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九》 第1章 做旧师 我总以为我在绘画和雕塑等艺术方面具有与众不同的天赋,但是大学四年快毕业的时候,导师给我的评价却是:你成不了艺术家,顶多是第一流的匠人! 听着全班同学的哈哈大笑,那一刻,我真的想冲过去指着我的作品说,有本事你画一幅比我更像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来! 虽然我并没有冲上去,但是导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梅又鼎,你的确临摹的很像,像到单从画面来看几乎可以乱真,如果我不提前知道这是你临摹的,我都以为这是真迹呢!不过,你画的再像那也不是你自己的,没有自己的创作,你顶多是个临摹大师,成不了艺术家!” 其实我在艺术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从小跟着爷爷学各种仿古工艺品的制作,使得自己的观察能力和动手能力变得极为突出。 比如有一种叫找不同的游戏,我总能一眼就看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图片中十几处十分细小的差异。 而这种能力仅仅是匠人的手艺,而非艺术大师的创作天赋! 我叫梅又鼎,听爷爷说我们梅溪二十一户人家其中二十户都是梅文鼎的后人,所以,爷爷给我起了个梅又鼎的名字,希望我能够像祖上梅文鼎一样出息。 总体上我并没有让爷爷失望,虽然我没有像梅文鼎那样成为一位大数学家,但是我一样成了梅溪第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而且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全国第一流的高校学习绘画和雕塑。 实际上,我更想学历史,因为从小听爷爷讲各种古代故事,尤其是各种各样老旧物件的来历,使得我对几百几千年前的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所以,没事的时候我总是找各种有关历史的图书来看。 但是,爷爷说学什么都行,绝对不能跟古旧之事沾边,所以,我只好选择了绘画雕塑! 导师的评语让我彻底放弃了艺术道路,选择了一直心心念念不曾放下的历史! 大学毕业前,我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国内最顶尖高校京都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文物修复专业的研究生。 然而当我将这个喜讯告诉爷爷的时候,他并没有恭喜我,而是一声叹息,然后就挂断了电话。bookAbc.Cc 我并不清楚爷爷为什么如此执念不让我和历史沾边,但是我隐隐觉得这跟十五年前的事有关。 十五年前,我被人从二十里外的学校喊回来,一进村口就远远听到一片哀嚎。 当我跑回家的时候,看到院子的两扇大门不见了。 院子里站满了人,那两扇大门被放在了院子中间,他们都围在那两扇大门边,见我回来便纷纷让开。 门板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父亲。 父亲的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了,全身的骨头也几乎都被敲断了,满嘴是血,唯有脖颈尚能微微活动。 父亲见我终于回来,他只是看着我微微点头,他说不出话来,因为舌头不见了。 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只是流出了两行泪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而接下来连着两天,又从外面送回来两位同族的叔伯,也俱都是断手断脚,全身骨头寸断,舌头被割,到家后不过半天就闭眼而去了。 至此,当时梅溪最年轻有为技艺最精湛的,并且在外负责销售梅溪仿古工艺品的三个做旧师没了。 梅溪很小,但是十五年前却在藏古界最顶尖的从业者里面极负盛名。 梅溪依山傍水,风景虽好,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 听爷爷说,梅溪本不是一个村,在明朝的时候是一群制作仿古赝品的做旧师临时聚集的地方。 