躲。 更没想到无意中被他看到自己和周秀才说话，就猜疑自己。 后来发现他和那小寡妇眉来眼去的，她就干脆回了他的老家，躲个清静。 她也曾担心那小寡妇给他生了儿子，会让他想休妻。 哪怕他再不堪，她也没想过合离，倒不是自己离不开他，而是担心女儿们以后会被继母磨搓。 因此他拿给自己的银子，她也是从不推辞，就算万一他起了歪心，自己也不至于养不起女儿，办不起女儿们的嫁妆。 她是真的没想到，被封村后，他会在大晚上冒着大雨划船回来，还给她们带来了救命的药。 这两天她浑身无力，都是他给自己端药递水，擦汗换衣，就连去如厕，也都是他抱着自己去的。 让她都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现在被男人揽着回房，她也不愿挣扎，怕被女儿们看见笑话。 再说，她就算是反抗，这蛮子不撒手，自己也挣不开啊。 回到房，他把柳氏抱到架子床上，还很体贴的把薄被子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着舒服点：“家里不能待了，咱们晚上就走吧？你和三儿还是得看过大夫才能安心。” 柳氏也怕继续留下会再染上疫病，这回母女俩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她有点舍不得：“那家里的家禽怎么办？” “都宰了运出去卖。”他心里反而窃喜，卖了这些家禽，她也不会惦记着回老家了，以后一家子又能在一起生活了。 柳氏很不舍：“家里的猪才百多斤呢？原本还想留着綉儿出嫁的时候出栏！” 她每年都养两头猪，母女四人打猪草，混着米糠，能养两三百斤。 为了照顾肖有贵的生意，她是特意把猪养到夏季或者是秋后出栏。 万幸，大的那头猪六月初才出栏，还没来得及买小猪，要不然亏得更多。 肖有福也无奈：“这也没办法，活着运出去怕有动静，被人听到就糟了。” 又安慰她：“别想这么多，咱们一家子都在一起就好。” 柳氏哼了一声：“就怕你那边人太多，住不下。” 话说出口，才后悔自己这语气酸溜溜的，像是在争风吃醋一般。 肖有福听了就特别开心，他终于等到媳妇儿和自己撒娇的这一天了，立马道：“胡说，我发誓，我就只有你，哪有别人？” 他握着她的手，一脸正色：“之前我就是看你不在乎我，才故意找人，想让你吃醋来着。” “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说完他有点心虚，赶紧偷瞄了下窗外，很好，雷公电母没空管自己。 他这当然是谎话。 不过要是媳妇儿以后和自己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柳氏心里明白，现今这世道，自己和女儿们只能靠他。 她垂下眼问：“那咱们去镇上？还是去县城？” “等出去看看情况再说。”肖有福见她脸色不好，耐心安抚：“你别担心，我会护着你们的，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端药。” 他出门后，心里也开始琢磨，自己回去后就和吴寡妇摊牌，让她以后不要去找自己了。 六年前，知道柳氏带着女儿回家后，吴寡妇倒是想搬过去和他住，但是他不愿意，只是他隔三岔五的过去一趟。 最多是让她来帮着把房子收拾干净，每回给她一钱半钱银子。 现在柳氏知道自己的好，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他当然要把风流韵事收拾干净。 第四章 愤怒的猪猪 再说肖筱，早上迷迷糊糊间被大姐喊醒，喝了碗苦的能让人怀疑人生药，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浑身是汗的醒来，已经是快中午了。 肖綉在整理房间里的衣裳，看见她醒来了，先扶着她起来去角落的马桶边如厕。 又去端来热水，拿来用竹木做柄，马尾植成，蘸上青盐的刷牙子来漱口后，又帮她擦了身子，换了衣裳。 再给她端来一碗鸡丝粥：“先吃点粥再喝药，免得胃不舒服。” 肖筱也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之前喝粥，嘴里就只有苦味。 现在一口粥下去，鸡肉丝紧实鲜美，粘稠的米粥带着香味，还有切的碎碎的豆角鲜甜。 她很快喝完了一碗粥，冲肖綉撒娇：“姐，我都好些天没吃饭了，咱们中午能煮饭吗？” 喊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姐，她有点不习惯。 但是为了能吃上正常的饭菜，节操什么的可以先扔一边去。 “好，想吃饭就好。”肖綉又把药碗递给她，笑的温柔：“等你喝了药，午食给你吃鸡腿。” 得，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哄了。 幸亏肖筱脸皮不薄，苦着脸接过碗，试探了下药汤的温度合适，就一饮而尽。 肖綉很欣慰：“你再躺一会，有事就喊我。” 等肖綉端着空碗离开后，肖筱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很遗憾的发现自己没有空间，也没有异能。 她叹了口气，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她得想办法弄把弓，就算是不一样的弓，多练几回也能找回手感。 中午是难得的丰盛，红烧鸡块，笋干炖鸭，韭菜炒鸡蛋，炒豆角。 就冲这么丰盛的好菜，肖筱哪怕是眼冒金星，也还是坚持要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她的初衷是好的，想要多吃点，早点恢复体力。 可惜，她躺到床上一会儿后，她的五脏庙却不安分的造反了。 她现在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肯定是不愿意大白天的就用房间里的马桶，撑着油纸伞去蹲茅厕。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肖有福去开门，看见肖威还来不及打招呼，两边就有一胖一瘦的年轻男子，手持棍子闯进来就对着他脑袋砸过去。 来者不善，他手比脑子还快的去关门。 幸亏肖有福也不是个好人。 以往他带人上门要债，有时候也会动手，却不会像他们这般出手狠辣，明摆着是想要他的命。 他迅速躲过了高个子的木棍，却被矮个子男人的木棍打到左肩膀。 他咬着牙受了这疼的要命的一棍，人也借机逃到屋檐下，顺手拿起屋檐下的扁担，拦住想闯进屋里的高个子，同时大喊：“大丫你们关好门窗，都不准出来！” 柳氏母女就是他的软肋。 只要她们不落到他们的手里，自己拼命一搏，未尝会败在他们的手下。 他虽没有学过武艺，但力气大，再加上这十多年里经历过无数次打斗，因此和肖威他们三人缠斗在一起。 原本屋里的柳氏指点着两个大女儿收拾细软，猛地听到男人怒声大喊，吓得她们浑身一哆嗦。 肖莲迅速上前去关门，也看到了爹和三个男子在打架，正好看到肖威拿着门栓从背后对准爹的脑袋偷袭。 吓得她尖声大喊：“爹小心后面！” 喊完，见高个子的男子冲过来，吓得她一气呵成的关门落栓。 就这还觉得不保险，招呼姐姐一起把屋子里的木箱子和柜子都挪过来顶到门后面。 柳氏也躲在窗户边看向外面，见肖有福在三人的围攻下，被打到了好几下。 也幸亏肖莲大声提醒，他干脆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后面的偷袭，又一跃而起，用锄头挡住前面的木棍，却被另一边的高个子狠狠的一棍子打在他的身上。 肖有福疼的脸色都变了，却也还是咬牙，拼命的挥舞着扁担和他们对打。 柳氏看的心里发慌，低声招呼两个女儿：“你们去把床底下的柴刀拿出来，以防万一。” 水口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现在这么危险，他们也不敢准备翻山出去，就是因为山上有野猪，还有狼群，老虎这些猛兽。 要是碰上了，那他们就是自动送上门的口粮。 更何况，现在是六月，深山野林里要人命的蛇虫可不少。 因此他们家的围墙都是用石头垒的，就是为了防野兽。 她们母女四人在家，柳氏也怕有什么意外，因此特意在床底下藏了把柴刀。 肖綉也凑到窗户边看外面，吓得脸色发白，低声道：“娘，这么下去，怕爹不是他们的对手，等下我从窗户爬出去帮爹吧？” 他们家的窗户小，成年人根本就钻不进来。 不过肖綉苗条，倒是能挤出去。 肖莲拿了柴刀过来，闻言咬着牙没好气的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出去送死啊，我去！” 柳氏当然不愿自己的女儿去冒险，白着脸道：“我去就行！” 肖綉赶忙阻止：“娘你病后身子弱，哪能让你去啊！” “算了，都别争了，”肖莲咬着牙：“要是爹出事，咱们一个也跑不了，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肖綉一脸坚定：“等下我和娘先出去，掩护着你去隔壁找小妹！你们想办法逃出去！” 而此刻，肖筱也在想怎么帮忙。 茅厕就在院门对角，因此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肖筱就看到了。 又见肖有福落在下风，她能不急嘛？ 可惜她现在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边上也没什么趁手的武器。 倒是隔壁的猪，还在不停的哼哼呲呲。 她四下一张望，发现茅厕和猪圈虽然隔了一道墙，前面却是相通的，还是同一扇门。 她眼睛一亮，去隔壁费力的搬开猪圈的木栏门，再悄悄的打开门，又拿起扫把用力的抽在猪屁股上。 猪猪愤怒了。 先前准备下午宰猪，中午这顿就没喂猪。 现在猪已经饿的肚子都空了，还要被人不停的打屁屁。 真是猪猪都没发忍这委屈了。 恰好此刻猪圈的木栏挪开了，猪猪也就横冲直撞的冲了出去。 肖有福运气不错，猪一冲出来，他就看到了，立马躲开。 但是高个子就倒霉了，哪怕肖威大喊小心，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就被猪拱倒在地。 猪本来就怕人，又看到四个大男人手里都拿着棍棒，更是吓得在小院子里嗷嗷叫的横冲直撞。 第五章 战利品 倒霉的高个男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肚子上又被撒欢的猪踩了两脚，疼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惨叫：“救我，快把猪赶走！” 要是再被这蠢猪踩踏两下，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肖威和矮个子都挥着木棍去赶猪。 但是院子就只有两三分地大小，还有猪圈鸡舍茅厕柴房也占了不少地方，因此空地就更小了。 愤怒的猪猪发现还有人类打自己，更是嗷嗷叫的横冲直撞，就想找到个安全的地方。 而肖有福也趁机来到窗户边，紧张的叮嘱：“你们都别出来！” 他家从祖父开始就干杀猪的营生，自然知道猪的一些习性。 现在猪被他们四人‘喊打喊杀’吓破了胆，不到没力气是不会停下来的。 这反倒是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身上也被打了好几棍，算是明白先前自己高估自己了，要不是这头待宰的猪及时冲出来搅合，他都担心自己会扛不住他们三人的攻击。 但是他绝对不能死，要不然她们母女也不会有好下场。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被打开，柳氏把柴刀递出来：“你拿着这个，我们出来帮你吧？” 水口村现在最多只剩下十多户人家，但都是三两户人家凑在一起，另外都是隔着田地，离得比较远的。 他们家又是最边上，离得近的两家都搬走了，别的人家怕是隔着两里多路，就算她们喊破喉咙，在这疫病横行的时候，就算是听到了，怕也是会当成没听见。 因此他们只能靠自己。 “不用，你们都不准出来。”肖有福颠了颠手里的柴刀，趁着他们留了一半注意力在猪的身上，他咬着牙冲了过去。 肖威他们原本是想先把到处乱串的猪给打死，也就忽略了肖有福。 再说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只要不让他们跑出去就好。 反正在他们心里，不管是猪还是人，都已经是他们的了。 等肖威眼角余光瞄到肖有福拿着砍柴刀冲过来，吓得他浑身一哆嗦，凄厉大喊：“晨哥快躲开！” 正幻想着要吃烤猪肉，炖猪肉的矮个子男人顿时觉得不妙，想躲开的时候，血从肩膀脖子处喷了出来，撕裂的疼让他控制不住的倒在地上抽搐哀嚎。 “啊啊啊，救我…” 之前都是他们这么对付被赶进来得了疫病的人，现在轮到自己，才发现真的很疼。 肖有福也咬牙冲高个子劈过去，高个子之前就受了伤，现在又见三人之中身手最好的李晨已经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他就被吓破了胆，躲到了肖威的身后，还推了他一把：“快杀了他！” 肖威也被吓得腿软，地上因为雨水泥泞，再被他一推，整个人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叔别杀我，我错了…” 肖有福心里默念：这不是人，这是一头猪！ 他一脸狰狞，再度手起刀落… 再说肖筱，把猪赶出来后，就立马关好门。 就这她还觉得不保险，找来木棍顶着门，才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万幸为防野兽，家里的门窗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都是很结实。 她现在就特别遗憾这里没有窗户，自己就是想跑都跑不掉。 等看到肖有福把三人都伤了，他自己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肖筱才暗暗松了口气，拿开棍子开门出去。 柳氏她们比肖筱更快出门，浓郁的血腥味混着雨水四处散开，让她们都想吐。 不过此刻，还是肖有福更重要，她们顾不得恶心，搀扶着肖有福进屋去。 “綉儿你们去烧水煮姜汤。”柳氏浑身哆嗦着说完，打开柜子给他找衣裳：“夫君你得换身衣裳！” 这还是肖有福第一回真的要人命，以往他最多就是带着人把人打的见血而已。 毕竟他那一行，是要钱不要命的。 之前他是为了一家子的命才强撑着，现在危机解除，他也是被吓得浑身发软的瘫坐在竹编躺椅上。 “我没事！”肖有福很快回过神：“先给我倒碗酒来！” 原本四处逃窜的猪，现在也没力气，卷缩在角落里。 他抹了把脸，接过柳氏递来的一碗烧刀子一饮而尽，就出门把院子里没了气息的三人拖进猪圈。 反正他也不准备回来了，准备等离开的时候一把火点了猪圈。 再小心的拿着绳子绑住猪蹄，在猪不甘的惨叫声中，拿着杀猪刀，骑到猪身上利索的捅了一刀。 肖綉和肖莲也都烧了热水，还帮着刮猪毛。 肖筱在厨房里边烧水，边喝姜汤，看到两个姐姐在帮忙刮猪毛，也不得不佩服她们厉害。 不过，她们没有崩溃是好事，这多亏了家里是杀猪的，以往二叔杀猪的时候，她们没少见，也还都会搭把手。 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血腥味，她忍着恶心，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肖威他们回来的时候，她恰好去水库边收鱼篓，看到他们都背了弓箭。 也幸亏他们自大，觉得自家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没有想埋伏用弓箭暗杀。 现在肖筱惦记上他们的弓箭了。 不过她现在如同惊弓之鸟，自己是不敢随意出门了。 等收拾好了猪，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了。 肖筱等肖有福沐浴梳洗后出来，先给他送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笑的一脸谄媚：“爹你辛苦了，幸亏家里有爹在，保护了我们。” 肖有福见小女儿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浑身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挺起胸膛：“爹护着你们是应该的，只要有爹在，你们就尽管安心。” 虽然之前是很可怕，不过媳妇和女儿们都知道自己的厉害，也都觉得自己可靠。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像是喝了两斤烧刀子一般飘飘燃起来。 肖筱很肯定的点头附和：“爹最厉害了。” 旋即又期待的看着他：“爹，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弓箭，我也会用弓箭，你能陪我去肖威家走一趟嘛？” 肖有福一口拒绝：“外面还在下雨呢，你别出门，爹去就行！” 肖筱原本还担心他拒绝自己去‘取’战利品的提议，没想到他这么上道，都不用自己撒娇就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出门了。 正好她也懒得出门，笑的很狗腿：“谢谢爹，辛苦爹了。” 第六章 离家 对搜刮这一块，那绝对是肖有福的强项。 毕竟这也算是他的本职工作。 没想到收获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多。 等他回到家，见母女几个听到自己进门的动静，就被吓得惶惶不安如同惊弓之鸟。 他把包裹扔在地上，眉色飞舞的献宝：“幸好我去了，还真是收获不少！” 包裹皮就是蓝色的旧床单，摊开后就看到里面有三把弓，还有十多支箭装在箭囊里。 盐和铁，以及武器，在哪个朝代都是稀缺物，价格也偏贵。 肖筱眼睛一亮，这小梢反翘弓，弓身短小，重量轻，射程能有五六十米，绝对是出门必备的武器。 而且箭矢的箭头是锋利的铁，这样杀伤力就更大了。 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一两的银锭子，以及一钱的银瓜子，还有一些铜板。 另外还有一个小坛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再加上弓箭起码得七八两银子一把，加起来真不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肖筱眼睛一亮，无意识的感慨：“难怪很多人喜欢上山落草，原来这打家劫舍，真能发家致富！” 肖莲嫌弃的瞪了妹妹一眼：“瞎说什么呢？” 却先去挑了一把弓，颠了颠，又检查了一下弓弦：“看着比五爷家的弓还好些，也不重，我们姐妹都能用。” 她也很高兴，现在有了武器，就多了安全感。 水口村三面是山，因此不是春耕秋收，大家都会拿着弓箭进山去狩猎。 碰到野猪那肯定得跑，大都时候能猎到兔子或者山鸡，也能添个肉菜。 可惜柳氏不愿让女儿们去打猎，因此没给家里买弓箭。 她们也就只能偶尔去借用一下别人家的弓箭过过瘾。 肖有福比女儿多点见识：“这应该是柘木做的弓，牛筋的弦，是还不错。” 说完，又对柳氏道：“现在已经快申时末了，外面只是毛毛雨，咱们趁早走吧？” 申时末也就是下午四点，等把家当都搬上船，再划出去，到了水库的另一边，估摸得近两个时辰。 “好，要紧的细软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能走。”柳氏确实是一刻也不愿再待在家里了，她总觉得鼻端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再想到猪圈，就更让她坐立难安了。 都说破家价值万贯。 桌椅瓢盆，柜子，床这些肯定是带不走的。 不过此刻也顾不上心疼了。 五个人轮流搬了三趟，总算是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带上了。 肖有福留在最后，抱了好几捆木材扔到猪圈里，又把罐子里的豆油泼上去，再扔了几捆干燥的茅草，最后点了火，才大步走出家门。 反正这些天都在下雨，到处都是湿淋淋的，就算是把自家都烧完了，也不会波及到别人家。 因此他才能毫无顾忌的点火。 反正他是盼着能把家给烧完了的，也好绝了柳氏想回来的心思。 肖有福租来的船不算小，能容纳二十个人左右。 因此一家子，还有家当都能放下还不挤。 柳氏想到肖有福之前被打伤了好几处，就让他歇着，自己和女儿们划船。 一望无际的碧水清波，远处山上是高大的树木，要不是不知道去哪儿落脚，简直就是夏天消暑出来游玩。 等半个时辰后，她们还在水库里看见了另外的船，大家可能都有顾忌，深怕对方有病人，都是离得远远的，绝不会凑过来打招呼。 不过也幸好前面有船，天黑了，人家点起来了火把，他们跟着走就行了。 肖筱看了很担心：“爹，前面点了火把，到时候被码头边的官差看到了怎么办啊？” 睡了一觉，醒来后就觉得精神多了：“小三你不用担心，那船八成是以前的客船，肯定不会去码头的。” 水库四周也有十多个小村落，因此平时就少不了客船。 现在虽然明面上不准进出了，但是有胆大的，还是趁机偷跑进来载人出去。 当然，这渡船的银钱，估摸着就是以前的几十倍了。 柳氏听了就担心：“肖威带回去的那两个，看穿着打扮也不差，要是他们家里的人雇船进去找不到人，会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 肖有福就是怕被人查，才会放了那把火，闻言安慰她：“别怕，那么大的火，什么都能烧完了。” 等跟着前面的船来到岸边，肖有福先去附近找船主老金，又用半扇猪肉和两只鸡，雇老金家的骡车帮忙送他们去镇上。 倒不是他不想回县城，而是他察觉到自己挨了棍子的地方都肿起来了，深怕有内伤，得尽快去看大夫。 去镇上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够了，要是回县城，起码得两个多时辰。 要是自己真的倒下了，那去镇上，爹和弟弟也能照看一二。 而且老金还说，他听官差说，县城和镇上现在管的很严，只准出不准进。 但要是去镇上，他有路子能悄悄的送他们进去。 因此他才舍得给出去半扇猪肉和两只鸡。 老金和肖有福关系不错，因此才愿意收留他们一家住半晚，等天蒙蒙亮，就赶着骡车送他们去宜安镇。 从昨晚起，豆大的雨滴就没停过，因此路上都没什么车马行人。 进镇的路口，也都是有衙役守着，老金下去塞了点银子，倒是很顺利的进去了。 先前老金也经常来镇上，倒是知道肖有贵买的房子在哪儿，直接送他们到门口。 肖老娘和肖有贵的媳妇吴氏，看到他们一家子都来了，先嘘寒问暖，又赶紧来帮着把行李拿进门。 吴氏看到还有半扇猪肉和十多只宰了的鸡鸭，很高兴的道：“当家的正愁猪肉不够卖呢，劳烦金大哥帮忙，帮我把这些送到摊子上去吧？” 肖老娘点头：“切块五花肉，再留两只鸡下来添个菜。” 等骡车和小儿媳走了，肖老娘赶紧关上大门，紧张的低声问：“你们都没事吧？后面不远处就有医馆，抓药很方便！” 听到水库里面被封了后，他们也很担心大儿媳和孙女们。 不过，他们也没路子，没办法进去救人。 现在看到他们一家子都整整齐齐的，她当然高兴。 第七章 征兵 肖老娘担心大儿子心里有疙瘩，趁机念叨：“你爹，你弟弟先前都想雇船回去，但都出不去…” 肖有福心里明白，真要回去，那肯定是能想出法子的。 爹娘不回去，是因为村里留下的是柳氏和三个孙女，是因为他们怕被染上疫病，是舍不得花太多银钱。 是因为他那活计说出去不够体面。 也是因为肖有贵和吴氏生的是三个孙子。 因此爹娘偏心老二一家，他也不在意。 自己的媳妇女儿，那有他自己护着。 “没事，我们都好好的！”肖有福招呼柳氏和女儿们跟着自己走：“她们都吓到了，我先带她们去医馆让大夫诊脉，也好安心。” 人情人暖他也见的多了，娘和弟妹看见他们一家的时候，说是喜，惊也有。 肯定是怕他们也得了疫病。 因此他就干脆明说去看大夫，这样住两天也免得他们生疑心。 肖老娘就亲自带他们一家子过去。 来到医馆门口，两个衙役就很警惕的刀鞘拦着他们问：“站住，你们谁生病了？有发热的没？” 肖有福没想到镇上已经查的这么严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疫病怕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赶紧道：“大人，小的家里进贼了，被贼打了才来找大夫的，还请两位大人通融一二。” 他长得高大看着健壮，幸好五官端正，又带着女眷，要不然衙役怕是要直接拔刀，先下手为强了。 其中一个衙役示意他跟上：“先让我瞧瞧伤口！” 肖有福跟他进了空房间，很干脆的脱了衣裳让他看几处被打后淤肿的痕迹。 “行了。”衙役也暗松了口气：“你们进去吧？” 肖有福趁机塞给衙役一钱银子，低声打听：“大人，咱们镇上是出什么要紧事了吗？” 要真的是疫病太严重，他决定配了药就想办法尽快离开镇上。 反正那些用油纸包着的行李都还没拆呢？ 衙役见他这么上道，也愿意多说几句：“还不是县城那边得了疫病的人太多了，药材又不够，这两天都跑到咱们这地来求医问药。” “大人就让咱们守着六处医馆的门口…” 肖有福从他的话里明白，现在县城疫病更严重，药材也缺。 他就庆幸自己没去县城，而是先来镇上了。 等他们进去，里面的病人并不多，而且都很提防进来的人，深怕自己被传染了。 坐诊的大夫也都用青色的棉布系着口鼻。 请坐诊的大夫一一把脉后，给开了补身体的药方，还有跌打油。 肖有福凑到大夫身边低声道：“劳烦大夫给我开几贴退热药，以防万一。” 这几日，大夫见多了来买药的客人，很淡定的开口：“一副药八百文，你要几副药去柜台那边抓就行。” 原本也想买两副药回去预防的肖老娘倒吸一口凉气：“老婆子没听错吧？以前那退热药是二百文一副药的啊？” 肖有福倒是不意外，现在疫病流行，药价肯定上涨了。 几日前，他从县城医馆抓药，就已经要六百文一副药了。 “我要六副药，还有一瓶木香顺气丸，保和丸…”肖有福报了一堆药名：“还有金创药和跌打油给我多要一瓶。” 账房拨着算盘：“总共十二两八钱二十三文钱。” 把边上的肖老娘心疼的不行：“老大啊，买这么多干嘛，这么多银钱你得白干大半年了。” 再说现在银钱不好挣，就是总觉得多攒些银钱在手才安心。 肖有福也是白得了近三十两银子，才这么舍得的，就当自己没听到亲娘的唠叨，很干脆的掏出银子付钱。 肖筱也暗松了口气，她怕自己和柳氏得的是疫病，那样他们就不好意思留在二叔家了。 现在大夫看过了，确定她们没大碍，只是开了六副补药。 她觉得自己和柳氏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不过，药钱是真的贵，难怪古今都怕得病。 亏得是夏天，二叔家床不够，也能打地铺。 也幸亏住在一起，半夜做噩梦惊醒过来，见边上都是家里人，也能继续躺回去睡。 肖筱又好吃好喝的养了两天，总算是恢复了。 她琢磨着自己去街上转转，顺便去打听一下消息，就去柳氏那要银钱：“娘你给我点银钱，我想去外面转转。” 柳氏瞄了眼外面的大雨：“这天气出去一趟，鞋子衣裳都会被淋湿，要买什么让你爹去给你买成吗？” 肖莲也是待不住的，在老家那会，屋前屋后都是自家的地，但是在镇上，就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家里人多，实在是挤得慌：“娘，爹还没好全呢，我陪妹妹去就行。” 肖有福挨了几棍子，当时是强撑着的，来到镇上后，伤处全都肿起来了，现在还没好全呢。 柳氏无奈的瞪了她们一眼，却还是去拿银子。 就在这时候，肖正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祖母，祖父和我爹还没回来吗？” 肖有福和柳氏生了三个女儿。 肖有贵和吴氏却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肖正渊今年十六岁，前年差一点就考上童生了，家里对他期盼很大，是让他在隔壁镇上的书院念书的，也都是住在书院里的。 在摘韭菜的肖老娘看见大孙子就满脸是笑：“他们还在街上卖肉呢，今儿也不是散学的日子，你怎么回家来了？” 肖正渊脸色苍白：“书院让我们回来的，说是安南王起兵造反了，先生说已经开始强制征兵，让我们赶紧回来避避？” 肖筱一听急了：“长安镇离宜安镇只有百多里地，那岂不是咱们这也不安全？” 肖老娘听了更是惊慌失措：“那怎么办？镇上不安全了，那咱们回水口村躲躲成吗？” 老家山多，就算是去征兵，带着干粮进山躲两三天也方便。 肖筱叹气：“祖母，得了疫病的大都被关进老家了，咱们村也不安全了。” 更何况，家里的房子都有可能被一把火给烧了呢。 而且，夏季进山很危险。 去当兵危险，要是遇上蛇虫也危险，运气不好遇上狼那就没命了。 第八章 骡车 遇到这样的大事，肖有福也躺不住了，立马出门去打听情况。 肖筱赶紧拿了油纸伞跟上：“爹，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他拒绝的话咽了下去，自己没有儿子立在前头，万一自己出事，那女儿们要是没点主见，那可不妙。 他干脆道：“你们姐妹去借小渊的衣裳换上，和我一起出去。” 肖正渊今年十六岁，个子就像是竹子一般迅速拔高，去年的夏杉都已经短了一大截了。 不过她们姐妹三应该都能穿。 肖莲赶紧应了一声，拉着堂弟就去翻找他的衣裳。 肖有福也趁机招呼柳氏回房，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问：“你那还有银子吗？我想去买头骡子！” 要是官府真的强制征兵，那是看到男人就抓，他可不愿去当兵，十之八九是有去无回的。 那就只能离开豫章，一大家子想跑，那骡子就不能少。 可惜他兜里现在只剩下十多两银子了，想买骡子这样的大件，就只能问她要银子了。 要是在十天前，柳氏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攒的银子给他，但是现在母女几人的命是他救的。 也让她明白，这男人虽然不算好人，对她和女儿们却是愿意拿命去拼的。 因此当着他的面，从箱子里掏出个挂了锁的首饰盒，又从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首饰盒：“家里就七十多两银子，其中八两是何家给咱们大丫的聘礼。” “你等下顺路去何家看看！问问他们的打算。” 何家也是镇上，开了家篾铺，卖各种竹编篾器。 前年弟媳做媒，替自家大女儿牵线何家长子何彦彬。 何彦彬今年十九岁，念过几年书，十五岁后就跟着爹打理篾店的生意。 两家原本商议好，等今年冬就成亲的。 肖有福犹豫了下，拿了五十两银子装在布兜里：“行，那要是有合适的骡子，我就买了啊？” 柳氏忍着心疼应下：“都听你的！” 肖有福带着打扮成男儿的女儿们出门。 他虽然是在县城的时候多，但是对镇上也很熟悉，出门就去找镇上的赌坊，见大门紧闭，心里就一个咯噔。 他低声道：“赌坊是日夜不会关门的！” 肖筱立马接口：“赌坊消息灵通，他们关门，那就是真的出事了，对吧？那咱们去哪儿打听消息？” 肖有福带她们来到了牙行，和里面的小厮说了找卖房子的牙侩。 牙侩一听他要卖房子，就抱拳苦笑：“爷，不是小的泼冷水，这时节，你要买房子不难，想卖房子却不容易。” 肖有福掏出一锭一两的银子塞给他：“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劳烦你说的仔细点。” 牙人收了银子，倒也愿意卖消息：“安南王反了，招兵买马，估摸着很快就到咱们这边来了，像爷这样的英武的汉子，还是避一避更好。” 又凑近他低声道：“我们东家也准备去江浙了。” 一直凑在肖有福身边的肖筱，也没了侥幸的心理，出门后就对肖有福道：“爹，都说江南是鱼米之乡，咱们也去江浙吧？” 肖有福叹了口气：“江浙是好，可就是太好了，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跟在后面的肖莲，担忧的问：“那咱们能去哪儿？” 肖有福心里也很迷茫，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免得女儿们更是惶恐不安。 他就故作镇定的道：“咱们先去买点盐，再去买骡子。” 肖筱赶紧接口：“可以买点腊肉，省了盐还能吃肉，还耐放。” 最主要的是，她记得镇上就两家卖腊肉的铺子，其中一家就在何家篾铺的隔壁。 肖莲就很嫌弃的看着她：“你个吃货，就知道吃，先买骡子要紧！” 肖筱也白了肖莲一眼：“你才是傻子呢，不知道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肖綉跟着出来后就只看不说，闻言也只是低声道：“咱们跟爹走就行。” 来到街道上，肖有福发现有不少店面关门了。 镇上就两处主街道，一条街走下去，三家粮铺都关门了。 父女几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遇到杂货铺子，调料铺子就进去，一问价，就发现物价涨的吓人。 原本六十文一斤的盐，现在涨到了五百文一斤。 就连原本二文钱一个的鸡蛋，现在也要八文钱一个了。 腌过得鸡蛋鸭蛋，也从四五文一个，涨到了二十文一个。 肖有福还是咬牙买了两斤盐。 肖筱也买了十个腌鸭蛋，还买了两斤腌菜。 之后父女几个就赶紧去另外那条街。 这条街上还有卖菜卖肉的集市，午后冷清的很，就只有两家卖猪肉的，以及几家卖陶罐，簸箕，竹筐之类的。 肖有福对守摊的弟弟道：“家里有事，你早点收摊回去吧？” 肖有贵原本闲的在打瞌睡，听到大哥的话只能苦笑：“上头规定我们每天要卖一头猪，还有二十来斤肉没卖完呢？” 原本他们自己收毛猪来卖，现在戒严了出不去，一开始是肉不够卖，昨儿起肉是上头弄来给他们卖的，不过原本二十文左右一斤的肉，却要卖二百文一斤。 这猛地涨了十倍，就算是镇上的地主老爷们，也都舍不得买太多。 更何况，镇上的很多有钱人，现在都偷偷跑了，更是人心惶惶。 出去打听消息的肖老爷子大步走回来，听到老大要去买骡子，干脆领着他们去：“刚好，我就从骡马铺子回来。” 镇上就只有一家租借骡车马车的铺子，也顺便卖骡子，卖马，卖牛和驴这些。 掌柜的看到肖老爷子，亲自接待他们：“这些天来买骡车和牛车的人最多，咱们这边是真的不安稳了。” “东家也说了，我们明儿晚上就走，肖老哥你要是想买就尽快买吧？你也别嫌贵，等到了后天，你们就是想买，也没地方买了。” “我能给你最优惠的价，马车一百两，骡车六十两，牛车四十两！” 肖筱在边上听完后，只能腹议：从今至古，不管是房子还是车子，都是贵的让普通老百姓又爱又恨的存在。 马车他们压根没想过，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他们买得起的就只有骡车或者牛车。 第九章 亲事 哪怕肖有福早有准备，也是忍不住咬牙：“骡车原先是四十两啊？这也涨的太多了？” 掌柜的听了苦笑：“今日骡车都是六十五两卖出去的，这兵荒马乱的，什么都涨价，苦的就是咱们老百姓。” 肖筱听到他这话，就明白没有还价的可能了。 可是自家家底薄，买了骡车，怕是剩不下什么银钱了。 哎，她决定回去后就勤练弓箭，路上也可以行侠仗义，也顺便挣一些外快。 “这三匹马骡都很健壮，体力比驴骡强，性情温顺，寿命比马和驴都长。” “只要让马骡吃好休息好，能拉千斤左右，每天能走七八十里路。” 最终他们花了六十两买了一匹健壮的骡子，再花了六两买了最简单的车厢。 掌柜的额外赠送一些油布和两大袋饲料，还低声叮嘱：“昨儿起出入管得更严了，听说有人想进来被衙役用刀伤了好几个，就算是要出去，也不容易了。” 说完，听到小厮喊自己，拍了拍肖老爷子的肩膀，叹气道：“老哥，多保重！” 肖老爷子也难掩愁容：“你也保重！” 肖有福这下又是囊中羞涩了。 肖老爷子很爱惜花了大价买的骡子，亲自赶着骡车准备回家。 肖有福就干脆让爹赶着骡车回去，自己带着三个女儿去何家。 何家就在街尾，位置比较偏，前面有三间不小的店面，后面是他们自家住的地方。 相看的时候，柳氏不仅是对何大郎这个人满意，心里更满意何家有自己的店面和房子。 五间正房，还有左右各三间厢房，还有不小的院子。 这以后都是留给长子的，那自己女儿以后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咦，怎么关着门呢？”肖筱说完，就上前去敲门。 过了一会儿，何三郎来开门，看见他们不喜反惊：“你们怎么来了？” 他才十二岁，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肖有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沉：“怎么？我们不能来吗？” 何三郎也是一脸愤怒：“得了疫病的人都被关进山里面了，你们怎么能出来害人？” 说完就想关门。 “小兔崽子，轮不到你在这给老子脸色看。”肖有福抬脚就把门踢开，他本来就不是善男信女，此刻见这黄口小儿敢给自己脸色看，那还能忍得住。 何三郎不仅没把人关在门外，还被肖有福随意一拨，摔倒的时候，下巴刚好磕在凳子上，疼的他哇哇大哭起来。 肖綉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却也没有阻止爹发难，而是跟着进去。 肖莲却警惕的瞄了妹妹一眼。 自家妹妹原先最不喜欢爹这混混的样子，深怕她此时又和爹闹起来，反倒是让何家人看热闹。 肖筱很想扶额，怪只怪原主在镇上念了几年书，小小年纪就喜欢温和有礼的书生。 不过这个黑锅，她也只能背了。 她当自己不知道二姐的意思：“看我干嘛？多顾着点大姐呀！” 何老爹和另外两个儿子听到小儿子的哭声，也都出来了，刚好看见肖家父女几个，从店铺的后门过来。 何大郎中等个子，浅麦色的脸上浓眉大眼，逢人就先三分笑，在镇上这样的地方，也能算是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不过此刻他看到肖綉，倒是一脸惊喜：“綉儿你没事就好！” 都没顾得上去管还在铺子里哭的弟弟，眼里只有肖綉。 哪怕此刻肖綉穿着洗的发白青色短褐，依旧不能掩去她的美貌。 他还记得，自己初见她那一回，她穿着鹅黄色的交领长裙，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鹅蛋脸上柳眉杏眼，微微一笑间，眼波盈盈，犹如春日里枝头绽开的桃花般娇俏。 听到大人们把染了疫病的病人都赶进水库后，他也是心焦如焚，要不是爹娘拦着，他都想去把她接出来。 肖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院子里的骡车，还有用油纸包裹好的行李，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站在爹的身后。 何掌柜也没料到肖家父女几人会出现在自家。 他忍着想退后的冲动，笑着抱拳行礼：“亲家，你们都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我原本就想去老爷子那打听一下你们的消息。” 主要是他看父女几个都是面色红润没有病态，而且也不是拎着行李过来，那就是早就出来，在肖老二那边安顿了。 因此他语气就更诚恳了，似推心置腹一般：“我打听到现在镇上已经是戒严了，不许进也不许出，费了银子打点过，准备晚上悄悄的离开。” “你们要是也想走，那就一起走。” 另一边，何太太偏疼小儿子，去铺子里哄好小儿子，知道是肖有福欺负他了，气的柳眉倒竖。 她是看不上肖綉的，肖有福是混子，柳氏又住在乡下，都怀疑给肖綉的聘礼怕是已经被花完了。 再想到自家老大一门心思认定了肖綉，前些日子还惦记着要去找肖綉，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满腔怒火。 不过她也知道，离家在即，还是得靠自己夫君和大儿子，因此过来就开口：“他们小两口原是年底成亲的，现在也不知道以后大家还能不能见面，我看不如让他们现在就拜了高堂，以后跟我们一起走吧？” 旋即又看着肖有福，带着点炫耀的语气：“我堂妹嫁到了江浙那边，妹夫也是在衙门里做事的，我们是准备去投靠他们了。” “要是肖綉今儿进了门，那咱们就是实打实的亲家，你们也能跟着我们一起去江浙那边。” 倒不是她看好肖綉，而是家里原本雇了两个婆子帮忙洗衣做饭打扫，现在她们也都辞了工，一家子的活计都落在她身上，实在是辛苦。 要是肖綉现在愿意进门，以后这些事，就可以交给她来做了，自己就能解脱了。 肖有福气的抬脚就踹何大郎：“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子还没死呢，就敢委屈我女儿！” 何大郎也没想到，未来的岳父会踹自己，没有提防之下，还真的被踹倒在地，疼的他一时之间都起不来。 何太太吓得脸色一白，退后几步，才敢尖叫：“快来人啊，救命啊！” 第十章 可怕 厢房里还真冲出来两个精壮的汉子，眼神犀利，手里还拿着刀，不用人多说，就对准了肖有福。 肖有福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差点就喊出来：吓死老子了。 幸亏他想起还有女儿们要护着，才没有失态。 可是为什么何家会出现这样见过血的，类似镖师护卫的汉子呢？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肖筱心里也在想他们的来历，见爹愣在那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先前架子摆的太足，现在下不来台了。 那她也只能帮着搭梯子。 她干脆问何大郎：“何大哥，你们这是想悔婚？还是想杀人灭口啊？” 她一脸不服气的哼了哼：“亏我二叔还说等下给你们拎块肉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走呢？” 她的言外之意，是告诉他们，家人知道他们来何家了。 至于拎肉给何家，就凭现在箭弩拔张的场面，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美事了。 何大郎深怕肖家人误会，赶紧拦在两个汉子前面，先冲他们抱拳，赔着笑脸道：“误会，家里琐事，惊扰两位大人了，两位大人请回去好好歇着，养精蓄锐，以后还要仰仗两位大人呢！” 他善于和人打交道，几句话就把那两人都哄得连带喜色。 何掌柜也暗暗松了口气，亲自陪他们回去，还让自己媳妇上酒菜。 而何大郎也终于有机会和他们解释：“我姨母担心我们去的路上出事，才特意雇人来护送伯祖父和我们去江浙。” “我娘她也是太害怕太紧张了，才会失态，还请伯父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我是真的很担忧你们，现在大家能聚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眼神热切的看着肖綉，言语恳切：“咱们都是自家人，一起走，也能有个照应。” 此刻他是真的没什么坏心眼。 他喜欢肖綉，哪怕娘嫌肖家门风不好，家境一般，却因为喜欢，才执意要娶她。 先前没有去救她，也是因为家里这边需要自己这个长子看顾。 还有他不想承认的是，他也怕肖家人得了疫病。 现在大家对水库里面，都是畏如虎，几乎没人敢进去。 肖有福心里对他却很不满意，哪怕他说的再好听，也掩不去他胆小，贪生怕死的事实。 不过想到屋里还有那两个煞星在，他也不会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就怕这胆小狡诈的何大郎干脆硬抢。 因此他一本正经的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是大事，我得回去问问爹和兄弟。” 何大郎心里觉得他们肯定会答应，跟着自家走，不仅有落脚之地，路上还能有人护送。 他觉得肖有福无非是想摆架子。 看在肖綉的面上，他也愿意给他几分面子，笑着道：“那我等半个时辰后再去拜访伯父。” 肖有福点了点头，转身就招呼女儿们赶紧走。 反正就像是后面有恶犬在追一般，恨不得拔腿就跑。 不能否认，他也是贪生怕死的，就怕那两个汉子冲出来，那他们父女几个就被一网打尽了。 先前他低估了何家人，以为他们不具危险性。 现在知道自己看走眼了，他就更怕了，世道以乱，有时候人命如草芥。 眼看快到家了，肖有福才停下脚步，看着大女儿，低声道：“何大郎的娘不是个好相与的，綉儿，这门亲事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这一路上，肖綉已经仔细琢磨过了，闻言点头：“爹，先前是我们看走眼了，这婚还是退了吧？” 想到嫁人后，指不定再也见不到娘家人，她就一点也不想嫁人了。 一想到何太太对自己的轻视，还有何大郎的态度，她就浑身发冷。 娘生不出儿子，祖母也曾经有过不满，但是有爹护着，祖母就不敢咄咄逼人。 但是何太太说那样的话，何大郎却只是道歉，而不是护着她。 那就是说他觉得自家娘是对的。 哪怕她现在还没嫁人，却已经知道，只有另一半护着自己，那才能过好日子。 “好！”肖有福很欣慰：“爹以后一定替你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 他们回去后，就发现一家子都在院子里围着骡车看新鲜。 肖有福也就把事情都说了，最后表示：“我们晚上就走！” 吴氏听了瞬间变成苦瓜脸：“大哥，真的要走吗？说不定那王爷在别处已经征够兵了呢？” 她这是有侥幸心理。 都说破家值万贯，更何况他们这是才买来两年多的房子，十多年的积蓄全都用来买房子了，现在要逃难，那又不能把房子带走，她怎么舍得？ 这无疑是拿刀割她的肉啊! 肖有福已经让女儿们去收拾行李了：“我们是一定要走的，你们要不要走，那我也管不着。” 说完，看着自家父母：“爹娘，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和你们一起走！”肖老爷子招呼老婆子：“我们回去收拾行李。” 虽然平时老大不安分，但是遇到事，还是老大更有主意。 肖有贵先前就听爹说过了，瞪着自家媳妇：“还不快去收拾，难不成你想独自留下？” 吴氏一听也急忙回房：“大郎二郎三郎，你们赶紧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好。” 她就算是再舍不得新买的房子，比起来还是自家人的命更重要。 健壮的大青骡能拉千多斤，每天能走三四个时辰。 按说是一家子都能坐下。 可惜两家人要带的衣裳米面之类的多，就连车厢上，也都利用起来，把被子衣裳用油布包好，都放在车厢上用麻绳绑好。 至于骡车里，也就能挤得下四个人。 “爹娘，等下你们坐上去，”肖有福心疼自己媳妇：“你和小三病才好，你们也坐进去。” 另外的人，就只能走路了。 吴氏听了心里不满，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让骡车不是自家的？ 还有肖有福不是个善茬，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走之前，还把没卖完的肉全都煮了吃了，另外把家里的鸡蛋鸭蛋也都煮了。 他们这边吃的差不多了，外面就响起来热敲门声。 十一章 踹了 何大郎进来的时候，看到油布包裹好的行李，闻到扑鼻的肉香味。 家里他娘抠搜，买的卤鸡不多，准备的菜也不太够，那两位胃口又太好，他还真的不敢多吃。 现在正好遇上他们吃晚饭，肯定会邀请自己的。 可惜，肖綉看见他进来，就端起碗筷去厨房。 原本看见他就笑的未来岳母，也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他心里琢磨着，肯定是自家娘让肖綉尽快进门的事，让岳母不喜。 他从没想过另外的可能，毕竟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会飞走呢？ 路上他们也要依靠自家，那只能此刻想要自己做小伏低说几句好话。 他抱拳行礼，还没开口就被肖有福打断了：“我们不去江浙，我们堂姑母在京城，我们准备去京城，舍不得留下綉儿。” 说完，就把先前准备好的荷包和银簪递给他：“里面是下聘的八两银子和银簪，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也亏得他们乡下不像镇上那么讲究，下聘的时候没有准备婚书，说好是等成亲在去衙门办婚书，现在悔婚倒是省事了。 按着肖有福的本意，都不想把聘礼还回去，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可惜自己媳妇执意要还，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显露出卑劣的心思，只好同意了。 何大郎傻眼了，急忙道：“伯父，外面不太平，你们和我们一道去更省事啊？” 他也不遮掩了：“我小姨父现已经是百户，你们随我们一道去，能有好的地方落户。” “还有来接我们的那两位，也是武艺高强…” “行了，你不用多说了。”肖有福担心自己再听下去，都会忍不住卖女求荣了：“我们要和人结伴去京城，可舍不得以后见不到女儿，就冲你娘那喜欢使唤人的态度，是绝不会让她随你们去江浙的。” 说完，瞪着他没好气的道：“还不走！” 何大郎不敢相信，这都快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他一脸不甘：“我会对綉儿好的！伯父你让她随我走吧？” 肖大郎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一左一右的挟持着他出去，肖大郎这才鬼鬼祟祟的对他道：“何大哥，我偷听到大伯他们要把大姐送给王主簿当妾，王家照应我们去京城，还给我们家送来了骡车呢？” 何大郎也没怀疑他会骗自己，他也听说过，王主簿是京城人士，再想到凭着肖家也买不起骡车，只能脸色铁青的离开了。 他就算是再不甘心，也不敢和王主簿作对。 这当然是假的。 是肖有福怕何家不答应，怕何家会强抢，为防万一，才教大侄儿这么说的。 反正自家要走了，何家也要离开了，不用担心女儿的名声有碍。 等何大郎离开后，肖有福戴上斗笠，招呼大侄子和他一起出去：“你们在家等消息。” 之前他们已经去东边看过了，现在镇上入口有衙役守着，确实是不准进也不准出。 肖有福没办法，只能去盯着何家人，看他们怎么走，从哪儿走。 外面天已经黑了，又下着濛濛细雨，他们只能借着别人家屋里的烛光走路。 肖有福忌惮何家的两个护卫，不敢离得太近，躲在斜对面人家的门口盯着他们。 肖大郎先前从书院回来时惶恐不安，现在大伯有主意，他就低声问：“大伯，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 肖有福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傻话呢，京城那么远，咱们盘缠根本就不够。” 他想到以后还有多使唤大侄儿，就耐心指点他：“虽然咱们消息不灵通，但是何家有人从江浙来接，就说明那边的情况比咱们这边好…” 而且他怀疑江浙那边早就知道豫章这边会乱，要不然何家女儿又怎么可能这么及时遣人回来呢？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有两辆骡车来到何家门前，何家的大门迅速打开，里面也有一辆骡车出来。 三辆骡车一前一后的往东边走。 天色已黑，骡车走不快，车前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在漆黑的雨夜里飘摇，更显阴森，简直就像是地狱门开，鬼怪出行。 不过这也方便肖有福他们跟上。 等远远看到东门时，他们发现不止何家的骡车，另外还有十来辆马车，骡车在那等着。 他立马打发肖大郎回去喊家里人过来，自己也压低了斗笠，上前凑到前面去打探消息。 每辆骡车前都有气死风灯，倒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他还发现，何大郎和那两个精装汉子各赶一辆骡车。 还有两辆马车边，有好几个护卫骑马守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后，又有两辆马车过来，去了最前面。 这边守门的衙役就立马挪开设阻通行的木桩子。 等前面的马车出去后，后面的马车跟上，再后面赶骡车的，就给前头的衙役一锭二银子，才被放行。 看到这，肖有福心里也有数了。 他赶忙去后面，恰好看到自家弟弟也赶着骡车慢悠悠的过来了。 “有贵你要交二两银子才能出去。”他是不准备出这银子了，说完，就走到后面，看到爹娘，柳氏和小女儿都坐在骡车里，肖綉和肖莲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倒是看不出男女。 他也就放心了，依旧走在两个女儿后面，低声安慰：“都别怕！等会儿你们轮流进去坐一会儿。” 等轮到他们，交了二两银子出去后，肖有福才暗暗松了口气，叮嘱弟弟依旧跟着前面的队伍走。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路，只能先跟着别人走了。 幸好大晚上的，骡车也走不快，肖綉她们也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 柳氏心疼女儿，想下来让她们姐妹上去挤挤，自己下来走路。 吴氏趁机把小儿子塞到婆婆怀里，低声祈求：“娘，你抱小三一会儿吧？” 肖老婆子没有拒绝，她原本就疼小孙子。 一个多时辰后，肖有福就换下弟弟去赶骡车。 他心里盘算着，今儿晚上最多也就能走三四十里路，未免被何家人发现，自家明儿早上还是早点停下来更安全。 十二章 啥都缺 潇潇冷雨夜，惨绿愁红，凄风苦雨。 肖家兄弟轮流赶骡车，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绑在骡车上，让跟着后面的人握着绳子走就行。 这样不用担心摔跤，也不用怕走丢。 肖綉握着绳子，双脚酸疼的往前走。 幸亏原身也经常在镇上和老家之间来回，要不然她现在肯定是早趴下了。 穿着蓑衣又热又沉，挡了雨水，却浑身是汗水。 湿透了的布鞋黏着湿泥巴，重了何止两倍？ 走到后面，还能感觉到脚底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 又累又疼又不能睡，她算是明白穷人逃难有多苦了，这简直就不是人过得日子。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肖有福看到路边有两间凉亭，透出来了火光，他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着骡车过去：“咱们都先歇一歇。” 肖有贵看到里面的是开酒楼的东家，上前抱拳打招呼：“吴掌柜！” 想不熟悉也难，几乎是每天都要给酒楼送新鲜的肉。 “哟，是有贵啊，”吴掌柜个子不高，圆圆胖胖的，显得一团和气，他眼带打量的扫过他们一行人，就热情的招呼：“快进来歇歇，没想到咱们还有这缘分。” 亏得现在偏远的地不值钱，这凉亭修的也够大，两大家子人也不会挤着。 就是原本吴掌柜家的马车和骡车也在凉亭里，现在只能先把车马都挪出去。 凉亭里叠着稻草，肖有福就地取材，扯了不少稻草垫在地上，让家里人都先坐下歇歇。 柳氏深怕女儿们受寒，赶紧拿出床单让弟媳妇和自己圈着，让女儿们先换掉衣裳鞋袜，等她们换好了，再换她和吴氏去换。 后面才轮到男人们去换衣裳。 肖老爷子从外面搬来几块石头，肖老婆子架上锅就开始熬米粥。 肖筱她们在家没有种粮食，只种了些蔬菜瓜果，自家吃不完，当季时送到镇上去卖，过季了就喂鸡鸭猪。 因此粮食米面都是从邻居那买的。 而肖有贵一家子，也都是从村里人那买的。 因此家里的存粮都不多，后来粮价涨的厉害，他们更是舍不得多买。 因此现在两家合起来，也不过六十多斤糙米三十多斤面粉，以及一些干菜。 现在每一餐都有十二个人要吃饭，可真的让肖老婆子发愁。 要是让家里人放开肚子吃，这也就够吃六七天吧？ 过了半个多时辰，吴家人先开吃了。 吴家不愧是开酒楼的，一大早就奢侈的做了一大锅腊肉大米饭，香的让人流口水。 等轮到自家开吃，就是糙米粥，还吝啬的一点也不粘稠。 肖筱怀疑祖母是想大家吃个水饱。 她现在就极度怀念老家还没挖的两块番薯地，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肖有福也皱眉：“娘，昨晚上不是煮了鸡蛋鸭蛋吗？都拿出来热一下吃了，这么热的天，留着也会馊了。” 他花银子是大手大脚，反正柳氏带着女儿们回来后，他一日三餐都在小饭馆里面吃的。 现在这么清汤寡水的粥，真是填不饱肚子。 肖老娘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老大啊，现在外面雨不小，咱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那鸡蛋中午吃行嘛？” 换个人要鸡蛋吃，她都能骂回去，但面对大儿子，她心里就有点发憷。 要不然按着她的想法，孙女们喝小半碗粥就够了。 肖有福也知道粮食不多，更不知道哪儿能买到粮食，也不吭声了。 肖筱也趁机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爹，番薯一般是八月底才挖的，咱们家的番薯就没挖，要是路边上的百姓也跑了，咱们能不能趁机去挖番薯？” 肖有福听后眼睛一亮：“还是小三你机灵，脑子转的快，咱们多留意一下。” 他说完，原本是想外出转转，但是看到吴掌柜他们人多，男子也不少，犹豫了下，凑过去打听：“吴掌柜，冒昧问一声，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吴掌柜夫妇此行，只带着二子一女，还有两个年轻的小厮，以及一个婆子一个丫鬟。 他们只是看着人多，但是吴掌柜自己心里明白，两个儿子虽是十九岁和十六岁，平日里却只在书院里念书，还不顶事。 两个小厮也都十七八岁，平日里却只是跟着儿子们在书院里听差的。 都是没经过事的小子，也怕路上遇到事，他们扛不住。 而肖有贵是杀猪的，有一身力气。 这个肖有福，他倒是不熟悉，不过哪怕他五官端正，也透着点匪气，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他也觉得要是两家能一起上路，那也能五相照应着点。 最起码看着就人多势众，一般的流民不敢惹他们。 因此，他就很和蔼的道：“我们准备去江浙找我妹妹，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要是没有目的地，不如咱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十多年前，他妹妹被县令纳去当良妾。 可惜县令是三年就要换个地方上任的，要不然他家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肖有福近看他们这边的年轻男子，就明白吴掌柜为什么会释放善意了：“那就多谢吴掌柜了。” 又说了会闲话，打探了一番消息，肖有福才回到自家这边，催着柳氏她们躺在里面先眯一会，他自己也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肖筱醒来的时候，发现边上的两个姐姐也还在睡，另一边是娘和爹，再过去是二叔一家。 好吧，这也算是以地为席的大通铺了。 倒是没看见祖父祖母。 对面那家人就讲究多了，还特意用布从中遮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忍得了自家人睡在稻草上，还真不太能忍受对面就是陌生人。 走路太久，她小腿酸胀，盘着坐起来，一看脚底下，果然有五个脚泡。 稻草上一动就是窸窸窣窣的，柳氏很警惕，听到动静就醒来了，看见小女儿愁眉苦脸的看着脚，心里一涩，柔声低语：“小丫，娘来替你挑破，很快就会好的。” 肖莲也被吵醒，打了个哈欠，怏怏的道：“我脚底下也有几个水泡，娘也替我挑破了吧？” 肖綉闻声也睁开眼，低声道：“娘你也起水泡了吧？” 离得远点的肖有福也醒来了，听到她们母女几个的话，心里很不好受：出门万事难，缺粮，缺车马，自己该怎么办呢？ 十三章 孝敬 肖老爷子收获很大。 他先前按老大教的，去和吴老爷闲聊几句，透露出肖有福的职业。 以往他们心里都觉得自家老大这活是缺德了点，但是现在却让人忌惮，觉得他不好惹。 再加上一个杀猪的小儿子，武力值瞬间爆表。 吴老爷都怕他们对自家财物起别的心思。 他都后悔没有跟着大队伍离开，而是因为媳妇和女儿晕车就停下来歇歇。 谁能想到会遇上肖家兄弟。 未免肖家人见财起意，他干脆领着肖老爷子去骡车上拿了两刀十多斤的腊肉。 一开始肖老爷子言不由衷的拒绝，在吴老爷的再三坚持下，最后还是拿了火腿回来。 不过他也当即表示了，路上会多照应着吴家。 肖老婆子看见他拎着的肉眼睛一亮：“这么多肉，得多少银子啊？” “不用银子，这是吴掌柜送给咱们的，等下你也做一锅腊肉饭。” 先前是吴老爷自己来找他闲聊的，他为了儿孙能吃好点，还故意给自家老大添油加醋了呢。 说来也让人无奈，明明他们家是卖肉的，但是只有昨儿敞开肚子吃了十多斤没卖完的肉。 还有去年腌的腊肉，剩了两三斤，一直舍不得吃。 说完，他把两个儿子找出去说话：“吴家怕咱们起了歹心，说好给咱们一百斤大米，五十斤面粉和两刀腊肉，还让家里小子们也可以去骡车上挤一挤。” 肖有福一听他这话，冲他竖起大拇指：“难怪都说姜是老的辣，爹你这是空手套白狼了啊。” 吴家这么上道，让他都不好意思动什么歪心思了。 毕竟现在就算是逃难，也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人性还没全都丢了。 不过要是真的遇上打劫的，吴家也别指望他。 腊肉本身就香，再加上油脂浸入米饭之中，更是美味。 这顿午饭大家都吃的笑容满面满嘴流油。 以往不到过年过节，哪舍得这么糟蹋粮食呢？ 就只有肖老娘肉疼，这一餐就吃了十多斤糙米和一斤多腊肉啊。 特别是看孙女们吃了一大碗还不够，又再去盛饭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就忍不住去拦下来了。 可惜，看到边上虎视眈眈的老大，她还是忍了。 估摸着老天爷心情好了，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也终于停了，两家人也就继续赶路了。 雨天不好受，但是六月底的太阳更让人难受，晒得人头昏脑胀。 吴氏听说能去吴家的骡车上坐，就和三个儿子轮换着去坐吴家的骡车。 自家的骡车，是肖老婆子和柳氏孙女们轮流。 至于肖老爷子，也去学着赶骡车了。 昨晚上连夜赶骡车，兄弟俩对骡车都不熟练，可以说是被迫赶鸭子上架的。 因此都是牵着缰绳走在骡子边上。 今儿肖老爷子倒是侧坐在车辕上赶路：“这和赶牛车也没什么区别，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赶牛车，特别是犁田地，那更是少不了牛…” 事实上，骡子本来就是很温驯的，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有用，而不是老不死的拖累儿孙。 坐在骡车里的肖綉，看到小妹和娘走的汗流满面，就探出脑袋喊：“祖父停一下，我换娘上来坐一会。” 等骡车停了，肖莲也利索的从骡车里下来，还不忘抱怨：“娘把斗笠给我，这太阳也太大了，这样走大半个月，我们怕是要被晒成黑炭。” 肖筱上了骡车后，就瘫在车厢里：“祖母，给我点水喝！” 肖老婆子用葫芦瓢子从木桶里勺出最后一点水后递给她：“车上的水用完了，得和你祖父说一声，看到有干净的水就停一下。” 先前为了减少行李的重量，肖有福是连木箱子都不让大家带，但是却带上了大半桶水，还让他们烧了两大锅开水带上。 就算是几年前，官府就时常告诫大家要把水煮开喝，但是大夏天的，寻常百姓还是更喜欢喝清凉的井水。 “那不行，”肖筱是知道祖母的习惯，只能吓唬她：“病从口入，水一定要干净，上回大夫说了，疫病很可能是从水里传播的。” 肖老婆子听到这话一愣：“大夫又说这话吗？” 肖筱也反应过来，上回是祖母陪着他们去医馆看大夫的。 不过她还是很镇定的点头：“祖母那个时候心疼药钱，怕死没留意大夫的医嘱。” 一想到那死贵的药钱，至今还让肖老婆子肉疼，她一脸发愁：“咱们这样的人确实是生不起病的，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找井水啊？” 肖筱也没有金手指，只能期望：“要是能遇到驿站，或者是茶寮小村落就能有干净的水源了。” 说完自己只喝了两口，就递给柳氏了：“娘你先喝点水。” 柳氏揉着小腿，她以往也是做家务针线为主，就算是打猪草，也都是三个女儿去打的时候多。 也就是育菜苗栽菜的时候，算是去地里干活了。 因此猛地走这么多路，还真的吃不消，先前在太阳底下都有点晕眩。 她也只是喝了三口就不喝了：“剩下一半留着给你姐姐们喝。” 这个时候，肖有福从骡车前，走到后面来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瓢子一饮而尽：“再给我来一瓢水。” 柳氏无奈的道：“没有水了。” 肖有福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去前面探路，得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歇。” 说完，又小跑着往前去了。 按说马车速度比骡车快，但是吴家一大家子的身体都有点弱，哪怕他们一家都坐在马车里，也是时不时的要停一阵，不是这个下来吐，就是那个说头晕。 因此等肖有福说官道前面有茶寮，他们也都说要歇一会腿。 一般来说，官道上隔着百米就会有驿站，是为了方便官爷们歇脚。 但是普通百姓可进不去驿站，就会有百姓在驿站边上建个茶寮，这样安全有保障，还能挣些酒水吃食的银钱。 吴老爷想的更多，他们骡车里有不少米面干货，马车里有银子，他身上有银票。 因此他先前就怕肖家兄弟起了歹心，现在终于快到驿站了，他准备多花点银子进驿站歇一两天。 这样就可以趁机和肖家让人分道扬镳了。 要不然他总觉得不安心。 可惜，他想的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茶寮里面空荡荡的，就连桌椅也被人当成木柴烧了。 他们两家人犹豫了下，都决定去驿站碰碰运气。 万幸，驿站里还有七八个差役在，看见他们这些人，也没拒之门外。 十四章 莽草 肖筱跟着娘她们站在角落里，偷瞄着两家的男人，都恭敬的听驿站里的差役头子说话，心里却莫名觉得不安。 按说差役收了吴老爷十两银子后，就放他们进驿站休息，也算是高价买个宿，顺便想打听一些要紧的消息，也能算是好事。 但是现在的差役不都是很拽的大爷嘛？现在却这么配合，这么好心的和他们说话，就让人不习惯了。 还有，她察觉到守在门口的两个差役，黏糊糊的眼神都在她们几个女眷身上打转。 这感觉就很违和了。 她脑子里就瞬间闪出个念头：这不像是差役，反倒像是地痞混混。 现在的百姓，大都从心底里都惧怕官差，因此娘和姐姐们进来后，就局促不安，头也不敢抬的站在边上。 也就没发现他们的眼神不规矩。 肖筱也随大流的低下头，眼睛却滴溜溜的转，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发现只有两个差役的差服合身，另外的都短了些，或者是紧了些。 