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新婚日》 第1章 逃婚 她要逃婚! 红烛摇曳,数不清的灯笼高高挂起,流水的酒席一路从宫内摆到了宫外。 昭康三十七年,正月初一良辰吉日,太子季白檀昭告天下,择相府嫡女韩素为妻,废繁琐礼节,大摆桌酒,以表庆贺,不醉不归。 屋外觥筹交错沸反盈天,屋内新娘盖着喜盖,安安静静地等着新郎到来。 一旁的小婢女帮新娘整理完喜服,轻声细语道:“小姐,奴婢退了。” “初荷。”盖头下的人唤住她,嗓音淡淡的,“不急,先去做碗醒酒汤。” 初荷应下,掩门离去,与此同时,盖头下的韩素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红,一切景物掩在红布下,看不真切,像是她未知的余生。 韩素垂着眸子,想着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 季白檀喜欢她吗?应当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誓此生非她不娶,唯她一人。 堂堂太子殿下,未来的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不吃不喝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三日,只为向当今圣上求一个恩允。 圣上赐婚后,更是一改传统,将华而不实的礼节废除,改为摆酒席,不但与民同乐,还省下一大笔花销,只因韩素昔日随口提了一句不喜繁琐。 若问世人最为艳羡的女子,那必然是相府嫡女韩素。 她不但出生高贵,还是未来的皇后,成了婚必定也是夫妻恩爱。 某日午后偷闲,初荷将市井谣言说与她听,韩素听后颇为无奈。 前两项她认同,但若论夫妻恩爱,可就有待商榷了。 韩素不喜欢季白檀。 也不是不喜欢,好感是有的,但远远没达到能与他成婚的地步,更别提夫妻恩爱。 她先前不过是与韩素有过数面之缘,定亲后也不过与他多见了几面,而后在她父亲的支持下,马马虎虎地嫁了过来。 她的父亲丞相大人老来得女,格外宠爱她,小事一概听她的,唯有婚姻大事,半步不肯让。 红烛安静地燃烧着,烛油滴在纸面上,似乎有腥臭的焦味传来,悠悠钻入韩素鼻尖。 屋外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小了很多,红盖头像是一层屏障,将一切断绝开来,反倒是那腥味越发的重了。 韩素被熏得昏昏欲睡,心中发疑此等上好的红烛怎会有这种味道,不像是寻常的油臭,倒像是…… 有个念头在她脑海如惊雷般炸响,韩素心脏漏跳了一瞬,掀开盖头的瞬间,掩上的门被猛然踢开,刺耳的相撞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比先前重了千百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近作呕,地上咕噜噜滚来一个圆形的物什,韩素僵硬地低头去看,瞳孔骤然一缩。 初荷头身分离,惊恐地睁着眼,嘴巴大张,喊声未出口,就已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韩素袖口中的双手微微颤抖,她剧烈地大喘了几口气,而后抬头,冷静地望向门外之人。 身着大红喜袍的季白檀一手拎着个男子的头颅,一手拖着把长剑,剑尖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他满身鲜血,双目猩红,身后伏尸百里,万籁俱寂。 察觉到韩素的目光,他松开手,把那男子的头颅往她那踢了一脚。 男子的头滚动了几圈,凌乱的发散开,露出一张韩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父亲。 韩素倏然抬眸,却见季白檀扯出一个笑,他脸上溅满血珠,声音温柔得有些诡异。 “新婚快乐,夫人。这是孤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不知夫人,是否满意。” 韩素脑中空洞一片,她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夫人不说话,想必是极为满意的。”季白檀扔了剑,倚着赤红的喜服行至桌旁,不急不缓地倒了两杯酒,笑道,“既然如此,便行了婚事的最后一步,与孤一同饮下这合卺酒吧。” 说罢,便将其中一蛊酒盏强制塞入韩素手心。 冰凉的红窑盏凉得人手一抖,韩素僵直的思绪遽然回笼,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双眸因激动隐隐发红。 可季白檀攥她的手那么用力,像是要将她的手拧成血沫,疼痛之下,韩素甚至听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季白檀饮下自己的那盏酒,而后将瓷盏一扔,高大的身躯压住韩素,一手掰开她的下颚。 韩素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被焚烧殆尽,百般愤恨之下,她唯有用最原始的方法发泄怒气。 她发狠地咬住季白檀的手,急促地喘着气。 季白檀短促地笑了一声,单手用力一掰,韩素的下颚便脱了臼。 “夫人似乎不愿与孤结亲。”他慢条斯理道,“可惜时候已到,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冰凉腥辣的酒液涌入喉间,韩素呼吸不畅,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脑中闪过片刻的白。 嗡嗡的耳鸣声中,她倏然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 【恭喜宿主,达成“结亲”任务,掉落迷心药一份,积分+20。】 【迷心药可于短时间内号令五万士兵,为宿主接下来的篡位奉上助力。】 什么声音! 韩素双瞳放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下一秒,季白檀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但韩素看得一清二楚,他分明连嘴都没张。 【系统,刚才的“以一敌百”技能不错,就是限用次数太少了,除了和韩素拜堂,还有没有法子加些次数?】 【宿主达成“清除相府势力”任务后,即可无限次使用该技能。】 季白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掐着韩素脖颈,轻声道:“相府,就剩夫人一人了,是吗?” 濒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韩素拼命挣扎,充血的双眸凸起,生死交隔之际,她倏然抬手拔下脑后的发簪,用尽全身力气往季白檀眼中扎去。 眼球爆裂,溅了韩素一脸血,季白檀发出痛苦的嘶吼,猛地松手,将韩素狠狠推下床。 韩素的头砰地磕到了床脚,晃得她作呕,五光十色的眩晕中,耳畔传来季白檀咬牙切齿的声音。 【系统!我要买止痛药!还要复原剂!】 下一秒又是那个冰冷古怪声音。 【宿主大量积分已于昨夜用于魂魄交换,剩余积分只够买一瓶复原剂。】 【买买买!快点!】 韩素捂着鲜血直流的太阳穴,愣然望着季白檀的右眼快速恢复,重新生出血肉,破碎的伤口逐渐愈合。 她的大脑凭借惯性飞速运转,今夜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用常理解释。 系统、宿主、积分、复原剂等一系列词语她闻所未闻,能勉强听懂的唯有那个魂魄交换。 什么意思? 未等她想明白,季白檀的伤口却已然恢复,他缓缓转头,用那双完好无损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韩素,露出个冰冷的笑。 韩素想攥紧手中的发簪,却发现根本提不上力气,她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在原地微弱地呼吸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章 相逢 “叫主上。” “听说没,丞相府那位大小姐逃婚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影呢!这都整整七天了!” “哎呦这事不早就传遍了吗!你也太落伍了!迎亲那天太子高头大马亲自去接的人,结果怎么着,新娘不见了,给人家新郎官气得脸都绿了!就剩个小侍女哭天喊地,问什么都答不知道!” “你们说她逃什么啊!那可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啧啧啧,我要是她,梦里都笑开花了!” 京城某个嘈杂的小茶馆内,几个书生围着木桌坐了一圈,吃着瓜子花生讨论得热烈。 角落里有个戴着帷帽,身形窈窕的女子,听到小侍女哭天喊地的时候攥紧了茶盏,半晌终究没有忍住,上前与那几人道:“几位,叨扰了。我前些日子于山中闭关练武,对太子娶妻之事不甚了解,方才听各位说了几句,有些好奇,不知可否多问一二。”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听不出男女,再加上戴着帷帽看不清模样,竟真的有了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那几个书生巴不得有听众,赶忙热情招呼她过去,给她添了个位置,事无巨细地将那事儿重新讲了一遍。 韩素安静地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讲到了那小侍女,赶紧抓住时机问:“那小侍女后来如何了?” “嘿哟,还能怎么办,关进大牢审问呗!听说哭得眼睛都肿了!啧啧啧,摊上这么个主子还真是倒霉!” 韩素的心重重沉了下去,那大牢是审问犯人之所,初荷自小待在她身侧,与她情意深重,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更像姐妹,那大牢里的刑罚她哪能承受得住? 她正想开口多问几句,茶馆外却突然传来些躁动。 紧接着,只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领头男子一手持令牌,一手握刀,高声道:“皇上有令!全城寻找韩家女!” 说罢,衣着金甲的士兵大刀出鞘,拦在了茶馆门口。 可奇怪的是,人群只稍稍躁动了一下,就见怪不怪了。 七日前,韩素逃婚的消息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子大怒,亲自求到御前,得了一纸圣令,全城搜寻韩素,将其带回相府。 韩素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士兵已然按着画像一个个查过去,再这么下去,查到她是迟早的事。 与韩素同桌的一个书生抱怨:“又来了又来了,这都几次了,人家堂堂丞相府嫡女,怎么的也不可能看得上这小茶馆啊……诶,小兄弟,你上哪儿去?” 韩素内心紧张,表面却未表露分毫,她行至门口,果不其然被人拦住。 领头男子嗓音粗犷:“干嘛去,把帽子撤了!” 韩素压低声音:“官爷,小人得了传染病,摘了帷帽怕是得传染,小人不要紧,但若是害了官爷,那真是百死难辞其咎了。” 男子狐疑道:“得了病不去医馆来茶肆做什么。” 韩素冷静道:“小人吃坏了肚子,来借个茅厕。” 男子皱眉,但听她声音颇似男声,便也放松了警惕,韩素见状,故意咳嗽了几声。 “算了算了,走走走。”男子捂住口鼻后退几步,嫌恶道,“当心别传染给爷!” “是是是。”韩素低头哈腰,松了一口气,哪知出门的瞬间,忽地吹来一阵狂风,将她的帷帽吹开些许。 那男子还未来得及将目光收回,便借着风吹开的缝隙看清了韩素的模样,一时愣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韩素当机立断,一把扔了那碍事的帷帽,在街上狂奔起来。 下一秒,身后传来男子暴躁的怒吼。 “那是韩素!快追!” 一时间街上鸡飞狗跳,韩素呼吸急促,发丝在背后乱飞,领口鼓风,几乎产生了飞起来的错觉。 男子在身后怒吼:“站住!速速停下!我等不会对你动粗!” 韩素冷笑一声,速度越发快。 她深知自己不可能跑得过那些常年训练的士兵,便使了巧劲,凭着自己的身形专往犄角旮旯里钻。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死死咬着她的尾巴,像鱼咬着钩子,无论如何也甩不走。 韩素喘着粗气,双眼发黑,她能感觉到,那群人与她的差距逐渐拉小。 又是一个拐角,却见一堵水泥墙横在道路中间。 韩素猛地回头,心脏狂跳,火烧眉毛之际,身旁的角落伸出一双手,拉住她狠力一拽。 韩素疼得眼前一黑,像有人生生扯断她臂骨,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却搂着她蹲下,紧紧捂住她口鼻。 外头传来男子的怒喝:“人呢!” 韩素被捂得快窒息,身子僵硬,就像一块铁。 那群人四处搜寻一阵,终于还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韩素心头猛然一松,下一秒又挣扎起来,那人却迟迟不松开,将她搂得越发紧了。 韩素心头火起,眸中一抹狠厉闪过,一个手肘就往他要害击去。 她这一下使了五成的力气,虽说不至于让人废掉,但也够让人喝一壶的。 那人闷哼一声,倏然松手,韩素趁机转身,目光警觉地望向他。 那男子身着棉布麻服,咬牙捂着下身,面色惨白,撞上韩素的目光,却又忍着剧痛直起身,艰难地冲她扯出一个笑。 韩素:“……”大可不必如此要面子。 她正欲开口,外头却又传来几声嘈杂,方才追击她的人去而复返。 韩素脸色一变,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抬眸望向男子。 所以方才他不是不放她走,而是知道,那群人会回来! 韩素面露尴尬,男子却攥紧她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曲折的小巷弯弯绕绕,韩素随着男子的脚步左转右拐,心中默默将路途记下。 出了小巷,入目的是一个集市,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韩素低头拿黑发遮住脸,不让人看到自己的面容,男子脚步不停,最终将她拉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好了。”男子开口,“这里没人。” 韩素跟着男子进了木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此地虽小,却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幅挂画,木桌上摆放了支尚未干涸的狼毫。 男子倒了杯水,递给韩素,韩素倒过谢,拿在手中,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 男子动作一顿,沉声道:“知道,相府嫡女,七日前逃婚的韩素。” 韩素慢条斯理地转着茶杯:“既然知道,为何要救我,将我绑了送至朝堂,得到封赏,岂不是皆大欢喜。” 男子蹭蹭鼻尖:“刚好路过,就顺手救了。” 韩素:“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那群人武力不低,你不怕自身难保吗?” 男子:“我自小习武,硬碰硬也不会落于下风。” 韩素盯着他。 他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章 入宫 “不如奖励你入赘我韩家如何?”…… 丞相府。 韩素面色平静地跪在地上,右脸浮着个鲜红的巴掌印。对面韩光一脸怒色,长须都气得飞了起来。 “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你嫁过去是太子妃!往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你还有脸回来!回来干什么?让所有人看笑话?告诉别人,我们韩家出了个胆子大到连太子的婚都敢逃的好闺女?你走了你是舒服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从小到大我什么不依你?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往上数,看看历来有哪个准王妃像你这般胡闹?抛头露面也不嫌害臊!” 韩光骂完几句,喘了几口气,板着脸道:“也算你运气好,太子殿下说,只要你回来成婚,一切既往不咎,现下你既然回来了,就重新寻个日子准备准备吧。” 韩素平静道:“父亲,这婚我不会结。” “你说什么!”韩光刚降下去的火气又升了上来,“你还没任性够?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由不得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父亲,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必须的。”韩素淡声道,“您就当女儿不孝吧,这婚我逃得了第一次,便逃得了第二次,第三次,若真被逼急了,也敢来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一把横刀同归于尽。” 韩素垂着眸子,像是随口一提,但却无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韩光沉默地盯着她,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可陛下已经赐了婚,倘若不结,便是抗旨!你想让我们韩家因你一人抄斩九族吗!” “父亲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韩素缓声道,“只要父亲替我挡几日,静待时机。” “行行行,依你。”韩光皱眉:“不过我顶多挡七日。” “够了。”韩素微笑,“还有最后一事,现下我已回来,劳烦父亲出面,将初荷从大牢放出来。” “这你不用担心,早已派人去了,她现在在太医院,大概三日后出来吧。”韩光不耐地挥挥手,瞥到韩素脸上的巴掌印时又放软了声音,“还疼不疼,爹爹也是太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不碍事。”韩素避过韩光的搀扶,“时候不早了,父亲早日歇息,女儿告退。” “诶——”韩光张了张嘴,最后却只一声长叹,点上烛灯开始写奏折。 韩素避开所有人回到了自己的闺房,雕花门被推开时的轻响掩盖在了簌簌的风声中。 屋内很安静,也很干净,一切还是她先前离开时的模样。书桌上摆了几幅未完的字画,墙上挂着她喜爱的寒梅图,窗子外的梅花还没谢,在风中轻轻抖着花瓣,传来阵阵幽香。 她掌起灯,拿笔磨墨,安静地坐在书桌旁,接着临摹那幅洛阳牡丹图。 夜深人静的三更天,火苗像豆子一般跳动着,韩素的脸被映照得明明灭灭,她的眸色却静谧又安详。 最后一笔落下,木门恰好被推开。 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由远及近,来人一身黑衣,面容掩盖在了黑暗里。 “主上,事已办妥。” 季白檀嗓音低沉,细听却透露着一股自豪,像是期待着夸奖。 “干得不错,辛苦阿月了。”韩素笑道,“想要什么奖励?” 季白檀双颊爆红:“属下……不敢邀功。” “唔,那怎么办呢。”韩素恶趣味涌起,故意道,“过几日我退了婚,刚好缺一个夫婿,阿月长得好看,办事也利索,不如奖励你入赘我韩家如何?”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火苗挣扎两下,竟被吹灭了,屋内陷入黑暗一片。 季白檀的心跳越发急促,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韩素的眼睛,正想开口,对面却又传来轻笑。 韩素懒声道:“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愿意,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 他不吭声太正常了,堂堂太子,叫自己主上已经很委屈了,自然不可能入赘她家,若是真一口气答应了那才奇怪。 “是,主上。”季白檀垂下眸子,心口像被凿了个洞一般凉丝丝的。 夜间的风略有些凉,季白檀掩上门,委屈道:“我愿意的……” 只可惜他的声音被盖在了门外,又被风吹散,韩素听不到。 韩素回丞相府的消息一经走漏,就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大街小巷。上至皇帝太子,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例外都议论纷纷。 最为激动的必然是贺云,三番五次在朝堂上和昭康帝提出重择良日立太子妃,都被韩光轻轻巧巧挡了回去。 几次下来,贺云又提出要去丞相府见韩素一面,也被韩光用借口挡了回去。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则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地待在丞相府,招猫逗鸟,写字练画,有时也去书房找些古籍阅读。 她的母亲和妹妹一同去寺庙了,现下还没有回来,家里另外几个姨娘都不怎么爱惹事,偌大的丞相府,没有一人来烦她。 除了…… “主上何时才能退婚。” 湖中的小亭内,韩素一曲古筝弹罢,身后便传来个声音。 季白檀的嗓音闷闷的,含着一丝委屈。 “不急。”韩素一指压弦,另一只手随意拨弄了一下古筝,“时机未到。” 韩素说出这句话的第二日,他们等的时机便到了。 宫内传来消息,太子突发高热,浑身冰凉一片,集整个太医院之力也诊断不出此病症。 眼看病症一日日加重,昭康帝龙颜大怒,恰于此时,太医院一个小学徒战战兢兢地说太子这模样好像中了咒。 “你说什么!” 东宫内,所有太医齐刷刷跪了一片,太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昭康帝几步行至那小学徒跟前:“说清楚。” “回陛下的话!”小学徒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道,“小人老家在西南,那一带盛行各式术法,小人母亲之前就不小心中过咒,后来……后来还是叫道士来治好的!太子殿下这副模样……和小人的母亲很像!” 昭康帝面色阴沉:“荒谬!太子真龙之躯!怎会中此等妖术!一派胡言!朕看你是不要脑袋了!” 小学徒闻言大骇:“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小人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跪在最前面的老太医颤颤巍巍道:“陛下,现下实在别无他法,您就叫个道士入宫吧!” 昭康帝怒道:“放肆!道术此等虚无缥缈之术,凭何让朕相信!” 老太医老泪纵横,高声道:“陛下!太子殿下的病拖不得!现下已穷途末路了!” 身后一排人齐齐道:“求陛下召道士入宫!” 昭康帝脸色黑得要滴水,他拧着眉,又将目光对准病床上的太子,良久终于败下阵来,挥手道:“罢了罢了,传朕旨意,火速召天机观许道长入宫。” 天机观位于京城五莲山,道观被缥缈的烟雾遮挡,神秘莫测,道长许言初常年云游在外,虽说名义上是道长,但不怎么露面,近几日才回了观。 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众人不敢耽误,早上才下旨,下午许言初便到了。 昭康帝先前也只是听过此人的名号,从未见过他的模样,一直以为此人是个长须飘飘的老头,最爱说些虚无缥缈的话彰显自己的神秘。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快悠闲,来人一袭宽松道袍,一柄雪白拂尘,眯眼浅笑:“贫道见过陛下。” 竟是个青年男子。 昭康帝来不及吃惊,侧身让许言初速速为太子诊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章 龙椅 “我要嫁的,是金銮殿顶上那把明…… 双方视线相触,一个淡如秋霜冷月,一个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很快又掩去了。 贺云面色还有些苍白,他垂着眸欲下床,却被拦住。 昭康帝目光慈爱:“檀儿不必起身,你大病初愈,好好休养才是。” 站在韩素身边的季白檀下意识望向了他,面色古怪。 “父皇,儿臣不碍事。”贺云瞥了韩素一眼,“当务之急应是重择良日,准备婚宴。” 韩素挑挑眉,袖中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腿侧,下一秒,她脑海中便久违地传来了贺云的心中所想。 【系统!怎么回事!】 接着便是系统的声音,冷漠,平淡,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检测到未知侵入,系统修复中。】 贺云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系统提示,请宿主尽快完成“结亲”任务,逾期将受到惩罚。】 【系统提示,宿主可于几日后的大宴中交好燕国使臣,获取燕国至宝百疗衣。】 韩素闻言,指尖一顿。 当今天下三分,岳国位于中原,傲视群雄,齐国位于其东北,两国间隔着条深不可测的峡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南疆位于南面,擅巫蛊之术,神秘莫测,国人不常外出。至于剩下的小国,皆是不值一提,逢年过节,它们必然会来三国朝贡,以表衷心。 但燕国比较特殊,它虽是个弹丸之地,却能在各小国中排上名号,不是因为武力高强,也不是因为政治清明,而是因为一样东西。 百疗衣。 传闻这百疗衣是上代国君偶得的秘宝,只要穿上这件衣服,将死之人也能变得生龙活虎。 但这百疗衣是燕国的秘宝,燕国使者本次新春来岳国朝贡,怎会将它带来? 思绪飘远,一直到昭康帝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檀儿,这婚暂且不办了”,韩素才倏然回神。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听贺云如何激动,听许言初耐心地和他解释,听昭康帝点头附和,脑中糊成了一片。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轻轻被碰了一下,隔着一层衣物若即若离,韩素微微侧眸,见到了季白檀眸中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他靠近韩素,低声道:“不舒服?” 在一旁杵了很久的韩光总算发觉了韩素的不对劲,微微拧起了眉,与此同时,韩素突然开口:“陛下,臣女胸口有些闷,可否先行离去。” 她声音飘忽不定,望着有些心不在焉。 昭康帝倒是很好说话,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唤御医来瞧瞧,韩素婉拒过后,便带着季白檀离开了房屋。 外头温度骤降,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子般割在人脸上,离轿子还有一段距离,她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两侧是高耸入云巅的红墙,将天空围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 像是囚笼,又像是枷锁。 季白檀一路拧着眉,五次三番想将外披脱下给韩素,被拒绝后又闷闷不乐。 他内心疑惑,明明进来前还好好的,在东宫也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出来便成了这副云游天外的模样。 韩素的魂魄直到入夜才找回来,只因一件事,她的贴身侍女初荷总算从太医院被放出来了。 刑部审人没个轻重,初荷的伤比想象的重得多,在太医院待了好久才被准许回归。 屋内,韩素望着初荷还有些不灵活的腿,道:“伤势如何了?” 初荷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回道:“已经大好了,再过几日便能痊愈。” 她还和之前一样,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完全没有因为这回韩素的任性而心生怨怼。 韩素挥了挥手,提早让人回去休息了,顺便让她将外头打扫的人都遣散。 季白檀隐在暗处,凝神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韩素唤他回去,他走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韩素的闺房名为梅林院,来此处的每一个人,都会夸赞说这个名字取得真不错。窗子一开,梅花的幽香便会顺风而入,春夏秋冬,白天黑夜,这里的白梅似乎永远都不会凋谢。 也曾有人问韩素,为何这院中大片大片都是白梅,没有红梅也没有黄梅,未免单调。 但韩素不过是淡淡回了一句不喜欢。 风忽然大了,吹得窗棂哐哐作响,韩素点了盏豆灯,借着光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 她画得很认真,也很专注,动作却很快,仿佛已经画过无数遍,不消一会儿,她搁下笔,拿起纸张吹干,昏黄的灯光下,能隐隐看得出一枝白梅的轮廓。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叩门的轻响。 韩素望着手中线条完美的白梅图,似乎不怎么满意,随口道:“来得倒是巧。” 寂静中,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来人带着萧索的寒气与沾染的梅香,朗声笑道:“为师的占卜还能出错?” 韩素将图纸搁在桌上,而后抬眸。 来人一身雪白道袍,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头顶,执一柄雪白拂尘于臂弯,正眯着眼睛对她笑。 韩素望着他透亮的双眼:“别来无恙,师父。” 许言初跨门而入,毫不见外地坐在韩素对面,一甩拂尘:“你花大力气送信给我,又让我自导自演给太子下咒,还让我胡诌出这么个生辰八字的谎,就是为了延缓婚期?” “小徒儿,你既如此厌恶季白檀,为何不干脆拒了这桩婚呢,充其量,也不过是为师一句话的事。” 韩素道:“不能拒。” 她双瞳深不见底,在暗色中却又闪着极微极弱的光,像是被薄云雾霭遮蔽的星子。 当今帝王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心机深沉,不和人正面交锋,偏爱在背后捅人刀子。韩光身居高位,本就遭帝王忌惮,她身为丞相之女,更是如履薄冰,众目睽睽之下,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倘若她今日退婚,说大了便是藐视皇威,昭康帝虽目前不会说什么,但这必然会成为他心口的一根刺,长此以往,等皮肉腐烂,等伤口结痂,哪怕最后拔掉,疤痕也再难愈合。 她需要未来太子妃这层身份来做保护膜,她一日不嫁,昭康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章 罚跪 “你替她受罚,长长记性。”…… 落日西沉,窗外的枝丫不时被鸟雀摇得一晃一晃,屋内只有些窸窸窣窣的轻响,是下人们在劳作。 咕噜噜的马车滚起一地烟尘,四匹枣红色的千里马发出长长的铿鸣,待车停稳,坐在前头的仆役快步下车,小心翼翼地掀起那面金丝勾画的帘子,恭敬道:“夫人,二小姐,相府到了。” 一盏茶后,梅林院的门被急促地敲了两声,韩素心跳一顿,倏然睁眼,下一秒,初荷焦急的声音如噼啪落下的惊雷,自门外席卷而来,冲击着她的耳膜。 “小姐,快醒醒!夫人回来了,听闻了小姐逃婚的事,眼下正在屋里大发脾气呢!” “小姐,夫人气得可厉害了,说要小姐立刻去见她。” “小姐醒了吗?奴婢进来了?” 初荷的声音向来温柔,但她陡然将音调提高,韩素还是有些遭不住。 她昨夜和许言初磨到了很晚,一觉睡到现在,现下被这么一激,太阳穴竟隐隐发起痛来。 韩素一边蹙眉让人进来,一边准备去揉自己的太阳穴,谁知手还没抬起来,脑侧却突然放上一双手,很凉,像是寒夜里漫拉河上结成的冰。 韩素被冻得一个哆嗦,她条件反射地偏头抓住那只手,危险的目光掠过那人的脸,对上的却是一双深邃的瞳孔。 季白檀保持着按压的动作,垂着眸子唤她:“主上。” 他嗓子有些哑,带着倦怠,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韩素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将头转回去,任由身后那人任劳任怨地为她按摩太阳穴。 门从外头被狠狠撞开,初荷面容焦急,气喘吁吁,却在见到季白檀的那刻失了音。 “小姐……”初荷张嘴叫了一声,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 韩素抬手攥住季白檀的腕,将其摁下,状似无意地轻抚过腕侧,摩挲着留下暧昧,而后面不改色地拢了拢自己散落的黑发:“等我一盏茶的时间。” 初荷赶紧低头应是,红着脸匆匆退下,步伐凌乱。 外头的冷风吹了一盏茶才将她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房门嘎吱一声响,梳妆齐整的韩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走吧。” 初荷应了,又自以为隐蔽地偷偷往她后方瞧,韩素轻描淡写:“不用看了,他不跟来。” 初荷一惊,赶紧收回视线,抿着唇安安分分地待在韩素旁边。她心中天人交战,几次都已经开了口,最终看着韩素不怎么愉悦的脸,还是没有问出一句话。 韩素的母亲名为周宁,当年被安排着嫁至丞相府为妻,与韩光谈不上什么感情,多年所出也唯韩素一人。 可她偏偏又听信佛教,没事就爱去寺庙住上十几日,就连在丞相府的居所,也被命名为檀香居。 檀香居处于丞相府的西南角,平日此地只有些打扫的杂役,安和静雅,隔老远就能闻到殿外点上的檀香。 今日却不同以往,浓重的檀香味消失了,所有仆人低垂着眉眼,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干着自己分内的事,生怕触了霉头。 听到房门外传来的动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往那处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耳朵悄悄竖起。 韩素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行至周宁跟前,行了一个大礼。 “孩儿见过母亲。” “啪!” 清脆的巴掌声措不及防地响起,后头的初荷身子一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韩素被打得偏过头,长长的睫羽微垂,遮下了眼底的情绪。一会儿后,她才将红肿的脸偏回来,抬眼望向眼前的人。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眸子,深邃如古井,精敏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此刻正沉沉地盯着自己。 周宁身着华贵锦衣,黑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浓妆着面,左手被侍女搀扶,右手方才打了韩素,此刻自然下垂,遮在了衣袖内。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素,朱唇轻启:“跪下。” 韩素一声不吭地照做,初荷见状,尽管内心焦急,却也只得跟着下跪。 周宁屏退众人,慢条斯理地坐到椅上:“你可知错。” 寺庙隔绝外界消息,她前些日子才启程回府,并不知道东宫发生的事,只知韩素胆大包天,连太子的婚都敢逃。 韩素垂着眸,一言不发,半边脸已然肿起。 檀香居的气氛陡然凝滞,两人一坐一跪,谁都不肯让步。 初荷想解释,开口道:“夫人……” “放肆!”周宁双眉陡然一紧,目光如炬,一字一顿,“我和她说话,你个下人插什么嘴!” 初荷被吓得一抖,赶紧低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章 寒症 “我在等人。” 温暖柔软是韩素对这披风的第一印象,她微微一怔,下意识攥住领口,抬眼去看身旁的人。 季白檀垂着眸子看她,目光聚焦在她脖颈处冻红的皮肤上,张口喊了一声“主上”。 有某一瞬间,韩素甚至觉得他想伸手触碰她脖颈,想拿手掌将那处皮肤焐热,但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过是摩挲了一下披风。 韩素收回视线,一边动手将带子系上,一边道:“不是让你在梅林院等着。” 季白檀弯腰帮韩素整理衣领,盖住那片通红的皮肤。 韩素平静道:“说话。” 季白檀直起身子:“担心主上。” “阿月,我问你。”韩素偏头看他,“一个侍卫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季白檀回答得毫不犹豫:“自然是保护主上的安危。” “那是别人的规矩。”韩素道,“在我这儿,服从命令是第一职责,懂吗?” 季白檀垂着眸子不说话,细看竟还带着一丝委屈。 韩素平静地望着他:“说话。” 季白檀站在原地,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好。”韩素道,“现在我命令你,回梅林院。” 季白檀目光如深井,最终还是转头离去。 气温降得很快,夜色黑沉沉地压下来,如同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欲将人吞食入腹。 韩素拢了拢披风,像是抓着身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轻微地发着抖,太阳穴又隐隐发起痛来,如针锥刺骨,密密实实地扎着她的神经。 自当年那股疯劲儿过后,她已经很久都没体会过这种程度的□□之痛了,现下只觉熟悉又陌生。 巍峨高阔的祠堂立在月光之下,蜡烛残留的油味旋绕在四周。 时间随着漏钟滴答滴答向前走,冷色的光倒映出供桌前的那个背影,腰背直挺挺的,半点弯曲的幅度都没有。 冬风猛烈地刮了几下,将韩素浑身的力气都刮走了。她眨了几下眸子,缓缓闭上眼睛,而后没等多久,只听“砰”地一声响。 那个□□的身影直直倒了下去。 ……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白梅,像是迷雾蒙了眼睛,看不清晰。 浓重的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不远处被梅花铺就的地面上,有两个孩童。 