做旧师,其实就是古董仿冒匠人,但是他们自称做旧师。 明朝,江南古董做假猖獗!产业发达!做旧大师辈出。 梅溪本不叫梅溪,梅氏先人因为战乱来到了这里,也慢慢继承了这里的整个仿古技艺,并且将这里变成梅氏的居住地。 所以,才有了梅溪,才有了梅溪货。 梅溪货极少,少到你根本就没听说过。 因为梅溪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爷爷说,从四九年开始,梅溪便立下规矩,梅溪人真做旧,不做假。 做旧与做假,过程相同,结果迥异。 也就是说四九年之后梅溪人卖出去的东西一定是清清楚楚会告诉买家这是做旧仿古的工艺品,不是真品。 但梅溪出产的东西一定是精品绝品,原则上同一款东西不会做第二件。 因此,价格也定然不菲,一口价,真品价值的百分之十。 至于买家买回去如何处理,梅溪便也无权过问了。 但很显然,别人花真品价值的十分之一买回去肯定不仅仅是收藏而已。 然而,十五年前,梅溪最年轻有为的三个做旧师三天内没了,梅溪货也就从此绝迹了。 当年,爷爷安葬完我父亲和两位叔伯,将我交给族人照顾,就一个人下山去了。 爷爷下山的时候就和我说了一句话,说,把你妈找回来,这是你爸交代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时我父亲没了舌头是如何交待给我爷爷的,但是我知道,爷爷走的头发白了一半。 我爷爷出去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又孑然一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那个时候他才刚六十岁出头,他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 他的头发已然一片雪白,仿佛三月未见,忽然就老了十岁! 我后来才知道爷爷下山去做什么,除了找我母亲,还有我父亲和两位叔伯的死因。 但是,我母亲并没有跟着爷爷一起回来,而我父亲叔伯的死,爷爷也绝口不提。 还有,自从爷爷回来后,整个梅溪再也不做仿古做旧的生意了。 虽然,爷爷还经常制作各种各样的古旧物件,尤其是我在家的时候,但是做完又都当着我的面毁了。 我后来明白过来,这是爷爷在将梅溪的技艺传给我。 但是,矛盾的是,他又一直十分执念的不让我碰古旧之事,甚至学历史类的专业都不可以。 可我并没有在乎爷爷的那声叹息,就一心扑在了我的文物修复专业的研究生学习上。 在这一方面,也许我真的具有天赋,至少我的导师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导师并不知道,实际上我从三岁开始就跟随具有几百年传承的做旧大师们学习各种古董物件的制作。 但是,他知道,我在短短的两年的研究生学习中,帮他修复了全国各大博物馆送过来的数十件国宝级文物。 还让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四篇质量颇高的论文,而且全部都在国家一级学术期刊上。 所以,研究生仅仅读了两年不到,导师就给了我一个保送博士的名额。 可惜,研究生眼看着就要毕业然后继续读博士了,我却给导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不读了! 第2章 道具 我能想象得出导师的惊讶!甚至是十分恼火! 为什么我读的好好的就不读了呢? 我的大好前程! 我的极具天赋! 甚至,我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动手能力上,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导师。 一件残缺的文物到我手上,我只需要半天就能给出复原图,并且分析出文物的原始制作工艺,给出合理的修复方案。 而且,最主要是我的动手能力,我只需要数天时间就能将文物修复出来,比博物馆展示的那些打着白色石膏的修复陶罐或青铜器精美的多! 这一点,别说我的导师,就是国内第一流的文物修复专家都深表震撼。 但是,我却抛弃了我的大好前程,我的极具天赋。 因为,我爷爷走了。 我从京都匆匆赶回老家的时候,爷爷吊着的那半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和十五年前我父亲一样,爷爷看着我点点头。 不同的是,爷爷可以说话。 “小九,答应爷爷,不要入藏古这一行,让我走的安心。” 