恰好有风从门窗外吹进来，她闻到了血腥味。 让她想起水口村的雨天，肖威他们三个人倒在地上，泡在雨水里，血把院子都染红了。 可恨她的记忆太好，那一幕真的是让人恐怖还恶心，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油然而生，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随即，她心里一动，软绵绵的跌坐在地上，又开始干呕起来：“呕…” 可惜她的胃和她唱反调，呕了好一会，也呕不出酸水来。 倒是把柳氏她们吓着了，都赶紧来扶她，七嘴八舌的问她哪儿不舒服。 门口的差役看见后，大惊失色的退后几步。 也不怪他们害怕，现在可不止宜安镇上出现疫病，就怕肖筱是得病了。 原先他们还准备把这些女人都收了，现在就算是肖筱投怀送抱，他们也会吓得退避三舍。 领头的差役立马让他们都先去后面的后罩房安顿下来。 当然也不可能安排的很好，一家子只给一个屋子。 吴氏眼明手快的双手各拉着一个儿子，站在门边，警惕的盯着肖筱：“三丫你哪儿不舒服啊？有没有发热？” 要是肖筱真的生病了，她宁愿自家去院子里，也免得被她过了病气。 肖莲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后，担心是先前病没好全，皱眉问：“头晕吗？要不我去给你熬药？” 柳氏就准备去翻行李，肖筱拉住她，低声道：“娘我没事，我是装的。” 说完凑到肖有福身边低声道：“爹，我怀疑他们不是差役！” 又把自己发现不对的细节都说了。 肖有福听完后，倒抽一口凉气：“你一说，我也反应过来了，确实不太对劲，他﹞娘的熊，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咱们就是自寻死路了！” 肖有贵吓得快跳起来：“那咱们得赶紧走啊！” “你给老子闭嘴！”肖有福黑着脸呵斥完蠢弟弟才开口：“娘你去熬姜汤，这样他们有顾忌，反倒是不会立马下手。” 又盯着大家：“都不准表露出来，要是他们问起来，就说柳氏和小三淋雨受寒，才会不舒服。” 吴氏听完就凑过来扭捏着道：“大哥，要不我也装病吧？要不然我怕他们不会放过我！” 肖有福看着弟媳妇圆润的身材，红润的脸，溅了泥点的衣裙还有身上的汗味混杂着猪下水味，嘴角抽了抽：“你放心，有贵会护着你的。” 想当初，弟媳妇进门的时候，也是鹅蛋脸，眉眼清秀的姑娘。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爱干净了。 他只庆幸自己没干杀猪的行当，要不然柳氏也免不了要搭把手，修理猪下水，煮猪血，也就难怪会有点气味。 肖筱听着很无奈，明明是在说性命攸关的要紧事，怎么就歪楼了呢？ 她只能去翻找出来个小包裹：“这里面是莽草，要是他们真的有问题，那用这东西给他们煮肉，能把他们全干掉。” 听到她这话，大家同时一默：好凶残！不能惹，不敢惹！ 肖有福又觉得欣慰，不愧是自己女儿，就是有大将之风，不用动手，就能干掉歹人。 不过，他对于能把七个汉子全干掉的宝贝还是很好奇的：“莽草是什么？气味会不会很怪？” 肖筱解开包裹：“不会，放到肉里一起煮，一点怪味也不会有！” 肖莲立马反驳：“说的好像你试过一样！” 吴氏探头一看，一脸失望：“三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们，这明明是八角啊？” “八角是有香味的，”肖筱和大家解释：“莽草比八角的颜色淡，角也更多。” “八角的角圆钝且外缘平滑，莽草角尖带沟且外缘不齐。” 肖有福也想起来，这还是买骡子前买的调料，当时他还不解，女儿要买油买盐就算了，为什么还非要买两斤多八角呢。 合着她是知道这不是八角啊？ 他有点心慌：“你怎么知道的？” 他都不知道呢？应该是说，一般人都不会知道。 肖筱又不能老实和大家说，我是看过新闻才知道的。 要是真的说了，他们问自己新闻在哪儿，她可没地方去寻。 肖筱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前些时候，我去镇上买盐，恰好遇到个大夫，说店家八角是假的，让他不要卖，还说一道汤里放两颗莽草，就会让人头晕，严重点，还会出现抽搐，口吐白沫，更严重就是要归天了。” 肖大郎一脸震惊：“两颗就那么厉害，那你这起码得两斤多，那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肖老婆子也很好奇：“你既然知道是假的，怎么还买这么多？” 肖筱睁着水润的杏眼，一脸无辜，满脸真诚：“我是怕别人买去会出事，才全都买下来的！” 这当然是假话，她当时看到这么多莽草，就觉得自己没武艺，没异能，只想留下这小东西，也能增加一点点安全感。 她做菜的手艺不咋样，但要是让她做要人命的菜，她还真的知道一些。 吴氏一脸遗憾：“可惜咱们不在镇上了，要不然找上门去和掌柜的理论，还能让他赔咱们一笔银钱呢？” 肖筱很佩服二婶在这时候还能想到怎么讹诈致富，她低声问：“现在咱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十五章 坑 肖有福还真知道。 赌场里的人也经常和差役打交道，赌场的东家要应付的是主簿之类，陪差役喝酒吃饭的就是肖有福他们。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知道差役的一些习惯，知道差役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身份木牌，还有他们的一些习惯。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可不觉得百里之外的差役会对逃难的百姓这么和气。 一想到这，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确实不对劲！” 此刻被女儿点醒来，他就觉得披着差役的皮那些人，处处是破绽。 屋里的人，一想到那七个挎着刀的汉子，都开始绝望起来。 吴氏吓得捂着嘴哭：“那咱们不是找死嘛？” “老子才不会死！”肖有福就算是心里也发慌，也要在媳妇女儿们面前强撑：“我们一定都会没事的。” 转身又问肖筱：“小三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要是我自荐给他们做饭，他们会答应嘛？” 他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小女儿是个机灵又能干的。 肖筱心里一琢磨，给他出馊主意：“爹你去和他们说，我们举家出来，没地方可去，你想在附近落户，愿意把我们姐妹三都许给他们中没成亲的差役。” “还可以告诉他们，咱们几个姑妈家，家里也都有好几个没成亲的闺女，到时候都可以接过来。” 肖綉听了红了脸，欲言又止。 肖莲却瞪了她一眼：“你可真行，不把咱们得闺誉当一回事。” 肖筱也很光棍：“所以说我不好惹，我狠起来连自己也坑。” 开玩笑而已，只是说说而已，真到了关键时刻，真的嫁人也没关系，反正她又不介意当寡妇。 吴氏连连点头附和：“还是三丫头聪明，生死攸关的时候了，闺誉算什么？” 之前，她心里是一直觉得大嫂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这几天，要不是顾忌着肖有福，她都想让她们几个少吃点。 毕竟粮食不多，路上还是要靠肖家兄弟和自己的儿子们。 也幸亏自己没开口，谁能想到那小丫头心那么黑，随身就带着能让人断气的玩意，还能连她自己的名声都不顾忌。 就冲这，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自己以后绝对不再嫌弃她。 肖老娘想的和小儿媳一样，因此她很听话的去干活，很快用莽草开始煮水。 等天黑了，肖有福也出去，找到守在外面的差役，谄媚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卖女求荣的心思。 呸，不对，是想找几个好女婿的心思。 哪怕差役担心他们这些人有病，却也还是很兴奋，虽然还是离的远远地，语气却和缓多了：“这事不急，你先回去，今儿你们不要乱走动，改明儿再说。” 等看着肖有福进门了，自己赶紧溜去前面找老大：“大哥，咱们还是先别把他们做了吧？” 他们原本是两县中占山为王的山匪，也都是手里有人命的，现在天下不太平，他们反而有了趁机搜刮钱财的好机会。 现在举家逃亡的，大都不是穷人，不是带着护卫，就是带着家丁，或者是三四大家子人一起出逃的。 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的，那些肥羊是不敢动的，也就只能挑落单的人下手。 讲真的，眼看着马车骡车载着珠宝美人过去，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流哈利子，那也是很绝望的。 这些天也就遇到一家子十多个人被他们收拾了。 其中有五个女眷，他们是不会要女眷的命，毕竟还指望着那些女眷给他们生孩儿呢，哪知道那几个女眷见男人死了，也都发狠的和他们拼命。 最后他们当然不会出事，但是原先看好的暖被窝的婆娘也没了，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更倒霉的是，一大家子也只有二十多两银子和一些书册粮食之类的。 亏他们当初看到一大家子人，还赶了两辆骡车，以为是肥羊呢？ 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两家，看着其中有马车，就知道这回是遇上真的肥羊了。 按着他们原先的打算，是想在汤里放点砒霜，就能兵不刃血的把人都收拾干净。 主要是动手的话，他们也有十个男子，担心自家兄弟也会受伤受损。 要是肖筱知道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心里就不会心虚内疚，反倒是会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边上另外一个假差役见大哥皱着眉不肯答应，又赶紧道：“大哥，有五个年轻的女子呢，要是都喝了砒霜的汤，那可就都没命了，实在太可惜了啊？” 另外的男子也赶紧附和：“还有那三个半老徐娘，也是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是好生养的！” “咱们二十多个兄弟，山上就只有五个女人，实在是不够分啊？” 反正假差役们都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先别弄死他们，等明儿看看情况再说。 大哥最后开口：“行了，先饿他们两天，要是没死，就把男人都宰了，把女眷都留下。” 他们不知道的是，窗棂下还猫着个肖有福，听到他们的话，脸色铁青，悄悄的离去。 正好，肖老娘已经把莽草水煮好灌到空葫芦里，肖有福就趁机溜到厨房，看锅里已经煮好的腊肉笋干，把一葫芦水全都倒了进去。 说来也讽刺，这些腊肉还都是吴老爷自动孝敬的呢？ 他溜回去后，就把自己听到的话和大家说了，最后一起等外面的动静。 面临生死关头，哪怕是肖老婆子也都紧张：“三丫，那玩意真的能有用吗？” 主要是传说中的山匪都是武艺高强，杀人如杀鸡一般轻松。 肖老爷子也把杀猪刀找出来了：“尽人事，听天命，再等一个时辰，要是没动静，咱们就趁夜离开。” 肖有贵迟疑低声问：“爹，大哥，要不要和隔壁吴掌柜他们说一声？” 他性子比较憨厚，还念着先前吴掌柜给他们两刀腊肉呢。 当初说好的，遇到事会帮忙。 现在肉还没吃完呢，总不好就把这事忘在脑后。 肖有福听后眼睛一亮：“有贵说的对，我去和隔壁说一声。” 他是相信女儿不会坑自己的。 万一那水没有用，吴家也有九人，对上他们也能多点胜算。 他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就算是都要跑，他们跑的不如自家快，能帮着拖着那些山匪。 反正他也不是好人，对坑别人，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十六章 乱 要是大家都能平安无事，那就皆大欢喜，吴家也得承自家人情，到了江浙，自家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能趁机要点好处。 反正他横算竖算，吴家人知道内情比不知道好，就悄悄的去敲隔壁的房门了。 不知道大哥是想清楚利益再去敲门的肖有贵，还在那冲自己三个儿子感慨：“还是你们大伯有侠义之分，你们多学着点！” 肖大郎他们都深以为然的用力点头。 肖筱忍不住看了二叔一眼，那是他亲哥，他都不知道亲哥是什么人？ 跟着自家爹学，就不怕多了三个混混？ 不过她也没心思打趣，一想到莽草的水，心里火烧火燎的，害怕心虚恐慌齐涌而来。 虽然她也曾经看到过莽草的厉害，但那也只是看到过而已，真正会有什么效果，她也不敢肯定啊？ 但是她又不敢表露出来，那样家里人就更担心了。 哎，打铁还需自身硬，莽草什么的，还是不入流的手段，她们也该努力学射箭，那才是自己的本事。 像现在，她要是箭法好，能占据有利的地形，逐个击破，不用躲在里面胆战心惊。 再说肖有福，也不会说他们准备把人毒死，只说无意间听到他们准备混了砒霜的水，准备给他们喝。 他就灵机一动，把那些水都倒在他们的饭食里了。 让吴家人都谨慎点。 吴老爷心里叫苦不迭，他原本还想借着差役，离了肖家的狼窝呢，谁料到又一头撞进了虎穴。 表面上却还得对他千恩万谢，表示自家人都听他们指使。 客客气气的把肖有福送走后，为防隔墙有耳，让小厮婆子都坐在门边，他们一家子也围在一起低声说话。 吴太太肌肤白皙，长眉细眼，肌肤微丰，眉间带着淡淡的褶，看着就不是平易近人的。 此刻她难掩担忧：“夫君，你觉得肖老大的话可信吗？” “他没必要对咱们说谎。”吴老爷一拍自己的额头：“也怪我，当时没多留个心眼，现在想来，确实有不对劲。” 开着酒楼的，也是见多了牛鬼蛇神，现在仔细一想，也反应过来了。 随即又看着自己的两子一女：“你们晚上也惊醒些，大郎二郎你们荷包匕首不要离身，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不要管我们，先冲出去躲着，见机行事。” 武国律法，大商人子嗣不能科举。 因此，为了两个儿子能有功名，吴老爷都不敢扩张生意，原先的酒楼也是记在自家太太名下，算是她的嫁妆，平日里也是另外请掌柜管着的。 他这个东家，退居幕后的时间多。 可也是因为两个儿子都一心扑在学业上，都是白净斯文俊秀的书生，现在遇到事，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却也都吓得脸色苍白。 已经十九岁的吴治锦眉眼俊秀，十五岁那一年中童生，原本先生说他可以下场了，明年准备考秀才的。 他经的事少，最多就是书院里同窗之间矛盾，现在猛然听到动辄就是几条人命的大事，确实是吓得心肝蹦蹦乱跳。 听到爹话里的意思，明显是万一真的出事，他们拖着歹人，让自己和弟弟去逃命。 那可真的太为难他这学三纲五常的正经人了。 他立马道：“爹，娘，我和弟弟年轻有力气，要是真的出事，我们领着阿昌阿全拖住他们，你们先走才好。” 十六岁的吴治芠也是瘦瘦的，此刻也是一脸悔恨：“早知今日，平日里骑射课，我们也该勤奋些才是。” 可惜没有后悔药。 他更机灵点：“肖大叔他们看着就很健壮，要是真的出事，那些人也肯定先对付他们，咱们可以趁机离开。” 他说完，见自家哥哥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干脆抢先自我批评：“我知道咱们这样有点小人，但就算是咱们留下来，那也是拖后腿的。” 吴治锦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肖大叔都说了，他把砒霜水倒进锅里了，指不定不用咱们拼命，他们就都没命了。” 一直不吭声的吴秀莲，默默的流泪：“早知道外面这么乱，咱们还不如在镇上呢？咱们家使点银子，怕什么征兵呢？” “姐你别傻了。”吴治芠怼过去：“要是等征兵的来了，家业都会换人了，你没看见就连县令家的太太也带着儿女跑了啊？” 吴老爷叹气：“行了，都别出声，免得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再说那些假差役，想着后院两家肥羊，心情也很好，大家都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 原先后厨是差役家的媳妇在做饭的，后来都被他们宰了，这也导致只能他们自己动手做饭了。 一大锅腊肉炖笋干，还有一锅腊肉白米饭，吃的他们满嘴流油。 不过老大小时候家贫，吃多了笋干，再加上腊肉吃多了会咳嗽，也就克制着只夹了几块腊肉吃，不喜欢喝汤。 因此，等六个手下喝汤喝的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他就怀疑是吃的不对了。 他也会点粗浅的医术，一把脉，就知道手下是凶多吉少了。 反正凭他三脚猫的医术，是治不好他们的。 更让他绝望的事，这地方真的是荒郊野外，这大半夜的，想找大夫也找不到啊。 疼痛难忍之下，有人用脑袋撞地，痛嚎着道：“大哥，肯定是那些人下毒害我们，你去杀了他们替咱们报仇啊…啊啊…” “强子，阿光…”他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恶心想吐，头晕腹痛。 再看有人已经不再抽搐，口鼻流血，脸色铁青，明显是已经去了。 他也强撑着起来，顺手拔出刀，就大步去后面的房子。 不是他不惜命，而是自己已经中毒，跑了也没用。 现在去杀几个人，再问解药，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眼看他要走到门前的时候，边上有箭射来，还以为自己中了埋伏。 幸好他虽然身体不适，一身武艺却还能使出来，瞬间拔刀就拨开箭。 又有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不过他也发现了，这射箭的人箭法不准，没有对准要害，力道也不够，他很轻松的就把射向自己的箭都拨开了。 他干脆持着刀，迅速往射箭人躲着的地方冲过去。 肖筱看到他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心里暗叫倒霉，赶紧把箭一扔，迅速退到树边上，几下子就灵活的爬上了树。 十七章 财 先前肖有福他们担心那药效不上不下的，要不了人家的命，被人家察觉，反而让他们要自家人的小命。 肖有福原本想让侄子们出去埋伏，但是肖筱想要借着实站来提升自己箭发，抢着去埋伏，有人来就射箭，就算是要不了他们的命，也能让他们分心。 肖有福心里担心女儿太热心正直善良会吃亏，决定以后多提点她。 不过此刻不好多说，他自己和弟弟也拿着杀猪刀躲在外面，准备攻其不备。 屋里面的人也都拿着棍棒扁担，以防万一。 因此现在只看到假差役一人持刀过来，几乎都暗松一口气。 等看到他追着女儿的藏身之处去，肖有福也偷摸摸的从后边偷袭。 他拿的是杀猪刀，虽然很锋利，却短了点，因此想凑近再从背后捅他一刀。 可惜他低估了土匪头子，杀猪刀才抵到他的后背，土匪头子就察觉到不对，迅速往前一扑，旋即回身一脚把他给踢出去，同时厉喝：“放肆，竟敢暗害官差，还不赶紧把解药交出来，饶你小命！” 肖有福被他踢到肚子，疼的蜷缩成虾米。 不过他才不信假差役的鬼话，捂着肚子起来，一边往边上退，一边大喊：“就只剩下一个歹人了，都给老子出来打死他。” 他也很惜命，偷袭不成反被人家踢了一脚，凭着速度和力道，就知道假差役不是省油的灯。 因此他才不会冲上去，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嘛？ 蚁多咬死象，质量比不上，那就只能靠着数量取胜。 肖大郎他们年轻气盛，听到大伯的喊声，就拎着棍棒冲出来：“我们来了！” 才十二岁的肖二郎也拎着扁担紧随其后。 肖老爷子也拎着柴刀快步出去。 就连六岁的肖三郎，也顺手拎着洗衣棒槌想往外冲，幸好被肖老婆子一把搂住：“你别出去添乱！” 柳氏担心女儿们，也忍着害怕，紧紧握着留给她防身的砍柴刀出门。 吴氏赶紧拉着她：“哎呀，嫂子咱们别出去了吧？” 柳氏挣脱她：“多个人多份力！” 吴氏一咬牙，也拎着菜刀跟上去。 而此刻，吴治锦兄弟俩听到后，也带着两个小厮挥舞着棍棒出去帮忙。 一时间，十几个人围着假差役一个人群殴，哪怕假差役武艺不错，伤了好几个人，当时时间久了他也扛不住啊。 再说假差役还中了毒，随着时间流逝，他也越来越难受，连手里的刀都拿不稳了。 这时候，假差役也很绝望，觉得自己是阴沟里翻了船，竟然死在这些小喽啰手里。 等看到假差役倒地不起没动静了，大家还怕他使诈，棍棒柴刀都是谨慎的对着他。 肖有福不会放过表现的好机会，也是为自己报仇，上前用力一棍子砸在他的脑袋上，瞬间血肉模糊。 见他还不动，就明白这真的是死了，才暗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腿有点软，却还是强撑着道：“大家都随我去前面看看另外那些人。” 边上的人见他这么凶残，杀人不眨眼，心里都打了个哆嗦，再次认定肖老大不好惹。 肖筱心想：这边动静这么大，他们也没有人出来，十之八九已经是已经变成鬼影子了。 等大家小心翼翼的进去，就闻到臭味，那凄惨的死状，让不少人都浑身颤栗着想吐。 肖筱也被吓得浑身发颤双腿发软，毕竟这些人，都算是死在自己手里。 哪怕心里明白，不是他们倒在这，就是自家人没命了。 吴氏尖叫着转头就跑：“娘啊，吓死人了！” 另外的人也都像是被狗追着咬一般，跟着转身就踉踉跄跄的跑出去了。 最后剩下四个人，肖家兄弟和肖綉肖筱。 “哥…哥…”肖有贵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人，抖如筛糠，牙齿打颤：“咱…咱们…快走吧？” 肖綉哆嗦着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妹，咱们走吧？” 事实上，肖筱不是不想跑，而是双腿不听使唤，要不是靠在门上，那都要倒在地上了。 她也是要面子的呢，干脆顺着门往下坠，坐在门槛上，挪开目光，低声提醒：“爹，我怕他们还有同伙，这里不能留了，咱们得赶紧走。” 肖有福也不想待下去：“对，赶紧走！” 他也怕的啊，宁愿连夜赶路，也不愿和这些死人待一起。 肖筱指了指里面：“爹，把里面的刀都带走，再去屋里搜一下！” 肖有福就是为了这些才留下来的，毕竟之前已经发了一回死人财，这回他也不想错过。 他就使唤弟弟：“老二，你别怕，把他们当成是猪就好了，来和我一起搜他们的身，再把刀都拿走。” 肖有贵现在更听话了，哪怕不愿意也不敢拒绝，就和大哥一起进去搜刮。 肖筱也和大姐一起互相搀扶着去隔壁房间里。 屋里面一股臭味，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肖筱真的是一秒也待不下去。 柜子里搜到了两个大包裹，里面除了男女的衣裳，还有三个旧荷包，总共有四十六两银子，以及几根银簪金戒指银手镯之类的首饰。 肖筱用自己的帕子把三个荷包包好，就招呼肖綉：“大姐，银子的事咱们就瞒着吧？首饰都交给祖母，我估计这些衣物，应该都是之前来投宿的百姓留下的，咱们就不要了吧？” 自家已经没什么银子了，她也不是圣母，当然要为自家着想。 有银子才有底气，以后想安顿下来，更少不了银钱。 至于那些首饰，她看着心里膈应，才愿意交给祖母。 肖綉心里难过又庆幸，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要不是小妹机灵，要不是爹有主意，现在他们怕是都没命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衣物都是有七八成新的，也都浆洗的很干净，咱们拿回去问问祖母她们要不要。” 大都人离家的时候，都会带走家里值钱的东西。 从留下的这些衣物，就能看出没了的这户人家家境还不错，可惜都丧命在此。 肖筱也没反对，姐妹俩出门，就看到柳氏和肖莲也来寻她们了。 肖莲随手和肖綉一起抬包裹，难掩兴奋的低声道：“这下咱们都发财了，祖父在后院看到两辆骡车，咱们都能有骡车坐了。” 肖筱心里有点佩服二姐，先前被吓的不轻，现在就又有精神了，好奇的问：“爹他们回去了嘛？” 柳氏也忍着害怕，强撑着和肖筱一起抬包裹：“还在搬粮食呢！” 十八章 伤 一行人连夜离开。 临走前还点了一把火，免得另外的那些人继续留下做乱，也免得吓着后面想进来投宿的过路人。 当然，这一回肖家人都觉得自己发横财了。 多了两辆骡车，多了五把刀，还有将近五十两银子，一些七八成新的旧衣服。 唯一遗憾的是米面不多，就只有二十来斤。 再说吴家，一想到那倒了一地的假差役，心里就发毛，只分到两把刀也不敢嫌少。 反正在他们眼里，肖家兄弟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不敢惹啊！ 吴家的两个小厮都被假差役的刀给划伤了，简单的包扎后，就躺在骡车上，只能是吴治锦赶着骡车走在最前面，吴老爷赶着马车紧随其后。 中间是肖老爷子赶着新得的骡车，里面坐着肖老婆子和新缴来的粮食衣服，还有自家的行李。 再后面就是肖有贵一家子赶着白得来的骡车，吴氏都顾不上害怕了，坐在外面和牵着缰绳走路的肖有贵兴奋的嘀咕个不停：“…白得一头骡子，要是再来两回，那咱们可就发财了！” 还后怕的腿发软的肖有贵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哼哼：“会不会说话，再来一回你就不怕丢了小命？” 他觉得这话不吉利，赶紧呸了一口，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让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到江浙安顿下来。” 先前肖大郎也差点被捅了一刀，幸好他用手去挡了一下，因此手臂也挂彩了，此刻也坐在骡车上，有股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兴奋劲：“我以后也要多练练，能把歹人打的落花流水。” “对，咱们就是肖家三虎！”肖二郎和肖三郎也都跟着大放厥词，恨不得立马学成绝世武功。 最后一辆骡车是肖筱家的。 原先祖父和二叔他们的行李，还有一些笨重水桶之类的都挪到他们的骡车上去了。 他们自家的大都行李也都绑到骡车顶上，柳氏又铺了草席，母女四个都能躺在那。 这大晚上的，只能靠着微弱的新光，镰刀似的月光，和气死风灯赶路，骡车当然走不快。 那躺在车厢里也不会觉得太颠簸。 肖有富会偷懒，主要是吓得腿软，干脆偷懒坐在车辕上，由着骡子慢悠悠的往前走，顺便和里面的妻女唠嗑：“今儿真是多亏了小三，要不然咱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可真不好说啊？” 肖筱也还是心慌气短的躺在那，心里也直呼侥幸。 就怕以后得路上也不会很安生，她也愿意捧着点亲爹：“是幸亏有爹在，爹你才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就算是爹往日有不靠谱的事，但就冲着他在这几天的表现，倒也能算的上是好爹。 肖莲手里还紧紧的捏着清洗过的两个二两的银锭，连害怕都忘记了，眉开眼笑：“对，幸亏有爹和小妹在，小妹你以后别忘记喊我一起去，我找东西可厉害了。” 一想到自己错过了去搜刮钱财，她就很后悔，总觉得要是自己在，肯定还能找到一些别的。 柳氏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嗔道：“瞎说什么呢，我就盼着以后再也没这样祸事，吓死人了。” 肖綉也跟着附和：“对，只盼以后能一路平安。” 肖莲就低声嘀咕：“一回生二回熟，都遇到两回见血的事了，指不定再来一回，咱们就不会这么怕了。” 肖筱很佩服肖莲的勇气，问题是说不怕的人，为什么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呢？ 至于她为什么不推开肖莲，当然是因为她也害怕啊。 这样两人挤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反倒是能安心一点。 母女几个闲聊了好一会，才睡了过去。 肖筱就梦见自己变得力大无穷，一拳就把壮汉打飞，看着壮汉如同破布娃娃似的软倒在地上，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她还一点也不害怕的去搜荷包。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穿制服的突然出现，说从摄像头里看到自己犯法，终于把自己这个杀人犯给人赃俱获了。 随即就想让她吃化生子儿… 肖筱被惊醒，漆黑的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幸好二姐睡着了也把她给搂的紧紧的。 想到那诡异的梦境，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里没摄像头？ 就算是再怀念那法制社会，也明白自己回不去了。 以后自己的人生安全，就只能靠自己了。 等她闭上眼睛，准备去找周公的时候，察觉到另一边的大姐也在浑身颤抖，都能听到她牙齿磕碰的咯咯响，整个人抖成一团，尖叫：“啊…走开…” 肖筱赶紧抱住她：“大姐，没事了，梦都是反的！” 柳氏和肖莲也都被肖綉的尖叫给吓醒了，赶紧安抚肖綉。 坐在车辕上打瞌睡的肖有福也瞬间精神了，掀起帘子的一角，让外面灯光照进去一点，担忧的问：“綉儿别怕，爹在外面守着呢？” 肖綉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哎，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她这一声尖叫，倒是让一家子都精神了。 主要是现在的晚上，除了蛙虫蛐蛐的叫声，就没别的声音，连着前面的车也都停下来，问过无事才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天亮了，赶车的都坐到车辕上，骡车倒是走的快了点。 临近中午，才看到一处适合打尖的小树林。 停下车马，先给骡子和马匹喂水，还去割了些草来喂。 肖老娘指挥着两个儿媳开始准备午饭。 赶了一夜车的肖有福他们趁机去各家的骡车上眯一会。 肖綉看溪水还算清澈，低声问两个妹妹：“咱们往前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擦洗一下吧？” 她做噩梦，吓得浑身出汗，又是大夏天，感觉自己都馊了。 “行啊，拿上干净的衣裳。”肖筱还顺手拎了把刀预防万一，也没忘记带上弓箭。 肖莲一看，也把自己的弓箭带上了，信心十足：“还是肖筱想的周到，这边草木茂盛，指不定还能打到野兔野鸡呢？” 肖二郎和三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二姐，你的准头不行，别吹牛了。” 肖綉就说的委婉了点：“家里也不指望咱们打的猎物果腹，不过多练练也是好的。” 姐弟五个就往前走。 二郎和三郎，就被肖筱安排着，走在前面拿着棍子打半人高的野草：打草惊蛇。 十九章 野菜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姐弟就陆续看到七八条蛇被惊走，吓得她们姐妹三都后悔过来了，走路更加谨慎。 但是二郎三郎却喜出望外，还用棍子去敲：“快，快，逮几只长虫，再猎只野鸡，等下就能吃龙凤汤了。” 乡下小子大多皮实，也十分馋肉，不仅不怕还很兴奋。 可惜，蛇游走的速度很快，就像只是出现签个到，顺便勾起他们的馋虫一般。 肖筱暗暗松了口气，不到山穷水尽，她是打心底里拒绝吃野生动物的。 三郎惊叫：“兔子！有兔子！” 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一只肥肥的灰兔子。 肖筱脑海里瞬间出现红烧兔子，麻辣兔头。 她就觉得自己想的不对，是某些野味不能吃，但是兔子野鸡之类的，她觉得是多多益善来着。 可能兔子的前半生，没看到过人类，被三郎的叫声给吓得不敢动。 肖家姐妹都搭弓射箭，瞄准的是兔子的脑袋，嗖嗖嗖。 但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肖綉射到了兔子的后腿，肖莲射到了兔子的前腿，肖筱射中的是兔子的肚子。 姐妹三都没射中目标，不过二郎三郎不知道她们原先准备射哪儿，都很捧场的欢呼：“你们太厉害了，真的射中兔子了。” 二郎就凑到肖筱面前，谄媚的笑：“好妹妹，把弓箭借我用一下。” 肖筱已经看到前面有小池塘，趁机把他们兄弟打发走：“行啊，不过箭出去后，记得要捡回来。” 肖綉也把弓箭借给三郎，不忘叮嘱：“这边蛇虫多，你们小心点。” 等他们走远了，姐妹三都迅速的洗了个澡，还顺手把换下来的衣裳都洗了。 肖老婆子看见孙女们竟然猎到野兔，也很高兴：“还真打到野兔了？让你们祖父去修理干净，晚上可以煮一锅汤。” 说完又有点可惜现在是大夏天，要不然倒是可以留着明儿吃。 吴家兄弟看到她们能射中兔子，也有点惊讶，有点羡慕。 没一会，吴治芠就拿着巴掌大的油纸包过来，腼腆的小声问：“请你们吃梅子干，肖姑娘，能把弓箭借我用一下嘛？” 现在也就肖莲才有弓箭，她一口答应：“行啊，就是记得把射出去的箭捡回来。” “好的。”吴治芠把油纸包塞到肖筱手里后，就拎着弓箭跑了。 现在运输不发达，鲜果又不容易运输，因此干果就特别受欢迎。 肖莲揭开油纸包，里面有十几个干果子，她毫不客气的捡了一个塞到嘴里，又给姐姐妹妹各塞了一个，一脸享受：“酸酸的，真好吃。” 肖筱可不觉得有多好吃，四处张望：“咱们路上多留意，看看有没有果树。” 稀罕的果子就不想了，要是能遇到野桃树，李子梨子树也是好的。 要不然，没有蔬菜，也没有水果，人会很容易生病。 柳氏喊她们去吃饭，一人一大碗腊肉饭。 腊肉切成薄薄的小片，油水不够，显得干巴巴的。 肖筱以前都只吃一小碗，但是现在吃了一大碗，还觉得不够。 她明白，这是油水不够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看修理好，挂在那的野兔的眼神，都是绿油油的。 她艰难的挪开眼：“娘，中午天太热，咱们晚点走，等下去找找野菜吧？” “三丫头你傻了吧？”吴氏抢着道：“六月很多野菜都老了，也就母猪菜，婆婆针，谷谷丁能吃，但是吃着一股苦味。” 她小时候吃多了野菜，是真不想吃野菜了。。 她觉得肖筱就是傻的，腊肉大米饭多好吃啊，怎么就想不开要去找野菜呢？ 她倒是不介意她们吃野菜，但怕婆婆听了心动，让自己也去找野菜，更怕晚上大家都吃野菜稀饭。 肖老婆子听了果然心动：“三丫头也懂事了，等下咱们去找找，晚上可以煮个疙瘩汤。” 虽然现在暂时不缺粮食，但是像这两天这样放开吃，最多也就能吃十来天了。 她是想想就心里发慌。 亏得小孙女提醒，野菜面疙瘩掺着吃，能省一顿是一顿。 柳氏也温声附和：“我先前就看到灰灰菜篷子菜，我们去摘吧？” 肖綉就去拿了几个竹篮子，吴氏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 不是吴氏不想偷懒，主要是公爹，夫君，还有不好惹的大伯哥都在那看着，她也不敢偷懒啊。 幸好现在的野菜虽然不够鲜嫩，但是量多，很快就采了两大篮子。 肖老婆子还特意让大家多采一些马齿苋：“晒成菜干，割点腊肉一起炒，特别下饭。” 又顺便在河边把野菜都洗干净，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肖筱躲在树荫下洗野菜，心里也很后悔：自己也太想不开了，这大热天的，怎么就提起采野菜的事。 真是自讨苦吃。 边上的肖莲冲她低声抱怨：“都怪你出的馊主意，野菜一点也不好吃。” 又看着溪水里手指长的小鱼流口水：“好久没吃娘做的小杂鱼了，可惜没有渔网，也没有鱼篓啊！” 肖筱也很无奈，现在没蔬菜，那就只能吃点野菜，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她指了指她们遮阴的柳树：“这不是现成的材料嘛？咱们祖父就会编渔网。”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肖莲就回去找柴刀。 肖老爷子也跟着来，亲自砍了些柳枝。 等他们回去后，二郎他们才空手而归，一脸遗憾：“这边兔子不少，可惜都没打到。” 特别是三郎，才六岁，根本就拉不开弓，缠着肖家兄弟：“大伯，爹你们给我做个弹弓吧？我能打谷雀，那个烤着吃可香了。” 肖有贵乐呵呵的应下：“行，等爹给你做。” 他们特意错过最热的时候，约莫申时才继续赶路。 再走到天快黑了，才又找了个有河水，还算平坦的地方歇着。 骡子是贵重物，肖家兄弟又把车厢卸下，还特意赶着骡下河去洗了个澡，才牵到野草多的地方让它们吃。 现在有野草，就省下了原本准备喂骡子的麸皮。 而肖老婆子，也和两个儿媳妇煮了一大锅野菜面疙瘩。 肖筱有些咽不下去，野菜有点苦，又少油少盐的，实在不好吃。 特别是吴家又煮了锅腊肉，那霸道的肉香味，真是馋死人了。 二十章 艰难 吴家现在待他们特别周到，特意让吴治锦也特意端了大半盆腊肉黄豆汤过来给他们加餐。 主要是吴老爷担心肖有福看他不顺眼，就劫贫济富了。 富人当然是他们吴家。 而肖有富太狠辣，和他们同行，遇到歹人的话，自家安全有保障。 但要是肖有福把主意打到自家头上，他也担心自家会全军覆没。 这可真的把他给愁的，心里觉得自己是拿一家子的命在赌。 根据吴老爷这两天的观察，也发现肖有福对妻女态度温和，对父母兄弟也和气，看着倒不像是一言不合就会要人命的主。 因此，对于怎么和肖家人相处，他也是仔细琢磨过得。 歇下来后，不仅自己经常和肖老爷子唠嗑，还让媳妇去和柳氏吴氏说话，让儿女们也都去和肖家的姑娘小子们套近乎。 就像是之前，特意让小儿子去借弓箭打猎，现在就有借口去还弓箭，顺便送肉汤过去当谢礼，也就不会显得他们太做小伏低了。 吴治锦回来的时候，倒是少了拘谨：“肖大郎他们等下要去河里放鱼篓，还给了咱们三个鱼篓，大妹和二弟要去凑热闹嘛？” 他自己是不好意思再去的，他已经是十九岁，肖家有三位姑娘，他得避一下嫌。 吴治芠才十六岁，以往也和同窗出去踏青游玩，最多也是钓鱼，或者是让小厮们捕鱼，还真没机会自己去放鱼篓呢，立马来了兴趣：“姐，咱们去凑个热闹吧？” “我累了，不去。”吴秀莲懒懒回绝，她已经十七岁，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不过他们家原本都是盼着许治锦能中秀才，那样说亲的人选就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豫章这边会出乱子呢？ 现在朝廷动荡，更不知道谁会坐上龙椅，只能先去找姑母，盼着能安顿下来。 “爹娘，我过去瞧瞧。”吴治芠舍不得玩的机会，干脆就自己去了。 鱼篓是用柳枝编的，也不太美观，但是大家依旧玩的很开心，之后还抓了些蚂蚱烤着吃。 肖筱她们肯定是不愿意吃这个的，无非是大郎他们闲着没事的消遣而已。 等到了第二天，晨曦微亮的时候，大家就都起来了。 这个时候赶路凉快点，因此早饭就是一大锅野菜粥，以及每人一个干巴巴的玉米饼。 不得不说，腊肉真的是出门在外必备的好东西，切几片煮粥，就可以剩下油盐了。 就是不够嫩的野菜吃着发苦，连带着好米熬得粥也差了点味道。 玉米饼里的玉米磨得不够细腻，吃着越发粗糙，难以下咽。 还有他们昨晚上放的六个鱼篓，凑起来也有三斤左右的小杂鱼。 柳氏不顾婆婆心疼的脸色，奢侈的用油煎了一下再煮，味道鲜美极了。 肖三郎连着小杂鱼的鱼骨头都没有吐出来，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满足的感叹：“还是大伯母手艺好，鱼汤一点也不腥，好吃极了。” 肖二郎也用力点头附和：“希望下回能多抓点鱼虾，真的很好吃。” 又去把鱼篓收好：“下回还能继续收鱼。” 肖莲坐在骡车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玉米饼，白了肖筱一眼：“都怪你昨儿要吃野菜了，我都能想到，咱们这一路，怕是每餐都会吃野菜了。” 肖綉闻言替小妹说话：“祖母心疼米面呢，就算是肖筱不说，祖母也会想到这一茬。” 肖筱也叹气：“咱们还是准备的不够齐全，等路过镇上，买个小泥炉和瓦罐，在车里也能弄点吃的。” 别说肖莲吃不习惯，她也觉得难以下咽。 这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你们都忍忍！”柳氏把装了凉开水的葫芦递给她们，温声道：“吃一口饼，喝一口水，就能咽下去了。” 又和她们说古：“现在咱们的日子也不算太难，你们祖父祖母小时候遇到天灾战乱，逃难的时候就只能吃观音土。” “后来有人从海外带来了玉米，番薯，土豆种子，产量高，还好养活，那之后，就算是遇上灾年，咱们靠天吃饭的百姓，饿死的也少了。” “现在咱们都离开家，还不知道在哪儿落脚，也难怪你们祖母想省些粮食呢？” 肖筱心里也很佩服自己的前辈们，他们来一遭，好歹让百姓们能填饱肚子。 自己呢，干啥啥不行。 她也不挑食了，嚼着玉米饼，再喝一口茶，也就咽下去了。 “我下去跑一段路，活动一下筋骨。”说完，还背上弓箭，就对坐在车辕上打瞌睡的肖有福道：“爹，你把车停一下，我下去跑一段。” 骡车的速度也不可能很快，疾走就能追上。 肖筱看到飞过的鸟雀，还会搭弓射箭，当然凭她现在的箭法也不可能打中。 她也没想能射中，就是为了习惯弓箭。 再有就是大前天晚上走了一宿，虽然脚底有水泡，肌肉也酸疼。 现在忍着酸疼多走走，身体就会强健起来。 现在前途未卜，有个好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肖莲坐在骡车上，看妹妹跑的挥汗如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傻子，有福不会享。” 肖筱顺手抹了把汗：“我这是锻炼身体，同时还能学射箭，还能减轻骡子的负担，是一举多得。” 哪怕肖莲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热点，但是她没忘记，自己才醒来的时候，是她给自己端来的药，是她一直煮着艾草水，让自己和柳氏随时都能用热水擦洗。 再者，她也是想让自己坐骡车。 肖有福听到两个女儿的对话，虽然心疼小女儿，却还是肯定了肖筱的做法：“你们也下来走动一下，只要不是太累，出点汗也是好事。” 他倒不是心疼骡子，而是怕后面会不会遇上什么歹人。 虽然现在他们也算是有刀有车，一般人不敢对他们动手。 就怕有人眼红他们的骡车，那肯定是小命要紧，万一打不过也能跑。 那女儿们要是跑不快，那可就惨了。 柳氏也明白他的意思，干脆和女儿们下车疾步走小半个时辰，才回到骡车上。 等快到午时，他们又看见了驿站。 在前面的驿站差点全军覆没，这回大家都很小心谨慎，最后才发现里面已经没差役了，倒是有另外三家结伴走的在里面歇息。 肖老娘立马指挥儿媳们帮着做午饭，让孙子们去找柴火，让孙女们去找野菜。 肖有富让侄子们去井里打水，自己凑过去和那些人打探消息。 午饭倒是难得的丰盛，有红烧兔肉，还有腊肉炖黄豆，还有一大锅白米饭。 肖筱心里觉得，祖母是怕那兔肉再放下去就该馊了，才做给大家吃的。 另外他们也没什么新鲜的菜蔬，腊肉黄豆大米，大都是吴家友情赞助的，还有就是从之前的驿站搜刮来的。 二十一章 卖骡车 老人家会过日子，腊肉都是切得薄如纸，还有几块腊肉骨头，还特意捞起来，准备留着晚上再煮一次面疙瘩汤。 这样面疙瘩汤里会有肉味，又能省下油盐。 在肖老婆子看来，自家中午这顿饭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比不上吴家，但比另外几家丰盛多了。 她还低声和肖筱嘀咕：“咱们家伙食不错了，你看那几家说是番薯粥，米少番薯多，油花也没见着呢？” 要是肖筱是老二家的，她才不会这么客气呢。 谁让小孙女会投胎，投到了老大媳妇的肚子里，她也不太敢惹老大，只能借机教导小孙女。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小孙女不愧是老大的种，都是贪图口腹之欲的。 怪她先前都没发现，以往还觉的老大家三个孙女，都是乖巧能干又懂事的。 肖筱听出来祖母的敲打，勉强挤出个笑容：“祖母说的对，咱们家的伙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肖大郎端着碗凑过来，听到她的话，很欣慰：“三妹说的好，你这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肖老爷子当初也想两个儿子有出息，也是费了心思，送去私塾念过书的。 无奈兄弟俩都没那天赋，念了几年后，大的就去县城里混，小的这个继承了祖传的手艺：杀猪，卖猪肉。 后来老二生了三个儿子，大郎和二郎学业不错，还喜欢教姐姐妹妹们读书认字。 托驾鹤归去的太祖的福，女子也可以去私塾念书识字。 不过小老百姓家，很少会让家里的女孩去念书，女子总要嫁人的，总感觉是为他人作嫁衣，太亏了。 倒是肖有福和柳氏疼女儿们，都让她们去女子私塾念过几年书的。 不过，喜欢念书的就是肖綉。 肖莲和肖筱是喜欢去玩，去凑热闹。 现在肖大郎就打趣肖筱：“那两年的束脩没有打水漂。” 肖筱白了他一眼，勉强为自己挽尊：“我那是内秀，是不爱显摆。”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半个文盲，因为原主确实不喜欢念书，更不爱写字。 而她就算是上辈子读了十多年的书，也没学过毛笔字。 以至于现在也硬气不起来。 她也很纳闷，穿穿前辈改变了很多，怎么就没把毛笔字给换成硬笔字？ 不过没关系，她原本也没打算做才女，只想做咸鱼。 “哈哈…”肖大郎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被她打了两下，才低声道：“我在大伯那边听他们说，这边被征兵更早，村子里早就空了，他们也是得到消息后就跑去山上，才躲过这么一劫。” 说完，冲她挤眉弄眼：“好妹妹，天这么热，你和大伯说一声，咱们等下午凉快点再走吧？” 大家都明白，哪怕祖父祖母说午后歇一会就走。 但要是大伯开口说晚点走，他们也不会反对。 肖筱虽然嫌中饭不怎么样，却还是爱惜粮食，把碗里的饭菜都扒干净后，才懒懒的问：“你想干嘛？” “不是你先前说，村里跑的急的人，会落下地里的庄稼嘛？”肖大郎他们正是能吃的时候，每餐两大碗，那才能吃饱。 现在祖母却给他们一人一碗，真的填不饱肚子啊。 饿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过他们有自知之明，想让祖母多煮点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肖筱听到这话，也是心里一动：“行，等下我们一起去捡漏。” 肖莲听到这话，嗤之以鼻：“说的真好听，明明是去捡破烂。” 又劝她：“你们别想的太美了，估摸着别人也早就想到了。” 说完，示意他们看另外一边：“去年的番薯肯定是留不到现在的，那他们现在吃的，肯定是才挖的。” 肖筱被她这冷水一泼，差点就熄火了。 但她一想到小泥炉，才重新燃起斗志：“我肯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肖莲冲她翻了个白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候白走一趟，你可别哭鼻子。” 她是真心怕小妹累着，毕竟前些天，小妹病的太严重，她担心伤了元气。 偏偏小妹还不好好养着，早上跟着骡车跑，还不趁机好好歇着，反而要去捡漏。 这时，肖有福回来，召集家里人商量：“他们想花八十两银子，买咱们得一辆骡车，你们说要不要卖？” 骡子不只是吃草，还要喂玉米，番薯，豆饼，苜蓿，麦麸，豆粕这些饲料，吃了才会更有力气。 他们家两大麻袋饲料，现在三头骡子掺和着吃，最多也就能吃十来天。 他们也算是庄稼人，很看重家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委屈骡子。 吴氏听了率先答应：“卖了吧，能省下些饲料，还能白得一笔银子。” 又看着肖有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不过价钱能不能再高点啊？” 肖有福摇头：“他们说了，最多愿意出八十两。” 事实上这价格也不低了，他们买骡子的时候，也是涨价了，也只要六十两。 肖老爷子琢磨了下也附和：“八十两也行，咱们两辆骡车也够用了。” 两边商量好，交了银子后，肖家就开始腾骡车。 吴氏很热情的邀请公爹和婆婆去他们的骡车，倒不是她孝顺，而是粮食都被婆婆看的牢，她深怕公婆和大伯哥一家在一起，最后让大伯哥他们占便宜。 为此，还说好让自家大儿子去帮着大伯哥赶骡车。 当然她嘴里也说的很好听：这样可以让大哥好好歇歇。 肖家早已分家，肖老爷子先前和小儿子住在一起。 但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他干脆把银钱分成三份，自己和老婆子拿二十两，兄弟两每人三十两。 肖筱见肖有福把才分到的银子，递给柳氏收好，才凑上前去：“爹，娘，我们想去小村落里转转，我想要去捡个小炉子。” 柳氏有点犹豫：“陌生地方，会不会不安全？” 肖有福倒是一挥手：“让大郎他们陪你们去，都带上弓箭和刀，情况不对就跑回来。” 不是他心大，而是那些人也说过了，村里已经空了，没人。 再者，女儿们都出去，他也能趁机和自己媳妇说说话，还能一起歇个午觉。 就算是不能做什么，能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二十二章 会宁县 吴家兄妹三人也跟着他们去捡漏。 他们倒不是真的为了去找东西，纯粹是想借机和肖大郎他们搞好关系。 现在驿站也大都远离村落，因此小村落离这边也有七八里路，九个少男少女一路说着话走过去，看着倒像是出去踏春游玩的。 “看这边河里有鱼呢？”东盼西顾的肖三郎指着河里蹦起来还没巴掌大的小鱼，兴奋的直叫，随即一脸遗憾：“可惜咱们没有带渔网，也没鱼篓！” 肖綉生怕他一头栽下河，赶紧上前拉着他：“小心点，这河水看着不浅。” 村落前面也有不少农田，可惜此时田地里已经被扫荡过一般，只剩下些还没熟的稻子还没被人霍霍。 好吧，肖筱承认自己先前想的太美了点。 不过既然来了，他们肯定不愿空手而归。 没过一会儿，肖綉指着一户人家后面的一片竹架子，难掩惊喜：“快看，那边有豆角，丝瓜，快去摘。” 豆角，丝瓜，空心菜，还有苋菜茄子这些当季菜蔬，在寻常百姓家是常见的。 菜多的时候，一文钱就能买两斤。 离镇上远的，费功夫挑去卖就不太值得了。 因为临近村里百姓也都会挑去卖，要是卖不掉，要么是挑回来，要么是被贱价收去嗮干，或者做腌菜。 更多的百姓家，有时候就干脆把吃不完的菜用来喂猪，喂鸡鸭。 但是，现在她们已经好几天没吃到新鲜的蔬菜了，都到了吃野菜的份上，那当然是特别高兴了。 别说肖家人开始摘菜，就连吴家三兄妹也跟着摘菜。 对他们来说，家里是开酒楼的，山珍海味也能常吃，这腊肉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吴二郎恰好看到黄瓜架子上有四五根巴掌大的黄瓜，立马摘了，用帕子把黄瓜外面的小刺搓了搓，就大口开吃：“你们快过来，这边有黄瓜。” “吴二哥运气不错啊！”肖筱也过来摘了一根，也用帕子搓了搓就开吃。 现在的黄瓜，没成熟前是浅黄色，成熟后是金黄色，比拳头还粗。 虽然外皮粗糙还有点涩，不过也算是清脆可口。 事实上，逃离的百姓，能带走的只有紧要的银钱衣物和家里的存粮，或者是地里能收的粮食。 像黄豆，花生，玉米之类的，现在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成熟，但是嫩的风味更佳，人家肯定都会收走。 很多人家大门都是被踹开的，里面桌椅篮筐都被乱翻在地，还有一些被打碎的水缸瓦罐之类的，昭示着这里曾经被官兵或者盗匪，又或者是想趁机占便宜的人来光顾过。 肖筱也很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她也是想占便宜的人之一。 每家厨房里，那真的是干净的能把耗子给饿死，连一粒米一点油盐都没剩下。 铁锅和菜刀也算是贵重物品，当然不可能会留下。 走了几家，肖筱发现了好几个小泥炉，还要一些瓦罐。 这玩意沉，再加上能摘百十斤菜蔬，她干脆让肖二郎跑回去找自家爹赶着骡车来运。 他们这些人，都不是挑担背筐的人，能自己走回去就不错了。 可惜的是，地里番薯也被挖了。 幸好地里的菜，割掉一茬，摘了一茬还能继续长，因此肖筱他们也算是收获颇丰。 蔬菜一时吃不完没关系，趁着现在天气好，摊在车顶上晒成干菜就行。 还别说，两家孩子这一走动，关系就融洽了很多。 之后的路上，吴家兄弟也会跟着下来走一段路，和肖大郎他们一起打过猎，下过鱼篓。 可惜就是技术不行，收获不丰。 吴姑娘也会过来和肖家姐妹一起说话，会帮着一起去找野菜。 吴老爷还特意拿出酒和肖家父子三一起喝，也趁机和他们交了底，说起自家妹妹虽然是妾，却是良妾，还运气好生了长子。 只要他们能安全寻到人，绝对会被安排妥当。 肖家父子几个心里也明白，吴老爷口中说的‘安全’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为了打消他们不该有的念头，也为了路上万一出状况，肖家人也能搭把手，而不是把他们当成累赘。 连走了六天后，终于途径会宁县。 为防万一，肖有福先带着肖大郎前去打探会宁县现在的局势，留下的人就在隐蔽的小树林里修整一番。 他们这一路上也看多了举家逃难的百姓，马车比较少，骡车倒是常见，看到最多的还是牛车，大都百姓也只能靠双腿走路，搀着老的，牵着少的，或者是推着独轮车的。 真的是走的艰辛狼狈，多看看他们，就觉得自家的日子也不算是太苦了。 现在天气热，这树林边上也已经有百多个人在休息。 看他们这马车骡车的过来，有羡慕的眼神，有不甘的，还有恶意的眼神都落在他们身上。 吴老爷也觉得他们的马车骡车就够扎眼了，要是吃食太好，怕有人会起歹心。 他立马让婆子煮野菜粥，还不忘提醒肖家人也煮一锅野菜粥就行。 肖筱下车后就看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就没有野菜的踪迹，再看到那些人不善的眼神，她干脆请二叔带着阿昌阿全都挎着刀，坐在一边压阵。 还别说，肖二叔不愧是杀猪的，又长得人高马大，哪怕最近这几天瘦了些，依旧能算是壮实。 阿昌阿全前些天受过伤，又都被吓着了，倒是消瘦不少，现在挎着刀站在依旧白白胖胖的吴老爷身后，倒也威风。 都说官逼民反，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百姓还都是惧怕当官的。 因此，那些别有所图的人，都挪开了眼神，心里怀疑他们是不能招惹的官家人。 “还是三姑娘想的周到。”吴老爷担忧不翼而飞，心里就不愿意喝野菜粥热：“那咱们还煮粥嘛？” 肖筱就是不愿意喝粥，才出这主意的，闻言赶紧道：“我们这边准备煮面疙瘩，伯父你们随意。” 现在就算是她，都知道当家不容易了。 这才走了六天，大米就剩下四五十斤了。 粗面，细面凑起来，也只能再吃一餐。 现在她就盼着会宁县是真的会让人安宁，能让他们进去歇两天，再补充一下米面。 这些天，都是大晴天，虽然热的让人不想动，但好处就是一路都能捡些干枝当柴火，现在也暂时不缺柴火。 肖老爷子怕人多不太平，就招呼两家人一起做饭。 肖筱他们吃完面疙瘩，还没见去探路的人回来，心里就都有点焦急：“祖父，我爹他们这都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嗯，”老大不在身边，肖老爷子也怕闹出事来，老二镇不住场子，故作轻松的道：“你爹嘴馋，指不定是先进去大吃一顿了。” 才六岁的肖三郎当真了，哈喇都流出来了，难掩委屈：“大伯为什么只带大哥去吃好吃的？” 又去抓着肖筱的手，一脸期待：“我以后给大伯伯娘当儿子吧？那样大伯就会最疼我了是不是？” 二十三章 兵祸 才洗好碗筷的吴氏，很随意的把湿淋淋的双手擦在衣摆处，走过来就听到小儿子的话，气的上前就揪着他的耳朵骂：“你个小兔崽子，为了吃的连爹娘都能不要，老娘白疼你了。” “哎呦，疼，”肖三郎很机灵的冲肖老婆子求救：“祖母伯娘姐姐救我，娘又打我了。” 还别说，肖三郎这么一闹，气氛都好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肖有福他们才小跑着回来，神色凝重的招呼：“天色不好，尽快赶路！” 说完，连特意给他们留的午饭都没工夫吃，就先收拾整齐，赶着骡车又开始赶路。 肖筱留意到，他这回都不走官道了，而是从另外的小道上走。 官道虽然也是黄土路，好歹夯实了，不像是小道这样颠簸。 肖筱干脆掀开粗糙的灰色布帘，探出头去问坐在车辕上赶车的肖有福：“爹，出什么事了？” 肖有福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犹豫了会后，才艰涩的开口：“幸好我们没有直接进去…” 快到镇上的时候，他肚子不舒服，就让他们在边上等着，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蹲着。 没料到，无意间却看到几个人在争执，其中有人说会宁县现在已经是被成王底下将领带兵接管了，他们要是进去，肯定也是有去无回。 现在不仅是安南王在四处征兵，连三湘的成王，都暗搓搓的跨界，让属下来这边招兵买马，顺便搜刮钱财，粮食。 知道现在百姓们都居家逃难，干脆让人在官道上埋伏。 居家逃难的人，肯定是把家当都带在身上的，这要是被他们的抓住了，也算是人财两得了。 要是肖有福没有家累，那他指不定还真愿意去当兵，能混个温饱，指不定凭着自己的身手，还能当个百户呢？ 但是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他可不愿意被抓去当兵。 更何况，为了犒劳将士，营里可是有红帐的存在。 他看了眼小女儿，哪怕穿着大郎以前打着补丁，洗的褪了色的灰色短衫，也依旧是肤色白皙，眉眼清秀：“你也别偷懒，招呼你姐姐们一起下车跑一会儿。” 之前他看着媳妇女儿都晒不黑，心里很高兴。 现在他宁愿她们都晒得黑点，貌不出众，自己也好安心点。 肖筱默默地看了看挂在正中的大太阳，还是缩回头，放下车帘，当成自己没听到他的话。 现在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起码得有三十几度，她得有多想不开，才会下车去跑啊？ 再说现在出门在外，沐浴也不方便，洗头更不方便，她真的不想浑身是汗。 还是趁着早晚去锻炼身体更合适。 里面柳氏和两个女儿也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见肖筱缩回来，肖莲就忍不住找茬：“没听到爹说的话啊？还不赶紧下去？” 肖筱才不怕她，反而顺势拉着她的手，毫不示弱：“爹也说了，让二姐你陪我一起去跑啊？” “行了，都趁着现在好好歇歇，等凉快点，咱们都下去走一段，顺便也能摘点野菜。”肖綉都习惯了底下两个妹妹，每天都要互怼个几十回。 让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无动于衷。 不对，应该是说现在已经能很淡定的看热闹了。 肖筱就凑到柳氏身边低声问：“娘，爹会迷路吗？” 柳氏也担心：“你爹他也没出过远门，鼻子下面有长嘴，只能一路问过去了。” 现在除了官道，大道路也不多，倒是小路阡陌交汇。 不过他们有马车骡车，就只能走大道。 这一次，肖有福都顾不上心疼骡子了，还甩了几鞭子，逼着骡子连走带跑走了两个多时辰，还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好不容易看到有小河，才停下来准备吃晚饭过夜。 这也是他第一次领头赶路，等他们歇下来，后面的三辆车离他们还有好一段路呢？ 肖有福先把骡车卸下，牵着骡子去河边喝水吃草。 柳氏趁机和女儿们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解决三急，再背着竹筐开始找野菜，顺便看一下准备住一晚上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幸亏夏天的太阳下山的晚。 哪怕此时已经临近酉时末，太阳依旧顽强的留下余晖。 后面的车马也都陆续来到，有割草砍柴的，有生火搭锅煮饭的，也有凑在一起说话的。 肖筱也趁机凑过去听爹和吴老爷他们说话。 “这边的路我也不熟！”肖有福很光棍：“现在官道是不能走了，咱们就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天生带着三分笑的吴老爷，此刻也是难掩愁绪：“十几年前我倒是去过江浙，但走的都是官道。” “现在咱们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听了。” 肖老爷子就问他：“按说咱们也已经走了六日，应该快到江浙地带了吧？” 吴老爷心里发慌，都说了自己那是十几年前才走了一回，现在他对于路程也是心里没底，却只能摸着下巴故作镇定：“约莫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吧？” 一直不吭声的肖有贵，终于开口说话了：“要是才走一半路，要是没地方去买米粮，那咱们家的粮食怕是不够，还有骡子吃的杂粮也没了。” 这下就连吴老爷也发愁了。 他原本以为自家带了五六百斤粮食，还有六只火腿，以及一些腌肉，足够一路嚼用。 因此一开始特别舍得，不仅是送了一些给肖家，之后在驿站又送了些给那些假官差。 当然，之后那些粮食和腊肉都便宜了肖家人。 另外还有他们自家九个人吃的，骡子和马也吃的不差，因此每天也要费去二三十斤粮食。 以至于现在他们也就只有两百来斤粮食了。 现在前路漫漫，他心里也慌了。 不过再怎么样，此刻他也不敢得罪肖家人，深怕自己不大方点，他们就干脆明抢了。 而且这芜荒无人迹的地方，都免得他们发愁要怎么毁尸灭迹。 因此吴老爷立马一脸正色的道：“这一路多亏你们护着，我们才能平安，你们不够吃，只管来我们这边拿就是。” “就算是都吃完了，咱们再想办法。” “说不准下回就能路过正常的城镇了呢？” “你们要是和我客气，那就是不把我当兄弟看。” 二十四章 苍山县 肖有福心里嘀咕：老子可不会把你当兄弟，是把你当肥羊。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并不愿和吴家人闹翻。 肖老爷子瞅了自家老大一眼，摆了摆手：“你们也给了不少，怕是自家都不多了，还得另外想办法。” 不过一想到他们先前把糙米煮了混草料喂马，喂骡子，他就忍不住心疼他们糟蹋粮食，皱着眉道：“先委屈骡子吃草吧？” 肖有福盯着骡子的眼一眯，声音低沉：“放心，咱们饿不死的！” 在场的人都瞬间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也都被他那凶悍的眼神给吓住了。 肖筱倒不觉得亲爹这话有什么不对，她看了看四周，此刻天已经暗了下来，树影摇晃，微风拂面，她隐约闻到了点果香味。 不过她可不想暴露自己这异于常人的嗅觉，就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爹，明儿早上你陪我去打猎！” 肖有福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有可能撞上来喝水的野兽呢？” 说完，又招手让肖大郎过来：“晚上你和吴家小厮一起守夜，明儿换二郎和吴家人一起守夜，以后都这么轮流着来。” 先前，守夜这事，都是吴家包揽过去的，阿昌和阿全轮流守夜。 但是现在局势不妙，肖有福却更谨慎起来。 肖大郎应了一声。 守夜，要防备的是野兽，要警惕的是有没有匪徒。 幸好这一夜又是平安无事，一大早，趁着还在做早饭，肖有福带着女儿们和二郎三郎去探寻。 走了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二十几颗野桑树，上面挂着的桑葚，成熟的已经紫红，黑红，也有半青半红的。 “好多桑葚！”二郎三郎欢呼一声，猴儿似的爬上树，挑那黑红的桑葚摘了就往嘴里塞。 肖筱也不甘落后的爬上树，跟着边摘边吃，吃的嘴巴都黑了，互相取笑对方像中毒。 从她变成肖筱起，虽然才半个来月的功夫，她却度日如年。 反正看到桑葚的这一刻，她眼睛都绿了。 幸好这边桑葚树多，平日也只有小鸟来光顾，现在又是成熟的季节，等他们吃饱了后，又摘了不少，用叶子垫着放在篮子里带回去。 期间，肖有福还用棍子砸死了几条色，准备带回去。 现在粮食告急，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到了嘴边的肉。 肖筱逼着自己看，看多了就不会怕了。 她还看到野兔，迅速射箭，可惜还差了点，没有射中。 “哎呀，又跑了！”肖莲看的一脸郁闷：“你不行，还急着动手，下回让我来！” 肖筱听了心里好笑，自己本来就需要这样的活靶子多练习啊。 她这些天也很努力的练箭，死靶子已经能顺利瞄准了，就缺活靶子来练。 “是兔子太小了。”肖筱也爱和肖莲斗嘴：“要是来的是野猪，我肯定能射中。” 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说完就后悔，深怕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 要知道野猪皮糙肉厚，就算是射中了，没有射到要害，估摸着不射个十几箭也死不了。 肖莲被堵得无话可说。 等他们回去后，留下的人看到桑葚也都立马开吃。 吃完又继续赶路，快中午的时候，总算是看到了一个小村落。 肖有福和吴老爷亲自去查看，发现这村落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几个老人。 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 幸亏武皇登基后，就大力推广官话。 靠着指手画脚，连猜带蒙，好歹也算是能交流。 其中有孤寡老人，也有的是战乱起，儿子在外讨生活没有回家，他们执意留下等儿子。 肖有福他们也就留下来打了些干净的水，再仔细问了路，又用大米和盐，换了些豆角丝瓜之类的蔬菜。 盐是必不可少之物。 不过一开始，肖有福就陆续买了十几斤，再加上吃腊肉和腌菜都不用放盐，因此他们还有一罐子盐呢。 再说，换给他们的盐，也就一家三四两而已。 反正肖筱觉得，自己现在吃的是少油少盐，养生专家见了都会惭愧的那种。 她现在就特别怀念炸鸡，卤鸡，红烧肘子这些荤菜。 想都不能想，一想就流口水。 之后又连续走了八天。 “终于到苍山县了，不过前面还有好多人等着进去？”肖大郎从前面打探消息后跑过来，很兴奋：“吴大伯已经去前面打听情况了，让我们先停下车歇一会。” 肖筱听到这话，立马掀起车帘，出来站在车辕上远眺前方，没见过世面的她都惊呆了：“好多骡车马车啊？” 此刻已经是下午，日头也不是很烈，肖有福还是把骡子赶到树荫下，先拿了镰刀去割草喂骡子。 