一男一女,看着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女孩跪在地上,手臂僵硬地搂着男孩的脖颈,垂着头,看不清脸,男孩心口汩汩流着血,歪头倒在女孩怀里,一动不动。 滚烫的血液自胸膛流出,将洁白的落花染得鲜红,女孩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才缓缓伸出手,往对方的鼻翼处探去。 没有呼吸。 她终于微微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呆愣愣地直视着男孩的脸,面无表情,僵直地张口说了些什么。 那是谁,是她吗? 恐惧与悔恨涌上心头,一点点蚕食着理智,心中那根弦突然在某一瞬绷断了。 韩素一个激灵,倏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窗外大片的白梅,像是奔丧时的白布,将白布下的那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周边传来些轻响,丁零当啷的敲击声清脆悦耳,将摇摇欲坠的理智拉回正轨。 “小姐醒了。”初荷端着个瓷碗行至韩素身侧,“老爷听说了夫人罚小姐的事,从宫里回来后大发脾气,听闻小姐昏过去更是担心,特意为小姐请了府医。” 韩素撑起身靠在床头:“府医呢?” 初荷将手中的瓷碗递过去:“府医说小姐受了寒,开了药后便走了,小姐既醒了,便趁热把药喝了吧。” 苦涩难闻的药味在空中发散,直直往人鼻腔里钻,韩素垂眸看了眼那黑乎乎的药汤,迟疑了一下才接过。 她一口气闷干药汤,将空碗递还,初荷一边接过,一边关心道:“小姐可还有哪里不适?” “头疼。”韩素轻描淡写,“你下去吧,若是父亲问起来,就说我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 初荷担忧地望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低头退下。 韩素这一病直接病了七天,期间不管谁来,她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韩光派府医日日来诊脉,那群满头须发的老头子皱着眉头来,又更深地拧着眉头回去,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常见的病为何迟迟不自愈。 周宁在她病得最重的时候来看过她一次,两人一坐一卧,一言不发,空气都为之凝滞。 最后,周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硬邦邦地说了句:“好好休息,长长记性。” 而后一掀衣摆,走得无踪无影。 那时季白檀就站在一旁,敛着眸子,像是在思索什么。 直到周宁走了,他才缓步行至韩素床旁,低声道:“主上是在赌气吗?” “嗯?”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了拳,一字一顿:“主上每夜都瞒着所有人去后山泡冷泉,是在赌气吗。” 韩素轻笑一声,声音带着独有的哑:“我没那么幼稚。” 季白檀缄口不言,面色发沉:“那是何故。” “我不是说过了,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安安心心当个贴身侍卫,别越界。”韩素挑眉望他,“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季白檀当即凝神。 “我在等人。” “谁。” 韩素轻描淡写:“未婚夫。” 她说得那么轻松,神情也并未变动分毫,似乎这不过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季白檀先是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黑了下来。 他的话像是从喉间挤出来的,说得格外艰难:“主上指的是季……太子吗?” 很那说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气恼不太合适,欣喜也不可能,只能勉勉强强说是恨铁不成钢。 也不知道那冒牌货怎么样了。 “不然是你吗?阿月?”韩素笑道,“可惜我已有婚约,否则你若是愿意入赘我韩家,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季白檀低着头不说话,直到韩素重新睡了过去,他才缓缓抬起眸,用很轻很轻的话说:“迟早会娶的。” 不知什么原因,韩素久病不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相府附近,短短十日,宫中便得到了消息。 她一连泡了十日冷泉,寒症越发严重,有时明明醒着,脑袋却昏昏沉沉的,浑身提不上力气。季白檀眼睁睁看着她糟践自己的身子,心中的怒火一日比一日旺盛,有时他看着韩素泡得发紫的皮肤,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章 诊治 “那阿月可得护好我。”…… 贺云动作一顿,这才正面打量起一旁侍立的季白檀来:“你是素素的贴身侍卫?叫什么来着……阿月,是吗?” 他笑得危险:“见到孤为何不跪下?” 季白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右手攥紧了腰间的剑鞘。 “月侍卫这是何意?”贺云扭头对韩素道,“素素,你养的这条狗可不怎么乖,三年过后,就踹掉吧。” “殿下误会了。”韩素道,“阿月很乖的,虽是我的贴身侍卫,却从不以刀剑向人,平日也就对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冷脸。” 贺云勾起的嘴角缓缓耷拉下来。 韩素见状又道:“不过他对殿下不敬却是真,稍后我定好好教训他,殿下素来宽宏大量,想来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这顶高帽子一扣,贺云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将话吞回肚子里,而后咬着牙道:“孤……自然不会。” “那便好。”韩素温柔道,“臣女入宫时需得带上阿月,想必殿下也不会反对。” 贺云狠狠瞪了一眼季白檀,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都是小事,随素素开心。” “如此,臣女便多谢殿下了。” 岳国向来重视礼仪与节日习俗,春节更是重中之重。原先那新春大宴被安排着和太子大婚一同办,现下婚礼取消,大宴却不能少。 这几日各国使臣已陆陆续续到达岳国,相继被安排着住进南汀宫,三日后他们会先在御花园进行一场小宴,十日后才是正式的新春大宴。 韩素简单和父母打过招呼,便带着初荷一同出了门。太子出面,韩光自然是满口答应,临走前还不断说着让她好好陪着太子。 马车里燃了熏香,味道有些浓,韩素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正打算一路忍过去,帘子便被人从外头打开,清爽的风顺着缝隙透露进来。 季白檀骑着高头大马,偏头低声道:“这样舒服点了吗?” 那一刻,就连韩素都有些怔愣。 初荷迅速掐灭熏香,动作间时不时瞥一眼韩素,欲言又止。 三四次后,韩素淡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她的嗓音很哑,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初荷一下子红了眸:“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好,害得小姐的病到现在还未痊愈……” “就这事啊。”韩素轻笑,“不必担忧,等到了东宫,让太医看看,自然就好了。” 东宫又没有冷泉,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自然没必要闲着没事干去折腾自己的身子。 初荷仍旧自责:“可若是迟迟不好……” “会好的。”韩素语气确定,又开玩笑道,“若是再不好,我便只能去阎王殿找那神医江景,等治好了再回来。” 初荷猛然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约莫三十多年前,江湖之中曾有过一个赫赫有名的神医,名为江景。 他身份成谜,来历也成谜,一路从偏远的西江舟行至漫拉河,最后在京城落了脚。 此人温润如玉,医术卓绝又上善若水,为穷人治病分文不取,谁人不称他一声“江神医”。 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拥有的一件宝物。 江景从不生病,每日开摊从未缺席,为人诊治时总是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衣。 那便是传闻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百疗衣。 只可惜后来,江景被奸人所害,百疗衣也不知所踪,过了好些年,燕国前代国君偶得此秘宝,这才将其作为国宝保存。 他的死相很不好看,被人一刀刺穿心脏,只留了一件里衣,断气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在大街上。 有人不忍心,将他的尸身用一块席子裹住,随便找了个山头扔了。 从此这京城少了一位上善若水的神医,但没人在乎。 富人不缺钱看病,穷人也不过可惜往后没法免费看诊了,唏嘘一阵,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那位江神医被时光的洪流裹挟着,如他的名字一般,湮灭在了浩浩荡荡的江海中。 “怕什么,我不过开个玩笑。”韩素道,“即便你不出头她也会揪着我逃婚的事罚我的,这事儿不怪你,不用自责。” 而后她便倚着车壁闭眼浅寐,似乎有些累了。 初荷见状也停了话,车内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伸手替拢了拢窗帘,将风关在了外头。 一直到东宫,韩素才堪堪清醒,贺云拍了拍她左肩,望着似乎要上前来抱她。 太子的脸长得其实很好看,因此,即便这壳子换了个灵魂,韩素也并不觉得反感。只不过隐约察觉到季白檀快要杀人的目光,她还是稍稍拉开了距离。 “抱歉,殿下,方才睡着了。”韩素将手搭在初荷腕上,借着她的力道下了车。 迎面便是一阵冷风,将韩素吹得打了个哆嗦,她拢了拢披肩,眯着眼打量起跟前的建筑来。 看到牌匾上遒劲有力的“宜春宫”三个大字时,她微妙地顿了一下。 宜春宫是太子妃的卧房,她虽挂了个太子未婚妻的名头,但毕竟还没嫁过去。 不过稍一思索,韩素便明白了。 宜春宫就位于长庆殿附近,占地较广,但正因如此,就显得空旷。 这对于要完成系统任务的贺云来说格外有利。 贺云故作体贴:“素素,孤已经为你从掖庭挑了几名手脚利索的宫女,你若是怕将病传给她们,让她们在屋外打扫便是。” 果然。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贺云认定她是个心软的性子,不忍将病气过给了别人,必然不会让人在自己的卧房内常待。 如此一来,房中没人,杀了一个生了病提不上力气的女子易如反掌。 韩素微微一笑:“不必了,殿下,我不习惯太多人,让她们回去吧。” 贺云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口中却道:“可你毕竟病着……” 韩素顺着他的话:“正是因为病着,才不好将病气过给别人。” “好吧。”贺云叹气道,“既然你不想,孤就不勉强了,一会儿便唤太医过来为你诊诊。” 说罢,他偏头对着初荷道:“扶你家小姐好好进去。” 季白檀冷脸盯着贺云,一马当先地入了宜春宫,韩素挑挑眉,轻笑了一声,也跟着往前去。 宜春宫虽久无人住,但一直有宫女在打扫,明媚大气又干净整洁。初荷去煎药了,韩素在桌前支着头,笑盈盈地望着季白檀:“阿月心情不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章 夜奔 “我在。” 夜半之时,透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冷风呼啦啦地吹过,壁上黑影绰绰。 韩素抬手拢了拢面帘,放轻脚步,利落地翻墙而出,直直往南边赶去。 宫门把守严格,她先前只在大宴的时候来过几次,对此地的布局算不上熟悉,因此撞了好几次壁,才有惊无险地找到了目的地。 朱红色的宫墙高高围起,将天空割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小天地,这座宫殿很大,里头建着数不清的小宫殿,还有伴有亭台楼阁与小桥流水。 韩素蹲身避开巡视的卫兵,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四周,确认无人在附近后,才轻巧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步入此地前,她再次仔细瞥了眼头顶上的牌匾,确定没找错路。 牌匾上用浓黑的墨写了三个大字。 南汀宫。 南汀宫此时掩去了灯,只有极个别小宫殿于屋廊上挂了几盏灯笼,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像是野兽鲜红的双眼。 韩素屏息凝神,贴墙冲着一座样式古怪的宫殿而去,没惊动任何人。 她风寒未愈,神经还高度紧张,被冷风一吹又有些头疼。 韩素脸色发白,舔了舔唇,强忍着不适探头去看。 那座宫殿的房廊上点着一排红灯笼,门前倚靠着两个侍卫,一边眯眼打盹,一边用奇怪的语言叽里呱啦地聊着些什么。 再一细看,却觉那两人高鼻鹰眼,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韩素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人,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而后猛地朝另一方扔去。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昏昏欲睡的人猛地惊醒,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喊道:“谁!” 说时迟那时快,韩素当即现身,趁着他们还未回头,一展衣袖,另一只手快速捂住口鼻。 那两个侍卫身子一顿,还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双双倒地。 韩素保持着动作后退两步,等那味道彻底散了,才轻推开门,弯腰而入。 入目是间异域风格的卧房,桌上摆着个白色小瓶,瓶中插着几朵淡黄的腊梅,芳香馥郁。 墙壁上挂着些装饰用的象牙与动物的角,具体看不真切,地面铺了一层地毯,很柔软,上面的花纹图样带着神秘与诡异。 再往前便是一张床,被褥鼓鼓的,床上的人背对着她,从这个方向望过去,只能看见长直的黑发,三千青丝披落而下,零散地散开在床沿。 韩素绕过他,轻手轻脚地在屋内翻找起来。 百疗衣既然是燕国秘宝,必然不会如同寻常的贡品一样放到储物室,贴身穿着又太过于招摇,风险较大。因此,那燕国使臣应当会将其置于一个距离不远又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韩素动作很快,三两下便将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 柜中倒是挂了几件长袍,但皆是燕国的异域风格,与传闻中的百疗衣不符。 得到这个结果韩素并不惊讶,毕竟是秘宝,若是真这么容易被找到,那才奇怪。 她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又把目光对准了床上躺着的人。 袖口中的迷药还剩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地洒下去,撑出一段她近身查找的时间应当不难。 韩素一边琢磨着,一边拢住袖口,同时左手向床边探去,刚触上被褥的那一瞬,她心脏便不自觉地一停。 不对。 韩素动作一僵,倏然抬眸,猛地掀开被褥! 只听刷刷刷几声响,细如牛毛的银针破开空气,如银雨般飞掠而起。 韩素脚尖点地,遽然后退,动作迅速地抓起旁边的茶盘抵挡,目光如同锐利的剑,望向床上。 没了被褥抵挡,一切便再明晰不过。 床上根本没躺什么人,先前看到那隆起的一团不过是些棉絮,而黑发只是些特意裁剪过的海藻,不过在夜色的掩饰下才让人晃了眼。 韩素躲闪的速度迅疾,仅仅被银针割断了一缕头发,她轻微地喘着气,不敢停留,几步便破窗而出。 后方响起脚步声,逐渐逼近,应当是方才的动静太大引起了注意,韩素有些烦躁地拧着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专挑人少的小路走。 寂静空荡的小道上,一前一后跑着两个人,韩素体力逐渐透支,未愈的寒症又开始作祟,身后那人若是再近一些,她的身份怕是得暴露。 千钧一发之际,韩素猛地转身,拐入一个回廊,而后来不及多想,拉开最近的那扇门便闪身而入。 这回廊七歪八扭,一钻入便看不见身影,追击之人很轻易便被骗了过去,接着匆匆往前赶。 韩素紧贴着门框,凝神听着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她才松了口气。 她衣衫已被汗浸湿,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安静的房屋中,只能听到急促的喘息。 窗子似乎没关紧,嘎吱嘎吱摇晃了两下,与心跳声和在一起,更让人神经紧绷。 韩素扶着墙在原地缓了许久,直到能平稳控制呼吸后,才抬头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这屋子与方才那间不同,看着不像是卧房,也没有人住的迹象,周遭堆砌着好几个大箱子,有些上了锁,有些没上。 韩素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这应当是哪国使臣送来的贡礼。只是这些东西虽于岳国而言不算特别珍贵,但也代表着一个国家的颜面,怎能大咧咧地摆在这儿,连个守卫都没有。 她放轻脚步,贴着墙往里头走,刚走两步,耳朵便敏锐地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韩素动作一顿,凝神去听,发现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她掌心扶着墙,指尖用力往壁上扣,探头向里看。 里面的布局与外头相差无几,只是箱子摆放得更为整齐,各个都上了锁。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装的黑衣人缩在角落,低头翻找着什么东西。 韩素心中了然,一下子便明白了为何门外没有守卫,为何这地方能进得如此轻而易举。 原来有人捷足先登。 她轻手轻脚地往后退,想趁机出去,眼看即将退至门口,那被她忽视已久的寒症突然窜出了头。 或许是受了冷风的影响,又或许是此地空气不流通,总之,韩素鼻子一痒,反应过来时一个喷嚏便已出了口。 尽管她有意克制,但这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章 系结 “某人怕是得闹了。” 韩素望着他微微发黑的眼底,拧眉道:“你一夜没睡?” 季白檀不应声,浓黑的眼珠深深浅浅地望着她,长长的鸦羽遮挡而下。 韩素心口突然涌起一股烦躁,她极力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睡。” 季白檀回答得毫不犹豫:“在等主上。” “你是觉得我回不来?”韩素气笑了,“不想睡是吧,那好,和我讲讲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南汀宫。” 季白檀蹭了蹭鼻尖,韩素沉着脸与他对望,良久,对面那人才轻声道:“找东西。” 韩素刨根问底:“找什么。” 季白檀抿着唇,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童般垂下了头。 自从灵魂互换后,他每日睁眼脑中想的便是回到原身的办法,前些日子无意在南疆秘史上读到南疆人擅巫蛊,或许有什么法子能将灵魂换回来。刚好新春大宴,各国使臣相继而来,他这才铤而走险,去南汀宫找寻南疆的赠礼,想着碰碰运气。 谁知出师不利,竟被心上人逮个正着。 韩素平静地望着他:“说话。” 季白檀并不正面回答:“主上又在找什么呢。” “百疗衣。” “主上想要燕国秘宝?” “是。”韩素踱步行至窗台,坦然承认,眸中藏的是抹不掉的野心。 外头天已经蒙蒙亮,天地都映照在太阳的光辉下,云层被镶上了一层金边,金鸡啼鸣,晨光破晓。 韩素转头的那一刻,金乌撕破云层,刺目的光从窗外射入屋内,稍不留神便晃了人的眼睛。 韩素平静地凝视季白檀的双眸:“阿月,帮我。” 没有犹豫,没有困顿,季白檀张口道:“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韩素轻笑着上前,动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真乖,去休息会儿吧。” 这日过后,她再也没和季白檀提起百疗衣的事,日日窝在床上养病,倒是安分了不少。 郭太医还是每天都来,为她带了许多药,韩素面上微笑着感谢,背地里唤初荷重新去太医院抓一副再熬。 郭太医毕竟是贺云派来的,即便他自身或许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未必不会变成贺云向她刺出的一把刀。 这药若是喝了,指不定系统下一秒就欢呼着“恭喜宿主达成任务”了。 太医院的药都是极好的,再加上韩素一直配合着养病,三日过后,她的寒症便好得差不多了。 而今日,也恰好是御花园小宴的举办日。 虽说是小宴,但岳国也极其重视,不但派了专门的官员组织,还邀请了官员家眷,与各国使臣一同把酒言欢。 韩素今日着了件湛蓝的常服,额点花钿,端的是素淡雅致。 季白檀侍立在侧,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微微拧起。 韩素笑着打趣:“怎么?不好看?” 季白檀微微摇头,韩素长相本就偏锐利,着浓妆是艳压群芳,着淡妆是清水芙蓉,自然没有不好看的道理。 韩素挑眉:“可我看你这表情,像是不喜欢我这身衣服?” 季白檀犹豫一番:“主上风寒未愈,还是多穿些吧。” “我们阿月这是在关心我?” 季白檀仓促地别开视线,耳后慢慢爬上一丝薄红,良久才轻声道:“属下关心主上……是应该的。” “好吧。”韩素从衣柜中捞出一件同色系的水蓝披风披至身后,矜傲地冲季白檀抬抬下巴:“过来,给我系上。” 季白檀愣了一下,而后双颊爆红,同手同脚地靠近韩素。 他速度很慢,韩素眯着双眸,一手撑住桌面,一手勾着季白檀的腰带,猛地往里一拽。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都能看清脸上细密的绒毛。韩素勾唇,懒声道:“愣着干什么。” 季白檀脑中一片浆糊,平日举剑都不颤一下的手此刻抖如筛糠,试了好几次才堪堪将那结系上。 韩素瞥了眼被系得歪七扭八的结,戏谑道:“打歪了。” “……嗯。”季白檀喉结动了一下,哑声道,“我重新系。” 说罢,他便准备凑上来,谁知韩素却闪身,“不用了,挺有个性的。” 而后双手拢了拢披风,一个转身,光明正大地带着季白檀系的结飘飘然往御花园去了。 初荷早已在外头等候已久,一见韩素出来便迎上来,走近一看,却微妙地顿了一下:“小姐披风的结歪了,奴婢重新帮小姐系吧。” “不用。”韩素挥手打断,偏头往后瞥了一眼,轻笑道,“要是重新系,某人怕是得闹了。” 身于暗处的季白檀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快燃起来了。 东宫离御花园不远,故而韩素并未选择乘轿,一路步行。旁人冲韩素行礼时,总会有意无意多看一眼她胸前那抹格外显眼的结,于是,季白檀的脸便红了一路。 一直到御花园碰上来接见的贺云,他的脸才缓缓沉了下来。 贺云今日着了件滚边卷云袍,烫金的袖口自然垂下,端的是华丽隆重,配上季白檀原身那张宛若神赐的脸,光是往那儿一站便是人群焦点。 眼见韩素饶有兴致地往他那儿走去,季白檀心中酸涩一片。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张脸,轻声嘀咕:“也不过如此。” “素素。”贺云温声上前,动作自然地来牵她的手,韩素似笑非笑,却也不躲开。 下一秒,只听“刷”地一声响,白光闪过,利刃出鞘,季白檀黑着脸,拿剑挡在两人中间,咬牙道:“太子殿下请自重。” 贺云动作一顿,勾起的唇缓缓放下:“素素本就是孤的未婚妻,何必避讳,倒是你……” 他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小小一个侍卫,托了生辰八字的福才有幸伴在素素身侧,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来质问孤!” 季白檀本就不善言辞,又不能直接开口说出真相,一时竟真的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双目泛红地瞪着贺云,看着还有些委屈。 “殿下何必动气。”韩素安抚性地拍了拍横在身前的剑鞘,示意人往后退,“我家阿月被我惯着,有些冲动,说话直了些,殿下,天潢贵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章 闻香 “抓住你了。” 晏霜捏着酒盏在指尖转了一圈:“在下看姑娘的穿着,不似寻常官员的家眷。” 敬了酒却不喝,这便有些冒昧了,但韩素却毫不在意,对着晏霜轻笑道:“家父是丞相,先前应当与晏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晏霜了然点头,欣然道,“亭中太闷,韩姑娘可愿与在下一道去外面透透气?” 韩素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眸与他目光相对,却见晏霜笑得彬彬有礼又不失分寸,似乎真的只是厌倦了此处嘈杂的环境。 “御花园的寒梅这几日开得很好。”韩素笑道,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示意季白檀和初荷别跟过来,“却之不恭。” 此次小宴本就嘈杂不堪开心为上,因此,两人结伴而出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湖心亭通向陆地要经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两边接以屏风,还种有各式各样的绿植,韩素松松垮垮地披了件湛色风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晏霜聊着天。 “听晏大人的口音,似乎很擅长说中原话?” “惭愧惭愧。”晏霜谦虚道,“在下早些年曾在中原住过一段时日,对此稍有了解,这才有幸被吾王派来出使岳国。” “这倒是稀奇。”韩素道,“鲜少有燕国人能孤身一人待在中原,晏大人既然在此住过一段时日,必然有几个岳国的好友吧。” 话及此处,晏霜微妙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韩素甚至疑心自己看错了。 他笑道:“不瞒韩姑娘,是有一个,可惜早已失了联系。” “萍水相逢、分道扬镳皆是人间常事,晏大人不必介怀。” “或许吧。”晏霜叹道,将话题一转,“许久不来岳国,此处似乎变了许多。” “世事都会变的,晏大人。” “那倒未必,岳国地大物博,所拥宝物众多,这点怕是过个十年百年也变不了。” “晏大人言重。”韩素停下脚步站在一棵梅树前,轻点了一下眼前的那株花蕊,“小女子倒是听闻,燕国有一秘宝,名为百疗衣,可生死人肉白骨。” 她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神经却已高度紧绷。 只可惜韩素背对着晏霜,看不到身后那人逐渐变化的脸色。 晏霜静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余光却瞥见一个圆润透明的物什猛地朝此处飞来。那物什在日光下闪了一下,如流星坠地,眼见着就要砸到他身上。 他双瞳骤缩,下意识一展衣袖,三两根银针掷出,瞬息便将那物什击成三四瓣,只听丁零当啷几声,相继摔落在地。 韩素听到动静转身,却见那是个圆润的冰球,透亮无暇,精致小巧,一看便价值不菲,此刻却碎成几瓣散落在地。 “本小姐的冰球!” 下一秒,不远处便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来者一袭红衣,宛若烈火燃烧在冰原。 红衣女子快步跑到晏霜跟前,痛心地捧起那冰球的碎片,抬头气道:“谁给你的胆子弄坏本小姐的东西!你可知这冰球有多难得!” 倘若忽视她的身高劣势,这番话还是很有气势的,可惜她只到晏霜肩膀处,看人还得抬头。 “姑娘,能否讲些道理。”晏霜温声道,“倘若不是在下那几根银针,姑娘身上便已经背上人命了。” “你敢和我顶嘴?”红衣女孩气笑了,“本小姐可是长安侯的嫡女,你算什么东西,报上名来!” “这……”晏霜笑容微敛,袖下的手摩挲了两下。 韩素在一旁看了半晌了戏,总算肯跳出来说句话:“顾珊,别闹。” 顾珊这才屈尊降贵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眯了眯眼睛:“你又是谁?” 韩素微笑道:“家父是丞相韩光。” “哦,听说过。”顾珊嗤笑一声,“前些日子逃婚的准太子妃嘛,这京城谁人不知你韩素的大名啊?本小姐原先还以为你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今日得见……” 顾珊微抬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丑倒是不丑,只可惜比本小姐还差点。” 话音刚落,只听回廊出传来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胖似肉球的太监一边跑,一边焦急大喊:“大小姐!大小姐!您跑慢点饶了咱家吧!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就是把脑袋割给太后娘娘也赔不起啊!” 顾珊啧了一声,满脸不耐烦地转身:“八喜,你帮我告诉太后娘娘,这人把我的冰球弄坏了!” “哎呦!”谁料那八喜一见晏霜即刻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咱家见过晏大人!” “晏大人?”顾珊狐疑地盯着他的脸,一挑眉,“你是晏霜?” 晏霜作揖,风度翩翩:“正是在下。” 八喜在后面欲哭无泪:“大小姐,别说了……” “怕什么!”顾珊冷哼一声,低声嘀咕道,“竟然还是个使臣。” “算了算了,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不让你赔了。”顾珊满脸不耐地挥挥手,“赶紧滚,别扰了本小姐兴致。” “还有你。”韩素瞥了眼韩素,“没事儿赶紧滚。” 说罢,她冲着八喜抬抬下巴,示意他将此处打扫了,再重新找个冰球过来。 “是是是。”八喜满脸苦涩地点头,又冲着韩素与晏霜行了好几个礼才堪堪离去。 回湖心亭的路上,晏霜笑道:“你们岳国的女子,倒是很有个性。” “……晏大人此言差矣。”韩素难得感觉有点脸热,“顾珊年龄小,又被宠惯了,对谁都是如此,有冒犯到晏大人的地方,我替她道歉。” 晏霜面目带笑,看不出心中的情绪。 因为这个小插曲,韩素不得不停了刚才试探的话,刚转过拐角,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贺云眉眼阴郁,见到韩素的那一刻才稍稍松下来,开口便是质问:“你去哪儿了。” “陪着晏大人四处逛了逛。”韩素瞥了眼晏霜,淡声道。 贺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晏霜,草草点头打过招呼,并不想多言。晏霜也知趣得很,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往后不要与男子一同闲逛。”贺云皱眉道,“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虽与孤已经有了婚约,但若是传出去,未免遭人闲话。” 韩素望着他,面无表情。 贺云见状,又补上一句:“素素,孤也是为你好。” 韩素哼笑一声,不置一词,越过人便走。 她走得如此干脆,毫不犹豫,连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他,贺云几乎没反应过来。 “素素!”贺云脸色沉下来,大跨步行至韩素跟前,正欲和人理论,不远处的湖面却猛然响起一阵冰裂的咔嚓声,紧接着,咕咚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落了水。 “啊!”尖叫声几乎贯穿人的耳膜,“来人!救命!八喜!” 与呼救声一同响起的是那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章 还衣 “我说!那天!谢谢你!”…… 贺云眼角狠狠一抽,眸中一抹恶毒闪过,韩素甚至能感受到他与系统说话时的咬牙切齿。 【系统,给我弄碎韩素脚下的冰!】 【宿主是否支付10积分达成心愿。】 【支付!】 下一瞬,只听剧烈的咔嚓声响起,韩素脚步一顿,眼睁睁看着周遭的裂缝由远及近。以她为中心,厚冰快速碎裂,露出望不到底的水面。 贺云双目发红地望着此情此景,嘴角缓缓勾起。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韩素却格外冷静,她瞥了眼脚底,又抬眸与远处的贺云隔岸相对,视线交错。 贺云冷眼旁观,目光冰冷又恶毒,如丝丝吐信的毒蛇。 韩素站在孤岛中央,轻声唤了一句:“阿月。” 像是平地起了一阵风,又像是落了一场南城的烟雨,韩素发丝微扬,鼻尖钻入一股梅香。 她眯了下眼睛,只觉一股大力从后腰传来,季白檀靠着从岸边借来的力,踏水而行,三两下搂住韩素,飞身而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落于贺云跟前。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实在太快,贺云的笑还挂在嘴角,甚至来不及放下。 “主上。”季白檀瞥了眼韩素发红的后颈,哑声道,“可有受伤。” “有我们家阿月在,我自然是不会出事的。”韩素笑了一声,状似无意道,“真是不巧,好端端的,这冰竟裂了。” 贺云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是啊,太危险了,素素,他不是在湖心亭吗?” “殿下说什么呢。”韩素惊讶道,“阿月是我的贴身侍卫,自然得随时与我在一块儿了,只不过我方才没让他出来罢了。” 季白檀跟着应和:“保护主上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贺云一想到白瞎了10积分牙都快咬碎了:“……素素没事便好。” 韩素笑着扎他心:“如殿下所愿,臣女这几日连风寒都好得差不多了。” 贺云的笑快挂不住了,匆匆找了个借口便回了湖心亭,韩素本来去那小宴也不过想知道百疗衣的下落,现下没了兴趣,便带着季白檀直接回了宜春宫。 这一回,她便闭了宫门,一闭就是三日,谁来都说不见。眼见系统定下的期限逐渐逼近,贺云心中越发焦急,却不舍得再用积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学着寻常的手段达成目的。 下药?试了。他借着韩素风寒未完全痊愈的借口偷偷将药下在郭太医每日带去的药包上,然而,全部都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刺杀?试了。身份使然,他不便出面雇请杀手,只能自己出马,然而,每次还未碰到宜春宫的门便被季白檀发现了。 强加罪名?他倒是想借着偷来的身份给韩素下个不敬太子的罪,但耐不住某人闭门谢客,使得他毫无办法。 新春大宴的前一日,韩素坐在桌前,着手描摹着一枝白梅,季白檀侍在一旁为她磨墨。 宜春宫的大门就是在这时被打开的。 彼时初荷正拿着把剪子修剪宫前的腊梅花,突然听见屋门猛地被敲了三声,紧接着,一个稍显傲慢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此处可是丞相之女韩素的居所?” 初荷动作一顿,放下剪子行至门前,提高音调:“我家小姐这几日不见客。” “由不得你。”那人冷哼一声,“听好了,我家小姐要见她,命你现在就将门打开。” 初荷眉头轻蹙:“抱歉,我家小姐说了……” “玉竹,你和她废什么话。”这个声音更为年轻稚嫩,却也更为傲慢,“本小姐数三下,倘若你不开门,本小姐便让人将这门撞开。” “三。” 初荷眉头拧得更紧,面露犹豫之色。 随即嘎吱一声响,韩素听到动静,从内屋推门而出:“出什么事了。” “小姐。”初荷松了口气,“外头有个人非要见你。” 韩素挑眉望向紧闭的门,下一瞬,某个熟悉的声音再响起。 “二。” 初荷焦急道:“小姐,她要将门撞开!” 韩素淡声道:“开门吧。”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落,沉重的雕花门被人从外推开,韩素敛着眸,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个爱闹事的小家伙。 顾珊将头抬得高高的,面上的表情有些别扭,她双颊微微泛红,将手中的东西猛地甩过来。 韩素眼疾手快地接住,仔细一看,发觉是那天她借给顾珊的披风。 韩素懒声道:“来还披风,就这个态度?” 顾珊气急败坏地抬头:“本小姐这几日每天都来!你自己闭门谢客怪得了谁!” 这倒是让韩素有些惊讶:“每日都来?” “你别误会,本小姐才不是想来见你。”顾珊冷哼一声,“你那件披风丑死了,放本小姐那儿掉本小姐的面子。” “是吗,那真是让我伤心。”韩素将披风叠整齐放在臂弯上,抬头却发现顾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顾珊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粉红的云霞缓缓爬上双颊:“那天……” 韩素挑眉:“什么?没听清。” “那天……你。” “再大声些,还是没听清。” 事不过三,顾珊一咬牙,大吼道:“我说!那天!谢谢你!听清了吧!啊!” 喊完话的顾珊满脸通红,因为情绪激动,头上几根没梳顺的发翘了起来。 “这回听见了。”韩素笑道,顺手揉了一把顾珊翘起来的头发,“不客气,顾小珊。” 顾珊猛地一愣,气急败坏:“韩素!你才小!” 韩素俯视着她:“你先高过我再说吧。” “你给我等着!”顾珊瞪着她,“玉竹!我们走!” 玉竹应声,也狠狠一瞪韩素,跟着骂了两句,谁料顾珊突然冷了脸:“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走!” 韩素摩挲着手中的披风,目光戏谑地望着顾珊气急败坏的背影,轻笑一声。 “小姐,难不成……这位便是长安侯最受宠的幼女?” 