爷爷弥留之际的心愿,我如何能不满足呢! 我当着他的面给我的导师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不再继续文物修复专业的学习了。 爷爷感到欣慰,又极其难过。 “可惜了,我梅溪传承数百年的技艺从此后将要失传了!记得,去外面不要提梅溪,不要提爷爷的名字,不要提你爸爸叔伯的名字,也不要去找你母亲。” 我母亲? “怀古,我对不起你,我没脸下来见你们啊!” 听得出来爷爷对我父亲梅怀古十五年前惨死的事依旧耿耿于怀,临到死,都还在自责不已。 爷爷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去了,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闭上。 我用力合了数次,都没有将爷爷的眼睛完全合上,他这是死不瞑目啊! 我爷爷死不瞑目,是因为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而对于十五年前的事,我曾不止一次的问过爷爷,但是他绝口不提。 整个梅溪村的人,对于十五年前的事也都是讳莫如深,似乎被爷爷下了绝口令一般。 但是,我记得十五年前的画面,爷爷虽不提,我却不敢忘! 我用力合着爷爷的眼睛,心中暗暗发誓。 爷爷,我会让你瞑目九泉的! 我当着爷爷的面退去了文物修复专业的研究生学习,但是,我并不打算离开藏古界。 相反,我要进去。 找到十五年前我父亲叔伯的死。 要有一天,我跪在爷爷的坟前告诉他,爷爷,你可以闭眼了! 我叫梅九,安葬完爷爷,我就离开了梅溪。 我的新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梅九。 至于新的身份证,这一点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做假自古以来都是道高一丈魔高一尺,能通过一般酒店系统的二代证件早就有了,反正懂的都懂。 之所以更换证件,就是遵从爷爷的遗言,不要让人知道我是梅溪人。 而之所以叫梅九,是因为在梅溪,我在我这一辈年龄最小,排行第九。 我离开梅溪,去了金陵。 金陵是距离梅溪最近的一个大都市,我之所以去金陵,并不是因为他是大都市,就业机会多。 而是因为,十五年前我从爷爷的口袋里看到了一张去金陵的车票。 十五年前,爷爷去了金陵。 对于寻找父亲叔伯当年之死,甚至寻找我十几年了无音讯的母亲的事,我真的是一片茫然。 但是我知道,这得慢慢来,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自己的吃饭问题。 退了研究生学习,我就没了各种奖学金和导师给的经费。 而自从十五年前梅溪不再从事仿古做旧生意,爷爷的生计来源也就断了,还好爷爷的家底还算厚实。 不过除了仿古的手艺,爷爷也不会其他,所以,只好吃老本吃了十几年,直到把我供上大学,家里几乎分文无有了。 我从梅溪离开的时候,仅仅带走了爷爷给我留的基本发黄的图册,等到了金陵,口袋里也就剩吃几天快餐的钱了。 我在这里想要给各位年轻的读者两个忠告,也是我在金陵转了一圈求职后的切身体会。 一则,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没有真正的艺术天赋,千万不要学艺术。 我是全国第一流的艺术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但我连一份混口饭吃的工作都找不到。 因为这个社会需要学艺术的人来做的工作岗位实在太少太少了。 二则,学历真的很重要,尤其是那么个本本。 我改了姓名,所以我的学历就不能再用了,而没了毕业证,人家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你,哪里还管得了你有没有真本事。 我一开始想找一个艺术类的工作,但是网上看了一大圈,这样的工作需求本身就少,再加上没有学历证,自然是简历都没地方投。 后来我又想着凭借自己在古玩方面的能力,二十多年的古董做旧仿制的经验,两年文物修复研究生学习。 当然,我这两年研究生学习是建立在跟着大师二十多年的基础上的,可比一般人五年十年的学习还要具有含金量的。 所以,我想就我这能力,不说做旧,就说一般鉴定古玩那也是绰绰有余,随便去哪家大古董店、当铺,甚至拍卖行找个工作,定然是小菜一碟的。 但现实却啪啪的打脸。 藏古这一行,和中医有点像,是年纪越大看上去越靠谱。 