喂骡子的饲料早已吃完，这几天骡子只能吃草料，赶路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此处叫苍山县，是先前和村落里的老人打听来的，说是这边离元州府不远，边上就有卫所所驻扎，听说有好几万兵马呢。 而且还是去江浙的必经之地。 肖莲也跟着出来看热闹，惊呼：“前面好多人啊？” 从他们这看去，都看不到前面队伍的尽头，也看不到城门，只能看到高高筑起的城墙。 她用手肘碰了碰肖筱，难言向往：“看着就很安全，要是咱们能留在这就好了。” 肖筱却摇头：“这是兵家必争之地，除非天下太平，要不然不可能安稳。” 肖有福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小三你怎么知道这些？” 肖筱已经对他这特别的称呼免疫了，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爹，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去江浙，来豫章，都要经过这，那就说明这里很重要啊。” 肖有福就喜欢小女儿和自己语气里的亲近，呵呵一笑：“你这机灵劲，随我！” 他也是这么想的，现今天下不太平，像这么重要的地方，容易出乱子。 而且元州府的将军，手底下有这么多兵马，指不定也想趁机造反，自立为皇呢？ 倒不是他有远见，而是此刻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要是老子是大将军，手底下有这么多人，那还等什么呢？ 他觉得这车队，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干脆招呼大家都下来透透气。 等了约莫一盏茶，还不见吴老爷回来，吴太太心里发慌，深怕自己男人出什么事，就一脸担忧的冲肖有福道：“肖大兄弟，我家老爷还没回来，不知能否请你陪着犬子过去瞧瞧？” “也行！”肖有福也好奇为什么队伍不动，和自家亲爹弟弟打了声招呼，就领着吴大郎上前。 二十五章 搜刮 没一会儿，阿昌就被打发回来回话，免得他们担心：“老爷和肖老爷还在和人仔细打听呢，让咱们安心等着不要慌。” 肖老婆子听了心慌，四处一张望：“那咱们去找点野菜，柴火？” 她手里快没粮了，做梦都梦见自己吃观音土，那日子真的是老惨了。 肖筱回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他们的后面也排了十几辆牛车骡车，后面还跟着好些人。 有拄着树枝当拐杖的老人，更多的是推着独轮车，或者是双轮车，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的普通百姓。 但让她不安的是，也有三三两两的壮汉混在其中，他们身上只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难掩凶悍。 要都是普通打扮来打探情况的将士还好些，就怕他们是匪徒。 “祖母，”肖筱示意她看了看后面，低声道：“咱们先别走动，等爹回来再说。” 现在大家不敢乱来，是因为隔了几丈就有官差守着。 但要是去了远处，那就算是遇到危险喊救命也来不及。 再说，现在的官差可不是警察叔叔，听到人喊救命，怕是会当成没听见。 肖老婆子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道：“娘诶，一会儿功夫就来了这么多人？” “大家都警惕一点，”肖老爷子也眉头紧皱，神色严肃的低声叮嘱大伙：“都不要离开自家的车。”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看到好几次，有逃难的难民以多欺少，抢了粮食细软扬长而去。 被打倒在地的难民只能倒在地上绝望的哭，看到他们就祈求能带上他们。 肖家人最多就是给他们留点盐，或者是一捧米，绝对不敢带他们一起走。 不仅是怕他们等晚上大家休息了，暗地里抢夺骡车跑了，也是因为三辆骡车一辆马车，载着他们刚刚好，再多就不行了。 也有难民看见他们这一行，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肉，不过他们都亮出来刀剑，让他们望而止步。 这也是因为对方只是二三十个人的乌合之众，要是对方人再多点，那指不定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了。 反正这两天，大家都尽量避着人走，有偶遇的车队，也只是互相交流一下消息，没人敢一起走。 现在肖老爷子一提，大家全都下意识的围在各家的骡车边，骡车上有刀有棍，万一有人敢来抢夺马车骡车，他们也能抵挡的住。 骡车里有大家全部家当，对大家来说太重要了，就怕那些人盯上了自家的骡子和马。 肖筱也扶着祖母上了骡车：“您先坐着歇歇，想想等咱们进去要买些什么？” “你们是不知道当家的难处！”肖老娘习惯性的对孙女抱怨：“咱们这一大家子十二口人，要是一天三顿大米饭，起码得十多斤大米。” “最要紧的是买米面，油盐酱醋茶，咱们现在只剩下一罐子盐了，别的啥也没有。” “还有两头骡子这些天只吃草，都瘦了不少，走的也慢了，也得买些麦麸，豆饼，米糠这些给它们补补。” “这回得多买些米糠，万一缺粮食，咱们人也能凑合着吃…” 肖筱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他们又不是没银子，怎么就落到要和骡子抢口粮的份上。 诚然，这一路上，是有逃难的百姓只能吃糠吃野菜，但是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比现在更惨。 她坚信，人要活得好，还得自己有本事。 等她练好了箭法，老虎不敢妄想，野猪不敢去指望，野兔野鸡还是能想想的吧？ 她也特别庆幸，现在是夏天，能饱腹的野菜野果多。 要是冬天逃难，那才是真的惨，外面能吃的野菜少，连着野兽大都冬眠。 要是遇到不冬眠的虎狼，那就更惨了，十之八九成了自动送上门的猎物。 过了小半个时辰，肖有福才和吴老爷一起回来。 肖有福语气故作轻松：“之前城门口出现乱子，才会关城门，现在已经开城门了，咱们有户籍路引的，交点银子都能进去。” 最关心钱财的肖老娘瞬间抓住儿子话里的重点：“一人进去要交多少？” 以往，他们从老家去镇上，都是不用交钱的。 但要是进县城，那一人要交五文钱，马车骡车更贵，要交十文钱。 因此，肖老娘已经拿出荷包，准备数铜钱了。 肖有福叹了口气：“现在一人要交一两银子，另外骡车也要一辆。” 就连他也觉得，这过路费收的实在是贵了些，都能理解先前流民为什么会暴乱。 没有银子，过不去就会饿死，那就只能拿命去拼了。 “你说什么？”肖老娘震惊的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两银子一个人？” 看到儿子点头，她都快喘不过气来，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这是要人命啊！” 虽然自家有这银子，但是真的是心疼啊。 肖筱想的更多：“怕是里面的物价也会涨的离谱。” 她觉得，现在管事的大人搜刮银子实在是太狠了点。 她原本还觉得自家那六十两意外之财，能置办不少米粮，现在却觉得还是准备和吴家借一笔银子。 肖有福再次看了小女儿一眼，觉得小女儿这聪慧的性子像自己，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些。 说来惭愧，他还是回来的路上，被吴老爷塞了一百两银票后，听吴老爷说了才反应过来的。 “银钱的事不用担心，”肖有福警惕的看了四周后，才低声道：“老吴借了我五十两银子，咱们先进去再说。” 事实上，他也怕再出现暴乱，也怕出现山匪抢夺。 这都是他们打听来的，他们运气好，这一路上没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听说这附近就有山匪，先前还胆大的来城门口抢夺掳人。 像现在，城门口都是想进去的百姓，要是山匪来了，等里面的差役赶来救人，这边山匪都能抢了几家跑远了。 肖老爷子也皱着眉头叹气：“以后对吴家人多照应点，现在帮了他们，到了地方，咱们求人家帮忙的事也不少！” 肖有贵是个老实人，苦着脸应了：“哎，借了这么多银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债啊？” 二十六章 冤大头 排在前面队伍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有差役盯着，大家都很自觉的排着队，开始漫长的等待。 坐在车厢里的女眷就没个空闲的时候，肖老娘她们都忙着纳鞋底，做鞋子。 现在每天不是走就是跑，最费的就是鞋子。 肖有福等的无聊，干脆招呼肖大郎来替自己赶车，他自己趁机去前面后面，找人闲聊顺便打探消息。 幸亏现在是夏天，天黑的晚，等轮到他们的时候，都已经是戌时中了，城门口点燃了一排火把，依旧很亮堂。 肖有福和吴老爷一起拿着户籍递给检查的小吏。 吴老爷递户籍的时候，还顺势把二两的银锭塞到小吏的掌心，赔笑道：“这么晚了，还辛苦大人不辞辛劳检查户籍，这是我们一点小心意，请大人喝杯热茶，也请大人提点我们一两句。” 小吏顺手把银子收到袖袋里，原本的晚娘脸，现在就和蔼多了。 像他们这样的小吏，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三两银子，想要过得好，靠的就是找他们办事收的好处费。 特别是现在世道不太平，他更想多敛点银钱，可惜外面等着的人太多，他也没办法为了要好处费就不让进。 当然也有几个人，是有眼色的，知道趁机给他塞点好处费。 小吏对边上的差役道：“阿斌，你和子荣去数一下，吴家九口人，肖家十二口人。” 等差役去了，他就把户籍交还给他们：“进去后，你们找老苗头，有什么需要和他说就行。” 肖有福也抱拳，一脸感激：“多谢大人提点！” 等检验完，又交了进城的费用后，他们也很顺利的进了县城。 里面也有十几个闲汉在那围在一起说话，看见他们进来，有个年轻人上前问：“你们要住什么价位的客栈？” 肖有福四处一扫，笑着道：“小哥，有什么价位的客栈？我们手里不宽裕，有没有免费的地方借住？” 他故意先不说老苗，就是怕他们里应外合起来宰客，怕把自己等人当成冤大头。 年轻人被问的多了，说的很流利：“免费的就先等着，等要去的人多了，会有人领你们去北边，那边都是不用银子，就是偏远了点。” “客栈大通铺，是五十文一个人一天，不提供茶水，好点的客房是五钱银子一天一间，还有小跨院，是一两银子一天，想要热水另外加钱…” 哪怕他们心里也早有准备，还是被这价格惊到了。 以往，住大通铺只要十文钱一个人，现在却要五十文，足足涨了五倍。 可想而知，别的物价肯定是要涨的更离谱。 肖有福打听完，才笑着道：“前面的官爷让我们进来找老苗，劳烦小哥替我们引荐。” 年轻人听到这话，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才冲那边喊：“苗爷，赵大人让你帮着安顿客人！” 被人围在的中间的一个干瘦的中年汉子听到这话，起身过来，笑着道：“那几位就跟我走吧？” 又问：“你们准备留几天？要是准备住三五天，那还是租个小院子更清静又实惠，要是只住一晚上，那就去客栈里凑合一下也行。” 吴老爷就笑着抱拳：“我们想修整几天，请问苗兄，那小院子怎么租？” 老苗一脸和气：“既然是赵大人让你们来找我，我肯定不能糊弄你们，二进的小院子三天二两银子，够实惠吧？” “够实惠，劳烦苗兄领我们过去！”听到他这话，让原本以为会被狠狠宰一刀的两家人暗松了口气。 老苗就坐在前面马车的车辕上，肖有福想和他多打听点消息，也去蹭了回马车。 肖筱坐在自家的骡车上，探出头打量四周，借着气死风灯的亮光，发现这街道还算宽敞，触目所及，大都是黑乎乎的，偶尔才能看见几处有亮光的地方。 她缩回脑袋，靠在肖莲的肩膀上低声道：“咱们今儿能好好洗个澡，明儿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一路，她们母女晚上都是干脆睡在骡车上，有点挤，也不敢乱动，还经常能听到狼嚎，睡着不安稳。 肖莲难得没有推开她，只是发愁：“没想到银子这么不禁用，只住三天就要二两，由此可见，这边的物价肯定涨的厉害。” 又问坐在对面的柳氏：“娘，我们剩下的粮食得还有五六十斤吧？明儿也不用买太多了吧？反正人家都说了，从这边过去，再走十来天，就到了江浙了！” 柳氏和女儿低声解释：“吴老爷的妹妹在乌伤那边，从江浙过去还得走十来天呢。” “咱们这小半个月里，老天没下雨，适合赶路，要是下雨了，那又耽搁日子了，怎么也得多准备点粮食，有备无患。” 说完，又温和的道：“行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些，你们自己都有银钱，明儿去街上买点自己喜欢的。” 她们的银钱，还是十几天前，在驿站里搜刮来的呢。 肖有福对女儿们也不吝啬，让她们每人留下二两银子。 而且肖筱当时没有安全感，还偷偷多留下二两银子，现在她是姐妹中私房钱最多的，听到柳氏的话，她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明儿我们去买肉，买卤味来吃打打牙祭。” 事实上，她最想的还是去酒楼大吃一顿。 想起来就心酸，她以前看的小说里，别人穿来不是公主，也是管家小姐，就算再差也是商户家的小姐。 就算是穿成极品家的贫家女，也能摆脱极品，各种机遇不断，很快就能发家致富奔小康。 自己呢，来就是疫病，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结果又要逃难。 别说是吃山珍海味了，连吃顿大米饭都不容易。 虽然不至于吃糠咽菜，但是这活的实在是太粗糙。 可怜自己现在都馋肉和大米饭了，真是给穿越同胞丢脸了。 唯一能让她欣慰的是，自家没有极品。 再说，有肖有福这样的爹，就算是家里有极品，怕也是会被揍得乖巧听话。 肖有福听到小女儿的话，又塞给小女儿一两银子：“想吃什么自己买。”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地方。 肖家人住前面，吴家人住后院，肖家姐妹三也分到了一个房间。 肖筱进去点亮油灯一看，里面就一张床，床上铺着草席，还有一张小桌子：“这可真够简陋的，连凳子都没一条。” 二十七章 逛街 肖綉把行李放下后，四处一瞧，只能自我安慰：“好歹还算干净，也没什么怪味。” 又很有长姐风范的开口：“我去后院打水来把草席擦一擦，二妹去厨房帮忙，三妹你把行李收拾一下。” 肖筱乖乖应下，自己现在是最小的，习惯被照顾。 很快，水就挑来了。 不过帮着挑水的却是吴大郎。 小半个月的餐风饮露，让原本白净清瘦隽秀的腼腆少年，不复以往白皙，浅麦色的肌肤，眉眼间褪去青涩多了些坚毅，在肖筱看来，反而是更耐看了些。 肖綉跟在后面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吴大哥，多谢你了。” 他也跟着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又看着她，语气温和：“我妹妹明儿想去买点女儿家小东西，你要不要和她一起去？” 肖綉听到这话脸都红了，羞涩低语：“到时候我去寻她一起去。” 吴大郎也红了耳朵，低声道：“人生地不熟的，我陪你们一起去！” 肖筱算是明白，肖莲为什么这么喜欢翻白眼了。 此刻，被无视的自己，就很想翻白眼。 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好感。 哎，也就是他们这些小年轻，前路未知，都不知道明儿会是怎么样，还能有这旖旎的小心思。 说实话，她心里不是很看好他们。 现在是吴家有求于自家，吴老爷才会贤弟尝贤弟短，亲热的像是亲兄弟。 但就是这样，吴太太和自家祖母，和娘说话的时候，也是有点端着的。 哪怕她表面上很温柔，但是肖筱是谁啊，她可是鉴莲达人啊。 当然在她看来，绝对不是温柔能干的大姐配不上吴大郎。 可是一般人都会觉得肖綉要是能嫁给吴大郎，那是高攀了。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两天爹似乎对吴家和气了些，难不成也是为了能让大姐进吴家？ “大姐，我饿了！”肖筱就像是没看见他们的不对劲一般，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咱们去厨房看看。” 吴大郎听到肖筱的话，才不好意思的告退。 肖筱也没提起先前的事，而是和她说：“咱们能在这住三天，明儿要是太阳好，就把衣裳都洗一遍吧？” 虽然现在的人都是在河水里洗衣裳，但是她总觉得井水洗更干净。 而且先前皂角用完了，就干脆用草木灰来洗衣服，没条件的时候她能将就，现在有条件了，她就想稍微讲究点。 肖綉见妹妹没打趣自己，心里暗松一口气，笑着应下：“行啊！” 等吃好饭，再沐浴后，都已经快凌晨了，大家都累得倒头就睡。 肖筱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她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香了。 这身体年轻，底子也好，醒来后疲惫一扫而空。 柳氏和肖綉就在外面麻绳上晒衣服。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醒来。”柳氏也难得打趣小女儿：“你可比猪还能睡！” 肖筱也不觉得羞：“能吃能睡才是福。” 肖綉就在边上笑着道：“厨房里还给你留了馒头和番薯粥，你赶紧去吃吧。” “不不不，”肖筱连忙拒绝：“我要出去转转，就在外面吃就行。” 以前是有银子也没地方去买吃的，现在她可不远亏待自己：“娘，大姐，我请你们去吃好吃的。” 柳氏嗔了她一眼：“银钱又不咬手，你可省着点花。” 肖綉也笑着拒绝：“我早上已经出去过了，现在家里人都出去了，我和娘得留下来看家。” 又不放心的看着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出门不太好，要不等爹回来，让爹陪你一起去？” 肖筱不以为意：“没事，我不会去偏僻的地方，也不会和人起冲突，还会顾好自己的银钱，你们就放心吧。” 再说她还穿着肖大郎的旧短打呢，灰扑扑的一点也不起眼。 肖筱说完，背着空竹筐就兴冲冲的出门了。 出门才发现，这边都是两进的住宅区，她沿着巷子走到头，又问了两位老人，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街上。 街道宽阔，两边都是店面，还有些卖饼子，卖果子的小摊贩挑着担，推着车沿街叫卖。 街上的人也不少，男女老少都有，讨价还价声，招揽客人声，小孩的哭闹声，让肖筱恍惚间以为，自己置身在清明上河图里呢。 她先没去找大酒楼，而是找了家坐了八成满的小饭馆，进去看墙上贴着的大红纸价目表。 原本十文钱一碗的肉丝面，这里要四十八文。 就连酸菜素面，也要十八文。 正巧她前面，也有个穿着干净的中年男子在付钱，还打趣：“掌柜的，你家的肉丝面，从十五文一碗，涨到了现在的四十八文一碗，肉丝和面反而都比以前少了。” “原来是陈掌柜啊，我还想说你呢，你那米面都在涨，我要是不涨，那就得去喝西北风了。”掌柜的收了一把银钱后，也倒苦水：“就这，我挣得还不如以前太平时候的多。” 又低声问他：“你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可别忘了和我说一声啊？” 陈掌柜笑着应下，就去边上坐下，很快就有小二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放在他面前。 肖筱也要了一碗肉丝面。 不得不说，面很劲道，肉丝很香，和家里的大锅饭比起来，这一碗肉丝面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反正她是连最后一滴汤也没舍得浪费。 等吃饱后，她就慢慢的沿着街道走，看到有卖卤味的店，虽然价格高的让人心疼，也还是买了一只卤鸡，三斤多五香猪头肉。 又去布庄买了些棉花和碎布条，这是用来做月事带的。 她是不愿用草木灰，干脆多买点，让柳氏她们都习惯用棉花的为止。 还买了些棉布，是用来做帕子的。 之后又买了些红糖，买了澡豆，还买了两斤桃酥和两斤桂花糕。 她买的还不够尽兴呢，却已经花了四两多银子了。 看了眼荷包里零散的三钱多银子，她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酒楼，转身回去。 哎，可恨物价太贵，也恨自己银钱太少，她得多挣钱，下回逛街才能随心所欲的买买买。 就在她回家的半路上，拐弯处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和她撞在一起。 二十八章 城门失火 肖筱脑海里就浮起两个字：碰瓷。 因此她谨慎的后退一步。 小姑娘被她给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 肖筱也发现她瘦的吓人，显得眼睛格外的大，身上一股汗味和药味交织在一起，有点难闻。 肖筱心里不忍，伸手去扶她：“你不要紧吧？” 小姑娘顺势抱住她的小腿开始哭：“姐姐，求求你给我点银子吧？我姐姐生病了，没银子抓药…” 肖筱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还真遇上碰瓷的。 要不看她年纪小，她都想怼她，连碰瓷也这么不敬业。 她虽然没碰瓷别人过，却被人碰瓷过，人家可是真的拿命来拼的。 又怨自己心软，要是当时走了，又怎么会被人缠住。 肖筱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没有！” 这一路，她也看多了没银子，没粮食，活不下去的人间惨事，同情心那玩意，早就一点点的被消磨到只有芝麻粒大小了。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哭，声音小的和猫似的：“姐姐求你了！” 反正就是搂着她的腿不撒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肖筱很想把人踢走，但是看她瘦成那样，怕自己一脚踢出去会出人命。 这一低头，正巧她抬起头来，无声的流泪，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像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知怎么的，肖筱还是心软了一下，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她：“我也就剩下这些了，都给你！” 反正荷包也很旧了，里面也只剩下三钱多银子了。 那可是她原本准备明儿早上来喝豆浆，来买油条，麻团的。 想想，一碗肉丝面四十八文，给出去的银钱，够自己吃七碗肉丝面。 不能想，越想越心疼。 未免自己后悔的去抢回来，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姑娘紧紧的抓着荷包，等她走远后，才赶紧从地上起来跑回家。 等肖筱回到家，柳氏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她回来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你爹他们去找你了，没碰见吗？” “那肯定是错过了。”肖筱准备往房间走。 吴氏就凑上来吸了吸鼻子：“三丫头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啊？好香啊？买了这么多，花了不少银子吧？” 那眼神，真的是恨不得能透视一般。 肖筱见她想上手，赶忙转身面对着她，顺便把手里提着的，用干荷叶包着的卤味递给她：“背筐里的都是棉花和碎布，我特意买了卤鸡和卤猪头肉，给祖父下酒，二婶你帮我拿给祖母吧？” 吴氏立马笑着接过去：“三丫头可真孝顺，难怪你二叔一听你没回来，就急忙带着大郎他们去找你了。” 肖老婆子原本坐在椅子上补裤子，看见后深怕二儿媳偷吃，干脆伸手：“拿来给我吧！” 又冲肖筱翻白眼：“你个死妮子，不会过日子，乱花银钱买这些卤味。”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就算是她，闻着透过荷叶传出来的肉香味，五脏庙就控制不住造反了。 肖筱也就顺利的把背篓放到房间里了。 趁着没别人在，先翻出桃酥，塞给娘和姐姐们：“咱们先吃，又香又酥。” 肖莲率先接过去咬了一口：“味道是不错。” 又翘着兰花指，点她的额头：“你个小傻子，先前怎么把卤味全都给二婶了啊，不会留一半嘛？” 肖筱总算是找到白了她一眼的机会了：“卤味味道大，咱们就算是不当着大家的面吃，也能被闻到味道。” 虽然说，肖家是已经分家了的，但是现在都在一起吃喝，就不好意思吃独食了，怕肖有福知道了会不高兴。 “三丫头做的对。”柳氏笑着夸了女儿一句，又催着她们赶紧吃。 前面这一进地方不大，大白天的又不要意思关着门，她深怕弟妹闯进来。 因此她快速的吃完，就把女儿买回来的红糖，桃酥，桂花糕都收好：“这些留着路上吃。” 她们才收拾好，肖有福就大步进来，看到小女儿回来了，也没舍得骂，只是不赞同的道：“下次你不能一个人出门。” “哦，”肖筱乖乖应下，又冲他笑，声音甜甜的：“爹，我特意给你买了卤鸡，晚上好下酒。” 肖有福果然很高兴，还偷摸着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油纸包：“我买了些牛肉干，你们收好，留着路上打牙祭。” 柳氏见他疼女儿们，心里也欢喜，接过来依旧去收好：“就知道乱花钱，行了，我们先去烧晚饭吧？” 今儿晚上，是肖家这小半个月里最丰盛的一餐。 之后的两天，肖筱也跟着爹出门去转悠过，父女俩还在外面吃了饺子，肉丝面，买了不少好吃的，悄悄带回去给柳氏她们吃。 等七月初二这天晚上，大家吃了晚饭，肖老爷子就开口了：“我打听过了，城门卯时初就开，咱们寅时中就起来，吃了早饭，收拾好就早点走。” 肖家兄弟都没有意见。 肖老爷子又让老大去和吴家说一声，自己和老二去喂骡子。 肖筱特意在晚饭前就洗了个澡，因为头发太长，只能早点洗，用帕子擦过后，再嗮会太阳吹会风，头发就干了。 再想到明晚起，又得睡车厢，今儿她早早就上床睡了，觉得自己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主要是，这会儿也没手机，没闲书可看，除非是愿意纳鞋底打发时间。 打死她也不愿用这来消磨时间，宁愿早点睡。 睡得正香，门被急促的敲响，还有肖有福焦急的声音：“大丫，你们快醒醒，收拾好东西咱们赶紧走…” 睡懵了的肖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主要是逃难的路上，她也做过类似的梦，自己把自己给吓醒来了。 肖綉急忙应了一声，迅速起身用火折子点亮了油灯，手脚利索的穿衣：“你们也快点啊。” 幸好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姐妹三很快就穿好衣裳，拎着行李出门。 外面天黑如墨，星星闪烁着微亮的光芒，却似乎万籁俱静。 倒是院子里已经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姑娘。 肖筱认出小的那个，似乎就是碰瓷自己的小姑娘。 她凑近往骡车顶上绑行李的肖有福低声问：“爹，出什么事了？” 事实上，肖有福也觉得很意外：“是她们来说，城门口已经出事了，等下会带着咱们从小路出去。” 二十九章 殃及池鱼 回到半个时辰前，这大半夜的，肖有福搂着柳氏睡得正香，突然就被敲门声惊醒。 他小心翼翼从门缝里往外看，见是两个瘦小姑娘，才敢警惕的打开一点门，一脸正气：“大半夜的乱敲什么门，找错了吧，赶紧走！” 这是因为柳氏也跟着起来了，此刻就站在他边上呢？ 要不然，他肯定得骂赶紧滚。 年纪大点的姑娘，背着个小包裹，看着也才十七八，故作镇定：“你家姑娘前些天帮过我们，我们才来和你们说一声，外面有兵马攻城，这里不安全了，要是你们愿意带上我们姐妹，我就能带着你们出城。” 肖有福不认为深更半夜，她会来和自己来开玩笑，干脆使唤听到动静出来的肖正渊：“大郎，你跑去城门口瞧瞧。” 肖大郎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肖老爷子也出来了，再三询问后，也觉得小心为上。 干脆指使儿子们开始喂骡子，收拾行李，喊孩子们起来，还要给后院的吴家送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肖大郎才满头是汗，浑身狼狈的跑回来，难掩惊惶喘着粗气道：“快，快走，城门已经失守，死了好多人。” 一想到那成百上千的将士，砍人如砍竹的狠厉劲，还有残肢乱飞，鲜血喷涌，哀嚎哭喊的场面，忍不住白了脸开始干呕。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临这样杀戮，先前是怕耽搁了家里事才憋着一口气跑回来报信，因为天黑看不见，还跌倒了很多次。 现在回过神，整个人都浑身无力，软软的瘫坐在门槛上起不来了。 肖有福一看大侄子这怂样，就知道事情严重了，立马道：“快上车，咱们现在就走。” 说完，搀扶着肖大郎去他们家的骡车上，又疾步去厨房，拉着肖老娘出来把她推上车，厉声道：“剩下的别管了，现在就走，我可不会等你们。” 他都隐约听到了点动静，就庆幸自家借住的地方离城门远，又不是主要街道，也不是富商住宅区。 原本还惦记着厨房里一些瓶瓶罐罐没拿上车的肖老婆子，听到老大这话，也立马坐好，不在闹腾着要下去拿东西了。 肖有福的骡车打头出去，他自己牵着骡子疾步走。 肖筱陪着叫林璇的姑娘坐在车辕上，方便她指路。 后面肖有贵紧紧的跟上，深怕一个错眼，就看不到前面的骡车，也怕有凶神恶煞般的将士冲过来杀人。 再后面是吴家的马车和骡车。 也有警惕的人家，发现不对劲，仓惶之间收拾了些行李，就跟在他们后面了。 林璇明显是对这边很熟悉，一直指点着方向。 约莫一盏茶后，林璇坐在车辕上眯着眼睛往前看：“前面路口再右拐，就能看到偏门了。” “出去要走一两天山路，才能走出去。” 也是因为太偏了，很多人都渐渐忘了有这一道偏门。 但这是建城的时候，特意请风水大师来看过的，说这边要留一扇生门。 时至今日，这道偏门，确实成了他们逃生之门。 可惜的是，这边不止是林璇记着，还有百多个人在偏门边厮杀。 此刻，偏门边也是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把附近的人都惊醒了。 林璇也没想到这边会出乱子，倒吸一口凉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咱们这边将士落了下风，咱们怕是不能从这边跑了。” “但是城门那边更不可能跑出去。”肖筱迅速的四处观望后，低声劝自家爹：“这边也聚集了不少人，爹咱们只能拼一拼了！” 说完，她就猫进车厢里拿上长弓，腰间系上箭袋。 肖綉和肖莲虽然在车厢里，却一直留意着他们说话，见妹妹的打扮后，也默默跟着拿起来了弓箭。 肖有福也和自家亲爹，吴老爷还有弟弟商量了几句后，就回来从车辕下抽出刀，难得一脸正色：“等下我和你们二叔带着阿全他们去帮忙，你们祖父顾着你们二叔家的骡车，咱们这边让大郎过来赶车，你们都要小心点，护着你们娘。” “等下也别管我，门一开就先冲出去。” 柳氏听到他这话，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心里不安，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咱们先退回去吧？就算是叛军打进来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啊？” 以前日子过得太平，她觉得家里没男人也挺自在的。 但是现在这乱世，这一路上真的多亏了有他在前面挡着。 肖有福安抚她：“别怕，吴老爷已经去四下联络人了，我带头冲出去，后面就会有人跟上帮忙的。” 肖筱赶忙道：“爹，我们也都会掩护你的。” 自从得到弓箭后，肖家姐妹三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练箭，肖筱都已经能猎到兔子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肖綉的箭法也很不错。 肖莲虽然在姐妹里是垫底的，却也不能说没有天赋，比肖大郎他们强多了。 “好！”肖有富依次拍了拍女儿们的肩膀，又留恋的看了眼柳氏，就拎着刀迈开脚步大步往前。 肖有贵也红着眼睛推开拉着自己不撒手的吴氏，拎着刀迅速跟上。 眼见那边守门将士一步步被逼后退，肖有福扬起刀大喊：“兄弟们，叛军就几十人而已，咱们杀了他们就能跑出去！” “要是等叛军杀了守门的将士，肯定也不会放过咱们的！” “是男人，就和他们拼了…” 他一边大声嘶喊，一边冲上去对准叛军就砍过去。 肖有贵也紧紧的跟着他，兄弟两人一起对付叛军。 要是单打独斗，那肖有福他们肯定不是正规军的对手，但是现在以二敌一，他们兄弟都是有一把力气的，又都拿着刀，一时半会也还能抵挡的住。 这个时候，阿昌和阿全也都拎着刀，像是被他们给鼓舞了一般冲出去：“都冲啊，我们和他们拼了！” 这下以四敌一，反倒是对面的那位叛军落在下风了。 另外隐在暗处看热闹的人，见叛军也不是武艺高强，也都陆续冲出去三四十个持着棍棒的汉子。 他们冲过去后，肖有福就提醒他们捡起地上的刀剑，或者是抢夺对方的武器。 肖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眼见有叛军想偷袭自家爹，她咬着牙，瞄准对方的脑袋，射箭。 箭射进了对方的后脑勺，对方发出凄厉的哀嚎，随后仰面倒下去。 三十章 林璇 肖莲见状松了口气，粗鲁的抬起手，用袖子抹去了额头上的汗，夸她：“小三你真厉害，继续保持。” 她原本也想射箭的，但是一直下不了决心，反倒是妹妹先杀人了。 也亏得妹妹动手，要不然此刻倒下的就是自家爹。 这么一想，她也镇定下来，瞄准了另外一个叛军射箭。 原本她害怕的心里在打鼓，但是现在看到妹妹这么厉害，反倒是起了好胜心。 可惜，瞄准的是人家的胸口，射到的却是对方的肩膀。 她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箭法不行，只怪对方挪动的太快，故作镇定的道：“我就是想费了他的肩膀，让他拿不了刀剑！” “小心暗处偷袭放冷箭！”那边的叛军一开始没提防有人放冷箭，才会轻易被射中。 现在有叛军大喊几声，他们也更警惕起来，肖筱她们一时不敢贸然射箭。 肖筱见那边乱战，叛军落在下风，犹豫后，低声叮嘱肖大郎几句。 肖大郎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叛军快到了，大家伙再不拼命，就要被人包饺子了。” 说完，他也持刀冲上去：“冲啊！” 他的话音一落，又有四五十个人，持着刀棍棒跟着他一起冲出去。 或许先前大家都是想保存实力，想要独善其身，但是更怕被叛军前后围攻。 蚁多咬死象，人多也能以多欺少。 很快，随着叛军一个个被打倒，剩下的叛军也心生恐慌，没了之前的锐气。 不知道是谁，趁机打开了偏门，不少人都趁机离开。 肖有福他们也一个不少的趁机跑回来，柳氏闻到他身上都是血腥味，吓得六神无主：“你哪儿受伤了？这可怎么办？现在去哪儿找大夫啊？” “小伤不要紧。”肖有福差点被人刺中心口，幸亏他用手挡了一下，现在右臂疼的一抽一抽的，他也只能拼命忍着：“咱们先离开这！” 肖綉眼睛亮，借着死气风灯，已经看到肖有福的右臂受伤了，赶忙从他左手接过刀，沉稳道：“爹的右臂受伤了，娘你帮爹包扎一下，我来赶车。” 肖莲也接口：“我和大姐一起。” 姐妹俩说完，就开始赶着骡车跟着离开。 柳氏赶紧从边上的小包裹里拿出金疮药，肖筱点亮了油灯，见柳氏手一直哆嗦，也干脆让林璇帮着拿油灯，自己先找出白棉布，再对准伤处倒下金疮药后，就迅速包扎起来：“爹你先这样将就一下，等天亮了再仔细清理。” 现在骡车被赶得很快，车厢里也颠簸，再加上光亮不够，她就是想细致的清理也做不到。 肖有福此刻还很疼，但是这疼让他明白，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 让他意外的是，自家大丫也这么能干，再自己受伤后，也能立马顶上。 先前他对弟弟侄子们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自己出事，弟弟和侄子们也能护着柳氏和女儿们。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自己的女儿们，哪一个都不比侄子们差。 林璇也要出去指路了，就把妹妹托付给肖筱照顾。 从偏门离开后，骡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开始亮了起来。 肖莲警惕的看了看前面后面，都是陌生人的骡车，她有点担忧的钻进车厢问：“爹，我没看到二叔和吴家的人。” 肖有福也不意外会失散，当时大家都是一窝蜂的往外涌：“咱们估摸着也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先前也是咱们先冲出来的，他们应该都在后面，你问问那林丫头，这附近有没有隐蔽点的地方，到时候咱们歇歇，顺便等等他们。” 现在这山路只能容纳一辆骡车通过，还是一直盘旋着的，就算是想停下来也不行，后面的车辆会被堵住的。 林璇明显是对这边也熟悉：“前面上坡后，左后方处有树林，也有水，适合咱们停下来歇一会儿。” 肖莲觉得他们已经逃出生天了，也有心情八卦了，一脸好奇的看着林璇：“你怎么对这边这么熟悉啊？” 林璇昨晚上找到肖家，也是不甘心自己落在叛军手里，才想着搏一搏。 但是没想到，肖家姑娘们都这么厉害，现在倒是起了交好他们的心思，也不隐瞒：“我爹原本是县里县令，先前和赵千户有了嫌隙，被召去府城后，遇到刺客意外身亡。” “我娘身子弱，惊惧之下缠绵病榻十多日，人也没了。” 眼见大厦将倾，姨娘卷了细软，带着庶子也跑了。 赵千户反而趁机逼迫她嫁给他当续弦。 要知道，赵千户比她爹还大几岁，听说都娶了三次亲，现在虽然媳妇没了，但是身边的妾可不少。 那就是个火坑，她根本就不愿跳下去。 但是赵千户暗地安排了人盯着她们姐妹，不许她们跑，也不许别人接济她们，明显是想把她逼得走投无路，等着她自动送上门。 事实上，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小史，她们本来是随爹来上任的，离家千里，又逢战乱，哪有人记得她们？ 偏逢屋漏连夜雨，她前些日子也病了，妹妹走投无路之下，竟然误打误撞的撞上了肖筱。 也亏得肖筱给的那点银钱，林珑买了些大米，熬粥给姐姐喝，还真的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林璇也被生活所迫，原本打算先和赵千户虚与蛇委，再寻机逃跑。 没想到赵千户爱面子，非要让她夜半三更的，给他送宵夜去。 也亏得她真的去了，恰好看到叛军夜袭，她见势不妙，又没有别的地方求救，才干脆去肖家。 肖莲听完后，睁大眼睛，低声惊呼：“原来你们还是官家小姐啊？” “什么小姐。”林璇笑着调侃：“我们现在就如同是那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又正色道：“还请肖叔和婶子别嫌我们这两累赘，要是侥幸能遇到长辈，必定厚报。” 肖筱心里也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们还真的是官家小姐，就问：“你们原籍是哪儿的？” “我们本是江浙明州人士。”林璇当然也想忽悠他们去明州：“那边依山靠海，风景秀丽，是很适居住的好地方。” 三十一章 明州 林璇没敢说的是，明州偶尔也会有海盗来光顾，那简直就是满目疮痍，人间地狱。 可惜肖有福虽然没去过明州，却也在赌场里听多了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说起这些。 见两个女儿都很好奇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俗语有云：明州客商，绍兴师爷，台州绿寇，都是鼎鼎有名的。” “听说明州不仅是客商有名，还有海盗也很猖狂。” 肖莲听到这话，一脸失望，再也没兴趣听下去，明州的海鲜再多再便宜再美味，那前提是要有命享受啊。 “明州？”肖筱也觉得这地名很熟悉，念叨了几句，才恍然大悟，明州也就是宁波啊。 难怪她觉得熟悉呢。 她上辈子的老家，离宁波也就不用三个小时，她喜欢吃海鲜，每年都要去好几次，定个宾馆住几天。 不过，现在可没有高速公路，来去就没这么方便。 明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但她也不敢去住。 要是可以，她倒是想能定居在上辈子的老家。 有时，她都觉得很玄幻，自己现在原本是豫章人士，也就是以后的江西。 要不是战乱，怕是没机会来到江浙。 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终归还是让她回到故土。 林璇原本想隐瞒的事，让肖有福给道破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见肖筱感兴趣，就低声道：“明州临海，也有商船出海，特意设了市舶司的，利润颇丰，很多商人都因此发家，因此也引来海盗的垂涎。” 随机又叹气：“现在兵乱四起，也不知道老家是什么情况。” 说完，又怕肖家人被自己这话吓得打起退堂鼓，又故作轻松的道：“不过，江浙富裕，将士勇猛，将军们肯定能保直辖百姓平安的。” 肖筱他们虽然举家逃往江浙，也是没地方可去，正好遇到吴家来江浙投奔亲人，他们才跟着一起来。 现在无意间救了林璇，倒是又多了个选择。 要是吴家靠不住，还有林家可依靠。 凭着救命之恩，想来林家长辈也会帮忙他们安顿下来。 主要是现在，他们算是逃难的流民，有些府城，县城是不愿接收他们。 除非用银钱开道。 要不然，当地衙门，会把他们落户在比较偏远的村落，去开垦荒地。 很快，肖綉就顺着林璇的指点，找到了小树林。 肖筱也没忘记把几块红布系在高高的树上，任凭红布随风飘扬。 这是先前就说好的，肖有福或者是吴家人看到红布都会寻过来。 他们前面也已经停了五辆马车骡车，有几个女眷婆子在搭灶烧火，也有十几个不同年龄的男人聚在一起商议事情，看他们过来，先是警惕，再看到驾车的是年轻女子，就都不以为然起来。 其中还有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抬着下巴，一脸倨傲的命令他们：“你们不准过来！” 又指了个地方：“去那边歇着！” 肖綉担心爹的伤，也不会和他们计较，按着男人指点的方向停下骡车。 大锅和大部分米面都在肖有贵他们车上。 他们的骡车里，就只有小铁锅，泥炉，瓦罐，以及最要紧的药材。 肖家姐妹和林家姐妹一起搬了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找了些松针引火，折了些枯枝，很快就烧水熬药。 柳氏见那绑着伤口的白布已经被血染透，解开一看，伤口狰狞红肿，鲜血淋漓。 她忍着心慌害怕，又倒了些金疮药止血，再用棉布包扎好伤口，才担忧的问：“很疼吧？你再忍忍，药马上就好。” 都快伤到骨头了，怎么可能不疼。 事实上，他都快被疼哭了。 但是肖有福怕她担心，就故作坚强的道：“不是很疼，以前去要账，和人打起来也受过这样的伤，小伤而已，过个三四天就没大碍了。” 幸亏前天他担心路上不太平，特意去买了几贴药，没想到自己现在就用上了。 柳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翻找出桂花糕给他吃：“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再喝药。” 再说另一边，刘家三兄弟一起逃出来的，也有人在慌乱中受了伤。 他们就带了金疮药和一些补药，现在看到肖綉在熬药，又看他们只有一辆骡车，有点威胁的男人还受伤了，另外就是四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姑娘。 刘老大心里暗喜，一脸高傲的走过来，把两锭二两的银锭子扔在肖綉面前：“把你们的药都拿出来！” 人无病无灾的时候，药一文不值。 但人受了伤，以后也不安定的时候，药就能救命，价值千金。 他们当然不愿意把药给他们。 肖筱顺手从车辕下抽出刀，猛地上前架在他的肩膀上，动作流畅的一气呵成。 她冷哼一声：“想要药，就把命给我留下！” 原先刘老大根本就没留意到穿的灰扑扑的肖筱，没料到小丫头竟然一言不合就动刀，吓得他双腿软的像面条，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不过，他转动眼睛看着肩膀靠近脖子的那把明晃晃的刀，根本不敢乱动， “误会，误会，我就是想买药，”刘老大汗如雨下，哭丧着脸求饶：“姑娘，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可怜他们以往在街上开酒楼，就算是仗着有银子，行事嚣张跋扈了点，但也还能算是良民，哪能想到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又遇上了强盗。 肖筱一动刀，肖綉和肖莲，林璇也都从车厢里拎了刀出来。 就连林珑，也拿了根捣衣杵在手里，一脸警惕的瞪着他。 他不知道，林璇姐妹是花架子，也不知道肖家姐妹不会使刀，只是看着她们一言不合就抽刀。 这绝不是良民的做派，绝对是乔装改扮的山匪。 他就想歪了，难怪就这些女子也敢大刺刺的在外行走呢。 刘老二他们也被吓了一跳，赶忙过来赔礼道歉说好话。 事实上，肖筱也只是震慑他们而已，见他们怕了，这才收回刀，很拽的吹了吹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打搅我们等人！”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刘家兄弟们不愧是一个娘生的，都善于想歪。 听到肖筱这话，都听成了他们在等同伙。 这么一想，他们转身就跑，连着锅灶也不收拾了，急匆匆的赶车离开。 深怕晚一点走，就会被山匪包饺子了。 肖筱看的目瞪口呆：“我又不是母老虎，他们跑什么？” 肖莲捧腹大笑：“别说，先前你那样真的很凶，就像是拦路抢劫的山大王。” 三十二章 母老虎 “还怪客气的，给我留了银子压惊呢？”肖筱先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对于意外之财，她肯定是来者不拒。 随即又去看他们锅里在煮什么。 这一看，让她忍不住咽口水：“你们都快来吃，这是他们留给咱们压惊的一顿好吃的。” 一大锅白煮鸡蛋，鸭蛋，另外一锅是加了瘦肉的粥，米香味混合着肉香味，香味诱人。 边上还有半袋米，大半袋绿豆，每样起码得有二十多斤。 还有约莫五六斤黄澄澄的大块冰糖装在罐子里。 由此可见，他们逃走时有多慌忙。 肖莲凑过来一看，也很惊喜：“哇，好大的锅啊，这么多好吃的，得好几两银子呢？” “就是，”肖筱摸着下巴装深沉：“我觉得，咱们挺适合当山大王的，可以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他们那些人都是在肖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跑的，他们也不用担心吃食不干净。 再者，半夜起来，到现在也已经四个多时辰了，期间可以说是历经生死，此刻大家已经饥肠辘辘，都赶紧过来喝肉粥，吃鸡蛋。 他们带来的锅很大，反正肖筱他们每人干掉两大碗，还剩下小半锅。 肖筱嫌白煮蛋没味道，就去找了点桂皮八角和茶叶，准备精加工一下。 主要是吃饱了撑着，又还要等人，她闲着没事。 肖莲经历过莽草后，现在看到八角就提心吊胆：“小三，你可别拿错了，其实不放八角也没关系。” 她是对八角有阴影了：“我觉得白煮蛋就极好吃的。” 肖筱忍不住笑：“二姐，你就放心好了，我又不想躺板板，肯定不会弄错的。” “你闻闻，这八角多香啊？”顾忌着林家姐妹，肖筱凑到肖莲耳边低声道：“莽草是没有香味的，再说就算是莽草，一两个也吃不死人，你别自己吓自己。” 肖莲给了她一个白眼，自己拿了弓箭去边上练箭。 肖有福喝了药过后，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 昨夜逃命太匆忙，行李都是仓促的塞上车的，趁着现在有空，柳氏和肖綉把骡车上的行李收拾了一下。 林家姐妹也跟着肖筱一起割草喂骡子。 哪怕之前林家姐妹是金尊玉贵的娇养大的，但是姐妹俩饿过肚子，也差点没了性命，现在也没什么小姐脾气。 反而是尽量学着干活，免得成为没有用的累赘。 要不然这乱世里，姐妹俩是真的很难生存下去的。 很快，茶叶蛋就散发出霸道的香味。 肖筱趁热吃了一个：“还是不够入味，继续加点柴火煮。” “大伯，伯娘，”肖大郎狼狈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他们就很惊喜的欢呼：“祖父，你们快进来，我找到大伯他们了。” 话才说完，就窜到锅边咽口水：“快饿死我了，这些能吃嘛？” 先前肖筱他们吃了大半锅肉粥后，又加了大米熬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要是他们不来，那就是肖筱他们的晚饭。 “吃吧！”肖筱拿了木碗给他：“吴家的人也和你们一起嘛？” 肖大郎也顾不得烫，先夹了一个鸡蛋，剥了吃了，才有空回到：“在路上遇到了，现在都在一起，幸亏你们绑了红布很显眼，我就先跑进来瞧瞧。” 很快，一辆马车和两辆骡车也驶进来了。 肖有福先前也受了伤，比肖有贵还严重点，背上被划了一刀，也幸亏他当时一个驴打滚，要不然都担心被劈成两半。 现在只能趴着，不住哼哼唧唧的喊疼。 肖有福过去看了看伤口，指点肖老娘和吴氏帮着他重新包扎，等他吃饱后，这边的药也熬好了。 还有吴家，当时是阿昌阿全也跟着去打架了，也都受了伤，只能先养着，现在都是吴老爷和吴大郎赶车。 不过现在大家又能聚在一起，还一个也不少。 不仅是吴家人和肖有贵他们松了口气，就连肖有福心里也是暗松一口气的。 他受了伤，就怕遇到真正的歹徒，那可不是女儿们的花拳绣腿能吓跑的。 现在他们看着也算是人多势众，一般的人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等大家吃饱喝足后，肖有福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 正好，大家也都担心后面会有追兵，也都立马答应了。 谁知道，走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就堵着过不去了。 肖筱和肖莲上前去打探，触目所及都是倒地的车厢，还有人坐在地上哭，原来是拉车的牛，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狂了，冲上前撞到前面的骡车。 这山道原本就狭窄，最宽的地方，也仅能容两辆骡车。 现在这一乱，连着十几辆骡车都受惊撞成一团，把路给堵住了。 也幸亏两边都是山壁，要是一边有悬崖，此刻怕是要有不少人丧命。 肖莲叹了口气：“有车辕车轮坏了，想等收拾好，起码得好几个时辰，咱们今儿是走不了了。” 肖筱也和她退回去，和大家一说，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先卸了车厢，再赶着骡子和马转了个方向，又继续装上车厢，倒回到原先的小树林。 这还亏得他们后面没骡车，要不然更麻烦。 这一折腾，天都快黑了。 肖老爷子看着天色皱眉：“云自东北起，必有风和雨，这天色不太对，你们割些草，弄个草棚以防万一。” 肖大郎眼明手快的用力一棍子，抵在色头上，跟着道：“祖父你看，这会儿蛇虫特别多，肯定是要变天了。” 肖三郎满脸开心的对林珑道：“太好了，大哥你多打几条色，咱们晚上煮一锅，也好打打牙祭。” 深怕林珑不相信，还特别肯定：“这汤可鲜美了，你以前吃过吗？” 林家姐妹听完吓得抱在一起。 她们觉得，这美味她们可能无福消受。 肖筱见了就偷笑，不被逼到那份上，估摸着没有几个姑娘能忍受这美味的。 不过也能看出来，男孩子确实更胆大。 这回肖老爷子带着孙子孙女们，以及吴家人开始割草，用藤蔓棍子把草编成草棚。 幸好这边就是小树林，直接把树木当成柱子，倒是很快就弄好了几个草棚。 等到后半夜，还真的开始打雷下雨，幸好他们早有准备，没有被淋湿。 第二天，雨还在下，肖老娘就发愁了：“干净的水已经快没了，你们先河里拎几桶水过来沉澄一下，到时候煮开也能用。” 三十三章 小羊 一开始，他们不敢用河水，是肖筱怕传染病会通过水传染。 不过到了苍山县后，倒是没听到有疫情。 肖筱不是理科生，也没什么空间系统在手，她只能费劲的想了想，等水沉淀清后，把干净的水用棉布过滤一下，再煮沸后才喝。 幸亏先前她买了不少白棉布。 而原先嫌肖筱事多矫情的肖老娘，看到过滤水的白布上，也真的有一层灰一样的东西，很自觉的再过滤一遍后再倒进大锅里烧。 再听小孙女在自己耳边唠叨，病从口入，要是吃出毛病来，看大夫贵，买药也贵。 肖老娘虽然嘴里反驳：“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这么多瞎讲究？” 到底还是听到心里去，想着现在白捡了两口大铁锅，肖老娘特意交代，以后烧水用哪一口铁锅。 这下了一天雨还没停，大家的心情都有点焦躁起来。 肖老爷子看着雨势，皱紧了眉头：“明儿雨要是再不停，咱们还是得慢慢赶路，不能一直耽搁在这。” 两个儿子都受伤了，哪怕有外敷内服的药，他也担心不对症，会落下病根。 还是得看过大夫才能安心。 肖筱也立马附和：“祖父说的对，明儿我和大哥先去探路。” 这种鬼天气，就怕路上出点问题。 可惜，第二天雨下的更大，根本不敢让骡子上路。 大家又只能再停留一天。 万幸，因为下雨天，天气凉快，肖家兄弟他们伤口血也止住了，没有恶化。 等到第三天午后，雨也终于停了，两家人赶忙启程。 雨后的路特别泥泞，因此他们走不快。 就算是他们急的恨不得不停歇，但是骡子和马照旧要歇。 原本两三天就能走出去的山道，他们因为下雨耽搁了两天，又走的慢，六天后才走出来。 肖筱回头望了眼连绵起伏的大山：“璇儿，咱们这算是到了江浙的地界了吧？” “对，”林璇想到肖筱的爹答应她们姐妹，会送她们回明州，也算是安了大半的心：“我们前年来的时候，从家到这，好像是走了快半个月。” 想到来的时候，爹娘，姨娘和庶弟，还有丫鬟婆子小厮，以及行李，足足有一辆马车和六辆骡车。 哪怕在路上，也是吃喝不愁，万事无忧。 没想到时隔两年，却只剩下姐妹俩逃命回去。 想到这，她忍不住心里一酸。 肖筱听后很郁闷，这表示他们还要在路上走半个月才能安顿下来。 不远处是官道，肖老爷子不敢下决定，停下骡车后，问大家：“咱们现在是走官道还是走小路啊？” 药材都消耗完了，他是更想走官道。 官道宽敞，还可能遇到驿站，就能和差役打听到这边的情况。 吴老爷摸着小了一圈的下巴，很圆滑的打着哈哈：“咱们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官道有官道的好，我们没意见，都听你们的。” 谁让他们的武力值比不上肖家呢？ 哪怕现在肖家兄弟的伤都还没好，他们也不敢托大。 实在是肖家兄弟砍人的场景，让他们现在回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因此吴老爷心里决定，这一路自己都要供着他们。 “要不咱们走官道吧？”肖大郎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倒是沉稳很多：“我和二弟小妹可以轮流探路，以防万一。” “我也觉得走官道更好。”肖筱嘴巧：“这样爹和二叔也能少点颠簸。” 他们的伤口是昨天才算彻底止住血的，但还不能有大动作，现在伤在手臂的肖有福还能躺着睡，还能走一段路透透气。 肖有贵因为伤在背上，只能趴着睡。 为了让他舒适点，车厢里先铺棉被，再铺上草席。 也幸亏现在已经是七月，听祖母说，过了大暑快立秋了，因此早晚已经很舒适，就中午前后那会热一点。 肖有福听到小女儿这贴心的话，眉眼带笑：“小三真懂事孝顺。” 肖筱现在已经对小三这称呼免疫了，对他甜甜一笑：“因为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受伤的。” 肖有贵听了就特别羡慕：“到底是女儿贴心。” 哪像自己的三个儿子，确定他死不了后，就没一个陪在他身边陪他说话的。 肖莲一脸鄙夷的看着妹妹，无声的说：“马屁精！” 明明以前是小妹最不喜欢爹的，现在倒变成爹和小妹最好。 肖老爷子一锤定音：“行，那咱们就走官道。” 肖家的两辆骡车，现在是肖老爷子，肖綉和肖大郎二郎轮流赶的。 现在肖綉和肖老爷子赶车，肖筱和肖大郎先小跑着去前面探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就换成肖莲和肖二郎去探路。 这样轮流探路，就能轮流休息。 又轮到肖筱和肖大郎探路的时候，肖大郎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咱们留意一下合适的地方过夜。” 最好是有水，又没有太多的杂草的地方。 肖筱拎着弓：“我就希望有不长眼的兔子能撞上来，晚上好加个菜。” 前面六天消耗了不少米面，现在抠门的肖老娘，晚上又不舍得给他们做干饭了，不是野菜面疙瘩就是番薯稀饭，实在是让人没胃口。 而肖筱他们先前偷买的糕点也都已消耗殆尽了。 她想到昨晚上自己半夜饿醒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最可恨的是，山上的兔子山鸡也不是很多，而且它们体型小，山上藤蔓又多，实在是不好打猎。 反正绝对不是她的箭法不够好。 要知道，她现在十次里，能有八次能打到飞的不太高的鸟雀了，可却只打到三回兔子。 修理干净的野兔也就两三斤重而已，他们这么多人，每人几筷子就没了，从来没吃够过。 肖大郎听堂妹这么说，想到了鲜美的色汤，还有香辣的兔肉，也都快忍不住咽口水了：“明儿早上咱们早点起来去河边守着，指不定能猎到喝水的野鹿呢？” 得，这个比她还贪心。 肖筱都只敢想野兔而已。 “咦！”肖大郎看着前面路上的几块大石头一脸疑惑：“这里怎么会有石头？咱们来搬走！” 肖筱心里觉得不对劲，准备拉着他跑，边上就窜出来十几个汉子。 为首的矮胖汉子一脸兴奋：“终于等到了两头小羊，男的宰了，女的绑起来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 三十四章 花钱 面对强敌，肖筱和肖大郎半点犹豫也没有，几乎同时大喊一声‘快跑’，又都迅速的转身就跑。 肖筱还不忘大喊：“老大，快来接应我们，遇上点子了！有十五六个人…” 她故意这样说的，不仅能提醒自己人有防备，也为了让后面的匪徒心里有顾忌。 果然，原本神态非常猖狂的匪徒追的起劲，听到肖筱这话，脚步都慢了下来。 边上矮胖的男子一脸犹豫：“老大，最近肥羊不少，要是遇到硬点子就不划算了，要不咱们先撤？” 他们原本就是趁着战乱从牢狱里跑出来的，当真是没一个是英雄好汉，都是欺软怕硬的。 这半年多里，因为战乱，这边交界处也没人来管。 他们借着地利之便，做起了无本生意，好不容易享受上了，当然不愿和人硬碰硬。 刀剑无眼，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倒霉的，被对方给伤了。 就像前几日，路过三辆马车，他们忍不住动手，结果却遇到了硬茬子，打了个旗鼓相当，结果是两败俱伤，现在还有七八个兄弟在养伤，没能出来干活呢？ 再说，这些天遇到的肥羊不少，足够他们享受好几年了，实在是不愿刀口舔血。 就怕刀剑无眼，自己是那个倒霉催的被伤到的那个人。 另一个高大个就横眉竖眼和他唱反调：“你这是被吓破胆了吧？指不定是那小娘们胡说八道，故意吓唬咱们呢？” 老大也不是白当的，他不仅是一群人中武艺最好的，还粗中有细，沉声道：“先跟上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妙咱们再撤也来得及。” 现在他们熟悉这边的地形，上回遇到硬茬子后，还做了几个陷阱，就是为了遇到强敌能有个退路。 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肖筱他们也已经和两家人汇合了。 肖家和吴家人，先前就有研究过，万一运气不好遇到劫匪，他们这边伤的伤，弱的弱，该怎么办？ 肖筱好歹也还记得，三十六计中，除了走为上计，还有美人计和空城计。 要是爹和二叔，以及吴家的两个小厮都没受伤，他们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但是现在，战斗力强点的这四个都不能用力，要是真的打起来，想都不敢想。 因此肖筱也迅速窜上骡车，和姐姐们拿好弓箭，占据窗户，准备偷袭。 后面骡车马车，也都一字排开，阿昌阿全也都各占据一个窗户，搭好弓箭，他们是纯粹当摆设的。 而且他们受了伤，也没那个力气拉弓射箭。 另外肖大郎二郎，还有吴家兄弟都拿着刀，强撑着，摆出气势汹汹的模样。 肖有福还站在他们面前，把刀鞘当成拐杖，摆出高手的模样。 后面的追来的匪徒看到他们这模样，还真的被吓唬住了。 趁着这个空隙，肖大郎大声道：“头儿，我家小妹已经去请后面的大人了，咱们顶住一盏茶，就能等来大人们。” 劫匪这边一时辩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高个子的大汉看到他们用的刀，浑身紧绷起来，恶狠狠的道：“我看那个小子身上的刀鞘像是衙门里的，肯定是心眼多的贪官污吏，八成肥的流油，咱们就该替天行道灭了他们。” 肖筱要是能听到他这话，肯定会很开心自己终于遇到了个懂货的，她就不信他们全都是这么蛮的匪徒。 民不与官斗，哪怕被迫落草为寇，大都梁上好汉也还是不愿和官兵对上。 领头的森老大看先前的女子也不见了，还真的以为她去后面搬救兵了，心里就打起来了退堂鼓。 “闭嘴！”哪怕森老大心里很赞同他的话，却还是沉着脸道：“为民做主的好官又不是没有！只是咱们运气不好没遇到而已！” 说完又冲肖有福抱拳道：“我们也都是被恶霸重税逼的走脱无路，这才收个借道的银子，从来不伤无辜百姓。” 他到底是要面子：“你们留下点给我喝茶的银子，咱们也免得伤了和气。” 肖有福很喜欢自己这个造型。 事实上，对面十五六个身强体壮的匪徒，让他心里在打鼓，深怕自己双腿发软，身体打颤，让他们发现自家这边都是纸老虎。 现在听到对面老大这话，他很想答应下来，花钱消灾，很值得。 但是又怕自己这么快认怂，让他们心生警惕。 于是他只能直视对方：“大胆，你们知道我们大人是谁嘛？” 要紧关头，他把都忘了女儿先前是怎么说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付了。 就在这个时候，肖筱低声道：“射箭，不要射中人！”又仔细说了各人要射的方位。 射不中人，她们这是威胁，让他们顾忌。 要是真的射到人了，就怕激怒对方，逼得对方拼命。 肖莲一边瞄准，一边嘀咕：“要射中人难，射不中人还不容易吗？” 待到肖筱说射，姐妹三的箭，几乎是同时射到了森老大的面前。 森老大吓得退后几步，又怒又怕：“你们竟敢暗箭伤人！” 终于轮到肖老汉说话了。 他也是肖筱教他怎么说的，他撩起一边帘子，大声道：“我要是真的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已经躺下了。” “我们是肖将军的家仆，我家将军带着亲卫在后面狩猎，等他们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等听到孙女最后一句话，肖老爷子也都忍不住震惊的看了小孙女一眼，最后还是冲他们喊：“想要留下你们的小命，就给我留下一百两银子的封口费。” 说完，他都有点麻爪了。 不仅是他，所有肖家和吴家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哪来的胆子？怎么敢和匪徒要银子呢？ 事实上，肖筱也是无奈之举，他们这些人，衣物都简单，只能扮成是仆人。 那就只能有个仗势欺人，还喜欢捞钱的管家，才附和他们的身份。 她现在就赌，对方不全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 希望对方有喜欢脑补的，那自己这出戏才能唱的下去。 听到要银子，那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有匪徒急红了眼：“做梦，和他们拼了。” 有担心的匪徒低声道：“老大，咱们可以跑啊！” 森老大也舍不得白给出一百两银子，但是又怕真的不给，那老家伙在将军面前进谗言，真的带兵平叛，那自己小命就悬了。 三十五章 消灾 吴老爷也有了用武之地：“你就别给将军添乱了，咱们将军还要赶着时间去上任呢？” 反正一开始，肖筱就让他换上最好的衣裳。 也亏得有他这个能撑场面的在，一身浅青色绣着暗金祥云的锦衣，让他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开酒店的，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客人，不用肖筱说，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这肖老爷子要的银子太多了，怕是那些亡命之徒舍不得。 他一脸不耐烦：“肖管家你还在和他们瞎搅和什么呢？等下将军带人过来就要茶要水，要不小心板子！” 匪徒那边也都听明白了，似乎他们的将军很暴躁，这样可不好，要是遇上了，那他们的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幸好底下的两个管事也不和，倒是给了他们机会。 于是，森老大打了个手势，一群人瞬间四散逃开。 肖有福他们也赶紧爬上车，也是迅速离开，都顾不上心疼骡子和马，甩了几鞭子下去，跑的更快了。 再说山匪这边，森老大还是担心将军带了多少兵马，那死老头会不会告黑状，因此带着人爬到树上，潜伏在山沟里，准备盯着点。 不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要是将军带的人马多，他也只能先舍了这处安乐窝，先带着细软和女人跑到别的地方去避一避风头。 但是，他蹲在树上，蹲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 先前他们说将军一盏茶就能带人骑马赶上来。 不算先前双方扯皮的时间，就他带着人都不止蹲了一盏茶的时间。 那是自己被骗了？ 还是将军遇到事了？ 他看了看天边也只剩下点太阳的余晖了，只能忍着怒火，招呼手下都退下。 可恨，实在可恨。 被诓骗了的森老大现在真的是想杀人。 以至于几天后，又遇到了三辆骡车，他们就一拥而上，对方梗着脖子说他们后面有兵马，森老大他们没一个人相信。 结果，真的被人一锅端了。 