韩素瞥了初荷一眼,懒声道:“背靠长安侯与太后两座大山,性子骄纵点也正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章 中毒 “这毒是……红枫之毒。”…… “并未发觉可疑之处。”季白檀低声道,“住处已排查,晏大人身上的衣物也每日都换,没有格外钟爱哪一件。” 韩素眉头微微一蹙,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系统总不会判断失误,那便只剩一种可能,晏霜并未将百疗衣带入宫。 可他自燕国而来,沿途路程太长,在这么广的范围内调查与他私下见过面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主上。” 韩素回过神来,却听季白檀问道:“容属下多嘴,主上要百疗衣何用。” “这个啊。”韩素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模样,懒声道,“传说中的秘宝,我想要还需要理由吗?” 季白檀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不是的。” 他能感觉到,韩素一定要去做什么事,而这件事,需要百疗衣来完成。 韩素嗤笑一声:“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阿月,我比你想象的坏多了。” 季白檀垂眸看她,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正欲开口,却被门外的一声“太子殿下到”给打断。 韩素随意地支着头往外望去,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脑中倏然传来系统的播报。 【系统提示,任务时间到,宿主并未消灭韩素,任务失败,积分-20。】 系统先前的声音都格外古怪,且没有一丝起伏,但这次不知为何,韩素竟从那平静中听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贺云考虑到场合,强忍着面色不变,衣袖下的双拳却紧紧攥起。 韩素听到他在心中大吼。 【系统!你是不是疯了!我上个世界总共就得了100积分!】 系统声音冰冷。 【请宿主再接再厉。】 韩素唇角微微勾起,内心愉悦,她还想多听两句,无奈昭康帝恰好到了,大宴即刻开场。 于是大殿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不绝于耳,一副和乐之景。 酒过三巡,各国使臣相继上前敬酒,贺礼一箱接一箱搬入,有南疆盛产的药草,也有齐国的特产和田玉,这些贺礼于岳国算不上格外珍贵,但足以见其心意。 昭康帝龙心大悦,一连干了两杯。 韩素转着酒杯,看似漫不经心,实际视线从未离开过晏霜。 可晏霜也奇怪,按理来说,别国使者都争着当第一个献礼的,以便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他倒好,不急不缓地一人在角落酌酒,没有一点争强好胜之心。 直到昭康帝都看不下去,沉声问道:“燕使可在?” 晏霜放下酒杯,施施然上前:“外臣在。” 昭康帝面露不悦:“为何不上前献礼。” “陛下息怒,燕国并无不敬陛下之意。”晏霜不卑不亢,“只是吾王特地嘱咐外臣,有几句话需外臣亲自说与陛下听。” 说话间,几位跟随而来的副使搬着几大箱装修精致的箱子上前,依次打开,只见金光灿灿的贺礼堆了满箱。 昭康帝面色和缓了一些:“是什么话。” “吾王说,祝岳国民众,新春喜乐。”晏霜温声道,袖下的手摩挲了一下,“祝陛下,平安康健。” 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祝福语,比他说得好的大有人在,昭康帝笑意微敛:“燕使有心了。” 晏霜嘴角勾起,躬身行礼,刚刚起身,不远处猛然传出一阵高亢的呐喊,盖过了缠绵悱恻的乐音。 “啊!死人啦!” “啪!”不知是不是巧合,乐师的琴弦突然断了,调子倏然走高,在和谐的曲声中显得煞为突兀。 歌舞升平的流云殿霎时变得寂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对准声音传出的方向,却见一个刚才还好端端的小宫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端着的瓷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那小宫女双目瞪得极大,眼球涨红,紧接着,赤红的鲜血如汩汩的河流般,从她七窍喷涌而出。短短一瞬,只听沉闷的一声响,那小宫女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有离得近的人畏惧地后退了几步,也有胆大好奇的跃跃欲试想上前。 昭康帝吞了口唾沫,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凉,嗓音有些抖:“来人,唤太医。” 沉重压抑的氛围下,郭太医提着药盒匆匆而来。他蹲下身,一丝不苟地将尸身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素来波澜不惊的脸色逐渐下沉,双眉紧皱。 昭康帝心中一沉:“如何?” “启禀陛下。”郭太医说得格外艰难,“……是毒。” 人群骚动起来,昭康帝放在一旁的手捏成了拳:“可能探出是何毒?” 郭太医犹豫一番,似乎在忌讳什么,昭康帝皱眉:“你说便是。” “是。”郭太医缓声道,“依微臣拙见,这毒是……红枫之毒。” 韩素倏然抬眸,攥紧了手心的青瓷盏。 “红枫之毒不是在三十年前就和江景一同消失了吗!” 三十多年前,神医江景还在世时,曾误制过一种旷世奇毒,中毒者倘若不去特意诊脉,便察觉不出任何异常。直到毒入骨髓,人会在瞬息之间七窍流血而死,鲜血如同秋日漫天遍野的枫叶,因此名为红枫之毒。 好在江景既为神医,自然也能研制出解药,只可惜自他死后,那药方也随他一同销声匿迹了。 新春大宴出如此丑闻,昭康帝心情极差:“你可确定?” “微臣确定,这便是已消失近三十年的红枫之毒。” “陛下,臣女启奏!”韩素猛地起身,疾步行至御前,“此事非同小可,红枫之毒极有可能被下于宴会的菜肴中,还请陛下下令,封锁此地!” 此言一出,便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人人自危。 昭康帝怒道:“胡说什么!韩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陛下!”韩素高声道,“下毒之人既选择红枫之毒,目标必然不会是小小一个宫女,如此大费周章,于他而言毫无益处!” 她目光坚毅,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大殿:“那么陛下想想,他真正想害的人,是谁。” 昭康帝面色难看起来,与此同时,角落有个宫女终于憋不住,猛地哭出声:“陛下!” 她的眼泪如潮水般翻涌,一边哭一边跌撞着上前,扑倒在御前:“奴婢有事禀报。” 昭康帝沉声:“说。” “方才死的那个宫女,和奴婢相识!”她抽噎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章 妇人 “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你?”昭康帝皱眉,面露不悦。 “韩素,你凑什么热闹!”韩光咬牙低声道,“你一介女流,抛头露面已是不成体统,胡闹什么!” “女流?”韩素轻声重复,眸中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嗤笑,“若不是臣女这介女流,陛下不知何时才能发现自己中了红枫之毒。” 众目睽睽之下,此话可以说得上不敬了,韩光狠狠一锤大腿,太阳穴突突直跳:“韩素!” 昭康帝缓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朕不允许。” “陛下,臣女亦食用了枣泥糕。”韩素淡声道,“臣女不愿将命交于他人手中,想亲自寻求解药,还望陛下成全。” “什么!”坐在前头的顾珊猛地起身,目光紧张,“你吃了?吃了多少?现在难不难受!什么时候……” 她一连问了三句才倏然顿住,而后抿了抿唇:“本小姐就是……就是问问,谁管你死活!” 说罢,她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也不知在气些什么。 韩素轻勾嘴角,目光散漫地望着昭康帝。 她其实不是一个特别贪吃的人,即便在宴会上也只喝酒,方才故意食用枣泥糕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 昭康帝猜忌心重,必然不会答应她无缘无故提出的请求,但倘若她同样中了红枫之毒,这便是求生之举,是情理之中。 不出所料,昭康帝面色果然和缓了许多:“当着?” “臣女自然不敢犯欺君之罪。”韩素恭敬道,又不动声色地点了他一下,“何况有太子殿下在,臣女必然不会出事。” 昭康帝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韩素死了不要紧,但太子万万不能死。 “朕可以应允你的请求。”昭康帝居高临下,“但你得答应朕,必须于七日内找到解药,将太子带回宫。” “陛下放心。”韩素微笑道,“臣女定不负所托。” 新春大宴便以此种戏剧性的结局匆匆做结,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引起恐慌,昭康帝一连下三道圣旨,将今日参与大宴之众暂押七日。 这圣旨太过霸道,自然引起了一众不满,其中属南疆的使臣闹得最凶。 那是个相貌英俊的小公子,数条麻花辫垂在脑后,肩上背把大弓,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横眉怒斥着:“你们有什么资格关押我!” 御林军面无表情,锋利的刀刃闪着白森森的光:“楼大人,这是陛下的命令。” 楼离伽目露凶光,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长桌:“你们给我等着!” 相较而言,齐国使臣便冷静多了,听闻此消息,也不过一展折扇挡住下半边脸,而后轻笑着点头应允。 因为时间紧张,所以韩素当晚便与晏霜贺云结伴出发了,与他们一同而行的还有必须日夜伴韩素身侧的季白檀。 江景生前最后的故地位于京城的苍蹊,距离皇宫算不上远,但此地偏僻又人烟稀少,四人摸错了好几次路,最后在晏霜的带领下才到达了目的地。 一道高高的拱门横在路中央,门上布满脏污的尘土,底端的石块已经开了裂,像是要随时倒塌,拱门中央用刀刻了两个不甚清晰的字,韩素眯着眼睛望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苍蹊”。 她心中略略惊讶,记得谁和她说过,先前的苍蹊是一个格外繁华的地带,为何短短几年便破败成了这样。 “这种地方真的有人住?”贺云眉头紧拧,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 【系统!你不是说来这儿能找到百疗衣吗?你确定百疗衣会在这个鬼地方?】 只听滋滋几声响,系统似乎在算着什么,没过多久,那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系统提示,经大数据推算显示无误。】 韩素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晏霜,而后朝后面勾了勾手。 季白檀自从得知韩素中毒后便沉默寡言起来,一路过来没说过一句话,现下才慢吞吞地行至韩素身侧。 韩素瞥见他的脸色一顿,原本要说的话也转了个弯:“心情不好?” 季白檀摇摇头。 “那你耷拉个脸做什么?” 季白檀沉默良久,才轻声开口:“担心主上。” 他嗓子因长久不说话有些沙哑,更离奇的是竟染上了些哭腔:“红枫之毒难解,若是七日后仍没找到解药……” 韩素爱逗人的恶趣味又冒出了头:“那倘若我死了,阿月是会另择良主入朝廷,还是孤身一人闯江湖?” 季白檀没有犹豫地摇摇头:“都不会。” 韩素轻笑:“那我们家阿月是打算淡云流水度安年了?” “不。”季白檀偏头盯着她的双眼,“属下会陪主上一起死。” 韩素向来挂着的笑容倏然顿住,而后缓缓耷拉下来。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季白檀坚定的目光,良久,一字一顿清晰道:“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有人为我牺牲什么,尤其是性命,懂吗?”韩素道,“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也不是我的所有物,你是一个人。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该自作多情地为了另一人放弃自己的命,更不该有如此愚钝的想法。” “众生之命皆平等,凡人百姓如此,九五之尊亦如此,我不需要你随我一同死,我不会感动,只会觉得你愚蠢可笑。”韩素道,“这次作罢,往后再说类似的话,你就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主上!”季白檀倏然攥拳,“属下……知错。” 韩素面色缓缓恢复平常,思及方才季白檀的担忧,她又道:“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阿月,这几日我需要你帮我继续盯着晏霜,有任何异常举动,即刻汇报。” “属下领命。” 冷风萧瑟,卷起一地枯枝落叶,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大地,韩素不动声色观察起路两旁的小屋。 这些小屋都差不多,清一色地又低又矮。瓦楞残缺不齐地盖在屋顶上,缺失的地方仅仅铺了些茅草。墙面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叫不出名字的野草从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远远望去,一片荒废之色。 贺云面上难掩嫌弃:“晏大人,你确定这里是江景的故地?这种地方能住人?” 晏霜温润道:“殿下,三十多年过去,沧海亦能变桑田,何况是小小一处苍蹊呢。” 贺云皱眉道:“现下天色已晚,晏大人是否考虑过夜间我们该到何处歇息?” 晏霜微笑:“倘若无处可去,只能找个草垛将就一晚了。” “什么!”贺云惊叫道,“你要孤和那群乞丐一样睡在地上?你疯了吗!” 见众人都将目光对准他,他又心虚地欲盖弥彰:“孤……孤倒是无所谓,只是素素娇生惯养,必不可受此等委屈。” 韩素莫名其妙:“殿下,臣女何时说过委屈。” 见贺云脸色一黑,晏霜又笑道:“在下不过开个玩笑,还是找此地居民借宿吧。” 说罢,他四处看了看,挑中一间屋子,叩了叩门。 贺云满脸烦躁:“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下一秒,门应声而开,贺云哑了声。 韩素在一旁似笑非笑:“殿下,此处房屋虽老旧,但门前的柴草却堆放得井然有序,房顶上的烟囱也残留着烟熏的痕迹,这般明显的细节,殿下总不会没注意到吧?” “……孤自然都懂。”贺云艰难地挤出五个字,逃命似的匆匆跟着晏霜行至那扇门前。 门只轻轻开了一道小缝,从外面望进去,只能看到一头银白稀疏的头发,一个老伯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子似乎有些哆嗦,颤颤巍巍道:“谁……” 晏霜温声将情况复述了一遍,顺便问了问江景的事,可他话还未说完,那老伯突然惊声叫起来。 尖锐的喊声响彻在寂静的大街上,听得人汗毛倒竖。 “出去!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他直起拐杖往门外狠狠乱戳,毫无章法却又慌乱至极,随后那扇破旧的木门砰地在他们跟前关闭。 贺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后退几步,缓过神来后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韩素远远观望着这一幕,脑中思绪翻涌,不一会儿,她又挂上那副笑,缓步行至晏霜跟前:“晏大人莫急,换一家再问问。”【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章 同床 “怎么?你不想吗?”…… “将白粥多闷一会儿更好吃。”韩素微笑着胡说八道,“他是厨子,平日对这些多有了解。” 老妇人阴恻恻地盯了他一会儿,贺云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僵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那老妇人才慢悠悠地转身,缓步往厨房去了。韩素暗暗松了口气,眯着眸子似笑非笑:“殿下这便忘了先前的教训了?” 贺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强撑着面子道:“孤……孤只是太过忧心父皇。” “陛下一片赤诚之心,是为难得。”晏霜温声道,“但切不可操之过急。” 贺云面上挂不住,冷哼一声,往楼上走去,韩素不紧不慢地跟上:“二楼只有两张床,辛苦殿下打地铺了。” 贺云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凭什么让孤打地铺!” “晏大人远道而来,我们自然得尽地主之谊,万万没有让他打地铺的道理,至于臣女……”韩素微笑道,“臣女娇生惯养,必不可受委屈。” 这话乍一听有些熟悉,贺云愣神,回忆过来后面色一黑,想说什么却无法反驳。 这不正是方才在外头他拿韩素当挡箭牌时说的话! 晏霜也恰于此时跟了上来,拱手道:“辛苦殿下。” 两人一唱一和将贺云的退路通通堵死,贺云张了张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这个结局。 韩素是女子,自然得和另外两人分房。进门前,她眯眼笑着和另外两人招呼:“明日见。” 晏霜尚且微笑着回礼,贺云却只敷衍一点头,砰地一声将门关紧。 木门的竖框上沾满了灰尘,一看便很久没人碰了,韩素毫不在意地捻了捻手指,推门而入。 黑暗中只听得到脚步声,韩素慢吞吞地摸索着点上灯,昏暗的光逐渐将此地照亮。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床占掉了大半部分空间,剩下的空间则放置了一张方桌。桌上简单地摆了些针线,墙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辟邪符。 韩素在屋内转了一圈,而后毫不见外地开始翻东西,从毛线团翻到床下,再从方桌底翻到墙纸后,犄角旮旯也没放过,里里外外都被她翻了个彻底。 最后,她猛地一掀床褥,终于停了手。 床褥下零零散散地洒着些糯米,有些已经隐隐发黄,和在门外看到那种的一模一样。 韩素垂着眸,伸手捏起几粒,发觉那糯米质感格外坚硬,应当已经放了很久了。 古书云:糯米,神赐之物也,质地坚硬,乳色透明,分洒于地,可驱邪避害。 而此屋的主人将糯米洒于屋前与床下,是想驱什么邪,又想弊什么害。 屋外突然掀起一阵狂风,远处的树叶呼啦啦作响,只听叩叩两声,一个沙哑低沉的嗓音透过门缝传来:“白粥来了。” 韩素眸色一凝,如疾风般迅速将被褥恢复原状,而后一拉门,笑眯眯道:“婆婆。” 外面没点灯,很黑,老妇人的半边脸隐逸在黑暗里,露出的那只眼睛显得阴森森的。 她手中端着碗白粥,色泽微微泛黄,浑浊地黏在一起,光是看一眼便让人没了食欲。 老妇人将手中的碗往前递,向内凹的眼珠死死盯着她:“喝啊。” 韩素笑容不变,接过石碗。 老妇人接着催促,有些恶狠狠的意味:“喝。” 咕咚咕咚几声,韩素仰头一饮而尽,拿手擦擦嘴角,笑道:“味道不错,多谢婆婆招待。” 老妇人满意了,接过空碗,一步一顿地转身,韩素却在这时突然开口:“等等。” 老妇人动作一停,又僵硬地转过身来,低声道:“还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紧要事,不过是好奇想问问。”韩素露出一个无害的笑,佯装天真道,“婆婆,我进来时看到屋前洒了好些糯米,是有什么特殊的说法吗?” 老妇人盯着她,艰涩地从口中挤出两个字:“辟邪。” 韩素打破砂锅问到底:“辟什么邪?” 黑暗中,老妇人身子僵直,面目阴森可怖:“驱鬼。” “苍蹊何时开始闹鬼了?” “三十多年前。” “可曾叫大师过来看看?” “没用的,驱不走。” “这些年可有人被害?” “数百之众。” “如何害得?” “被害之人活不过七日,七窍流血而死。” “可知道那鬼怪为何害人?” “……” 韩素步步紧逼,老妇人竟也一一回答,直到后来,她才面无表情地盯着韩素,低声道:“你问得太多了。” 韩素见好就收,乖巧道:“婆婆,我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天色晚了,婆婆早日歇息。” 说罢,她将门一掩,转身之时,方才的乖巧荡然无存。 人总是会对看似无害的少女降低戒备心,而她借着这招百试百灵。 屋内的烛灯明明灭灭,黏腻的油顺着鲜红的烛身滚落,在油皮纸上烫出几个凹痕,昏暗的光照出桌上摆着的一幅墨渍未干的寒梅图。韩素支着头浅寐,呼吸声很轻。风吹窗棂,树叶晃荡两下,随后只听窗外叩叩两声响,那扇窗竟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紧接着,地面轻微抖动了一下,像是有人轻巧巧落了地,来人风尘仆仆地行至韩素跟前,单膝跪地,低声唤道:“主上。” 韩素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思维逐渐清醒,也不知是不是受那碗白粥的影响,方才她竟差点睡着了。 “来了?”韩素嗓音有些软,囫囵笑了一下,“还挺快,坐。” 季白檀应声落座,韩素起身行至窗边,晚风将她昏昏欲睡的头脑吹醒了大半:“说说吧,都查到了些什么。” “属下探查了整个苍蹊的住户,发觉他们无一例外对江景讳莫如深,还有,此地住户似乎格外信鬼神,家家户户都不缺避鬼驱邪的物什。” 这些和自己调查到的差不多,韩素不出意外地点点头,却听季白檀接着道:“另外,属下此次还碰上了一件特殊的事。” “嗯?” “天色已晚,不知是不是属下看错了。”季白檀低声道,“当时属下敲开了一扇门,那住户如先前之众一样,拒绝让属下入内,但奇怪的是,属下竟闻到屋内有血腥味。” “那味道很浓,属下担心有人出事,便擅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指引 “小狼崽子。” 季白檀艰难地克制自己:“主上,这于礼不合。” 可他嗓子分明已经哑了。 韩素微微一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太子不在这儿,谁都不会知道。” “主上……”季白檀垂着眸不敢看她,抬手揉了揉鼻尖。 “都说了是贴身侍卫了,自然得,贴身。”韩素攥住他腰带轻轻一扯,季白檀措不及防,猛地压在她身上,两人的距离瞬间变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季白檀双目猛然瞪大,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韩素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饶有兴致地调笑道:“阿月,脸好红。” 季白檀脑中轰地一声炸了,他死死盯着韩素一张一合的红唇,来不及多想,俯身便吻。 本就是他的未婚妻,亲一下怎么了? 谁料韩素却抬手挡在了两人唇瓣中央,只露出一双含情眼,佯装无辜道:“阿月,这于礼不合。” 季白檀浑身都快烧起来了,韩素这一挡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双目发红,猛地低头咬在了韩素颈侧。 出乎意料的疼痛自颈间传来,韩素皱眉嘶了一声,推推他脑袋,骂道:“小狼崽子。” 季白檀拿牙磨了磨那块软肉,低声道:“主上,别勾我。” “你说什么呢。”韩素无辜道,“我不过看你辛苦想让你睡得舒服些,你想哪儿去了。” 季白檀抬眸深深地望着她。 “你不想睡便罢了。”韩素一手撑在身后,一手自季白檀腰上缓缓划过,最后拍了拍他腰窝,“起来,我要睡觉了。” 季白檀一言不发地盯了她半晌,而后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清冷的月色隐隐透入屋内,韩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很轻。季白檀脑中一团乱麻,感受不到丝毫困意,睁眼熬了一宿。 次日,韩素是被阳光刺醒的,她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眯眼望着窗边的人影,有些吃惊:“你没睡?” 季白檀转身,眼下微微发青,一言难尽道:“主上往后还是……” “嗯?”韩素揉着眼睛。 “……没什么。”季白檀叹了口气,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韩素简单整理过后,两人便一同下了楼。今日楼下的窗子全被打开,阳光顺着透入屋内,为房间披上了温暖的味道,不似昨日般阴森。 桌上摆着四个龟裂的石碗,晏霜坐在左侧,正拿勺子缓缓搅拌着碗里的白粥。 贺云压着嗓子破口大骂:“这种脏东西也配进孤的嘴?什么恶心东西也敢端上桌来!” 见到韩素与季白檀,他脸色好歹和缓了一些,总算闭嘴了。 韩素不动声色地和晏霜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沉默地行至晏霜身旁坐下,没一会儿,老妇人便蹒跚地自另一间屋走来,见到季白檀也没多吃惊,不过是自顾自道:“粥在厨房,不够自己去盛。” “多谢婆婆。”晏霜温声道,“我们几人自漫拉河那处而来,对此地不甚熟悉,若不是婆婆相助,昨晚怕是要露宿街头。” “漫拉河?”老妇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苍蹊干什么?” “婆婆,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寻找解药的。”韩素接话,面色自然,“我们都中了红枫之毒。” 老妇人双眼猛地瞪大,目光狠狠从她身上碾过。 贺云被盯得一个哆嗦,藏在下面的手拽了拽韩素衣服,低声道:“你要死啊!” 韩素恍若未闻:“我们听闻苍蹊是红枫之毒的发源地,故而前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无生还的可能。” 晏霜微笑着应和:“不知婆婆可曾听闻过与红枫之毒相关的事。” 老妇人沉默地望着他们,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自顾自地舀起一勺白粥来喝。 她的声音苍老且古怪:“过去几年,苍蹊因红枫之毒而死的民众不计其数,你们要找解药,来错地方了。” 韩素面色如常:“可曾有过什么痊愈的例外?” “有又如何?”老妇人面带嘲讽,“那人宅在自己的一亩两分地,不见外人,想让他帮你们?做梦。”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等绝不会放手。”晏霜搁下手中的石碗,“还望婆婆细细道来。” “没什么好说的。”老妇人轻哼一声,“这些年红枫之毒肆虐苍蹊,害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因害怕而搬离此地,只因中毒者七日后必七窍流血而亡,无一例外。直到两三年前,有一中毒者七窍流血后,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那人住在苍蹊的最东面,姓王,旁人都叫他王老汉。他生性孤僻不爱走动,这事儿也没多少人知道。” 韩素道:“这位王老汉,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不清楚。”老妇人囫囵道,“我只听旁人说起,他某天似乎捡了件颜色鲜艳的外衣。” 贺云猛地起身:“外衣?什么外衣?” 他心脏砰砰直跳,有个答案似乎就要冲出胸腔。 韩素奇怪地觑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贺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正常的情绪,欲掩弥彰地咳嗽一声:“我……我不过是为找到线索而高兴。” 说罢,他又义正言辞道:“我今日便着手去探访王老汉,定早日查清解毒之法。婆婆,那件外衣还在王老汉处吗?” 老妇人略带嘲讽地看了眼贺云:“他从不曾脱下那件衣物。” 贺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喜悦与激动逐渐自心口蔓延。 “那王老汉性子古怪,不喜太多人打搅他。”老妇人目光从左往右扫了一遍,又停在贺云和季白檀身上,“若想去碰碰运气,你们两人便够了。” 季白檀下意识将视线对准韩素,韩素轻点了一下头。 “多谢婆婆指引。”晏霜拱手,“稍后我等便自行离去,就不多叨扰了。” “不必。”老妇人咽下一口发黄的白粥,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们,“粥还剩不少,再留一日也行。” 韩素袖下的手稍稍蜷起,神色不明地打量着老妇人。 晏霜显然也没料到老妇人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怔愣,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轻笑道:“那便多谢婆婆了。” 老妇人佝偻着背慢慢转身,往二楼去了,徒留四人面面相觑。 贺云清了清嗓子:“昨夜你们赶路都辛苦了,今日便留在此地好好休息,等孤回来。” “怕是不妥,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事,臣女可就百死难辞其咎了。”韩素皮笑肉不笑,“还是让臣女的贴身侍卫与殿下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怪物 “我就先把你衣服扒了。” 韩素双瞳骤然一缩。 光被白森森的剑面反射,刺了一下韩素的眼睛,她疾步后退,颈间却还是传来一阵刺痛。 其实这点痛于她而言不过就是被针扎了一下,完全算不得什么,但她着实忍受不了旁人伤她。 韩素面色一沉,弯腰避过新一轮的攻击,往剑来处偏头,这才看清了执剑之人。 那人看着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带着一个造型简单的玄铁面具,手执利刃,目光冷冽地望着她。 颈间有些痒痒的触感,像是液体流动,韩素抬手去摸,却触到了满手的血。 周遭不知何时已空无人影,唯有寂静的冷风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韩素摩挲着指尖的血,嗤笑一声:“武功不错,让你五招吧。” 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显然激怒了对方,男子手腕轻转,寒光一闪,却见落叶纷飞,似蝶似舞。 韩素双手背在身后,脚步微移,侧身避过,轻声道:“一招。” 男子双目微微泛红,捏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剑气势如破竹。 韩素依旧躲得不慌不忙:“两招。” …… “三招。” “四招。” “五招。” 韩素微微一笑:“次数到了。” 话毕,只觉一阵清风起,男子正攥着剑严阵以待,面前那人却不见了。 他微微发愣,傻傻地站在原地痴望,还未回过神来,一只手却从后头伸来,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这手看着纤细,力道却丝毫不小,甚至还在缓缓加大,韩素轻笑着冲他耳边吹气:“你的招式看似迅疾实则凌乱,光顾着攻击却忘了防守,倘若有人捏住了破绽,你便是死路一条。” “你的动作不像任何一家的功法,应当是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告诉我,谁让你来的。” 男子咬着牙一言不发,韩素轻笑道:“你以为不说话便能瞒住我?” 男子对她怒目而视:“就算你摘了我的面具也认不出我。” 韩素嗤笑:“我何时说过要摘你面具了?” “来苍蹊的路上,我依稀记得附近有一家花楼。”韩素指尖危险地蹭了蹭他喉结,暧昧道,“倘若你不说,我便废了你的武功,将你送进去接客,直到你嘴软下来,我再接你出来。” “你戴着面具的模样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有些达官显贵就喜欢蒙着脸玩,到那时,你失去的就不止是背后的主子这么简单了。” “你敢!”男子难以置信,“你一个女子,怎的如此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韩素勾唇笑了一下,“男子逛花楼看舞姬能被夸赞一句风流多情,而女子不过是说了句与花楼相关的话便要被扣上一个‘不知羞耻’的帽子,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 “我不想和你扯废话,你说是不说。”韩素一手攥着剑的把柄,一手握住男子的咽喉,声音逐渐泛冷。 男子抿着唇坚持自我,韩素冷笑:“这么有骨气,我就先把你衣服扒了。” 她说得那般轻巧,右手从男子脖颈处缓缓滑下,攥住他衣领往外一扯。 “你干嘛!”男子实在想不到韩素竟如此大胆,说做就做,登时便慌了,“我说我说!是有人委托我来杀你的!” “委托?”韩素眯着眼睛,“为什么来杀我?” 男子一阵沉默,韩素又是不耐地将他的衣领往下一拉,大半片雪白的胸膛裸露而出。 “我不知道!”男子崩溃大喊,“那个人说找到了治红枫之毒的办法,但要将你杀了才有效!” 韩素倏然抬眸:“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放了我!” 韩素拧眉:“委托你的人是谁。” 男子犹豫一番:“是……” 韩素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谁料男子刚刚说出一个字,身子却猛然往前一倾,只听刺啦一声,衣领被撕碎,男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捂着自己裸露的上半身落荒而逃。 “想知道!做梦吧!” 韩素指尖摩挲着那片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布,若有所思。良久,她抬手摁着自己颈上的伤口,借着那布草草打了个结,而后往西边的山头去了。 韩素这一走直到天蒙蒙黑才回来,她指尖沾染了许多泥巴,脸上却是干干净净,脖颈处的伤口裂了开来,血液流到领口下,现下却已经凝结了。 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让晏霜吃了一惊:“韩姑娘,这是怎么了?” “晏大人不必担心,不过蹭破了点皮。” 晏霜将手里的白粥和干饼递过去:“婆婆已经睡了,韩姑娘吃了这些也早点歇息吧。” 韩素咬着饼含糊不清:“他们没回来?” 晏霜摇摇头,韩素便不再多问,三两口吃完东西,一边清洗碗具,一边对着晏霜道:“江景的坟不在西边,晏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晏霜苦笑着摇摇头,他这一日几乎跑遍了北边的山头,一座坟一座坟地去找。字小的他便跪在地上凑近看,字迹模糊的他便拿袖口将上面的尘土擦去,他像个疯子般毫无理智地一步步将山头踏遍。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晏霜拖着步子行至房间,望着窗外的那轮弯月看了很久很久。 他拢着袖子,长袖被风吹开一角,中衣与外衫间竟还着了件透色的罩衫。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黑影斑驳,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晏霜转身,正准备休息,却听见身后的窗棂像是被人敲了一声。 他动作一顿,猛然回头,双瞳骤然紧缩。 窗台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动作诡异,四肢紧紧扒着窗子的四角,将自己的腹部安于一个悬空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脸。 他的脸部像是融成了一团,五官处隆起几个肉疙瘩,脖颈僵硬地望右边一转,一动不动,像是望着他。 晏霜愣愣地盯着窗子,脑中突然浮现那日韩素说的话。 辟邪。 他脑中混乱一片,面上却表现得极度冷静,刚上前一步,那人却猛地往旁边一跳,顿时不见了。 晏霜望了窗棂许久,高度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松弛下来。 他出乎意料地冷静,没有惊动任何人,在房中找了根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真相 “最开始的时候,阿景还没死。”…… 那群无脸人无一例外地四肢着地,腹部隆起,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姿势诡异的蜘蛛,正缓慢地向着他们的方向爬去。 韩素急促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刚才还有些紧张,现在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了。 他们伏在地上蓄势待发,韩素右手背在身后,偷偷折下一根细小的枯木枝。 那枯木枝真的很小,伤不了任何人,轻轻一碰就能断,但韩素还是将它攥紧了。 山野的风总是带点草木的微苦味,韩素神经高度敏感,脑中却倏然闪过一道白光。 她的双瞳微微放大了,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被她忽视许久的野草上。 这种野草在苍蹊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长了遍地。墙壁内、石头缝里、泥土地上到处都是它的身影。 当初她不过是闻了一下,便觉得这野草味有些熟悉,因此叮嘱季白檀最好别碰,但却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直到刚才,淡去的记忆猛地冲击了她的脑海,她恍然间想起,前不久的新春大宴上,这味道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一扫而过的袖口内,在顺走的枣泥糕中。 红枫之毒。 脑中倏然闪过这个词,韩素还待细想,那群无脸人却来不及再等,蜂拥而上。 韩素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下一刻才发觉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一旁的晏霜。 