因为,都是属于经验科学,需要年龄的积淀。 所以,做鉴定师,一看我这二十来岁年纪,人家不禁一声冷笑直接就把我哄了出来。 做伙计店员,小的古董店也就一两个员工,甚至店员就是老板。 而大的拍卖行之类,又要学历要经验,拿不出来,一样别人看都不看。 口袋里的钱见底的时候,我只好随着人群去了金陵的一个影视基地。 我听说当群演有免费的盒饭吃,而且还有一天一百的工资拿。 但是也许是否极泰来,我没有被选去当群演,而是被选进了道具组。 因为我说我会画画,还会雕塑,就被选进了道具组做起了临时的场工,虽然做场工和画画和雕塑一点都没关系。 我进的是一个电影摄制组,听说里面有好几位大明星,时不时还会给大家发红包。 红包我并没有收到过,估计像我这样的临时工都不在人家的计算之内吧。 但是,免费的盒饭倒是让我吃吐了。 拍影视听上去新鲜好玩,实际上挺枯燥的。 尤其像我这样道具组里的场工,主要做的就是布置现场,说白了就是搬东西。 一天晚上,导演赶戏赶到大半夜,刚拍完一条,导演兴奋的大喊“咔!刚刚这一条拍的不错啊,情绪到位!” “我们换个角度再来一条,这条拍完大家回去休息啊!” 导演说着就拿起对讲机喊道,“各单位准备。” 道具组的助理赶紧冲到蓬头垢面的女一号身边清理干净她刚刚摔碎的瓷碗碎片,又顺手递了一个新碗给她。bookAbc.Cc 刚刚拍的就是女一号坐在地上摔碗的镜头。 然而女一号拿着新碗看了半天,然后叫了起来,“这个碗不行啊,和刚刚摔碎的不一样。” 女一号赵醒虽算不得顶流大的明星,但也是走过戛纳红毯,获得过数次奖项的实力派演员,听说她对拍摄很苛刻。 道具组准备的瓷碗就是那种粗陶瓷碗,上面并没有什么精美的绘画,仅仅在碗的外侧随机的画了一笔很粗的色块。色块画的很随意,有的大一些,有点小一些,不过不特别交待,谁会注意这些呢! “看上去差不多。”道具师随口应了一句。 “差一点都不行。”赵醒突然莫名其妙的叫了起来,“艺术创作是很严肃的事情,刚刚那个碗上面的图案延伸到了碗口,这只没有。” “没事,拍完了,后期我让剪辑处理一下。”导演看着监视器,对着对讲机微微皱眉。 然而赵醒却直接将手上的瓷碗给扔在了一边,“不行,没有一样的碗我拍不了,没情绪。” 赵醒的话让导演一下子尬在了监视器前,他楞了半天,然后回头大喊,“道具!” 第3章 瓷碗 我进组不过一周多时间,虽然我对电影电视的拍摄不懂,但是我知道那个碗根本没什么问题。 别说上面的图案色块有点细微差异,就是上面原本画个公鸡给你换成了公鸭,那也是没人在乎的。 因为,比这夸张的穿帮镜头在现在的影视剧里属实太多了。 况且,导演都还说了后期会剪辑处理好呢。 但是,赵醒就是不同意。 时间已经大半夜了,为了赶戏,所有人都很辛苦。 大家都不禁看向了导演,但是赵醒站在了艺术创作的严肃性上说事,导演也不好跟她说什么。 所以,只好转过头朝着道具师发飙了。 “道具!”导演摘下耳机,冲着道具师万利吼道,“赶紧找一样的碗。” 道具师万利,我们道具组的头头,在这部戏里,他带着八个助理,和二十几个临时的场工。 当然了,万利上面还有人管着,美术指导蔡松洋。 只不过,美术指导蔡松洋比较大牌,导演肯定不敢跟他吼。 况且,蔡松洋今天也不在现场,听说他同时接了好几部戏。 “把所有的碗都拿过来,让赵老师挑。”万利一转身对着下面的助理吼了起来。 万利的助理,基本也都是他的徒弟,赶紧抱着一个纸箱冲了出来。 纸箱里放着七八只瓷碗,这是专门为刚刚那个摔碗的镜头准备的道具,几乎都是一样的陶瓷碗。 所有的碗都从纸箱里拿出来,然后一字排开放在了赵醒的面前。 “赵老师,您看看哪只碗比较合适。” 赵醒只看了一眼就摇摇头,“不行,都不一样。” 说实话,天底下哪里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呢! 而且,像这种用来拍电影的道具陶瓷碗,肯定都是价格便宜的粗制滥造货,别说图案有区别,甚至很多碗还都是不规则的。 “还有么?”万利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 “都在这里了。” “导演,要不,我们明天出去找找,这条明天再拍吧。”万利看着导演试探性的问道。 导演点点头,他刚想说好,却听到赵醒随口道,“导演,今天正好情绪到了,明天能不能拍的跟刚刚一样,我不保证啊!” 导演一听就又发飙了,当然不是对赵醒,而是继续对万利。 “道具,你们是吃白饭的?做事情这么不严谨?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找来一样的碗把这条拍了,否则,今天大家都别休息了。” 