等森老大他们成了刀下亡魂的时候，才知道这回是真的，可惜没有后悔药啊。 当然，肖筱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得逞之后，就快马加鞭的的往前跑，哪怕天黑了，也不敢停下，深怕那些盗匪回过神后追上来。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骏马呢？ 直到快半夜了，不管是骡子，马，还是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才停下来休整。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就又继续启程。 临近午时，准备停下做午饭的肖家人，倒是遇到了另外几十个也在休息做午饭的人。 吴老爷看对方也是有老有小，暗松了口气，和肖老爷子他们说了一声，就过去打探消息。 肖筱她们昨儿都紧绷着弦，累着了，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她见两个姐姐还没醒来，就轻手轻脚的下了骡车，见祖母和娘还有二婶已经在煮饭，自己就拿上草纸，背了弓箭，去找解决三急的地方。 等她准备回来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树木晃动了一下。 肖筱心里一喜，拿好弓箭，觉得自己给大家改善伙食的时机快到了。 走了十几步路后，果然看到灌木丛后有野鸡的叫声。 肖筱看到灌木长着刺，自己肯定是进不去的，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先捡起一块石头颠了颠，用力的砸过去，准备等野鸡被惊飞后再射箭。 可惜，出乎她意料的事，野鸡没有飞出来，倒是听到了野猪的叫声。 “我滴娘啊！”吓得肖筱转身就跑。 她就算是自认自己力气大了点，箭法也不错，却也不敢认为自己能猎到野猪了。 她怀疑自己打搅了进食的野猪。 更可恨的是，她明显是砸到了野猪，野猪都追着她来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当然是只能往树木多的地方跑，借着树木阻扰愤怒的野猪。 跑了一会儿，肖筱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先前她来解决三急，还想顺便在树林里转转，因此走的有点远。 现在被野猪这么一追，她没头没脑的乱跑，在树木繁茂的山林里，她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好吧，她本来就没有方向感，就算是在外面，也是分不清方向的。 更让她绝望的是，后面的野猪实在是太有毅力了，还在后面追着她不放。 以前也没听说野猪爱吃人肉啊？ 人和猪之间，距离也是越来越近了。 她仓促间回头，恰好就看到野猪拱断了碗口粗的树。 娘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拼命往前跑。 突然之间，她发现前面有个小湖，湖边有三个年轻男子生了火堆，不知道在烤什么野味，味道香急了。 肖筱还是有点人性的，没有往他们那边跑，反而气喘吁吁的大声提醒：“你们快跑啊，后面有野猪…” 看到湖的那一刻，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跳进湖，自己就安全了。 也不知道野猪会不会游泳，但就算是野猪会游泳，她也有自信，在水里，野猪肯定追不上自己。 要是没有这湖，她也不敢想自己会不会祸水东引。 李霁听到声音，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一个灰扑扑的，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拼命往前跑。 后面追着一头足有三百来斤的大野猪。 让他意外的是，那个人并没有跑向他们，而是毫不犹豫的跑进湖里。 “动手！”他迅速的拿起弓箭，“嗖”的一下箭就涩了出去，准确的射中野猪的眼睛。 那是野猪最脆弱的地方，当下就让野猪疼的就地打滚，嗷嗷惨叫。 刘达和何爽也都抽出刀，冲着野猪的脖子捅了过去。 奈何野猪还在地上打滚，又皮糙肉厚的，刀竟然没有捅进去，只是留下一点小伤口而已。 反倒是更激发了野猪的狂暴。 眼看野猪不管不顾的亮出獠牙冲过去，吓得肖筱又往前游了一会，才探出头抹了把脸往回看。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白担心了，那两个年轻人是真的高手，飞跑几步后，如猿似猴般灵敏的窜上树。 气的随后赶到的野猪，又开始拱树。 与此同时，那个射箭的又从背后一箭射到野猪屁股上。 野猪疼的嗷嗷惨叫，回身对准男子冲过去。 男子也一跃上树，轻松避开攻击。 三十六章 初遇 可惜野猪有智商，只是凭着蛮力想弄死敢伤它的人类。 而另外两个人，也开始搞偷袭。 目标：野猪屁股。 你戳一刀，我戳一刀，另外一个再补上一箭，三个人明显是合作无间，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是逗着野猪玩。 野猪要是能说话，肯定会说：你们不要脸，竟然以多欺少，还用车轮战。 肖筱在湖中看的热血沸腾，她还发现自己跑进湖里的时候，手里的弓箭还没扔掉呢？ 应该是说，是舍不得扔掉，这要是另买，得好几两银子呢？ 因此，她窥着空隙，瞄准野猪的眼睛也是一箭涩了出去！ 可惜，野猪动了一下，射向眼睛的箭，刚好射在野猪两眼中间的上方。 野猪发出凄厉的悲嚎，却没有力气再乱窜，嚎叫声也越来越低，最终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哈哈！我射中了！”肖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杀死了野猪，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怀疑自己是在做美梦。 李霁都愣了一下。 随即心想，她这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野猪的力气都被他们给消耗的差不多了，倒是让她捡了个便宜。 不过再想到这野猪本来就是追着她来的，也算是她的猎物。 他也就忍不住打趣：“这野猪追了你一路，现在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又觉得她这人很有意思，笑着打趣：“你还不上来？难不成是湖中的水妖？” 先前野猪更吸引人，肖筱终于仔细看他。 他穿着浅蓝色圆领窄袖袍，腰间挂着玉佩，乌黑发亮的头发用一根玉发簪固定起来，脚上踏着石青色靴子，越发显得人高腿长。 他含笑的凤眼熠熠生辉，浅麦色肌肤散发着健康光泽，嘴角噙着坏笑。 此刻左手环胸，右手摸着下巴，很是风流倜傥。 不对，应该说是很像纨绔子弟。 不过，这是她亲眼所见的第一个，英俊的贵公子。 再想到人家先前收拾野猪的狠劲，她就算是有意见，那也得憋着啊。 肖筱几下子就游过去，浑身湿淋淋的上了岸，幸亏现在是大太阳，要不然她都怕自己会感冒。 她抱拳，冲他笑的谄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从水里游过来身姿流畅的让他移不开眼，等她上了岸，见她身上深蓝色的短褐，贴在她身上，倒是露出来几分春光。 再看她小脸圆润，肌肤不算太黑，灵秀的柳叶眉，杏眼含笑，又长又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让他一时失神，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弹开那一滴水珠。 他赶紧挪开眼神，搓了搓手指，心里暗道自己魔怔了。 就算是府里的丫鬟也比她白净，自己怎么就会对这小丫头另眼相看呢？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把野猪引到他们那边，或许是因为她在水里像是一条鱼，也或许是因为那一箭，加在一起确实有意思，让自己对她另眼相看。 旋即他心里又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陷阱呢？ 于是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荒郊野外？还招惹了野猪？” 肖筱的眼神，黏在他络子上的玉佩上拔不下来。 那温润天然的狮子玉佩，近看连狮鬃毛都纤毫毕现，一看就知道要很多银子。 毕竟现在可没机器加工，是全手工的。 哎，自己运气怎么就那么差呢？要是在名门闺秀身上醒来，那也能戴上各种名贵的首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晚都是野菜稀饭，不仅难吃还饿的快。 也就中午那顿能吃干饭，能吃七八成饱。 八大菜系只能在梦里享受，现实中，只有梦中能享受。 她的眼神又溜到倒在那的野猪身上，那可都是肉啊。 她心里暗暗期待，希望他们看不上这野猪肉，能让自己捡个便宜。 听到他问自己的话，开始卖惨：“我们原本是豫章人士，现在苛政猛于虎，我爹怕被抓壮丁，一大家子这才来江浙，打算投奔远亲…现在粮食不够吃，我才上山来碰碰运气。” “原本就是想打只野兔野鸡，让家中长辈打打牙祭，谁能料到会遇上这样的大家伙！” 说完，又眼巴巴的看着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能不能请公子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去？” 李霁听到这，对她的怀疑倒是消了，见她乌溜溜的眼睛不是看着自己，而是一脸渴望的盯着野猪，心里有些郁闷。 好笨的小丫头，自己难道还不如野猪好看吗？ 又觉得自己果然是魔怔了，好好的人，竟然和野猪去比。 他意兴阑珊的招呼她：“过来，先烤烤火，一起吃点东西，等下就送你出去。” 肖筱想到自己一来就闻到的香味，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他应该听不到吧？ 过去一看，他们烤的像是鹿，个头还不小，看来自己能吃顿好的了。 她惊喜的道谢：“多谢公子！” 李霁拿出锋利的匕首，卸了一条前腿给她。 肉还冒着烟火气，外表有些焦，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肉细嫩香滑紧致，却又一点也不柴。 可能是还撒了些辣椒孜然之类的调味粉末，吃着越发美味。 肖筱吃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肉。 李霁看她吃的欢快，看着都有食欲，笑问：“好吃嘛？” “好吃！”肖筱冲他一笑：“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鹿肉。” 边上的刘达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小丫头，哪来的鹿肉？这是狍子肉！” 李霁也忍不住笑。 肖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算不算是指鹿为马？” 又很坦然：“我就是乡野村姑，托诸位的福，才能活着吃到狍子肉。” 她是真的不觉得难堪，自己上辈子，这些都是国家保护动物，是只能远观不可进食得动物。 这或许是她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总算是能饱了口福。 李霁见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又觉得她不像是村姑了。 他见的人也多了，普通姑娘见到他，不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偷看，就是吓得不知所措，坐立不安。 哪像她，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他本来就是来接应去豫章打探消息的探子，现在怀疑肖筱的身份，就准备等下跟着去看看她的家人。 她有没有骗自己，也就能一目了然了。 三十七章 眼缘 近重五六十斤的狍子，他们四个人肯定是吃不完。 刘达不怀好意的逗她：“小丫头胃口不错啊，剩下的还要不要啊？” 肖筱见他原本长得也算端正，偏偏此刻挤眉弄眼，眉毛乱飞，反而显得贼眉鼠眼。 她回味了下烤肉的美味，很想说要。 不过到底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就没了轻重。 这狍子肉鲜美，他们还能带在路上吃，干嘛要便宜自己呢？ “我已经饱了口福，不敢贪心。”肖筱说完，指着倒在远处的野猪：“不过我家人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你给我一条野猪腿可以嘛？” 这也是她试探。 要是他们只有三人，那肯定不会要野猪。 野猪肉的味道差了点，挑剔的人可不会吃。 除非他们还有大厨，才能烹饪出美味。 要是他们不要，那就能便宜自己了。 刘达嘿嘿一笑：“我们不要，整只都给你。” 随即又看着她的小身板：“不过你能拿的走嘛？” 肖筱听了心里一喜：“多谢您，我可以沿路做记号，等下让我哥哥他们来收拾好，卸开来就好拿了。” 她可能不指望他们能帮自己把野猪抬出去，反正就在湖边，杀猪后清洗也方便。 李霁也起身：“走了，先送你回去。” 他们只有三个人，这野猪确实吃不掉也带不走，他也不介意便宜小姑娘。 刘达眼睛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好奇的问：“你准备怎么做记号？” 肖筱眼神就落在李霁的匕首上，这玩意一看就很锋利，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就指着刘达腰际的刀：“借用一下大哥的刀。” 刘达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肖筱想借他老婆一样黑了脸：“不借。” 李霁见她呆在那，顺手把连着鞘的匕首扔给她：“遇上也算有缘，这匕首就留给你防身吧？” 他以为，她要用刀在树上留下记号。 “多谢公子了。”肖筱眼睛盯在匕首上都挪不开了，可惜理智还没离家出走，让她不好意思白嫖，忍痛拒绝：“无功不受禄！” 李霁见她那小模样，打心底里就想笑，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表情这么丰富的人了。 以至于让他的脾气都好了很多：“拿着吧，我还有很多呢，反正都是白得来的。” 刘达听到这话，难掩诧异的看了眼自家公子。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回看到公子对姑娘家这么温柔有耐心呢？ 难不成公子看上她了？ 再看一眼肖筱，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就算是主子喜欢也不要紧，等年底大奶奶进了门，把她收房也没事吧？ 何爽向来沉默，此刻也瞄了眼主子和那个小姑娘，心里腹议：骗鬼呢，这匕首虽是战场上的战利品，可是主子很喜欢，得到后，就一直带在身边，快两年了也没换。 他倒是不觉得主子想纳了这小姑娘，反倒是怀疑主子有什么阴谋。 要是李霁知道，自小跟着他长大的两小厮兼护卫在想什么，估摸着会先收拾他们。 他只是看肖筱顺眼，觉得有趣而已。 肖筱实在是喜欢匕首，又见这匕首只是古朴的颜色，也以为不值钱，就双手接过：“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公子。” 把匕首仔细的把玩一番后，心里琢磨着他们可能是将士，这也是他们在战场上得来的战利品。 李霁率先往前走。 她走在后面，隔一段路后，要么是用匕首在大树上划一道痕迹，要么是折一下树枝，让树枝挂在上面，也是很显眼的。 反正她跟着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赶紧跑到前面，扯着嗓子回：“哎，我在这呢？” 想到自己消失了快一个时辰，家里人肯定是着急了，她也有点心虚。 哎，都怪那野猪。 很快，肖莲就红着眼睛跑了过来，看见她好端端的，就怒骂：“你这死丫头，一个人也敢进山，不要命了嘛？” 旋即又看到那三个男人。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肖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妹妹被山匪给抓了，立马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他们：“我们有五十多个人呢，你们还不赶紧跑？” 肖筱听到这话，想笑，心里又酸又甜，软的像是果冻，赶紧解释：“姐，你误会了，先前我遇到野猪了，多亏他们帮忙，打死了野猪！” 肖莲还来不及脸红，听到野猪，眼睛一亮：“那野猪呢？” 肖筱指了指前面：“还在湖边呢，我做了记号，等下让大哥他们去练练手。” 肖莲就冲他们笑：“先前是我误会了，诸位这边请，我们煮了点饭，正好一起去吃。” 哪怕自家再不宽裕，这三个男的是妹妹的救命恩人，那就不能慢待。 再说，他们还有一头野猪呢，等下让大郎他们去弄出来，想来多少也会给他们留点肉吧？ 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嫌野猪肉的味道不好。 肖筱先前离开的时候，是解决三急，因此没和家里人打过招呼。 凑巧肖有福也在吴家的骡车上，替阿全他们看伤势恢复的情形，另外的人也都有事，没发现肖筱不在，还以为姐妹三都还在睡呢。 还是柳氏她们做好了午饭，她去喊女儿们起来吃饭，才看见少了个肖筱。 一开始她也不在意，以为女儿去边上解决，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等他们吃好了午饭，还没见肖筱回来，这才急了，自己带着女儿侄子们分开寻她。 肖有福更是坐立难安，偏偏他又受了伤，大家都不让他进山，现在终于看到肖筱出来了，赶忙冲着山林大喊：“肖筱回来了，肖筱回来了…” 远处也有回音：“我们听到了！” 肖老娘也是红着眼睛，口是心非的骂孙女：“下回再敢乱跑，我们才不管你！” 肖筱装乖巧，先认错，又说了自己把野猪误认为野鸡，被野猪追后，又被李霁他们救下的事。 肖老爷子和肖有福都郑重的道谢，又请他们坐下说话。 当然，他们在逃难，根本就没有椅子，还是吴太太见李霁一表人才，拿出了两个布垫子。 李霁倒是摆手拒绝，很自然的和他们一般坐在草堆上，开始问豫章那边的情况。 三十八章 李霁 面对小女儿的救命恩人，肖有福倒是没太多的隐瞒，把这大半个月里遇到的事大概的说了一下。 其中肯定隐去某些一些不能说的，比如说用莽草弄死了人，还搜刮了对方的家底。 要不然怕人家误会他们也不是好人。 很快大郎他们兄弟三回来，才关心了肖筱几句，听到有野猪等着他们收拾，兴奋的快跳起来。 虽然肖老爷子和肖有贵他们，都盼着儿孙们能念书中状元，但也怕祖坟不肯冒青烟，因此宰猪的时候，也会让他们搭把手。 现在肖家兄弟伤势还没痊愈，肖老爷子也要陪着贵客说话，那他们就有机会动手了。 后面吴家兄弟也听到喊声回来，知道他们要去收拾野猪，也跟着去凑热闹。 肖筱现在是没力气动弹了，也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听到李霁还让何爽陪着他们去一趟，她就很感激的道谢：“多谢公子。” 旋即又眼巴巴的看着他问：“公子，你们是从哪边来的？路上还太平吗？” 她也不是真没心眼，察觉到他对豫章那边的比较在意，着重打听苍山县上的情况。 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从豫章过来的，而是江浙这边的人。 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江浙的情况。 李霁现在已经确定他们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倒也愿意提点他们：“先前这边也出了乱子，前面要走三五天的山路后就是常山县。” “我们骑马过来，倒是没遇到有不长眼的。” “你们往前再走个三五天，就能到常山县修整几天，从常山到乌伤，半个月也就能到了。” 肖筱听到他这话，心里暗松一口气，总算是有个确切的日子了，这也算是好消息。 肖有福谨慎的问：“不知现在江浙这边是否太平？” 先前就是因为战乱，才让他差点就把小命留下。 哪怕侥幸活下来，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的伤还没痊愈。 因此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兵祸。 李霁眉一挑，很镇定的道：“现在江浙是晋安王的地盘，肯定够安全。” 吴老爷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脸唰的一白：“公子，小人曾听说，管着江浙的先前好像是叫陈总督的？” 李霁嘴角的笑容带了点讥诮：“现在陈总督也依旧是陈总督啊！” 他是家中庶长子，自小就明白，想要过得好，只能自己去拼。 他自小练武，十六岁就去军营，后来出兵打战受伤，被晋安王世子宋明哲所救后，归入他的麾下。 现在武国大乱，晋安王虽是异姓王，却兵强马壮，当然也起了心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占领了江浙一带。 陈总督倒是识时务的，没有顽固抵抗，因此晋安王也依旧留着他。 这样不仅能昭显出晋安王心胸宽广，知人善用，还能借此树立旗帜招揽敌对阵营的人马。 可惜，李霁就看不上陈总督这样没有气节的人。 而且陈总督也是他家中嫡母的娘家，也是他岳家。 当初陈氏嫁给李荣轩，可惜进门两年，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陈老夫人才让儿子身边的两个通房停了药，倒是很快就有了李霁。 又隔了两年，陈氏和另外一个通房前后有孕，陈氏也终于生下了嫡子李渊，另外一个通房也生下了庶子李宴。 至此后，陈氏就看两个庶子不顺眼了。 李霁是李府第一个孙子，老太太到底偏疼他几分，见他在念书上没什么天赋，就早早的请了武师帮着打熬筋骨。 李家先前也只是百户，直到李荣轩武艺不错，还懂点兵法，攒了不少军功，才从六品的百户，到五品千户，到四品广武将军，现在已经是正三品的镇安将军。 别看李将军是武将，年轻时高大俊朗，才让当时是兵部右侍郎嫡长女陈氏下嫁给才是千户的李荣轩。 可惜陈氏疼唯一的嫡子，舍不得儿子练武受罪，就请了名师教导，想凭着科举一飞冲天。 等陈氏发现庶长子已经在军中站稳脚跟，又后悔自己不曾打压他，于是干脆把娘家大哥的庶女许给李霁。 陈婉柔比他小三岁，虽是庶女，却因为陈家子嗣艰难，也是养的娇贵，还颇为精通琴棋书画，也算是有名的才女。 听着是很不错，看着也登对，就算是陈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只是陈氏再三敲打李霁，说陈婉柔没进门之前，不准他收通房，也不准他近女色。 李霁心里明白，嫡母是怕自己先生出子嗣。 李渊比自己小，一直是嫡母的心病。 为了亲娘的日子好过点，他也一口答应下来了。 就算是自己不答应，谁知道陈氏会给自己找什么样的妻子呢？ 再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说不。 这次他们强占江浙，未来的岳父就是由着父亲和嫡母劝降的，凭着这功劳，以后嫡母就算是对姨娘和自己有怠慢之处，自己也只能忍着。 倒也不是他不敢违背嫡母，而是就算自己收通房，那通房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纯粹是害了人家姑娘。 一想到自己今年冬就要成亲，他就有种想去庙里当和尚的想法。 反正他自小看亲娘容忍的样子，就很心酸，打心眼里觉得女人不容易。 因此出来反而觉得心情愉快，不过一听到人提起陈总督，让他就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膈应。 吴老爷会看人脸色，见自己提起陈总督，对方神色不对，就知道不妙，立马道：“既然晋安王连陈总督都能容得下，想来我那只是小官史的亲戚，人又老实本分，也不会受到牵连…” 李霁在军营里混了四年多，又干过斥候，也不是真的公子哥儿傻白甜，套话很有技巧，很快就把吴家和肖家的事都打听清楚后，又去和另外那些人打听。 肖有福和吴老爷也厚着脸皮跟着去听热闹。 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自然看出来李霁不是个善茬，想要趁机多听听人家是怎么问话的。 也想知道，他对自家说的，和对另外那些人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肖筱原本也想去凑热闹，可惜被后面赶回来的柳氏她们数落，只能遗憾的错过了此次听八卦的机会。 三十九章 常山县 期间，也不知道刘达溜到哪儿去，把他们放养在隐蔽处的三匹骏马骑回来。 他一马当先的骑在前面，后面两匹骏马的马背上虽然没有主人，却很有灵性的跟着前面的骏马飞奔，绝不会掉队。 肖筱就算是不懂马匹的好坏，看那气势雄壮，膘肥体壮，四蹄生风的骏马飞奔过来，那强健的铁蹄，顺滑发亮的马毛，只要她眼睛不瞎，就知道这马很贵。 和吴家的马一比，就像是千万豪车和普普通通计程车的区别。 “好威风啊！”她羡慕的眼里冒#号，下定决心，真女人一定要会骑马！要有骏马！ 等何爽他们回来后，李霁很客气的一抱拳：“山高水长，诸位多珍重！” 话未说完，三人立刻骑马潇洒的离开，让肖筱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 从现在起，她打心眼里认定，骑马，那才是逃难最快的，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原本坐着马车，自觉得很有排面，也很威风的吴太太也遗憾的看着三骑骏马绝尘而去。 早知道，自己就不让女儿那么矜持了，看李公子的样子，就知道家世不会差到哪儿去，要是早点见面多了解一下。 就她看来，能有随从不稀罕，但是连随从都能骑骏马，就说明那李公子家境富裕。 毕竟那样的骏马，最起码得两三百两银子一匹，还是有市无价的那一种。 就这几匹骏马，都快赶上自家的身家了，这说明李公子家世非富即贵。 可惜他们的骏马太晚出场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在犹豫，担心李公子不值得投资。 原本肖筱他们是准备吃了午饭就启程的，但是现在要把野猪收拾好，那就干脆准备留在此处过夜了。 这野猪不小，现在天气又热，肖有福干脆低价卖了五十多斤给另一批打尖休息的过路人，也挣了一两多银子。 这野猪也不要本钱，等于是白捡了的银子。 然后他们和吴家也是四个大锅一起煮肉。 野猪肉的味道比不上家猪，肉柴还有腥膻味。 幸好肖家是杀猪的，能把猪肉收拾的很干净，吴老板以前是开酒楼的，知道用醋擦野猪肉能去腥膻味，炖肉的时候，还加了不少黄酒白酒，把喜欢喝几口的肖有福心疼的不行。 他就化悲愤为食欲，敞开肚皮连汤带肉足足吃了三大碗肉，吃的满嘴流油，最后把他给撑的忍不住打饱嗝。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吃撑了，而是肖家和吴家二十一个人都吃的饱饱的，不想动弹。 肖有贵躺在草地上，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感慨：“亏咱们家是卖猪肉的，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肉吃到饱啊！” 不能想，一想就想流下辛酸泪。 吃饱喝足后的肖二郎也有心情摇头晃脑的念诗了：“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古来皆有之啊！” 肖老婆子听不懂，但是这不妨碍她欣慰冲有出息的二孙子慈爱的笑了笑，转过脸又能变脸，瞬间拉下脸，没好气的瞪了小儿子一眼：“哪能这么胡吃胡喝呢？那还要不要过日子啊？” 虽然她也吃撑了，但她也是真的心疼，主要是天太热，肉放久了会有味道。 这么多肉，要是用盐抹了，倒是能多放一两天。 但是盐也要钱，再说她也没老糊涂，知道在外少不了盐，先前那些人就想用米面银钱换盐呢？ 这么一想，她也是舍不得盐，干脆泡了些笋干，黄豆和野菜，加上野猪肉一次煮了，晚上大家都好好的饱吃一顿，剩下的明儿还能再吃一天。 不过她还心疼的唠叨：“可惜没把猪血带回来，要不然还能煮一锅猪血呢？” 肖大郎他们也撑的不想动弹，靠着树坐着，开始幻想：“肉可真好吃啊，要是让咱们再遇上头野猪就好了。” 肖老爷子听得直摇头，严厉警告：“野猪能一下子就把碗口粗的树给拱断，就你们几个，就算是野猪送上门也只能赶紧跑远点。” 他是真怕孙子们年轻气盛，遇上野猪不知道轻重，还真的妄想去逮野猪。 现在两个儿子伤还没好全呢，要是孙子们再出点什么事，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肖筱也跟着附和：“就是，要不是李公子他们帮忙，你们现在估摸着就看不到我了。” “再说，野猪肉能有养的猪肉好吃嘛？” “等咱们安顿下来了，多买点猪肉，让你们吃个够。” 她是唯一只吃了一碗肉的人。 主要是中午的狍子肉太鲜美嫩滑了，现在吃到野猪肉，那嘴巴和胃都在抗议。 这让她明白，养刁了嘴很容易。 反正不等她练成百发百中的箭法，她是不敢招惹野猪了，毕竟还是小命更重要。 不过这一顿野猪肉，还是让肖家和吴家人记忆特别深刻。 因为大家都很久没吃这么有油水的，吴太太和女儿，还有肖家老两口，以及吴氏都闹肚子了。 肖筱心里琢磨着，吴家母女是以往吃的太精细的缘故，祖父祖母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至于二婶，那绝对是吃太多肥肉的缘故。 她可看见了，二婶去盛肉的时候，都是特意挑肥的，肠胃能受得了嘛？ 反正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是躺在车上没力气走路了。 隔个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有人喊停，随后急匆匆的躲进路边的草丛里…画面太美，都不能想。 偏偏现在又没有药了，幸好有柳氏知道一种叫耗子花的草药能止泻，领着女儿们沿途找了不少给她们熬水喝。 也不知道是草药有用，还是大家的抵抗力好，反正两天后，他们也都陆续好起来了。 万幸，他们的大队伍，还是一个人都没少。 不过这样一来，到底是耽搁了赶路，直到七月十四这天午后，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常山县城门口。 依旧是长长的车马队伍排着等进县城。 肖有福也趁机带着侄子们去前面打探消息。 哪怕女儿们也机灵能干，但是人太多，摩肩接踵的，深怕女儿们被那些臭小子和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占了便宜，因此是绝对不答应女儿们跟着去打探消息的。 四十章 男德 正好，肖筱也没想出去。 可能是老天为了配合中元节百鬼出行的气氛，今儿起外面就是阴天，风也特别大。 要知道现在就算是官道，也只是把泥土夯实了而已，车马经过，加上东南西北风肆意撒欢，那蜿蜒的路上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尘土飞扬。 因此她宁愿躲在车厢里，而不是吃一嘴灰。 吴氏和肖老娘也都来到他们骡车上唠嗑，纳鞋底。 “咱们是六月十二晚上逃出来的对吧？”吴氏把针在头发里划拉了几下，又继续纳鞋底，还不忘感叹：“这日子可过的真慢啊，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安顿下来。” 肖老娘则是庆幸：“幸好今儿到县城了，咱们的米面都要见底了。”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明儿是七月半，是传说中鬼门大开，祭奠先人的日子。 要是还在荒路野地里蹲着，她总担心会不会冲撞了什么。 现在找到能歇着的地方，还能去买点香烛纸钱祭拜一下祖宗。 吴氏眼睛一亮，好奇的打听：“大嫂你们还有多少银子啊？”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家底了，可惜夫家大哥看着不好惹，她也不敢瞎打听。 柳氏明白妯娌的意思，对这话题她很有经验：“银钱都是夫君拿着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等进去，肯定是要先去医馆请大夫看看他们的身体。” 她这话，除了林家姐妹，没人会信。 谁不知道肖有福一直很稀罕柳氏？ 特别是这些日子，那对柳氏更是嘘寒问暖，千依百顺，几乎没听到他反驳柳氏的话过。 肖老娘就算是心里对大儿媳没给自己生大孙子有意见，以前都不敢多说，现在一路看到了老大和孙女们的凶残，她是真的一点意见也没有了。 为了避免妯娌矛盾，她老人家只能开口转移话题：“也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样？哎，这银子可真不经花啊？” 吴氏听到这话，就想到才买不到三年的新房子，就恨的直拍大腿：“咱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大郎都到了说媳妇的年纪，得多少银子啊？我一想到这就愁死了。” 说完，羡慕的看了眼柳氏和侄女们：“都说生姑娘是赔钱货，我看那是瞎扯，嫂子你把綉儿她们嫁出去，就能得不少彩礼钱呢？” 又笑着调侃：“綉儿也急着嫁人了吧？” 肖綉缝衣裳的手一顿。 要是没有这场祸乱，她就要准备嫁人了。 不过她很庆幸爹娘没有扔下自己不管，要不然她跟着夫家逃难，怕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她低下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不想嫁人！” 吴氏恨铁不成钢，手指头都快点到肖綉额头上去了：“傻姑娘，那吴家不就是极好的人家嘛？你可一定要多和人家说说话，嫁过去就是当家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丫鬟婆子服侍。” 坐在车辕上，顺着队伍慢慢赶车挪动的肖莲是家里最不喜欢吴氏的人，特讨厌二婶动不动就挤兑自家亲娘生不出儿子。 她只比大郎大一岁，小时候姐弟打架，祖母二婶她们都拉偏架，背着人还骂她是赔钱货，因此肖莲特别记仇。 现在听到二婶说这话，俏脸一板：“没影的事，婶子你瞎说什么呢？亏你还是当长辈的！” 说完，还警惕的看了肖筱一眼。 姐妹三，就属小妹这个白眼狼最喜欢去镇上二叔家。 以往要是有这种言语矛盾，小妹就会帮着二婶说话，会反驳自己的话。 她现在就怕小妹又来拆台。 肖筱原本在听林璇说明州那边的海鲜，听到二婶她们的话，她也很无语：“我二姐说的对，婶子你可不能败坏我们的名声。” 又对肖綉很认真的道：“大姐温柔能干明事理，肯定能遇到个如意郎君！” 事实上，她更想说的是，傻孩子，嫁人才是跳进火坑呢？ 像她在婚姻自由的年代都没有找到有结婚冲动的男人，在这娶妻纳妾合法的时空里，又怎么可能找到想嫁的男人？ 千古名言不都说了，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去蹦迪。 总不能为了男人不纳妾，就委屈自己去嫁到三餐难继的穷苦人家去吧？ 可就是这样，也不能保证兜里没有余钱的男人，会不会对村里的寡妇别有心思。 再说肖筱想要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又不愿委屈自己，她心里都打定主意要招婿上门了。 要是男人有男德，那就歪来格德，能过夫妻举案齐眉的好日子。 要是自己看走眼了，那就把赘婿赶出家门就好了。 想到这，她就暗自庆幸武朝的穿越前辈还是很给力的，提高了妇女位置，鼓励没有男丁的家庭招婿，鼓励寡妇再嫁，允许女子独立门户。 更让她暗自开心的是，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好。 耳聪目明，腿脚轻便，力气变大。 这里可没有律法保护成亲后家庭中女人的人身安全，但是凭着自己现在的武力，完全不用担心被家暴啊！ 肖綉听到两个妹妹都护着自己，特别开心笑了：“现在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就挺好的。” 柳氏也沉下脸对吴氏严厉的道：“弟妹，别在姑娘们面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她以往忍着吴氏，是因为她生了三个儿子，公婆都偏心二叔家一些。 再有是她自己和肖有福闹矛盾，又分开住，想让公婆们多照应她们娘几个。 再有就是原先住的老房子，说起来也有二叔家一份，让她们娘几个住，也是她们占了便宜。 还有就是三个侄子对她们都是很亲近的，看在侄子们的份上，她也愿意忍让吴氏一点。 不过，她也是护犊子的，当然更疼自己亲生的女儿。 吴氏为难自己可以，但是不能这么说自己女儿，好像她们是看上了吴家的银钱一般。 肖老婆子深怕她们吵起来，最后小儿媳会被老大老二训哭，瞪了吴氏一眼，安抚柳氏：“她就是有口无心，你们别搭理她！” 吴氏被柳氏的冷脸给吓到了，赶紧借着婆婆的话，轻轻的打了下自己的脸，讪讪的道：“嫂子别生气，都怪我不会说话。” 肖老婆子又瞪她：“你给我下去喂骡子去，亏你这把年纪了，什么事都要我这老婆子替你操心。” 四十一章 过继 吴氏还是不明白，也不觉得自己哪儿有错，又不敢和婆婆顶嘴，只能灰溜溜的下了骡车。 她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让大嫂生气了，要是被大哥知道，指不定自己就要被饿一顿了。 这还是肖有福觉得自己这个大伯骂弟媳不太合适，干脆说她是吃饱了撑着，废话太多，饿一顿就好了。 哎，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过得太不容易了。 林璇不敢掺和进她们的家事里，等吴氏下车了，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她只能弱弱的开口打破僵局：“肖祖母，肖伯娘，等进城了，咱们可以去牙人那打听消息，前面山林多，要是有走镖的，能一起走就好了。” 肖筱听了就头大：“不是说江浙很富裕嘛？怎么还会是山林多呢？” 起码在她记忆里，从乌伤到豫章，要是高速不堵，也就五六个小时。 可是现在，都走了一个多月了，竟然还只走一半，这速度真太让人绝望了。 特别是听到还有山林地段，经历过山匪的她们，心里就忍不住冒出别的念头：会不会再遇到山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去打探消息的人才回来。 肖有福难掩喜色：“听说江浙这边不会强制征兵，还有家里是独子的就免除兵役。” 他和弟弟一分家，那自己没有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用担心被逮去当兵。 而边上的肖有贵，一想到自己有三个儿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和大哥分家后，他倒是能躲过征兵，可惜大郎今年十六了，够到了征兵的年纪。 原本他也为自己有三个儿子自豪，现在却很想哭。 凑过来听八卦的吴氏，急的一拍大腿嚎了起来：“天哪，都怪我的肚子这么争气，怎么就生了三个儿子呢？” 以前生三个儿子，让她引以为傲，现在却发现儿子多了也是要人命啊。 同样去打听消息的吴老爷不愧是做生意的，脑子灵活，立马低声给出了馊主意：“你们可以把大郎过继给你们大哥，那你们二郎才十二岁，离征兵的年纪还差着远呢？” 事实上，差爷还说了另外一种方案，要是不想被征兵，交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免一年的征兵。 这真的是天价，简直就是花银子买命啊，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攒不下。 就算是他兜里还有五百多两银子，也不敢大方的说帮衬。 毕竟以肖家的家境，这银子给出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也舍不得啊。 肖有贵吴氏听到这话一脸纠结，答应吧，舍不得好大儿变成了大哥家的儿子。 不答应吧，战场上刀剑无眼，深怕好大儿有去无回。 肖三郎猴似的窜到柳氏和肖筱的中间，拉着她们的手泪眼汪汪：“我只能把伯娘让给大哥了！” 这话说的，好像两家商量好要把他给过继给柳氏他们一样。 事实上，这只是肖老婆子担忧自家大儿老了后，没个摔盆打幡的，才和自家老伴说起能不能把老二家三郎过继给老大家。 偏偏被肖三郎听到了，他才六岁，哥哥们大都时间在书院，爹和祖父早起晚归的收毛猪，杀猪摆摊卖肉，那肯定是顾不上他。 肖老婆子和吴氏也要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也是不太能顾上他。 再说，五六岁的孩子调皮淘气的猫嫌狗弃，一群孩子在外疯玩，时不时的弄破衣服回来，不给他一顿竹笋炒肉都算是好的了。 倒是肖筱稀罕他这个弟弟，来镇上后，会带着他一起出去，时不时的花个几文钱，买个包子，买串糖葫芦分着吃，相处的挺好。 等肖筱回老家，也回带着他回去住些天。 伯娘和三个姐姐待他都很好，做的饭又好吃，还能进山下水的玩，也难怪他心心念念要给伯娘当儿子了。 不过三郎也懂事，不愿大哥离家，只能自己忍痛割爱了。 哎，他这么小，就要承担这么多，真的是太伤心了。 倒是肖大郎一脸坚定：“我要去当兵，我念书不如二弟有天赋，想要考中童生不容易，去当兵指不定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寒门难出贵子，不仅是念书束修，先生四时八节的礼，还有笔墨纸砚花费不少。 父母供他们念书不容易，也让他心里有压力，怕自己最后没考中童生，会让父母失望。 要是能被征去当兵，他反而是另外一条出路。 吴氏泪汪汪的看着他：“我的儿啊…” 肖筱可不愿意听二婶抱怨唠叨个不停，她更想听爹他们打听到的事。 于是她只能开口忽悠：“二叔二婶你们别急，大哥念了这么多年书，就算是去军中，也能谋书吏或者是记账的职务，也不一定要去带兵打仗的！” 吴氏也很好哄，主要是这一个多月里，肖筱用事实证明，她出的主意，做的事都成了，以至于现在让他们心里都认同肖筱是个有本事的人。 吴氏瞬间破涕为笑：“那我们就等着大郎光宗耀祖当大官，以后我就是大官他娘了。” 肖大郎瘦弱的身体抖了抖，幽怨的看着小堂妹，他好不容易才跳出火坑，结果又被肖筱埋进去了另外一个火坑，他觉得自己这小身板承受不住这沉甸甸的期盼啊。 正好这个时候，前面的骡车也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大家也都各自回到骡马车边，开始赶路了。 当然速度不可能比走路快，肖有福也坐在车辕上，顺便把打听到的事情都和她们说了：“咱们进去每人交一钱银子就够了，城门口进去就有检查的户籍的地方，还在北边特意建了些临时住所，一家子住一天也只需两钱…” 虽然进常宁县也比以往贵了很多倍，但是想到先前进苍山县时，那些官差都黑心的收一两银子一个人，现在大家心里都觉得江浙确实是好地方，为首的王爷为百姓着想，连带着官府衙门都特别厚道。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也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前面的几个差役配合默契，查户籍文书的，收进城费用的，查看人数的。 等全都确认无误后，给了他们一块红色的牌子和一张盖了章的条子，就让他们过去了：“行了，你们可以进去了，拿着红牌和条子去里面登记拿路引！” 四十二章 炮灰 差役的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肖有福率先赶着骡车进去。 里面也摆了七八张简易桌子，不过现在桌子面前都被普通百姓围着。 里面也有大爷招呼着他们把骡车停到另外一边，再让他们去对面登记。 肖有福等吴老爷一起过去。 倒也不是他不敢和差役打交道，也不是他尊重吴老爷，事事以他为尊为先。 而是肖有福怕要给差役塞银子，才能拿到他们想去地方的路引。 等有桌子空出来，吴老爷这个冤大头就被肖家兄弟簇拥过去，肖筱他们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坐在位置上的文书收了红牌子和条子一看，就翻着厚厚的文册，很冷漠的开口：“你们是想去明州府附近，还是去永嘉县那边落户？” 听着倒是挺人道的，还给你选择的余地。 肖筱虽然没去过差役说的两处地方，幸亏先前听林姑娘说过明州是什么地方，要不然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呢？ 现在她的脑海里却下意识的蹦出来个念头：估计那两地也出了乱子？死的百姓太多了，现在急缺炮灰？ “大人辛苦了。”吴老爷拱手为礼，顺势把一锭五两的银子塞过去，笑的特别和气：“我们想去婺州乌伤，我妹夫陈铭先前调到乌伤当县令，我们这是来投奔他们的。” 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妹妹只是县令的妾。 妾的亲戚，那可不算是正经亲戚。 这天高皇帝远的，都说县官不如县官，他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卖陈铭一个面子？ 肖有福深怕吴老爷亲戚的分量不够，也跟着扯着虎皮做大旗帮腔：“我们先前还遇上李霁李大人，也让我们去婺州那边的乌伤县呢？说是和你们说一声就行，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当然李霁根本就没说过这种话，不过这不妨碍他借李霁的名头用一下。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有没有用。 原本坐在那准备的文书也终于正眼看他们这些人了。 老话都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以至于现在的百姓，看到衙门里的人，大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几乎是他们说什么，百姓都是连连点头答应。 提要求的，就说明自己能有好处了。 文书看了眼他们后也有些意外。 先前都是男人来办事的，这一家，却还带着几位姑娘。 哪怕她们穿着灰扑扑的短打，却也不难看出是女儿身。 因此他心里还真怀疑他们有亲戚是当官的，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可没这胆子。 不过他们这离婺州乌伤远着呢，文官和他们武官也不归同一个大人管，文书倒也不怕那知县知道自己冲他的亲戚要好处后会和自己算账。 毕竟那县令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是青天大老爷，自己是只能借这个机会谋点钱财，想来大家都是能互相谅解的。 反正那县令就算是想和自己算账，那也是鞭长莫及。 因此他三根手指隐晦的搓了搓，叹了口气：“婺州乌伤可是个太平的好地方啊，多的是人抢着去呢？我也要和同僚托关系拿路引，你们这么多人，不好办啊？” 吴老爷听到这话，快维持不住脸上谄媚的笑容了，却也只能凑过去低声说好话：“烦请大人帮帮忙，不知道我们该出多少银子的辛苦费，才能拿到路引？” 肖筱看到文书的小动作，只能在心里感叹：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亏她进来前，还心存幻想呢。 文书也同样面无表情的低声道：“一百两，我给你们弄到去婺州乌伤的路引。” 吴老爷心里也有准备自己出血了，可是听到这数目，也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卖惨：“大人，我等都是匆忙间来投奔的，家产都没有变卖，先前也花费不少，实在是没有这么多银钱了，求大人通融通融了…” 他心里是愿意出这个银钱的，还琢磨着，去乌伤这么难，就越发说明那边不缺人口，会是太平繁华。 那就说明，先前文书说的那两个地方，肯定是严重缺人。 缺人，就有可能是因为死了很多人，那绝对不能去送死。 但是这银子不能给的太痛快，要不然人家还要继续敲竹杠可怎么办呢？ 当然，要是能借机再压点价，便宜点那就最好了。 边上的肖筱也被文书的狮子大开口给吓着了。 她算是明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是什么意思了。 也难怪肖老爷子他们离家的时候都红了眼，满脸不舍的无声流泪。 这出门费银钱就不说了，遇到山匪猛兽什么得，还费命啊！ 雪上加霜的是，还遇到敲竹杠的，那又太费银子！ 难怪大家都愿意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不愿离家太远，有些老人一辈子也没去过镇上几回。 文书又瞄了眼他们的穿着打扮，看着确实不像是肥得流油的地主富商，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狠，担心鸡飞蛋打。 要是真的逼急了闹起来，自己也要挨训。 因此他就故作一脸不耐烦的道：“算了，我也不忍你们亲人不能团聚，再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帮你们把这事给办好了。” 又加了一句：“不能再少了！” 肖筱很佩服人家，这才是敛财高手啊，就这么一说，五十五两银子就挣到了。 难怪百姓要造反呢？像她现在都想宰了面前的差役！ 不过想到落草为寇，就代表着餐风露宿，她还是把这蠢蠢欲动的念头给按捺下去了。 她才来到江浙，就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来错了？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吴老爷点头哈腰的道谢：“多谢大人开恩，我们这就去凑银子…” 财不外露，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给文书一百两的银票，文书会倒找给自己五十两。 未免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他决定先回去凑足五十两，银票可以明儿去买粮食的时候换开。 回去的路上，老实些的肖有贵，觉得自家不出点银子也不好意思，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囊中羞涩。 他特意拉着肖老大落后几步，才低声问：“大哥，这银子都让吴家出不合适吧？你看咱们拿多少银子合适啊？” 四十三章 耍赖 肖有福当然不愿意出这银子，瞪了眼蠢弟弟一眼，很想说：没银子你装什么阔？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宁愿不要面子，要里子，能得实惠就好。 因此肖有福就快步上前，拍了拍吴老爷的肩膀，很狡猾的甩锅耍赖：“吴兄弟，这银子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我们这就回去凑一些！” 贫贱夫妻百事哀。 他现在虽然有近百两银子，要是在逃难前，这都能算的上是一笔巨款了，毕竟在这之前，他自己存款最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倒是逃难以后，得了几次意外之财，让家里的存款都多起来了，但他还是发愁银钱不够。 到了陌生的地方，得买房买地，还得给女儿们准备嫁妆，他还愁银子不够花呢？ 再说，先前就说好了，这一路上，他们护着吴家人，不过吴老爷也会承担肖家人落户问题。 虽然早先吴老爷给他们一百两银票，那他收的也不心虚。 要不是他们警觉，那时候在驿站，吴家人就被山匪霍霍了。 还有先前苍山县兵祸，他们吴家能一个不少的逃不出来，那都是因为有他们兄弟顶在前面。 现在这笔银子，也是为了拿路引，事关落户，他不出银子也没毛病啊。 再说，他虽然不出这银子，但是这一路还是会护着吴家人到地方的。 当然，要是吴家人真的要他们出银子，那他也可以考虑拆伙了。 现在都舍不得银子，那真的到了地方，他都怀疑吴家人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 吴大郎不等亲爹开口，就急忙道：“福叔你太客气了，这是为了去乌伤要出的银钱，当然是我们拿就行了。” 深怕自家爹也舍不得，赶紧加了一句：“不管是一开始的驿站，还是逃离苍山县，那都多亏叔叔们护我们周全…” 吴老爷听到儿子这隐晦的提醒，瞬间明白过来，赶忙笑着附和：“大郎说的对，你们要是给我银钱，那不是打我的脸嘛？” 再一想，自家武力值还真的比不上肖家。 自己儿子更没有肖家人的狠劲。 就等于自家还没过河呢，当然不能拆桥，要不然性命堪忧啊？ 因此吴老爷瞬间就像是掉入冰窟寒潭一般，立马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恨不得发誓表态：你们可不能陷我于不义，我要你们一钱银子，那我就是知恩不报的王#蛋… 肖有福心里满意了，还不忘瞄一眼自家三个闺女的反应。 他当然也明白，自己办的事会让正派人看不上眼，倒不怕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就怕女儿们觉得自己做的事丢脸。 幸好女儿们都很平静，没有一丝鄙夷，小女儿还冲自己笑了笑。 他暗松了口气。 等吴老爷拿着特意凑的五十两银子过去，这回倒是很顺利的拿到了去婺州乌伤的路引。 又等了一会儿，有个小子过来，领着他们这才进来办好手续的百多号人去安顿的地方。 等到了北边的山坳里，看着那一排排简陋的泥墙茅草屋，两家人都有点失望。 难怪住一天只要两钱银子，原来是住这么简陋的房子啊？ 肖家人虽然看到的时候很失望，但是也能随遇而安。 反正也是临时住所，能遮风挡雨就好，他们也就住个两三天，补足米粮药材就启程的。 再说过去这一多个月里，大家都是宿在野外的时间多，现在就算是住简陋的房屋，也比住在野外草堆上强。 吴太太就一脸嫌弃：“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破了财，还在肉疼的吴老爷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就别进去了！” 肖有福他们选的是三间大屋，屋里连床板都没有，空荡荡的连老鼠都没处躲藏。 他就开始安排：“大郎你们先去后面多割一些草来，顺便捡一些柴火来。” 现在已经是初秋，早晚也有了凉意，不能把草席直接铺在地上睡。 再说地上铺草后，再铺草席睡着软软的，也舒服点。 “小三你们姐妹跟着大郎一起去，割一些嫩点的草来喂骡子。” “爹你出去逛逛，问问哪儿能打水？” “娘你们在院子里搭个灶台。” 柳氏等他说完后，就塞给他一个荷包：“你和二弟先去找医馆，请大夫再瞧瞧伤处要不要紧，就算好了，也配几付补药补补身子，别舍不得银子。” 她现在是真的盼着肖有福能好好活着。 哪怕他先前有百般不是，但这一个多月里，也多亏有他在，一家子才能平安。 现在她心里也明白了，自己以往带着三个女儿在乡下老家，也无邻居敢欺上门，不是因为百姓善良，而是惧怕肖有福。 可想而知，要是在陌生的地方安家落户，没有他镇着，自家会过的很难。 因此现在柳氏想让他健康的活着。 要知道，在他们受伤之后，伤势看着差不多了，但是一用力，还是觉得使不上力。 那以后要是遇到危险，他们兄弟没用，不是要自己和女儿顶上去？ 想想就恐怖，还是多花点银子，让他赶紧好起来。 “我都听你的。”被媳妇关心的肖有福，那真的是乐开了花，自己媳妇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就算是有，那他也甘之如饴。 吴氏听到这话，赶忙道：“大哥，要不我和嫂子陪你们去吧？咱们也能顺便去问问这边的粮价，再买些吃的回来吧？” 她主要是馋了。 这一路上，就那顿野猪肉吃的痛快。 以至于让她现在还念念不忘，琢磨着等下怂恿大嫂买点肉回来打打牙祭。 “也好！”肖有福听到弟媳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她难得机灵一回。 恰好吴秀莲也来找肖筱她们一起去逛街，非要拉着肖綉一起去。 这边偏僻，他们蹭坐着吴家的马车出去，打听了好几个路人，小半个时辰后，他们也来到最热闹的街上。 他们都先去药铺，请大夫诊脉。 大夫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摇头：“新伤淤肿未消，抓五副活血化瘀的药去吃了也就差不多了。” 肖有福看大夫摇头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这病没法治了，要不是坐在凳子上，都怕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不是还有求于大夫，他真的很想抓着大夫的衣襟摇一摇：劳资没事你摇什么头？现在让你摇个够！ 四十四章 打架 吴氏也忘记自己先前出来的借口是陪着肖有贵去看大夫，慈爱的像是肖綉的亲娘一般，说自己跟着肖綉，让他们放心去看诊。 两边分开后，吴氏就怂恿着吴秀莲和肖綉先去面馆吃肉丝面。 饱了口腹之欲后，又去边上的杂货铺买了些针头线脑。 “好香啊！”吴秀莲循着香味看到糕点铺子，赶紧拉着肖綉一起进去：“我们去买些糕点！” 进了铺子后，吴氏那双眼就黏在精致小巧的糕点上，猛吸几口各种糕点香甜味，只恨自己的眼睛不是嘴巴，要不然现在哪至于只能拼命咽口水？ 吴秀莲也很久没吃点心了，也馋了，点了好几样点心：“绿豆糕，桂花糕，桃酥，米糕都给我每样来两斤。” “好嘞，姑娘您稍等！”胖胖的中年妇女估摸着是掌柜娘子，手脚利索的把她要的点心都秤好，再用油纸包好，再用细绳子绑好后才递给她：“承惠，共五百十二文。” 这价格不便宜，比以往贵了一大半。 哪怕是吴秀莲都觉得心疼，开始还价：“我都买了这么多，你就把零头给我抹了吧？就半两银子！” 掌柜娘子也明显是个吝啬的，脸上的笑容都少了：“姑娘，我们也是小本生意，最多给你少两文。” 吴氏听到这话赶紧上前理论：“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不把这十二文抹了，我们就不买了。” 她愿意出头，是因为先前的肉丝面是吴姑娘抢着付了钱。 心里还打了如意算盘，现在自己替她还价，吴姑娘等下都不好意思不请自己吃糕点。 掌柜娘子还在犹豫，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婆子，一脸嫌弃瞪着吴氏：“这点银钱都舍不得，穷鬼。” 又很欠揍的翻了个白眼：“讨饭的也敢进来？” 主要是肖綉她们都没有沐浴更衣，只是洗把脸就出来了。 因此除了吴秀莲梳着双平髻，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交领长裙，看着整齐点，肖綉和吴氏身上的衣裳都还打着补丁呢。 吴氏听到这话就炸了，上前指着人家的鼻子骂：“你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你个奴才秧子！” 现在可不是我穷我骄傲的年代。 绝大部分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吴氏敢这么嚣张，也是看这老婆子只有一个人，也只是穿着细布衣裙，圆髻上也只有一只素银簪子而已。 看她这打扮，远不如吴太太富贵。 因此让她忘记了，这不是老家，而是陌生的地方。 而不管什么时候，奴才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生死不由己的下等人。 吴氏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骂人的话，却戳到了赵婆子的短处。 赵婆子就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不过她女儿前些日子成了大公子的房里人，让一直在厨房做杂役的赵婆子也水涨船高，成了女儿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被人奉承的差点就飘了起来。 今儿大公子带着她女儿出来，她这个管事妈妈也能跟着一起来了，当然是想耍威风。 现在却被吴氏给戳破了自己的身份，她也恼羞成怒，抬手就想给吴氏一巴掌。 但是，吴氏也不是个善茬，眼明手快的抓着她的手，还抬腿踢了赵婆子一脚：“你个老不死的，还敢打我？” 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在两人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肖綉都不知道，这一眨眼的功夫，她们怎么就能互相抓头发，拳打脚踢，打的难舍难分。 都打成这样了，两人的嘴里也都没闲着，把彼此的祖上十八代都给问候上了。 肖綉，吴秀莲和掌柜娘子都急的赶紧喊：“你们别打了，都住手啊…” 当然也没人会听她们的话，倒是门口又进来一个小丫头，看到后大吃一惊，跑出去就喊：“快来人啊，有人在欺负赵妈妈…” 很快，就进来两个小厮，上前就冲吴氏出手。 一开始是吴氏压着赵婆子打，现在变成吴氏被他们压着打。 肖綉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婶吃亏，顺手拿起凳子就对准男人的后背砸过去。 谁知道赵婆子看见了，大喊提醒：“强子快躲开，小心后面！” 男人赶忙避开，看到肖綉手上的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差点就去阎王殿报到了，脸色狰狞起来：“死娘们，找死啊！” 肖綉见他要来抓自己，当然是转身就往外跑。 毕竟这一路上遇到的事不少，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而吴秀莲在他们打起来后，就退到角落边。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帮忙，而是这一路上，她和娘都是坐在马车里的时间多，遇到事不下来添乱就算是帮忙了。 现在见肖綉她们吃亏了，她也溜出去，恰好看到不远处肖老大他们过来，赶紧喊：“大伯你们赶紧来啊，二婶和大姐被人打了！” 肖有福一听自家大女儿出事了，把药塞给柳氏：“你别过去，免得被误伤，我和老二过去就行了。” 他心里是没底的。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上，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要不是出事的是他亲女儿，他都不愿意出头。 柳氏一愣，见他们兄弟都气势汹汹的跑过去了，也赶忙跟上去。 爱听八卦，爱看热闹可能是人的天性。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街上铺子里的店家和客人，还有两边的小摊贩和行人，都往糕点铺子赶，以至于柳氏到了地方都挤不过去了。 糕点铺子边上就是酒楼。 盛阳的爹是府城的千户，在这偏僻之地，也算是土皇帝了。 而盛阳虽是嫡长子，可惜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到常山县来混个巡按当当。 不过他也很乐意就是，毕竟在府城，他父母管束的多，娶的媳妇又善嫉，多去两趟通房的屋里，就会和自己闹。 等他来这上任后，媳妇有孕，肯定是要在府城养着的。 也怕有名分的通房跟着出来会有别的心思，干脆把两个娇艳的通房留下服侍她，又选了四个娇俏的丫鬟跟着他出来。 这反倒是让他没了个拘束，不仅把带出来的齐整点四个丫鬟都给收了，还买了好几个貌美女子去服侍他。 特别是赵姣儿，体态丰满，眉眼动人，还温柔小意，是他现在最宠的身边人。 四十五章 牢狱 因此今儿盛阳特意带她出来游玩，顺便在酒楼吃晚饭。 听到有人敢欺负自己府上的下人，他也想趁机杀鸡儆猴立个威。 他还是很爱惜自己小命的，出来不仅有马夫，还有两个小厮和两个护卫。 也就很轻易的制住了冲过来帮忙的肖家兄弟，还有吴氏和肖綉。 对披头散发的吴氏，盛阳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倒是白着脸，却对自己横眉以对的肖綉，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 他看多了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姑娘，难得遇到个板着脸的姑娘，倒是让他轻佻一笑：“爷是县里的巡按，你们敢和官府做对，爷怀疑他们是豫章过来的探子，把他们都先关到大牢里去，严加审讯！” 虽然现在肖綉不能说肤白如玉，却也不算黑，秋水为眸，鼻梁挺直，人又年轻，此刻那倔强又带着惶恐的眼神，真的是让他特别喜欢。 因此他凑近肖綉坏笑：“像你这娇滴滴的姑娘可受不住那些手段，只要你们都签了卖身契进我盛府，爷就饶了你们。” 要是签了卖身契，那生死就都在主子手里了。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签卖身契。 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肖有福虽然被人反剪着双手，踢着膝盖，被迫跪在地上，此刻也听得七窍生烟，怒喝：“你这是逼良为奴，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天！县令大人肯定会为我等普通百姓做主的…” 又用眼神制止柳氏过来。 虽然他说的掷地有声，但是他心里也是没底气，都说官官相护，真不敢多期待这里的县令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那就只能盼着现在看热闹的人多，能把这事传到县令耳朵里去。 不让自己媳妇过来，是免得被一锅端了。 再者，柳氏还能回去报个信。 特别是自家小三儿机灵，指不定也能想出好办法救他们呢？ 