晏霜的身影很快便被埋没在了人群中,韩素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群疯子似的无脸人,不耐地啧了一下,而后快步冲上前,直接动手将他们扒开。 出乎意料的是,那群人看似像怪物,但力气却实在不大,韩素只稍微用了点力,便达到了目的。 想救晏霜出来,其实直接动用武力杀人是最好的办法,但…… 韩素在内心叹了口气,将目光对准趴在晏霜最上方的无脸人,握紧手心的枯枝,猛地朝他的脸颊刺去。 然而,晏霜的速度比他更快。 只听刺啦一声,像是纸张被撕开,晏霜半边身子侧着,手中抓着一张不厚不薄的东西,肉色的,刚好是人脸的形状,有点像□□。 而方才那个趴在晏霜身上肆无忌惮地扯着他衣领的人,终于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样貌,痛得面目扭曲。 晏霜这一动作像是把时间都暂停了,人群停止了疯狂的动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的五官虽被遮挡,但总给人一种呆愣的感觉,乍一看还有些好笑。 韩素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将手中准备划人脸皮的枯枝扔了,补上了刚才的后半句话。 杀不得,因为他们都是人。 都是借着□□掩盖真实身份、却不知目的为何的活生生的人。 晏霜推开身前那人站起来,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不置一词。 韩素缓步行至晏霜身边,看到那张被撕掉面具的人脸时目光稍顿,紧接着,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又见面了。”韩素微微一笑,“上回杀我没杀成,这次换目标了?” 那少年见到韩素也是一愣,而后满脸难以置信:“你怎认出我的!上回我明明没摘面具!” “对你印象深刻。”韩素摸了摸自己颈侧的那道血痂,“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本事在我脖子上划一刀。” 少年一噎,面色僵硬地瞥向一个站在后方的无脸人。 人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韩素与晏霜对视一眼,笔直走向那个无脸人。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直立起了身子,走近了,韩素才发现那人后背有些佝偻,个子较旁人矮一些,动作也不那么灵活。 “婆婆。”韩素道,“或许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一聊。” 那人僵直着腿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抬手,刺啦一声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韩素再熟悉不过的脸来。 正是那个老妇人。 她面上还是那般冷漠,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和恼羞成怒。这一动作就好像个命令,其他无脸人见状,也纷纷效仿着将面具撕下。 晏霜环视了一圈,发觉有几个熟悉身影,其中也包括他们刚来时将他们拒之门外的那个老伯。 “婆婆。”晏霜行至老妇人跟前,无奈道,“你刻意捏造出一个鬼怪之说,又聚集众人扮鬼吓唬我们,何苦呢?” “那日来杀我的少年也是你派来的吧,甚至连王老汉可能都是编纂的,不过是想将我们分散。你如此煞费苦心,我猜……”韩素玩着手里野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因为红枫之毒,对吗?” 她话虽说不急不缓,却有种咄咄逼人之感,老妇人闭了闭眼睛,终于支撑不住,面上的疲惫之色尽显。 她像是一座高大的山岳,此刻却终于承受不住山洪的冲击,山崩地裂。 “不错。”老妇人声音沙哑,“但我不想杀你们,只是想要得到一样东西。” “什么?” 老妇人将目光对准许久不说话的晏霜,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你身上穿的,百疗衣。” 韩素倏然抬眸,眼中划过一丝暗光。 晏霜面容带笑:“婆婆,百疗衣是燕国秘宝,又怎会在我手中呢?” “你是燕国人吧。”老妇人的目光悠悠地望向他胸前裸露出的布片,“我看到了。” 众人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晏霜的衣襟,像是下一秒就要化身野兽扑上前。 晏霜失笑:“这不过就是件普通的衣物罢了,婆婆是从何处得来的假消息。” “你骗不过我的。”老妇人咧嘴一笑,“当年江景在苍蹊,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领口的补丁与你这件一模一样。” 晏霜笑容猛地一沉:“你见过江景。” 老妇人闷声笑道:“他尸体都是我埋的。” 韩素沉默地站在一旁,至此,先前那些零碎离奇的事终于连成了片。 老妇人生前与江景相识,甚至相熟,因此,那日他们四人一敲门,她便认出了晏霜身上的百疗衣。 她听信百疗衣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为了治疗苍蹊肆虐的红枫之毒,特意编纂出一个王老汉的谎言,调离季白檀与贺云,又派人刺杀自己,以便让晏霜落单。 最后,再编纂出一个鬼怪的传说,披着□□夺走衣服,如此,不但能拿到秘宝,也不会暴露身份。 可她没算到韩素一介女子会武功,也没算到晏霜能一眼看出□□的把戏。 然而,自老妇人说到江景后,晏霜的状况显然不太对,他阴沉着脸,指尖不正常地相互摩挲着,喉结用力上下滚动一圈,低声道:“他的坟墓在哪里。” 这有些出乎韩素的意料,她先前以为晏霜急着找江景的坟墓不过是为了解红枫之毒,但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老妇人缄默地望着他,晏霜双目微微泛红,低声道:“百疗衣治不了任何病,但我知道红枫之毒的解法。” 他迫切道:“倘若你不信,我能将百疗衣借给你,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知己 “韩姑娘,天冷了,多加衣。”…… 被一剑刺中胸口后,江景并没有直接死。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剑偏了一寸,离他的心脏还有一点距离,给了他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 江景跌跌撞撞地从屋内出来,失力倒在泥地上,捂着心脏处汩汩流出的血艰难地去扯路人的衣摆,但众人不过是犹豫地觑了他一眼,扯回衣摆急匆匆地走了。 他毫无尊严地躺在地上,虚弱地喊着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可惜喧闹的大街人来人往,没有一人愿意为他而停留。 他时不时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些人明明几日前还坐在他的摊前满面笑容地鞠躬,嘴里说着一堆感谢的话,感谢江神医的无私帮助,感谢江神医分文不取,夸他是活菩萨。 可现在这位活菩萨快死了。 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好心的妇人想上前帮他,可下一秒就被她们身边的男人拉住了。 他们或许会死死攥着妇女的手,恶狠狠地压低声音,以最强烈的恶意揣测一条快要消逝的人命。 “不要命了!他那样子一看就是招惹了仇家!小心别人报复!” “你过去干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管闲事!” “妇人之仁!那么多人都没上去,你当什么出头鸟!” 于是,在这些充满责怪与谩骂的语句中,那些刚刚冒出头的人性就这么被摁回去了。 血液流失的速度很快,但真算起来也没多久,隆冬的寒风呼啸着吹过,轻而易举地篡取人的体温,江景觉得浑身都冷,甚至胸口流出的血也是冰的。 到后来他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天,眸中渐渐有泪氤氲而出。 他在最冷的冬日,怀抱着世间最大的绝望,死在了大街上。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平时一日不洗澡便难受,死的时候却浑身脏污,连路过的野狗都能上前踩两脚。 他的尸身不知道在大街躺了几日,后来有人看不下去,找了块席子把尸体裹了,往某个山头一扔,这事就算过去了。 而等晏霜兴冲冲地回来时,迎接他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木屋。 江景很喜欢在制药时燃上特制的熏香,因此小诊所平日总是有朦胧的白雾悠悠浮起,像是幻梦。 夜晚,晏霜伏在桌上,支头看着江景忙碌的身影,闻着鼻尖传来的熟悉的气味,昏昏欲睡,而后拖腔带调地喊一声“江神医——”。 那时江景无论有多忙,总会放下手中的东西,温声笑道:“又怎么了?” 可现在,熏香早就燃完了,那个在他半梦半醒时走来的朦胧身影,也看不到了。 其实被刺杀的那天,江景已经研制出红枫之毒的解药了。 他翻遍史书,发现那一直被人忽视的野草名为月灵草,含有剧毒,常人如果受了伤,伤口又接触了月灵草的汁液,很容易七窍流血而亡。 因此,上回那毒并不是他误制的,而是月灵草本身就有的。 解毒方法也很简单,不过是摘取月灵草的根茎,与另外五味药草同熬一个时辰,过去药渣饮用。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传达出来,便惨遭毒手。 月灵草只生于苍蹊,慢慢地,外界便传言,是江景制出了红枫之毒,此毒无解。 尘封的真相如陈旧的画布,缓缓铺开在众人眼前,老妇人敛着眸子,不置一词。 韩素站累了,找了块空地坐下,手中把玩着一根刚揪下来的月灵草:“然后呢?” 晏霜低声道:“然后我去了燕国。” 齐国国君心思缜密,南疆太过神秘,其他的小国又军力不足,思来想去,唯有燕国可破。 他披着那件传闻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百疗衣,带着□□,假装成燕国人,将其献予了燕王。 而后违逆自己自由至上的本性,矜矜业业蛰伏三十多年,暗中扶植了一个最有野心的皇子上位,终于成了现任燕王最为信任的心腹,出使岳国。 他学着算计,学着布局,学着掌控人心,也学着江景先前的样子,将性子磨得温润如玉。 就好像他从未离去。 韩素道:“既然百疗衣是燕国秘宝,燕王怎会允许你将它带到中原。” “他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有何骗不得。”晏霜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我告诉他岳国皇帝的宠妃病重,我带着百疗衣前去医治,以此为条件易地百里。可倘若此次出使我未归,你猜那个莽夫会如何作为?” 韩素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如何作为?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遑论这次是燕王派自己的心腹和平出使,还带上了本国秘宝以表诚心。 晏霜从胸口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告诉我江景的坟墓在哪,我就把解毒之法给你们。” 老妇人冷哼道:“你拿什么证明这是真的。” 晏霜喉间囫囵滚出一个笑,将那纸攥得愈发紧了:“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只是想再见见他。”晏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露出了疲惫的模样,过去千千万万个日夜里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我找他三十多年了。” 老妇人迟疑道:“你先将药方给我。” 晏霜毫不犹豫地将纸张送了出去。 韩素张了张嘴,本想阻止,最终却还是没说话。 老妇人很快地浏览了一遍药方,张口道:“出了这条路往西走,有一棵梧桐树,旁边有个无字碑。” 晏霜毫不犹豫地转身。 韩素微微蹙着眉,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眯眼一笑,行至老妇人跟前,礼貌道:“婆婆,能把这药方给我看一眼吗?” 说罢,她摁了摁自己的指骨,骨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 韩素找到晏霜的时候,他正跪在碑前,敛着眸将那件“百疗衣”披到碑上。 那是一块很小的碑,通体黑色,插得歪歪斜斜的,就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要倒。 晏霜脱了外袍,只留一件里衣,拿袖口缓缓地擦着碑上沾染的泥点。听到脚步声,他也并未回头,只是轻声说着话,也不知是说给韩素听还是自言自语。 “他生前最爱干净,衣服上沾一点泥都得生好久的闷气。” 他擦得很慢,也很用力,像是在干一件神圣的事。 “怎么擦不干净呢。”晏霜叹了口气,“对不起啊,阿景。” “这些年在燕国的时候我总是想,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岳国会不会寂寞,会不会委屈?会不会怪我把你丢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沐浴 “阿月不是想留下来服侍我吗?”…… “死了?”贺云声音猛地提高,“你说晏霜死了?” 韩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看向季白檀:“回来就好,没受伤吧?” 季白檀低声道:“属下没事。” “韩素!”贺云拧眉急道,“晏霜死了,我们怎么和父皇交代!” “臣女记得,陛下只要求我在七日内找到解药,并将太子殿下带回宫。”韩素轻笑一声,“其他的事不归臣女管,晏大人的死为何要向陛下交代?” 贺云一噎:“可……晏霜毕竟是燕国来使……” “殿下如此心忧晏大人……”韩素凉凉道,“不如跳下悬崖去看看,兴许能找到晏大人七零八碎的尸身。” 贺云沉默一阵,又张口责怪道:“你为何不看好他。” 季白檀终于听不下去,蹙着眉想和贺云讲讲道理,韩素却反客为主道:“殿下为何不看好他?为何要去东面去找王老汉?为何不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和晏大人黏在一起?为何无时无刻不关心他会不会坠崖?” 贺云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韩素冷笑:“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尚且做不到的事,臣女一介女流自然更是无从下手了。” “素素,孤不是这个意思……”贺云软下声来,“孤只是担心燕国罢了,万一他们借口出兵……” “那就打。”韩素冷冷地盯着他,“打到燕国俯首称臣。” 说罢,她懒得再和贺云虚以委蛇,淡声道:“走吧殿下,事已至此,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早日回宫熬制解药。” 日月转过一轮,三人便回了宫,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仅仅过去了短短五日。 贺云自然得先进宫去拜见昭康帝,韩素则带着季白檀直接回了丞相府。 昭康帝或许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两日前便放了所有人,只下了一道走漏消息诛九族的圣旨。 丞相府门前,有几个侍女拿着扫帚扫着地面上的积雪,沙沙沙的声音听得人有些犯困。 直到脚步声响起,她们才抬头,眼见是韩素,纷纷一愣,紧接着,其中一个小侍女猛地将扫帚一扔,转身欢呼道:“大小姐回来啦!” 安静的府邸逐渐躁动起来,只听哒哒哒几声,初荷喘着粗气从木廊跑来,见到韩素的瞬间眼圈一红:“小姐!” 她匆匆上前,低声道:“小姐的毒解了吗?” 韩素点点头,淡声道:“初荷,帮我转告父亲母亲,天色已晚,我就不向他们请安了,你也早点休息。” 初荷犹豫了一下,说好。 梅林院的白梅扬扬洒洒开了一路,馥郁的芳香溢了满院。 季白檀安安静静地跟在韩素后半步,突然开口:“为什么要在院中种白梅。” “嗯?”韩素抬手接住飘落的一片花瓣,将其揉碎在掌心,轻笑道,“这能有什么原因,喜欢就种了。” “那为何只有白梅。” 韩素一如既往地说出那个顺口的答案:“不喜欢别的。” 季白檀垂着眸子,喉咙像是被湿棉花堵住了。 梅林院每日都有人来打扫,何况韩素也没走多久,因此并没沾染灰尘。古木茶几上依旧摆着未画完的白梅图,窗子半开着,风过无痕。 “阿月。”韩素点了灯,面上终于显露出疲惫之色,“这一路辛苦你了,去隔壁休息吧。” “主上还未睡下,属下怎能先一步离开。” 韩素挑挑眉:“不想走?好啊,那你就留下。” 说罢,她将手滑至腰侧轻轻一抽,衣带便开了。 韩素旁若无人地脱下外袍,将其搭在臂弯,又解了发绳,三千青丝便垂落至腰侧。 她这一举动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季白檀回过神来,已经瞥到了韩素玉藕般的小臂。 他双颊猛地红了一片,几乎是狼狈地撇过头,结巴道:“主上……主上这是干什么……” “沐浴啊。”韩素漫不经心道,又抬手去解内衫的纽扣,望见季白檀窘迫的样子勾唇一笑,“阿月不是想留下来服侍我吗?怎么不过来?” “主上……”季白檀低着头声若蚊蝇,“别逗属下玩了。” “我们阿月害羞了。”韩素淡笑,终于大发慈悲道,“去隔壁休息吧,听话。” 季白檀几乎是落荒而逃。 韩素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 温泉池里熏香袅袅,与朦胧的白雾混在一起,混杂出一幅美人图。 韩素只着了薄薄一件内衫,此刻湿漉漉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她懒懒地靠着池壁,指尖转着自己的黑发,有些困倦。水面上飘着几朵落下的白梅花,将整个池子染得芳香。 回屋已是亥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失窃 “不过就是张纸,丢了就丢了。”…… 接到昭康帝令她入宫小住两日的圣旨,韩素并不是很惊讶。 那日她虽将药方交给了贺云,但药方上有些细节写得并不是很明确,这一味药草该煮多久,那一味药草该称几两,都有严格的讲究。 只是,唤她过去对对细节只需半日便罢,住几日也太夸张了些。 韩素从容起身,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衣上的灰尘,上前一步准备接过圣旨。 来送圣旨的是昭康帝身边的红人王公公,平日总是板着脸,一副严肃古板的模样,今日不知为何,面上却染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慌张。 他匆匆将圣旨塞到韩素手中,压低嗓子道:“韩姑娘,劳烦快些动身,出大事了。” 韩素心中一动,垂眸应是。 回府不过几个时辰,想来也没什么要准备的,该有的东西东宫都有。韩素简单回屋换了身衣物,又让初荷帮她拿了几件披风。 来接人的轿子早早便停在了相府门口,临行前,韩素无意往门内瞥了一眼,却恰好看到一抹淡粉一闪而过。 她轻笑一声,冲着角落招手:“躲着做什么。” 韩潇潇缓缓从墙后探出半个头,叫道:“姐姐。” 她试探着靠近韩素,抿唇道:“姐姐又要走了吗?” “是啊。”韩素坦然承认,恶趣味地捏了捏她头上顶着的两个小球,“潇潇舍不得姐姐?” “啊……”韩潇潇轻呼一声,有些笨拙地躲开韩素的魔爪,“头发乱了……” “姐姐过两天就回来。”韩素笑眯眯地将她的头发弄得更乱,“潇潇乖乖在家等着。” 韩潇潇捂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认真点了点头。 咕噜噜的马车滚起一地烟尘,厚重的帘子隔断了外面呼啸的狂风,车内点着熏香,朦胧的暖气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韩素靠着车壁打盹,初荷轻手轻脚地为她拢了拢披风,季白檀坐在前头,和车夫一同赶车。 皇宫离得不远,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掀开帘子的那刻,韩素被呼啸的寒风扑了满脸,她眯了眯眼睛,却见季白檀裸露的皮肤已经被吹得发红。 韩素终于良心未泯地琢磨出一点抱歉的味道了。 季白檀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的太子,和贺云这种冒牌货不是一个级别的,从小到大说不定连雨都没淋过,她却让人生生在冷风里挨了一个时辰的冻。 “冷吗?”韩素拿手贴上他的脸。 被冻得麻木的脸颊陡然传来一阵灼热,季白檀被烫得一抖,下意识后退一步,耳朵红得滴血。 “主上!”他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有些干哑,“属下不冷。” “都快冻成冰了。”韩素轻笑,“在我面前就别逞强了,嗯?” 初荷低着头装瞎,脸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王公公早早便等在了养心殿门口,一见韩素的身影,便火急火燎地上前:“韩姑娘,快随咱家来吧。” 韩素微微颔首,刚一踏入养心殿,便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即便皇上病重,养心殿也不该这般死寂,了无生气。有宫女太监步履匆匆地路过回廊,皆敛眸屏气,就连脚步声也尽量放到最轻。 紧张的气氛缠绕在空气中,一点点蔓延开来,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而易举地攥取人的呼吸。 季白檀的心跳逐渐加速,眸中染上了一层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担忧,步伐也不自觉快了些。 韩素偏头瞥了他一眼,低声道:“担心?” 毕竟是自己的父皇,眼下生死不明地躺在床上,担忧也是难免的。但季白檀怕暴露身份,违心地摇了摇头。 韩素也不拆穿他,状似随口地安慰了一句:“放心。” 然而,短短一盏茶后,别说季白檀,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把那颗心提起来了。 养心殿正门口整整齐齐跪满了几排宫女,长长的队伍一字排开,一眼望去煞为壮观。 昭康帝仅仅着了件内衫,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贺云与郭太医一左一右立在两旁。 在昭康帝正前方,还跪着一个小宫女。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透过背后破破烂烂的衣服,能隐隐看到狰狞的伤痕。 鲜血顺着她的背脊一路流到地上,氤氲出一朵朵血花,如同雪地里开的红梅,糜丽而刺目。 那小宫女哭得肝肠寸断,止不住地往地上磕着头,说出口的话都被抽噎撞得声不成声调不成调。 “陛下饶命!奴婢冤枉啊!奴婢拿性命发誓!奴婢从未碰过那张药方!” “你那条贱命能值几个钱?”贺云冷笑道,“郭太医抓药时将那药方藏在柜中,怎会好端端地不见?那日只有你去过太医院!不是你还能是谁!” 昭康帝狐疑地瞥了一眼贺云。 贺云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太过放肆,险些忘了掩藏身份。 他咳嗽一声,欲盖弥彰道:“儿臣忧心父皇,口不择言了些,父皇莫怪。” 那小宫女哭得双目发红:“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拿药方!求陛下明鉴!” 韩素目不斜视地抬步踏入养心殿,不卑不亢道:“臣女参见陛下。” 养心殿的争吵戛然而止。 昭康帝有些烦躁地抬了抬手,让人赐座。 韩素顺势坐下:“陛下,恕臣女一问,出了何事?” “药方被偷了。”贺云黑着脸抢先开口,冲着那小宫女抬了抬下巴,“喏,怎么也不肯交出来。” 韩素不动声色地觑了他一眼,按理来说,抢着回答帝王的话是极为不敬的,何况韩素叫的还是“陛下”,这要是真论起来,禁足都是轻的。 但昭康帝说不准是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期还是对太子太过纵容,总之并未深究这行为。 韩素将目光从小宫女转到贺云身上:“殿下拿什么断定,是她拿了药方。” 贺云冷哼一声:“那日去太医院抓药的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不是她是谁。” 韩素淡声道:“殿下怎知那日只有她一人。” “孤那日陪着郭太医抓药,恰好碰见她。” 韩素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倘若我说是殿下拿了那张药方,殿下又该如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喜欢 “主上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朦胧的白雾袅袅升起,古怪的苦味弥漫在御药房,几个小宫女悄悄捂着鼻子,手中的扇子摇得飞起。 韩素立在药架前:“郭太医,太医院可有什么药材能安神助眠。” “自然是有的。”郭太医毫不犹豫道,末了又拧眉:“不知韩姑娘要这药是……” “我自己用。”韩素微笑道,“这几日总是睡不好,麻烦郭太医了。” 郭太医一愣:“……好,下官这就为姑娘抓药。” 说罢,他转身钻入药架,木架子开开合合地响了两声,颇具节奏感。 韩素看着他熟练地抓药称药,而后将捣碎的药材放入黄纸中,眼看就要包起来。 “郭太医。”韩素望着那堆小山高的药材,眸子很淡,“我不过想做个香囊,这些太多了。” 郭太医动作一顿,看看手中的药材,踌躇道:“姑娘拿着吧,多做个香囊总比浪费好。” 说罢,他三两下便将药材包好,用一条白绳扎了塞给韩素,面露难色:“姑娘,这都快一日了,解药……” “就快好了。”韩素微微一笑,往外瞥了一眼,“过会儿便给陛下送去吧。” “诶,好好好。”郭太医心中的弦松了一半。 话音刚落,外面的小宫女就扯着脆生生的嗓子喊:“姑娘,药好了!” 韩素拿起药包,冲郭太医微微颔首:“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劳烦太医走一趟。” “诶。”郭太医躬身道,“姑娘走好。” 太医院外寒风凛冽,像是要将人生生割去骨肉。韩素眯了眯眼睛,抬眸便看到了某个乖乖等她出来的小狼崽子。 季白檀挺身立在簌簌冷风中,如松如柏,见到韩素的刹那,暗淡的双眸亮起一道光,像是冬日的融融暖阳。 他快步行至韩素身侧,嘴角轻微的弧度还没落下,便看到了她手中拿着的药包。 于是那抹弧度转瞬即逝,季白檀嘴角耷拉下来:“你病了?” 韩素看着季白檀被吹得通红的脸微微蹙眉:“让你等着你就真吹了半天冷风?” 季白檀盯着那药包不说话。 韩素无奈叹气:“不过是些助眠的药材,我拿来做香囊的。” 季白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下一瞬,他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香囊与其他配饰不同,男女互赠香囊便意味着定情。 季白檀又偷偷瞥了眼那个药包,心中警铃大作。 就这个分量,正正好做两个香囊,说不准还是相同的款式! “和你说话呢。”韩素不满季白檀的走神,“以后别那么傻,好歹找个地方避避风。” 季白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思绪一早便如纸鸢般飘远了。 韩素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做香囊,又要做给谁?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冒牌货吗? 凭什么?他都不曾得到过心上人亲手做的东西,那个阴沟里的老鼠也配? 季白檀袖下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色如乌云般黑沉。 韩素不知他起了误会,只以为他听得不耐烦,便不再多言:“行了,回去吧。” 季白檀的脸色一直到宜春宫也没好起来,这倒是出乎韩素的意料。 她挥手让初荷退了出去,又将门掩上,从柜中翻出两个香囊袋,自顾自在桌前坐下,动手将药草塞入袋中。 方才天还阴,这会儿倒是出太阳了,暖阳从窗外洒入,浮光跃金,映在韩素的侧脸。 韩素塞得很细致,边边角角都没落下,不一会儿,一个形状完美的香囊便诞生了。她将这香囊放于一边,又如法炮制地做起第二个。 她做第一个时季白檀尚且能忍耐,做第二个时他实在忍不了了。 韩素刚系完结,季白檀猛地上前一步,咬牙开口:“主上,恕属下多嘴,这香囊是为谁而做。” 韩素动作一顿,有些莫名其妙地抬眼,瞥见他神情时突然福至心灵:“你很在意这个?” 季白檀臭着脸装哑巴。 于是韩素终于迟钝地明白过来他为何心情不愉,竟只是因为这么小一件事。 季白檀拧眉:“主上。” 韩素漫不经心地勾着香囊,动作间,那香囊在她指尖飞舞着,金线绣成的蝴蝶展翅欲飞。 “太医抓药抓多了,又不想浪费,我便全拿了过来。”韩素耐心解释,“原本只想做一个香囊。” 季白檀紧拧的眉关蓦然一松,犹豫了一下:“……真的?” “真的。”韩素勾唇,抬手将季白檀被风吹乱的发丝抚平,“不骗你。” 季白檀缓缓舒出一口气,提了许久的心总算能放回胸腔。 “不过——”韩素拖腔带调,抬眸望他,“你有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反而一个人暗地生气呢?” 季白檀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长了嘴就是用来说话的,懂吗?”韩素轻描淡写,似是随口一提,“我无法探知别人的想法,有些事情你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以后别让我猜你的心思,好吗?” 季白檀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道:“属下明白。” “嗯。”韩素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香囊往他的方向抛了出去。 她抛得随意,反倒是季白檀手忙脚乱地去接。 “主上。”季白檀小心地捧着手上的香囊,生怕哪里磕着碰着。 韩素收拾着桌上残留的药渣,头都没抬:“香囊做太多我也没用,你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扔了吧。” 季白檀双眸瞬间就亮了:“真的!” 韩素轻笑道:“骗你何干。” 季白檀赶紧将香囊妥帖收入衣内,声音带上了一丝雀跃:“多谢主上!” 淡淡的草药味自那双碟戏舞的香囊中飘散开来,韩素靠在桌前,伸手拿起那香囊,轻轻捏了捏,冲季白檀抬抬下巴:“过来,替我系上。” 季白檀一怔,揉了揉鼻尖,不自然地上前一步接过香囊,却迟迟没有动作。 韩素挑了挑眉,却见季白檀红着脸,尴尬道:“主上,属下不会……” “不会?”韩素笑道,一手扶着身后的桌面,一手握住季白檀的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做饭 “好歹是我亲自下厨。”…… 季白檀双眸一亮,还想追问:“那……” 然而,他才吐出一个字,木门处却传来叩叩两声,初荷柔声道:“小姐,有人求见。” “求?谁求她了!本小姐见谁要求!”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下一秒,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冬日草木微微发苦的味道席卷而入,顾珊一身红衣如同燃烧的火焰,面上微微发愠:“你的侍女会不会说话!” 韩素抬手让初荷退下,对着顾珊漫不经心道:“顾大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顾珊一抬下巴,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本小姐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嗯。”韩素煞有介事地点头,“来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红枫之毒怎么没把你毒哑!” 韩素轻笑着转移话题:“大小姐,一会儿要留下吃饭吗?” “不要。”顾珊嘴硬,“你这儿的厨子做菜肯定没慈宁宫的好。” “真的不要?” “不要!” “那倒是可惜了。”韩素故作遗憾,“好歹是我亲自下厨。” “什么!”顾珊惊道,“你还会下厨?” “会一点。”韩素笑道,“大小姐能不能赏个薄面?” 顾珊双眼都快冒出光来了,却还是假意犹豫一番,而后才别别扭扭道:“行吧,给你个机会讨好本小姐。” 韩素垂着眸子,突然感觉衣物被人扯了扯,她偏头瞥了一眼,却见季白檀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也不说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韩素拍拍他的手,低声安慰:“放心,有你的份。” 季白檀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顾珊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季白檀,她屈尊降贵地冲他抬抬下巴,对着韩素道:“你的侍卫?” 韩素嗯了一声,抬起胳膊肘戳了戳季白檀,季白檀收到暗示,面无表情地冲顾珊抱拳:“见过顾小姐。” 虽说是行礼,他却看不出一点诚心,动作也格外随意。 之前当太子的时候,他天天忙着处理政务,忙着向昭康帝证明自己,虽听说过这个无法无天的顾家大小姐,但从未与其真正接触。 但这人一来就和他争抢韩素注意力,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顾珊冷哼一声,没理他。 韩素偏头往后看了一眼:“你的贴身侍女去哪儿了?” “玉竹没和我一道。”顾珊语气带了点骄傲,“本小姐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韩素微微挑眉,心中略惊。 “太后不准我乱跑。”顾珊拧眉,一脸烦躁,“让八喜和玉竹天天盯着我。” 韩素眯眼笑:“听起来我们家顾小珊不是很自由。” “不许叫本小姐顾小珊!”顾珊瞪着她,说完却又泄气道,“还不如和爹爹一起去杀敌,也好过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韩素蹙眉:“一辈子?” “嗯。”顾珊没精打采,“太后娘娘想让我当太子侧妃。” 韩素一顿,瞥了眼季白檀,却见季白檀也下意识望向她,眸中少见地浮现出茫然无措。 顾珊趴在桌上垂头丧气,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她烦躁地拧眉,冲着季白檀道:“看什么看,你以为本小姐愿意嫁?” “大小姐。”韩素靠在椅背上,懒声道,“你在未来太子妃面前说这个……” 说到“太子妃”三个字时,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季白檀,满意地看着某人脸上逐渐爬上一抹红霞,才缓声补上后面几个字:“不怕我给你使绊子吗?” “哈!”顾珊气笑了,“你敢因为这个给本小姐使绊子子我第一个看不起你!” “真以为谁稀罕当太子侧妃!”顾珊耷拉着脸骂骂咧咧,“谁愿意嫁谁嫁,反正本小姐不嫁!” “你不喜欢太子?” “这还用问吗?”顾珊皱眉,难掩嫌弃,“何况他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性情大变。” 季白檀动作一僵,终于开始正眼望向顾珊。 说实在话,贺云虽然没法做到尽善尽美,但该演的时候还是演得挺像的。即便偶尔过于激动露了破绽,事后也会补上漏洞,不至于让人察觉出壳子里换了人。 但顾珊竟说“性情大变”。 韩素顺着道:“观察得倒是仔细,你很关心太子?” “本小姐关心狗都不关心他!”顾珊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太后娘娘让我多去他面前走动走动,走得多了自然就看出来了。” 季白檀听到第一句话时面色诡异地僵了一下,但砰砰直跳的心却是逐渐慢下来了。 太好了,幸亏不喜欢他。 韩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顾珊心头一紧,拧着衣角,别别扭扭道:“喂,你不会真的为了个男人和本小姐反目吧?” “自然不会。”韩素笑着逗人,“怎么有人比得上我们家顾小珊呢?” “你!”顾珊气急,“算了,随你怎么叫。” 韩素满意了:“我去做饭,你乖乖在这儿等着。” 顾珊倨傲地点点头,顺便白了眼季白檀。 季白檀觉得莫名其妙。 韩素一走,屋内便陷入了寂静,顾珊敛着眸欣赏桌上摆的白梅图,连个眼神也不赏给季白檀。 “你什么时候跟着她的。”看了一会儿,她突然随口道。 “逃婚后。”季白檀眼珠都不转一下。 “行,那我考考你。”顾珊倨傲道,“作为贴身侍卫,总得了解主人的喜好吧?” “她……”顾珊顿了一下,瞥了眼厨房,确保韩素听不到后才小声问,“她平日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季白檀面无表情:“不知。” 韩素的喜好藏得格外隐秘,他细心观察了多年才于缝隙中窥见一隅,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告诉顾珊后等着她来和自己争抢韩素的注意力吗? “不知?”顾珊怒火噌地升起,“你没长眼睛吗?平日就是这么照顾你主子的?万一哪天她碰上危险失踪,你是不是也得像今天一样说一句不知?” 季白檀凉凉地望向顾珊:“这与顾小姐似乎没什么关系。” “你!”顾珊气急,却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得怒气冲冲地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邀请 “顾大小姐亲自邀请,却之不恭。…… “殿下。” 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看到顾珊的刹那,贺云一怔,装出来的笑缓缓耷拉下来:“怎么是你。” 顾氏嫡女顾珊,本该被他收入后宫,可惜韩素一搅和,任务失败了,他还多赔了十积分。 “见过殿下。”顾珊乖巧道,“臣女来宜春宫找……” 她诡异地顿了一下:“找韩素,碰巧遇上她做菜,殿下要不要赏脸尝尝。” 贺云颇有兴趣地往里探了两眼:“什么菜。” 顾珊侧身,眯眼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东坡肉。” 