拍摄现场,所有人都傻逼了! 道具师万利就更加的懵圈了,别说找不到一样的碗,就是能找到,这大半夜的上哪儿找去啊! “所有人原地休息,等碗来了再拍。”导演说着扔下手中的耳机,转身气鼓鼓的去外面抽烟去了。 万利带着八个助理围着八个陶瓷碗是一脸的郁闷,一时竟不知所措。 实际上,在我看来解决赵醒需要一模一样的碗的事情也并不难,只是万利这些人办不到而已。 现在的影视拍摄基本上都是成熟的工业产业了,尤其像服装道具这些,都有专业的公司生产这些东西。 当然,除了一些特别大的影视大制作会专门定制服装道具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影视剧都是使用公版的服装道具。 就像我进的这个戏,用的道具都是买现成的。 “现场直接改吧。”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提了一嘴。 我不是要出风头,爱管闲事,而是真想早点回去休息。 为了一天两百块的工钱和三个盒饭,我特么的天不亮就起来了,这都十二点多了,还不让人回去睡觉呢! 所以,我忍不住给万利提了个意见。 万利不禁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谁啊?” 现场二十几个场工虽然都是道具组的人,但是平时都是由道具师助理管着,万利本人根本都不太认识我们这些场工。 “哦,我下面的场工。”万利的徒弟王强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对着我骂道,“你一个场工这有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我并没有理会王强,继续说道,“这几个碗的差异其实不大,找一只图案最小的,和之前那只摔碎的对比着把图案重新画上去不就行了。” “瞎特么鸡巴说什么呢?你以为这么简单呢?画起来简单,但你还要现场架炉子烧窑啊?没有釉面,人家又得挑了。” “不用烧,用清漆刷一遍,稍加处理就行了。”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那一字排开的八只碗。 万利听得不禁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你小子能搞定?”书包阁 我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实际上,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的芝麻绿豆小事,随手就能搞定。 万利皱着眉想了想,随即小声道,“行,你小子要是能搞定这只碗,拍完这个镜头,我请你去洗脚,宵夜。” 洗脚、宵夜就算了,以后少给我派点搬东西的重活就行了。 我二话没说,直接挑了一只碗,然后现场要了颜料油漆就调制起来。 颜料油漆是道具组随时都要用到的,因为很多道具质量都很差,都有可能需要现场补漆。 我让万利去跟摄像师调出了刚刚被赵醒砸掉的那只碗的镜头,然后用手机翻拍了下来。 我调制好颜料,对比着手机上的那只碗三两下就把图案画的一模一样,哪怕是图案上细小的毛刺都被我临摹了出来。 画完图案,我跟化妆师借了个吹风机吹了吹,然后直接在碗外面刷了一层透明的清漆,用来做釉面。 刷完清漆,用吹风机一吹,那只碗捧在手上完全就是刚刚摔碎的那只碗的复印版了,至少图案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万利看着闪闪发亮的碗是一脸忧心,“这也太亮了,会被赵醒挑的!” “还没做完呢!保证一模一样。”我微微笑了一下,让万利帮忙找一找有没有大目数的砂纸。 别说大目数了,现场什么目数的砂纸都没有。 但是这也难不倒我,我又跟化妆组的小姐姐借了一只修指甲的指甲锉。 我用指甲锉将新刷上去的厚厚的清漆轻轻打磨了一遍,然后去外面马路上抓了把灰尘将瓷碗搓了搓,又用水重新洗掉碗上的灰尘。 洗完,又用灰尘搓,搓完再洗。 如此五六遍下来,那因为刷了清漆的光泽就渐渐消失了。 放在其他几只碗跟前一比,绝对是一模一样。 第4章 助理 我前后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让一只摔碎的碗重生了! 