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们四个现在是无处可逃了，但是柳氏能和小二小三她们一起逃离。 盛阳听到肖有福的话也不以为意，挥手就让人把他们押到大牢里面去。 他对自己爹很有自信，敢保证县令不敢当青天大老爷，最多就是拐弯抹角的劝自己几句而已。 再者，把他们关几天，他们也会知道害怕，再打几顿，人也就老实了。 到时候不用自己强娶豪夺，人家姑娘就会改口，乖乖的送上门来了。 柳氏紧紧的咬着唇，用力拽紧双手，才没有失控。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押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另一边，一直躲着的吴秀莲等他们走后，才红着眼睛来到柳氏身边，见她把唇咬出血了，手足无措的开口：“婶子，咱们怎么办？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让我爹他们想办法吧？” 她是真的怕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再一想，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因为自己？ 她满心懊恼，要是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她肯定不会去还价。 现在可怎么办呢？ 柳氏回过神，听到边上的百姓也都在议论纷纷。 她下意识的凝神去听。 有中年男子委婉的感慨：“哎，咱们这新来的巡按不像是个好官啊！” 也有年轻气盛的书生，义愤填膺：“岂有此理，青天白日，贪官横行，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有同伴附和：“对，我们去衙门找县令大人…” 又有人去劝他们：“指不定那几人真的是豫章的探子呢？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柳氏一直在边上听，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和吴秀莲匆匆离开。 她们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吴老爷和小厮阿全也已经在那等了好一会，等听完自家女儿磕磕绊绊的说完，他也瞪了女儿一眼，皱紧眉头：“咱们先回去，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这事，起因是自家女儿，让他就算是想撇清也难。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他是真的不愿得罪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官家呢？ 等他们回到暂住的地方，天都快黑了。 家里人原本是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吃晚饭，谁能想到却等到了噩耗。 肖筱听完后，都不知道该佩服二婶勇气，还是该对自家便宜爹刮目相看。 原本她一直觉得便宜爹有点渣，也是趋利避害的滑头，没想到对大姐倒是豁得出去。 她看了眼四周，祖父脸色难看，祖母已经控制不住的哭个不停。 吴太太虽然坐在那，却沉着脸，垂眼坐在那不吭声。 吴老爷和他的两个儿子，倒是一脸愁容。 肖大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祖父，三妹，要不咱们先去打听一下大伯和我爹他们被关押在哪儿，看能不能进去探望一下？” 这一个多月里，他大都时候都被肖筱指使着干活，倒是习惯听肖筱出主意了。 肖筱就算是心里发愁，也力持镇定，先看着吴老爷问：“伯父，明儿早上劳烦您带我们去牙人那，我们想打听点消息。” 又对肖大郎道：“大哥你和祖父去牢房那边找牢头打听一二！” 他们现在简直就像是睁眼瞎子一般，对县令和盛阳之间的关系来历都是一无所知。 那现在重要的就是打听清楚他们的事，才能想办法。 肖老爷子连连点头：“你们这主意都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飞来横祸，让大家都食不下咽。 肖筱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大晚饭，草草收拾后，回到房就和柳氏说：“娘，你给我拿五两银子。” 柳氏从匣子里给她拿了十两碎银，红肿着眼问：“筱儿，明儿我去看你爹他们，你看给牢头塞多少银子合适？” “先给个一两银子，免得把他们的胃口养大了。”肖筱见柳氏还在无声落泪，就挽着她的手臂低声劝：“娘你别哭了，实在不行，咱们干脆劫狱，也要把爹他们都救出来。” 一直愁眉苦脸的肖莲赶紧附和：“就是，反正咱们也不是这里的人，救了人就跑。” 她越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看着肖筱期待的问：“要不我明儿也跟去，先探探地形？看看有多少狱卒？” 四十六章 之灾 肖筱想起自己无聊时说的劫牢狱故事，好像让二姐当真了。 再想想，好像还说了不少惊世骇俗的故事，比如说平常点的是，女子嫁人后，夫君变心，女子合离再嫁。 狠心点的是，男人靠不住，干脆给夫君纳了十个八个小妾通房，不出三五年就能让夫君明白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有恶毒点的，干脆以药补的名义，把人补的躺板板，埋山山。 别看她们听得时候，都是一脸震惊的表示女人哪能这样？ 但是又一直催着她多讲几个故事。 让肖筱怀疑她们内心，很喜欢故事里那些：君既无情我便休的女主。 她赶紧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把人给教坏了？ 肖筱不敢对二姐劫狱的想法表示支持：“咱们打听清楚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肖家的人就都出去打听情况了。 吴老爷陪着肖老爷子，肖筱和肖大郎先去牙人那打听。 看在银子的份上，牙人也没有隐瞒，把盛阳的来历和性子都说了。 等他们要告辞的时候，牙人又喊住吴老爷：“镖师明儿卯时初就要押镖启程，吴老爷您要是走不了，那交的定金也是不退的。” 吴老爷下意识的看了肖家人一眼，也没说自己走不走，只是冲牙人一抱拳：“多谢，我们记住了。” 离开牙行后，他们坐上马车去县衙。 吴老爷坐在马车上叹气：“哎，真没想到会出了这种事？原本咱们明儿就都能跟着镖队走，这样就安全多了！我还交了二十两银子呢？” 要说昨儿他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搭把手，今儿听到盛阳的来历后，他也只想赶紧离开了。 他是商人，喜欢和气生财，一直牢记：民不与官斗。 盛阳的爹手握兵权，盛阳自己也是七品巡按，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肖綉服软，要是能进盛家的大门，也算是她的造化，还能帮衬一下娘家。 要不是盛阳惧内，身边女人也不少，他都想把自己女儿也送进去，搏一搏前程。 他觉得现在这乱世，妹夫还有没有活着都不一定，要是女儿能攀上高枝，也是一条出路。 又怨盛阳有眼无珠，怎么就没看上自己女儿呢？ 肖老爷子听出他话里有了去意，垂下眼，掩去不满，咳了几声后才开口：“那定银不能退，你们就先走吧？” 肖大郎惊讶的看着祖父，又看了眼肖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肖筱冷眼旁观，知道吴老爷已有退意，她有点失望。 结伴一个多月里行程，两家相处的好，结果一遇到事，吴家人就暴露出来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秉性。 她倒是觉得祖父说的没毛病，既然人家有了去意，那还不如好聚好散呢？ 她也在琢磨牙人说的话。 按着牙人说的，盛阳贪花好色，惧内，好大喜功，脾气暴躁。 几个月前，初来县城，看上去綉铺的貌美姑娘，花了五十两逼着姑娘父母把女儿卖给他。 肖筱怀疑盛阳是想故技重施，用爹他们逼着大姐送上门。 想要他改变主意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 牢房就在监狱西侧，肖筱他们先去探望爹。 肖家兄弟关在一起，先前过来探望的柳氏，肖二郎和肖莲也都还在，吴老爷关心了几句后，就先出去，让他们也好商量家事。 肖大郎立马把吴老爷想走的事情给说了，肖二郎听后眼睛都红了：“他们太过分了，这是过河拆桥啊？这祸事，说起来还是他们引起来的，现在就想一走了之…” “够了！”肖老大打断侄子的抱怨：“咱们也收了他们的银子，现在他们想一拍两散也很正常。” 这不是他的真心话，要是他没有被困在这，肯定要敲吴家一笔。 但是现在自家兄弟已经被困在牢狱里，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真和吴家闹翻，吃亏的还是自家。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他只能劝侄子。 肖筱进来后，就一直没出声。 牢狱里有股挥之不去的怪味，牢房里也只有稻草，角落里就是马桶。 虽然已经是初秋，但是蚊子依旧猖狂，她就进来这么会功夫，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了。 可想而知，被关押在这里的人，简直就是给蚊子送外卖，白送的血包。 她心里下定主意，得尽快把人捞出去。 肖莲四下一张望后，凑到肖筱边上低声道：“我留意过了，白天有八个狱卒，人好像有点多啊？咱们能搞得定嘛？” 肖筱深吸一口气，打消她这可怕的念头：“姐，边上就是衙门，这边一出事，衙役很快就能赶过来，你这法子行不通。” 肖莲早就有对策：“让二郎去衙门另一边放火，打东边救西边。” “那叫：声东击西！”肖筱很想给自己鼓掌，看来自己上辈子选错职业了，她觉得自己很适合当老师，看面前这一位，经过自己一个多月的洗脑，说起杀人放火，都面不改色。 不过这不是个好主意：“你这法子，不能保证咱们不会有伤亡。” 肖筱也有了主意：“咱们智取。” 一直留意她们说话的肖大郎赶紧问：“三妹你有什么好主意？” 肖家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殊照顾了，牢房边上都没有犯人，狱卒那又塞了银子，还送了酒菜，就都在外面吃喝，没人盯着他们。 因此肖筱也敢在此说自己的计划：“那盛阳贪花好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可以挟他，让咱们安全离开。” 肖莲闻言诧异的看了妹妹一眼，旋即挺了挺胸，很有自信的道：“我懂，使美人计，那让我来吧！” 面对妹妹她还是没有毒舌，她觉得豆芽菜一般的妹妹，怕是入不了盛阳的眼。 虽然肖莲没有明说，但是肖筱还是明白自己被嫌弃了。 柳氏听到这话很不安：“要不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都已经快要折进去一个女儿了，她是真怕另外两个女儿也是羊入虎口。 肖老大听了倒是心里一动。 虽然说是女子的闺誉要紧，但是他们又不是这里的人，他可不觉得闺誉有什么要紧的。 比起二女儿，他更看重小女儿，干脆问肖筱：“小三儿，你真的有把握吗？” 四十七章 巧手 “我下午就去找他，想办法让他答应把你们都放出去。”肖筱说出自己的计划后：“你们只要配合我就好，爹你就表现出卖女求荣的态度来。” 肖老大觉得这不算是事，很肯定的点头：“那我肯定不会给你拖后腿！” 他敢拍着胸脯骄傲的保证，他能本色演出。 外面传来吴老爷的咳嗽声，随即就有喝的满身酒味的狱卒来催他们离开。 狱卒明显是得了上头的嘱咐，还特意让柳氏他们去劝肖綉，让她顺着点，就能去享荣华富贵，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他们动了手，那可就是伤筋动骨了。 柳氏红着眼睛，很顺从的点头。 关押女眷这边的牢房更空荡荡，吴氏看到他们就抓着牢房的木栅栏哭：“爹，大嫂，我们好冤啊…” 她是真的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会闹得这么大，打死她也不会多嘴，更不会出手。 关进牢房才一晚上，那老鼠窸窸窣窣的来串门，蚊子也是络绎不绝的来探望，比露宿野外还难熬。 再有，她也知道肖綉和大哥，还有自家夫君都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深怕他们不管自己。 因此看见他们就先哭。 肖老爷子瞪着她没好气的呵斥：“你给我闭嘴吧，你还以为是在湖潭镇上呢，也敢在外撒泼，还连累了一大家子，要不是看在大郎他们份上，我非让老二休了你这败家妇！” 他是真的恨这小儿媳惹出大祸事，才会声色俱厉的训斥她。 也是让老大媳妇她们消消气，免得觉得长辈偏心二房这边。 吴氏听后却心里一喜，虽然被公爹骂了，但是听到不会休了自己，她就放心了。 被骂几句，对于她来说不痛不痒，又不会少块肉，她左耳进右耳就能出。 立马低眉顺眼的承认错误：“爹，大嫂，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肖莲听后翻了个白眼，隔着栅栏拉着大姐的手，低声的把她们的主意给说了。 肖綉听后立马道：“哪能让你们冒险？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随即用手背一抹眼泪，很坚定的道：“你们不准去，我去！” 肖莲也跟着红了眼圈，也很坚决：“姐你这么快改口会让他有所防备，还是我去！” 柳氏忍不住哭了，三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哪个受了委屈她都心疼。 只恨自己年纪大了，要不然她宁愿自己去。 肖筱也想哭，就故意打趣：“行了，别为了富贵，姐妹反目，我最聪明，当然是我去！” 边上的吴氏，暗暗的松了口气，不管是谁去她都没意见，只要能全须全尾的出去，她就谢天谢地了。 被狱卒催着离开后，吴老爷就借口要去买药材先走一步，肖筱也去胭脂铺买了好几样胭脂水粉。 她也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现在这样，还真不一定能让那盛贼子看上眼。 还别说，铺子里胭脂种类繁多，口脂颜色鲜艳，脂粉也有好几种，好点的闻着挺香，价格也很贵，一盒口脂就要二两银子。 女店小二介绍的很仔细：““澡豆也有好几种，品次差些只要二十文，桂花香的最好卖，一两银子一盒，能润泽肌肤…” 肖筱就特别遗憾，自己没有学理工，要不然不管哪个朝代，胭脂水粉都是暴#利行业。 不过，她闲着无聊时，也做过香皂，等以后安顿下来可以试一试。 她选了一盒面脂，一盒玉女桃花粉，一小盒口脂，还有一支螺子黛，就花了十二两银子。 柳氏付银子的时候，手都是抖得。 好家伙，以往她都只舍得买百八十文一盒的杏仁膏，在别来看来就算是奢侈了，从没想过会这么大手笔的买这些花俏的玩意。 这都是普通百姓，辛苦一年才能存下的银子了。 现在买布做衣裳也来不及了，幸亏这里有成衣铺子，她仔细挑选了一身粉衣白裙，浅粉色的绣鞋，又花了三两多银子。 肖莲看着妹妹败家，她是舍不得花银子了，又怨妹妹主意大，自己让她选银红色，玫红色的衣裙，她也不愿听，非要选这么寡淡的衣裙。 回去后，肖筱就要热水洗了个澡，又用鸡蛋清敷了脸，才开始在镜子前细细的描眉画眼。 等她化好妆后，又换上新衣裳，才看着边上目瞪口呆的肖莲问：“我好看吧？” 开玩笑，她以前是低调，绝对不承认自己貌不出众。 再说，她们可不知道，化妆也叫换头，简直是改头换面。 肖莲都看呆了，愣愣的点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你怎么懂这些的？” 妹妹颠覆了她的认知。 原本她以为艳丽的衣裳才好看，现在才知道这么素淡的颜色更好看。 还有那胭脂还能抹在眼皮上，螺子黛除了画眉，还能画在眼睫下，还能浅浅的画在鼻梁处。 以前她以为弯弯细细的柳叶眉才好看，现在看到妹妹把眉头画的缓缓上扬，接着再轻柔的滑下，有明显眉峰更添灵动。 现在的妹妹，肤色白皙，眉眼更是出众，那瞄来的一眼，更是眼波流转，让她看了都心里一跳。 肖筱肯定不能如实相告，不过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以前去镇上的胭脂铺，看到掌柜的给姑娘打扮过，我也就学会了，这又不难！” 肖莲被她打击到了，她看着怎么就觉得特别难呢？ 再说另一边，盛阳昨晚喝了不少，今儿醒来都已经是午后了，他干脆连衙门也不去了，吃饱后就问小厮：“牢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也承认自己喜新厌旧，这都三个多月了，府里的七个通房，也已经是旧人了。 小厮一脸谄媚：“主子您高瞻远瞩，肖家人今儿都去劝肖姑娘了，估摸着明儿就能传来好消息了。” 盛阳摸着下巴，有龙傲天的自信，很得意的笑：“呵呵，没人能逃出爷的手掌心！” 小厮连连附和主子文武双全，恨不得把主子吹到天上去。 盛阳随后翻着乡绅送来的请帖，琢磨着晚上去百花楼还是去牡丹阁消遣，就听到小厮一脸恍惚的来报：“主子，外面肖家三姑娘求见！” 四十八章 谋划 盛阳自认自己深思远虑，为防万一，昨儿就让手下去查肖綉的来历。 手下也很快查清楚，肖家是逃难来的。 盛阳听后就更放心了，逃难表示他们没有人脉，肖家兄弟又进了牢房，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根本不足为惧。 可他真没想到，还有姑娘敢上门来求见自己？ 他下意识的问：“肖三姑娘好看吗？” 小厮用力的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没出息！”盛阳嫌弃的瞪了小厮一眼，他跟着自己也见多了美人，怎么就像是没见过女人一般？ 不过这也勾起来了他的好奇心：“蠢货，还傻愣着做什么，快让人进来啊！” 等肖筱进来，看到盛阳的时候，心里是很失望的。 看着三十上下的年纪，方阔脸，五官寻常人还偏胖，让她找不出任何优点。 等人站起来，又看到他身高最多一米七。 肖筱心里都替自己遗憾，要是对方俊美点，她肯定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脑海里莫名就晃过李霁的模样，要是盛阳能像李霁就好了，实在不行，像吴大郎那样清秀，或者是像何爽那般高大威猛… 盛阳见到肖筱倒是眼睛一亮。 他身边的通房，都喜欢穿红着绿，珠翠满头，深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受宠，倒是很久没看到这么素雅娇俏的小美人了。 这个时候，他选择性的忘记，是他亲娘，还有他媳妇，都不喜欢看到女眷穿着打扮素淡，显得小家子气。 她们更喜欢花红柳绿，富丽堂皇。 不过他见过的女人也多了，百花楼里什么类型的姑娘都有，现在也不至于掉了魂。 肖筱福身行礼，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开口：“三儿给大人请安。” 她觉得自己在演戏这方面也是潜力无穷，可惜现在演戏的地位不高，只能放弃往那边发展了。 反正面对他的时候，都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更不愿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这么一来，竟然还是小三这个她曾经很嫌弃的称呼更合适。 面前的少女乌鬓雪腮，身姿窈窕，眼尾却有藏不住的娇媚，嗓音里也仿佛掺了蜜，能腻死人。 实在是让他怎么看都满意。 他抬手，故作斯文的开口：“三姑娘请坐！” 等肖筱起身坐在他下首，他才忍不住问：“你要见爷有什么事？” 虽然他明白自己位高权重，却也清楚自己在外没有什么好名声，丫鬟们对自己百般奉承，那是因为她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 肖筱早就想好了狗血的借口：“大人容禀，我本不是肖家的亲生女儿，自小被肖老婆子捡回去准备给肖大郎当童养媳的。” “只是肖家姐妹见我生的好，处处为难我，家务活也都是推给我做。” 又诉说逃难路上自己被肖家人呼来喝去，日子过得特别难：“谁能想到肖大姐能得大人青眼？” 肖筱用最美的姿态落泪：“大人，我和肖大姐孰美？” 她这是告诉他，自己平时就和肖家姐妹不对付，见肖綉要攀上高枝，心有不甘，这才毛遂自荐。 让他不用疑心自己别有目的，她的目的就是要夺了肖綉的机会。 盛阳见她这风流婉转之态，心都酥了，立马道：“自然是三儿更美！” 比她美的人不是没有，可那韵味却是让他格外喜欢。 因此盛阳立马要为她出气：“我让他们都卖身为奴，让女眷都服侍你，任凭你打骂出气，男的都送去挖矿，保证让他们生不如死。” 一想到三儿这朵鲜花差点就被肖大郎折了，他就恨不得弄死他们。 再他心里，签了卖身契的奴才才能放心用，而且就算是打杀了也不会有麻烦。 肖筱听到他这话，心里一凛，深怕自己弄巧成拙，才不好意思的开口：“他们也没太坏，我就是怕大人偏心肖大姐，才特意说的严重点。” 她心里也明白，让肖家人全都走，那肯定会让他起疑心：“平日里肖二姐对我还算不错，就让她来当我的丫鬟，别的肖家人我可不愿意再见，大人把他们都赶出去吧？”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让盛阳放松了警惕。 以往他身边得宠的通房，也都是趁着他开心的时候，提出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 不过她们都是想帮着娘家人谋求好处，而肖三姑娘倒是和她们反着来，是让自己帮着赶人。 他也觉得没毛病，要是她让自己把肖家人都赶尽杀绝，那自己还真不敢把这么狠心的女子留在身边。 他虽然贪花好色，但是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因此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既然肖家对你还不错，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官就饶了他们，让肖家姐妹都来服侍你吧？” 他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惦记着盆里，那肖家大姑娘横眉以对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心痒痒的。 肖筱听到这话，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真想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他。 不过看到门口的护卫，肖筱立马把这念头扔到九霄云外。 她可不愿为了这人渣，还赔上自己的小命。 “那也行！”她只能妥协，却低着头，捏着帕子，装出娇羞紧张的模样：“不知大人准备怎么安置我？” 盛阳毫不犹豫的开口：“你签个卖身契，以后就是爷的人，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 肖筱觉得他渣的清新脱俗，忍着要宰了他的冲动，一脸震惊：“大人，小女慕名而来，你怎么忍心让我签卖身契？” 盛阳有点迟疑：“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当大人的良妾啊！”肖筱心里说：我想送你上西天呢？ 可惜她现在暂时还做不到，只能热泪盈眶：“要是签了卖身契，以后咱们的孩子可就低人一等了。”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先稳住他，让能走的肖家人都先走。 她也想到自己脱身离开的法子。 还是以前的她，曾经听队友说过，她姐姐家楼下车库是做面条生意的，堆了很多面粉，电路出问题起火，结果面粉遇火立马bao#炸，好家伙，厉害的半栋楼都没了。 幸亏当时是白天，她姐姐一边庆幸一家子都在外工作，人都没事，可是住的地方却没了，又很想哭。 现在肖筱想起这事，就决定试一试面粉的威力。 就算万一不成，那就另寻他法。 四十九章 卖关子 盛阳可不知道面前那哭的梨花带雨，想要给自己当妾的女子，心里在琢磨让自己怎么死。 他被人奉承惯了，没觉得貌美的女子上门自荐当妾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心里为难的是，他出来前答应娘和媳妇，不会在外面纳妾的。 他也不承认自己惧内，只是因为媳妇是娘的亲侄女，是自己的亲表妹，又得亲娘看重。 转念一想，现在天高皇帝远，表妹也管不到自己。 自己先哄着她，等带回去后，是妾还是通房，自有表妹管内宅之事。 “也行，”盛阳让小厮去牢房传话，放肖家人离开，最重要的是再把肖大姑娘带进来。 被肖家欺负的肖筱，趁机提出自己跟着去耀武扬威。 反正就是回去打击他们，让他们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待自己，去扬眉吐气。 还顺势提出要多带几个人回去，摆威风。 盛阳原本心里还有几分疑心，怕她趁机逃脱，谁能想到却听到她提议多带几个下人，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也笑着允了。 哎，到底是年轻，还藏不住心思，一朝得势，就狗仗人势…不对，她要是狗，那自己成什么了？ 他赶紧摇去这可怕的想法。 肖筱先去牢房接人，再回到肖家。 期间都是抬着头，对肖家人是冷嘲热讽，倒也很附和她现在的人设。 因此等她说要和肖家人单独说几句话的时候，随着前来的小厮心里还以为她不愿让自己看见她尖酸刻薄的一面，再想到自家主子对她的另眼相待，也很痛快的答应了。 肖老大等门关上后，就招呼大家凑在一起，带着杀意的低声道：“跟着来的就四个人，咱们把他们打晕后就逃走。” 他是不愿自己的女儿们去冒险：“等下我们埋伏在门后，三儿你尖叫一声，他们肯定会冲进来，咱们就趁机动手！” 肖大郎也赶紧附和：“大伯这个主意好。” 肖二郎和肖莲动手能力强，迅速从隐蔽的地方把刀和箭都给拿出来了。 肖筱摇头：“不行，就算咱们能从城门逃离，也会被将士追上。” “而且这边的路咱们也不熟，很难避开追兵。” 肖綉也附和：“小妹说的对，爹你们先走，沿路留下记号，我们会追上来的。” 反正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怕，还特别想知道小妹能用什么办法和她们一起顺利脱身。 肖老大也无话可说，事实上，肖筱的担心确实有可能发生。 肖大郎很内疚：“那也不能让你们留下来冒险，要不我也留下来吧？” “你不能留下。”肖筱想到自己在盛阳面前，给亲堂哥，按上了未婚夫的头衔，就知道他要是跟着去盛府，八成小命难保：“我爹和二叔伤势还没痊愈，路上还要靠你多出力呢！” 又一一看过他们，很冷静的道：“现在我的办法是最好的，你们就先走两天，找个隐蔽的地方等我们就行。” “你们相信我们会平安无事的和你们汇合的。” 肖老大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沉重的点头：“你们一定要小心，一个也不能少！” 最后又嘱咐女儿们，最重要的是能好好活下去，闺誉贞洁这些都不要紧。 和家人约好怎么做记号后，肖筱摆出嚣张的姿态，带着两个姐姐回盛府。 盛阳被人请去衙门了，内院的管家婆子接待她们：“三姑娘，主子已经让人去算过日子了，两天后就是吉日，现在三姑娘先住在丽华苑，等下会有针线房的人来给三姑娘量身制衣。” 肖筱眼珠子一转，就开口道：“既然两天后是我的好日子，那劳烦妈妈让人送几袋面粉过来，也好让我的两个丫鬟多做些糕点，到时候让府上的诸位都沾沾喜气。” 李妈妈是盛府跟过来的老人，心里很看不起这些送上门的女子，不过是哄着爷高兴的玩意儿，等落在大奶奶手里，十之八九会没命。 现在听到肖筱的话，以为她要趁机为难两个姐姐，心里反倒是觉得她是个难缠的。 这让她反而谨慎了点，就怕她得宠的时候为难自己。 因此李妈妈一口答应下来：“是，等下就让人送两袋面粉过来。” 肖筱担心效果不理想：“两袋不够，先来十袋吧？” 要不是让拿二三十袋面粉太夸张，她还想要更多一些呢？ 李妈妈心里再一次觉得她真够狠的，反而更痛快的答应了。 她这是个狠人啊！ 又瞄了眼她们，连包裹都没有带，倒是不用担心会有刀剑之类的危险品。 不过也怕她们身上带了会危极主子性命的药粉之类的。 就委婉的道：“三姑娘，小的已经备了热水，让丫鬟服侍你沐浴更衣吧？” 肖筱原本想拒绝，不过看到她身后的四个丫鬟，反应过来，羞涩的点了点头。 不过等脱下衣裳进了浴桶后，她就以不习惯服侍，让她们退下。 这一次，丫鬟们很顺从的拿着她换下来的衣裳退下去了。 而李妈妈对肖綉和肖莲就没这么客气了，让婆子盯着她们把衣裳都换了，确定身上没有危险品，就不管了。 等肖筱沐浴后出来，发现她们给自己也准备了新的衣裙。 再来到客厅，看到了堆在角落里的一堆面粉。 现在的面粉都是用布袋子装的，一袋子约莫五十来斤。 肖筱围着面粉堆转了一圈后，见边上除了两个姐姐，还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在。 “你们去找桶水，再拿些瓢盆过来。”肖筱坐在凳子上，把得了势便张狂的姿态摆出来：“我得亲自看着她们做面条馒头。” 丫鬟婆子现在也摸不清她的底细，不过先前李妈妈对她都有求必应，她们也不敢得罪她，应了声就退下去了。 肖莲等她们离开院子的大门后，才围着那堆面粉，眼睛发亮：“这么多面粉够咱们吃好几个月了。” 又一脸遗憾：“可惜不好拿，咱们也带不走。” 肖綉也很好奇：“三妹你要这么多面粉做什么？” 反正她是不相信这些面粉都是用来做面条包子的。 肖筱心里也没底，就故意卖关子：“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五十一章 黑锅 在外人看来，肖筱这是故意折腾两个姐姐。 事实上，肖筱是不愿和她们分开，深怕自己一出门，那混蛋就过来了，看到她们会起歹念。 或者是那些通房趁着自己不在就为难她们。 婆子这下心里认定这三姑娘心狠手辣，自己还是小心谨慎点，先去问李妈妈。 李妈妈听后，犹豫了一下，亲自陪着她去走一圈。 她心里觉得，在深宅内院，就只有心狠的女子才能过得好。 现在大奶奶有孕，没个一年半载也不会过来，爷身边虽有通房，但是三姑娘进门可是姨娘。 她虽然不明白大爷为什么就敢瞒着大奶奶纳良妾，可要是三姑娘真的进了门，那胳膊拗不过大腿，大奶奶未必能把大爷怎么着。 而要是三姑娘肚子争气，而大奶奶肚子不争气，那夫人未必会责罚姨娘。 最倒霉的肯定就是她这个管事了，现在就算是通风报信，夫人也会把消息隐瞒下来，免得惊了大奶奶的胎。 以后大奶奶拿大爷没法子，那收拾自己就太简单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做两手准备，信要送回去，姨娘这边最好也要留个面子情。 别看盛阳官职不高，但是他亲爹是县令的顶头上司，先前江浙和豫章的交界处不太平，县里几个富商全都拖家带口的悄悄逃去豫章了。 被陈千户知道后，觉得他们是投敌，大方雷霆，把他们的宅子良田都收缴了。 反正现在两边是各为其主，各自为政。 因此盛阳过来，自然是选了最好的一座三进四合院。 大门进来就是影壁，左边是月亮门，一边是五间倒座房，停放了两辆马车，还有三匹骏马。 倒座房正对着垂花门，进去后两边是抄手游廊，再进去就是六间的客厅书房，还有东西厢房是客房。 再进去就是池塘花园，假山石景，花木扶疏。 一重重的楼阁都是琉璃砖瓦，檐角飞翘，看着就格外气派。 除了正院是五间正房，和左右厢房，另外还有三个小院子，都是三间正房和左右厢房。 现在也就丽华苑被她住进去了，另外两个院子还空着。 还有西边是厨房，北边是库房。 至于盛阳的通房，就都住在正院的左右厢房里，丫鬟婆子就住在后罩房，小厮护卫就都住在外院。 随后肖筱从李妈妈委婉的语气里明白，今儿也就是她陪着，肖筱才能出垂花门，要不然女眷没有爷领着，没有她的对牌，都是不能出垂花门的。 不用她说，先前肖筱看到守在那的两个婆子，就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送上门，盛府上下都没觉得自己另有目的，合着都认为自己是奔着钱财权势来的。 肖筱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占地面积有三四十亩的盛府给逛完了。 等李妈妈离开后，装成累得没力气的肖筱，又开始折腾两个姐姐了：“我的帕子掉了，你们去给我找回来。” 边上伺候的婆子和丫鬟都有点同情她们了。 这走了一圈，就连她们都觉得脚酸了，没想到三姑娘还不愿放过她们。 没想到肖筱又看着她们吩咐：“听大爷说后天就是我的好日子，你们去李妈妈那替我问问，能不能送些好的胭脂水粉，金银珠串过来，也好让我打扮打扮。” 哎，事实上她更想要金银珠宝，可惜怕会引人怀疑，只能说的委婉点。 等婆子和丫鬟离开后，她又和两个姐姐在丽华苑周围晃荡，看哪边容易逃离。 肖綉仰着脑袋看着院墙：“这得有两丈多高吧？” 肖莲叹气：“咱们这是插翅难飞了。” 肖筱自我调侃：“上面出不去，咱们可以找找狗洞之类的啊？” 她发誓，自己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是两个姐姐竟然都立马低头，恨不得扒开底下的草，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找到狗洞。 狗洞当然是找不到的。 不过肖筱发现了后门。 就像是做贼一般，左顾右看后，确定没有人在，她们才迅速过去。 虽然是后门，但是一点也不小，马车进出肯定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门上还挂着铜锁。 肖莲比划了一下，想出个绝妙的主意：“咱们去偷把菜刀来，多剁几下，应该能剁掉吧？” 肖筱只能说现在的工匠都不会投机取巧，给她们增加难度：“还是得柴刀或者斧头才能有用。” 肖綉心里已经开始绝望，忍不住红了眼：“都怨我，害了你们。” “大姐，这不关你的事。”肖莲拉着她的手安慰：“都怪秀莲和婶子，出门在外也那么嚣张，才会惹来这祸事。” “二姐说的对，”肖筱看她们情绪不对，只能透露出一点：“那面粉遇到大火会bao紮，到时府里肯定一团糟，咱们就能趁机逃离了。” “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咱们混出去也不难。” 闻言肖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面粉还能这么用？小妹你从哪儿听来的？” 肖筱早就想好让谁背锅：“就是那个说莽草有毒的大夫，掉了一张纸，被我捡到了，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后来我看他找的急，就还给他了，都骗他我不识字，他还再三交代我，决不能去试，会把家都夷为平地的。” 反正那莫须有的大夫，已经给自己背了一次黑锅，那再让他背一次也没事。 肖綉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指不定那不是寻常的大夫，而是隐士高人。” 肖莲也用力点头：“大姐说的对，一般的大夫哪里能懂得这么多啊？” 听姐姐们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台阶，肖筱当然也很愉快的跟着附和：“你们说的都对。” 肖筱没等到李妈妈送来的金银首饰，倒是在准备睡觉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盛阳。 肖筱不露痕迹的瞄了眼站在外面的两个小厮，冲盛阳笑了笑：“大爷您公务繁忙，真的辛苦了，快请坐！” 睡到下午才起来，又被请去大吃大喝一顿后，才回来的盛阳，就觉得面前的小美人会说话。 都说温饱了那啥，他也笑的荡漾：“知道爷辛苦，那三儿你怎么服侍大爷我？” 五十二章 逃离 肖筱觉得自己哪怕芯子是能开车开的很溜的老司机，但是身体还是小孩子呢，听到他这话，很想暴打他。 可惜她只能笑：“咱们来玩‘瞎子’摸人吧？” 这么幼稚的游戏，盛阳完全提不起兴趣。 肖筱给游戏加点饵，指了指肖綉和肖莲：“我来抓你们，抓到谁就扔到面粉堆里滚一滚，是不是很有意思？” 肖綉很配合的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没有被安排剧本的肖莲，干脆冷眼旁观。 盛阳看到肖綉那冷漠矜持的样子，心就痒痒的。 再看边上另一个姑娘，鸭蛋脸上俊眼修眉，盘靓条顺，看着也不差。 这么一来，他就觉得这游戏很有意思了，笑着道：“行，我先来抓你们。” 又让小厮进来把座椅这些都挪出去，客厅立马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角落里那一堆面粉。 “好啊！”肖筱也没有反驳，很快找来红色帕子，系在他的眼睛上后，还很谨慎的用手晃了晃，才笑着道：“爷来抓我啊！” 这游戏一开始，肯定不能让他抓不住人，等他喊出定字后，很快，肖綉就倒霉的被他给抱了个满怀。 盛阳笑的得意又猖狂，手还不安分：“哈哈哈，爷抓住了一个！” 肖綉为什么不躲，是门边还有小厮在，自己躲开怕耽搁了后面的安排。 肖筱见他还想趁机吃豆腐，赶紧上前拉下他蒙眼的布，夸他：“爷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抓着她了，赶紧把她扔到m粉堆里去啊！” 原本温香软玉满怀，舍不得松手的盛阳听到她的声音，总算是回过神，顺势把怀中人给扔到了装满m粉的木桶里。 再看肖綉变成了‘白人’，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很有意思，又让肖筱给他蒙上眼睛继续来。 肖筱就像是个贪玩的孩子：“咱们人还是少了点，爷，多喊几个人过来吧？” 她当然不是想让人来给他陪葬，只是想趁机把小厮支开，才好动手。 主要是她自己也不是优秀的理科生，现在蜡烛也点上了，m粉也倒出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bao，实在是不敢多待。 对于肖筱的提议，盛阳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一想到屋子里都是莺声燕语的美人儿等着自己抱，他就格外的兴奋：“好，你快去把秋月她们四个喊来。” 肖筱用蜡烛不够的借口，又很顺利的打发了另外一个小厮。 盛阳明显是想歪了，用看到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着肖筱：“没想到你懂得还不少啊？” 肖筱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身后二姐的动作，冲他灿烂一笑：“对啊，爷你想试试嘛？” “哈哈…”他还没笑完，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剧烈的疼痛后，他还来不及喊人就猛地倒下。 肖莲手里还拿着门栓，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死了吗？” “哎呦，不管他死没死，咱们尽快离开。” 肖筱一边说话，一边把蜡烛全都插在面粉桶里点起来。 就是她点蜡烛的手有点控制不住的抖。 毕竟此举关系着她们姐妹性命。 肖綉和肖莲也立马跑回去收拾要顺走的东西。 肖筱弄好了之后见两个姐姐还没出来，勤勤恳恳的把他束发的金冠，手指上的玉扳指，腰间的玉佩都顺手牵羊了。 随即又把魔爪伸进他的怀里，却怎么也没有摸到他的荷包。 就在这个时候，肖綉和肖莲都拎着包裹出来了，看到妹妹的动作都震惊了：“你在干什么？” 救命，妹妹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找荷包！”肖筱也不敢耽搁，赶紧起身：“算了，小命要紧，咱们先跑吧！” 肖莲还不忘顺手把门栓带上当武器。 也幸亏府里地方大，她们都跑出来了，被支出去的小厮还没回来。 肖綉低声问：“咱们怎么离开？” 肖筱躲到院子外的石榴树后：“咱们先躲在这，得等乱起来才能找到机会混出去。” 也不知道是为了安全，还是风水的原因，府里没有高大的树木，也就这挂着青色果子的石榴树算是茂盛店。 天也早就黑了，约莫是过了戌时。 现在的人晚上娱乐不多，不当值的丫鬟婆子都已经歇下了。 再加上为了安全，入夜后不允许下人随意行走。 因此她们躲在那，都没看见有人走过。 秋夜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都有点冷。 但是肖筱盯着院子，却紧张的额头冒冷汗。 怎么还不bao呢？要是等小厮他们回来了，看到倒在地上的盛阳，那肯定知道消失的她们有问题。 而要是她们不能趁乱逃出去，很快就会被他们瓮中捉鳖，到时候就真的是死定了。 要不她们进去把人拖出来？那样就算是被发现了，也能挟持人质离开？ 就在肖筱快要按耐不住，冲进去抢人质的时候，有几盏灯笼过来，肖筱只好继续蹲着。 还没等他们走到门口，院子里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嘭的一声，随之火光冲天。 “啊，着火了！”小厮惊慌失措大喊：“快来人啊，快来救主子！” 还有好几个女人尖利的哭喊：“爷…来人啊！” 除了有小厮冲进院子，另外的女人们虽然哭的起劲，却都没勇气冲进去。 肖綉和肖莲原本也是紧张的浑身冒冷汗，直到现在才松了口气，一左一右的拉着肖筱夸：“小妹你真厉害啊！” “是啊，没想到面粉还能这么用？” “咱们现在就走嘛？” 肖筱把双手放在地上抓了几下，抓着泥土往自己脸上抹：“别急，把头发抓乱点，再把脸都弄脏，等护卫进来了，咱们再跑。” 也不知道是里面的空间太大，还是别的什么缘故，bao的威力并不算太大，幸好火势不小。 很快，就有十多个护卫冲进来，有大喊去拎水的，也有大喊去救人的，再加上边上只会哭喊的女眷们，场面瞬间就乱了起来。 李妈妈也匆忙赶来，她身后是拎着水桶，端着脸盆的丫鬟婆子。 看着院子里火势冲天，李妈妈吓得手脚发软，声嘶力竭的大喊：“都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主子啊！” 肖家姐妹三就趁着这个时候往外跑。 外面隔着一段路就挂着一个灯笼，但照亮的地方不多，只要低着头，就算是面对面也认不出是谁。 五十三章 逃离2 幸运的是，原本该守着垂花门的婆子，也不知道是去偷懒还是去救火了，没有在岗位上，让她们很顺利的跑出去。 不幸的是，没跑出去几步，就撞上了一个年轻的护卫。 他很警惕的看着她们：“你们要去哪儿？不知道女眷不能出二门的吗？” 肖筱急中生智：“李妈妈让我们去多找几个大夫来，你还不赶紧进去，被人发现就惨了？” 护卫先前是溜出去办私事了，听到她这话，也顾不得盘问她们了：“多谢姐姐！” 对面三个女子，都很狼狈，白的那个掉粉末，还有两个浑身脏兮兮的，都看不清她们长什么样。 由此可见，里面的火势很严重。 他也赶忙往里面冲，就怕被管事发现自己偷懒了。 肖家姐妹又往前跑，见到大门边守门的小厮，依旧是用同样的借口。 小厮也没多想，就让她们从偏门离开了。 等她们跑远了，他才一脸担忧的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去请大夫不是该让我们跑腿吗？怎么让姐姐们去？” 不过他到底年轻，又担忧的望着起火的内院：“最近天干物燥，这火势怕是不好控制啊，希望不要出人命。” 内院和外面隔得远，他根本就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而终于逃离的肖家三姐妹也不敢停留，一直跑出去老远，等到实在没力气了，才刚停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们才靠在巷子里喘着粗气恢复体力，不远处就摇摇晃晃的过来一个汉子，看到她们掉头就跑：“娘啊，有鬼啊！” 原本以为遇上登徒子，准备和对方拼命的姐妹三都愣了愣，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憋屈。 肖筱又忍不住笑：“未免再遇上有眼无珠的醉汉，咱们还是得找个地方歇一晚，先去找个客栈吧？” 女子在外行走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幸亏这次遇上的是醉汉，要是遇到好几个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她们怕要遭殃。 就算现在她们是邋遢了点，但就怕遇上没有银子的混混，能白捡三个姑娘，怕顾不得嫌弃她们此刻狼狈的样子了。 肖綉难掩担忧：“咱们这样去客栈，太引人瞩目了点。” “大姐说的对。”肖筱也反应过来：“不管那混蛋死没死，肯定会戒严，咱们得先收拾一下。” 肖莲把一直拎着的小包裹递到她们面前：“小三的两套衣裳我都带出来了。” 也幸亏现在衣裳薄，包裹也不大，再加上是晚上，也不明显。 “二姐你真厉害。”肖筱解开包裹后，对两套衣裳犹豫了下。 肖綉赶忙道：“你们换上就好。” “大姐你这样太明显了，”肖莲不容拒绝：“你和小妹换上就行。” 肖筱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终于开口：“行了，我有个好办法…” 这一闹腾，现在估摸着已经是戌时中了，街上的店面都已经关门了，没有关门的就只有不正经的地方和客栈。 肖筱轻轻的推开客栈的门，见柜台后年轻的账房也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做了个手势，让躲在外面的两个姐姐进来。 等她们垫着脚尖去二楼躲好，肖筱才悄悄的退出去，又用力推门进来，惊的打瞌睡的账房也醒过来，见有客人上门，下意识的赔着笑脸：“姑娘你几位啊？” 肖筱苦笑：“我跟着公子出来，只是公子被友人拖去喝花酒了，我对这边不熟悉，跌了两跤，就只能先来开间客房，等明儿再去找公子了。” 主要是她们都脏兮兮的，特别是大姐，一定得找个地方沐浴，才能洗去浑身的白面粉。 那客栈反而是最好的落脚之地了。 就算是盛府里的人严查，怕也是想不到她们还敢躲到客栈来。 账房没有怀疑她在说话，反而同情她：“人字号一百文一晚上，还有空房呢。” “我要一间天字号房，我怕等下护卫送公子回来。”肖筱顺势把头上的银簪拔下来放在柜台上：“先用这个抵吧？” 主要是人字号房太小，又不供应热水，而且万一有差役来查，对住在天字号房的贵客，也会更恭敬些，不敢查的太仔细。 因此她宁愿多花点银子，买个安心。 反正这银簪也是李妈妈先前和衣裳一起送给她的，用了也不心疼。 账房拿起簪子颠了颠分量，起码得有一两多，他也就很愉快的答应了，拿出册子登记：“姑娘叫什么名字？” 肖筱也没心情去想，随口道：“我叫翠花，翠鸟的翠，花朵的花。” 账房心里都替她遗憾，挺好看的姑娘，怎么就被主家起了这样普通的名儿呢？ 估计她家公子就是酒囊饭袋吧？ 他登记好后，又把抽屉锁好，又关好客栈的门，才领着她上楼，打开其中一间空房：“姑娘，天字号房是一两银子一晚，明儿早上还可以吃一顿免费的早点。” “多谢大哥！”肖筱不好意思的冲他道：“能不能给我准备一些热水？我家公子爱洁，要是看我这样会责罚我的。” 账房也很痛快的答应了：“行，姑娘等着。” 目送着账房下楼后，肖綉和肖莲才溜进房间里，迅速落栓，才觉得安全。 “我的乖乖，这里地方真大。”没见过世面的肖莲四处转了一圈：“竟然有两间房间，还有客厅，里面的被褥也都是细棉的，桌椅板凳看着也都是崭新的，难怪住一晚上就要一两银子呢？” 肖綉也点头：“等小二上来，咱们就躲到房间里。” 肖筱也是第一次住到天字号的房间里，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大开眼界：“看这边，有马桶，有木盆，大澡盆，有两桶干净的水，还有澡豆呢？” 看着都很干净，一点异味都没有，准备的也齐全。 肖莲听到声音赶紧过来，眼睛一亮：“等下我要泡澡！” 肖筱那洁癖是根深蒂固的，一有机会就冒出来：“万一这房间前面的客人是个男的，也在这泡澡了…” 肖莲跟着她说的一想，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立马讨饶：“求你别说了！我不泡澡了！” “那倒也不至于，”肖筱在两个姐姐的死亡凝视下，赶紧改口：“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等下先用热水再清洗一遍就行！” 五十四章 逃离3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肖筱听到是账房的声音才开门。 “姑娘，这也是我们免费供应的。”账房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壶茶和两叠点心。 又指了指后面是店小二挑着两木桶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桶，殷勤的道：“客官热水厨房里还有，不够你招呼就行。” 肖筱心想，不愧是一两银子的房租，这服务态度特别好。 她客气的道谢，把他们送出门，又很注意安全的落下门栓，回头就看到两个姐姐已经用热水在洗澡盆了。 等姐妹三都梳洗好，顺手就把衣裳也洗了，又就着温茶吃了些点心。 明明有两个房间，姐妹三还是挤在一起睡。 可能是姐妹睡在一起，会有安全感，反正等她们醒来，已经是大天亮了。 “还别说，这天字号的床，睡得就是舒服。”肖莲感叹完，又自告奋勇：“你们都太惹眼了，等下我去当铺吧？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肖筱让她们看自己：“你看我这样，就算是去盛府，怕也没人能认出来吧？” 她换上了先前短打，又不施脂粉，只把眉画的粗又浓，显得青涩年少，简直是雌雄莫辨。 肖綉对她竖起大拇指：“像是换了个人！” “也多亏你们把这些都带出来！”肖筱看着她们：“等下也给你们化一下妆。” “行行行，”肖莲催着她出门，深怕去晚了，免费的早食就没了：“你赶紧去让人送吃的上来，多拿点，吃不完咱们还能带走。” 主要是她们带出来的短打就一套，白天出门，当然还是这样打扮更方便。 “行，等下你们听到我的声音再开门。”肖筱不放心的叮嘱后，才离开房间。 她下楼的时候，还谨慎的四处瞄了瞄，楼下大厅里，十来张桌子，大半的桌子都有客人，看着没什么不对劲。 她直接去柜台前找账房：“打搅一下，请问去哪儿拿免费的早食？” 账房印象里都没有他这号人，怀疑他是想白蹭早食的：“客官是哪间客房的？” “大哥，是我啊！”肖筱心里暗搓搓的开心，他认不出自己好啊，这说明自己妆扮的很完美，也很安全。 她低声道：“先前我家公子回来了，可我家公子的荷包被偷了，我得去当点东西，才故意穿成这样的。” 账房听到她这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去那些烟花之地，确实要小心财务。” 他才不信那公子的荷包是被偷了呢，绝对是被美人给迷晕了头，就把全部家当都送给人家了。 咦，真是败家子。 反正得亏有那些涉世未深的公子哥儿，才能让他们县城里热闹繁华。 账房就递给她一个牌子：“你拿这个去后厨，包子馒头茶叶蛋面条都有。” “我们客栈后面街上就有当铺，等下可以让小二陪你去。” “对了，你家公子叫什么？我得登记一下。”账房虽然年轻，却不耽搁他喜欢唠叨：“昨晚上就有差役来查，说是要追拿刺杀盛大人的刺客。” “说是三个年轻女子，通缉令都已经贴在城门口了。” “我就觉得他们傻，要我是刺客，伤了人之后，肯定是躲起来，怎么还可能来住客栈呢？你说对不对？” 肖筱心里一紧，还很赞同的点头：“大哥你说的太对了。” 见他拿出册子要登记，很痛快的报出名字：“我家公子姓何，字彦斌。” 她倒是可以随口说一个名字，但是怕等下自己也忘记了。 因此干脆借篾铺少东家吴彦斌的名字一用。 反正吴彦斌也不可能是自己姐夫了，坑他，肖筱一点也不内疚。 账房又问：“你家公子家在何处？今年多大了？” 古人也不蠢，捉犯人前，通缉令或者追捕文书上，会写清楚名字，户籍所在的籍贯，年龄。 而且古今皆需交税，户籍上也会有各人的身份号，类似身份证。 所以说户籍室很重要的，按说没有户籍就不能住宿室。 但是他们客栈里为图方便，也就没登记得那么详细。 现在官府来查，账房才会问的这么仔细。 肖筱听后暗惊，只能凑近账房低声道：“我家五公子原先是豫章那边的，现在已经在淳安县安家，我家公子年少，此次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所以没带户籍，还望大哥帮着遮掩一二。” 她也是先前在牙人那打探消息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牙人说起过，这里离淳安县不远，但是淳安那边比这边繁华多了。 现在她就只能借来用一下，希望能糊弄过去。 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反应这么快，昨晚就已经开始封城排查了。 那她们想要离开就更不容易了。 那么住在客栈里，反而比在外面东躲西藏的会安全点。 主要是现在邻里之间都是认识的，不管哪儿出现陌生人，都会引起怀疑。 除了客栈里。 账房还真遇到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闻言心里一喜，觉得自己能得一笔意外之财。 他眼睛一亮，故作为难：“这要是被官府知道，我的饭碗都保不住了。” “大哥你帮帮忙。”肖筱竖起一指：“等下我给你十两银子的辛苦费。” 他肯要银子，肖筱反而松了口气，这表示他没有怀疑。 账房努力压制住往上翘的嘴角：“那我给你写上。” 这意外之财，都是他一个多月的月银了。 他翻到册子前面，抄了以前来店里住过的淳安客人户籍住地。 他还怕肖筱忘记，万一查问她露馅，还特意把地址抄了一张给她。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肖筱很想说：原来有钱真的能让鬼推磨。 既然已经知道外面在严查，肖筱反而不急了，用牌子去后厨，让煮了三碗肉丝面，自己亲自端上去，和姐姐们一起吃了后，她才出门去找账房说的当铺。 盛阳那搜刮来的金冠，玉扳指，玉佩看着就贵重，又是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肖筱也不敢随意出手。 幸好之前盛阳让李妈妈给她送一些首饰。 她先前也仔细看过了，玉饰和银饰上没有印记什么的，应该就是金银铺子里的首饰。 五十五章 逃离4 肖筱把那对银手镯玉手镯以及耳环玉簪都死当了，总共得了四十六两银子。 她心里有些遗憾，只怨李妈妈死板，说什么妾和通房只能用银饰，不能戴金饰。 以至于给的东西不少，但是值钱的却没有。 再加上东西进了当铺，就算不打到骨折，也要少个一小半，以至于到手就这点银子。 不过这也比没有好，她又赶紧去了成衣铺子，按着大姐的尺码，给她选了一身料子普通，款式老气的衣裳。 又按着二姐的尺码，给她选了一身偏大点的襕衫，再加上鞋袜这些，就花了十二两银子。 当然，大姐的衣裳鞋袜加起来也就八百多文。 就是她想让二姐打扮成男子，又是贵公子，这襕衫的料子得好，鞋袜也不能差。 随后还听店家和顾客说了会八卦。 现在最引人热议的，当然得属盛大人的生死，以及那三个刺客。 “我家是做豆腐的，我当家的今儿去盛府送豆腐，听盛府厨房里的大厨说，盛大人还活着，还听说那三个女刺客是为了布防图才去刺杀盛大人的。” “幸亏大人火眼金睛，识破了她们的诡计，保住了布防图。” 肖筱心里觉得，估摸着盛府里的人，觉得要是传出去那混蛋是见色起意，确实不好听。 这借口，倒是给那混蛋遮掩过去，这话传出去，还得夸他尽忠职守。 也有大娘翻白眼：“信这话的是傻子，我可听说过，那位爷贪花好色，估摸着是遇到仙人跳了。” “我听说人已经没了！” “那不能，我家夫君是回春堂里的大夫，昨晚上就被盛府小厮给请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女人堆里的八卦听过了，肖筱又去茶馆，要了一壶茶和一盘花生酥，倒不是为了听说书，而是为了听男人怎么八卦。 事实证明，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也不差。 而且她还听到有个大爷在那说：“县令大人为了给盛大人的父母一个交代，现在也只能严查，估摸着得等盛府里能主事的人来了，才能松口气。” “陈兄高见…” 肖筱心里是真急了。 她们得在盛府里的人来之前逃走，要不然她怕逃不掉了。 她回到客栈后，趁着柜台前没人，偷偷的把两锭银子塞给账房后，又付了房钱，拿回了抵押的银簪后，才上楼。 她把外面的消息和两个姐姐说了：“二姐扮成何公子，大姐打扮成管事妈妈，我就是小厮小三。” 肖莲个子高挑，换上白色长袍，圆领大袖的襕衫，又在腰间缠了几圈白布，让腰显得粗了些，在胸口也缠了几圈白布，立马变得平板。 肖筱再帮着她把眉眼修了修，果然成了个斯文的年轻书生模样。 肖莲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快自恋了：“我怎么能这么好看啊？我要真的是男的就好了！也能去念书，以后能当官，能光耀门楣，能给你们撑腰。” 肖筱戳穿她的白日梦：“醒醒吧，别人悬梁刺股用功读书，你看书就睡觉，还想当官？做梦比较容易。” 肖莲气的双手叉腰：“你就非要和我抬杠吗？” 肖筱很诚实：“抬杠能让我心情放松些！” 随后肖筱又帮肖綉梳起额发，头发一丝不苟挽成圆髻，换上深褐色褙子，戴上同色的抹额，看着就老了十来岁。 她又把白色粉压在她粉红的唇上，又显得憔悴了些。 肖莲忍不住瞪大眼：“小妹的手真巧，大姐也像是换了个人。” 姐妹三又讨论了下遇到差役怎么说，才下楼去。 现在她们面临的难题，是怎么离开。 但是户籍查的严，她们又没有户籍，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离开。 不过，都说人有人道，狗有狗道，只要找对人，就不怕走不了。 就像是她们先前老家，不也是因为疫病封城？结果还不是跟在人家马车后面，给了二两银子就混出来了？ 客栈里，一般都是下午有客人来住店投宿，大都人都是一大早就起来赶路，因此这个时候，客栈里很少能看见客人。 账房也趁此机会偷懒，趴在柜台上补眠。 肖筱上前敲了敲柜台。 账房瞬间被惊醒，下意识的露出温和的笑容。 等看到肖筱身后的公子，那就是看到衣食父母一般，他笑容更甚：“何公子，您这是要出门吗？右边有醉仙楼，有美酒美食，对面有茶馆可以喝茶听书。” 至于花楼，他觉得不用自己介绍，何公子应该比自己还熟悉。 肖莲右手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皱着眉叹气：“本公子现在身无分文，哪有心情出去游玩。” 又摆出放不下架子的别扭样，问他：“我急着回家，你有路子吗？” 她戴着的扳指有点大，是肖筱先前搜刮来的，因为她觉得，大家公子身上，不可能没有一点贵重的首饰。 账房还是有些眼色的，一看通体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心里想：到底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就算是荷包被花楼里的女子哄去了，身上随便一样东西，也是价值不菲的。 都说贪心不足蛇吞象，想到先前翠花给银子的痛快样，他心里就遗憾自己要的少了。 因此他也想从他们身上再薅些羊毛，迅速的琢磨了下自己能动用的路子后，依旧是一脸为难：“现在查的这么紧，在下先前替公子填了假户籍，就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 “不是在下推脱，是真的太难了。” 肖莲黑了脸，转身就要走。 肖綉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一板一眼的劝：“五公子，您得尽快回去，要是被老爷知道你跑到这边来游玩，肯定会很生气的。” 肖莲就顿住脚步，梗着脖子，冲她发怒：“你给我闭嘴！” 账房看着他愣头青的样子，心里就更得意了。 看来他们是真的急着离开的，那自己就能趁机狮子大开口了。 肖筱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低声下气的开口：“大哥，劳烦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人，也还真的认识几个人。”账房也不拿乔了：“只是在这节骨眼上，请人家办事，怕是要花费不少！” 五十六章 逃离5 账房心一横，伸出两个手指头：“想要出去，起码得二百两银子！” 敲竹杠，就要敲的狠一点，他还盘算着给人家还价的余地呢？ 肖筱在边上嘀咕：“我家公子就带了千两银子，现在荷包丢了，住店的银子还是当了我和柳婶的首饰得来的呢？” 她作为一个丫鬟说起巨额银钱也都是语气轻松，似乎丢了千两银子也不算是事，让账房相信何府真的是财大气粗。 肖綉现在是柳婶，也一板一眼的道：“直接去衙门就行了，公子可以去找大人说清楚。” “要不再住几天，城门那边就不会查的这么严了。” “那不行，惊动官府，肯定会被我爹知道，到时候我会被打死的。”肖莲把纨绔子弟演绎的入木三分：“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嘛，我给你写个借据，或者是你让人给我回去拿就行。” 账房在边上听得急了。 昨晚盛府一出事，就开始严查。 他们这边的城门是卯时初才开，戌时就关闭的，现在全城戒严，没有户籍的也不是不能进出，就是要麻烦点，被仔细盘查后才能进出。 而肖家三姐妹可经不起盘查。 但是账房不知道啊，他可不愿这大鱼跑了，立马道：“要不公子就把扳指压在我这，回头拿了银子再来赎扳指就行。” 反正他是真心不愿他们去衙门的，那还会连累自己，毕竟昨晚上差役来查问的时候，他可是斩钉截铁的说，客栈入住的客人，他都是把户籍名字都登记的很仔细的。 要是他们去衙门，那不就暴露出来自己撒谎了吗？ 肖筱有些迟疑：“可公子这扳指买来时花了五百多两银子呢？而且是老爷送给公子的生辰礼…” 她肯定得说的贵重些，才能让他相信这扳指值钱。 肖莲已经把扳指放在柜台上了：“你给我好好收着，最迟十天，让护卫陪着她们来用银票换回扳指。” 账房也迅速拿出帕子，小心谨慎把扳指包好：“是是是，在下一定仔细保管，几位随我来。” 这真的是一笔巨款，几乎是他五年的月银。 肖莲又冷哼了一声：“速去租辆马车送我们回去。” “好好好，”他立马去后厨找了个小二来前面盯着点，自己利索的跑出去，租了辆马车，让车夫赶紧去城门口。 他这是担心快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而坐在马车里的姐妹三也是胆战心惊，这简直就是玩命啊，要是被查出来，逃都无处可逃，绝对是全军覆没。 鼠有鼠道，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认识的也就是普普通通道的守门差役。 账房塞给大姨母的小姑奶的表哥的外侄女婿十两银子：“兄弟帮个忙，经常来我们客栈的何公子是淳安县的，来的时候急着谈生意，没带户籍，能不能行个方便？” 差役假惺惺的推辞一番后，迅速把银子塞进怀里，才笑着道：“既然是大哥的熟人，那我就去和头说一声。” 随后又谨慎的问：“几个人？” 账房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就何公子带着个仆妇和小厮。” 差役听到这话就放心了：“那行，你在这等着。” 差役以往也觉得自己守着城门风吹雨淋的，月银又只有二两，真是个苦差事。 但是江浙和豫章起冲突后，城门就要紧起来，月银虽然少，但是额外的收入是月银的三四倍。 昨晚上听到要严查三个女刺客，巡查的差役高不高兴他们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很开心的。 这就表示他们私底下又能收到一些额外的孝敬了。 他咬了咬牙，掏出自己今儿才发下来的二两月银塞给老大，又低声的说了几句。 为首的差役点了点头。 正好现在是午时，来往的人也不多。 等马车过来后，头儿也用刀鞘挑开了帘子一看，里面年轻公子哥儿一脸不耐烦，中年仆妇和小厮也都低眉顺眼。 车厢不大，完全不可能藏得下三个女刺客。 这组合也很常见，头儿很快就放下车帘，示意底下的兄弟们放行。 等马车驶出好一会儿，肖莲才不敢置信的低语：“咱们真的离开了？” 亏她先前坐立难安，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想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怎么才能迅速踹掉车夫，驾着马车突围。 城门那守了八个差役，肯定会出手，驾着马车的自己十之八九小命难保，指不定还会被刀砍的身首异处。 可为了护住姐姐和妹妹，那是唯一的机会。 亏她怀着赴死的悲壮心情，结果呢？ “是离开了。”肖綉和肖莲的想法一样，现在也是虚脱了：“咱们真幸运啊！” 肖筱见她们都紧张的满头大汗，故作轻松的道：“昨晚我们都没人做噩梦，我原以为你们都心宽着呢？” 肖莲给了她一个白眼：“那是累了，又紧张过度了，也以为那混蛋已经死了，不会有人追究，当然睡的香。” 肖綉也很遗憾：“当时bao炸的声音那么大，谁能想到他还能活着呢？” “他走了狗屎运吧？”肖筱叹气：“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看来老话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就你贫嘴！”肖綉脸上也终于露出来了点笑意，低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送去淳安县吧？” 肖筱拉开了窗帘：“我觉得爹他们肯定不会离得太远，咱们一路留意一下，说不定还能赶上和爹娘一起吃晚饭呢？” 听到她这话，肖莲就摸着肚子开始遗憾：“早知道，早上我就多吃点了，这下咱们的午饭都没着落呢？” 肖筱也后悔：“客栈里肉包子可香了，可我想着，咱们扮演的是富贵人家，那肯定不能拿太多吃的，怕被人瞧出不对劲。” “现在好了，我的肚子快要唱空城计了。” 而现在也过了午时了，先前三人都极度紧绷，倒是不觉得肚子饿，现在松懈下来，都摸着肚子发愁中午怎么办？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肖莲远远地看到路边有食摊，赶紧推了一把想借着睡觉躲避饥饿的肖筱：“你让车夫在前面歇一歇。” 亏她还没忘记自己是公子，没有抢了她这个小厮的活。 五十七章 逃离6 事实上，肖筱也是饿的睡不着。 