韩素刚住进宜春宫不久,故而宫内还算空旷,贺云一眼便看见了桌上摆着白玉碗。 韩素脸上带着与顾珊一模一样的笑,歪头望着他。 贺云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步子僵硬地行至桌前,探头往玉碗中看去。 看到那又焦又黑又糊的不明物体时,贺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殿下,要全部吃完哦。”顾珊眯眼笑道,“这可是准太子妃亲手做的。” 韩素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贺云。 贺云动作僵硬,开始在脑中咆哮。 【系统!】 韩素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 【你们穿越者联盟是不是有病!怎么布置的任务!之前让我杀了韩素,现在又要让我刷她的好感度?】 【系统提示,宿主已错过消灭韩素的最佳时间,系统已自动为宿主更换任务路线。】 【十分钟前你让我来宜春宫!说有办法把好感度刷高!】 贺云艰难地夹起一块东坡肉,喉结动了动,始终不敢将东西扔进嘴里。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系统装作没听见,机械地重复先前的话。 【请宿主尽快刷高韩素的好感度。】 韩素一脸温柔地望着他:“吃啊,殿下。” 贺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一鼓作气地将东坡肉塞入了嘴中,快速地嚼了两口。 而后—— “唔……”他没忍住,面色诡异地抽搐了一下,薄唇抿得紧紧的,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僵硬地将肉咽下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又苦又涩的味道自舌根传来,直直连到肠胃,口腔充斥着古怪的调料味,贺云将死不死地闭上眼睛,强忍着控制表情。 【系统……】 这回他声音虚了很多。 【好感加了吗?】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忍心将实话告诉他。 【韩素好感并未增加。】 贺云差点吐血。 韩素兴致盎然地偷听着两人的谈话,故意道:“殿下,味道如何?” 贺云闭上眼睛:“甚好。” 顾珊噗嗤一声笑出来:“喜欢是吧?喜欢就多吃点,一块都别剩。” 贺云脸色开始变白了,偏偏顾珊还不放过他,将玉碗往他那儿推了推:“吃啊。” “……毕竟是素素亲手做的,顾姑娘何不尝点。” 顾珊嗤笑一声:“这么难吃的东西狗都不吃。” 贺云一噎,似乎没料到竟真的有人敢在当朝太子跟前这么放肆。 季白檀安静地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突然庆幸自己和贺云换了壳子。 “殿下,臣女记得今年西北大旱,农民缺银少粮,虽说陛下特赫免税,却还是有大量穷苦人家没熬过去。”韩素道,“殿下贵为一国太子,总不该浪费粮食。” 贺云抿着唇,像是下一秒要晕过去了。 他在内心僵持许久,终于缓缓端起碗筷,将肉一块块塞入嘴中。大的就嚼两下,小的连嚼都不嚼,直接吞下去。 韩素饶有兴致地看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转成乌云一般的黑。 好不容易吃完,贺云一撂筷子,甚至来不及告别,落荒而逃。 他口中苦得说不出话,脑子却还能思考,依然不死心地问系统。 【这回好感度涨了没……】 系统没反应,直到贺云的背影都快远得看不见了,韩素才听到系统低低的声音。 【韩素好感并未增加。】 “开心了?”韩素瞥了眼幸灾乐祸的顾珊。 顾珊冷嗤一声:“少装无辜,你分明也乐意看他出丑。” 韩素点点头:“我不否认。” 顾珊哼笑,复又一脸嫌弃地瞥了眼那玉碗:你下回还是别下厨了,省得哪天落个毒害太子的罪名。” 韩素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窗外的枯枝晃了一晃,七日便转瞬即逝。 韩素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连七日都把自己关在小厨房,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那道东坡肉。 顾珊前两天还会无聊往宜春宫跑,直到被逼着吃了一块东坡肉后,就再也不来了。 于是受苦的就变成了季白檀,他在韩素笑容的迷惑下,没逃脱过一次毒手。 虽然韩素的手艺逐渐精进,东坡肉的味道也一日好过一日,但连着吃五日一样的东西还是让人受不了。 终于,某日韩素在厨房捣鼓东捣鼓西的时候,季白檀总算忍不住叫道:“主上。” 他顿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主上若是喜欢东坡肉,可唤人来做。” “嗯?”韩素把酱汁倒入锅中,连头都没抬,“我不喜欢。” “那……”季白檀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像是裂了一条缝。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执着?”韩素于百忙中抬了一下头,“没什么原因,无聊找点事情罢了。” 这倒是真的。 贺云自上回之后再也没来过宜春宫,郭太医已然学会了解药的制作方法,学徒们碰上什么问题通常直接找他,根本不会想到韩素。 这般日子过了半个月后,韩素总算学会了东坡肉的正确做法,也恰好是在这日,顾珊重新出现在了宜春宫。 半月不见,她并没有改变多少,还是喜欢穿鲜红繁复的华服,头上也戴满了张扬的发饰,双眸亮晶晶的:“本小姐要出宫了!” “出宫?”韩素挑挑眉,突然想到顾珊不过是进宫陪太后一段时日,这么久过去,也该回府邸了。 “我爹爹前些日子回京述职,再过几天又要离京了。”顾珊道,“走之前不得好好和本小姐道个别?” “长安侯?”韩素一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佳节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韩素仅仅在养心殿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与初荷一同出了门。 不出所料,昭康帝果然没有进行太强的阻拦,不过是在应下前多问了一句“可是宜春宫住得不顺心”。 韩素敛着眸,规矩答道:“宜春宫一切都好,只是臣女思家心切。” 昭康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挥了挥手,准了她的请求。 消息传得很快,次日,就有丞相府的车辇入了宫,韩素熟悉的车夫坐在车头,冲她慈祥笑道:“大小姐,老奴接您回府。” 华丽的马车慢悠悠地滚过宫道,载着韩素驶出这个精致的囚牢。车身微微颠簸着,韩素坐在暖融融的车厢内,突然伸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长到没有尽头的红墙在视线中倒退,车窗像是一个巨大的幕布,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 “小姐,当心着凉。”初荷轻声提醒。 韩素垂下双眸,掩了帘子,就像斩断了一条枷锁。 其实昨日在养心殿,她听出了昭康帝的暗语。 倘若没有让她长住的念头,也不会多嘴问一句宜春宫住得顺不顺心。 而韩素也如实说了,宜春宫一切都好,只不过后来,她还在脑海补了另一句话。 没养心殿住得顺心。 车帘挡住了外头的冷风,韩素抱着暖炉,刚打了个盹,马车便停了。 韩素撩开帘子的刹那就被风扑了满脸,她眯了眯眼睛,恍然看到一抹绿。 哦,是相府门前的枯枝抽芽了。 很小的一个嫩芽,颜色也很浅淡,躲在后面,若不是方才风将枯枝吹开,韩素决计不会注意到它。 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初荷疑惑:“小姐,怎么了?” 韩素回过神,摇摇头,与初荷一同入了相府。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 韩素简单和父母打过招呼后,便回了自己的居所。 梅林院的白梅谢了不少,花瓣蜷曲着,在风中微微颤抖,时不时坠下两片,幽香便飘了满屋。 “呀,小姐。”初荷望着满地的花瓣轻呼,“可需奴婢打扫一番。” “不用。”韩素踩着满地落花,抬眼的刹那,却见有一抹裙摆闪过。 那裙摆的颜色很淡,几乎称得上素白,与白梅融在一起,险些让人怀疑花了眼。 韩素凝神,看清楚人影后,冲那处招招手:“潇潇来了?躲着做什么。” 韩潇潇缓缓地挪动自己的脚步,慢吞吞地喊道:“姐姐。” 韩素上手捏捏她头上的丸子:“进来吧。” “姐姐说谎……”韩潇潇低声嗫嚅道,“说好会很快回来的。” “姐姐错了。”韩素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过两日姐姐带你出去玩。” 韩潇潇双眸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沮丧道:“母亲不会让我出去的。” 韩潇潇虽是赵姨娘生的,但却被周宁管得格外严。平日不让她看书便罢了,就连外出都要经过许可,一般情况下不准抛头露面,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也是和周宁一道上香拜佛。 “她会的。”韩素肯定道,“潇潇放心便是。” 韩潇潇偷偷叹了口气,没抱任何希望。 三日后,顾珊如约而至。 彼时相府的红灯笼整整齐齐亮了一排,远远望去像是燃烧的火焰,喜庆又热烈。韩光听闻顾珊来访,亲自出门相迎,尽全了地主之谊。 顾珊不出所料又是一人偷跑出来的,原先只想悄悄叫韩素出门便罢,奈何她生来高调,相府门口的小厮仅仅问了一句“贵人找谁”,她便将头一扬,把自己所有底细透了出去。 “本小姐是长安侯嫡女顾珊,让韩素出来见我。” 她在相府门口转转悠悠潇洒等了半天,等来了当朝丞相韩光。 顾珊动作一僵,潇洒不出来了。 她根本不擅长与长辈相处,偏偏又不肯放下身段,只能强撑着面子和人扯东扯西。 因此,韩素带着韩潇潇一出门,看到的便是顾珊手足无措还故作冷静的模样。 “你怎么才来!让本……”顾珊下意识道,说到一半又考虑到韩光在场,“让……丞相大人等这么久!” 韩素很给面子地没有笑出来,礼数周全地送走了韩光,才对着顾珊道:“换衣服耽误了些时间,顾大小姐见谅。” 顾珊冷哼一声,这才注意到韩素身后还跟着个人。她偏头去看,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人一番,皱眉道:“你怎么还换了个丫鬟。” 韩潇潇畏惧地往韩素身后躲了躲,声若蚊蝇:“我不是丫鬟……” 顾珊眉头一拧:“你说什么?” “大小姐,别吓着人家。”韩素无奈地将人从身后扯出来,“这是我妹妹。” “潇潇,这是长安侯嫡女顾珊。”韩素笑道,“按年龄你应该叫一声姐姐。” 韩潇潇很小声地说了声“姐姐好”。 “不是丫鬟穿这么朴素干什么,我家玉竹都穿得比你好。”顾珊低声嘟囔了几句,又将头一扬,“改天本小姐挑几套名贵衣服送你府里去,就当作见面礼了。” “谢谢姐姐。”韩潇潇轻声道。 天色暗下去了,日头西落,霞光抹在天空的一角,映照出一片橙红。 上元佳节,东篱大街人头攒动,数不清的纸灯笼挂了一路,有的下方还坠着泛黄的纸条,上面用苍穹有力的字迹写着一个个灯谜。 小贩站在摊前扯着嗓子吆喝,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时不时有人在摊前驻留,你来我往地调价几句,而后带着自己喜欢的物什满意离去。 顾珊手中转着一个买来的面具,头也不回地冲着韩素道:“诶,经常跟着你的那个侍卫呢?不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看着咱们吧?” “他没来。”韩素轻描淡写,“我有事委托他去办。” 顾珊随口问道:“什么事儿啊?” 韩素攥着韩潇潇没有说话,顾珊奇怪地瞥她一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 顾珊向来喜欢热闹,若是有三两玩伴一道,她能在此地玩上一个时辰。明月爬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梦魇 暗夜永降,再无晴天。 “谁管你吃不吃辣!”顾珊一下子拔高音量,“自作多情!本小姐不要辣纯粹是因为这两日喉咙疼!” 她说话中气十足,声音也不见沙哑,这点谎话显然站不住脚。 可韩素还是很给面子地顺道:“嗯,是我多想了。 雅间位于二楼,前用一红帘隔断,人影绰绰,悠扬婉转的唱腔便随着舞动的水袖传了上来。 流水般的菜肴一道道端入,摆盘精致,千金难求。顾珊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兴致缺缺地夹了几样菜便放下了碗筷,挑剔道:“这回怎么做这么咸,天禧楼的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韩潇潇好奇地尝了一口,嘀咕道:“明明很好吃……” 顾珊转着酒盏:“对了,再晚一些护城河有划船比赛,谁要陪本小姐去看?” 韩潇潇嘴巴塞得鼓鼓的,悄悄低下了头。 韩素搁下碗筷:“潇潇累了?” 韩潇潇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桌上留了大半的饭菜,轻声道:“姐姐,我没吃饱,你们去吧。” 她手上还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面的冰糖有些融化了,黏腻地粘在细木棒上,闪着细碎的光。 顾珊皱眉道:“小家伙,你知不知来天禧楼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一个人行吗?” 韩潇潇乖乖点头:“没事的。” 倘若顾珊多了解了解如今的天禧楼,她必然说什么都要带着韩潇潇走。 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凑巧。 后来的许多年,三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想,倘若顾珊那日没有突发奇想去护城河,倘若韩素多留一个心眼,倘若韩潇潇改变主意跟了过去,一切的噩梦源头是不是可以避免。 养在温室中的花对世间万物总是怀揣着美好的希冀与天真的向往,见到伪装成锦绣的深渊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顾珊急着去看比赛,唤来小厮为韩潇潇重新点了几道热菜,别扭地叮嘱她别乱跑,她们晚些就过来接人。 她微微抬着下巴,有种目中无人之感,好心的叮嘱从她口说出如同发号施令,让人忍俊不禁。 韩潇潇乖巧地应下,笑得眼睛眯起,头顶上的两个小球一晃一晃的。 顾珊攥着韩素的衣袖,一拨红帘,急匆匆出了天禧楼,于是空大的雅间便只剩韩潇潇一人。 楼下的大堂似乎在唱什么节目,檐廊的灯逐渐暗了下来,唯余舞台上那一抹光亮。 透过一道红帘,能听到楼下众人闹哄哄的声音,隐约夹杂着“五十两”“七十两”的叫卖声,传到此处却像是隔了层迷雾。 冰糖葫芦的糖霜已经完全融化了,滴落在她的手心,一片黏腻。平日周宁不让她吃这些东西,好不容易得来一串糖葫芦,她很是宝贵,木签子上还剩三颗糖球,她舍不得吃。 隔壁雅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周遭突然变得很安静,偌大的地方只剩下玉筷与碗碟的敲击声。吹来一阵风,将红帘拨开些许,韩潇潇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有些冷。 “有人吗?”韩潇潇没了食欲,轻轻唤了一声,想让人进来点灯,但她声音太小了,无人应答。 韩潇潇静悄悄地起身,想出去找人,可刚行至门口,却猛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句说话声。 那声音很响,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讨好的笑,像是醉后之语,离她越来越近。 韩潇潇动作僵住了,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恐惧,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双脚像扎了根,浑身如同一块冰冷的铁。 近了,越来越近了,嬉笑玩闹的语调如恶魔的低语,轻而易举地传入她耳膜。 “顾爷,您的口味咱还不知道嘛!您放心,这回给您找的您一准满意!” “顾爷这回要是玩开心了,以后啊,还请多多照顾小弟们!” 浓重的酒气隔着红帘扑面而来,熏得韩潇潇头脑发晕。 下一秒,带着惰懒与倦怠的嗓音响起:“是处吗?” “顾爷放心!咱们知道您的规矩!” 脚步声逐渐逼近,而后停在了她所在的雅间前。 韩潇潇攥紧了床帘,掌心的木签深深卡进了软肉,她心跳如擂鼓,几近要蹦出胸腔。 “顾爷,就是这间!” 阿谀奉承的话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红帘响在耳侧,韩潇潇缩在角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该来的总会来。 刷地一声,红帘被掀开,韩潇潇甚至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胸前便传来一阵力,背部狠狠撞在墙角。 剧烈的疼痛袭来,韩潇潇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听清脆的咔哒一声—— 红帘外的人不知按了哪处隐蔽的机关,隐藏在框中的木门应声而动,缓缓合拢。 “顾爷!好好玩儿啊!” 韩潇潇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认错了人,可抵着她的那个身躯是那么高大,压倒性的力量逼得她动弹不得。 “放开……” 没吃完的糖葫芦被甩了出去,滚得好远好远,手够不到。 黏腻的糖霜粘上了灰尘,弄脏了。 豆大的泪珠自脸侧滑落,衣衫撕碎的刺拉声清晰又刺耳。韩潇潇惊恐地挣扎着,推搡着,最终换来的却是上位者干脆利落的一个巴掌。 黑暗中,韩潇潇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那人轻蔑的嗤笑,像是利刃,生生剖开五脏六腑,凌迟着她的骨肉。 “都出来卖了,装什么清纯。” “咔哒。” 雅间的机关门终于完完全全合拢了,最后一丝光也被断在门外,这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如同一把剪子,咔地一下,就剪碎了她心中摇摇欲坠的那根弦。 昭康三十七年的上元节是韩潇潇过去十五年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她有了梦寐以求的玩伴,尝到了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于是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要迎来新的人生了。 可出相府大门之前,没人告诉她,仅仅一个时辰的快乐,竟要用余生的梦魇来换。 一楼的大堂内,仍有许多人高声喊着价,酒楼掌柜听着不断上涨的数目,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外面的东篱大街上,家家户户都在欢庆着上元节的到来,富贵人家大张旗鼓地在檐廊挂满了灯笼,大手一挥就是数不清的赏钱。即便是贫苦人家,也会选择在这日放下手中的活,陪着孩子出门赏舞狮,猜灯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战争 “那时,她仅有十四岁。”…… 屋外冷风呼啸,韩素掩上门,点了灯,浑身上下终于泛起暖来。 豆子般的火焰在红烛上跳动着,衬得韩素的脸明明灭灭,她缓步行至桌前坐下,又抬眼看了眼季白檀:“怎么不说话?” 季白檀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得朦胧又浅淡,出口的声音也像隔了一层布似的,闷重低哑:“你早就知道了。” 韩素动作一顿,下一秒又轻描淡写道:“知道什么?” 她垂着眸,像是望着桌上那幅白梅图,瞳孔却没有焦距,心不在焉道:“我不过担心晏霜死后燕国会心生不满,借口出兵,让你帮我多注意相关消息。” 她轻笑一声:“怎么到你嘴里,就好像是我刻意挑起战争似的。” 又是一阵沉默,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交杂呼吸声,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安宁。 “主上。”季白檀低声道,“新春大典上的月灵草,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嗯?”韩素偏头道,“上回不是说过了,御膳房粗心,准备食材的时候无意混入了一味月灵草,这才使得枣泥糕粘上红枫之毒。” 季白檀的声音无悲无喜:“是意外,不是人为,对吗?” “这是自然。” 季白檀的眸色很深,定定直视她良久,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下些许。 应当是他多想了,韩素与晏霜不过点头之交,倘若红枫之毒真是晏霜所为,韩素没必要包庇他,何况两国交战于她而言百害无一利。 只可惜燕国那边就难交代了。 如果晏霜是下毒之人,他死的就是理所应当,燕国即便不悦,也毫无办法。可如果晏霜什么都没干便死在了岳国境内,燕国以此为借口拨兵攻打边境,事情就难办了。 燕国虽小,却处于地势关窍。几十年来,岳燕两国和平相处互通有无,早已构建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倘若平衡被打破,邻国必定会横插一脚,届时东有齐国狼子野心,南有南疆虎视眈眈,岳国就是腹背受敌。 “阿月?”韩素唤道,“你今日怎么了?查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昨日急报,燕国出兵西凉州,大军压境,粮草告磬。”季白檀的情绪被淹没在了昏暗里,“眼下长安侯坐镇南疆无法抽身,薛将军远赴海关清缴海寇,傅老将军奔往西北安抚大旱流民,其余小将火候未到,难堪大任,因此……” “因此,思来想去,便只剩下一个人选。”韩素缓声道吐出七个字,“长安侯嫡女,顾珊。” 季白檀倏然抬眸,浓黑的双瞳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道。 且不提届时各部大臣会如何反对,即便昭康帝一意孤行地封她为将,众士兵服不服她还是个问题。 “各皇子及笄后,昭康帝便一张诏书将他们送去了封地,除却太子,无一例外。”韩素指尖摸着图上的白梅,“倘若圣上不想让他唯一的嫡子去送死,唯有这个选择。” 她唇角缓缓勾起,似嘲似讽:“燕国这步棋走得滴水不漏。” “可……”季白檀张了张嘴,“她从未上马征战……” 韩素安静地望着他,浅淡的双眸在烛火下凝出一层薄雾。 季白檀话语一顿,某个快被他遗忘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闪现,像是流星,没留下一丝痕迹。 “想起来了?”韩素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昭康三十五年秋,渝州蝗虫过境,颗粒无收,当时的知州欺瞒不报,等消息传回京城,为时已晚。” “数万流民一路向南,行至锦州,占山为王,组建帮寨。长安侯携其幼女同行剿匪,却突发旧伤,卧病在床。”韩素平静地陈述道,“粮草衰竭,朝堂的援兵行进过慢,千钧一发之际,顾珊亲身上阵,制定战术,安抚人心,将一众山匪收归朝廷,编队入伍。” “那时,她仅有十四岁。” “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即便是圣上,也将剿匪的功劳全归于长安侯。” 季白檀问道:“主上又是如何得知。” “她告诉我的。”韩素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毕竟是个小姑娘,藏不住心思。” 季白檀:“……” 他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早些回去休息。”韩素将白梅图压在柜下,随口道。 季白檀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韩素却突然叫道:“等等。” “主上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提醒你一下。”韩素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也会与顾珊同去西凉州。” 她说得太过轻描淡写,季白檀脑中空白一片,一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韩素又挂上那颇具欺骗性的招牌笑容,“可能是去送死吧。” 昭康三十七年二月十四,燕国以燕使的亡故为借口出兵西凉州。事出突然,守城将领措手不及,被逼得节节败退,雁山一带即刻沦陷。 消息传到京城,昭康帝龙颜大怒,晨钟足足提前一个时辰响起,然而,任他喊破金銮殿的屋顶,满朝文武也无一人敢接下这烂摊子。 百般推辞之下,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何不让长安侯之女出征”,很快被淹没在了激烈的争论中。 可昭康帝偏偏耳聪目明,气得拿起桌上的砚台砸下去,怒道:“百余个朝堂命官!竟提名要一女子出征!朕养你们何用!是想让燕国人看咱们大岳的笑话吗!” 于是不出意料,又是呼啦啦的跪拜,众人第三次齐声道:“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朕看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昭康帝冷笑道,逐渐冷静下来,“方才是谁说要长安侯之女出征。” 金銮殿鸦雀无声。 昭康帝的嘴角缓缓垂下去:“别让朕说第二遍。” 过了许久,终于有个站在后排的老臣缓缓行至殿中,哆哆嗦嗦地下跪哭道:“陛下!臣实在别无他法啊!” “是许爱卿啊,请起吧,朕没怪你。”昭康帝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意味不明道,“朕觉得许爱卿所言甚是,不如这样,朕准了爱卿的提议,赋予长安侯之女十万大军,倘若赢了,朕赏爱卿黄金百两。” 那位姓许的大臣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见高位上方的帝王笑得阴沉:“但倘若败了,朕诛你九族。” “你认是不认?” 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理想 “赌你首征,旗开得胜。”…… 纱帘晃了一下,像被轻风抚过,动静小得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紧接着,一双纤细有力的手微微拨开帘子,刻意压低的嗓音从里面传出:“过山崖后休整,马车靠边停,记得停隐蔽些。” 顾珊指尖摩挲着缰绳,回头望了眼密密麻麻的人群,低低嗯了一声,应完还不够,拧眉轻声道:“本将军知道,要你提醒?” 马车内的人低低笑了一下:“嗯,顾小将军最棒了。” 顾珊冷哼一声,扯了扯缰绳。马匹快跑几步,远离了此地。 月上树梢,大地渐渐被夜幕笼罩。 没了日光照明,大军的行进速度不自觉缓下来,原本整齐划一的步伐也变得凌乱。 过了山崖便是一片稀疏的野林,再往前走几十公里,便是最近的城镇。 顾珊扯住缰绳,倏然一抬手。 大军随着她的动作顿住脚步。 “传我号令!”顾珊骑着马回头,嘹声道,“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是!”随行的副将抱拳,转身冲着身后的大军重复,“将军有令——安营扎寨!就地休整!” 人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才窸窸窣窣地动起来,有序地分布在野林中,职责分明地干起自己的分内事。 顾珊视线扫过林间,锐利的目光如利刃,似是能刺破黑暗。 她不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下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瞳色很深,将情绪深深藏起。 确保一切都有条不絮地进行,顾珊稍稍松下一口气,唤来副将:“太子殿下如何了?” 副将如实道:“回禀将军,太子殿下一切都好,现下已回营帐休息了。” 顾珊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这么早便休息了?真矫情。” 副将不动声色地皱皱眉,一言不发。 “不在京城好好待着非要来掺一脚,出了事到头来还是本将军顶罪。”顾珊眉目间凝着一丝烦躁,“多找几个人看着他,若有意外,随时汇报。” 副将闻言,眸中划过一丝不甚清晰的情绪。 他比顾珊年长几岁,打过几次胜仗,也算是少年英豪,现有的功勋都是从马背上赢下来的。此次西征,朝中大将皆抽不开身,他原以为这差事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哪知道半路会跳出一个顾珊。 将门之女又如何,不过沾了祖上的荣光。他品阶不够,无法参加金銮殿的朝会,也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怎么想的,竟真的让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人带兵出征。 “李钰!”顾珊秀眉一拧,“本将军方才说的话,你听清楚没?” 李钰垂眸,收起不小心露出的獠牙和利爪:“属下明白。”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下回若是再走神,自行领罚。”顾珊警告完,又状似无意道,“对了,马车记得靠边停,别挡了中间的道。” 李钰应下,转身离开。 顾珊不急着去休息,而是在营地转了一圈,简单视察过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营帐。 然而,掀开帘子抬眼的那刻,她瞬间顿住了,良久才缓缓放下手,抬步入帐,目光却始终聚焦在正前方的某人身上。 韩素身着祥云卷文服,及腰的长发用一根黑簪利落别起,脸上化了浓重的妆,加重了眉眼的轮廓,抬眼的刹那,活生生一个翩翩公子。 “你……”顾珊身上还穿着盔甲,险些没认出人来,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小将军?”韩素轻笑道,嗓音也刻意伪装过,“这副扮相,可有资格做你的军师?” 顾珊抿了抿唇,嘴硬道:“勉勉强强。” “只是勉强吗?”韩素挑眉。 “有资格!”顾珊涨红着脸,“满意了吧?” 韩素点了下头。 顾珊别扭道:“诶,你怎么说动皇上封我为将的。” 那日她正学着做鲜花饼,脸上还沾着面粉,突然接到圣旨,急匆匆就跑了出去,握在手中的擀面杖都忘了放,画面颇为可笑。 听到被封将军的那刻,她脑子懵了一瞬,擀面杖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韩素望着她,问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本小姐何时说过要……” “半月之前,宜春宫。”韩素答得毫不犹豫,语调却格外平静,仿佛在说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你说比起囚居深宫,更愿上阵杀敌。” 顾珊哑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怎么连这都记,这就是随口说的……” 她知道奔腾沙场的夙愿不可能实现,上马打仗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活儿,她身为女子,只需老老实实接受自己既定的宿命——嫁入后宫,为将来的皇帝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她没有机会选择,没有资格反抗,就连深埋于心底的理想,也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而后看着众人笑笑,往她心里划一刀,再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她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拨开厚重的迷雾,妄图去撼动那座沉重的大山。 压着她满腔抱负的大山。 顾珊很轻地眨了下眼睛,喉间像糊了层岩浆。 她用了下力才哑声道:“你出了什么代价。” “我没付出代价.”韩素神色平静,目光如深井,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冷月,“我不过唤人与陛下打了个赌,赌百余条人命与黄金百两。” 顾珊呼吸一顿,心脏处像是着了火,几近要把她燃成灰烬。 这股火逐渐蔓延开来,从胸腔往四处扩散,烧到五脏六腑,烧至四肢百骸,烧穿血肉骨骼。 她怔怔地望着韩素的眼睛,对方也平静地望着她,双瞳像是淹了一片冰湖。 她像是求证什么似的,缓声问道:“赌什么。” 韩素一字一顿,嗓音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赌你首征,旗开得胜。” 或许是巧合,但那个刹那,营帐中最大的烛焰突然狠狠跳动了一下,照得韩素双瞳猛地一亮。 她眯了眯眼睛,眼前的画面逐渐与几日前重合。 那也是个昏暗的黑天,叫不出名的鸟立在枝头,嘲哳的鸣叫声似乎能穿破空气。 韩素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埋伏 季白檀永远不会牵错…… 系统滋滋地响了两下,像是在思考。 韩素安静地望着贺云,面上风轻云淡,唇角保持着一个完美的弧度。 没一会儿,系统慢吞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系统搜寻无果。】 【又是搜寻无果!】 贺云拧眉,面上堆积起烦躁。 【你除了给我发布任务还会干嘛!看看别的系统!宿主问什么它们答什么!再看看你!废物!】 系统委委屈屈地滋滋两声,小声辩驳。 【并非所有宿主都会问问题。】 贺云一听火大了。 【你是嫌我问题多?摆清你的位置!穿越者联盟成立以来有宿主不靠系统靠自己?】 这回系统答得很快。 【有!】 它平直的声音罕见地多了丝情绪,似乎暗含隐隐的崇拜。 【五年前有系统绑定过一个传奇宿主,他共打了十个世界,皆为完美结局。】 “十个?!” 贺云没忍住,猛地出声,瞥见顾珊莫名其妙的目光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珊蹙眉道:“殿下,你说什么?” 贺云却来不及管那么多,在脑中疯狂地吼叫。 【怎么可能!打出一个完美结局就能当上联盟高管了!他要是打了十个联盟里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名号!】 【他解绑系统,退出了联盟。】 贺云倏地静下来,视线与韩素相交,却见对方正安静地望着自己,眸中尽是淡然。 “方才见笑了。”贺云冲着两人笑笑,“若是没有旁事,便启程吧。” 顾珊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左手背在身后扯扯韩素的袖子,敷衍应道:“嗯。” 上午还天朗气清,下午便有了落雨的征兆,乌云沉沉地压下来,似乎随时能降下一场淋漓大雨。 大军安静地行进着,过了城镇便是一水的山路,晚间日头刚落西山,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 山道坑坑洼洼的,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踩过,裤腿被溅上稀稀落落的泥点子。寒风呼啸而过,将道旁的枯枝吹得摇摇欲坠。 雨一连下了好几日,直到大军过了冀州,天才放晴,再往西北走,便是传闻中易攻难守的逐鹿崖,过了逐鹿崖,就是西凉州边境了。 韩素这几日一直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部队,闲暇时与顾珊扯扯皮,每当顾珊问她那个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卫去哪儿了时,她总是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就在这儿”,再看着顾珊气急败坏地说“你敢耍本将军”。 但韩素还真没说谎。 季白檀从始至终都跟在韩素身边,除非韩素开口,否则他那黑曜石般的双瞳永远注视着韩素。 他永远距离韩素十步之内。 逐鹿崖三面环坡,易攻难守,却是通往西凉州的必经之路。很久之前这里是有村落的,当地人曾言看到过一只白鹿,通体雪白,柔弱无骨,从山崖的一头欢脱地蹦至另一头,在开阔的平原上飘逸而过,一眨眼又不见了。 传得多了,这处山崖便有了名字。只可惜昭康元年后,白鹿再也没出现过,居民觉得是不详的征兆,纷纷搬离,久而久之,此地便荒废了。 望不到尽头的竹林笔直地挺立在山崖两侧,林间时不时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风过,涛声如海。 数不清的竹林叶将阳光割得稀碎,荫蔽之下,温度骤降,冷风裹挟着寒气往人衣领里灌,纵使穿了密不透风的盔甲,也还是不自觉打哆嗦。 顾珊刚踏上夹道的小路,胸膛便升起一股凉飕飕的心慌,她不自觉放慢脚步,秀眉缓缓拧起。 韩素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往前几步与她同行,低声道:“怎么了?” “总感觉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顾珊摇摇头:“说不上来。” 韩素抬头往上方看了看,只看到密不透风的竹林与遍野翠绿。 她猜测道:“你担心此处有埋伏?” 顾珊烦躁地啧了一声,没说话,反倒是一旁的副将李钰憋不住了,皱眉道:“将军多虑了,此地是大岳境内,又多年未闻山匪,怎会有埋伏?” 韩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军井然有序地前行着,像条长龙盘踞在崖间,铁靴踏地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心脏的顿跳,一下下响在顾珊胸膛。 风突然猛烈了,竹林剧烈地晃动起来,阳光溜入缝隙,悄悄洒入这片冰凉地,山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折射,很快地亮了一瞬。 顾珊猛地停住脚步,视线定定地聚焦在右上角某一处,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下来。 那是遮挡在竹林后的一柄箭,冰凉锋利,方才就是它折射的光刺中了顾珊的眼睛。 “回撤!!!” 顾珊一夹马腹,高嘹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羊肠小道上。 大军跟着顿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林深处突然传出悠长的号角声。 李钰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颤,后背析出一层冷汗。 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当年他随薛将军征战,在岳齐两国的边境线被埋伏,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号角声。 下一秒,纷纷扬扬的箭雨自两侧射落,粉饰的太平被打破,竹林人头攒动,杀气腾腾的吼声震天响。 “回撤!快!”李钰目眦欲裂,一边避开自天而落的箭雨,一边大吼,“保护太子殿下!” 马蹄踏踏,如同重石滚落山崖,敌军露出锋利的獠牙和利爪,欲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大军的步伐被打乱,众人推搡着往后撤,不断有人被冷箭刺中,惨叫声、马鸣声、冷箭入体的顿响交织错落,响成一片。 赤红淌落,银甲沾了血,更显冰冷肃杀,像是昆仑山上浸泡的寒铁。翠绿的竹叶溅上了喷涌而出的鲜血,晃动两下,血滴顺着竹身淌落在地。 兵戈相斗,撞出一片浓重的血海。 顾珊急促地喘着气,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她一手攥弓一手攥箭,刷刷便是几条人命。 浓重的血腥味在羊肠小道蔓延,韩素刚避开一柄袭来的箭,右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转头,心跳都停了一下。 然后她对上了一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敌营 为将者,心冷,血热…… 顾珊没有说话,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像隆冬漫拉河上的迷雾。 韩素一针见血:“自责?” 顾珊闭了闭眼睛,头脑被酒精熏得昏昏沉沉,良久才迟钝地苦涩一笑。 韩素安静地望着她:“顾珊,说话。” 她很少叫顾珊的全名,通常是懒懒散散地叫声“顾大小姐”,或是叫“顾小珊”逗人玩,西征后又戏谑地喊一声“顾小将军”。 顾珊愣了一下,冷风一吹,倏然清醒过来。 “我……”她不自觉张口,这才发觉自己嗓音哑得可怕。 “此次埋伏不是巧合,你是想接着在这儿借酒消愁耗完十万大军,还是想去探查敌军底细。”韩素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将手中的酒壶递出,“顾珊,站起来。” 那时落日的余晖染透了半边天,金乌破开云层,灿烂的日光猛地照在韩素伪装过的脸庞,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珊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韩素也不离开,像是在等着什么。 良久,顾珊总算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接过酒壶,打开木塞,缓缓将剩下半壶酒倒了下去。 浓烈的酒味在空中弥散,顾珊顿了顿,哑声开口:“我……” 打仗会死人,她知道。当年她随父亲至锦州剿匪,杀过人,也见过活生生的人被刀剖开胸膛。 她以为她能忍住的,但当她听到李钰报给她的伤亡人数时,心口还是被石子重重碾压而过。 六千四百三十二。 不是个冰冷的数字,而是六千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们曾经一腔热血,满腔抱负,不破雁山不归还,也曾在寂静的深夜与战友抵足而眠,相结同袍之谊。或许出征前,他们的妻子儿女会站在凌冽的寒风之中,目送他们远行,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们班师回朝。 可西凉州未至,那一颗颗鲜活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马革裹尸甚至都成了一种奢望。 “如果我早点发现逐鹿崖有埋伏……” “没有如果。”韩素淡声打断,“先查清楚敌军的来历。” 顾珊眼角微微发红,喉间像是被塞了一块烧红的铁,咬着牙说不出话。 韩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叹道:“小将军,前路还长。” 所以走下去吧。 顾珊最终还是回到了营地,那个空掉的酒壶被她洗净,挂在了腰间。恢复状态后,她依然是那个四平八稳的小将军。 这是她封将以来打的第一场仗,以六千四百三十二条人命为代价,教她学会了第一课。 为将者,心冷,血热。 韩素送完顾珊又偷偷去大军队列看了一眼季白檀,确认人没事才放心回帐休息。 她没有季白檀那样海底捞针的本事,但实际上根本不用她寻。 韩素只需要个空旷地,喊一声“阿月”,某人便会屁颠屁颠地出现在她跟前。 前前后后所花不过一炷香时间,但许是不凑巧,回营路上她恰好碰上了贺云。 韩素冷静地冲人行了个礼,伪装得很完美,但与其擦肩而过时,脑中却滋滋响了两声。 她一顿,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凝神细听。 【系统提示,检测到今日敌袭军队携带宝物琉璃石,宿主可暗中抢夺并制作贴身利刃。】 贺云面上端得温润如玉,心下发疑。 【琉璃石?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昆山有玉,其名琉璃,通体透亮,质坚不摧,锻之为刃,可斩万物。】 贺云在心中嗤笑一声。 【这么厉害的宝物,又怎么会落到小小一个军队手里?】 【敌军首领于几日前偶得。】 韩素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摸清了规律,只有贺云在她视线之内,她才能听见两人的脑内谈话。 只可惜,贺云没再多说,步履匆匆地走了。 晚间的风有些发寒,星子点缀在夜空,月亮的光浅淡而朦胧。 琉璃石? 韩素眯了眯眸子,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听着怪有意思的,她刚好缺一把贴身利刃。 将军营帐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顾珊憋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撬开了俘虏的嘴。 “你是燕国人?”她冷着脸,眸中尽是肃杀,“怎么入的岳国境内。” 俘虏被一根挂绳吊在两侧,散乱的黑发长长地遮挡下来,刺目的血自胸前流淌而下,像是孩童闲暇时所作的泼墨画。 他气若游丝地抬头:“有接应的人……” 顾珊心尖一凉,像是被一根冰锥刺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沁出一层冷汗。 一个极度可怕的念头闯进了她脑海。 西凉州有卧底,而且势力不小,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马燕国人偷渡进来。 最关键的是,西凉州的守城将领很可能不知道这回事。 她嗓子发哑:“接应者是谁。” 俘虏垂着头,面容晦暗不清,嘴巴轻微蠕动了两下。 顾珊将左耳贴近:“什么?” 俘虏浑身像根面条一样软塌塌地垂下来,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前,他铁骨铮铮,被带刺的长鞭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曾透露出一个字。那时顾珊的思绪被六千四百三十二条人命填满,下了死手,没给他留一点后路。 后来他终于承受不住严刑峻法,可招供的话才说了没两句,便安静地去了。 滚烫的烛油顺着烛身滑落,老旧的红烛燃了太久,终于烧尽了,火光很快地闪动两下,熄灭在余灰中。 黑暗里,感官变得愈发清明,顾珊孤身一人怔怔地站了良久,最后僵硬地摸索着重新点上灯,唤人将那俘虏抬出去埋了。 然后她叫来李钰,让他带着三两随众快马加急,去西凉州向守城将领告知卧底一事。办完这一切,她靠在床头,整宿未眠。 次日,她眼下凝出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眼圈,一眼望去,煞是显眼。 韩素细长白皙的指节拿着麻饼,随意地咬了几口又垂落下来,看着顾珊轻笑:“小将军昨夜辛苦了。” 顾珊还沉浸在俘虏未尽的话中,闻言抿了抿唇,见到韩素手中没吃几口的干粮时皱皱眉:“多咬几口能要了你的命吗?” “没什么胃口。”韩素一边用油纸将麻饼包好,一边道,“小将军今日如何打算。” 打算?还能怎么打算? 燕国大军气势汹汹,雁山已然沦陷,西凉州告危,即便她带领的大军死伤过半,也决不能停下脚步。 她停一日,西凉州的百姓就多一份危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亲吻 韩素搂着他脖颈,吻…… 漆黑的夜幕中缀着点点繁星,东南角的月亮散着清浅朦胧的光,像是笼着轻纱的梦。 逐鹿崖附近的营帐伏在月色下,似乎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夜深人静,所有的人和物都睡了过去,只有偶尔的瞬间,风过林梢,满目的树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敌军的营地驻扎在崖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布置格外简单,有些将士甚至席地而睡,抵足而眠。 韩素身着夜行衣,并未褪去男子的装束,躲在灌木丛后头远远眺望。 千百个营帐密密扎扎地挤成一团,让人眼花缭乱,要在这么多个营帐里找出首领住的那个,无异于大海捞针。 “主上。”季白檀安静地蹲在她身后,“去哪儿。” 韩素心头烦躁,来之前也没人告诉她燕军是不设将帅营帐的。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跟前一模一样的鼓包,罕见地浮上一丝头疼。 “别急。”韩素低声道,“先混进去再说。” 季白檀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林间闪过两个黑影,眨眼却又不见了,像是幻觉。 守营卫兵将长枪撑在地面,浑身软趴趴地靠在上面,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主上。”堂堂太子许是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透着一股紧张,“我们偷偷进去吗?” 韩素故意学着他的语调,用气音道:“怎么偷偷进去呀?” 季白檀将声音放得更轻:“走远路绕进去。” “四面都有卫兵驻守诶。” 季白檀草草瞥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韩素故意学他说话,“我教你怎么办好不好?” 季白檀以为韩素真要传给他什么方法,一脸认真。 谁料韩素戏谑一笑,四下看了看,挑中一根顶端锋利的劲枝一折。 寂静中猛然传出清脆的“咔嚓”声,韩素颠了颠手中的物什,轻声自语:“差强人意。” 而后起身,如一道旋风般冲了出去。 季白檀双目瞪大,喉间一声“主上”还未出口便堪堪哑在了原地。 他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快,下意识起身跟了上去。 夜间的风有些寒,站岗的守卫浑身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 刚醒来,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缩了缩脖子,心口发空,莫名涌上一丝恐惧。 “喂!”守卫推了推旁边与他一同站岗的人,想说话缓解一下紧张,“醒醒。” 旁边那人靠着长枪没有动。 他稍稍加重了力度:“醒醒,别睡了,给老子起来。” 可那人看上去睡得很熟,还是没有理他。 他低垂着头,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面容被隐在了阴影下,安静得听不到呼吸。 守卫逐渐不耐,猛地推了他一把:“我说你……” “砰!” 一声闷响,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丝散开,露出一张苍白又死气的脸。 他面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紫,双眼瞪得极大,眼白上翻,嘴巴张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刺目的血缓缓从伤口淌落,像长蛇一样蜿蜒爬行,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过。 他的侧颈被插了一根树枝,又细又尖,扎得很深,一击毙命。 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挡住了,世界都暗下来,守卫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尖叫,想逃跑,脚却如同扎了根,沉重又僵直。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守卫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一切感官似乎都消失在了这个暗夜。 他迟钝又缓慢地转头,卡一下动一下,好不容易将半个身子转过来,却对上了一双浓黑的眼睛。 那个男子眉眼俊俏,面上甚至含着笑,眸子却尽显肃杀冷意,像是死水浮着薄冰。 一个尖锐的物什抵到了他的侧颈,脖颈处的血管因受到压迫而突突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男子笑问道:“是在找我吗?” 守卫浑身泛冷,双瞳因恐惧而放大。 此地偏僻,凉风一过,树叶呼啦作响。 他猛吸一口气,刚刚张开嘴,颈侧便传来“噗嗤”一声顿响。 那声尖叫被死死压抑在了喉内。 世界在他眼中颠倒,左耳传来一阵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云层慢吞吞地向东边移动,刚才躲起来的月亮又露了脸,将清辉洒向大地。 守卫浑身一抽一抽地动了两下,源源不断的血随之流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冲他抱歉一笑,张嘴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嗤笑吧。 韩素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冷眼看着守卫向自己伸手,看着他露出祈求的目光,最后看着他绝望地睁着眼,手臂僵垂下去,一动不动。 他死得很快,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一息之差。 韩素安静地蹲下身帮他合眼,利落脱下他的盔甲穿戴上,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她手中拎着另一套扒下来的盔甲,往季白檀身上一抛:“穿上。” 说完,又挑剔地盯着他被遮挡住的脸:“面具摘了。” 目睹了全程的季白檀一言难尽地看看手中的盔甲,又看看韩素:“主上……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 “有强闯的本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溜进去?”韩素一脸理所当然,“你还找得出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季白檀沉默良久,老老实实摘了面具,换上燕军盔甲。 这队人马不过是燕军拿来拖延时间的棋子,军纪不算严明,韩素靠着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轻轻松松就瞒过敌军,混入敌营。 敌营比外头更静,士兵挺直地站着,身姿如松,目光如刃。 韩素猫着腰躲在视线死角观察敌情,季白檀与她挤在一处,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激起一阵麻痒。 韩素的心被弄得有点乱,她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移。 下一秒,季白檀也跟着她的步调往前移动。 韩素皱皱眉,又往前移了一小块距离。 后面那人依然毫不犹豫地跟上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与她贴得更紧。 韩素忍无可忍,碍于环境不敢大声,只能用气音道:“往后些!” “主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1章 伺候 再亲一下…… 很轻,唇瓣只触了一下便退开了,而后游离在脸颊附近,要碰不碰的,有点痒。 那一刻,什么燕军,什么营帐,什么首领,季白檀都忘了,世界安静下来,一切触感都聚焦在了左边的侧脸。他像溺进了深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两人贴得很近,他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韩素的。 韩素的心跳和他一样快。 她声音微微发着抖,命令道:“搂我。” 季白檀僵硬地抬手放在她腰侧,指尖蜷缩着不敢碰她,只浅浅触及衣服的表层。 闷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与心跳声重合。 韩素囫囵笑了一下:“别紧张。” 巡逻士兵拐过转角的刹那,韩素掌心抚过季白檀后背,将人压得更近,又一次垫脚吻住他的脸。 时间把控得刚刚好,分秒不差。 “里面的人,赶紧出……哎呦!”来人刚过来便脚底起火似的别过身去,顺势拦住另一个同行者,”哎!别去别去!里头两人走火呢!” 肢体相触撞出布料的摩擦声,韩素一边做戏,一边努力凝神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心中想着是不是要做得再猛一些才能将人逼走。 可这身子毕竟是贺云的…… “哎呦,虚惊一场,赶紧走赶紧走。” “什么人啊,不在营帐里走,非得到野外找刺激……” 嘟嘟囔囔的抱怨声逐渐远了,韩素等了一会儿,确定人离开之后,才松了口气,将人放开。 因着自古以来的规矩,从军者皆为男子,一堆大老爷们长时间在外征战,难免会有些生理需求。因此,大多士兵都会为自己找个伴,生死之前,性别也不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走火之时,切勿打扰,是每个军营心照不宣的规矩,方才情况紧急,韩素别无他法,只能选择赌一把,赌赢了最好,赌输了直接动手。 她外表还是男子的装扮,方才那两个士兵又只是匆匆瞥一眼,所以蒙混过关。 韩素双颊微微泛红,明明是假的,但方才有一瞬间她竟真的入了戏。许是被寒风刮过,季白檀的脸很凉,像冰,亲上去的时候会冷得让人抖一下。 心跳慢不下来,这样的失控感让她恐惧。 韩素背对着季白檀不敢转身,罕见地感觉有点丢人。 两个人一言不发,像傻子一样沉默地吹了半天冷风。直到心跳恢复平稳,重新将自己包装得完美无缺,韩素才若无其事地转了身。 她原以为季白檀堂堂太子,怎么也不该比她还紧张,应当早就恢复了才是。 但出乎她的意料,某人反应好像有点大。 韩素推了推季白檀:“傻了?” 季白檀满脸通红,眼神飘忽。 “说句话。”韩素有些头疼。 季白檀下意识道:“可不可以再亲一下。”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 韩素:“……” 你说话过脑子了吗? “抱歉,主上。”季白檀目光暗沉地盯着韩素微微泛白的唇,嗓音低哑,“属下逾矩。” “算了……”韩素道,“事态紧急迫不得已,这事往后就别提了。” “别提?”季白檀一怔,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心口滚烫的温度骤降。 他面无表情,眸色泛冷:“主上的意思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你也会和他做那种事,对吗?” “哪有什么如果。”韩素有些头疼,“少胡思乱想。” 季白檀猛地攥住她手腕,咬牙道:“是不是!” 韩素面色也沉下来:“松手。” 季白檀死瞪着她,眼尾泛红,掌心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腕间的压迫增强,痛感一层层叠加汇成麻木,韩素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他指尖一凸一凸地跳,鲜活又脆弱。 “阿月。”她将另一只手覆在季白檀手背上,“松开。” 季白檀力道微松,眸中却透着一股委屈。 韩素安慰道:“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别人,我会杀了那两个士兵。” 这当然是骗人的,她还没沦落到为了个男的不要命的地步。 但季白檀信以为真,心中的石子倏然落地,浑身都松快起来。他两耳涨红一片,轻声道:“属下也是。” “是什么?”韩素一边顺着人说,一边远远监视着将帅营帐,刚好看到篷布掀起。她视线聚焦在透着微光的账内,眼珠一转不转。 季白檀还在低着头表白,脸色通红:“属下只和主上做这样的事……” “嗯嗯。”韩素随口敷衍,“阿月真乖。” 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自帐内抬步而出,他身板如松,行动如风,一看便绝非普通小兵。 韩素心念一动,知道自己等的时机到了。 “阿月!”她回头扶住季白檀的肩膀,“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季白檀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唇,脸红了。 韩素恨铁不成钢,猛地将他扯下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息之差,便能让季白檀的脸色从立春转为隆冬。 他面色难看,毫不犹豫道:“不行!” 说完这句还觉得不够,又咬牙补充道:“我不走!” “听话点。”韩素哄小孩似的拍拍季白檀的后颈,“我不会出事的。” “不行!”季白檀加重语气。 “乖,别闹。”韩素耐心道,“记得来之前怎么说的吗?” 季白檀沉默了。 来之前,他确实答应韩素一切听她的,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季白檀不占理,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咬牙瞪着他,脚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我不会有事的。”韩素轻声安慰,看着季白檀的头顶有些手痒,碍于对方是太子才没摸,“去吧,记住,丑时为界,信烟为号。” 季白檀攥着她的衣服,有些可怜。 韩素别无他法:“事情办成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好歹开口说话了。 韩素戏谑一笑:“方才你心心念念的东西。” 心心念念的东西…… 季白檀脑子一懵,却见韩素意有所指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瓣,他福至心灵,耳畔突然响起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 “可不可以再亲一下。” “再亲一下……” “亲一下……” “一下……” 季白檀喉结隐忍地上下滚动一圈:“当真?” “不骗你。”韩素的声音近乎蛊惑,“真的。” 季白檀猛地起身,攥紧腰间的剑柄,低声叮嘱:“注意安全。” “放心。”韩素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确认季白檀走后,她勾起的唇角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玉盒 “你答应我不会受伤…… 韩素微微一笑,轻声道:“如此良辰美景,将军何不以酒相配。” 冯将军笑容收了点:“醉酒误事,杜谋士这是何意?” “将军多虑了。”韩素动纤步,俯身凑到他耳边,“与将军的第一夜,小人想让将军……尽兴。” 她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清,尾音拖着,带了点委屈,将冯将军迷得晕头转向。美色当前,什么醉酒,什么军机,都抛之脑后了。 冯将军长臂一伸,欲将人搂入怀中,韩素却反应迅速地闪至另一边,摸着他的肩膀委屈道:“将军。” 那双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微微蜷曲着放在玄铁的盔甲上,乍一看似乎柔如柳絮,轻如白云,合该娇养着保护着。 冯将军直勾勾地盯着那柔夷,上手抚摸,滑嫩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好好好,你既有这份心,依你便是。” 韩素浅笑盈盈地瞥了眼他闲不住的手,没有躲闪。 冯将军好酒肉,帐中常备美酒,酒塞一开,醇厚浓香的酒味便飘了满帐。还未沾唇,人便已醉了。 “此酒名为花下醉,杜谋士定会喜欢。”冯将军意有所指地将视线下移,伸手拿起酒坛往杯中注满,“来。” 行军途中资源有限,没有小巧的玲珑盏。韩素捏着粗糙的石碗,掌心被凸起的石粒咯得有些疼,她将碗凑近鼻尖闻了闻,笑道:“好酒。” 下一瞬,只听“哗啦”一声,墨绿浮绣纹衣受力飘起,又缓缓落下,如花如锦。冯将军只觉眼前一花,腿间一重,再睁眼,他心心念念的美人正柔弱无骨地倚靠着他,将浓香的酒喂到他嘴边。 “将军,请。”韩素微微垂着眼,缓缓抚上他胸膛,心中想着等会儿该挑哪里刺一刀。 冯将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顺着韩素的手将整碗酒一饮而尽,伸长脖颈便要与她亲近。 韩素借着倒酒的功夫不动声色地躲开,在那两片又厚又肥的唇瓣贴上来之前抢先将石碗一推,夸道:“将军豪气,再来一杯。” “嗯……”两杯酒下肚,冯将军脸色微微发红,手也更加不老实地摸起韩素,“美人好香。” “一会儿还有更香的……”韩素贴着他耳侧,“将军定会喜欢。” 她刻意把声音放低放柔,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眼前。冯将军被撩拨得欲罢不能,又低头顺着韩素的手闷了一碗酒。 烛灯的光暖融融地照在账上,倒映出两个纠缠不清的影子,暧昧朦胧。不知不觉中,冯将军几乎快把一整坛花下醉喝空。 “将军好酒量。”韩素夸道,“将军如此豪放大气,难怪手下都说将军英明神武。” “那是自然。”冯将军哈哈大笑,“不过这事儿,你又是如何得知?” 韩素乖顺道:“小人刚到逐鹿崖时,曾与几个守卫闲聊,他们皆对大人赞不绝口。” 这话极大地满足了冯将军的虚荣心:“哦?哈哈哈哈,他们还与你说什么了?” “还说将军眼光独到,不愧为将门之子。”韩素一本正经地瞎编,编完才状似无意道,“听下面的人说,将军近日得了一样秘宝,可当真?” 冯将军哼笑道:“消息倒还听灵通。” “将军坐拥金银细软无数,能入得了眼的东西,定非等闲之物。”韩素柔声道,“小人倒有些好奇了。” 冯将军大笑,酒精将他的思绪弄得一片混乱,平日轻易不说出口的话今日如豆子一般往外蹦,“给你看看也无妨!” 他伸手掐了一把韩素的脸,搂着人脖颈顺势从胸口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盒子。 “盒子?”韩素蹙眉,接过那物什放于手心把玩观察。 玉盒通体透亮,顶端雕刻着古怪且精巧的机关,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起,沉甸甸,质坚如石。 怎么回事?系统不是说宝物是琉璃石吗?难不成是她弄错了? 还是说…… 韩素轻轻晃了晃玉盒,只听清脆的咕咚两声,像是金石相撞。 “不过是个盒子,有何稀奇。”韩素委屈地把东西扔回去,将头转向另一边,“将军就知道逗我玩。” “美人有所不知。”冯将军笑道,“这木盒乃是用昆山琉璃玉制成,里头盛放的可是好东西。” “那将军为何不把玉盒打开看看?” “若是能打开本将还会等到现在?”冯将军趁机抓了把韩素的腰,笑眯眯道,“这琉璃石质坚不催,绝非外力可强行破开,要想开启,唯有解开机关。” 说着,他随手拨了拨玉盒上方的圆珠,噼里啪啦的清响如铃如筝。 那机关乍一看简单,真算起来却格外繁复,韩素瞥了两眼,竟没有丝毫头绪。 “行了,酒也喝了宝物也看了,美人是不是该……”冯将军眯着眼睛凑近韩素使劲闻了闻,面露陶醉。 “这是自然。”韩素轻笑着抬手,却见三千黑丝顷刻一泻而下,绿云扰扰,将人勾得魂迷神倒。 冯将军使劲吞了吞唾液,眼冒精光,如饿狼望见了鲜美的肥肉。 他迫不及待地脱下碍事的盔甲与上衣,猛地上前将人扑倒在地,搂住韩素腰身,将脸埋入她脖颈。 韩素漫不经心道:“将军,现在什么时辰了?” 冯将军陷在美人乡,哪顾得上这个,□□道:“快丑时了吧,美人放心,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 他说话声猛地顿住了,眯着的双眸骤然瞪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侧颈传来刺痛,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插入了他的颈脉,血液流动被阻塞,凸一下疼一下。 “砰!” 远处突然响起信烟的炸响,像是一阵闷雷,劈头盖脸地从他头顶流至脚底,他全身都发起凉来。 随即而来的便是喧闹阵阵,寂静被打破,军营一片兵荒马乱,铜锣哐哐哐的声音袭击着他耳膜,有人仓促惊喊:“夜袭!夜袭!” 冯将军趴在地上,艰难地抬眼,却只能看到一双手。 那双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柔如柳絮,轻如白云,似乎该娇养着保护着。 可就在几秒钟前,他以为的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生生将发簪插入他侧颈,要了他的命。 他死咬着牙瞪着韩素,颈侧受到压迫,血像喷泉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溅在韩素的衣摆。 他说不出话,上身的衣服被扔在一侧,肥胖的身躯光溜溜的,不像人,倒像畜生。 韩素蹲下身,找出玉盒收起,眸色淡淡地伸手拔出发簪。 于是鲜血四散,喷得到处都是。 冯将军死死瞪着眼睛,嘴巴大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韩素轻轻笑了一下,“酒喝了,宝物看了,你也该下地狱了。” 她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棋子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 方才她绞尽脑汁想着季白檀可能说出口的话,无非是骂她□□,嫌她肮脏,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她从前逃婚的时候也不是没被人嚼过舌根,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韩素也是人,从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时候,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内心却被言语制成的利刃刺得鲜血淋漓。 可现在有一人,在满目引人遐想的暧昧氛围中第一眼看到了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伤口。 “我说我亲了人。”韩素下意识道。 季白檀接着自顾自道:“你食言了。” 那一刻,韩素突然松了口气。 “嗯,食言了。”韩素总算露出一个笑,“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季白檀沉着脸一言不发,攥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韩素顺着地跟上他的脚步。 深夜,外头寒风呼啸,呼啦啦地往人衣领子里灌。温差过大,韩素适应不及,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便有件披风披到了她肩上。 季白檀脸色还是很难看,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结结实实地将人裹成了粽子,还小心地没碰到她伤口。 韩素眯了眯眼睛,披风很厚实,还带着季白檀的体温,严丝合缝地将她包围,连怀中的玉盒都变得温热起来。 此刻外头已经没了刀光剑影,这场突击战打得很成功,岳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将绝大部分燕军俘虏。首领一死,剩下的人便群龙无首,毫不意外地投降了。 大战告捷,积成山的军务堆积在一块,顾珊刚指挥完作战,便马不停蹄地在逐鹿崖附近搭了个营帐,方便尽快处理事项。季白檀送完韩素后便隐入了大军的行列,贺云仍留守在原来的营帐。 因此,当韩素穿着沾了血的衣衫抬步入帐时,只望见了顾珊一人。 她黑发尚未束起,直直地垂至腰侧,像流动的瀑布,行走的时候,会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的,在油灯下微微发着亮。 彼时顾珊正苦恼这一万燕军该如何处置,听到动静抬头,望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韩素脸上沾着干涸的点点血迹,将她那张脸衬得格外艳丽。 顾珊提了一个晚上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她扔下笔急匆匆上前几步,嫌弃道:“这么多血,脏死了,受伤没啊!” 话毕,她猛然意识到这话过于露骨,赶紧接一句遮掩:“别丢了本将军的面子。” 韩素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受伤的手臂遮掩在袖下:“没有,血是别人的。” 可惜韩素或许今日出门前没看黄历,否则她定不会逞强。 总之,当顾珊毫不犹豫地攥住她手腕掀开衣服,盯着她腕上暴露的伤痕时,韩素难得地沉默了。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开窍了。 顾珊盯着那道入得格外深的伤口,冷笑道:“嗯,没事。” 韩素有些脸热。 顾珊沉着脸,转身从帐中翻找出一瓶金疮药与一卷纱布,狠狠往韩素的方向砸去:“拿着用,别死在这儿!” 韩素抬手接住,轻笑一声,打算往胳膊上涂。还没开盖子,手中的东西便被人夺了去。 她挑眉抬头,却见顾珊面色黑得比刚才更厉害,掌心却攥着金疮药不放,咬牙道:“逞什么强,单手还想涂药,涂不好还得重涂,浪费!” 她又伸手夺过纱布:“手放这儿!真是的,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韩素由着她折腾,笑眯眯地一言不发。 顾珊看着她这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恨不得再用力一点,痛到让人长了记最好,但涂药时却连皮肤都不敢碰久。 温黄的油灯照得人半边侧脸微微发烫,顾珊聚精会神,生怕自己的半吊子功夫出一点岔子。 好不容易将纱布包扎完,她缓缓松下一口气,起身时发觉后背因过于用力而泛着酸痛。 再一抬眸,却见某个忘恩负义的军师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顾珊脸色很差:“看什么看。” “心情不好?”韩素这回没有特意转变男声,许是因为对比,声音竟显得有些温柔。 顾珊绷着脸一言不发。 韩素一针见血:“为难那一万俘虏怎么处理?” 顾珊闻言也懒得再装,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回简易军椅上坐下,闷声道:“嗯。” “都放了吧。”韩素轻描淡写。 顾珊目光缓缓沉下来,军务相关的事,她从不敷衍以对。 “你疯了吗?”顾珊道,“放虎归山,倘若他们心怀仇恨,借机报仇,延误军机,届时你如何担待得起。” “他们不会反扑。”韩素肯定道,“在岳燕两国争出一个结果之前,他们甚至不会回燕国。” 顾珊眉峰微微皱起:“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韩素轻笑一声,“这一万燕军有何特殊之处?” 顾珊目光凝重,良久艰难道:“长相与岳国人不同?” “还有呢?” 顾珊哑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心头烦躁浮起。 韩素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像是一道流星划破天际,顾珊福至心灵,猛地开口:“语言!” “对,语言。”顾珊喃喃道,“他们说的是中原话。” 不管是冯将军,还是方才投降的一众士兵,说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岳国话,甚至因为他们说得太过纯正,听不出口音,让她忽视了这显而易见的一点。 “顾小将军真聪明。”韩素夸赞道,一步步引导,“他们会说中原话,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顾珊顿了一下,“他们长时间居住在岳国边境,与岳国人有频繁的交流,或者他们就居住在岳国国境内。” “不仅如此。”韩素道,“其中很多都是被燕国强征而来的民兵,并未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前两天他们与岳国交手,看似坚不可摧,实则全依赖于地形优势。若是硬碰硬……” 韩素冲着桌上的那堆军务抬了抬下巴:“便只能落得如今的下场。” “对,这场仗比我预估的轻松很多。”顾珊道,“他们甚至没有过多的激烈反抗便缴了械。” 顾珊轻声捋着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4章 空计 李钰呢? 马蹄踏踏,空谷回响。顾珊办完军务回营帐,次日便率领众军启了程。 