而且现在也没有绝对安全，怕后面有追兵，也怕错过了家人。 现在她也知道古代车马慢是真的慢，要是走散了，想要找人太难。 因此听到二姐的话，也从马车的窗户上探出头去看，远远就看到简陋的食摊顶上盖得是茅草。 但是更显眼的是，茅草顶上飘着几条红布带。 这下轮到她激动了，这不是和家里商量好的记号吗？ 他们胆子真大，竟然敢停在里城里这么近的食摊等她们。 等她们下了马车，看到茅草屋外面放着两张简陋的桌子，三个客人围坐在一起呼啦啦的吃面，还有在擦桌子的二婶，不远处背着她们在劈柴的肖大郎，她们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还是柳氏从里面走出来倒水，看见她们激动的要冲过来。 肖筱一个激灵，绝对不能在车夫面前露馅，要不然这里离城这么近，等他回去一说，自家就要全军覆没了。 因此她指着柳氏没好气：“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们公子煮一碗饺子来！” 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车夫，已经牵着马走向远方的小溪边去让马喝水了，她才着急的低声问：“娘你们怎么在这？” 柳氏也反应过来，迎着她们进去后，才哆嗦着拉着她们的手，同样低声道：“我们怕错过你们，正好听到摆食摊老夫妻儿子要成婚了，准备关门几天，就借口说要在这几天等失散的亲朋好友，给了他们二两银子，就把这租给我们落脚五天。” 他们是昨儿一早起来，就发现吴家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虽然舍不得女儿们，也怕留下来反而是拖累，也都出来了。 但是当爹娘的，又怎么忍心离得太远？ 恰好遇到食摊老夫妻说起要关门回去办喜事，他们就干脆出二两银子把这两间木头茅草屋给租下来了。 双方皆大欢喜。 官道边的食摊，大都是黄泥混着稻草和木头做的房子，桌椅也都破旧了，米面之类的都是当天早上从家里带来的，也就锅碗瓢盆值钱点。 不过肖家人随身带着大铁锅，还让他们把大铁锅拿回去，剩下的碗筷桌椅也不值一两银子。 老夫妻就很开心，觉得白挣了二两银子。 另外还谈成生意，他们开店需要的米面菜蔬都从老夫妻那里买。 老夫妻见他们人多，还有两辆骡车，又觉得他们为人实在，还特意把家中的两间旧屋借给他们住。 现在肖老爷子他们就住在村里旧屋里，也趁机和村里人买一些米面干菜之类的。 这边就是柳氏和吴氏卖一些小店里本来就卖的汤面，大郎他们也跟着弄些柴火，割草来帮着喂客人骡马，借机和从城里出来的客人打探她们的消息。 昨儿还好，没打探到城里有什么事。 今儿早上听村里百姓送菜进城，说起三个女刺客的事，就把柳氏吓得六神无主，店里来客都是肖老婆子和吴氏招待的。 现在能看到女儿们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柳氏真的是喜极而泣。 肖莲和祖母还有二婶打过招呼后，急问：“爹呢？” “你爹和你二叔也去村里打探消息了。”柳氏抹去眼泪，拉着她们坐下：“后面过去三里多路就是个七八十户人家的村落，每天都有人送菜去酒楼，你爹他们原本还想明儿跟着送菜的人进去呢，现在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肖筱等外面的客人吃完后离开了，才赶紧道：“大哥，你立刻回去，让祖父，爹，二叔他们收拾好东西出来，咱们得赶紧走。” 肖大郎激动的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肖綉也去灶台边，见还有切好的面条还没煮，赶紧烧火煮面。 柳氏也过去帮忙：“綉儿你去歇着，娘来给你们煮。” 吴氏也着急收店里的食物：“这些可都是咱们花了银子买来的，得都带走。” 又对她们讨好的笑了笑：“大嫂多给她们打几个鸡蛋，给乖侄女们好好补补。” 先前的事，她也后悔了。 不管是哪个侄女出点事，大哥大嫂怕是会恨死自己。 现在她们能在戒严的情况下回来，也是真的厉害。 她可是知道的，她们几乎是身无分文的出门，现在看肖莲身上穿的那衣裳，真是气派的让她都差点不敢认了。 肖老婆子早已经在敲鸡蛋了，红着眼瞪了眼小儿媳：“你就知道动嘴，还不过来烧火？” 她虽然更喜欢孙子些，但也不是不疼孙女。 特别是这一路上，几个孙女能干又孝顺。 此次更是为了让他们能活着，才会留下和那恶贼周旋，她心里也很内疚。 现在孙女们都好好的回来了，她才舍得用猪油给她们煎鸡蛋吃。 要不然，就算是儿子和孙子，能吃煮鸡蛋就很不错了。 肖莲也谨慎的看了看远处的车夫，低声问：“等下怎么和车夫说？” 她们也不是杀人魔，不可能因为车夫会透露他们的行踪，就把人给杀了。 她们根本就没起这个念头。 肖筱犹豫了会，从荷包里摸出二两银子：“我去和车夫说，你嫌那马车坐的不舒服，让他去淳安县给何府送信，让何府派马车来接你。” 肖莲怀疑自己的妹妹傻了，或者是发高烧了，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你说什么胡话呢？哪来的何府啊？那是咱们瞎编的啊？” 肖筱拍掉她的手，哭笑不得：“这不过是打发他走的借口而已，这样等他回常安县后，肯定会去找账房抱怨，也能让账房小心点。” 她想的仔细：“先前拿去当铺的那些簪环都不太显眼，但那扳指看着价值不菲，要是他拿去炫耀，或者拿去当铺，我怕被人顺藤摸瓜，查到咱们身上来。” 那要是派兵来追，他们就会有危险。 她是盼着对方以为她们还被困在城里，这样也能多耽搁几天，她们这也能跑远点。 “你心眼可真多！”肖莲一想到那账房狮子大开口，就幸灾乐祸的嘀咕：“让他贪财，活该他提心吊胆！” 她还没见过二百两银子呢！ 肖筱苦中作乐：“这样咱们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用担心他会去告官，反而还得替咱们遮掩，要不然他也讨不着好。” 五十八章 逃离7 肖筱说自家公子坐不惯他的马车，给了车夫二两银子，还有当初账房给她们写的地址，顺便给车夫画了个大饼，说他拿着纸条去了何府，会重重有赏。 车夫乐滋滋的驾着马车去了。 这少了几个人坐马车，能让马儿轻省很多，说好的一两银子变成了二两，他也是难得遇到这样的好事。 等车夫走了，肖老婆子也煮好了香喷喷的鸡蛋面：“快来趁热吃。” 又把剩下的十几个鸡蛋都给煮了，路上饿了，也能每人吃一个垫垫肚子。 三里多路，来去也要一盏茶的时间。 肖老大率先跑过来，看见三个女儿都好好的坐在那，上前抬手用力摸了摸她们的脑袋，难掩激动：“好，回来就好！” 肖老婆子赶紧问：“你爹他们呢？怎么还没来？” “我听到大郎说大丫她们回来了，就先跑过来了。”肖老大赶紧问女儿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我听说那混蛋被人杀死了？” “谣传，”肖莲很得意的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至于面粉那事，先前肖筱已经提醒她们不能说，她也干脆说：“也不知道肖筱怎么弄的，反正等那边一起火，我们就逃出来了。” 再说起后面的事，就眉飞色舞起来。 逃出来的时候很怕被抓回去，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是自家姐妹把他们都给耍了。 突然就很得意。 肖老大听完后又用力揉了揉肖筱的脑袋：“小三这机灵劲，随我。” 要不是看他红了眼圈，肖筱真会怀疑他是在收拾自己。 她又没有练过铁头功，这力道她消受不起啊？ 她赶紧开口：“爹，咱们等下去哪儿？” 肖老大也是和村里人仔细打听过了：“官道上再往前走大半天，有去淳安县的，再往前走，是去合安县的，再往前走两天，就是过水路…” 他这下觉得给食摊老头的二两银子是划算了，打听到了不少事：“吴家和咱们分道扬镳了也没关系，以后咱们就说是逃难来的，照样能重新立户。” “到时候花点银子，就说咱家的户籍掉了，改名换姓，就算是他们要找也找不到人。” 乱世坏处多，但是法治不全，漏洞也多，只要找对人，没有户籍也可以立户，就是费银子。 而且他们进城就出事，都没时间买米面之类的补给，现在也都在村子里买到了，价格还便宜不少。 很快，肖老头他们也赶着骡车来了，三郎看见她们很激动，拉着肖筱的手不放。 肖老大手一挥：“行了，都赶紧上车，咱们走了。” 最终决定先去淳安县，弄个路引。 主要是现在车马慢，消息流通也慢，等他们弄到了路引，到时候还可以再加点银子换地界落户。 等想通这点后，肖筱反而觉得和吴家分开走也是好事，指不定能迷惑一批追兵。 她担心的就是，盛阳的爹好像也是个大人物，还是有兵权的，要闭着点。 那他们得避开金华府，免得自投罗网。 往好处想，就算是盛阳属下回老家求救，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来回就是半个月。 到时候，自家指不定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安顿下来了。 而那盛千户，也不能只手遮天，不可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骡子赶路耐力不错，就是速度不行。 现在肖老大赶骡车已经很熟练了，此刻他就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和母女几个说话。 肖筱把顺手牵羊来的玉佩和金冠都拿出来了：“等进了淳安县，爹你去打听一下当铺，到时候去当铺换成银子。” 他们原来的户籍是不准备用了，但是现在的人都古板，不愿意改姓，能让他们答应改名字就很不错了。 不过这样一来，怕是得费不少银子。 肖老大在赌场里混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好东西，因此一看成色就夸：“不错，确实是好东西。” 随即语气一变：“你们收好，不要拿出来了，等换了银子，你们自己多留点。” 这是自己女儿们拿命拼来的，是凭本事得来的，自然是要自家留大头。 他才不愿就这么都拿出来呢。 不是他吹牛，而是一般人在那样危险的时候，肯定是一心惦记着逃，哪还能记得去拿这些好东西？ 肖筱听到她这话也很开心，乐意奉承：“爹你真好，我给你打酒买肉。” 虽然爹有点渣，但是对她们确实很不错。 特别是没有借此机会把银子全都搜刮走，更是让肖筱刮目相看。 主要是现在都是流行父母在，不有私财。 除非是像自家爹已经和二叔分家。 没想到爹这么开明，还让她们留下大半。 肖莲听了喜不自禁：“爹我给你买衣裳。” 又显摆自己身上衣裳：“就买我这种，看着就很气派，对吧？” 肖老大觉得二女儿眼光不咋地，自己这样，穿白衣裳怎么能好看？ 不过也不好意思打击她，敷衍的道：“是不错！” 随即眼睛一亮：“到时候你就穿这身衣裳去当铺，我就押着你去，说你在赌场里赌红了眼，输的只能当玉佩了，这样就不会打眼了。” 主要是淳安县离常山县不远，怕有消息走漏，影响他们办路引。 这下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当铺里的人也不会多想。 他还很谨慎的把金冠和玉佩仔细看了好几遍：“幸好你们没有在常山县的当铺里出手，价值不菲的首饰一般当铺就算是收了，也会让人暗中盯着你们。” “这回是你们幸运才能逃出来，要是运气不好遇到的是管事，那就危险了。” “而且盛府出事，县令肯定会帮忙，那当铺就是第一个收到命令的…” 他在赌场里，也见多了输的倾家荡产的富商，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们，自然知道怎么销赃。 不对，是怎么处理他们抵押在赌场的金银玉器。 现在听了她们的经历，真的是冒出一头冷汗。 又觉得她们运气好，遇到的是没有主见的小厮，要不然那后果…他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五十九章 当铺 差役伸出一个手指：“你想要办户籍路引，起码得这个数。” 肖老大一脸无奈的看向自家亲爹。 头发花白的肖老汉，就耷拉着眉眼叹了口气：“行，咱们凑一凑能凑出来。” “老婆子，把咱们的家当都拿过来。” 肖老婆子就泪汪汪的拎着个包裹过来。 先前他们就讨论过这事，对此都觉得自己能没有压力的本色演出。 毕竟要他们的银子，就像是要他们的命一般，能舍得嘛？ 而肖老大让爹娘拿银子，是想让他们以为自家没分家，免得他们想收两家的银子。 因此早早的就把五十五两银子给自家爹了。 差役领着他们去边上的小房子里，见包裹里有很多散碎的银子，还真以为是一大家子的积蓄都在这。 他粗粗一看，总共也就一百二十多两。 于是，初次打劫，呸，是初次要好处，心还没黑透，数了一百两银子后，让差役带着他们进城找个地方住，自己留下四十两银子，另外六十两带回去衙门。 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差役头子也顶不住啊。 他是想做长久生意的，因为肖老大和他说了，村落里有小道能去常山县外，他们可以私下去挑一些出得起银子的人过来。 天知道，先前肖老大那么说，是为了交代他们真的是从小道上过来的。 另一边，差役把肖家人送到客栈，交代他们先在这住着就赶紧走了。 他也急着回去，看看自己能分多少银子。 虽说头儿不错，自己吃肉也会让他们喝汤，但是这银子没到手之前，那就还是悬着的。 肖家人一听这边客栈后面的小院子，是一两银子一天，包通铺是二百文一天，都各有各的想法。 肖老婆子道：“咱们现在手头可真没什么银子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要通铺吧？” 肖老大可不怕亲娘，开口就反驳：“通铺没地方吃饭烧水，也不方便说话，还是小院子更好。” 主要是小院子里，他就能和媳妇一个屋。 要是住通铺，那就是男人们一间，女人们一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肖老婆子看向小儿子小儿媳。 吴氏现在不敢惹大哥，低下头装鹌鹑。 肖老二在亲娘和亲哥的眼神中，只能尴尬的摸头，嘿嘿憨笑：“我都行！” 老娘和亲哥他都不敢惹，也惹不起，干嘛要为难他呢？ 另外的孙子孙女们都瞬间变成了哑巴，林家姐妹更是没有存在感。 肖老婆子就看向柳氏：“老大媳妇，你说呢？” 肖筱抢先笑着道：“祖母，论持家的手段，我爹肯定是比不上您老人家的。” “只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咱们一大家子还是住在一起好，看到您和祖父，我们就有了主心骨。” 她不愿意自家亲娘为难，才开口解围。 肖綉立马跟上：“这一路祖父祖母也累了，租下小院子，能好好休息。” “祖母，”肖莲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既然是我爹要住小院子，就让他出银钱。” 事实上，现在两家已经分家了，凑钱买米面，一起吃饭而已。 肖老婆子一听不用自己出银子，也不吭声，就当是默认了。 肖老大爽快的答应了：“成啊。” 很干脆的付了银子，让小二带路。 他是觉得，这边差役误认自己是商户家，那还是住在院子里，更适合他们的身份。 宁愿让怀疑他们私底下还藏了银子，也比抠抠搜搜的好。 而且进出更方便，不会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底下。 说是小院子，但也有三间正房和左右各两间厢房。 里面有井，也有小厨房，院子里也能停两辆骡车。 一进来，肖大郎他们就先去卸下车驾，让骡子松快一下。 再给骡子喂水，喂草。 都这个点，他们还没吃午饭呢，肖老婆子先带两个儿媳烧水煮饭。 小厨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不要紧，他们车上就自带米面。 肖綉她们也擦洗一下房间里的床和桌椅。 等到吃了午饭后，又烧热水沐浴更衣。 随后肖莲又换上那一身男装，肖筱也换上短打，打扮成小厮。 还有肖老大，也换上最好的衣裳，和她们一起出了门。 随便找了个茶馆进去，肖老大给了上茶的小二一钱银子，就打听到了淳安县哪家当铺好点，哪家赌场势力大都给打听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敢只相信一个人的话，又走了两家后，才带着两个女儿去了陈家当铺。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的离开。 进去一看，正好看到柜台后的掌柜把几册书小心的叠在一起，还交代边上的小二：“以后要是他还拿来这类书来死当，你都按着这价格收下。” 话才说话，就看见三个人进来，他立马笑着问：“诸位贵客好。” 像他们开当铺的，就喜欢这些年轻公子哥儿，年轻气盛，为了在同窗或者姑娘面前装阔，兜里没钱也要打肿脸充胖子。 那就会把家里的东西偷出来典当。 就是边上的汉子高大健壮，看着就不太好说话，也不知道和年轻公子是什么关系？ 还有他们都眼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肖老大没好气的道：“贾公子前前后后欠了我们赌坊三百多两银子，今儿要是不还，就别怪我们去府上讨要了。” 这话就差不多是直接告诉他们，公子哥儿兜里没银子，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才会被压着来当铺了。 陈掌柜的眼神瞬间落在年轻工子头上的金冠，还有腰上的玉佩上，恨不得上手仔细看看货色。 肖莲窘迫的涨红了脸，怒道：“都说了不会差你们一两银子。” 随即就使唤小厮：“把我的金冠拿下来，回去就说我被人打劫了！” 陈掌柜听后就明白，这是准备死当了。 陈掌柜的拿到金冠后，看了下成色，用戥子秤了重，扒拉了几下算盘，依旧是笑着道：“公子，要是死当，最多也就一百两。” 一两金，十两银。 虽说这金冠也就五两多重，但是上面的工艺精湛，上面錾刻着云状出檐，中间还点缀着一颗红的鲜艳的宝石。 他心里估摸着，回头送到府城首饰铺子，卖出去的价格起码能翻一倍。 六十章 暴富 陈掌柜心里把淳安县的富商扒拉了一下，好像城东卖酒起家的就姓贾？ 似乎听说卖棺材的东家也姓贾？ 他绝对想不到，这是肖筱先前琢磨着，姓贾，就是假的意思，很贴近他们的身份。 她不骗人。 肖筱先前听爹说，进了当铺，起码被砍一半的价格，就故意苦着脸劝：“公子，小的听说这金冠买来时起码要四五百两呢？” 肖公子现在可是不差钱的贾公子，立马把腰间的玉佩也扯下来放在柜台上：“再加上这个！” 陈掌柜仔细的看了看玉佩的成色。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就算不是君子，佩戴了玉佩，也能自我催眠成君子。 圆形羊脂玉佩有小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一面雕刻平安，一面雕刻如意。 不仅寓意好，雕刻的字也很有大家风范。 掌柜心里高兴，脸色却也寻常：“玉佩边上有磕碰，最多也是二百两！” 肖莲皱眉道：“我也懒得和你讨价还价，至少给五百两，要是不行我就换一家！” 掌柜的一脸迟疑苦笑：“公子，您都准备说是被打劫了，我就不能在这出手，你总要给我点辛苦费吧？四百八十两，行吧？” 事实上他是愿意的。 因为这两样东西都很好出手，他能赚不少。 但是谁也不会嫌银子多啊。 肖莲悄悄的瞄了爹一眼，见他手捏成拳头，就不耐烦的道：“行了，快点给钱。” 掌柜拿出一张绝当的纸，填上当的金冠克重，也填上了玉佩的形状和上面的字，让肖莲签字画押。 肖莲就很庆幸自己也学过写字，就是字丑了点。 掌柜的看到他写的贾安两个丑字，心里立马认定：这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随后他笑着问：“你们要银票还是银子？” 肖莲开口：“四张一百两的银票，另外五两的银锭十个，再给我三十两碎银子。” 她做梦都不敢想，他们能有这么多的银子，深怕自己失态，紧紧的握着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肖老大听后就要求把百两的银票都换成二十两五十两的银票，说是赌场里用小额的银票更方便。 主要是大额银票用着不方便，要是去钱庄里换，还有二两的手续费。 等拿了银子，肖家人就前后出了门。 现在他们身怀巨款，担心后面还有人跟着，按着原先商议的，先去茶馆。 这个点，茶馆里说书先生说的热闹，底下也有人认真听说书，也有人闲聊。 不过他们也只买了几样糕点，就从后门离开了。 小二就觉得莫民奇妙，点心铺子里去买糕点不是更便宜嘛？ 肖老大又带着女儿们七拐八弯的走了一段路后，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回到小院子里。 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他们出去干嘛的。 柳氏和肖綉都紧张的问：“顺利吗？” “放心，有我在呢？”就算先前肖老大也是提心吊胆，在妻女面前，当然要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显摆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随即，恋恋不舍的把贴身放在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你们看着分。” 想到自己先前说这东西是女儿们拿回来的，换了银子也让她们自己收着做嫁妆的话，他就很想回到过去打死那个说大话的自己。 他也没想到能换到这么多银子啊。 肖綉把荷包推到肖筱面前：“我没有出力，都是妹妹拿的。” 肖莲也恋恋不舍的拒绝：“对，都是小妹机灵。” 她在心里发誓，等以后再有机会，她肯定也会像妹妹学习。 先前另外的银子和散碎银都是肖筱这个小厮拎回来的，现在看到有这么多银子，暴富让她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她给爹娘各数了一百两：“这是女儿孝敬爹娘的。” 又给两个姐姐各数了五十两银票：“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大姐二姐别和我客气。” 剩下的一百两她自己收好：“等下找点油布来包好，再缝到衣服夹层里。” 又把五十两的银锭给爹：“祖父祖母手里也怕没什么银子了，这些留着路上用。” 另外的三十两碎银，依旧是自家五个人平分：“碎银子买东西方便。” 毕竟寻常农家，用银豆子都算是大手笔了，一般都是用铜板多。 肖老大见小女儿这么上道，忍不住夸：“咱们小三真孝顺。” 柳氏虽然不放心女儿们拿这么多银子，不过又觉得放在她们身上，比被肖老大全拿走好。 因此也笑着附和：“綉儿和莲儿也是好孩子，你们是亲姐妹，以后也要互相扶持。” 肖老大很干脆的把银票都递给柳氏：“你细心，这些都收好，等到了地方，咱们落户买房子就靠这些银子了。” 柳氏有点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把银票全都给自己，也柔声应下了。 肖老大拿了两锭五两的银子起身：“你们把银子收好，我给爹娘送点银子过去。” 他过去的时候，肖老汉不知在用藤蔓编篮子，肖老娘和吴氏在边上补衣裳，肖老二在用磨刀石磨刀。 “老大你的正好。”肖老爷子看到他就开口：“我是想着，现在米面也够吃个十天半个月的，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咱们手头都紧点，路上也够用了。” “不如等到了要落户的地方，再把骡子卖了吧？” “这样咱们路上能轻松点。” 对于老人家来说，越没银子越舍不得花。 他们真怕老大过来是想卖骡子。 “我没意见。”肖老大把十两银子给娘，很狡猾的道：“我们那也就二十多两银子了，这些娘收着，买些肉和鸡蛋，咱们晚上吃顿好的。” 反正小三儿拿东西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他也就不准备告诉他们了，免得爹娘还想自己贴补老二家。 肖老娘没想到老大这么孝顺，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我真拿着了？” 吴氏也喜不自禁，迫不及待的伸手：“娘，嫂子喜欢吃饺子，我去买肉！” 肖老娘舍不得把这整锭的银子给她，抠抠搜搜的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的银豆子：“买三斤五花肉，剩下的买鸡蛋。” 六十一章 路引 肖老娘还是不放心小儿媳，干脆让肖老二也跟着一起去：“老二会挑肉，别忘了多买些豆腐回来。” 等他们夫妻走后，肖老头对老伴开口：“给老大五两银子，让他去买些药带上。” 这是正经事，肖老娘就算是再不舍，也没反驳，把还没捂热的银子还给儿子一锭：“顺便让大夫帮你打个脉，看看好全了没？” 肖老大一口回绝：“我不能出去，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主要是才出去跑了一圈回来，精神紧张过度，他现在也不想动：“让大郎他们去。” “大郎他们和林家姐妹去街上了，说是陪她们去綉铺看看收不收花样子。”肖老婆子有点不满嘀咕：“也就你们好心，咱们自己都快青黄不接了，还养别人家的姑娘。” 肖老大才不怕亲娘的唠叨，理直气壮：“万一没地方落脚，那送她们回去，也能有个落脚地。” 哪怕他心里想的是，明州那地界不安稳，海盗横行，打死我也不会去。 又凑到亲娘身边，笑的很猥琐：“大侄子年纪也不小了，咱们家现在连聘礼也拿不出来，要是她们无家可归，那你白得一个孙媳妇还不好嘛？” 肖老娘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这，这…” 心里还真开始盘算起来，虽然嫌弃她们干活不利索，等于是吃闲饭的。 但是人家以前可是官老爷家的千金小姐呢，还会写字画画。 就是怕孙媳妇太能干，又看不起他们这些土地里刨食的。 这让她一时之间也左右为难。 肖老大趁着亲娘没工夫管自己，悄悄的溜了。 他承认自己不够孝顺，听亲娘唠叨就不耐烦，但是听自己媳妇说话，他就满心欢喜。 吃饺子对肖家人来说，那算是很丰盛的食物了。 和面，剁肉，包饺子，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吃上了美味的饺子。 当然他们的饺子不可能是纯肉馅的，加了五斤多豆腐，要不然怎么够他们吃？ 就在他们吃的头也不抬的时候，外面响起来了敲门声。 肖老爷子和老婆子稳坐钓鱼台。 肖老大肯定是舍不得使唤自己女儿们的，立马道：“大郎去开门。” 随即又想起可能是衙门的来了，把碗一放：“我和你一起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来的还真是差役来传话：“我们头儿让我来和你们说，明儿早上辰时末，你们去衙门办户籍。” 肖老大看他要走，赶忙热情的邀请：“辛苦大人了，正好今儿包了饺子，您来吃几碗？” 他还真没料到，这次衙门里办事的速度会这么快。 既然办好了要紧事，他更想趁机打探一些消息。 柳氏见他带来人进来，赶紧和女儿们都避到房间里去。 倒不是守着礼仪，而是深怕露馅。 但是落在差役眼里，就觉得他们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 要是普通百姓，舍不得包院子，更舍不得吃白面的饺子，也不会有外男进来，女眷就避开这些规矩。 他就觉得头儿是想多了，还让自己多留意。 肖老大又给他倒了酒，左一句大人辛苦，又一句大人差事好，给差役戴上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 差役多喝了几杯后，几乎是有问必答。 等他酒足饭饱后，肖老大指使着老二父子送他回去。 肖老爷子担忧的问：“明儿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爹你想多了，”肖老大心里有底了，松了口气：“要是他们真的怀疑咱们，早就派兵把咱们围了。” 又兴冲冲的起身：“你们尽管放心去睡，我得去问问她们想起什么名儿。” 等他回了房，肖筱听到自家爹的话后，好奇的问：“先前在常山镇，都是实名登记的嘛？” 一开始她们还去凑了热闹，但是等吴家凑银子后，她们也没有再过去了。 现在说起来，她也很好奇那边是怎么登记的。 肖老大回想了一下：“路引上就写了吴掌柜的名字，我看那文书也狗眼看人低，就写了肖家十二口人。” 而林家姐妹的户籍，本来就在名州府，就没有添在路引上。 现在他们舍弃了原来的户籍，那当然要改名字。 他皱眉：“我看你祖父像是不太愿改姓啊？” 肖筱心里腹议：怕是你自己也不愿改吧？ 巧的是，她也不愿意改名换姓。 肖筱这名儿她都用了两辈子了。 但是那样就危险了，太好查了。 她就笑着劝：“这只是权宜之计，肖和萧同音，咱们现在改成萧，等到了地方，花点银子再改成肖就行。” “就说这边的差役写错了，咱们当时不知道。” “像我，改成萧筱，这样你们就可以继续喊我肖筱啊？” “而且咱们原先的户籍可都在啊，到时候就用原来的户籍，那边登记的也肯定会以为是这边路引学错了。” 这就是通讯不便的好处了，只要找对人，花点银子，不难圆谎。 肖老大听后也觉得这样是最安全了，笑着夸：“还是小三儿更机灵！” 他又起身去和爹娘说这好消息。 等到第二天早上，肖老爷子和两个儿子还有大点的两个孙子去衙门，让女眷开始收拾东西，等他们回来就赶路。 这里离常山县太近，待着不安心。 另外就是房价太贵，肖老婆子宁愿去野外找个地方住，一文铜钱也不用花，还能捞点鱼虾，找些野菜。 趁着现在有厨房，用水也方便，肖老娘指挥着她们蒸了不少馒头。 肖筱估摸着，连晚上的馒头都蒸出来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肖家祖孙四个就回来了，不过脸色难看的像是见了鬼。 肖老娘心里一慌，急切的问：“户籍路引都拿到了没？” 那可是花了百两银子的，要是拿不到，她死的心都有了。 “娘你放心，都拿到了。”闻到馒头的香味，肖老大总算是回过神：“赶紧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又见柳氏担忧的眼神，就把户籍路引从怀里拿出来给他们看：“真的都办好了。” “那你们脸色怎么难看的像是被打劫了一般？”吴氏慌了神：“莫非又要收银子？” 肖老二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在衙门里遇到了常山县那边过来的衙役，我们能不慌吗？” 七十三章 打探 镖师们对队伍后面多出来的两辆骡车，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次回去共有八辆骡车的药材，还要一辆车是放了米面衣物的，唯一一辆马车，坐的是姜宇，侯二自己赶车。 另外的骡车，是他们这些镖师兼职赶车，镖头前头探路，没一个人有空去管后面多出来的两辆骡车。 只要不是遇到山匪，那就不用他们额外照顾。 一般的山匪他们能解决，要是真的遇到难缠的山匪，肯定是要保护姜宇，也照顾不到他们。 不过等到三个时辰后，找到合适的地方埋锅做饭，萧家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扑鼻的香味。 原来他们早上就已经把猪头卤的差不多了，现在一加热，那肉香味让原本就饿了的镖师和姜宇侯二他们的五脏庙都开始造反了。 肖老大热情的来招呼他们：“贤侄，这一路麻烦你和诸位了，我们卤了个猪头，你们要是不嫌弃，就过去一起吃点吧？” 镖师们出来一个月，到手也就五六两银子。 虽然食宿都是姜宇付银子的，但是这一路上也做了很多趟，知道要在三天后才能路过小镇，他们没有善厨艺的，一般都是煮米饭，配点能放三五天的梅干菜肉就对付一顿了。 而且，能吃白米饭，梅干菜里一半是油汪汪的五花肉，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要是平常在家吃饭，炒菜可舍不得这么多油。 但是在热气腾腾的卤猪头面前，顿时觉得梅干菜肉不香了。 侯二深怕姜宇不答应，都顾不得尊卑，忍不住在姜宇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别忘了无肉不欢的自己。 再看那些眼含期待的镖师们，姜宇原本想推辞的话就咽了下去：“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宇心里相当佩服萧老大，这贤侄能喊得这么顺口。 害的他都有点后悔，自己昨儿喝多了酒，才还喊他萧叔。 他过去后才发现，肖家姑娘们都在骡车的另一边吃晚饭，肖老娘和两个儿媳招呼他们后，也过去另一边吃晚饭，并没有留下来。 没有女眷在，姜宇就自然多了。 野外吃饭，当然不可能有多讲究。 肖大郎他们先前割了些草，捆在一起后，就当时凳子了。 另外大锅里热气腾腾，肖老汉已经开始拆了猪头。 猪舌头，猪耳朵，猪脸都切片，要是嫌不够辣，边上还有一大碗辣椒酱。 豫章那边大都喜欢吃辣，因此他们逃难，都带了辣椒酱。 进城镇采买的时候，也没忘记买辣椒，就是为了做辣椒酱。 浓油赤酱的猪头肉，配上镖师们自带的白米饭，这一顿让镖师们吃的特别满意。 就连姜宇吃的不少，他嫌猪脸肉太油腻，但是猪舌，猪耳朵却恰到好处。 肖老大见他筷子不碰猪脸肉，想到侯二说他家公子爱吃素，就冲对面喊了一声：“林珑，端两盘菜过来。” 姜宇顿时浑身警惕起来。 来了，来了，萧家人也想趁机让他家女儿来自己面前露脸了。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等后日到了县城，自己该怎么甩开他们。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玲珑’确实是姑娘，可惜看着才十来岁。 她把一盘炒萝卜和一盘肉丝芹菜放在姜宇面前：“公子请用。” 说完就回到女眷那一边去了。 姜宇白紧张一回，又觉得自己确实疑心病太重了。 白色的萝卜，翠绿的芹菜，看着赏心悦目，吃着也爽口。 不过他心里又想起一件事：听说萧老大有五个女儿，但是昨儿却只有三个女儿来道谢。 这是姐妹间不和睦？还是另外两个女儿恰好有事？ 等吃的差不多了，肖老大就顺势开口，说自家女眷多，以后车队的一日三餐就全都包了。 还很谦虚的说自家女眷只会做一些家常便饭，就不知道能不能合他们的胃口。 要是不和胃口，那以后再各做各的。 镖师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都眼巴巴的看着姜宇，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他们只带梅干菜肉，是因为明白自己做饭菜的手艺平常，能把饭煮熟就不错了。 当镖师的，也是刀头上舔血的活，没几个是富贵人家出生的，都爱惜粮食。 夹生饭，添些水还能煮成稀饭。 要是烧焦了，那就只能把焦了的那一些都给扔了。 就算是这样，米饭里也会有股焦味。 偏偏姜宇又不喜欢带厨娘出门，可不就是苦了他们？ 要是有条件，姜宇也愿意吃点合口味的，因此就没推辞，只是说他们吃的米面也从他们这边吃。 他也算是明白，萧家人为什么要买一些活鸡活鸭带上了，合着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萧家人品不错。 于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家就喝上了肉沫玉米糊，还有玉米饼。 中午就吃上了猪蹄，还有特意给姜宇做的骨头炖萝卜，炒土豆丝。 等到午后，肖家男人们就和镖师们凑在一起侃大山了。 姜宇也下意识的留意了下萧家的女眷，发现她们都穿着短打，有时候也会特意跟着骡车跑一段路，看到有野兔，还会用弓箭去射。 反正根本就没有他担心的事发生，她们没有一个人围着他转。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发现姑娘们的箭法不错，竟然还真的被她们猎到了一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他就问在外面和侯二说话的萧大郎：“你们都学了箭法？” 肖大郎脱口而出：“我们不如大伯家的大姐和二妹三妹，她们三人都很有天赋。” 姜宇听到他话里的漏洞，为了他说的是三个姑娘，旁敲侧击的问了下，肖大郎也没察觉。 主要是，林家姐妹只是自家大伯名义上的女儿而已。 事实上，她们留着原先的户籍户口，等到了地方，就说是两个姑娘没了，也就圆过去了。 因此肖大郎也没把她们当成大伯家的姐妹，也没留意自己话里的漏洞。 姜宇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就顺势转移话题，说起自己出门在外遇到的事。 特别是从吴宁县到南城这段路，他们每年都要走一两回，哪儿有山匪，哪儿能修整，更是一清二楚。 七十四章 打猎 有熟悉路况的镖师们在，下午酉时初就找到了来的时候歇脚的河边。 镖头指了指前方搭的草棚：“那草棚就是我们来的时候搭的，咱们就在这过夜。” “等明儿下午，就能到灵萍县，咱们就不用住在野外，能住客栈了。” 他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肖家人。 一想到住客栈一晚上，就要花费一两银子，肖家人宁愿住在野外。 肖老二干巴巴的道：“那是挺好的。” 又问：“是歇一天就走吗？” 他还在跟和不跟之间纠结。 旋即一想，等下把这事转告大哥他们就行，反正自己也做不了决定。 肖老大听到后，看天色还早，对弟弟道：“你去把野鸡野兔都宰了，记得让娘少放点辣椒，我先和三儿她们去附近转一圈。” 他发现了，今儿走的路边上边上草木茂盛，就连野鸡野兔也多了很多。 野鸡汤滋补，要是逮的多，明儿中午就不用宰养的鸡鸭了。 谁让买来的两只母鸡和两只母鸭肚子特别争气呢，都关在一个竹笼子里，也不耽搁每天下蛋。 以至于他老娘都舍不得宰了，还说等到了地方，要让鸡鸭们孵小鸡小鸭呢？ 那要是能多打点野味，留下买来的鸡鸭也没关系。 要不然他怕姜宇心里嘀咕自家小气，买鸡鸭来当摆设。 而且看到女儿们射到了野鸡野兔，让他也想表现一下。 肖老二应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大哥领着侄女们走远了。 他也很想去啊。 事实证明，他的箭术确实不如女儿们。 在走了一段路后，就发现了野鸡，肖老大借用了大女儿的弓箭，立马对准猎物射箭。 另外，肖莲和肖綉也都不约而同的对准野鸡射箭。 可怜的野鸡，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吃虫子，也会招惹到天敌。 听到动静，拍拍翅膀想飞，结果遇到三支箭。 “哈哈哈，中了，我中了。”肖老大激动的就像是考中童生一般，飞跑上去拎起中了三箭的野鸡，完全无视了另外两只箭的存在。 肖莲凑到肖筱耳边低声道：“这下爹在娘和祖父他们面前，有吹牛的本钱了。” 肖筱听了也忍不住笑：“这边的野味有点多，咱们再找找。” 肖老大兴奋一阵后，见三个女儿都走远了，赶忙追上去，顺便把手里的野鸡给肖綉：“大丫拿着，今儿你就只管捡我们射中的野味就好。” 可能是这边离村落比较远的缘故，没走一会儿，又看见两只野兔。 可惜草丛太茂密，只是眨眼之间，野兔就无影无踪了。 微风浮动，碧草随之摇摆，就更难找到野兔的踪迹。 肖老大不死心：“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 没走几步，他看到一处草有被踩踏过得痕迹，用棍子一敲后，土穴被撬开，露出一个比拳头大点的洞口。 他示意女儿们轻点，低声道：“这里可能有野兔，你们赶紧找点干枯的草来，这样一熏就能出来。” 他毕竟是在山脚长大的，小时候更是调皮，抓鸟猎兔什么的，当然不会少做。 而熏野兔，就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只是兔子洞一般比较隐秘，也难找而已。 秋天枯草开始多了，肖綉又背着背篓，放在洞口正好请兔入瓮。 今儿肖老大的运气确实不错，一熏兔子洞，还真跑出来六只大小不一的野兔，又全都自投罗网了。 这可把肖老大给美的，嘴都合不拢了：“哈哈哈，不错，咱们也算是丰收了。” 像是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挥着手，气势十足：“走，咱们先回去。” 他决定了，明儿下午就不进灵萍县了，住在外面可以打猎，还能省下房租，一举两得。 肖綉看着背篓里的六只黄灰色的兔子，有点纠结：“有三只兔子太小了点，看着没多少肉。” 放走是不可能的，就是遗憾兔兔为什么这么小。 肖筱现在也知道了，野兔大都是黄色或者灰色的，也跟着遗憾：“就是，要是白色的活兔子就值钱了。” 曾经的世界里，兔子都是白色的多。 可是现在，难得一见的白兔和赤兔就像是神话里嫦娥的月兔一般，价格昂贵。 肖莲在边上打趣：“指不定有人会喜欢养野兔呢？” 肖筱却觉得她这主意好。 据她所知，野兔一窝能生好几只，母兔一年能生七八窝，几个月就能出栏，又比猪肉便宜，肯定会有人吃。 而且兔毛保暖性好，有人专门收这个硝制，又是一笔收入，是个很好的发家致富的路子。 反正后世，#州的兔头就很有名。 虽然她没有去吃过，但是她吃过兔肉啊。 渣渣兔香麻开胃，鲜嫩爽口。 香辣鲜锅兔，香醇美味；飘香仔兔，生津回味，鲜嫩可口；橙香兔肉更是别有风味。 想到这些，肖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兔兔这么可爱，你们怎么能想吃呢？” 肖綉闻言诧异，不敢相信这话是小妹说出来的。 又不是第一回吃兔子，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 “你傻了吧？”肖莲翻了个白眼，说出肖綉和肖老大的心声：“你以前也不是没吃过，就着尖椒兔子，你还能多吃一碗饭呢？” “此一时彼一时。”肖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活兔子，不好意思说出想法，干脆指着两只小兔子，霸道极了：“这两只留给我养。” 肖老大很想打消女儿这念头：“三儿啊，兔子和鸡鸭养不到一起去的。” 他担心女儿养死了小兔子会哭鼻子。 肖筱想到祖父是手工达人：“那让祖父再给我编个小笼子。” 肖老大也不反驳了，算了，等小兔子死了，自己再给她抓一窝。 现在他对自己的打猎技术，很有信心。 觉得以后就算是靠打猎，自己也能养家了。 他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也不敢在这陌生的地方多待：“咱们先回去吧？看来江浙这边确实是富裕，打猎的人都不多。” 肖大郎他们也很想打猎，不过他们要干活。 过夜的地方得割草，免得蛇虫钻过来看不见。 还得搭锅，还要去找些枯木，也就只能羡慕一下。 七十五章 雨 姜宇下车后，先围着车队转悠了一圈后，瞄到林家姐妹也跟在肖老娘她们身边帮着洗菜。 由此可见，这两位‘萧姑娘’十之八九不是萧老大的女儿。 他继续往前走，远眺前面不算高的小山，心里开始琢磨起宁家的事。 宁家花了几万两银子买药材，送到余杭，应该能在晋安王面前挂个名了吧？ 宁伯父虽然无心医术，在做生意和应酬方面却是很厉害的。 还有两位宁师兄，大师兄跟着宁老爷子学医多年，二师兄却喜欢跟着宁伯父四处跑。 这就是儿子多的好处，以后兄弟俩各管一摊子事。 自家三代单传，没个兄弟姐妹帮衬，以后肯定不能兼顾坐堂大夫和外出采买药材。 再看看萧家三兄弟都在那搭草棚，他心里莫名有点羡慕。 随后又看到萧老大和三个女儿说说笑笑的回来，他干脆顿住脚步。 肖老大看到他很兴奋，又多了个可以显摆的人：“贤侄，江浙这边果然是好地方，山上猎物不少，你看我们就这么会功夫，收获也不错。” 姜宇心里好笑，却也一本正经的附和：“萧叔好箭法。” 肖老大只恨他没有多夸自己几句，还要故作谦虚：“哈哈哈，一般一般。” 姜宇又看到肖筱手里捏着只小兔子：“你喜欢小兔子啊？” 说完，他自己都后悔，干嘛要没话找话。 肖筱用力点头，很认真的道：“兔兔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呢？公子你不要吃它好不好？” 肖綉现在已经能从妹妹的话里听出她是故意的，见姜宇像是被噎住一般，笑着解围：“公子见谅，小妹淘气，等兔肉烧好，她比谁都吃的欢。” 说完，就领着妹妹们去女眷那边了。 等到走远了，肖莲回头看了眼还在和爹说话的姜宇，忍不住笑：“肖筱你真的是太坏了，你没看到，你说那话的时候，他都打了个寒颤，哈哈哈…” “你不懂，这不叫坏，这是茶！”肖筱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他那样的人，自视甚高，明明提防着咱们，却非要做出温和，平易近人的样子来。” “茶又没惹你，怎么就被你编排上了？”肖綉低声道：“他自视甚高，咱们别去他面前，离他远点就行。” 她看到过何彦彬的自私自利，还有吴大郎他们平日里称兄道弟，遇到事，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再加上不管是何太太还是吴太太，都是仗着有点家业，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婚嫁讲究门当户对。 心里也打定主意，等以后家里安顿下来，最好是在村子里或者邻村找个踏实能干的小伙子，绝对不想再去高攀什么公子少爷了。 肖筱听到大姐这话，也忍住笑：“主要是咱们是文化人，说婊里婊气不雅，说茶里茶气，别人还以为咱们是在夸人呢？” 肖莲竖起大拇指：“小妹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野鸡的肉虽然不多，但是鸡汤鲜美，加入萝卜一起炖，再倒点黄酒，味道也很不错。 野兔肉加入干辣椒红烧，再倒入米酒，加入八角桂皮这些调料，腥味就压下去了，又香又辣，吃起来特别下饭。 镖师们羡慕死萧家人了：“你们家的女眷做菜真香，你们以前真的不是开酒楼的嘛？要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厨艺？” 肖老大就喜欢听人家夸自己媳妇，至于老娘和弟媳，他自动把她们屏蔽：“我媳妇确实还贤惠，还把三个女儿也都教的很好。” 这话说出来，镖师没仔细听，肖家人也没多想，只剩下姜宇记在心里：很好，实锤了，他就三个女儿。 和镖师一起的好处，就是不用男人们守夜，不用提心吊胆，深怕哪儿窜出来野猪，或者是狼，毒蛇都会危急他们的生命。 现在听着远处的狼嚎，他们也能睡得香。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吃过面疙瘩后，收拾好，车队继续启程。 肖家原本昨晚上就商议好了，先前采买的米面没吃多少，油盐酱醋也不缺，就不准备进灵萍县了。 也能省下一两银子，还能趁机在外打猎。 可惜天空不作美，等到下午，天气阴沉，雷声轰隆不断，没过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肖家人原先打算肯定就不行了，只能跟在车队进城。 幸好镖师有熟悉的客栈，不用打听，就直接来到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镖头冲进客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金掌柜，给我们三个相邻的院子。” 客栈这边的小院子大都是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 以前就算没有肖家人在，姜宇主仆也要一个院子。 先前姜宇就和他说了，让他要三个院子，大家好住的舒坦点。 金掌柜记忆不错，见十几天前住过的客人又来了，也很热情招呼：“宋镖头你们来了啊，看这么大的雨，真是辛苦了。” 随后又歉意的道：“你们恰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大集会，就只剩下两处小院子了，要不你们挤挤？” 看这雨越下越大，镖头也只能答应了。 金掌柜赶忙让小二去开后门。 倾盆大雨之下，赶车的人哪怕是穿了蓑衣，也是像落汤鸡一样。 候二招呼肖家人：“正房左间留给我们公子就行，另外的你们随意。” 肖老大知道他们还要卸货，也干脆招呼老二和大郎二郎过去帮忙：“娘你们多熬些姜汤，等下让大家都来喝碗姜汤驱寒。” 幸好载草药的骡车，都用桐油布包裹，卸下货后，也没被雨水淋湿。 倒是他们这些卸货的人，身上被雨水浸透，鞋子也都进水了，一走就吱嘎吱嘎响。 姜宇看药材没损，先松了口气，再看大家狼狈的样子，就安抚道：“辛苦大家了，大伙先换身衣裳，晚上大家喝点酒驱寒。” 他也不是愣头青，也知道怎么笼络人。 和镖师们说话，大都时候都是很客气的，让人如沐春风。 也因此，镖师们也都喜欢跟着他出来。 因为姜宇大方，不像有些东家，抠抠搜搜的，请了镖师也是馒头面条这些就打发了一餐。 七十六章 堵路 听到有酒有肉，镖师们齐齐欢呼：“多谢姜公子。” 姜宇又和肖家人道谢：“辛苦萧大叔，二叔和两位弟弟了，等下你们也多喝点。” 又很诚恳的道：“先前路上辛苦婶子她们做这么多人的饭，现在住在客栈里，也该让婶子们都好好歇歇，以后路上还要再辛苦婶子们呢。” 肖老大也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姜宇待他们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真的把他当成贤侄，只是借他的东风，想要他的庇护，安全到达吴宁县而已。 现在姜宇变得真诚了，他那句贤侄，反而喊不出口了，推辞一番后，才道谢应下。 三郎跑进来喊他们：“姐姐们已经煮好姜汤了，大家都赶紧趁热去喝。” 虽然姜汤的味道不好，但是效果却不错。 镖师们出来走镖，也都怕生病，当然不愿推辞这好意。 等大家都喝了姜汤，姜宇又点了三桌席面。 两桌放在镖师这边，另外一桌给女眷送去。 姜宇给大伙敬了酒，又吃了点菜，就起身：“诸位吃好喝好别客气，我不胜酒力，先回去歇歇。” 这当然是托词。 他明白自己在这，大家会拘束。 才干脆找个借口离开，让大家能自在点。 等他走出去，就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吆喝起：“…四喜财啊，五魁首哟…” 候二也留下来招呼大家。 他虽然是奴才，却是陪着姜宇长大的，以后一个大管事是少不了的。 因此镖师们并不会觉得被怠慢。 肖老大有点诧异的问候二：“你家公子酒量这么浅的嘛？” “是啊，我家公子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吃太油腻的，”候二把假话说的跟真的一般：“叔，咱们多吃点，这菜还合你们的口味吗？” 肖老大竖起大拇指：“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席面。” 姜宇走到隔壁院子，刚要进门，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才想起来这边院子现在都是女眷在。 要是以往，他肯定是非礼勿听，但是这一刻，他脚步一顿，想听听她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 肖老娘吃的赞不绝口：“哎呦，他们做的这肉也不辣，照样好吃，又香又嫩！” “把肉夹到馒头里更好吃。”肖筱先掰开馒头，把肥瘦相间的焐肉夹进去：“馒头焐肉是江浙这边的名菜，这样吃就不油腻了。” 肖莲跟着学，也不耽搁和她拌嘴：“说到吃的，就数你最精通。” “能吃，会吃也是一种本事。”肖筱吃的津津有味，又给亲娘夹了鳙鱼头：“娘你多吃鱼。” 吴氏看了就笑：“这傻孩子，鱼头又没肉，就是一堆骨头，有什么好吃的？”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肖筱心里还没腹议完，猛然间想起，自己和她也算是一家子，只能解释：“鳙鱼就鱼头最好吃，鱼骨髓也能补身子，孕妇多吃鱼虾，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聪明伶俐。” 柳氏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我也不一定有喜呢？”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小女儿说的对。 她生女儿们的时候，鱼虾吃的多，难怪女儿们都这么聪明。 虽然说自己没怀孕，她心里却有种感觉，自己真的有孕了。 她低头开始吃鱼头，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自己也要多吃鱼虾。 林璇听了就笑：“肖筱你要是喜欢吃鱼虾，干脆跟我们去明州得了，那都不用花钱买鱼虾，只要涨潮后去岸边捡就行。” 林珑离家的时候年纪小，有些已经忘了，听完很兴奋：“姐，咱们回去后，也去捡鱼虾。” 肖老娘听了完全不信林家姐妹的话，还是更关注自己的孙女们：“姜公子真的是个好人，为人还大方，也不知道他成家了没？” 她看见自家的三个孙女，心里就觉得一般的泥腿子配不上她们，恨不能把她们都高嫁。 现在看那姜宇年轻俊朗还有医术，开医馆的肯定有银子。 要是能让他娶孙女，那该有多好？ 以后自家生病也不用愁看不起病了。 她一想到来的路上，儿子每去医馆配一次药，就得好几两银子。 现在想起来，都让她忍不住肉疼。 肖筱深怕祖母又乱点鸳鸯谱，赶忙道：“祖母，我听猴子说他家公子已经成亲了。” 她这当然是谎话。 不过她觉得自己推测很合理。 现在男女成婚的早，听说姜宇已经二十二岁了，肯定是成亲了，指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 肖老娘没想到小孙女会骗自己，只能遗憾的叹了口气：“也是，看他年纪也不小了，肯定是已经成家了。” 姜宇深吸一口气，背着手往回走。 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进去问肖筱，为什么胡编乱造。 绝对不能进去，要不然就暴露自己偷听她们说话。 哼，他就知道，女人们都喜欢胡说八道。 大雨一直连下两天都不停。 那药材不能淋雨，哪怕有桐油布包裹好，姜宇也不敢冒险。 等到了第三天早上，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肖老大特意去前面客栈，看到有些客人趁着现在雨势小，已经赶路离开了。 他看着天色有点发愁，问宋镖头：“这天还没晴，咱们今儿走不走？” 宋镖头摇头：“有些药材金贵，不能沾水还怕潮，咱们今儿怕是走不了了。” 他们倒是无所谓，反正出来一趟，多一天，也多一天的银钱，还能在客栈吃好喝好，多惬意啊。 不过当着姜宇和萧家人，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而已。 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早上离开客栈的客人们又都惊魂未定的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一个时辰前，前面山坡滑坡，泥石树木把路都给堵了。 他们还亲眼看到前面的车马被泥石流吞噬，一下子就了无踪迹。 他们真的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姜宇听后也坐不住了：“我也得去亲眼瞧瞧。” 要是只堵了一断路，天晴了，官府也会组织人去处理。 要是塌的地方多，那他们可不能被堵在这十天半个月，得另外想办法离开。 七十七章 余震 肖筱也拉着两个姐姐去凑热闹。 她觉得山体滑坡虽然是灾害，可也是大自然的奇观，让姐姐们多看看，万一以后遇到地震，或者是异象，也能警惕点。 肖大郎也很机灵的找了个借口：“那我去赶车。” 肖二郎和三郎也都蹭上车。 前面的马车上是宋镖头赶车，载着姜宇候二主仆和肖老大。 后面的骡车上是肖大郎赶车，二郎三郎和肖家三姐妹以及林家姐妹。 前两天因为大雨被困在客栈里，哪怕是喜静的林璇也想出去透透气。 雨后的官道，路上留下纵横交错的车辙印。 就连马车也走的不是很快。 一个半时辰后，才来到山体滑坡的不远处。 因为这是主要的官道，有官府里的衙役在询问住在附近村落里的百姓，也有行商的商人，过来打探情况。 百姓很慌张：“…我们住在离这五里多的岩头下村，都感受到地龙翻身明显的震动。” “对，我家的鸡鸭就像是疯了般的叫个不停。” 商人拍着胸口暗自庆幸：“幸好我爹昨儿身体不适，才决定在客栈多歇一天。” “我家老爷看天色就觉得不合适赶路…” 肖筱他们听了一耳朵后，特意去高处往下看，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从高处望去，官道就在黛绿的群山中，就像蛟龙在满山蓊郁树木中游走，特别壮观。 可惜此刻，有好长一段路塌方，林木和碎石从山上汹涌而下，导致‘蛟龙’中间被埋没。 肖老大也叹了口气：“起码有好几里路被埋，怕是没个七八天整理不出来啊。” 又问边上的姜宇：“贤侄，有别的小道可以走吗？” 姜宇神色凝重起来：“小道倒是有。” 这边他走了很多次，对路况还算熟悉，也知道小道上潜伏的危险。 指着大山的左边：“那边走一天多的路程就到了野狼沟，那边不仅是狼群多，野猪也多，再往前听说还有山匪。” “要么是回南城，从另一边官道到金华府，再绕道到吴宁县。” 肖家人都不太愿意去金华府，也不愿意回到肖綉差点出事的南城。 好在姜宇还给他们另外一个选择：“也能走水路，但那样的话，骡车马车都只能卖掉，等五天后到了地方下船，再租车去吴宁县。” “就是得打听一下，有没有水匪出没。” 他一开始不愿走水路，倒不是因为车马要卖掉麻烦，而是药材怕水，他也是旱鸭子，万一要是遇上水匪，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肖筱也在边上听到他们的话，特别无奈：合着三条路，走哪条路都会有危险，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出门呢？ 不过，就算是走官道，也不能保证没危险。 这么一来，她心里反而倾向走水路。 起码自家的人都会水，不怕掉下去就被淹死。 但要是遇到水匪，那就凉凉了。 按着她的理解，水匪肯定是精通水的，那自家这半吊子水平，在专业人士面前，也就是被完虐的份了。 肖老大和肖筱想的一样，不过他也怕遇到水匪，也就没开口。 偏偏姜宇不肯放过他：“萧叔觉得走哪边更合适？” 肖老大打着哈哈：“我们对这边不熟悉，当然都听公子的。” 反正他们武力值不如姜宇请的镖师们，现在住客栈吃饭又都是姜宇包了。 既然吃软饭，那他当然不会提出硬性要求。 由着姜宇出面，走哪条路他们都没意见。 要是自己说了走哪条路，万一路上出点事，那自己也有责任，他可不愿背。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敷衍，赶紧加了一句：“贤侄，咱们回去打听一下，看看走哪条路合适？” 反正不管走哪条路都危险，他打定主意要黏着姜宇。 脸面什么的，哪有性命实在。 姜宇对这老油条，也是无可奈何。 肖筱在心里夸自家爹：果然，脸皮厚还是很有好处的。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底下的地，似乎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虽然是逃难，但是这些天他们吃的不错，睡得也香，她能确定自己这不是因为饥饿疲惫才引起的低血压和晕眩。 再想到这边的才地震过，很可能会有余震，肖筱慌了：“爹，你们感受到震动了没？” “没有啊！”肖老大诧异的问：“怎么了？” 肖筱心里越发发慌，赶忙道：“怕会有余震，咱们赶紧走。” 姜宇听后不信，他可没察觉到有震动。 他心里觉得，可能是小姑娘看到前面塌方的状况太可怕，才会疑神疑鬼。 但是肖家人却都很相信肖筱。 肖老大赶紧往马车方向跑：“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跑？” 想了想，不能忘记自己现在的衣食父母，转回去就拉着姜宇一起跑：“快走啊！” 肖大郎追着肖筱跑：“那边还有不少人呢，要不要喊一声？” 肖筱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余震，只是有种危险的感觉，闻言想到在那边的百多个人，就开口：“那你就喊有余震，让大家都躲远点。” 希望现在的人都贪生怕死，会相信他们的话，躲得远远的。 肖大郎双手放在嘴边，对不远处的人大喊：“快跑啊，又要地震了！” 他担心自己不说的严重点，那些人不会相信。 肖二郎也跟着大喊：“都快跑，地震了！” 听他们喊得一个比一个严重，肖筱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了。 姜宇原先是不想跑的，但是被萧老大用力拉着，也只能跟着小跑：“萧叔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跑。” 现在听到肖家兄弟大喊后，他是真的想跑了。 要不然等那些人追上来，肯定会把危言耸听的萧家人揍一顿。 他担心会连累自己。 后面的人，看到他们往回跑，也都慌了，赶紧各回各车，仓皇的往回跑。 另外的人看到了，就更慌了，也都跟着跑。 肖家人最早上车离开。 肖大郎驾着骡车走了一段路，回头见后面都是马车骡车，但是更远处，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有余震，他想松口气。 可是想到自己喊的话吓到人，他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群殴。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轰隆巨响，连续好几声，他回头一看，吓得魂都快飞了：“地，地震了…” 七十八章 卖骡车 大地剧烈晃动，似乎在颤抖。 官道也有多处裂开，大家惊恐万分，都用鞭子抽打着马或者骡子，就怕跑的慢了会被埋在地下。 肖筱也从骡车窗户里探出头去看，远处的树木就像是柔弱的小草，纷纷栽倒，山石泥沙翻滚，淹没高大的树木。 “我得娘啊，好可怕，”肖莲吓得都快打摆子了：“我怎么觉得咱们这车晃的厉害？” 肖綉都不知道是骡车太快才会觉得车厢晃动，还是地龙翻身引起的震动，一手握住车窗，还故作镇定的道：“别怕，你们拉着我，肯定是大郎赶的太快了。” 肖筱和林璇一人一边拉着林珑，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咱们这骡子有潜力，跑的速度都快赶上马了。” 反正现在她心里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不过一想到要是晚十几分钟的后果，也让她心里发毛。 另一边，姜宇觉得自己这一回，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他往后望了一眼，才看向肖二郎，有点疑惑：“先前你们都发现地动了嘛？”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又跑又喊？ 但是自己为什么没发现？他可不觉得自己反应迟钝。 肖二郎和三郎，是先前被肖老大塞进来的。 肖老大和大郎一起去赶骡车了。 肖二郎故作镇定：“是感觉晃动了一下。” 又难掩庆幸的道：“幸好大姐她们胆子小，一点动静就被吓得只想跑。” 他虽然才十六岁，但也勉强能算是大人了。 他心里明白，不能让外人察觉到小堂妹的特殊之处，那对她没好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人要是…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因此才故意说自己也察觉到了，也就不会显出肖筱的特殊了。 姜宇就算心里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却也很配合的点头：“我也有所察觉，就怕自己弄错了。” 肖二郎干脆揽着想说话的弟弟不吭声了。 等回去后，肖大郎兄弟三，林家姐妹都被吓得手脚发软。 倒是肖莲现在害怕的劲已经过去了，又有精神和家里人说起当时情景：“得亏小妹胆小如鼠，有一点动静就吓得要跑，等我们骡车走了一段路，后面真的是天崩地裂一般…” 肖筱惊魂未定的喝着热茶，听到二姐的话，也佩服她的胆子是真的够大。 她忍不住反驳：“你会不会说话，我那是耳聪目明，心细如发好不好？” “你还真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肖莲给她一个白眼：“就这么点事，看你们都被吓得，脸白的像是见了鬼。” 肖三郎忍不住开口：“我原来是很害怕的，可是听二姐三姐这么一吵，都不觉得害怕了。” 肖老娘还是不放心：“要不让姜公子给你们开店安神的药？” 她心里觉得，现在和姜宇一起走，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怕被医馆宰了，有病没病，要点药，他肯定也不好意思收银子。 她老人家就喜欢占点便宜。 而此刻，姜宇也和肖老大肖老二，还有宋镖头在客栈的前面喝茶，顺便和掌柜的打探水路小路上的情况。 毕竟从这边回南城，又要耽搁三天。 而且那边的路离吴宁县更远，起码要多出去三五天的路程。 掌柜的倒也没有隐瞒：“我听说小路那边不太平，上个月还听说有商队被抢了。” “水路这边，这几个月里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事。” 掌柜的也怕他们走霉运，万一遇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水匪，就再开口：“要不你们再等等？” 不过姜宇和肖家人都不愿再等了。 他们又去外面的茶馆打听后，最终决定走水路。 那他们的马车骡车都要处理。 幸好县城里就有车马行，不仅租赁骡子马运货送人，也卖马车骡车，还收马车骡车。 肖家的两匹骡子，连着车厢，商行里的管事给出一百两银子的价格。 吴氏听了就急：“当初我们卖了一匹骡子，人家给八十两银子呢？” 管事的听了就笑：“此一时彼一时，这样的骡子，我们卖出去也就五十多两银子。” 还是肖老大先点头：“就按管事说的数吧。” 他心里明白，先前老家那边太平的时候，骡车才卖四十两。 后来世道乱了，骡车才涨到六十两，六十五两的价格。 而昨天他在客栈待不住，也去街上逛过，正好去打听过骡车的价格，人家开价六十二两。 那现在他们收骡车，肯定要压一下价格的。 以前能卖出八十两，那是乱世，人家是有银子没地方去买骡子，这才愿意出高价的。 而且，他们都听到了，就连姜宇那边的骡车，也都是这个价格收的。 姜宇他也没意见，那就说明这个价格还算合适。 因此肖老大就算心里觉得这价少了点，也没反驳，而是开口同意。 写了契约后，管事银票也给的痛快，给了他们五张二十两的银票。 肖老大接过银票查看后，才递给肖老汉。 等商行那边的小二过来把骡车拉走，院子里似乎空了很多。 