过了逐鹿崖,再往西北走便是西凉州。顾珊披星戴月,终于踩着二月的尾巴赶到了目的地。 平日熙熙攘攘的地方现下一片荒芜,风卷着落叶呼啦啦吹过,像是霜雪飘了一地。粮草告罄,兵力告急,援军迟迟未到,希望像是暴雨天的太阳,不知何日才会升起。 家中的男丁一个接一个被抓去从兵,战线却始终拉得很紧。家家户户躲在屋中不敢出去,悲怆的哭声随着呜呜的风响至天际。 求援的文书向雪花一样飘向了京城,却如水落大海,毫无回音。多次之后,朝堂放弃西凉州的市井谣言便轰轰烈烈地从街头传到了巷尾,一时间绝望的乌云沉沉地压在了这片方寸之地。 门口的守卫瘫靠在城墙上,面色因过于饥饿而泛白,眯着眼睛没听到动静。 直到望不到头的十万岳军停在了城关。 整齐划一的踏地声响彻在这片荒芜之地,遮天蔽日的旌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守卫艰难地睁开眼,咬牙探头往城下望去。 说来也巧,那个瞬间,久不露面的金乌猛地撕破云层,刺目的光扬扬洒洒地一泻千里,像是下了场淋漓的金雨。 守卫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却见密密麻麻的人头堆积在城关,往后望不见尾,如同绵延了百里。 最前端站着的那个女子,身披银甲,执劲弓,背箭囊,墨发随风飘扬。 轰隆! 像是晴天落了一道雷,将人霹得头晕眼花。守卫颤颤巍巍地攥紧长矛,心脏在胸腔里飞快跳动着。 原先几乎被扑灭的希望如同星火,明明在黑暗中看不清,此刻却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浑身因太过紧张微微颤抖,缓声确认道:“来者……何人……” 顾珊隔着城墙与他遥遥对视,转手摸出一块令牌,声音铿锵有力:“顾珊,携十万大军,特来援助西凉州。” 心中的大石倏然落地,守卫嘴唇上下抖动着,激动到极致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还没等他缓过来,却见顾珊身后的马车中又走出一人。那人身着湖蓝锦衣,披一抖浅色貂毛斗篷,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他腰间坠着一块佩玉,随着动作轻晃着,即便距离隔得远,守卫还是一眼注意到了。 他呼吸都不敢用力,死死盯着玉佩,如同在确认什么信息。 顾珊见状,即便心中不乐意,也还是按着规矩道:“太子亲至,还不迎?” 守卫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猛地往城梯跑,怆然高呼:“太子亲征!太子亲征!开城门!” 轰隆。 清脆的钥匙声咔哒咔哒响了两下,被锁了多日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老牛般的叹息。这个自我怀疑被朝堂放弃的地方,靠着众人的坚持与不弃,总算熬来了曙光和黎明。 “快通知钟将军!朝廷援军到了!还派出太子殿下亲征!”守卫的喊声响遏行云,“来人!快来人!我们有救了!” 紧闭的窗子逐个打开,看到浩浩荡荡的人头,众人无一不仰天高呼,感谢万岁。 【系统,此处便是西凉州?】 刚下马车,脑中便传来贺云的声音,韩素瞥了他一眼,一边跟上大部队,一边凝神细听。 系统照旧滋滋卡了两声。 【是。】 贺云急了。 【琉璃石呢!】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贺云几乎要将不耐烦表现在脸上,韩素才听到了它无语又不忍的声音。 【琉璃石已被抢夺,任务失败,请宿主再接再厉。】 【被抢了?】 贺云大惊失色。 【被谁抢了!能不能再抢回来!】 可这次系统像是真的无力交流了,滴滴两声便陷入了沉睡。 “西凉州守城将领是谁?让他速速出来见本将军。”顾珊安顿好大军,一边疾步往准备好的房间走,一边拧眉补充,“越快越好!” “是!将军!” 房间布置得很简陋,只胡乱塞了点必备的东西,乍一眼望过去乱糟糟的。 墙面上的漆这一块那一块地脱落,地面上还有灰黑的粉尘。窄小的床紧紧靠着墙角,几乎要缩到壁里面去,最中心的位置放了张脏兮兮的木桌,桌面还残留着小刀刻下的痕迹,像是时间的年轮。 韩素与贺云跟在顾珊后头进了屋,刚一踏入,贺云便不自觉拧上了眉,目露挑剔。 他用的是季白檀的脸,这张脸丰神俊逸,即便是皱眉也显得赏心悦目。 或许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异常,贺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立在一侧,这屋里的东西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顾珊脑中藏着事,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没过多久,只听铁靴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顾珊抬眸往外看,却见来人步伐匆匆,一身盔甲在光下像是发着亮。 “顾将军!”那人几步奔至屋内,半跪行礼,神色难掩激动,“末将钟离念,见过将军!” “起来起来。”顾珊匆匆上前将人扶住,抬头的那刻,门外又进来一人。 久不闻音讯的李钰抬步入屋,冲顾珊抱了个拳。 屋内几人分别认了个脸,钟离念将西凉州大致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顾珊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她低声问:“李钰说与你的事,可有头绪?” 钟离念一愣,缓缓摇头。 “此人能不知不觉将人带入境,地位定然不低,你再去查查几个副将,务必要将他揪出来。” “末将明白!”钟离念坚定道,“对了顾将军,还有一事……” 顾珊将视线从西凉州的地形图上移开,欲凝神细听之时,屋外猛然响起仓皇的锣鼓声,紧接着,门框啪地撞向墙壁,抖落簌簌粉尘。有身披盔甲的士兵惊慌高喊:“将军!敌袭!” 顾珊脸色一沉,显然没预料到第一次交手竟来得如此之快。 钟离念反应迅速,一面熟练地拿起桌上的头盔佩戴,一面匆匆往外走:“大约多少人?” “一万!全挤在雁山一带!” “备战!”钟离念疾步往外走,却被人攥住了腕,他猛一回头,却见顾珊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我去吧。”顾珊说。 “顾将军!你别开玩笑了!”钟离念急道,“你刚到西凉州,对此处一窍不通,怎么打!” “新到的十万大军尚需将军编队入伍。”顾珊道,“此事等不得。” 钟离念目光游离,似乎在犹豫。 “调我五万大军。”顾珊道,总算有了些京城大小姐的倨傲,“本将军定能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钟离念许是被顾珊外露的自信所感染,一时间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便同意道:“好,那一切便拜托顾将军了。” “李钰跟我走,其余人待在原地。”顾珊发号施令,又咬牙看了眼韩素,“尤其是你,别整幺蛾子。” 韩素笑眯眯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哭泣 燕军追上来了,笃…… 燕军追上来了,笃笃的马蹄音像是死亡倒计时。 身边残余的岳军眼巴巴望着顾珊,像是等待她下一步指令。 顾珊握着劲弓的手微微发着抖,她狠狠瞪着追击而来的燕军,一夹马腹,咬牙怒喝道:“杀!” 残阳映照在苍凉大地,淋漓的鲜血挥洒至渺茫的天际。 四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早已因长时间作战而疲劳不堪,被势如破竹的燕军打得节节败退。 原先大好的局势反转,围剿变成了反围剿。 箭囊将空,对方的人却源源不断。 敌军首领手持长枪,如一把拉满的弓,势不可挡。 他策马奔向顾珊,看样子想来一场近战。 长弓擅远不擅近,若是聪明些的人,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但今日在这里的偏偏是顾珊。 她自幼傲到了顶,又多多少少受了战况影响,竟也生出了种背水一战之感。 为区区一条命当逃兵,这样的事,她做不到,也不会去做。 战局僵持在了锡河一带,心中压抑的不知是悲还是愤,沉甸甸的情感将她的心脏塞得满满当当。 顾珊眼尾泛红,瞳孔在光的照耀下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寒霜化雪。她抬手抹了把被血溅得模糊不清的脸,扔下空掉的箭囊,捏着缰绳的骨节用力到泛白。 “驾!” 一声怆然高呼,马匹穿过刀枪冷箭,穿过生死之距,向着那柄长枪飞驰而去。 少年握紧长枪,猛地往前一刺。 顾珊偏头躲过这一击,突然上手攥住枪头,往自己这儿一拉—— 少年措不及防,向前一跌。他腿下的马匹受惊,抬起前蹄昂首嘶鸣。 少年眉峰紧攥,两腿用力夹住,反手将长枪扯向自己。 两人就这个姿势僵持了几回合,身下的两匹马随之旋转,头身相撞,似乎也在斗着气。 “你,女人,不错。”少年突然开口,操着生硬的中原话说了几个词,“可惜。” 说罢,只见他脚下的马匹猛地抬起前蹄,狠狠往前踹了一脚。身下的马突然发疯,顾珊骤然失衡,被巨大的力度裹挟震荡至半空,狠狠摔落在地,如同铁球砸向地心。 耳边传来细微的咔嚓声,但她却分不清究竟是哪块骨头断了,连呼吸都夹着痛。 那少年将军翻身下马,行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过如此。” 顾珊起不来身,甚至连动都动不了,脑海空白一片,双眼发黑。 她像是看到那个人站在自己跟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她却看不清,听不切。 刺痛像是一张蛛网,严丝合缝地将她包围,疼到极致,五脏六腑都泛起酸水,逼得人作呕,窒息的死亡感铺天盖地地将她压死在这方寸之地。 少年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跑,刚才。” 顾珊眯了眯眼睛,眼前层层叠叠的重影将一切掩盖。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口中源源不断淌出的血水打断。 血水堵着她的血管,她似乎想咳嗽,试了两声却没咳出声来。 少年还在固执地问:“为什么,不跑,刚才。” 顾珊这回听清了,她艰难又缓慢地勾起唇角。 倘若这里躺着的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碰上这般生死危局,即便不跪地求饶,也至少说些好听话,让对方赏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 一般说辞,无非是什么为国捐躯,抛头颅洒热血,好让对方感同身受。 可惜顾珊的嘴比钢铁还硬,她宁可被长枪捅个对穿,也不愿在口舌之争上落下风。 短短几个交锋她便能摸清对方的性子,与自己的性格极为相像,而要逼疯这种人,她最清楚不过。 她不仅要说,还要说得铿锵有力,甚至考虑到了对方不是岳国人,听不懂中原话,出口的话简明且直击要害,短短三个字概括一切。 “你不配。” 少年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顾珊咬牙:“你,不,配!” 轰地一声,像是有人往火星子里倒了一筐酒,熊熊烈火骤然升起,火舌卷曲着白烟烧向天际。 少年怒目圆睁:“我杀了你!” 长□□破寒风,裹挟着浓浓的杀意扎入顾珊胸膛,顾珊闷哼一声,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长枪,不让它往前一步。 少年的心腔被怒火填满,又是狠狠一顶。 空气似乎变稀薄了,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了气管,让她双颊涨得通红。 顾珊的声音变得很嘶哑,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嗤笑着将方才少年扔给她的话还回去,“不过如此。” “你!”少年几乎要被她宁死不屈的模样逼疯,他猛然上前掐住顾珊的脖颈,咬牙道:“该死!” 顾珊眯闭着眼睛,阳光刺得她有些头晕,似乎有人捂住了她耳朵,周遭喧闹震天的打斗声逐渐远去。 不远处那棵枯枝好像长出了一个嫩芽。 顾珊迷迷糊糊地想,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吵,怎么还不停…… 不对! 思绪几乎停滞的一瞬间,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惊雷。 燕军胜利大局已定,何来喧天的打斗声? 紧攥的手倏然松开,冰凉的冷空气猛地灌入腹部,霜雪般严寒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冻成块。 紧接着,“噗嗤”一声,胸前骤然一凉,长枪被狠狠拔出,堵住的血液没了障碍,争先恐后地喷涌,像是泉水自地下汩汩而出。 “将军!” 悲怆的呐喊划破耳膜,顾珊被这声音刺得一个激灵,闷厚的布“刷”一下被撤去,耳畔骤然清晰。 她看见好多岳军。 他们密密麻麻地冲过来,面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手中紧攥着武器,铺天盖地地围至锡河一带。 她还听见了马蹄的笃笃音,速度很快地往她这边冲来。 来人似乎很急迫,连马都没停稳便半途跳下,一路滑跪至她跟前,怆然高呼:“将军!将军!” 撕拉一声,那人许是扯下了自己里衣的布料子,不怎么熟练地为顾珊包扎伤口,可惜那创口太深了,喷出的血顷刻便将料子染透。 顾珊头很疼,听见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她艰难地偏头,努力集中注意力,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 李钰这王八犊子还知道回来。 顾珊迷迷糊糊地想。 她不了解实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没按计划来,即便真是这样,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6章 嫉妒 “长得一般,没我好看…… 视线闪过片刻的白,顾珊眯了一下双眼,重新睁开时,朦胧的景象总算变得清晰。 有说话声传来,压抑又愤怒,隐隐能听到“重伤”“计划”这样的词语。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像是被马车碾过。 顾珊被吵得心神不安,艰难地挪了一下被褥,于是争吵瞬间停止,世界几乎陷入寂静。 “将军!” 李钰最先反应过来,振臂高呼,紧接着,众人如鸟兽般,呼啦啦围过来,其中属李钰跑得最快。 他面色泛白,紧紧攥住顾珊的手,眸子湿漉漉的,似乎随时会下一场淋漓大雨。 “将军!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手好冰,冷不冷?”李钰的话跟连珠炮弹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扔过来,将人砸得头晕眼花。 “闭嘴。”顾珊咬牙道,“扶我起来。” 李钰面露难色,没了动作。 “扶我起来!”顾珊瞪着他。 “躺床上恢复得快。” 身侧突然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顾珊偏头,却见韩素面无表情地站在床沿,脸色如霜雪。 “长枪离心脏只剩一寸,你还为了打仗拖着不回来。”韩素冷笑,“顾珊,你好样的。” 顾珊被那笑激得后背发凉,罕见地浮现出心虚,但下一秒,她猛然想起什么,狠狠攥住李钰,低声道:“赢了没?” “赢了。”韩素抢先道,“现在满意了?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就开心了?” 眼下一场仗刚结束,钟离念忙着善后,贺云与军医将药送来后便走了,韩素屏退众人,只留下了李钰。 顾珊靠在床背,掌心的药暖烘烘的,发凉的手逐渐回温。 “人既醒了,就来算算账吧。”韩素看着李钰,淡声道,“李将军,为何不按命令擅自行动,希望你能给个解释。” 李钰看也不看她一眼,咚地朝顾珊跪下:“末将有违军规,请将军责罚!” 汤药的苦涩味在半空发散,顾珊被咚得脑子疼。 她趁机将汤药不怎么刻意地搁在一旁,开口道:“先起来。” “我不!”李钰看着特别有骨气地大喊,“请将军责罚!” 韩素冷不丁:“把药喝了。” 顾珊:“……” 她苦大仇深地撇过头,闭上眼装死。 随即便听到石子相撞的清响,有人攥住她的下巴一把掰过,下唇触上了一片温热。 顾珊惊愣地睁眼,却见韩素将石碗抵在她下唇,半垂着眸子看她。 清浅的月色自窗外透入,于是她的瞳孔沾上了一点亮,像是闹市朦胧的灯火,和在喧嚣人语中,稍不小心便会熄灭。 “顾珊。”韩素低声道,“听话。” 顾珊抿抿唇,借着她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李钰见状,心口微微发涩,同是男子,这邯军师凭什么能得顾珊青睐。 “将军!”他第三次嚷道,“请将军责罚!” 这一声吼得格外嘹亮,将顾珊本就不多的耐心轰地吼没了。 她狠狠吸了口气,伤口随即一疼,像是有把尖刀刺入胸膛,狠狠搅动了两下。 “是,都怪你!”顾珊总算找回了些京城大小姐的脾气,“出发前本将军怎么说的!让你在锡河埋伏让你在锡河埋伏!你最开始不同意便罢了!后来同意了还不按计划进行!你是不是有病!” “自以为是!擅做主张!若不是你,这场仗赢得根本没有悬念!”顾珊骂到激动时,下意识拿起石碗,准备砸下去的那刻却又想起浪费不得,迫不得已止住,只能猛地捶了一下床,“几万条人命,你让本将军怎么回去交代!” 李钰被骂得满脸通红,羞愧地低头,一句话都不敢回。 顾珊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总算散了一些:“你没去锡河,去了哪里?” 李钰低声道:“雁山南。” “蠢蛋!”顾珊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固执己见!” 开战前,李钰认为正确的埋伏之地,就是雁山南。 “出发前你怎么答应本将军的!”顾珊气得眼眶发红,“那长枪怎么没把我捅死!” “顾将军!”李钰被这话吓得心脏一顿,猛地扑到床边,“是末将糊涂!是末将轻信小人!将军怎么罚我都行,别气坏了身子。” “滚蛋!”顾珊别过头不去看她,韩素却敏感地注意到了关键点。 “你刚才说,轻信小人?”韩素道,“怎么回事?” “什么小人!都是借口!”顾珊情绪激动牵动了伤口,疼得嘴唇泛白。 李钰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哪句说得不顺心加重人的伤口。 韩素蹙眉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钰看都不看她一眼。 “愣着干什么!”顾珊气道,“说啊!” “是。”李钰望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末将原先领着大军前往锡河一带,没成想走到一半有个小兵从队伍后跑来,自称传达顾将军命令,让末将带人赶往雁山南。” 顾珊难以置信:“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知道埋伏一事的人屈指可数,他却说得言之凿凿……”李钰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何况顾将军刚与末将争论过,也不是没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所以你就傻乎乎地改了计划?” 李钰蹲在床边,像大犬一样垂着头,莫名有点委屈:“嗯……” 韩素问道:“你可记得那小兵长什么样?” 李钰眼巴巴地望着顾珊,没理她。 几次下来,韩素还没说什么,顾珊倒是火了。 “你是聋了吗?”她怒气冲冲道,“长耳朵了吗?没听到韩……邯军师和你说话?” 李钰眸色一暗。 他在顾珊跟前服软不代表他性子软,顾珊有资格让他臣服,但那邯军师算什么东西? 半吊子出身,来历不明,打仗时只知道躲后面,嘴皮子一张便指点江山。 他此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 李钰当初快马加鞭赶来西凉州告诉钟离念卧底之事,并不知韩素孤身入敌营的光辉事迹。因此,他对韩素没什么好脸色。 李钰敷衍道:“不记得了。” “知道埋伏一事的唯有几个将领。”韩素冷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奸细 “城门破——敌军屠城…… [] 顾珊下床的那日,韩素与西凉州的几个将军吵了一架。 事情的起因是不知谁把卧底一事宣扬了出去,又不知为何传成了怀疑几个副将当中有卧底。 行军之人,大多性情急躁又侮辱不得,偏偏这几个副将皆为莽夫,听到传言问也不问一句,提着把刀就合伙冲进了韩素的房间。 彼时韩素正和钟离念商讨下一个行军部署,听到屋外传来怒骂声时,她迫不得已停了话往外瞧去,下一瞬,木门被一脚踢开,几个身着盔甲的魁梧大汉冲进屋子,狠狠将刀砸在军事图上,震得桌子抖三抖。 钟离念脑子空白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愣。 韩素瞥了眼刀,冷静道:“几位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怒目圆睁:“你怀疑咱们是卧底!拿出证据来!” “我这辈子生是大岳人,死是大岳鬼!你拿什么侮辱我们都成,就是不能把通敌叛国这屎盆子盖咱头上!” “咱哥儿几个为大岳征战多年!你既然怀疑咱们是奸细!今日咱就用这刀争个高下!” “诸位,莫急。”韩素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钟离念,后者仓皇将视线游离。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刀放在一边:“不知诸位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说本军师怀疑你们。” 对方却咄咄相逼:“难道你没怀疑吗?难道你没让钟将军暗中探查我们吗!” “是。”韩素坦然承认,“事情是我干的,但这不过是例行调查,诸位何必如此愤怒。” “例行调查例行调查!说得好听!你就一身清白吗!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那个奸细!” “我无法证明。”韩素道,“我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方才嚷得最大声的人一噎,显然没意料到韩素会如此坦然。 “所以目前,我们谁都不清白。”她轻笑道,“诸位与其在这儿与我叫板,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是卧底。倘若你们抓住了我的辫子,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军中办事讲求个证据与规矩,各位若是没有他事,就按着规矩离开此地吧。”韩素食指卷曲在刀柄上一压,那刀被弹起,在空中转一圈后回到了她手上,刀锋闪着森寒的光,像是霜雪下的月影。 她捏着两片薄薄的刀锋,将刀柄往前一递,眸色淡淡。 几个副将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得狠狠拿回刀柄,转身离开。 簌簌寒风被掩在门外,韩素指尖摩挲着军事图,漫不经心道:“钟将军,我们继续?” 钟离念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韩素喊了两声,才把他的魂给喊回来。 距离上回燕军出兵已有了十余日,许是领教到了岳国援军的实力,他们没有再轻举妄动。 但谁也没放松。 两方人马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们心里都清楚,现下看似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回再打,就是最终之战了。 燕军首领于上一场战争中打伤了顾珊,势必会乘胜追击,而李钰亲眼见证了顾珊的伤亡,若他去打,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最终的交锋来得很快,前方传来战报,燕国的军队浩浩荡荡绵延了百里,旌旗猎猎,几乎遮去了半边天。 而站在最前方的指挥首领,赫然是那日刺了顾珊一枪的少年。 李钰披挂出征,谁知顾珊竟也拖着尚未痊愈的身躯上了马。 “顾将军?”李钰惊道,“一切交给末将便是,你旧伤未愈,快回去!” “嚷嚷什么。”顾珊绕了两圈缰绳,“敌军进攻主将未到,你让将士们怎么想?军心还要不要定!” 李钰哑然:“可是……” “没有可是。”顾珊沉静下来时眸子很暗,像是寒夜的星,“军心至上。” 说罢,她一夹马腹,飞奔出去,顷刻便只能瞧见背影。李钰一咬牙,跟了上去。 前线已然打得火热,顾珊一手握弓,一手从背后抽出箭弩,带着身后几万大军,果断加入战局。 浓重的血色如飘雨般挥洒在苍茫大地,顾珊抹了一把脸上沾的血,伤口似乎撕裂开来,隐隐作痛。 天不知何时变暗了,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下一场淋漓大雨。 顾珊眉心一跳,莫名有点惴惴不安。她四下环顾一周,视察情况。 燕军此刻已然败了下风,那少年膝盖中了一刀,浑身浴血,吃力地用长枪挡住攻击,眉目总算涌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 按理说对方应当没了后招,形式对岳军大好。 “顾将军。”李钰丢了马,与她靠背而立,“怎么了?” 顾珊捂着胸口不让它渗血,低声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放心。”李钰一刀砍下敌军的头颅,嗓子因微微急促的喘息而发哑,“末将定会带你回家。” 心中的失控感被这话冲淡很多,顾珊笑了一下:“先管好你自己吧。” 远处闷雷滚滚,天空似乎被一块黑布盖住了,只透出点点微光。岳军势如破竹,终于将雁山一带攻陷。 遮天的旌旗摇摇欲坠,有人拿刀狠狠往旗杆上劈了两下,于是它终于缓缓倒下来了。旗面被撕得破破烂烂,上面的“燕”字被刀划得看不出原形。顾珊随手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抽出一把刀,横在那少年颈侧。 少年半跪着,膝盖上的伤口狰狞可怖,翻着猩红的肉,边缘微微泛白。 他艰难地勾起唇角,用生涩的中原话道:“你,不错。” 顾珊拧眉道:“你笑什么!” 少年说了两句燕国话,低沉的声音混着异域腔调,有些动听,但顾珊心脏却跳得越发急促,牵动胸口的伤痛得她嘴唇微微泛白。 她掌心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刀随之抖动,在少年颈侧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痕。 但少年反而沉静下来了。 他棕黄的眼瞳深深望着顾珊,胸有成竹道:“你,杀不了,我。” 顾珊厉声道:“你看本将军敢不敢杀你!” 话毕,她猛地后撤一步,锋利的刀尖很快地折射了一下。愤怒、心慌、急促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囊括在这一刀里了。 可有时事情就是那么戏剧性。 眼看那刀蓄势待发,即将破风而出,远处却传来急促 38. 祭刀 “我拿你的头来祭刀。…… [] 少年嗬嗬地咳出血,大口大口地艰难喘息着。 顾珊动作太过干脆,手段太过狠厉,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你……”昔日呼风唤雨的少年英豪现下跪在地上,脸颊涨红,涎水顺着唇角流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尊严可言。 “你!”他突然狠声扬起脖颈,眼里装满滔天的恨意,“去死!” 银光一闪,少年拼尽最后的力气挥动衣袖,将隐藏的暗器飞掷而出,如风如刃。 顾珊眼前一花,只觉一阵狠厉的风扑面而来,将她脸侧的发丝吹散。 天旋地转,身前遮下一片阴影,替她挡住了淋漓的雨,刀剑入体的顿响模糊在了飘摇的风中。 密集的雨水汇成一块帘布,将人的脸映照得模糊不清。 顾珊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前那座山岳猛然倒塌。 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只抱到了一片冰凉。 “……李钰?” 顾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轻若蚊蝇,似乎在山的另一头。 掌心落下的雨突然变得滚烫,顾珊僵硬地低头去看,却摸到了满手的血。 四五个窟窿如红玫瑰一般开在李钰的后背,血流如注。 他似乎轻声呢喃了什么,顾珊没听清。 “你说什么?” 顾珊一面胡乱地拿手去堵血窟窿,一面努力凝神,去听李钰的话。 可她耳畔嗡嗡作响,翻来覆去也只听到四个字。 “……你不能死。” 顾珊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怀中人的温度降得与冰一样冷。 那个少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胸前的窟窿流着汩汩的血,已经没了呼吸。 和李钰一样。 “将军……”来报信的那个士兵哆哆嗦嗦,“我们怎么办……” 雨下得越发大了,青石上已然积起大片大片的水洼,众人衣衫浸透,半尺景色渐朦胧。 顾珊面无表情,眸色似乎比黑云还要暗,脸上划过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保存好李将军的遗体。”她将李钰的尸身递给那个士兵,冷静到可怕。 “众将士听令!”顾珊翻身上马,嗓音嘶哑,“回城!” 马蹄溅起水花四溢,落叶蜷曲着粘在地面,又被踩碎。 浩浩荡荡的大军逐渐远去,销匿在了风雨中。 西凉州。 暴雨如注,猖狂的狞笑与悲怆的哭腔交错混杂,血色漫天,大街上孤零零地滚来一只孩童的鞋,上方的污泥清晰可见。 城楼不远处有一间小屋,门口守着四个燕国士兵。钟离念正惬意地坐在屋中,指尖转着一串钥匙——不多不少正好九把。 他奉命开城门后,便被安排在了此地。燕军找了四位战力超群的士兵保护他,只要再等上片刻,金银细软他能拿到手软。 窗外暴雨倾盆,冷空气如冰一般往人脖颈灌,屋内却温暖如春。 钟离念靠在椅上一翘一翘的,眉目间都含着笑。 然而下一瞬,变故陡升。 紧锁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哐当”一声巨响,似乎能震过天边的滚滚闷雷。 钟离念面上的笑还没放下去,就被这动静吓得一个哆嗦。 铜锁悠悠地在门上荡了两下,扑通一声砸下来,寒风混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像是一双大手,攥取人的呼吸。 电闪雷鸣,密布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来人的双瞳被掩盖在了阴影下。 她下巴有些尖,面上像是涂了粉绘,此刻淋了雨,那些七彩的油墨便顺着脸淌了下来。 她身材高挑,左手攥着个香囊,右手提着把剑,血滴顺着半垂的剑身慢慢滑落,溅在地面开出小小的血花。 钟离念惊魂未定地往外望去,却见外头不知何时没了旁人的身影,那些被燕军吹嘘着“战力超群”的士兵,早已悄无声息地倒地。 被杀于无形。 钟离念木愣地望着那个身影,不确定地开口:“邯军师?” 韩素倏然抬头。 闪电如利刃一刀斩下,将天空劈成两半,韩素的脸在光影绰绰中被映照得明明灭灭。 钟离念惊骇:“你是女的?!” “钟将军。”这回韩素没有掩盖自己的真实声线,“我道西凉州为何连败,甚至连雁山一带都被抢了去。” 她盯着钟离念:“有将军在,一切就说得通了。” 钟离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你要干嘛?”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死亡倒计时。铁靴刚沾过血,在干燥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韩素将刀往桌上一扔,眸色被暴雨冲得很淡:“找你打听个人。” 她左手张开,一个系着红绳的香囊从掌心悬挂下来。 这香囊制得不是很精细,针脚却密密麻麻,缝得很用心。许是淋了雨,香囊的边角有些蜷缩,上方沾了血,血腥与里头的草药混出一钟古怪的味道。 韩素面无表情道:“它的主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钟离念尽量不去瞥桌上血淋淋的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见过。” 开城门后,他自以为万事大吉,连贴身的武器都没拿,就大大咧咧在四个士兵的护送下躲到了屋子里。 “砰!” 耳畔传来一阵巨响,震得身下的木桌抖了抖。 紧接着,削肉刺骨的疼痛从掌心陡然升起,钟离念呼吸一窒,惨绝人寰的嗓音响彻在屋内。 生理性的眼泪几乎在瞬间就淌了下来,钟离念双目瞪大,像死鱼一般往外凸,左手死死攥着右腕,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将右手举在上空,手上只剩下四根手指,原先长小指的地方被生生剁掉,只留下一个平整的切口。 韩素安静地望着他,神经质地将手中的香囊往前递,重复道:“它的主人在哪里?” “我他娘的不知道!”钟离念崩溃地大叫,“你个疯子!我说了不知道!我真没见过!” 韩素勾了一下唇,很快又放下,让人疑心是幻觉。 她毫不犹豫地攥住钟离念的腕按在桌上,将刀高高抬起,作势要再砍一根手指。 “别别别!”钟离念尖叫,“我说我说我说!” 韩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依然没松手,将刀锋对准他剩下的几根手指。 “我说……我说……”钟离念呼吸发抖,只会机械地重复这两个字。 “说啊。”韩素轻声提醒。 “让我先问一句!”钟离念哆嗦道,“你要找的人,是百姓还是士兵……” 韩素淡声道:“算士兵吧。” 钟离念几乎要被她这个“算”字给逼疯:“倘若是士兵,连这么重要的贴身之物都丢了,恐怕凶……” “凶多吉少”后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他一下子被韩素突然加重的力气逼得止住了话头。 锋利的刀口在指节处按压,仿佛随时能切下这一块骨头。 韩素望着他,声音几不可闻:“你说什么?” “活着!肯定活着!”钟离念欲哭无泪,赶紧改口,“若是不在西凉州,可能是被燕军带走当俘虏了!” “俘虏会被带去哪儿?” “燕国!”这回钟离念 39. 皇宫 【系统暂无查看权限。…… [] 倾盆的暴雨哗啦啦砸下,天地颠倒,被淹成茫茫一片。 韩素的肤色被雨泡得苍白,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她眸色很暗,看人的时候像黑不见底的深渊。 贺云眼神躲闪:“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噌——” 森寒的长刀被搁在了贺云脖颈,血水滑落,刀锋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镜面反射出人模糊的影子。 马蹄颠簸,韩素逼得极紧,几乎下一刻那刀就会嵌入喉咙。 贺云背后冷汗淋漓,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当我开玩笑么。”韩素平静道,“还是以为,套着太子的壳子,我就不敢动你?” 前方是数百个攒动的人头,再过一会儿便要撞上,身后还有个人拿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贺云近乎崩溃,绝望怒吼:“你这个疯子!” 韩素却在这凉风冷雨中笑起来,未冲洗干净的油彩沾在脸上,衬得她像个厉鬼,让人毛骨悚然。 “用积分。”她神经质地笑着,握着刀的手一寸寸用力。 贺云崩溃道:“不行!我积分快没了!积分清零我会死的!” “是么。”韩素漫不经心,“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将刀锋摩擦两下,贺云的脖颈顷刻便淌下了滴滴血珠。 “这是季白檀的身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惶大叫,“你要是杀我!他也活不了!” “我不信。”韩素道,“要不要试试。” 前方拦路的燕军大喊着停下,已有人将弓弩架起,锋利的冷箭在雨中闪着寒光。 韩素充耳不闻那警告声,反而加快了速度。 “系统!快救我!”贺云破罐子破摔地在暴雨中呐喊。 韩素将唇贴在他耳侧:“你猜是我的刀快,还是你那个总是卡机的系统快。” 系统滋滋卡了两声。 【宿主是否使用20积分购买“缩地千里”技能的单次使用权?】 贺云犹豫了一下。 韩素将刀往下压了压,冷声命令道:“用积分。” “用用用!”贺云崩溃大喊。 恰于此时,对方的耐心总算到了极限,倏然发动进攻。 百余根冷箭破开风,带着暴雨的凄寒,冲着两人射落,像是落了一场箭雨。 贺云尖叫:“系统——” 他甚至能看到冷箭尖头的寒锋。 系统的声音总算姗姗来迟地响起。 【交易成功。】 下一瞬,前方的空间被撕裂出一条缝隙,枣红马刹车不及,直直奔了进去。 视线一白,眼前景象如泼墨画一般旋转撕裂,再聚成一个光点,最后猛地爆炸。 贺云脑海一片空白,急促地喘着气,狼狈不堪。 脖子一空,他僵硬地低头,这才发觉韩素已经将那把寒气森然的刀给撤了。 韩素扯着缰绳让马慢下来,面色仍然冷若冰霜。 贺云总算松下一口气,浑身已然被冷汗浸透。他四下环望一圈,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侧围着高高的红墙,天空被框得四四方方,周遭很安静,一个人影也没有。雨已经不下了,暖融融的阳光洒在瓦楞上,发着金灿灿的光。 贺云怔住了,险些将此处认作岳国皇宫,再往东南走,便是他居住的东宫。隆冬日,若隐若无的梅香便会随着万里长风飘至天际。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岳国。房屋形制粗看与岳国格外相像,但若是细看,便是千差万别。 贺云抓着韩素:“这是哪儿!” “燕国皇宫。” 贺云缩了一下脖子,不确定道:“你要干嘛?” 韩素摩挲着染血的香囊,依然是万年不变的说辞:“找人。” 她腰上挂着两个香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左边那个沾了星星点点的血。 贺云抓狂:“找谁啊!” “太子。”韩素冷冷地瞥他一眼,“季白檀。”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生疏。 “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贺云骂道,“大军从雁山赶往燕国皇宫,至少还需三日才能到!” “嗯。”