肖老汉叹了口气：“等到了地方，要用银子的时候多，你们兄弟已经分家了，那这银子分成三份。” “老大家当初买了骡车花了六十两，那现在就拿六十两。” 他看着儿孙们正色道：“我知道，就这还是老大吃亏了，不过老二家负担重，剩下的四十两，我和老二平分，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以前是偏着老二些，谁让老二买房子欠了债，大孙子二孙子又要去书院念书，眼看着大点的两个孙子又要找孙媳，他们能不帮着点嘛？ 但是现在，都是老大出银子出力的多。 哪怕是亲兄弟，要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偏着老二一家，老两口都怕闹得父子不和，兄弟离心。 肖老二立马表态：“爹说的对，这一路多亏有大哥，我那一份给大哥也没关系。” 吴氏听完气的直飞眼刀子，却不敢吭声。 肖老大听后也很满意：“我也听爹的。” 先前肖筱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后来他把拍花子的银钱悄悄的截留下，没上交，现在手里头也有点银子了，也就不愿和弟弟太斤斤计较。 七十九章 船 边上肖筱听后，心里倒是佩服起祖父。 别看老爷子平时不爱出声，说出来的话倒是有道理，让人听着心里就舒坦。 摆明了说自家吃了亏，爹娘听了会高兴，觉得没有白付出。 二叔一家子听了，也会领情，不会因为到手的银子少，觉得委屈。 要不然，二婶也不会只黑着脸，却不吭声了。 她现在纳闷的是，祖父他们和二叔家的银子分开了。 明明她记忆里，以往二叔家的银子，大头也都是祖母收着的啊？ 现在怎么变成各管各的？ 难不成是祖父祖母，担心自家爹吃醋？ 想到三大五粗的爹吃醋的样子，那画面太美，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去想自己会坐什么样的船离开。 卖掉骡车马车前，姜宇就和商行说好了，等天晴了，让他们送去码头。 今儿小雨不断，实在不是出行的好日子，不过不耽搁姜宇先去码头那边，订好了一艘出行的船。 同去的肖老大难掩兴奋的说起姜宇定的两层大船：“底下有十个房间和厨房，上面那一层也有四个房间，真的是特别气派。” 他们那边，最常见的就是普通的乌篷船，还有舢舨船，就没看到过这么大的船。 他在外人面前是端着的，深怕让别人觉得他这个乡巴佬没见识，。 现在在家人面前，那是说的眉飞色舞：“听说都是桐漆木的，特别结实，不会摇晃的厉害。” “姜宇也说了，让我们住二楼，更清静点，风光也好。” 吴氏听后双手合十，喜气洋洋的道：“老天保佑咱们出门能遇到冤大头。” 肖二郎赶忙纠正亲娘的话：“娘，是出门遇贵人。” 他是知道自家娘是好人，但是不太会说话。 幸亏现在都是家里人，要不被姜宇听到了，肯定不愿意被人当冤大头了。 肖老大就瞪了弟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他傻啊，那是因为咱们也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自家三儿心细，这会儿姜宇怕是已经被埋在山底下，命都没有了。 让他满意的是，姜宇这小子也是个明白人，先前看船回来，让他们也住二楼，他就顺口推辞了一番。 姜宇就说先前要不是他们细心警惕，现在他都已经没命了，要是自己再推辞，就是没把他当自己人。 要是他再客气，姜宇就要和自己急。 哎，人家到底是生意人，说的话一套一套的，特别能忽悠人。 什么一见如故，什么缘分，亏他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但是肖老大觉得自己受得住，因为确实是自家三儿保住了他的命。 反正这一路的吃喝住，都让他包了，肖老大也受之无愧。 他就遗憾自己不知道另外那些躲过坍塌的人住哪儿，要不然怎么也要上门弄点好处，不能让三儿白救了他们的小命。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不存在的。 显摆完的肖老大又和老爹商量：“咱们现在和姜宇关系不错，要不要顺便把姓弄错的事和他说了？等到了地方，也能让他帮忙替咱们说话，免得咱们还有额外花银子疏通关系。” 要是几两银子还好说，就怕那些衙门的贪衙役们开口就要几十两，上百两，那可真的是要命了。 肖老汉点头：“既然准备请他帮忙，那是得和人家早点说。” 肖大郎有点担忧：“要是他听说过，或者是看到过城门口贴的通缉令，又听到咱们姓肖，会不会怀疑咱们的身份啊？” 肖老大很满意大侄子担心自己女儿们，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道：“我先前就去看过了，这边的城门口就没贴通缉令。” “我现在名下可是有五个女儿，和通缉令上的情况也对不上。” “再说，南城的时候，咱们送拍花子去衙门，后来衙役查案的可是找过他签字画押的，他就算是猜到了也不敢说，怕差役怀疑他和咱们是一伙的。” 肖筱看到渣爹说到最后，还洋洋得意的样子，真想替姜宇掬一把辛酸泪：他这是上了贼船了啊。 反正肖老大这提议，是全家都通过。 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等上船后再说。 等到第二天的晌午，恼人的细雨终于停了。 姜宇赶紧让候二去车行喊车马过来送他们：“趁现在不下雨就上船，等上了船，就不怕下雨了。” 他们实在是等不起了，他就担心家里的医馆缺药材啊。 肖家人看到两层大船的时候，也都看的目不转睛。 肖三郎瞪大眼睛惊呼：“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你才多大？”肖筱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以后你还能看到三层的船呢？” 肖二郎也点头附和：“三妹说的对，书里说，出海的船就有三层五层的。” 就是书里看到的是文字，现在看到了二层的大船，就能想象的到出海的大船有多气派。 肖家人都去了第二层，虽说是有四个房间，但是都不算大。 最终决定，最大的房间让给姜宇住，另外一个房间给肖老大夫妻住，剩下的两个房间就让肖家三姐妹和林家姐妹住。 肖老汉夫妻和肖老二家就都住楼下。 楼下有货仓堆草药，八个房间，三个房间是八个船夫住的，另外五间也能住下镖师和肖老二他们。 船扬起帆，风一吹，高大的船帆就鼓鼓的，不用船夫划船，就在河面上缓缓的航行着。 肖家姐妹和林家姐妹，都在二楼的甲板上，看着远处碧波浩渺的江面。 不远处的码头上停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船只，远远能看见江面上有其他船只也正在扬帆航行。 头顶上也经常有飞鸟路过，凉风习习，微波粼粼，景色美的能入画，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林家姐妹很快就觉得船晃荡的头晕脑胀，赶忙回去躺着。 姜宇细心，也准备了些晕船的药，让她们自己去煎药，还有一些乌梅干，山楂茶，苹果橘子之类的，让她们轮番试一试。 肖筱心里有点奇怪，觉得他现在对她们是真的和气多了。 她难免自恋：肯定是因为我救了他。 而事实上，是姜宇偷听过她们说话，知道她们是真的没对他有非分之想，也就不用多防备她们了。 八十章 坐船 现在耐放的蔬菜不多，也就是白菜和土豆这些。 不过船夫们有经验，等没有风，船慢下来的时候撒几次网，总能网到一些小鱼小虾，偶尔也能网到一两条大鱼。 肖老娘见他们要把小鱼小虾扔回江里，赶紧去讨来，收拾干净，让两个儿媳妇来做煎小鱼，炒虾子。 反正不用自家的油，她不心疼。 事实上，只要舍得油，小鱼炸的小刺都酥了，舍得米酒，一点腥味也没有。 姜宇就很喜欢吃这些小鱼小虾，配点小酒，听着不远处姑娘们说说笑笑，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了。 前几天下雨天气凉快，现在雨止住了，太阳休息了几天，现在火力十足的出来上班了。 因此在甲板上吹着风，倒是很惬意。 肖莲手遮在头顶，看着天上飞过的鸟，一脸遗憾：“好肥的鸟，可惜不能动弓箭。” 现在的箭也是很贵的，因此她们都是循环用的，射中猎物捡回来，射不中猎物也要把箭找回来。 在江中，要是箭和猎物落入水中，那可就找不回来了，因此她也只能看看。 肖綉也附和：“以往咱们每天都练箭，现在闲下来不能动，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肖筱听了就很得意：“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督促你们养成了好习惯。” 又招呼她们：“闲着没事，咱们来下棋吧？” 这围棋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的，现在闲来无事可以消遣。 肖莲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会，让林璇来和你玩吧？” “她不是晕着呢，让她再躺一会儿。”肖筱推着肖綉坐下：“大姐你陪我。” 肖綉见密密麻麻的棋子，诧异的问：“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 原本的肖筱肯定是不会的，这琴棋书画，都是富裕人家才买的起，也有闲工夫琢磨的。 但是现在的肖筱会啊。 不过考虑到大姐才学，要是太难的就不会有兴趣，教她简单的五子棋。 一开始，肖綉还不熟悉，被肖筱连着赢了几局。 等到后面，就是有输有赢了。 肖筱再一次要输的时候，听到底下传来肖莲和肖家兄弟们撒网抓鱼兴奋的声音，也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二姐过来。” 下棋哪有网鱼好玩。 可惜她见大姐才会下，很有兴趣，倒是不好意思明说了。 干脆走为上计，大姐等不到自己，就也会下来网鱼了。 甲板上，放着两张小方桌。 原本姜宇在钓鱼，当然，现在船在往前走，鱼是肯定不会上钩的，他纯粹是闲着没事，找个消遣而已。 但是自从她们下棋起，倒是让他也好奇起来。 可惜和她们不是很熟，也不好意思去围观。 只是悄悄的换了个位置，顺势瞄了几眼。 等肖筱离开后，他见肖綉还在琢磨棋盘上的棋子，也起身走过去：“打搅了，萧大姑娘，咱们来下两盘？” 这围棋是他放在这的，原本是想让候二，或者是萧大郎二郎陪他下棋的。 但是他们明显对网鱼更有兴趣，让他只能无聊的学姜太公钓鱼，想试试有没有傻鱼会上钩。 先前听到三姑娘在那讲解怎么下五子棋，他也都记住了，也迫不及待的想试一试。 肖綉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推辞：“姜公子客气了，请。” 都说孤男寡女，不合适单独在一起。 但是这青天白日之下，底下都是自己的家人，倒也不用避嫌。 再说，她可是知道，姜公子这人特别有分寸，平时看见她们姐妹都会特意避让开，绝不是那种孟浪之辈。 但是现在二楼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可不愿避到狭小的房间里。 而且她现在才学会五子棋，正是感兴趣的时候呢。 一开始，肯定是姜宇输。 哪怕他先前听到了，但是轮到自己下棋，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连输三回之后，他终于赢了一次，忍不住一笑：“承让，咱们再来！” 语气里，难掩喜悦，还透着得意。 肖綉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心里打定主意，这一回要赢他，让他再也得意不起来。 倒是肖筱在楼下抛下渔网后，见大姐还没下来，干脆让在边上逼着两只螃蟹赛跑的三郎道：“你去看看大姐在干嘛，让她下来玩。” 肖三郎乖乖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上去。 另一边，肖老娘和两个儿媳在收拾小鱼。 小鱼吃起来鲜美，想收拾干净就费功夫。 不过姜宇这个金主喜欢吃，她们当然要多弄点。 肖老汉和两个儿子，还有候二和几个镖师，中午都有些喝多了，现在都躺着去了。 肖大郎和二郎平时再懂事，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借了渔网玩的浑身是汗也不愿停。 肖莲有些郁闷：“咱们这两回都没什么收获啊，就这几只小虾。” “也不少了，都能炒一盘了。”肖筱倒是更喜欢这个过程，敷衍的安慰：“等晚上船停了，咱们再下网，肯定能有大家伙。” 又想到，今儿已经是农历八月初二了，按说螃蟹也该长肉了，不知道能不能逮到几只？ 一想到毛蟹，大闸蟹，梭子蟹，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反正在肖筱的记忆里，就没吃过螃蟹。 哎，这可怜的娃。 过了一会儿，肖二郎催着她们收渔网：“都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了，你们要是不来收，那我们可就动手了啊？” “不行，你们手气臭。”肖莲赶紧冲过去：“这回我们肯定能大丰收，肯定比你们多…” 把渔网拉上来，看到二十几个翘嘴鲫鱼和不少虾，可把她美的差点蹦起来：“哈哈哈，真的是大丰收。” 吴氏瞄了一眼，很想哭：“我们这边还没收拾好，你们又弄来了，求求你们别玩了，这鱼养不活，明儿吃就不新鲜了。” 柳氏也柔声劝：“今儿虽然热，可你们出了汗，风一吹小心受寒，都赶紧去换身衣裳。” 又低声嗔两个女儿：“就让你们大姐留在上面，让人看见不像话，都给我上去。” 肖家姐妹乖乖应下，让肖大郎他们把渔网送回去，姐妹俩就一起上楼去了。 八十一章 水匪 肖大郎二郎上去后也对五子棋有兴趣，站在他们边上看了两局，也蠢蠢欲动：“从现在起，输的人让位置。” 肖莲对这没兴趣，坐在边上吃零嘴，觉得他们很傻：“棋子还多着呢，你们兄弟俩也能下啊？” 肖二郎浅笑：“人多下棋才有趣。” 肖大郎也附和：“有竞争，才能进步。” 这一局，肖綉输了，她也就顺势起身让位置。 肖大郎仗着力气大，推开二弟抢先坐在姜宇的对面，兴冲冲的道：“姜公子，咱们来下一盘。” “你喊错了。”姜宇故意正色看他，见他不解的看着自己，才缓缓道：“我喊你爹萧二叔，你爹喊我贤侄，你得喊我什么？” 肖大郎心里嘀咕：没想到姜公子这么没心眼，你不知道我大伯和亲爹都在背后喊你冤大头吗？ 他抱拳道：“姜兄请。” “哈哈，这就对了！”姜宇心里明白他们根本就是面子情，想要跟着自己才喊得这么亲。 但是就冲他们救了自己一命，他就愿意多照应一二。 肖綉见两个妹妹都在吃果子，就端着茶去里间看了下林家姐妹，又去楼下想帮着干活。 肖老娘就赶她：“都说了，让你们别下来，难得能歇几天，上去多躺躺去。” 楼下不仅有十个镖师，还有八个船夫，天热了就都关着膀子，实在不合适她们这些没成亲的小姑娘待着。 因此先前肖筱和肖莲在楼下，没一会儿就被她们赶上去。 就连吴氏也附和：“对，你赶紧上去。” 后面又加了一句：“大郎他们的衣服有好几件都破了，你帮着补一下。” 肖綉应了一声，又道：“祖母，下回把要修理的小鱼端上去给我们收拾就行。” “不用，我们也闲着没事，几个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肖老娘虽然更看重孙子们，倒也不是苛刻孙女们的人：“楼上有姜公子在，让他闻到鱼腥味，不喜欢吃鱼了怎么办？” 大船缓缓前行，天黑了就停在一边，天蒙蒙亮就启程。 连着三天，都平安无事。 姜宇每天去楼下转悠几圈，大都时候都是在二楼甲板上下棋，看书，或者是和姜家兄弟闲聊几句。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和肖家姐妹也会说几句话。 天快黑了，船也停稳了，姜宇去楼下转一圈，看宋镖头安排好守夜的人手，才回到楼上准备休息。 候二跟在后面：“今儿已经初四了，公子咱们八月初六能上岸了吧？” 姜宇看着悠闲自在，其实恨不得立马就能上岸呢。 在水里飘着，他没有安全感。 “差不多。”姜宇低声问他：“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上船后，他就让候二多和船夫打交道，就是为了打听这边的水路安不安全。 “公子安心。”候二恨不得拍着胸保证：“这几个月，这水路很太平。” 没踏上岸之前，姜宇就不可能安心。 他低声道：“你去下面多盯着点。” 他怕镖师偷懒打瞌睡，也怕他们喝酒误事，干脆让候二也和镖师们住在一起。 这样他们也会警惕点。 候二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姜宇原本是打算回房间，看到甲板上还有灯光，走过去看到萧大郎和萧肖筱在那低声说着什么。 他原本没打算打搅他们，准备回去。 肖大郎听到动静，看到他就招呼：“姜兄，他们有说今晚上可能要下雨吗？” 姜宇也走过来：“听说了，你们怎么还没去休息？是不习惯还是无聊了？” “不无聊。”肖筱一点也没觉得坐船不好。 船没有骡车颠簸，每天还能吃免费的鱼虾，更重要的是还不用担心野兽。 她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就是怕遇到水匪。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怕真的有水匪，自己会被当成乌鸦嘴。 边上的肖大郎也附和：“我们没有不习惯，我就觉得今儿的船停的离岸比较远。” 姜宇之前就听船老大说过了：“说是这边的野兽比较多，才停的远点。” 这话他当然不会信。 他心里明白，这极有可能是防备着水匪。 或者是这边不太平。 不过这河边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谨慎点总是好的。 肖莲晚上多喝了两碗鱼汤，马桶就在房间角落里，她怕尴尬，不愿点灯，就悄悄的起身摸过去。 等如厕后，又悄悄的回到床上，黑夜里，似乎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就像是有人在划小船。 她一个激灵，赶紧推了推边上的肖筱：“快醒醒，你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没？” 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让他们遇到水匪啊。 她们老家在水库里面，也经常划船出去玩，对这动静实在是太熟悉了。 肖筱被惊醒，侧耳细听后，干脆垫着脚，悄悄的去甲板上。 今儿天黑，也没星星月亮，按说外面应该是黑沉沉的一片。 可是此刻，她看到前后都有灯光晃荡。 这架势，看着也不可能是睡不着出来逛逛，压压水路。 哪怕看着还有点距离，也把她吓的打了个哆嗦，拉着同样小手冰凉的二姐回去，把大姐给推醒来：“咱们怕是遇到水贼了，赶紧把衣裳穿好，银钱收好。” 又安慰自己，顺便安慰她们：“也别太担心，指不定他们没多少人呢，咱们可是有十个镖师在的。” 说完，又迅速道：“大姐二姐你们下去喊爹娘他们，我去喊林璇她们。” 三人摸黑穿衣裳，肖綉往外走，又顿住，低声道：“要真的不对，咱们就下水。” 肖莲心慌慌的低应了一声：“好，咱们可以在码头碰面。” 外面倒是挂了一盏灯笼，随风轻轻飘荡。 肖綉见妹妹去敲爹娘的门，犹豫了下，自己去敲姜宇的房门。 她们对楼下不熟悉，又不敢下去，还得让爹和姜公子去提醒大家。 姜宇先前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听到有人在轻轻的敲门，让他忍不住眉头紧锁。 这么轻的敲门声，说明外面的人也怕吵醒别人。 那还会是谁？ 肯定是哪位姑娘，想趁机自荐枕席。 这也太看轻他了，他看着像是来者不拒的浪荡子吗？ 他原本不想理的，但是那敲门声格外执着。 他冷着脸，穿好衣袍去开门… 八十二章 逃 姜宇借着昏昏灯光，看到肖綉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大跳。 毕竟他心里最怀疑的是很少出现的林璇，绝对没想过，竟然会是她？ 毕竟在他眼里，萧大姑娘温柔端庄，怎么会夜半三更的来敲自己的门？ 肖綉见他开门后，还似乎后退了两步，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不吭声，还以为他睡迷糊了呢，赶紧道：“外面有水匪，你赶紧收拾好值钱的东西，等下要是他们人多，你就跳下水。” 她原本以为，姜宇是个很精明的人，现在见他傻乎乎的，忍不住多问一句：“你会水吗？” 姜宇听到她说水匪的时候，心里一紧，已经开始琢磨脱身的办法了。 听到她的话，立马道：“我不会水。” “那你等下跟紧我家大郎二郎，让他们带你。” “划水很简单的，憋气蹬水就行。” 她说完，听到爹娘他们出来了，也转身就走。 姜宇也已经穿好衣袍，赶紧回去从枕头底下掏出荷包塞到怀里，才跑出来跟着他们下楼。 现在约莫是亥时末，正是最困，睡的香的时候。 他们下去后，就发现两个守夜的镖师双手抱胸，靠在一起睡的香，姜宇火冒三丈，却也只能憋着，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往外看。 镖师慌了：“天，是水匪，我去喊宋镖头。” “我们就是打了个盹。”另一个镖师弱弱的说完，也赶紧跑去喊兄弟们起来。 船夫也匆忙过来，慌张的道：“来的人不少，咱们还是先跑吧？” 说完，转身要跑，却被肖老大一把抓住。 肖老大急切的问：“你说清楚，往那边跑安全？附近有没有村落？” 船夫看着四面八方越来越近的火把，是真的被吓白了脸：“往左边去有芦苇场，别的我也不知道啊！” 他们停船的时候，也是看过地方的。 停在右边的避风处，对面左边起码有十多亩芦苇场。 他们不敢停在芦苇场边，就怕有歹人借着一人多高的芦苇，潜伏上船。 谁知道现在的水匪这么猖狂，怕是早就盯上他们了。 船夫可没有武艺，但是水性好，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扑通一下入了水。 随后，又传来好几声噗通入水的声音。 肖老大想说什么，就听到了惨叫，还有陌生男人大喊：“大哥快点，他们发现咱们了，想跑呢！”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不远处也传来哄笑声：“小的们，别磨蹭了，都快点冲啊…” 四面八方都传来应和声。 还有跳下去的船夫不停的惨叫。 肖老大也不觉得镖师们能拦得住这群水匪。 这个时候，就算是怕，也得去搏一搏。 他拉着柳氏，对大家道：“下水就往左边游过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大郎，二郎，你们护着你们祖父祖母点。” “都去乌墩码头那汇合。” 他说完，招呼老二和他一起，把边上的凳子和桌子往右边水里砸下去。 因为右边离岸边更近，如果没有问过船夫，他也会选择往右边跑。 他赌的就是打前站的水匪不多，被动静引过来，那他们能趁机从左边突围。 肖筱也拿起弓箭，招呼大姐二姐：“别慌，咱们先掩护祖父祖母下水，拿起弓箭往火把射箭。” 要是对方拿着火把，那火把边上肯定还有人，要是能射中水匪，也能让水匪慌一下。 他们肯定不知道自己这边确切的人数，就不敢急冲过来。 肖筱箭射出去，对面果然传来惨叫，还有慌张的喊声：“灭了火把，对面有弓箭手！” 她一招得手，倒是鼓励了自己姐妹的士气。 肖綉也瞄准才熄灭的火把射箭，又听到惨叫声。 肖莲猛吸一口气，让自己拿弓箭的手不再抖：“亏得你提醒我们拿弓箭。” 说完，也对准另一方的火把射去。 她们现在每人也就只有五支箭，箭射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好消息是姐妹三射箭后，对方的火把都熄灭了，瞬间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方便逃跑。 还有宋镖头他们也是很敬业的，让他们先跑，他们断后。 但是肖筱心里有阴暗的想法，觉得他们也是让自家人下去试试水，看看有没有危险。 肖老汉先和老婆子跳下水，肖老二一家子也跟着跳下去，再之后是肖老大拉着柳氏跳下去。 肖筱射完箭后，把弓背到背上，顺势拉着林璇：“咱们走，大姐二姐你们带上林珑。” 候二也拉着姜宇：“公子你放心，放轻松，小的会护着你的。” 事到如今，姜宇就算是不放心，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视死如归的跟着他跳了下去。 肖綉是在三妹的前面下水的，她们的运气不好，感觉到对面有人游过来，肖筱推开林璇，从腰间抽出匕首就捅过去，先下手为强。 她也怕，但是生死之间，怕也没有用，就只能拼命。 对方没有提防，被她刺中手臂，浮出水面，又气又急大喊：“这边有人想跑！” 说完，也从背后抽出刀劈过去。 肖筱沉入水中躲开他的攻击。 候二就躲不开了，谁让姜宇是旱鸭子，就算他很配合的放松自己，但是手脚不受控制的扑腾，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绝对是吸引人的好靶子。 他冲着肖筱消失的方向喊：“人交给我，你们拉一把我家公子。” 肖筱已经游出去老远了，就当自己没听到。 她承认，自己不够善良，做不到舍己为人。 倒是肖綉，见自家妹妹有危险，不敢游走，一直躲在边上。 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妹妹浮上来，她就明白妹妹已经游走了。 她原本也准备潜下去往前游，但是听到候二的喊声，又模模糊糊看到姜宇在拼命扑腾，想到候二也是为了她们才和水匪对上。 犹豫了一下，还是游到他背后：“我带你走，你放松些！” 说完，才从他后面，搂住他的胸，双脚用力一蹬，就往前游走。 候二才解决了一个水匪，也模糊看到公子被人救走了，又看到另外两个水匪游过来，冲过去就骂：“小兔崽子，你爷爷在此！你还想去哪儿？” 他是故意这样喊的。 让他们明白，自己在断后，那他们也不能丢下自家公子不管。 八十三章 逃1 肖筱很快就游到了芦苇场边上，回头一看他们包来的船上，现在已经灯火通明，宋镖头他们还在抵挡水匪，刀剑相交。 只恨她眼神太好，能看到上船的水匪起码得有二十多个。 好吧，她得承认，镖师果然是拿命挣钱。 没事的时候能吃吃喝喝，凑在一起侃大山，现在出事了，他们也只能拼命。 原本她爹还和镖师们搞好关系，想去镖局混，现在看来不用自己说，就能打消他的念头了。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也没看到后面有人游过来。 肖筱想到自家人里，她是最后一个下水的，看来都已经躲进芦苇场里了。 就不知道候二和姜宇这两人有没有逃出来？ 对自己的见死不救，她默默的内疚一秒就扔到九霄云外了。 生死关头，她更想自己能活下去。 现在她也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打家人？ 她也不敢上岸，深怕自己走霉运，怕上去被毒蛇亲一口，那就要命了。 不能想，一想到这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哪儿都不对劲。 正当她发愁怎么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吓得她赶紧转身游远点，再深吸一口气，准备不对劲就潜入水中。 “大丫，小三儿，是你们吗？” 肖筱听到是肖老大的声音，真的是如同天籁，赶紧游过去：“爹是我。” 肖老大吹亮了火折子，招呼她：“三儿快点上来。” 肖筱上去后，肖老大就把同样是湿淋淋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还不忘夸：“幸亏你娘遇事不慌，还特意带了几件衣裳。” 跳水后是事关生死的紧迫，在水里游动也不是很冷，现在一上来，东南西北风那么一吹，能让人冷的直打哆嗦。 要是给自己的是干衣服，那还能好受点。 但是这加一件湿衣服，除了增加点重量，她并没有觉得能起保暖的作用。 或许能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肖筱恨不能缩成一团：“娘还好吗？咱们家里人都在一起了没？” 肖老大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水面，闷闷的道：“就你大姐还没到，二郎也还没来，另外的人倒是都在一起了。” 要不是他的两个女儿没来，他才不会在这等着呢？ 说完，又想起漏了一个人：“还有林璇也没影呢。” 看着远方船上，根本就看不清哪方占着上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肖筱很惊讶：“大姐怎么会没来？她比我先又过来得啊？” 肖綉的水性极好，谁让她两个妹妹都调皮，会走了就想去水库里扑腾。 反正两个妹妹都是她教会的游泳。 没学会游泳之前，也被肖綉救起好几回呢？ 就算是肖筱，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原身，还是肖筱自己，在水里也不一定能比的过她。 肖老大一听这话，就安了一半的心：“大丫水性好，她比你先下水，那就可能是方向弄错了。” 又招呼肖筱跟着自己走：“咱们先回去，你娘看到你也会踏实点。” 可能是运气没有背到家，肖筱提心吊胆的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就看到肖家人都坐在稻草堆里。 肖家人都看到是肖家姐妹断后的，因此看见她都很高兴，七嘴八舌的和她打招呼。 肖筱也把自己看到的和大家说了，最后遗憾的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姜公子和候二现在安全了没？当时也亏得候二，我才能顺利脱身。” 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肖老娘安慰她：“哎呦，这不怪你，谁让那小子不会划水。” “就是，你要是留下才傻呢，白送了小命。”吴氏说完，又催着肖老二：“你去水边盯着点，去接应一下咱们二郎和綉儿。” 她是不敢使唤肖老大，但是也担心自己二儿子，只能使唤自己男人了。 肖大郎抢着起身：“娘，我去吧！” 肖筱坐在稻草堆里，冷的靠抖取暖，见亲爹还在吹火折子，抓了把稻草：“这边有稻草堆，那就是有人种地，附近应该会有村落吧？” 肖老汉已经在编稻草了，这活他熟练，根本就不用看。 闻言有点担心：“这地方不太平，要是这边的人和水匪是一伙的怎么办？” 他是真的怕了。 得亏今儿三个孙女机灵，要不然被堵在船上，自家一家子怕都是在黄泉路上了。 他们两个老骨头，没了也就没了，可舍不得儿孙们也出事啊。 “应该不会吧？”肖筱把自己代入水匪这行业，觉得可能性不大：“水匪干一票，起码得有百多两，上千两银子的收入。” “这无本生意可都是纯利润，他们怕是懒得辛辛苦苦种田吧？” 肖老大听了连忙点头：“没错，换成我，我也不愿意种地，一年到头挣不到多少银子，还累的慌。” 说完，他也利索的起身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前面弄个火折子，要不然怕会冻出病来。” 主要是怕自己媳妇受寒，再说她还有身孕呢，深怕她出事。 要不然这夜半三更，他才懒得动呢？ 肖筱现在是把自己埋在稻草堆里，动也不想动了，只能口头支持：“爹，你路上小心点。” 希望他运气好一点，能找到村落。 “你陪着你娘。”肖老大拿起刀，就往外走。 柳氏也在肖筱边上的稻草堆里，闻言也叮嘱他：“你自己小心点。” 他们的银钱，倒是一直都贴身带着，还用油纸包着，缝在衣裳里。 现在她算是明白以前小女儿说的，银钱也不是万能的是什么意思。 同样躲在稻草堆里的林珑，再也忍不住，哽咽着问：“婶子，我姐姐不会有事的对吧？” 她当时是被肖大郎抱着游过来的。 但是她先前也听肖筱说了，当时她们遇上了水匪，肖筱就把自家姐姐推开了。 肖筱就安慰她：“你姐姐也会刨几下，肯定不会出事的，指不定她现在已经和我大姐在一起了呢？” 先前就问过林家姐妹，知道林璇是会水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很久没游泳了，才会让肖筱拉她一把，让她习惯一下。 再说当时那种情况，她能把林璇推开，而不是让她去挡刀，她就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八十四章 逃2 肖綉凭着自己优秀的划水技术，把姜宇给拖上了岸。 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慌乱惊惧之下，她到了芦苇场的南边，而肖家人约好的是在东边碰面。 原本想带着姜宇游过去的，又怕遇到水匪。 她犹豫了下，决定等水面上风平浪静了再过去。 两人才上岸，被吹得瑟瑟发抖，干脆又回到水里。 姜宇担忧的看向远方，候二生死未卜。 还有那些镖师们。 临走时，他和宋镖头说过，要是对方人太多，就别管船了，都保命要紧，他不会追究责任。 按着镖局的规矩，这一趟镖失手，镖局也要承担一部分损失，传出去也会被人质疑他们镖局的实力。 因此宋镖头不愿不战而退。 不仅是为了名声，也是盼着对方是乌合之众，能被他们打败，因此才会苦苦坚持。 从事发到现在，应该还不到二刻钟，姜宇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咦？”肖綉盯着前面，有些疑惑：“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怎么觉得那船离咱们越来越远了？” 不，应该是说，船上的灯笼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姜宇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低语：“是被开走了。” 近万两的药材就这么打了水漂，肖綉都替他心疼，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人平安无事就好。” 不过她也松了口气， 她也是知道爹他们的打算的，就准备靠着姜宇改户籍上的姓，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也是怕他想到南城通缉令上的肖家三姐妹。 现在自己救了他，那他就算是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不会拆穿他们了吧？ 还有，这救命之恩，他肯定得报答一二吧？ 吴家当初都前前后后给了百多两银子，那他出手肯定会比吴家大方吧？ 她就特别羡慕当初肖筱给大家分银票的样子。 现在，终于要轮到她给家里人分银票了，想想就热水沸腾。 肖綉觉得船已经开走了，那水匪也应该离开了。 她决定等船彻底不见的时候，自己就去找家人。 至于他，现在没危险了，就得问一下他的打算了：“姜公子，等下我要去东边找一下我爹娘他们，你是在这等，还是和我一起过去？” 姜宇想到先前她抱着自己，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r#软和温暖。 他都不敢相信，看着柔弱的姑娘，竟然能抱着自己游这么远。 而他也没有觉得反感，没有厌恶她和自己亲近。 想到自己被一个姑娘救了，心里有点郁闷，但是却没有反感她靠近自己。 甚至还觉得她也挺好的，虽然是小户之女，却也够温柔，还会划水，多厉害啊。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我和你一起去。” 自己得负责。 想到和她一起过一辈子，竟然不会觉得讨厌。 肖綉可猜不到他的想法，毕竟她心里以为，他已经是成亲了的。 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 但自己要是不搭把手，那就是见死不救了。 只是疑惑他为什么不说感谢自己的话，哪怕是客套话，也得说几句吧？ 或许他会郑重点？ 会等到见到自己爹娘的时候再提起这事？ 现在没有危险了，肖綉倒是不想再拖着他游走了，心里暗暗祈祷：候二你赶紧来，或者是镖师们来一个也行，实在不行，弟弟们冒一个出来也挺好的。 可能是这一刻的她被命运之神给眷顾了，不远处真的传来了划水声。 敌我不明，他们忍不住靠在一起，警惕的盯着河面。 幸好，对面的人先出声了：“二郎你坚持一下，咱们很快就能上岸了。” 肖綉对林璇的声音很熟悉，赶紧开口：“林璇，是你们吗？” 林璇听到她的声音也松了口气：“对，二郎受伤了，你赶紧来搭把手。” 当时她和肖筱遇到水匪，她就被肖筱推开了。 她虽然是海边长大的，但是家里规矩多，也只是小时候，非要在家里的荷花池里扑腾几下而已。 说是会游泳，实际上也只是半吊子。 惊慌之下，反倒是越游越远了，又被水给呛到了，幸好遇到了肖二郎。 没想到运气不好，咳嗽声也引起了水匪的注意，肖二郎也不知道怎么阴了水匪，拉着她逃之夭夭。 不过肖二郎也受了伤，一开始她还不知道，还是前不久他支持不住了，松开她，让她自己向前游。 林璇当然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不管，也幸好他们说话的动静大，引起了肖綉的注意。 肖綉一听二堂弟受伤了，赶紧游过来，对他们道：“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先带二郎过去。” 天上的月亮，可能也是想看热闹，终于露出来镰刀一般的月牙。 倒是让他们能近距离的看到对面的人了。 肖二郎也虚弱的喊了声大姐，就忍不住闷哼出声。 “你这是伤到哪儿了？”肖綉问完，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不对啊，姜公子不是大夫嘛？” 姜宇先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现在终于听到肖綉提起自己，也是很无奈：“咱们得先上岸，得有火，才能看清他那儿受伤了。” 可惜，好不容易有自己发挥的时候，却因为没有条件，来不及表现。 肖綉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找爹娘，希望他们把药也带上了。 还没走呢，远处又传来更大的水声，候二在喊：“有人在吗？” 这下轮到姜宇开心了：“我们在这！” 随后，肖綉带着二郎，候二带着姜宇，中间是狗刨式的林璇。 虽然只有五个人，却能划出十个人的气势。 等他们游过去后，这动静，离得好远，就让一直蹲在角落的肖大郎听到了。 一开始他还担心是水匪追上来了，直到听到候二的喊声，这才敢出声。 等他听到二弟受伤了，赶忙背着他往前走：“幸亏姜大哥在，二弟你肯定会没事的。” 肖家人看到他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了，当然很高兴。 听到二郎受伤了，又赶紧请姜宇帮着看看。 肖二郎的伤口是在大腿上，说来他运气不错，刚好一脚蹬在对方的c弱之要害，才让水匪疼的没空追上他们。 要不然他们怕是都要在河里立户，和鱼作伴了。 八十五章 逼婚 对于肖家人来说，先前买药花了好几两银子，绝对是很心疼的，属于奢侈的高消费。 要不是药的面积太大，他们都恨不得像是银子一般，随身携带。 药包进水了，有用的药材也能将就着用。 可惜现在没有锅也没有火，依旧是中看不中用的存在。 幸好药瓶子没有偷工减料，药粉药丸子这些倒是都好好的。 姜宇给肖二郎撒了些金疮药，又把肖老大给柳氏准备的八珍丸，心宝丸也都给肖二郎吃了。 虽然不是特别对症，好歹也是补身体的。 “他腿上的伤口太深，两个时辰后就要换金疮药。”姜宇见肖老大不在，就和肖老汉肖老二商量：“金疮药只能再用一次，咱们得尽快找到药。” “还有得有火，要不然二郎容易邪风入体。” 肖老汉赶忙道：“老大已经去找火折子了。” 肖老二推了把嚎啕大哭的吴氏，急问：“哭有什么用！银子给我，我也去找找附近的农家。” “我心疼我儿子不行嘛…”吴氏一边哭，一边解开裤腰带，吓得姜宇赶紧转过身。 此刻天上的月亮已经露出一大半，星星也冒出来很多，能见度也好了很多。 现在他转身，就看到了肖綉正散开头发。 乌黑的秀发拖在身后，月光洒在她微侧的身上，越发显得白皙温柔，婀娜多姿。 明知道该非礼勿视，可是这一刻，他却舍不得挪开眼。 还是柳氏见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大女儿看，瞬间警惕起来，咳了两声。 这下，肖家姐妹都围到柳氏身边，深怕她着凉，干脆靠在一起取暖。 而另一边，吴氏也把紧紧缠在裤腰带里的荷包取下来，依依不舍的递给他：“里面有二两多银子呢，你小心点别丢了。” 肖老二接过荷包对肖老汉他们道：“爹，娘，我天亮前肯定会来。” 肖大郎也起身跟着他：“爹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和你大伯不在，你得留下来照应。”肖老二说完，就趁着夜色大步离开。 躺在草堆边的肖二郎，疼的忍不住发出哼声。 林璇也紧张搂着妹妹在他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氏看了看兄弟俩，最终深吸一口气，语出惊人：“林姑娘，你说，先前是我家小二救了你。” 不等她说话，又迅速道：“这救命之恩，你得报答吧？老二年纪太小了，和你也不合适，那你就嫁给我家老大吧？等咱们到地方了，选个好日子先订婚吧？” 现在她就只剩下二十两银票，还有一支银簪和一个银手镯﹝都是当初驿站的战利品，她也分到了一份，舍不得换成银子﹞。 但是大儿子年纪不小了，现在自家穷的可能要租房子住，那肯定难找儿媳妇。 现在逮着一个算一个。 怎么得也不能让自家小儿子白受伤，白救人是不是？ 林璇愣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救自己的是二郎，却让自己嫁给大郎？ 当然她比二郎大四五岁，嫁给二郎绝对是不行的。 但是这救命之恩还能算到大郎头上去？ 肖大郎觉得亲娘有点挟恩以报，把他给尴尬的，脚能抠出三室一厅来，上前低声道：“娘你别这样！” 就算是想白找个儿媳妇，也得私下说，当着姜宇的面说，不是暴露了他们欺骗他了吗？ 毕竟，姜宇是以为自家大伯有五个女儿呢？ 这可把肖大郎给急的，恨不得堵上亲娘的嘴。 吴氏先前就私底下偷摸着和大儿子说过，让他多和林璇说说话，以后娶了她，那能省下彩礼钱。 当时深怕儿子不愿意，还说林璇娘家人虽然不在了，但是祖父他们还在，怎么也会贴补点给她们姐妹。 现在她还以为是大郎不愿意了，恨铁不成钢：“你别以为老娘没听到，是你让二弟去救人的！” 她就不明白了，大儿子做了好事，为什么也要藏着掖着？ 自己生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蠢？ 幸好她精明，她都想好了，林璇嫁给大儿子，林珑和二儿子年龄相当，等以后姐妹嫁给他们兄弟也挺好的。 还少了妯娌矛盾呢。 林璇听到这话，羞的面红耳赤，想到自己当时在河里窒息的害怕绝望，也不能说这不是救命之恩。 肖二郎也不忘替自己大哥说好话：“林姐姐，确实是我大哥让我回去照应你们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肖家姐妹凫游的技术杠杠的，那让二郎照应的，只能是林家姐妹了。 他还虚弱的加了一句：“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他也看不惯自家大哥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既然喜欢人家，就说出来呗。 因此才决定帮自家大哥一回。 也是让林璇不要因为被自己救了就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把她当成嫂子。 吴氏听不懂二儿子说的是什么，很想让他说人话。 不过好歹听到了嫂这个字，赶忙逼着林璇答应：“林大姑娘，你看二郎都喊你嫂子了，你就给个准话吧？” 林璇羞的头也不敢抬，低低的应了一声：“我愿意。” 事实上，她早就有过这个想法。 这几个月里，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还被和爹差不多年纪的小官吏逼婚。 事实上，她都已经打算妥协了，没想到遇到城破。 找肖家人报信，让他们捎自家姐妹一程后，一路上也不太平。 要不是肖家人护着，她们姐妹很有可能落在山匪手里，也有可能是野狼的盘中餐。 当时她就想过了，要是肖家人不愿意她们姐妹吃白饭，自己就嫁给肖大郎。 想当初，她发现吴姑娘对肖大郎不错，私底下经常和他说话，或者是跟着他去割草，还担心自己有竞争者呢？ 幸好，肖家落难，吴家就都跑了。 这一路上，她们姐妹确实靠着肖家才能活着。 而肖大郎这一路上，也确实对她很照顾。 再说，现在她们姐妹父母双亡，就算是回到林家，怕也不是所有的叔伯们都会看到她们回去，分一份家业。 不对，姨娘和庶弟没回来，自家等于没了男丁，怕是只会把她们嫁出去。 那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利益，就把她们嫁去不合适的人家？ 八十六章 提亲 林璇现在已经不敢把林家人都想的太好了。 她觉得，比起被家族安排嫁人，头顶上可能有婆婆，太婆婆，老祖宗压着，自己这个才进门的新媳妇，想要照顾妹妹就不可能。 而林家，也丢不起这个脸面，肯定是不肯让妹妹跟着自己去夫家的。 反而有可能，借着妹妹在林家，让自己办点什么事。 毕竟祖父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 大伯倒是和善，却没有多大的能力，自家爹算是有点本事，却又英年早逝，剩下的三个叔叔，各有各的打算。 她还不如嫁给肖大郎，吴氏虽然爱占小便宜，却也很好打发，自己还可以亲自带着妹妹。 等自己嫁给肖大郎，就不用担心他们不愿陪自己回家。 她执意要回林家，是想在林家祖坟里，给爹娘立衣冠冢。 因为她觉得，现在这乱世，让林家人去苍山县去把爹娘的遗体运回来是不太可能的。 那就只能先立衣冠冢。 肖大郎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从头红到脚，感觉自己像是被蒸熟了。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林姑娘，你，你不用把我娘的话当真，别勉强…” 林璇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和打算，就抬头看着肖大郎：“我不勉强！” “只是要等我守孝一年，再谈婚约。” 武国之前，祖父丧，长房长孙要服斩衰三年，爹娘丧，儿女也要服斩衰三年。 但是武皇登基后，觉得这也太耽误事了，改成祖辈丧，爹娘丧，都服斩衰一年。 肖大郎听到这话，快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对着她傻笑。 姜宇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萧大叔的女儿嘛？” “就是！”候二是真的不明白：“萧大叔究竟有几个女儿啊？” 肖老汉停下编草席的手，觉得这是个坦白的好机会，叹了口气：“对不住，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我们本姓肖，肖似的肖，先前在常山县，有位官府的大人，想要强抢我孙女们，为了避开…” 他觉得，姜宇时常东奔西走，指不定哪天就看到了通缉令，可不一定能瞒得住。 再说，还不如让他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凭着救命之恩，他也不能去府衙告他们。 小儿媳能仗着救命之恩，给大孙子白捡一个孙媳妇。 那他也能仗着救命之恩，让姜宇帮他们落户。 他可不愿被分到穷山僻壤去，毕竟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种地的料，也不忍心耽搁孙子们。 他想让姜宇帮忙，就算是不能在县城落户，也要落户在离县城近一点的地方。 这样不管是做点小生意，还是孙子们求学，都能方便点。 姜宇虽然心里早就明白，萧家人有事瞒着自己，但还真没想到事情还不小。 偏偏他还上了贼船。 呸，不对，是他想娶萧綉。 也不对，应该是肖綉。 那还真的只能帮着他们善后。 一想到竟然有王八蛋肖想自己的未婚妻﹝他自己心里认定的﹞，他就恨不得弄死对方。 因此，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您老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随即又冲肖老汉夫妇，还有柳氏都行了揖礼，正色道：“老爷子，老太太，柳婶子，先前在河里多亏大姑娘相救。” “男女授受不亲，晚辈必定会对大姑娘负责…” 他后面那句‘告知双亲后，请媒人上门提亲’还没说出来，吴氏已经指着他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你做梦，我家綉儿才不会进你家的门呢？” 姜宇不知道双标这个词，但是他心里特别憋屈。 凭什么肖大郎就能借着救命之恩抱得美人归？ 而自己想抱救命之恩，就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要不是看在吴氏是肖綉的亲二婶份上，他绝对会骂过去。 但是他现在只能忍气吞声：“还请二婶告知，不知晚辈哪儿做的不够好？” 吴氏冲他冷笑：“你都娶妻了，还妄想让綉儿做妾，想的美哦！” 姜宇是真的诧异了：“我没娶亲啊？我没说让大姑娘给我做妾，我当然是三媒六聘，三书六礼的求娶大姑娘为姜家妇。” 吴氏嘴比脑子快：“我家大郎都有亲事了，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没娶亲？你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柳氏第一回发现弟媳妇脾气急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她现在也很感激吴氏嘴快，把自己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姜宇深吸一口气，心想：你儿子的婚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简直就是拿救命之恩，挟恩以报，才有的婚事。 “晚辈十八岁那一年和世交之女有了婚约，二十岁那年春完婚。” “可惜晚辈福薄，霍氏有孕后，回娘家后出事，香消玉损。” “晚辈虽是鳏夫，也不是贪花好色之辈。” 吴氏听了心花怒放：“哎呀，都怪我，听他们瞎说，就误会贤侄了，綉儿对你的救命之恩，你确实得以身相许，哈哈哈…” 真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虽然肖綉不是自己生的，但自己是她的亲二婶啊。 要是大郎不想再念书，那就可以让大郎去姜宇家的药铺里做事啊。 再也不用担心他没个着落了。 而且，就算是家里人再生病，她也不怕了。 就不信，姜宇会收他们银子。 嘿嘿嘿，越想越开心，看着姜宇就像是在看银子。 柳氏倒没一口答应下来。 按着姜宇说的，那确实是门好亲事。 但是，门不当户不对，他的爹娘会不会看不上自己女儿？ 因此柳氏就端着，神色淡淡：“我家綉儿心肠好，总不能见死不救。” “婚姻大事，非同一般，不可儿戏，等以后再说吧？” 她也没有一口回绝。 主要是綉儿的年纪真的不小了，可惜第一回是自己有眼无珠，给她订下的何家，何太太特别难缠，应该说是刻薄。 后来遇上吴家，也是吴老爷先提起吴大郎和綉儿的婚事，幸好自己见吴太太不甚热情，也没敢答应下来。 可也没拦着吴大郎往自家綉儿面前凑。 现在，哪怕她对姜宇还算满意，也不敢大意，要更慎重对待。 八十七章 扫荡 肖筱缩在稻草堆里，靠抖取暖，以至于反应有点慢。 可是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见证了一对未婚夫妻的诞生，以及还有一对也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夫妻。 这都是什么事啊？ “咱们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镖师们是不是都安全了？” “水匪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或者是什么时候有火，要不然我都要冻死了，好伐？” 肖筱说完后，又看了眼同样不知所措的大姐，干脆倒在她纤细的肩上，闷闷低语：“对不起。” 听到候二求帮忙救姜宇的时候，她贪生怕死，不敢回头去救人，谁知大姐还在边上。 想也知道，凭着大姐游泳的速度，要不是担心自己，早就上岸了。 肖綉搂着她的肩膀，语气依旧温柔：“说什么傻话呢，你那是游的远了没听到，要不然你也肯定会救他的。” 肖筱都不忍心告诉她，我那是虽然游出去一段路了，但是侯二那个时候喊的那么大声，她还真的听到了。 只是她并不像大姐说的，她之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刺伤水匪，她没有自信自己能游的比水匪快，才不敢去救人。 深怕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她就算是脸皮不薄，也不好意思承认，只能哑口无言。 再说另一边，肖老大运气不错，沿着田埂小道，大步走了快两刻钟。 期间他也不小心摔倒过，被枯草藤绊倒过，幸好田埂两边都是田地，就算是摔了也不会很疼。 随后他就发现小路变宽了很多。 那就是说明，他找到村落了。 他也怕自己点背，来到土匪窝，因此先围着村落走了一圈。 可能是狗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开始汪汪叫了起来，跟着鹅也嘎嘎叫起来。 肖有福转悠一圈，才发现这里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再听到家畜的叫声，他反而觉得踏实。 因为这说明自己没有自投罗网的来进了贼窝。 但凡山匪水匪，能勤快的种田养狗养鹅，估摸着也不会去当匪徒了。 他决定，等安家落户后，自家也要养狗养鹅，这真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让他诧异的是，狗和鹅叫声此起彼伏，肯定能把人给吵醒来。 但是这么多户人家，竟然没有一户点灯，也没有人出来查探。 他觉得有可能是这些人家都太胆小了。 因此，他的胆子就大了。 就着偷摸出来看热闹的月色，找到一户半人高泥墙的人家，就翻身进去。 随后试探性的去推偏房的木门。 木门没有锁，一推就进去了，让他高兴的是，这还真的是厨房。 从灶边摸到火折子，吹亮后发现边上有火把，就点亮火把去敲门。 里面的男人似乎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侠，大人，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家里没，没几个钱，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听到里面带着浓重地方话的官话，被当成上门打劫的肖老大，也不耐烦和他们讨价还价，反而厉声道：“快开门，我们不杀人，有兄弟落水了，要几件干净的衣裳！” 他不介意被当成亡命之徒，因为很多人都是欺善怕恶。 要不然被他们知道，自己只有一个人上门，大声招呼一声，怕整个村落的人都拿着棍棒出来了。 到时候，自己小命堪忧。 说完之后还踢了一脚们，威胁：“再不开门，老子们就砍了这破门。” “大人息怒，我这就开门…”里面的中年汉子是听说过附近有水匪出落的，还真怕他们生气了，一拥而上，灭了自己全家。 他让婆娘抱着惊慌颤抖的小儿子躲到床底下去，自己才浑身发抖的把门打开。 看到外面三大五粗的汉子，把老实的农家汉子给吓得腿软，整个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肖老大扫了一圈，确定没人会来偷袭自己，就顺手把火把插在桌子的缝隙里，自己就把床上的被褥都卷了，再打开边上没上漆的木箱子，翻出下面干净床单，把床单当成包裹皮，刚好把箱子里衣裳全都打包了。 特别是他抖包裹皮的时候，还抖出来一个旧荷包。 他颠了颠重量，预估也有四五两银子，在拿和没拿之间犹豫了一下下后，看到自己翻出来的衣裳，大都是打着补丁的，还是忍住银子的诱惑，把荷包扔给了没胆子的汉子。 坐在地上的中年汉子，看到他这波操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哪有匪徒进门只要他们的破衣裳，却不要银子的？ 一开始，他是觉得自己能保住小命就行，没想到连银子也保住了。 事实上，他们都把银子埋在地底下，这五两银子，是特意拿出来，准备明儿和兄弟们，合伙去买小牛犊子来养的。 因此在肖老大扫荡完离开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去拦。 等看到肖老大又停住了脚步，吓得他赶紧把荷包放进怀里。 肖老大翻了个白眼，扔给他两钱碎银子：“算是买你这些破衣裳的。” 这两钱银子，都够他买四身新衣裳了。 不是因为他现在有百多两银子的身家，才会这么大方。 而是他准备等下来带着家里人来他家弄点吃的。 才给他银子，安抚他，免得他等下就去喊村里人起来抓匪徒。 中年汉子看着他大步离开后，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保住了银子，还是该嫌他出手小气。 自家那些被褥衣裳，两钱银子可置不齐啊。 他婆娘也抱着儿子从床底爬出来，紧张的问：“当家的，匪徒真的走了？” “走了。”关好门的中年汉子把银子贴身收好，才松了口气：“没事了，咱们再睡一会。” 他媳妇指着光秃秃的床板：“这可怎么睡啊？” 再一看箱子里也啥都没剩下，只能苦着脸道：“算了，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你去抱点稻草来，先将就一晚。” 他们七岁的儿子也早就被吓醒了，一直被亲娘捂着嘴，现在才有机会说话：“爹娘，他就一个人，咱们先前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啊？” “闭嘴，你知道什么…”大人觉得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孩子觉得爹娘比自己还怂，还没打就先认输了。 八十八章 猜测 肖老大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急匆匆的肖老二。 从二弟那知道自家大丫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肖老大松了口气：“这就好，咱们先回去吧？” 肖老二担心自家二小子：“大哥，我想进去找点药。” 肖老大摇头：“算了，我在一户人家屋里都快翻了个底朝天，连药渣也没看到过，咱们还是先回去，等下都过来这边歇一会，弄点吃的，顺便再打听一下哪儿有医馆。” 肖老二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听大哥的。 不过想到肖二郎伤的重，不能走路，想着一回生二回熟，又回到那户人家，正好遇到男人出来抱稻草。 男人看着走了一个回来两个，吓得手一松，怀里的稻草就掉在地上了。 可能是因为先前肖老大给了二钱银子，男人也没害怕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而是哆嗦着问：“大，大人是落下啥子了啊？” 肖老大举着火把四处观望后：“来借个门板！” 男人内心要抓狂：你们把我当韭菜薅呢，一茬接一茬的还有没有完？ 但是他怂，木木的指着柴房的门：“那就卸那扇门板吧！” “那就多谢了！”肖老二很配合的上前，卸下门板，完全无视关着的大门，扛在肩上就翻过围墙走了。 男人在心里发誓：自己回头就把墙给修高点，绝不让贼人再有机可乘。 这次，他目送火把越来越小，才抱着稻草进屋。 肖家兄弟回去后，看到吴镖头他们也回来，有几个还都挂着彩，另外四人就是重伤了，都和二郎躺成一排，猛看上去，就像是五个人躺板板领饭盒了。 现在当然是先烧火取暖，再让男人们都出去，让女眷先换下湿衣裳。 肖大郎还特意低声叮嘱柳氏和女儿们，让她们多穿两件。 宁愿热的冒汗，也比被冻成狗要好。 原本肖老大，是准备让自家老头，还有衣食父母换上干的衣裳，等听了柳氏的话后，他把准备给姜宇的衣裳，穿到了自己身上。 不管自己能不能当上姜宇的泰山，就凭又救了他那小命，肖老大心里就觉得自己以后不用在姜宇面前装孙子了。 幸好，现在才八月，只穿两件衣裳就合适，因此男人们脱了衣裳，围着火堆烤火取暖，顺便烘干衣裳。 期间，宋镖头也把自己的怀疑和他们说了：“我怀疑他们不是水匪，那些人武艺不错，人数也比咱们多，却都没有下死手，最后只抢走了船和货。” 这当然是他委婉点的说法，那些人虽然嘴欠的找揍，但是武艺比他们强，完全是压着他们打。 他们想跑都不成，最后还是他们打过瘾了，这才把他们扔下河扬长而去。 真的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镖头现在想起自己被人当货物一般扔下水，还是控制不住咬牙切齿：“他们简直就是腰里挂个死耗子——冒充打猎的。” 姜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宋镖头是说他们有可能是将士？” 兵痞，兵匪这说法，古来有之。 “不可能吧？”肖大郎率先反驳：“我二弟就受了重伤，也有人袭击我家小三妹。” 宋镖头也撩起里衣，前后都是青#紫#交加：“我的意思是他们没下死手而已。” “没过来的另外四个兄弟也都是断手断腿，没办法走路了。” 到底是愣头青，把兵卒想的太好了，人家不下死手，不等于不会把你打的半死不活啊。 候二也闷闷的哼了一声：“难怪他们没有不死不休。” 虽然自己武艺不错，但游泳就差了点，当时没被他们打死，估计他们也把自己当成练手的了。 肖筱倒是很认同宋镖头的话。 自己在水里伤了人，但是推开林璇的时候发出声音，对方知道自己是女的，就算是被自己伤了，出手也没太狠。 还有二郎，就不会武艺，还能带着林璇游回来，不是他们幸运，怕是对方轻易伤了二郎，知道二郎不会武，干脆放水了。 也难怪，他们过来后，就没有人追杀过来。 肖筱心里像是憋着一团火：“所以，就算我们不下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对吧？” 合着自己是自作聪明，自找罪受啊？ 姜宇却摇头：“此言差矣，当时情况危急，哪可能心存侥幸呢？” “就是！”肖老大也符合：“有些兵卒，都是盗匪招安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咱们也伤了他们，还能指望他们能轻易饶了咱们？” 肖筱一想也是，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被自家姐妹三射死的，要不然都怕他们秋后算账。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她们拿起弓箭往火把方向射箭。 是因为看不清楚他们人在哪儿，觉得对方拿着火把，那对准火把射箭，要是能射中水匪最好，就算是色不中也能让水匪慌一下。 而自己第一箭射出去，对方虽然有惨叫，却也知道他们船上有弓箭，都警惕起来。 再者，之后就只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叫骂，对方就把火把都熄灭了，瞬间一片漆黑，她们箭也射不中人了。 再次庆幸当时黑灯瞎火的，估计对方也没想到，会是她们三个姑娘射箭的。 他们肯定是算到宋镖头他们身上去了，才会对他们下狠手。 好一口黑锅啊，亏得他们替自家姐妹背了。 想到这，肖筱瞬间噤若寒蝉，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再也不出声了。 “咦？”肖老大又疑惑：“咱们这些人一个不少，那八个船夫呢？” “就算是一开始被盗匪埋伏了，他们水性好，按说该有漏网之鱼啊？” 宋镖头也沉重的开口：“他们要么是一伙的，要么就是都被‘盗匪’揍一顿后带走了。” 姜宇比他们想的更多，宁世伯已经给晋安王送药材了，自己也可以趁机给宁世伯去信，把自己遇到水匪的事说一声。 要是宁世伯已经和晋安王身边的人搭上话，那就能让上边知道自己的遭遇。 自己总不能，让近八千两银子药材都打了水漂。 就算是药材找不回来，也要在上头挂个名，落个好名声。 八十九章 割韭菜 烤火烤了小半个时辰后，大家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肖老大和宋镖头约定好，等他们先回去吃点热乎的汤水垫垫肚子后，再多卸三块门板来抬重伤镖师。 于是，一群人又在肖老大的带领下，来到了光顾过得农家。 他熟门熟路的从半人高的围墙翻进去，像主人一样打开大门门栓让他们把二郎抬进来。 外面人多，脚步声也多，屋里面的一家三口已经快哭了。 男人哆嗦着教儿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反抗了吧？你老子就算是打的过一个，也打不过一群人啊。” 他婆娘赶紧劝：“对，唱戏的不都说忍一时风浪就没了，退一步河水也退了。” “咱们惹不起那些人，随他们去吧？” 男人听到婆娘的话，咬着唇握紧拳头。 其实他也不想当缩头w龟，也想冲出去和他们拼命，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当垫背。 可是他怕自己死了，以后婆娘和儿子的日子更艰难。 也怕自己被他们打的半死不活，会额外花银子看病，让本就不富裕的小家雪上加霜。 他们也没有门路，求告无门。 活着憋屈，活着也难，但是看着瘦弱的儿子，贤惠的婆娘，他还是想努力活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摸着儿子的脑袋，低不可闻：“儿啊，爹送你去私塾念书吧，你要好好念，以后才能有出息。” 要是能当官就最好了，不过他也知道，那太难了。 但是儿子能多识几个字，那以后长大了，也不用像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种田地才能活下去。 认得字，就能去当伙计，账房，书吏，那日子就比现在强多了。 小勇还不明白爹的期待，却也知道去私塾是每年要花三四两银子的。 他很高兴的点头：“爹，我会好好念的。” 为防万一，汉子又催着婆娘带着儿子躲到床底下，虽然他们夫妻心里都明白，要是他们真的要灭口，肯定会仔细搜，躲在床底下一点也不安全。 但是婆娘明白他想保护自己和儿子的心思，也不想让他更烦躁，就很配合的和儿子躲到了床底下。 男人抹了把脸，期待天快点亮起来。 他以为等天亮了，他们就会赶紧跑。 