韩素翻身下马,漫不经心,“你的系统把我送到这儿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贺云一噎,赶紧下马跟上韩素。 【系统!】 他在脑中咬牙切齿地喊。 【为什么把我们送到这儿来!】 系统语调依然没什么感情。 【检测到周遭有通往燕国皇宫的强烈意念。】 【什么意思!用我的积分换的“缩地千里”!凭什么目的地不是我决定!】 系统微妙地停了一下,像在无声地质问他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它隐晦地暗示了一句。 【检测到宿主当时心率过快。】 意思是他当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脑子一片空白,因此才选了周遭意念最强之人想去的目的地。 长长的宫道像是望不到头,贺云悄悄瞥了眼走在前方的韩素,明明知道韩素听不到,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被窥视的心虚感。 【系统!】 他又在心里喊。 【韩素怎么知道你的!她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能不能帮我查查!】 系统或许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难得认真起来。 它滴滴两声。 【正在调出世界人物资料库。】 【调出成功。】 【搜寻中……】 滴滴的声音一下下冲击着耳膜,像是针锥刺入太阳穴。 贺云的心跳随之急促,像是骤落的鼓点。 【滴——】 【搜寻失败。】 【系统暂无查看权限。】 “没有权限?”贺云惊道,“为什么!” 他自加入穿越者联盟以来,纵横多个世界,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 下一刻,滴滴滴的声音愈发迅疾,像死亡倒计时。 单调重复的语句在脑海回荡。 【未知错误。】 【未知错误。】 【未知错误。】 随即又是很长的“滴——”,紧接着,万籁俱寂。 前面的韩素被吵得烦不胜烦:“过来!” 贺云下意识抬头,总算止住了脑中的碎碎念。 他环顾四周,发现望不到头的宫道竟已经走到了尽头。 到分 40. 蛊惑 “我死了不好吗?” [] 有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 鼻尖钻入一股潮湿的腐朽味,像是暴雨过后草木微微发苦的味道。 好冷,像躺在寒风簌雪中,浑身被冻得僵硬,连血液都结成了冰。 韩素冷得一个哆嗦,倏然睁开了眼睛。 又梦到了十三岁。 红梅开得漫山遍野,风一吹,沾着血的花瓣便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凄美又鬼魅。 她跪在梅树下,愣愣地看着怀中死掉的人,一动都不敢动。 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有的地方已经凝结了。 “砰!” 铁石相撞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回忆被剪断,韩素闭了闭眼睛,后背的冷汗沾在衣服上,黏黏乎乎的,有些难受。 “砰——” 又是一声,比刚才响了很多,刺耳的音调冲击着人的耳膜,余音嗡嗡,久久不停。 韩素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腰腹部很疼,左胳膊上的伤口还没愈合,血顺着垂下的手流淌,蔓延成好几道,将素衫晕得肮脏不堪。 那把长刀已经被收缴了,唯一能支撑她的东西也没了。 韩素强撑着支起身,坐起来的那一刻,眼前闪过片刻的白,她措不及防,咚地倒回去。 已经许久没这么狼狈过了,韩素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有些恍惚。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她浑身软趴趴的,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不远处那个嘈杂的声音仍在回荡,韩素双眼半阖,没力气去看。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续上力气,费力将自己挪到最近的墙角,疼得指尖都在颤抖。 又是“砰”地一声,贴着她左边的墙壁。 韩素缓了缓呼吸,这才抬眼打量起四周来。 是一间牢房。 狭小又逼仄,角落挂着蜘蛛网,除了一条被老鼠啃得破破烂烂的竹席外什么也没有。牢门正对处有一间窗,开得又高又小,方方正正的,像是豆腐块,外面用两块木条交叉钉死。牢房唯一的光源,便仰仗它了。 从这里抬头望过去,能看到天空的一角,没有游云,一成不变得像是在窗外贴了张画。 牢房三面用脱皮的石灰墙围起,厚厚敦敦,左边的墙面有一扇小门,用一根铁栓拴住,像是联通两个牢房的。 那恼人的噪音就是从铁栓后传出来的,仿佛有人狠狠拍着门企图唤醒她,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喊名字。 韩素不想动弹,但对面没完没了,仿佛她不给个回应就能一直敲下去。 韩素被吵得心情烦躁,总算慢吞吞地挪过去,一抬手臂开了栓,顺势扒拉开小铁门。 随即与抬手的贺云来了个眼对眼。 双方皆是一愣,贺云欲盖弥彰地搓了搓手指,理所当然地侧身入了韩素的牢房。 韩素蹙眉,若是平时,她定然在贺云抬脚的那刻便将门摔回去了,但现下情况特殊,她甚至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贺云入了牢房,高高在上地环视一圈,嫌弃道:“你这儿怎么小成这个样子,当了俘虏待遇比孤还差。” 韩素疼得面色发白,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思考。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贺云嘴皮子动了两下,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都是俘虏,有什么区别。”韩素哑声道,“你跑得快,不也被抓进来了么?” 贺云咬牙:“要不是你突然发疯冲出去!孤怎么可能被抓!” 韩素扯了一下嘴角,张口的瞬间,冷风却从喉间灌了进去,呛得她使劲咳嗽,喉咙里的血一阵阵翻涌,又被她硬撑着压下。 贺云被这撕心裂肺的动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后撤一步,仔细观察一阵,拧眉道:“你怎么了?” 韩素狠狠咳嗽一声,一口血就措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啊!”贺云惊叫,“你……怎么回事啊!” 方才韩素蜷着腰,没将伤口露出来,现下素衣散乱,大片大片的血迹与胳膊上的伤口就这么淋淋地暴露在贺云眼前。 贺云怔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怕什么?”韩素止住咳嗽,“杀过那么多人,还会怕血吗?” 这般惨烈的视线冲击下,贺云根本来不及去细究韩素的话。 他在别的世界做任务时,也曾借着系统杀过不少人,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 他不怕杀人,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杀的不过是这个世界的NPC,死了就死了,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世界应当与之前一样,无非是听系统的话做做任务,攻略主角,最后登临帝位,获取积分奖励,通往下一个世界。 就像一辆火车,轰隆隆地开过铁轨,按着既定的轨迹前行。 可过拐角时,火车偏离了轨道。 从韩素说出“系统”这两个字的刹那,她就不再是一个NPC,而是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血流如注,奄奄一息,贺云没法冷眼旁观。 “贺云。”韩素安静地望着他,“你在怕,你怕什么。” 贺云没心思去想韩素怎么知道的他名字,他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牢房内变得很寂静,连风声都没有,只能听到很轻很轻的呼吸。 贺云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目光死死黏在韩素左臂狰狞的伤口处,张了张嘴却只干巴巴憋出一句“你别死了”。 “我死了不好吗?”韩素瞳孔像是琥珀,发着细碎的光,“我死后没人知道你是假太子,没人会再阻挠你,你能很轻易地完成系统交予的任务,奔往下一个世界。” 贺云怔怔地望着她,袖下的手缓缓攥成一团。 “错过这次机会,你不可能再找到机会杀了我。”韩素声音很轻,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没了力气,“贺云,为什么不动手。” 【系统提示,宿主可借此机会杀了韩素,一劳永逸。】 脑中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韩素艰难一笑:“看啊,你的系统都这么说了,你还在等什么。” 贺云攥紧了拳,像是被蛊惑一般抬起脚。 他动作又轻又慢,在韩素面前蹲下身,颤抖着手缓缓靠近韩素的脖颈。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亢奋,不再如以往一样无波无澜。 【宿主!好机会!杀了她!】 贺云猛地攥住韩素的脖颈,掌心用力,狠狠摁下去。 逼仄的窒息感从喉间涌起,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心肺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揉捏在一起,连一 41. 活人 “活人啊。”…… [] 三日后,春祭大典。 卯时,牢房外便已喧嚣一片,重物拖地声一刻不停,混杂着狱卒高声的谈天说地。 贺云早在前几日便被赶回了自己的牢房,韩素为图个清静将铁栓上了锁,谁料这锁上了和没上一个样。 她没被狱卒吵醒,反倒是被贺云一大清早的咒骂给弄得毫无困意。 昨夜她又做了噩梦,再加上伤口的疼痛,磨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谁料刚闭眼没多久,隔壁那扇门就被砰砰砰敲响。 韩素困顿地眯着眼睛,看到高高的小窗透出一点点微光,太阳似乎才刚刚升起。 贺云还在那边叫她名字,声音甚至压过了外面的狱卒。 “韩素!”他踢了一脚铁门,“把门打开!” 韩素懒得理他,她躺在那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上,用手盖住双眼,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韩素!”贺云哐哐哐砸着门,“还活着吗?” “韩素!出个声!” “韩素!你是死了吗!” “韩素!醒了没!说话啊!” “韩素……” 韩素缓缓捏紧了拳头,而后猛地打在地上。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认命地爬起来,猛地将门拉开。 贺云一抬头对上的就是张铁黑的脸。 他一下子噎住了,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好一会儿后才干巴道:“你醒了啊。” “有事?”韩素冷静道。 “你怎么有脸问孤有没有事!”贺云难以置信,“前两天你怎么说的?你说春祭这日我们绝对能从牢房里出去!今天就是春祭!你不准备准备计划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脸睡着!” “哦,那个啊,我瞎说的。”韩素随口道,“你真信啊?” “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我瞎说的。”韩素抱胸靠在墙角,眸色很淡,“没别的事,少来烦我。” 她左臂已经不再流血了,猩红的肉往外翻着,微微泛白。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韩素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看都没看上一眼。 贺云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正想好好和她理论理论,几个狱卒却从拐角处走来。 贺云止住话头,愣愣地看他们踹牢门,找钥匙,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狱卒却猛地攥住他手腕,三两下便用根绳子将他绑了,而后扯着绳头往外拉。 “你们干什么!”贺云始料不及,剧烈地挣扎起来,不小心踹到了那狱卒,对方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这可不是做戏,那一巴掌下去直接把人打懵了,左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贺云愣了几秒,随后怒吼:“系统!” 他从没受过这种折辱,不管是来这个世界之前还是来这个世界之后,向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 系统依旧选择装死。 韩素的待遇也大差不差,狱卒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拉起,而后一鼓作气将人五花大绑。 但相比与贺云,她却老实多了,任由人折腾,一点也不反抗,伤口因动作幅度过大再度撕裂,她也毫不在意。因此,狱卒也没过多为难她。 两人被推搡着往外走,贺云面色奇差,但碍于刚才那个巴掌,只敢嘴上咒骂。 牢房的通道狭长逼仄,不时传来清幽的水滴声,回音阵阵,显得有些悠远。 韩素被贺云吵得头昏脑涨,忍了一会儿后实在忍不下去,冷声道:“闭嘴。” 贺云一顿,随后更为愤怒:“他敢扇孤巴掌!孤要灭了他九族!” 饶是韩素,此刻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当这是哪儿?”韩素嘴角含笑,眸中闪过冷色,“面具带久了,真把自己当太子了?” 贺云没了词,下意识道:“要不是你!孤怎么会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 这句话他在牢里已经说了七八遍,韩素听得都快能背了。 “是啊,怪我。”她垂着眸子,双瞳像是寒池里化开的墨,“不然你杀了我?” 贺云一噎。 “杀不了啊。”韩素笑了一下,“那就闭嘴。” 贺云愤恨地盯着她。 “还有,提醒一句。”韩素微微偏头,眼珠转动一圈,停在他还没消下红肿的半边脸上,“这张脸是季白檀的。” 她低声道,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冷:“你若是把它折腾毁了,得担得起后果。” 贺云生生打了个寒战。 他喉结滚动一圈,正想说话,身后那个狱卒却猛地推他一把,大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约莫是觉得他太吵。 贺云一个踉跄,把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通道内变得极其幽静,只剩下凌乱的脚步声。 拐过两个转角,便能望见一束光,从很远的地方透进来。 狱卒加快了脚步,韩素与贺云不得不被推搡着往前走。 出牢门的那一瞬间,天光大亮。 许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停留太久,眼睛有些不适应,韩素眯着双眸,周遭也依然亮堂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狱卒抵着她后背,高声说着什么,像是催促。 韩素闭了闭眼睛,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缓了一会儿后才重新打量四周。 朱门金漆的宫殿错落有致,大红的宫道远得似乎没有尽头,周遭栽满了西府海棠,枝条上垂满了花骨朵,似乎只消一阵春风,便能扬扬洒洒开满地。 面前停着一辆样式古怪的车,通体漆黑,底下安了四个轮子,前方却没有马,也不知该如何驱动。 车身是全封闭式的,没有帘子,连个窗子也没有,仅仅在最前方开了一扇很小的门,约莫只有半人高。 两个狱卒嘻嘻哈哈大笑两声,笑得贺云心里发毛。 他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个狱卒上前将小门打开,里头乌漆嘛黑,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身后那个狱卒将他往车上推去。 贺云心中发憷,忍不住叫道:“你们要干嘛!” 话未说完,他便狠狠跌进了车内。 视线所及皆是黑暗,贺云反应不及,一个踉跄,额头磕在车壁上,登时眼冒金星。 紧接着,身后传来动静,韩素抬步走上车,只听砰地一声,车门落锁,一切光源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黑暗总是令 42. 道人 “动手!”…… [] 寒意从脚底升起,贺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吞了口唾沫,张开想说话,尖锐刺耳的唢呐声却倏然从背后响起。 身着华丽祭祀服的大祭司舞着身上的铃铛,叮叮咚咚的铃声清脆且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春祭开始了。 人群躁动起来,互相推搡着一边跳舞一边往祭坛走,不消一会儿,便有几十个燕国人上了祭坛,手拉手绕“祭品”围成一个圈,面色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这是极其惊悚的一幕,贺云被他们直勾勾的视线盯得脊背发凉,他在脑海中喊了好几遍系统,系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约莫跳了一盏茶的时间,大祭司收了铃铛,冲左侧抬了一下手。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敲鼓人见状,不约而同地转身,拿起搁在一旁的木棒,同时敲下了第一声鼓。 砰! 辽远空荡的回声响彻在祭坛四周,于是巨山若裂,发出摇曳乾坤的震颤。在这振聋发聩的境界中,贺云的心脏随之鼓动,跳得越来越快,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 “韩素!”贺云没忍住惊叫,“他们在干嘛!” 韩素懒声道:“除秽。” 贺云紧张道:“什么意思!” “春噬神饮食颇为讲究,上贡的祭品必须保证绝对干净。”韩素道,“因此,祭祀正式举行之前,需得有人颂圣歌,舞圣曲,直至完全除去祭品身上的污秽。” “那……然后呢?” “然后啊。”韩素的视线虚虚地看向远处的山峰,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然后当然是燃一把火,将祭品送过去咯。” 话音刚落,那鼓声突然停了,拉手转圈的人群也安静下来,面色重新变得庄严肃静,百余道视线直勾勾地望向最上方的大祭司。 大祭司左手拿着一串摇铃,一步一摇,嘴里唱着冗长又神秘的歌谣。 他几步行至祭坛,缓缓地绕着“祭品”转圈,面具后透出的视线如蛇般冰寒。 贺云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冷,着了魔般提不上一点力气。 大祭司走完一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粗长的木棍,一擦一抹便有白烟缓缓冒出。 他用抬手挡住木棍,随后一甩袖,却见眼前一花,冲天的火光自木棍顶窜起,围观群众无不欢呼,就连站在最上方的燕王,也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腿,圣心大悦。 “点圣火。”韩素尽职尽责地为贺云解释,“燕国人将火视为与神灵沟通的圣物,圣火若是点燃,便意味着大祭祀与春噬神取得了联系。” 就像应和她的话似的,下一秒,有人推搡着“祭品”往人字架走去,动作粗暴,毫不留情。 贺云剧烈挣扎起来,可惜根本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人细致又耐心地将他捆上人字架。 粗糙的绳子在手腕缠了好几圈,绑得很紧,挣扎间,皮肤被磨红,隐隐渗出血迹。 贺云看着那团火心里发虚,他下意识往旁边望去,却见韩素半阖着眸子,面无表情。 大祭司举着圣火,笔直地往离他最近的人字架走去。 很不巧,贺云便是第一个祭品。 隔着一层面具,他与大祭司遥遥对视,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几近疯癫。 “你知道孤是谁吗!”他怒吼着,“孤是大岳太子!谁敢动我!” 大祭司双瞳无波无澜,步频都没变。 “放开孤!”贺云破口大骂,“你这个神棍!骗子!狗东西!” 灼热逐渐逼近,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贺云后背却一片冰凉。 他急得眼泪都快落下,切切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祭司已经行至他跟前,火苗跃动着,热烈又滚烫,像是魔鬼的手,要将他拽入地狱。 下方人头挤得密密麻麻,一双双眼睛透露出期待的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庆贺着一场盛大的狂欢。 大祭司搂着衣袍蹲下身,缓缓将火焰往底端的柴火移去。 “韩素!”贺云崩溃大叫,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风过无痕,韩素在第一片树叶落下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手腕一转,麻绳自动脱落,她借着这股力道一个翻身,便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动手!” 威严的命令自她口中传出,眨眼间,不知从哪儿射出一根寒光四溢的冷箭,顷刻将那大祭司捅了个对穿。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到连大祭司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杀自己的凶手,便咚地沉闷倒地。 那个瞬间,一切归于死寂。 那根燃烧的木棍啪嗒一下掉入柴火堆中,眨眼间,火焰一蹦三尺高。 呛人的白烟与火共舞,钻入眼睛与鼻腔,热辣的泪珠便滚滚落下。灼热自脚底腾然跃起,烧至素白衣衫,像是一双赤红的大手,欲拖人入地狱。 贺云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白雾,看不清又听不切,火焰张牙舞爪地贴着皮肤往上爬,他甚至听到了滋滋的焦灼声。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却听刷刷两道剑气,腕上一松。 他软趴趴地倒了下来,手掌蹭着火苗,摩擦出一片殷红的血色。 那只手一刻都不曾松懈,像是一把大钳子,牢牢拽着他的命。 贺云在朦胧烟雾与冲天热焰中抬了一下眼睛。 随即,一股大力猛地从腕上袭来,他措不及防,顷刻间便被拽出了火堆。紧接着,一盆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 他被水流弄得睁不开眼,有水顺着流入他口中,很冰,很凉,像是昆仑山上的雪沫。 腕上一松,贺云倏然睁眼,望见了个挺身直立的背影。 那人脊背如松如柏,黑发凌乱地散下来,裸露的左臂上血迹斑斑,将素衣染得殷红一片。 晨间的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韩素在初霜冷雾中偏头看了他一眼,嗓音冷得像是隆冬的夜。 “滚回去,躲起来。”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打鼓人猛然将衣袍一掀,转手摸出一把寒光烁烁的铁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燕王冲去。 其余打鼓人也纷纷卸去面 执念 [] 许言初身着雪白道袍,腕间搭一拂尘,瞥了她一眼,转身如游云般没入了人群,眨眼便看不见了。 韩素背后不自觉沁出冷汗,心脏像破了一个大口子似的呼啦啦透着风,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深深喘出一口气,倏然转身,竟连燕军都顾不上,急匆匆扒拉开劈上来的刀,视线快速在人群中游走,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慌。 贺云伏身缩在角落,死死扒着阶梯,双眼警惕地在四周游离。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只手,将他的腕紧紧攥住。 那只手白皙干净,骨节细长,力道却极大,微微颤着,甚至能看得见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贺云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却见韩素沉着脸,面色发白,像是在恐惧什么,连眼角都因激动而泛红。 贺云一愣,赶紧抹除心中的念头。 肯定是他想岔了,韩素天不怕地不怕,世间万物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闲暇时的乐子,哪怕有一日天崩地裂,她也只会轻笑一声,优哉游哉地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解决危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露出恐惧的神情。 “你干什么!”贺云动了动腕子,想甩开韩素,但她握得那么紧,手像是把钳子。 “贺云。”韩素的嗓音又低又哑,像威胁又像警告,“出岳国后发生的一切,我要你保密。” 她死死盯着贺云,力道加大。 贺云疼得面目扭曲:“你突然抽什么疯!” “回答我。”韩素声音很轻。 “保密保密保密!”贺云龇牙咧嘴。 “这几日,我什么都不曾说过,回岳国后,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懂吗?” “懂懂懂!”贺云捶着她的手欲哭无泪,“你倒是松开啊!” 韩素总算松下一丝力道,贺云赶紧将手抽出,低头一看,却见腕间上已经被磨出一圈明显的红印。 他又疼又气,正想好好和人理论一番,韩素却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纯白圣洁的祭坛现下溢满了鲜血,宛若人间地狱,顾珊将弓背在身后,随手捡了把长刀近身作战,三步杀一人,被血染了满身。 护卫队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却被岳军挡在白玉石阶之下,凶神恶煞的武官赤手空拳,又怎么抵得上寒芒四溢的刀剑。 “刺啦!” 冷光一闪,血色喷涌,连天边的苍穹都被染得赤红。 顾珊哐当扔下刀,反手抽出背后的劲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动。 弓弦嗡鸣。 冷箭锋芒尽露,带着少年意气向前方刺去。 马蹄踏踏,有武官偷偷牵着一匹宝马至祭坛,半跪于地请燕王暂避锋芒,先行一步。 燕王看着失控的场面本就心里发虚,自然是一万个答应。然而,他刚在下官的帮衬下踩上马镫,耳畔却倏然传来一阵破风声。 燕王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一根冷箭如悬夜坠星,带着刺穿苍穹之势向此处飞来,宛若长虹贯日。 他瞳孔一缩,心脏都停滞了一下。 那箭近在咫尺。 马匹受惊,高声嘶鸣,前蹄猛地抬起,燕王惊惶大叫,另一只脚踩了个空。他只觉那冷箭堪堪擦着头皮过去,差一点就能将脑袋穿个窟窿。 人仰马翻,发冠被挑断,长发一垂而下,燕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狼狈不堪。 周遭一片混乱,人群乌压压地涌了上来将他包围,七手八脚地想将他扶起来,嘈杂声几乎能顶破半边天。 可他顾不上这些,甚至顾不上羞耻,反而循箭而望,妄图找出趁乱偷袭他的是谁。 看过去的第一眼,他便怔住了。 那人甚至连藏身都不屑,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白玉砌成的高台上,隔着尸山血海与他遥遥对视。 她微微垂着眸子,握弓的臂弯崩得笔直,一身红衣宛如烧在山林里的火。 日头高升,将祭坛前的山林照得满目金光,大雁从渺远的天边翱翔自远方,风过无痕。 顾珊冲燕王挑衅一笑,慢条斯理地架起乌木重弓,这次,箭尖对准了他的头颅。 她问:“降,还是死?” 箭锋被折射,亮了一瞬。 燕王浑身僵直,腿侧微微湿润。 他眼前发白,天旋地转,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 昭康三十七年三月中旬,男扮女装的韩家大小姐韩素携同太子,诱敌深入,与顾珊将军里应外合,一举攻下燕国首都,夺回雁山。从今往后,燕国便是大岳的附属国,而燕国小皇子阿木扎,也需随着回京城,作为质子。 同年,西凉州守城将领钟离念的卧底身份暴露,被一剑斩于韩素剑下。 消息传回京城,众人欢呼雀跃,纷纷交口称赞两位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昭康帝龙心大悦,虽对韩素擅自行动颇有微词,但念在其劳苦功高,又是准太子妃,便功过相抵,免除了她的罪行。 而当初顶着压力上谏的许大人,自然也得到了昭康帝承诺的百两黄金,一连几日都喜笑颜开,逢人就明里暗里炫耀几句。 诏书千里传至西凉州,圣上有旨,封顾珊暂任守城将领,坐镇燕岳边境,回京述职的任务则交于韩素与太子。 话虽如此,但刚打完仗,西凉州仍有一大堆事物需要处理,韩素陪着顾珊忙前忙后好几日,总算让一切尘埃落定。 下了一场雨,窸窸窣窣的雨滴顺着长风斜扫进窗棂。彼时韩素刚安排完大军布局,推门的刹那,她抬了一下眼,便望见门前的桃花开了满树。 她愣了一下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隆冬已过,暖春到了。 这场战争所耗费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月,但却像过了三年那么长。 季白檀自上回过后便没再出现,但韩素却丝毫不担心。 他武功高强,寻常人绝不可能轻易将其带走。但倘若那人是许言初,一切便说得通了。 贺云许是被韩素弄怕了,绝口不提在燕国发生的事。除了在最开始时问一句她是如何与顾珊里应外合的,其他时间都是能避她多远避多远。 彼时韩素一手拿着香囊,一手拿着块白布,正细致地擦着上面的血迹。 听到贺云的问话,她停了一下动作,随后漫不经心道:“我割了钟离念三根手指。” 贺云莫名感觉自己手指也疼起来:“所以……” “三根手指,对应三日。”韩素看着血迹模糊的香囊,终究选择放弃拯救,她将目光对准贺云,疑惑道,“很难理解吗?” 贺云哑然。 踏着阑珊春意,一众人总算整装待发,临行前一晚,韩素添了灯芯,静候故人归来。 子时,各个营 过去 [] 若说这大岳国最让人羡慕的女子,那必然是韩家大小姐韩素。她不但智勇双全出身高贵,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倘若不出意外,往后还会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 原先年初的时候她是要大婚的,可世事难料。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逃了婚,婚期也延展至三年后。 没人知道她逃婚的真正原因,哪怕她将一切付诸于口,听者也仅仅会恍然大悟地说上一句“原来如此,倘若我听到系统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说话,也确实会不知所措”。 然而实际上,那日的韩素并没有惊慌失措,系统于她而言也不是闻所未闻。 她只是太过惊讶,以至失了先机。 惊讶什么呢? 惊讶这个世界,来了除她以外的另一个穿越者联盟成员。 韩素也曾有过系统,只不过,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年的隆冬似乎比哪一年都漫长,寒风呼啸着刮过窗棂,撞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彼时韩素住的院子还不叫梅林院,屋外种的花也千奇百怪,四季皆开。因此,丞相大人灵光一闪,将此地命名为落英院,而后赐给了韩素。 韩素是很喜欢这个小地方的,周宁不常露面,韩光又忙于公务,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度过。 那时她性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冷,相反,她好动得很,招猫逗狗、上房揭瓦、掏鸟窝、挖狗洞,一样也没落。 她见人总是笑着的,热闹似乎总是环绕着她,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这个错觉。 直到她在钻狗洞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小乞丐。 时值隆冬,京城大雪纷飞,落了一地的白。小乞丐头顶落满白雪,只披了件破破烂烂的漏风斗篷,裸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白。 他垂着眉眼,睫毛沾了雪,湿漉漉的,眸底的情绪掩盖在了漆黑的阴影之下。 韩素一钻出洞,便与那小乞丐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猛地缩回去捂住头,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重新爬出来,拧着眉头去找那个罪魁祸首。 对方浑身脏兮兮的,脸却很干净,五官端正,眸底却不含情绪,像是淬了雪的冰。 韩素弯着眉眼,生出一些逗人玩的心思。 她从怀中掏出出府前拿的糕点,递到小乞丐面前,笑着说:“你笑一下,这个就归你。” 其实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下意识觉得,若是这张脸沾了笑,定会更为好看。 可对方不过瞥她一眼,眸子里依然盛着化不开的冰。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韩素并未生气,反而笑盈盈地糕点递得更近,“很甜的。” 小乞丐依然无动于衷。 “好吧。”韩素笑容未变,“那送给你好啦!” 小乞丐总算正眼看她,慢吞吞地抬手接过糕点塞进嘴里,双颊一鼓一鼓的,像小兔子。 韩素和他一起蹲在角落,托着下巴,笑着看他一口一口将糕点全吃完。 “好吃吗?”韩素眨眨眼,诱惑道,“你要是笑一下,下回我再给你带。” 可小乞丐又恢复成那冷若冰霜的样子了。 他垂着眸子,半晌才道:“不累吗?” 声音清清冷冷的,很好听。 韩素笑意更盛:“你在说什么呀。” “一直假装开心,不累吗?” 韩素笑容一僵。 她垂了一下唇角,又很快恢复原状:“你真会开玩笑,我当然是真的开心才笑的。” “是吗。”小乞丐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说什么,但韩素就是笑不出来了。 “你真不会说话。”韩素嘟囔着,“好歹我也给你吃了东西,告诉我你的名字不过分吧?” “我没有名字。”小乞丐冷声,“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真没意思。”韩素颇为无趣,戏谑道,“无名,我明天这个点还来找你。” 无名抱腿缩在角落,看也不看她。 次日,韩素如约而至。 这次她换了件暖红的衣裳,外披一件毛领斗篷,像个小太阳。 她猫着腰从洞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食盒。打开后,热气腾腾的白雾便冒了出来,如烟般缥缈。 “呐!”韩素将碗端出来,笑得眼睛弯弯,“你看!” 无名低头,双眸被热气氤氲出蒙蒙的雾。 “这样吧。”韩素扇了扇碗,故意让香气四散,“你笑一笑,这碗饺子就全归你。” 无名一言不发地偏过头,左手摁着腹部,面无表情。 韩素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动作,便收回了手。 瓷碗被搁在地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如金石碎玉。 无名目光虚虚地拢在一处,一动不动,心似乎也随着那声音碎了一块。 果然,那些对他施以援手的人不过是将他视为一个逗趣的玩具,没人例外,她也一样。 有时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明明是个乞丐,却偏偏要端着架子,宁可饿晕都不肯像旁人那样赔笑,宁碎不折。 真是……活该落得如此境地。 但下一秒,热腾腾的气息重新扑了他满脸,鲜香的气味顺着隆冬的风钻入鼻腔。 瓷碗被一只手端着递到他面前,碗里的饺子又圆又鼓,上下浮动,葱花被奶白的汤汁裹挟着,在顶端悠悠地晃。 韩素又将碗往前递了递,笑道:“刚刚逗你玩的,今天冬至,怎么能不吃饺子呢?” 无名一愣。 韩素催促道:“拿着呀。” 饺子入口的瞬间,味蕾便被浓浓的鲜香包围,暖气一路顺着喉咙滑到胃里,浑身都热了起来。 无名一口口吃得很慢,眸子湿润润的,仿佛只需一阵风就会决堤,下一场淋漓大雨。 韩素收了碗,蹲在地上笑:“我明天还来找你。” 无名看她一眼,轻轻嗯了一下。 这日之后,韩素像是上了瘾,日日都会去钻狗洞,次次都带着不同味道的小点心,见到无名的第一句话永远是“你笑一笑,这个就归你”。 但无名格外高冷,从未展露过笑颜。 长久下来,韩素总算有了点挫败感。 某日她和无名蹲在一排,独自嘀咕道:“怎么从来不见你笑呢。” 无名玩着枯枝的动作一顿。 他抬眼看向韩素,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嗯?”韩素疑惑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无名不知为何脸红了。 “是不是我不笑……”他顿了一下,声音轻了很多,“你就会日日都来。” “你笑了我也来啊。”韩素挑挑眉,“我若是不来,你也可以来韩府找我嘛,报我韩素的名字,保准让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