又担心他们会不会去柴房里乱挖，因为他把装了三十五两银子的小罐子埋在柴房的地底下。 原本是准备翻修房子，再多建两间瓦房的，现在只准备加高院墙，再送儿子去私塾念几年书。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来，还有先前男人熟悉的声音：“是我，快开门。” 男人很想哭，他和匪徒一点也不熟好吧？ 为什么又要来呢？ 他们绝对是把自己当韭菜薅了，一茬接一茬的，好歹也给点时间让自己多缓缓啊？ 偏偏他还不敢不去开门。 但是一想到外面那么多人，自己要是不开门，那把门揣破了，自家的损失更大。 因此他忍气吞声的去开门。 肖老大万分肉疼的塞给他一两银子，没好气的开口：“给你一两银子，借用一下你家破厨房。” 倒不是他大方，而是姜宇那个败家的，竟然让候二给这户人家二两银子。 肖老大借着自己和这户人家交情好的借口来送银子。 当然，他把二两银子换成了一两，皮笑肉不笑的道：“够买你家四五只鸡了吧？” 男人心想：家里就三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拿去卖的话，最多也就七百文钱左右。 这下他心里怀疑他们不是匪徒了。 不过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男人木木的点头，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自己也不敢拒绝啊？ 肖老大又问：“哪儿有大夫？” 男人巴不得他们走：“二十里外的未山镇上才有医馆，有大夫。” 为防他让自己去大夫过来，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大夫都不乐意来。” 肖老大问清楚方向路线后，才对他道：“行了，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呢，你们赶紧再睡一会儿，我不回来打搅你们了。” 拿走的衣裳里，男人的衣服最少，还有妇人和孩子的，肖老大就知道家里不可能就他一个人。 不过就冲着他让媳妇孩子躲起来，还勉强能算是个男人，他也就让他安心点，别吓得跟鹌鹑似的。 男人：还要我谢谢你这么客气吗？ 肖老大很快就去厨房。 现在大家都挤到厨房里，开始生火，翻出粮食淘米做饭。 肖老娘打了个喷嚏后，立马催着儿媳妇：“找到生姜没？赶紧的弄锅姜茶驱寒。” 吴氏拿着还没她巴掌大的生姜：“就这么一块，肯定不够熬一锅啊。” 姜宇把别在窗户上干草拿下来：“没事，艾草煮水喝也一样能驱寒的。” 肖老大指挥自己弟弟：“银子已经给了，老二你去鸡窝里抓五只鸡来宰了！” 吴氏和肖綉她们，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一个锅煮艾草水，还有一个锅煮糙米番薯粥。 倒不是她们想替这家节俭点，而是人家坛子里就一个底的糙米，另外就是腌菜，番薯这些。 她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姜宇还看到了挂在墙上的蒲黄，喜道：“这止血效果不错，先借来用一下。” 趁着现在够亮堂，也够暖和，姜宇再次帮肖二郎包扎了一下。 这边的艾草水才煮好，那边肖老二他们催着要热水拔鸡毛。 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过了半个多时辰，大家就吃上了热腾腾的糙米红薯粥。 肖老二实诚点，就问：“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接应宋镖头他们啊？” 肖老大闻着炖鸡肉的香味，心不在焉：“我留下来镇场子，你带大郎候二去把大门拆了，再把厨房门也拆了，加上先前抬二郎的门板，就够用了。” 他又困又累，也馋肉了，才不愿再去跑一趟呢。 既然老二心里惦记着宋镖头他们，那就干脆让他带着人走一趟吧。 宋镖头他们来的好处是：他们能显得人多势众，不用怕这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 坏处是，会抢吃的。 一想到宋镖头他们那些人来，就这四只鸡肯定不够他们吃，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吃鸡肉。 可惜家养的鸡要多煮一会儿才能咬的动。 九十章 白费蜡 等肖老二他们离开后，肖老大干脆道：“爹娘你们先喝点鸡汤补补，还有二郎受伤了也得补补，贤侄和三郎也喝点压压惊。” 姜宇想推辞来着。 但是肖老娘很欣慰：“老大孝顺，大家都喝。” 很快，就人手一碗鸡汤。 还别说，自家养的鸡就是香，不用别的调味料，就加了点盐和那块生姜，以及一点米酒，那黄澄澄的鸡汤一入口，浓郁的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到胃里。 先前还推辞的姜宇，很快就把一碗喝完了，那香味还残存在舌尖意犹未尽，让他差点就说：再来一碗。 锅里又加了水，继续煮鸡汤。 而另一边，鸡汤霸道的香味，透过门窗的缝隙飘到了房间里。 一家三口都分不清是谁的肚子在叫。 小勇快哭了：“那是咱们家的鸡，都被他们吃了，他们是坏人。” 男人得了银子，也不是那么心疼了，附和了一声：“对，他们坏。” 妇人捂着肚子，给儿子画饼充饥：“等天亮了，娘带你去买好吃的。” 他们家是在田地边，附近的人家，也早就被最早的狗叫惊醒了，都以为是野兽进村了，都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可却没听到人的惨叫，也没听到野兽的咆哮嚎叫。 但依旧没人敢走出去。 几年前，就有水匪来扫荡过，杀了好几个敢反抗的汉子。 去年冬，狼都有了狐狸的狡猾，会不吭声的守在门外狩猎人。 天灾人祸，把这小村落里的人都快吓破了胆。 反正天黑后，不开灯，也不出门，成了村子里人默守的规定。 当然要是听到求救声，或者是惨叫声，附近关系好的邻居，还是有可能会出去帮忙的。 但是邻居们听了近两个时辰，也没听到求救和惨叫，倒是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大家都猜测是哪家这么舍得，不年不节的，竟然舍得杀鸡？ 也有人猜测，是不是水匪又来祸害他们了？ 不过又觉得这不太可能，真要是水匪，哪可能这么安静。 最后都觉得是谁家的鸡死了，这才只能炖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死了鸡的人家倒霉，还是自家没死鸡，却也没了口福，是不是也很悲催？ 等厨房炖鸡的水又开了，宋镖头他们也都回来了。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姜宇先替他们诊脉，包扎伤口，再商议去未山镇求医，还有去衙门告状的事。 不过近二十里地，想要抬着五个伤员去太累，那肖老大就只能又去敲开主人家的门，问村里谁家有骡车或者牛车？ 也表明了他们的身份：是遇上水匪才会逃到这边的商人。 再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去雇车，说是要去镇上的衙门告状灭水匪。 男人一听，也被吓着了，深怕水匪以后又来扫荡，赶紧去里正家借牛车了。 没错，他们这小村落里，有本事的人家，在水匪事件后就搬离村落去镇上安顿了。 现在村里都是靠着种田养家的普普通通的穷苦百姓，就里正家条件好点，养了牛。 五个病人全都躺在一排的躺在板板上，被慢悠悠的牛车拉着去未山镇。 进镇上倒是不用给过路费，牛车直接送他们到医馆。 姜宇在边上，见大夫开的药方还不如自己的，干脆要了纸笔，写了几张药方递给抓药的伙计：“小哥，按我这药方来抓！” 大夫怀疑他是同行请来踢馆的，冷着脸抢了药方一看，再一琢磨，瞬间转变了态度：“好方子，老夫这方子确实不如你开的。” 姜宇见和自己祖父差不多大的大夫，态度语气都不错，倒是对自己的行为不好意思起来，也很和气的抱拳：“对不住，也是晚辈急切了。” 他换位思考，觉得要是有人去自家医馆驳了自己开的方子，怕会忍不住赶人。 这位大夫医术不怎么样，但是为人豁达。 老大夫笑了笑，反而好奇的问：“你们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肖老大赶紧开口把遇到水匪的事说了一遍，又低声问：“请问先生，这附近有水匪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准备去衙门告状呢，盼着官老爷能把水匪一网打尽。” 他故意卖惨：“我们东家，可是把十几年的积蓄都拿来买药材了，要是找不回去，怕东家心灰意冷啊？” 老大夫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四处一扫，恰好此刻没有别人，就含糊的道：“我看你们还是别去衙门了，大人不一定敢管这事，你们还是尽快启程回去吧？” 又告诉他们哪儿能买到骡车：“还是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完，自己也去帮着抓药了：“总共三十帖药，八两银子。” 姜宇又要了一些补身补血的药丸，金创药，人参之类的好东西，又多花了五十几两银子。 边上的肖老大看的心跳加速，美的差点笑出来。 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姜宇把药准备的这么齐，那自己就不用花银子买药了。 嘿嘿，改明儿他就说柳氏身体虚，他想娶自己的闺女，能不给柳氏补补？ 他们出了药铺，看到送他们来的牛车还在边上等着，那朴实的中年汉子，还紧张的问：“诸位是要去衙门告状了吗？” 他虽然埋怨这些人吓唬他，把他家的门板都拆的只剩下住的房门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更怕那些为非作歹的水匪祸害人，才一直等在这，想听到官府去剿匪的好消息。 姜宇身上只剩下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先前买药给了一百两，找回来的三十多两银子就都让候二收着了。 此刻看到这老实人的期盼，让候二给他五两银子，又温和的道：“昨儿给你们家添麻烦了，这点银子请大叔收下，就当是给大叔压惊的。” “我们等下自去衙门，大叔请回吧？” 姜宇虽然脾气倔，却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 先前老大夫虽然没直说，却也等于告诉他这边官官相护。 就算是去衙门告状，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先回去，把这事和家里交代清楚，再去找世伯，看看能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 九十一章 落户 汉子手里被塞了五两银子，都震惊了：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这五两，加上昨儿给的一两两钱，就有六两多银子了。 是他们夫妻一年才能存下来的银子，就这么轻易的到手了？ 他舍不得还回去，又觉得受之有愧，面红耳赤的道谢：“我，那，我多谢公子，那我先回去了！” 主要是肖老大眼神火热的盯着自己才到手的银子，他怕再待下去，他会来抢。 穷人志短，他实在是舍不得这么一大笔银子，都能让儿子去私塾读一年。 或者是让他把家里的泥墙给砌的高高的。 肖老大看着他赶着牛迅速离开，也只能在心里暗骂姜宇是个败家子了。 他们自己买骡车的银子都不够呢，他还出手这么大方。 他对自己怎么不大方点呢？ 不过想到他现在还不是自己的女婿，肖老大忍下控诉他不公平的冲动，问：“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姜宇想讨未来岳母的欢心：“咱们的行李也都丢了，要不先去成衣铺子买几身衣裳？” “我…”肖老大原本想拒绝。 低头看了下身上穿的还是搜刮来的，打了补丁的衣裳。 他自己的话，有两身衣裳也能将就了，但是家里媳妇女儿们可不能将就啊。 再说，这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子嘛？ 不过又想到他想娶自己长女，怕把他当成冤大头宰，把他吓跑了就因小失大了。 因此进去成衣铺子后，他先问了成衣的价格后，就去问布料的价格。 最后要了一匹浅米色的细棉布可以做里衣，一匹浅蓝色的细棉布，可以给女儿们做衣裙。 另外要了一匹藏青色的细棉布，男女老少都能用。 “你婶子她们女红不错，咱们还是买布回去自己做划算。”肖老大说完，好装模作样的掏出荷包：“总共多少银子？” 姜宇坚决抢着付账，又要了一匹蛋青色的细棉布：“我还要劳烦婶子给我做一身袍子呢？” 最好是让肖綉给他做，但是他也不敢说。 他想着，一匹布约十丈，差不多是三十三米左右，约可以做四五套短打。 深怕不够，又加了一匹百蝶团花的象牙白的上等细棉布。 掌柜的见他们两个大男人来买布，想要多挣点，就笑着开口：“两位爷，三匹四等棉布总共四两银子，还有两匹上等细棉布是二两三钱银子一匹，总共是八两六钱银子。” “这也太贵了！”肖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你杀猪啊！” 以往家里买的大都是四五百文一匹的粗布，好点也就是六百多文的次等棉布，还真不知道，好点的布料这么贵。 就买布料的银钱，都快能让他们一家子用一年了。 他心里再次觉得姜宇这人不错，自家大丫头嫁给他，以后是真的能穿金戴银，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了。 更重要的是，大丫头嫁的好了，那也能给二丫头和三丫头也找个好人家。 最起码也不能比姜家差太多是不是？ 就算他们肖家是外来户，落户后会被排挤，但是只要自家和姜家的婚事定下，就多的是人来巴结。 不过，小三儿要是没有合适的人，不嫁出去，招婿也没关系。 反正就算是柳氏真的有孕，也不知道生儿还是生女。 就算是儿子，也太小了，要是小三儿愿意招婿，那家里也热闹点。 又想到有出息的男子很少愿意被招婿，差点的男儿，又委屈了自家小三儿，他就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 姜宇可不知道，肖老大已经开始幻想当自己的泰山有什么好处了。 他很熟练的还价：“贵了，四等细棉布，九百文就差不多了，好的这两匹也得便宜二钱一匹。” 掌柜的真没料到，竟然是年轻男子会还价。 再听人家把这价格给压得，卖了最多能挣两钱，就知道人家是懂这些的行家了。 他心里都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自己的同行。 “公子实在还价太狠，我都没得赚。”掌柜的一脸不舍：“算了，是开门生意，就当我讨个好兆头吧？” 肖老大也不甘落后，指着针线得寸进尺：“既然是开张生意，那就再送点针线吧？要不然我们就不买了。” 掌柜的心里暗骂无赖。 却也不愿大早上的每个好兆头，还真的送了五根针和六团线。 姜宇付了银钱，先把这些送回医馆，看女眷们都爱不释手的摸着布料，根本没有想象中，綉儿替自己量尺寸的好事，只能再和肖老大去车马行了。 肖老大还准备了买骡车的银子呢，谁知道姜宇大手笔的花十两银子，租了五辆马车。 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报信，再去余杭郡见世伯，商议这次药草被劫的事。 要是拿不回来这批药材，家里药铺缺的药材又得去哪儿买？ 现在世道乱了，他们就算是雇了镖师出门，要是遇到别的势力兵马，会不会被明抢？ 马车的速度比骡车快，也比骡车稳当。 最前面的马车是姜宇坐的，他还把受伤的二郎挪到他的马车上亲自照应，当然端茶倒水的事，肯定是陪同的大郎和候二在做。 姜宇自己，借了到地方落户口的事，把肖老大也请到马车上，给肖老大端茶递水，殷勤的很。 他后面的马车坐的是肖家姐妹三和柳氏，还有林家姐妹。 再后面就是肖老爷子夫妇，肖老二夫妇，再加上一个三郎。 之后就是镖师伤员躺了一马车，最后马车是那些镖师。 租的马车，都是配了赶车的车把式。 而且这边离吴宁县也不算很远，车把式们熟悉这边的官道，哪儿吃，哪儿住，全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当然，吃住都是要姜宇出银钱的。 马车走了四天，也就是八月初六这天，终于到了吴宁县。 这几天的路程，顺遂的让肖家人都觉得自己不是在逃难，而是在游玩的。 不愁吃穿，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住的地方。 只要舍得银子，就能享受到很好的待遇。 姜宇倒是邀请肖家人去自家住。 但是两家还没议婚，肖老大当然不愿意去占这点便宜，怕会被姜家人看低自家大丫头。 因此让马车把他们送到衙门这边，准备先落户。 九十二章 添堵 姜宇倒是邀请肖家人去自家住。 但是肖家人觉得两家还没议婚，不愿意去占这点便宜，怕会被姜家人看低自家大丫头，怕被人当成去打秋风的破落户。 虽然肖家现在确实是得姜宇帮忙。 不过肖家人可没觉得这是麻烦他，可别忘了，肖家救了姜宇两回呢，这救命之恩在这摆着，肖老大可不会客气。 因此肖老大就让马车把他们送到衙门这边，准备先落户。 姜宇就亲自陪着他们去衙门，求见陈县令。 吴宁县，当然不止姜家开的回春堂，还有周家开的同仁堂，刘家开的庆仁堂。 不过今年春，陈县令的夫人得了难以启齿的病症，是姜家的大夫看好的，也算是有点面子情。 很快，衙役就让他们进去。 姜宇抱拳行礼后，才说起请他帮忙替肖家人落户：“草民姜宇拜见大人，草民走水路遇到水匪，得亏肖家人相救，才能平安无事，烦请大人帮忙替他们落户。” 又说起肖家人路引上写的为什么是萧姓：“当初办路引的官爷可能是听差了，肖老爷子也没注意看，后来才知道写错了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帮帮忙。” 随后也要许诺好处：“大人在衙门办案辛苦，草民晚上陪爹去府上给大人和尊夫人请平安脉。” 陈县令听到这话，心里就明白那肯定不可能是简单的平安脉，就算没有银子，也得有人参这些补药。 他就和善的开口：“既然贤侄替他们做保，那本官也就破例一回。” 陈县令也是去年才调到吴宁县来的，初来乍到，也不敢太贪。 而姜宇家里虽然只是开药铺的，但是很少人会愿意得罪大夫，因此陈县令也乐意给他一个面子，还亲切的称呼他贤侄。 肖老大和肖老二，还有大郎是跟着姜宇一起进来的。 可能是普通百姓对于衙门，都特别敬畏，他们进来后，就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直到现在，肖老大听到上面的官老爷喊姜宇贤侄，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他喊贤侄，姜宇顺着杆子往上爬：“晚辈多谢大人，不知道咱们县城能落户吗？” 能倒是能，但是陈县令也不愿随意应下。 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不是显得这事很容易办嘛？ 那就不好意思收姜家的重礼了。 因此他很淡定的打着官腔：“按着朝廷律法，逃难来的百姓，只能在偏僻的村落落户，开荒满三年后，才能迁移住处。” “想落户在县城，这事真不好办，本官得仔细查查，再让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富裕的村落，好让他们落户。” 至于落户在哪儿，就看姜家，或者是肖家人，能不能拿出让自己满意的礼物。 陈县令最后道：“明儿再来听消息吧？” “是，多谢大人。”姜宇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行礼后带着肖老大他们离开衙门。 为了方便，就找了离衙门近的客栈，抢着付了二两银子包了个小院子，让肖家人先住两天再说。 事实上，肖老大和姜宇在一起，任何需要付银子的时候，都是速度不够快的。 反正这个度他把握的很好，是掏出荷包，表明自己不想占便宜。 ‘只恨’姜宇付银子的速度太快，落后一步的自己就轮不到付银子了。 “你看你，这么客气干嘛？”肖老大笑着催他回家：“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姜宇确实事不少，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扶着柳氏的肖綉一眼，才告辞离开。 说来也奇怪，自从綉儿救了他之后，哪怕是他说了会请媒人上门，但是綉儿待自己依旧是淡淡的。 还是他自己找机会，看到她就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趁机请她帮忙补过衣裳，‘无意’间说过自己衣袍的尺寸。 看到有好吃的水果，点心，也都是买了送去，借机说几句话。 也幸好，肖家不是迂腐的人家，也没拘着綉儿不让她和自己说话。 反正他现在就已经习惯每天看到綉儿了。 可惜自己现在事情不少，怕是要分开一段日子。 等姜宇离开后，肖家人就关了小院门。 肖老二一脸发愁的凑到大哥身边：“大哥，你说咱们能分到哪儿落户？” 肖老大先前在衙门里，是低眉顺眼，规矩的很。 此刻却冷笑一声：“呸，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没听到那狗贼说明儿再说，不就是想咱们给他送银子嘛？” 肖老二叹了口气：“可咱们这点银子，就算是送去，估计大人也看不上眼啊？” 肖老大懒得搭理棒槌一样的弟弟，反倒是问肖大郎：“你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没？” 他觉得自己弟弟是老实，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胜在还算听话，也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所以这一路上，不管多难，不到万不得已，他就不会扔下他不管。 但是现在到了地方，他可不愿意一直管着弟弟，只能看看侄子有没有脑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就带着大郎，就是想让他多一些见识。 肖大郎挺直瘦弱的背脊：“大伯，先前姜公子说他晚上去请平安脉，应该就是去送礼了吧？” “咱们能在哪儿落户，就看姜公子送去的礼物，能不能让县令大人满意吧？” “不错。”肖老大叹了口气：“事实上，就算他不去送礼，陈县令也会给姜家一点面子，不会把咱们分到穷乡僻壤去。” 不过姜宇要去替自家争取更好的落户地，他也舍不得拒绝就是。 反正他自己买房子的银子还不够呢，才不会去送礼。 吴氏听了喜得拍大腿：“大哥大嫂好运道，才能遇到这么大方的女婿，连着咱们也都跟着享福了。” 她是贪财，也爱占小便宜，明白自家能落户到县城，那是多亏了未来的侄女婿。 她上前拉着肖綉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婶子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幸亏当初的婚事没成，要不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那姓何的，姓吴的，都没姜宇大方，和姜宇是比都不能比啊！” 肖筱忍不住了：“婶子，你胡说什么呢？我看你是存心给大姐添堵的吧？” 九十三章 贤惠 肖老娘心里倒是很认同小儿媳的话，但是说出来确实不好听，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孙女水x杨花，朝三暮四呢？ 她瞪了眼吴氏，没好气的呵斥：“不会说话你就给老娘闭嘴，去看看厨房缺什么。” 没觉得自己说错话的吴氏很委屈：“娘，咱们行李都落在船上呢，油盐酱醋茶，米面柴火碗筷都没有！就没有不缺的！” 肖老娘能不知道啥都没有嘛？ 她就是看老大要发火了，才想把她支出去而已。 气的她指着吴氏骂：“老娘看你缺心眼！” 肖大郎赶紧拉着亲娘离开：“祖母，我和娘先去安顿好二弟。” 再待下去，他怕自家娘，又要被罚不准吃晚食了。 肖老爷子也起身：“老大，老二，咱们出去转一转，打听一下吴宁县边上村落哪处富裕点。” 他觉得，大孙女和姜家的婚事还没谱呢，不能让姜宇送太贵重的礼。 以己度人，要是他大孙子，为了讨好还没进门的孙媳妇，就敢拿家里贵重物品送人，他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但是他心里也觉得，大孙女这个年纪了，找着灯笼也难再找到像姜宇这样十全十美的人了。 因此才喊儿子们出门，准备和他唠唠嗑，免得他急着从姜宇身上扒拉好处，害的大孙女进不去姜家的大门。 肖老娘也给两个儿媳妇指派活计：“老大媳妇你去把厨房里用的买齐全，晚饭就能自己做，也好省几个钱。” “老二媳妇你把几个房间桌椅都给擦一遍…” 吴氏很羡慕的看着大嫂带着几个侄女们和林家姐妹出门了，三郎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牵着肖筱的手，撒娇卖痴的要跟着她们一起走。 她也很想跟着出门啊？ 再说姜宇，先去药铺找祖父和爹一起回家，就受到亲娘嘘寒问暖的关心。 等他把这一趟出去后发生的事说完，姜太太听得心疼又后怕，吓得脸色都变了：“儿啊，现在外面不安生，你以后可别再出远门了，你要有个好歹，娘也不活了。” 随即又急道：“正好，这些日子，娘也给你看了几家姑娘，找个日子办个小宴，你也趁机看看哪个姑娘更合适？” 姜宇听后都傻了。 他都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先前没说肖綉救了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说了，娘根本就没仔细听。 他看着亲娘，很认真的道：“娘，我落水后是肖大姑娘救了我，我想请娘替我请媒人求娶肖大姑娘。” 姜太太先前也听到了这事，只是故意当自己没听到。 现在又听儿子郑重的提起，就知道自己想当没听见是不可能的了。 亏她还想多维持一会母慈子孝，他却不配合，真是太不孝了。 姜太太用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角，试图和他讲道理：“既然是救命之恩，那咱们也不能薄待了人家，到时候我会准备厚厚的谢礼，亲自上门道谢。” “但是，我是不愿让她进姜家的门。” “咱们就算不一定要门当户对，也起码得知根知底吧？” “他们老家在豫章，我去哪儿打听她爹娘的为人？还有那姑娘是不是能宜家宜室？” “十里不同言，百里不同俗；十里一风俗百里一方言！我可不愿和她鸡同鸭讲。” “这事不必再提。” 姜老太太也附和：“宇儿啊，你娘说的也有道理，听话啊！” 姜老爷子父子心里暗暗替她们鼓掌。 觉得以前婆媳俩不太和睦，隔三岔五就能听到老的抱怨小的不知节俭，小的抱怨老的事多。 现在遇到了肖大姑娘，婆媳瞬间就联合起来了。 姜宇也知道，想让家里人接受肖綉不容易，就很有耐心的道：“肖大姑娘虽是蓬门小户之女，却温柔贤惠，孝顺懂事，祖母，娘你们见了就会喜欢她的。” 他还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不明白他越夸肖綉，家里人对肖綉反而越不满、 反正现在姜太太的脑子里，肖大姑娘已经是狐狸精的存在了。 她正色道：“你知恩图报，我们都没意见，但也不能搭上你自己后半辈子。” “别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那是画本子里骗人的话。” “难不成救你的是肖大姑娘的娘，你也想让她先合离，再娶她进门不成？” “你这不是报恩，我看你想报仇吧？” 姜宇对自家惯会胡搅蛮缠的娘没办法，只好用求助的看着亲爹。 姜老爷语气温和：“婚事先不急，等他们安顿下来多打几回交道再说。” 他就算是心里不满意，也不会说出来。 家里有两人反对就够了。 他觉得儿子是被肖家人用救命之恩困住了，就想先把儿子打发出去。 “现在要紧的是让他们先落户，我那有品相极好的长白山野参，等下选一根好的给陈县令送去。” “听说陈县令好酒，再给他一坛药酒，应该可以了吧？” 姜宇听后就觉得亲爹还是靠谱的，赶紧点头：“可以了，劳烦爹辛苦一趟。” 现在一两普通人参差不多有十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一克人参。 而品相好的长白山野山参价格就要翻倍了。 他记得爹收藏的几根人参都有七八两重。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 这么好的人参就很抢手，也更值钱。 再加上他们祖传秘方酿制的药酒，这份礼就值三百两左右了。 姜老爷子也是老狐狸，明白自己儿子的意思，跟着叹气：“药材没了不打紧，你人平安无事就好。” “不过现在药铺里有十几种药材都快见底了，你们父子去一趟余杭，和宁家小子碰个面，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在晋安王勉强露个脸。” “宁家都已经牵好线搭好桥了，要是这样咱们还不能露脸，那以后就还是守着回春堂罢了。” 姜父和姜宇都神色凝重的应了一声。 以往姜父要出门，姜太太是哭的眼泪汪汪，明明出门不用一个月，她也能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以至于姜父很少出门，五六年前，就培养儿子出门了。 但是这一回，姜太太不仅没有掉泪珠子，还很贤惠来着：“那我现在就去给老爷收拾行李。” 九十四章 难缠 姜父看着媳妇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开，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媳妇不在意自己了？是嫌自己成了老腊肉？还是厌烦自己了？ 他心里都想了一箩筐安慰的话，现在看来都白想了？ 此刻，他也满腔郁闷。 姜宇也有点诧异娘今儿怎么没反对爹出门，但是现在娘走了，他抓紧难得的机会，趁机求：“祖父，祖母，肖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请祖父祖母多多帮衬。” 在他心里，家里人都通情达理，就是娘性子直了点，但人是没有坏心眼的。 就和肖二婶子似的，是什么话都藏不住的直肠子，有时候说的话不中听。 他也觉得，只要祖父祖母见过綉儿，肯定会喜欢她。 因为綉儿就门第差了点，别的对上别人家小姐，也是不差的。 头发半白，面容慈祥的姜老太太，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叠在一起，笑的和蔼可亲调侃：“你放心，祖母肯定会多瞧瞧，看看她是什么天仙美人儿，能让我孙子这么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姜宇努力控制着嘴角不要往上翘：“肖大姑娘很聪明的，只要祖母多教导她，以后肯定能当姜家合格的当家太太。” 此刻，姜老太太看到孙子羞涩的红了脸，倒真的对肖大姑娘好奇起来了。 原以为是自家孙子不近女色，没想到现在却能看到他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模样。 这一刻，她心里倒真的好奇肖大姑娘是什么模样？ 要说容貌，前一个孙媳妇也能说是花容月貌，肤如凝脂，婀娜多姿，但是看他们相处，就像是都戴着面具一般，客气的像是对待客人。 这就难办了，让她都有点不忍心棒打鸳鸯。 姜宇听到祖母答应下来了，也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浑身洋溢着轻松：“有祖母护着他们，我就放心了。” 姜老爷子心里快笑疯了。 这蠢小子，还是太嫩了，不知道家里最难缠的就是他祖母。 姜老太太笑呵呵的道：“放心，还有你祖父在呢，让他这两天就给肖家送贺礼去。” 姜老爷子笑不出来了，合着这回老太婆是准备让自己背黑锅了啊！ 他都能想到，要是最后两家婚事不成，老婆子肯定把错全都推到自己头上。 可惜，他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还不能反驳。 他觉得这话题不安全，干脆问起宁家，还有路上见闻。 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比孙子的注意力在肖家，他也宁愿听孙子说废话。 姜宇也很配合，但是说到山体滑坡引起的山崩，又夸起肖家姐妹直觉敏锐警惕，让自己逃过一劫。 又说起遇到水匪那一晚，也多亏肖家人临危不惧，还有肖綉拼死相救，才免了自己沉落在水里喂鱼。 姜老爷子觉得这孙子没救了，把肖家人都说的不像是人，倒像是神了。 他干脆问：“你觉得咱们家丢失的药材还能找回来吗？” “最近没听说过江浙这边有大规模的战争，那药材落在水师手里，也没有用。” 姜宇路上就有仔细琢磨过：“那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弄去卖掉，也有可能会被当成礼物送人。” 姜老爷子听到这话还算满意：“你说的不错，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肯定不会在附近出手，很有可能运到余杭去。” 附近的县城，小镇，就算是涌入药材，面对陌生的药材商，也不敢贸然买入。 但是像余杭那样的大地方，药材就比较好出手了。 而且水路过去也很方便。 姜宇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我们到余杭后会多打听的。” 再说衙门这边。 申时中，陈县令就下衙门回府，想到今儿姜大夫父子会来，原本想去书房的脚步一顿，先到了自家太太的院子里。 陈县令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比起美人，更喜欢权势。 令人遗憾的是，这十多年里，他没有遇到伯乐，只能一直在县令的位置上，没能再进一步。 他明媒正娶的太太是同窗的妹妹，可惜莫氏子女缘薄，前头的一儿一女都没留住。 后来干脆给他纳了两房妾，吴氏和杨氏。 吴氏生了一子一女，杨氏生了两子一女， 现在他也有三子二女，都是记在太太名下，自小看顾，无一夭折，因此他对自家太太莫氏也敬重，夫妇也能说是相敬如宾。 “老爷回来了。”陈太太微胖，眉眼柔和，未语先笑：“老爷辛苦了，快请坐。” 陈县令坐下后，也问她：“今儿我让姜大夫来给太太复诊！” 他也是会说话的，不说姜家上门是有求于自己，而是说请来给她复诊，就显得自己关心她的身体。 陈太太听后果然心情愉悦：“多谢老爷惦记，我已经无碍了。” 又和他说起儿女婚事：“等老大和莫愁成亲，就该轮到老二了，老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陈奕阳，就是吴姨娘的长子。 当初吴姨娘生下长子后，想母凭子贵，因此陈太太干脆把孩子抱过来养着，又再给陈县令纳了杨氏进门。 杨氏肚子也争气，进门有喜，年底也生了个儿子。 偏偏杨氏还谨小慎微，也把儿子送给陈太太养着。 陈太太也是真的喜欢孩子，干脆把兄弟俩都记在自己名下，让奶娘丫鬟仔细照看，也是费了些心思，把兄弟俩都养的和自己亲近。 之后她们生的儿女，陈太太就只是挂个名，倒是没有养在自己院子里了。 为此，她也费了些心思，替长子求娶自家大哥的长女，准备年底进门。 因为兄弟俩就相差一岁，她又得操心老二的婚事。 陈县令对她还是很信任的：“还是得太太费心，给老二张罗。” 两人开始讨论起哪家有合适的姑娘。 都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他来此地已经两年有余，现在外面乱着，吴宁县虽然不是富裕之地，倒也安生。 正好现在晋安王名不正言不顺，不会调动他们这些小官，他也想多留几年，那二儿媳，肯定是吴宁县富裕人家的姑娘，或者是属下家里的姑娘合适。 两人商议了几户合适的姑娘，守在门外的丫鬟送茶进来后，又福身道：“老爷，太太，姜大夫求见。” 九十五章 嫁娶 陈太太就点头：“请进来。” 她虽然是县令太太，平日里待人却和气，因此在外口碑不错。 也不是她想和气，主要是怕强龙难压地头蛇，夫妻俩商量好分工合作，陈县令对外强势点，要是得罪人了，自己这个内人就可以走太太们的外交，可以缓和一下关系。 总得来说，他们夫妻也是一对妙人。 姜父和姜宇进来，行礼问安。 后面陈府的小厮跟着进来，把他们送来的礼物，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姜父还是很敬业的，先给陈太太把脉，最后送上一盒梅花点舌丹：“能清热解毒，消痈散结，太太要是用着好，以后只管使人去药房拿就是。” “多谢姜大夫，请坐！”陈太太让丫鬟上茶。 又寒暄了一番，算是宾主尽欢。 外面，吴姨娘领着自家嫂子过来，听到守在门口的丫鬟说，老爷太太在招待客人，脸上笑容一顿。 妾这个身份，注定不能和老爷一起待客。 就连自己兄嫂过来，也不能算是正经亲戚，只能喊他‘大人’。 她也不知道该怨老爷太重规矩，还是该恨太太手段了得，没有亲生儿女，也能稳坐太太的位置。 她就和丫鬟打听：“是什么客人？” 这倒不是不能说的：“回姨娘，是回春堂的东家和少东家。” 丫鬟说完，又把她们请进偏房后，吴姨娘趁着丫鬟下去端茶的时候，低声和她道：“等下你自己看一眼，少东家应该是才回来。” “可惜少东家前头已经娶过一个，幸好没有留下子嗣。” “不过姜家还算干净，祖孙三代都没有纳妾收通房…” 吴姨娘的兄嫂，就是和肖家人一起从豫章逃出来的吴老爷他们一家子了。 当初姜家出事，他们深怕被连累，幸好已经和镖局约好，平安到了婺州乌伤。 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陈县令在两年前就被调到吴宁县了。 吴家人到吴宁县也才五天。 原本以为陈太太没有子嗣，生了儿子的吴姨娘，肯定是很风光。 可惜见了面才发现，儿女都是记在陈太太名下的，长子和次子是在太太跟前长大的。 比起生母，他们对嫡母更亲近。 幸好养了两个儿子后，陈太太对养孩子没兴趣了，现在吴姨娘才能养着女儿。 这些年，吴姨娘也懂事了。 主要是陈县令平日里待她是还行，但她要是敢给太太上眼药，陈县令就能一个月不见她。 陈太太还会让她抄经书修身养性，还规定每天要抄多少页佛经。 抄佛经，当然不能吃大鱼大肉，只能吃青菜小粥。 一个月后，她瘦了十多斤啊！ 白让陈县令得到了个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姨娘。 也让陈太太也多了个懂事听话的‘妹妹’。 还杀鸡儆猴，让又生了个儿子的杨姨娘也乖顺的像猫。 幸好陈太太也不是刻薄的人，听到吴姨娘的娘家人来投奔，也见了他们，还让他们先暂住在前院。 吴太太嫌前院小，只有三间正房和左右各两间厢房，他们一家子就五口人，还有两个小厮，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住在实在是挤得没处下脚。 吴姨娘这些年养着女儿，吴姨娘月银三两，女儿月银五两，再加上逢年过节老爷太太也都会给金银首饰，或者是布料珠宝。 她都很少有机会出去，也没什么花银子的地方，因此每年都把不鲜亮的首饰给死当了。 这十多年里，也攒下了近千两银子。 现在大哥家遭难了，她也给了五百两，让他们在外买处院子。 但是吴老爷却想在陈府多住几天。 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就怕被人排挤，遭人踩低。 现在住在县令府里，走出去会被人高看。 因此他们不嫌挤得慌，恨不得能住个一年半载呢？ 吴太太更想趁着还住在陈府的时候，给儿女们定下婚事。 长子十九，长女也已十七，实在是不能耽搁了。 以为觉得长子是童生，下场就能考中秀才，更好说亲。 但是现在武国大乱，科考都停了，那再不趁着住在县令府给儿女们谋个好亲事，那以后就更难找到满意的亲家了。 好在陈太太这两年也想给次子寻门好亲事，吴姨娘也跟着听了不少人家。 倒是吴姑娘，有点难办。 因为男子娶亲，可以找个小几岁的姑娘。 但是吴姑娘也已经十七岁了，比她年纪大两三岁的公子少爷们，不是定了亲，就是已经娶妻了。 更重要的是，吴家想让女儿高嫁。 就算不能嫁到县丞家的公子，也想嫁到富裕人家，以后能当家做主，能帮扶娘家。 为此吴姨娘特意请了媒婆，二十几个合适的未婚人选中，姜宇也在其中。 更巧的是，姜家父子今儿还来了，那吴姨娘就想让自家嫂子见见人。 等姜家父子出来后，恰好遇到了吴姨娘，也拱手为礼：“见过姨娘。” 陈县令都来了两年多了，人吃五谷杂粮，就少不了请大夫。 姜家回春堂在吴宁县风评不错，也被请来给吴姨娘看诊过。 吴姨娘笑了笑：“原来是姜东家来了。” 又看着姜宇：“这就是少东家吧？” “见过姨娘。”姜宇有点不习惯，她们打量自己的眼神，火辣的像是狼看到了羊。 他心里有点恼，觉得这吴姨娘就是没规矩，就算是陈太太，也不会这样盯着自己看。 难不成是陈老爷的腰不行了？以至于府里的姨娘看见自己都挪不开眼了？ 这让他以后都不敢上门了。 幸好自己医术不行，轮不到自己出诊。 丫鬟请她们进去，自己送姜家父子出门。 离开陈府后，姜宇就急着去看肖家人：“爹，您先回去吧？我去给肖家送个消息，也好让他们安心。” “傻小子啊！”哪怕是姜父，见儿子事事把肖家放在前头，心里都有点酸。 自己这生的是儿子，怎么就突然能感受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心酸呢？ 他语重心长的道：“你也知道，你娘现在对肖家有看法，你要是现在还去肖家，那你娘肯定对肖姑娘不满。” “你得先回去讨好你娘。” “让人去给他们送个消息就行，这样你娘才不会折腾肖姑娘。” 九十六章 相见 吴老爷仗着自己住在县令府上，肯定是不会错过和凑上来套近乎的商户们吃饭应酬。 因此他一天三餐，几乎都是排满了宴请。 当然也是因为陈县令除了刚到的第一天，请他们一家子吃了顿饭，之后就让厨房给他们送饭菜到院子里。 那他也没机会在陈县令面前套近乎，就明白陈县令不可能对他们有多照顾，只能自己出来多和人家套套关系了。 幸亏陈县令也没做的太绝，让管家陪着他出门走动。 对了，吴老爷出门的借口，倒是很实在，是为了找宜居的院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酒楼在转让。 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现在吴老爷是享受到好处了。 他们一到，户籍就落在吴宁县了。 去找牙行，牙人看见是县令府上的管家陪着的，对他就客客气气的，不仅不敢欺瞒，陪他去见空宅子的时候，也先和对方说他的身份。 因此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都不用他讨价还价，卖方自动降下一小半，或者是一半的价格。 就算是他不满意宅子铺子，对方也依旧客客气气的请他喝酒吃饭。 这待遇好的都快让吴老爷飘起来了。】 幸好他心里明白，陈县令让管家陪在自己身边，不仅是免得自己被人坑了，也是怕自己借着他的名收贿赂，也不敢要别人太多的好处。 想到今晚是何员外邀自己去百花楼，他心里就美的不行。 家中有母老虎，再加上儿女也大了，他也不好意思要通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怕自己的腰吃不消，路过回春堂的时候，他还特意进去，准备给自己买点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补。 巧的是，肖家父子三也在回春堂。 当然他们是舍不得乱花银子来买药材的，看着药铺里人来人往，越发觉得姜家是个不错的人家。 以后他们就不用花银子买药了啊？ 从古到今，人都怕生病，药都是最费银钱的，还从不敢和大夫讨价还价。 深怕药钱便宜了，大夫给自己用的药也次了。 现在肖老大都在琢磨，哪天带柳氏来请大夫瞧瞧。 父子三才转身出门，就恰好和一脸春风得意的吴老爷照了个面。 那一刻，吴老爷脸色的笑容立马消失。 随即又赶紧扬起笑容，扬起手跑过去：“肖叔，两位肖兄弟，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又一脸羞愧：“当初是我不对，不应…” 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要进来？ 原本进来是心疼自己的老腰。 可要知道会撞见他们，他宁愿费腰子也比现在丢脸好。 主要是他也没等到后续就跑了，也就不知道，肖家姐妹都快闹出人命来了。 现在这边还没通缉令，是盛老爷和这边官员不熟，也自大的以为他们还没逃出来，还躲在哪个疙瘩角落里呢？ 但吴老爷不知道，肖家人现在看见他，也像是看见了鬼。 他们可不愿意让他知道当初的事，说出来怕影响自己女儿们的闺誉。 更怕影响肖綉高嫁。 哪怕他们也明白，吴老爷不知道后面的事，但是他妹妹的夫君是当官的，那消息肯定更灵通，指不定一说盛家，人家就派兵来抓他们了。 因此肖老大赶紧过去，笑容亲切的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弟弟：“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今儿能见到吴兄，我也安心了，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当时不是说去婺州乌伤吗？” 娘的，老子这一路还特意避开乌伤，没想到还能碰见，真的是冤家路窄。 现在他不敢翻脸，就是怕他妹夫在这当官。 “说来也巧，我妹妹他们现在也在此当父母官！”吴老爷不愿看见他们，是因为看见他们，就会提醒自己当初不仗义的行为。 再者那一路，他是亲身经历，也是亲眼所见，下毒，杀人，死在肖家兄弟手里人可不少。 看见他们心里就发憷，深怕他们会对自己不利。 或者是以后经常来找自己打秋风。 因此真的是恨不得他能消失在自己面前。 肖老大听到这话，心里暗骂晦气，却一脸真诚：“那就好，我们初来乍到，先前从吴大哥那借的银子，容我们缓缓再还。” 虽然他原先从来没想过要还银子，但是吴家又得势了，他就只能准备出血了。 “千万别提银子。”吴老爷一脸正气：“你提银子，那是不把我当兄弟。” 反正两人心里都是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脸上却亲热的像是遇到了失散的亲人。 吴老爷看着他们关切的问：“你们怎么来药铺了？你们在哪儿落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最多再花几两银子堵他们的口，免得传到陈家耳里。 要是说长辈生病，显得自己在咒他们，再说亲爹还在身边呢？ 要说柳氏生病，他可舍不得，只能推到女儿身上去：“我家小三身体弱，想给她买点药回去补补。” “不过大夫说了，最好是带人过来诊脉后再开方子。” 吴老爷心想，能在野猪嘴下逃生的肖筱，怎么可能会身体弱？ 她要是弱，那自家儿女就是弱鸡了。 不过他脸上还是很关心：“那我改明儿去看看侄女。” “不用，哪能让你费心呢？”肖老大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家的落脚地，反问他：“吴兄你怎么来药铺了？” 吴老爷也当然不能说自己进来想买点保养腰的补品，那多丢脸啊。 他也打着哈哈：“我是来找人的。” 终于想到自己能脱身的好办法：“就你嫂子，身体不适，说来看大夫的，我看里面也没有，肯定是在另外的地方了，我得赶紧过去，咱们容后再续啊！” 肖老大也巴不得他离开：“行行行，吴兄你赶紧去，不能让嫂子等太久了！” 反正想见两厌的人，勉强维持住了面子上的塑料情，找到理由后，就迅速的各自分开了。 吴老爷出来走了一段路后，才问跟在自己后面的管家：“吴兄，那几人和我同乡，为人逞强斗狠，我怕他们以后找上我…” 他对吴管家可不敢喝来唤去，都是很客气的以兄弟相称呼的。 九十八章 收礼 陈县令担心太太心里不高兴，决定今晚上留下来陪着太太。 他可不愿见让自己晚上要加班的吴姨娘，就干脆起身去里间了。 陈太太看他进去了，才懒懒的吩咐丫鬟：“让她们进来吧。” 这些年，她对夫君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自己也才四十三，保养的不错，看着也显年轻。 不过两个姨娘都比她年轻近十岁，确实更貌美动人，也没让夫君偏心。 等吴姨娘姑嫂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后，陈太太听后不愿为难，干脆让丫鬟请陈县令出来决定怎么办。 事实上，陈县令在里面也已经听到了。 他明白吴家的肯定是添油加醋了，但也不能否认，他不愿逞凶斗狠之辈在县城里。 也怕肖家人借机赖上吴家，那吴家要是甩不掉肖家人，最后肯定会求到自己头上来。 偏偏自己又答应了姜家父子，让肖家人在吴宁县落户。 陈县令又问了吴家的几句后，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吴太太听到这话，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自己以后应该不会见到肖家人了。 陈太太等吴姨娘姑嫂离开后，看着已经被他们小酌一杯的药酒：“那陈家送来的东西要不要退回去？或者是退些别的回去？” “不用退。”陈县令也很狡猾：“我是答应他们安置在吴宁县，可没答应一定是安顿在县城里。” 主要是，姜家送的人参还没吃，品相看着就不错。 这药酒味道不错，他都准备让人再去买几坛来。 他先前听说晋安王私下里派人过来，探听各地官员是否有收受贿赂的，害的他这段时间里奉公守法。 自己都佩服自己，还能有这么清廉的时候，自认为自己都快赶上包青天了。 陈太太没想到他能这么无耻，都惊呆了：“你这是收礼不办事啊？” “谁说我没办？”陈县令早就想好让谁背黑锅了：“到时候就说底下办户籍的听错了。” 他敢保证，底下人会很乐意为他背锅的。 老话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知府有没有这么贪，他这个县令也不知道。 但是他这个县令，每年能到手的灰色收入，起码得有三四千两银子。 这还是他‘下手不狠’，要不然起码能翻个倍。 陈太太见他都想好了，也不再多说。 再说吴管家那边，让小金悄悄的跟着肖家父子三人。 肖家父子初来乍到，就算是肖老大警惕的回头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 他们回到客栈时，刚好碰见候二出客栈里出来。 候二笑着道：“肖老爷子，肖大爷，肖二爷，公子让小的来回话，请你们安心，事已经办好了。” “公子今儿还有家宴，等明儿再来拜访。” 随后又笑着道：“我家老太爷也很感激诸位救了我家公子，只是府里出了点急事，等以后再上门拜访。” “让小的给你们准备了两桌酒菜…” 肖老大一听就明白了，姜家人看不上自家肖綉。 不过这也正常，小三儿早就偷偷和自己唠叨过了，这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这都要是能答应，反倒是他们该担心姜家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毛病了。 最终父女俩都觉得，要是姜宇有本事，能说服家里人，那他们也可以考虑把綉儿嫁给他。 要是他没本事，那自家就趁机收些银子，再给綉儿找个俊俏又老实本分的男人，还有公婆明理的，妯娌没有难缠的，穷点无所谓，到时候再把姜家的谢礼当陪嫁，就能过上小富即安的好日子。 也好过勉强进了姜家，却被长辈磨搓。 肖老大心里也有了最坏的打算，反正大丫头救他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嫁给他，现在能让他们在县城安家落户，最好再得一笔封口费，那也不亏了。 现在候二还让客栈给他们准备了两桌好酒好菜，肖家人当然不会浪费。 干脆让小二把酒菜送到小院子里，大鱼大肉，让肖家人吃的直呼过瘾。 小金也很快把肖家人的动静传到了吴管家这边。 而陈县令听后，觉得自己所料没差，觉得是路上肖家人帮了姜宇，才会让姜家求到自己这。 不过关系一般，要不然就住到姜家去了。 而且也不会只让一个小厮来招待他们。 吴老爷听后，也松了一口气，庆幸发现的早，能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 姜宇回来也忙。 要先去药铺看看账本，也要看急需的药材。 等他忙完，都快到中午了。 昨晚上是家宴，他不能扔下长辈们不管。 不过已经和家里人说好，自己中午要宴请肖家人。 他原本是准备把肖家人请到自家去的。 但是他祖母说不妥。 说贸然请肖家人上门，他们为了面子，也得费银子准备礼物。 还不如让他先请他们，等他们安顿下来后，她再准备贺礼上门，也好让左邻右居都知道，肖家人虽然人生地不熟，却有他们走动，也免得邻居欺生。 姜宇到底是男子，不如女子细心，也没把祖母往坏处想。 他听完祖母的话后，也觉得祖母说的有道理。 再加上药铺了缺不少药材，他们父子两人准备明儿早上就启程去余杭。 等他来到客栈，先在柜台那续交了十两银子：“掌柜的，中午替我准备两桌一两银子的席面，送到后面肖家住的小院。” “另外八两银子先存在你这，等他们不住了再结账就行。” 吴宁县的物价比外面便宜些。 这边的小院，南城住一日一夜要一两银子。 这边一天一夜只要六百文钱，还每天免费送一捆柴火，和免费的热水。 姜宇心里想的是，自己这一趟出门，十天半个月后也就回来了，那这银子能坚持到自己回来。 另外就是，等他们落户后，估计不能一下子找到合适的住的地方，还不如先住在客栈的小院子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房契地契，那是他二十岁那年，祖父送给他的一处房子。 前面是两间铺子，后面是十多间房子，也够肖家人住的了。 只是那房子他先前租给卖香料的，要等三个月后才到期，他决定先送给肖大叔，就是不知道肖大叔愿不愿收？ 九十九章 厚礼 “啊…这…”肖老大看到那房契地契，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他真没想到，姜宇会这么大方，就冲这，他是真的一点不介意姜家人看不上自己大丫头了。 反而觉得这冤大头，不是，是姜宇真是个好人啊。 都后悔和家里人说：无商不奸。 他可真谢谢他的不娶之恩啊！ 要是真要议婚，可不好意思收男方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显得他们是卖女儿一般。 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敢娶二丫和小三儿？剩下的两个女儿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但这婚事要是不成，那这就是姜宇谢礼，他的小命，确确实实是自家救的，他拿着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啊。 可惜柳氏也在边上，看见自家男人眼睛发亮，伸出禄山之爪… 她‘嗯哼’一声轻轻咳嗽后，语气温柔却难掩坚定：“公子好意我们先领了，但先前落户的事已经让你们费心了，这房契我们不能收。” 肖老大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原本想拿的手，只能顺势改成推回去，还说的义正言辞：“对，对喔，我就是让你把房契收起来，打死我也不会收的！你看你，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可不能把我当外人啊！” 哎，算了，就像小三说的，他们也不能只逮他一只肥羊薅羊毛。 不拿他这好东西，万一以后有事还能求上门。 姜宇听他这么说，倒是不好勉强了。 心里也越发开心，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他就问：“落户的户籍拿到了没？” 肖老大一脸郁闷：“早上一直在衙门口等着，只是听说衙门里有要紧事，让我们明儿再去。” 姜宇心里觉得，县令都亲口答应的事，不会有什么差池，还安慰他：“那咱们就多等一天。” 随即又把自己明儿要和爹去余杭的事给说了：“要是你们有事，直接去回春堂找我祖父就行。” 肖老大也明白，那么多的药材没了，姜家肯定要急，也关心了几句：“那你们要多带几个人去，路上要小心。” 他心里觉得，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上回那样的事，就算是带多少人去都没用。 不过人这运气也不能这么背是不是？ 小二们很快就送来酒菜，肖老大嘴里说着不能这么破费，吃的比谁都欢。 姜宇倒是有点郁闷，因为他发现今儿女眷们都在另外一个屋吃饭，自己都没能见到綉儿一面。 可惜他现在还无名无分，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想见綉儿。 这当然是柳氏的主意。 她觉得綉儿和姜宇之间怕是难成，就不愿意让他再见女儿。 吴氏夹了个浓油赤酱四喜丸子，个头都快赶上包子了，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满口肉香：“这个肉团真好吃，特别香。” 又瞄了眼在吃红烧虾的肖綉后，一脸不解的问吃鱼的柳氏：“嫂子啊，大哥是哪根筋搭错了？白给的房子也不要？” 柳氏咽下鱼肉后，语气淡淡的开口：“收太多烫手，姜公子帮咱们办了户籍，也就能抵的上顺手救他的恩情了。” 肖筱啃着鸡爪子，担心祖母心里也有疙瘩，干脆说的明白点：“二婶，咱们初来乍到，就怕以后有事要求人家帮忙，要是拿了太贵重的东西，以后就没脸上门了。” “你想想，要是大哥拿了家里的十两银子，买了金簪送给未来的嫂子，婶子你能高兴嘛？” “他敢，老娘打断他的腿。”吴氏说完，才反应过来，林璇就坐在自己对面呢？ 深怕这不用花银子的儿媳妇跑了，她赶忙改口：“等大郎挣了银子，那他买啥我都没意见。”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抠出银子去。 林璇就当自己没听见这话。 自从上次大郎从河里救了她之后，也算是口头定下他们的婚约，就等她明年出孝再商议婚事。 自此之后，大郎倒是经常悄悄的给她送点吃的。 有时是外面摘得高粱藨，野酸枣，野柿子这些，有时是糕点，糖葫芦这些… 她后来才知道，他手里的银子，还是在南城的时候，逮着两个拐子后分到手的。 虽然没有贵重的礼物，但是他的心意，让林璇还挺满意的。 再说她对吴氏也没什么期望，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也不会失望。 肖老娘原先确实很心疼，但是现在听她们一说，也明白过来了，那房契确实不能要，嫌弃的瞪了吴氏一眼：“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不是自己的东西别想要。” 再看着面前鸡鸭鱼肉俱全的酒席，心里恨不得自己能隔三岔五都能吃到这好吃的，操心起以后的日子：“你们说，等落户了，咱们做什么好？” 吴氏啃着排骨，抢先道：“收猪，卖猪肉，吴宁县可是大地方，这买卖肯定能挣不少银子。” 肖老娘也没指望吴氏能出什么好主意，反而盯着小孙女。 “咱们以后要是在吴宁县安顿下来，应该分不到田地，最好是做点小生意。”肖筱也早就想过了：“衣食住行，还是吃的生意好，咱们本钱小，可以先摆个摊子卖卤味。” “先前就连宋镖头他们也特别喜欢吃粉蒸肉，咱们也可以开个小饭馆，就做豫章那边的特色菜。” 当然，菜色她还要把控一下，不能太辣，免得大家接受不了。 还有他们腌鱼，也要去鱼鳞。 豫章那边流行腌鱼不去鳞片，说是鳞片能治病。 这说法肖筱上辈子就听说过，但是她是接受不了的。 也不准备来挑战江浙人的口味，就不准备上了。 “肖筱这主意好，咱们做菜的手艺好，开饭馆肯定生意好。”吴氏不知道谦虚怎么写，恨不得举双手双脚的赞成。 她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开饭馆，就肯定会有剩菜，那自己就有口福了。 肖莲看着一桌子被吃的差不多的好菜，有点担心：“人家的菜也挺好吃的，咱们开饭馆能比的过人家嘛？” 肖筱不以为意：“只要有咱们的特色菜，那就肯定会有客人。” 又指了指席面：“再说，很多人就算兜里有银子，也舍不得吃这么贵的席面，咱们又不开酒楼，只是准备开饭馆而已。” 一百章 落户 肖老娘听了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但这样的大事，得去问问老头子他们：“先不急，等安顿下来，再去打探一下店面租金这些。” 随后放下筷子，指着桌子上的剩菜：“把这些都倒出来收好，咱们晚上还能吃一顿呢。” 这些好菜油水足，可舍不得浪费。 肖家人都幻想着能在吴宁县安定下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肖老爷子又和两个儿子，顺带上大孙子，一起去衙门口等着。 等到了衙役们都上差了，肖老大上前悄悄的递给人家一两银锭：“劳烦兄弟帮忙问一声，我们是来落户的。” “在这等着！”衙役才来上差就收了一两银子也很高兴。 上头的大人们收到的各种孝敬不少，但落不到他们手里来。 一般人看到衙门也是绕道走，他们很少有捞外快的时候。 衙役很快出来：“算你运气好，跟我走吧！” 衙役直接领着他们去主簿那。 肖家人都很小心的躬身抱拳行礼。 主簿边上的小吏就挂着晚娘脸，催着他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你们的户籍路引都拿出来啊！” 肖老大从怀里掏出户籍路引递上去。 小吏接过去后送到主簿的书桌上。 主簿得了县令的示意，也很快给他们办了新的户籍，还另外给写了一张条子：肖家十二口人，安排荒地十二亩，准前三年不交税。 肖老大接过来后，生怕毛笔字糊了，小心的双手捧着，也就随意瞄了一眼，就愣住了，呐呐的问：“这，大人，这落户地怎么不是吴宁县？而是徐田村啊？” 主簿心想：那该问你们怎么得罪了县令大人啊？ 他脸一沉：“大胆，尔等乃逃难百姓，落脚地当然是官府安排的，还能由你们挑肥拣瘦！” 又呵斥：“滚出去！” 肖家四个男人被这铺面而来的官威给吓得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吭声，恨不得撒腿就跑。 等头重脚轻的出了衙门，肖老大看到先前给银子的衙役还在外头，抹了把冷汗，才凑过去讨好的笑：“兄弟和你打听个事，徐田村离咱们这远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了落脚地，但是今儿一大早姜家父子就去余杭了。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无计可施，只能弯下腰陪着笑打听。 衙役先前得了他的银子，倒也好说话：“差不多三十里地吧？” 三十里地，脚程快的话，都不用两个时辰就到了。 坐牛车骡车就更快了，听着也不是很远。 衙役知道他们要去落户：“那你们去前面车行雇个骡车也方便，赶车的人应该知道地方，也免得你们一路打听过去了。” 肖老大低头哈腰的道了谢，才和爹他们一起回去。 肖老娘见他们都黑着脸回来，心里咯噔一下：“怎，怎么了？” 肖老汉开口：“都收拾东西，咱们要走了。” 肖老大加了一句：“咱们要去徐田落户，离这约莫三十里地，你们先收拾好，我去车行订骡车。” 肖筱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事情有变。 她干脆和娘打了个招呼后，就跟着肖老大往外走，低声问：“爹，是不是吴家那边吹了耳边风啊？” 她就怕爹出去找吴家人麻烦，说完后，还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肖老大也深吸一口气：“肯定是他们搞得鬼。” “你放心，你老子不会乱来的。” 从衙门出来，他就想到是吴家人背后搞鬼。 但是他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的，还真不敢去吴家闹。 要不然吴家就能把自己送到牢狱里去。 他还想看着柳氏肚子里的孩子出来呢，只能先忍着：“民不与官斗，咱们先记着，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 肖筱见他心里明白，也松了口气：“爹，那你去租骡车，我去买点糕点。” “行，你多买点。”肖老大想的周到：“到时候咱们到了地方，也得拎着东西去里正家走一趟。” 还不忘叮嘱她一句：“自己小心点。” 肖筱应了一声，就往不远处的点心铺子走过去。 想想就糕点有点拿不出声，又去隔壁铺子里买了几包红糖白糖，看装酒的坛子小巧，也买了三坛子白酒。 幸好家里不用的东西，都还没拆开，现在收拾起来也快。 肖家人坐在骡车上，沉默的看着骡车的路线，去陌生的地方落户。 租了两辆骡车一两银子，除了费银子，没别的毛病。 赶车的车夫知道徐田的大致位置，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他们送到地方了。 他们还帮着卸下了东西，才赶着骡车回去。 而肖家人，看着山脚下的小村落，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虽然大家的心里都明白，既然吴家人使坏，那就不可能让他们在好地方落户。 但是看过县城的热闹繁华，白墙黑瓦，再看着山脚下的小村落，房子大都是灰扑扑的。 起码有一大半还是黄泥墙的屋子，另外小半才是青砖瓦房。 路口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陀螺，肖老大上前问了里正家住在哪儿后，就按小孩指的路走过去。 里正家当然是青砖瓦房，一家子也正好吃了午饭在歇歇。 里正听了肖老大的来意，仔细的看了看盖了章的户籍，又瞄了眼他拎来的东西。 一包红糖和一坛子酒，两包点心。 也确实是很拿的出手的礼物了。 里正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有些不解：“先前还真没听说过会安排流民来落户？”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先住在祠堂边上的屋子里，等盖了房子再搬出去。” “不过，我们这边的良田也已经都分出去了，上面也写了让你们自己开荒地，那等下我陪你去看看。” 看在他带来的礼还算丰厚的份上，里正也额外叮嘱了几句：“你也看到了，我们是山脚下的，附近山多，野兽也多，农闲时也可以结伴进山去狩猎。” “不过山上野猪多，每年都有被野猪伤了死了的百姓…” 可能是为了预防野猪下山来祸害住的地方，村里人都是围着村里大池塘住的。 现在好点的地方肯定是轮不到他们外来户的。 因此肖家男人们跟着里正转了一圈，看了几处能盖房子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