万利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小心翼翼的端着碗,左看右看,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万利将手机递给我,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鬼才!” “导演!”万利没等我说话一转身就喊了起来,“碗准备好了,可以开拍了。” 导演叼着烟走了进来。 “这么快?哪儿找来的?” 万利刚要解释,导演听都不听就对着现场喊道,“赵老师呢?” “赵老师回房车上去了。” “把赵老师喊来,让她确认下,行就开拍。” 实际上导演并不关心碗是哪里找来的,只要能让赵醒认同就行了。 赵醒被人请了回来,但是她看着万利拿给她的碗,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和刚刚那只一样了,只好皱着眉问摄像师。 “一样么?” “一样,一模一样。”摄像师调出前面拍的镜头,扳过摄像机让赵醒看。 赵醒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不同的地方,也就摆摆手。 “我就说能找到一样的么!行了,开拍吧!” 万利听到赵醒终于同意开拍,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对着他身边的几个徒弟说,“以后有这个人的戏,我们打死都不进组。” 万利的洗脚和宵夜被我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坚持,只不过我们俩人抽了颗烟,聊了几句。 万利问我是不是烧过瓷器,我摇摇头,然后随口编了个谎。 我说我以前在古玩城做过,学过古董的保养和简单修复。 万利听得吃惊,“难怪你小子三两下就将那瓷碗给搞定了,你有这技能不去做假古董,跑过来做什么场工啊!” “只是临时过渡。”我也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但是第二天,万利却通知我以后不用做场工了,他和公司打了招呼,我可以直接做他的助理。 影视剧拍摄,无论是制片、导演,以及化妆、道具,乃至各种演员,其实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等影视剧拍完了,就立马解散了。 当然了,每个导演都有习惯合作的各种工作团队,而这些团队,诸如化妆造型、美术道具等都有专门的文化公司经营。 万利的道具组所属的公司叫荣星传媒,这是人事打电话给我时告诉我的。 在万利告诉我不用做场工后,我就接到了荣星传媒的电话。 人事小姐姐告诉我道具师助理月薪5800元,交完社保公积金等,每个月到手的大概4800元。 我当时听得是一脸懵逼,要知道我做临时的场工一天两百的工钱,一个月就六千,而且都是实打实的到手的钱。 “怎么能这么理解?”人事小姐姐的口气听上去明显很是鄙视,“公司给你交两千多五险一金,还有商业保险,这些不是钱啊?而且,临时工是做一天发一天工资,戏拍完了就得等下一部,期间没钱发。” 的确如人事所说,从长远看当然正式工更划算。 谁不想做正式工呢? 但是,我仍然没有选择和公司签约。 因为,人事让我准备各种材料,带上身份证去公司签合同,说下个月缴交社保公积金。 我的新证件拿出来看看没问题,甚至通过一般的酒店系统也都是问题不大,但是如果正儿八经的录入社保系统缴交社保那就露馅了。 所以,我随口说证件前几天丢了要回老家补办,时间没这么快,可不可以不签合同,先做着。 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是没想到人事小姐姐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可以啊!签劳务吧!不过,公司给你缴交的五险一金的费用你就拿不到了。还有,劳务费要缴20%的税。” 啊? 算了,我还是做我的临时场工吧! 好歹临时场工虽然辛苦,但是两百块一天一结,不用交税。 万利实在想不通,我为什么拒绝了成为正式员工的机会,要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 “年轻人目光短浅!”万利摇摇头,“算了,现场你还是道具师助理,不过工资我只能给你场工的,一天一结。” 我以为,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但是,做了两个星期我才发现,我错了! 场工起的早,睡的晚,到处搬东西虽然辛苦,但是一旦开拍,中间还是有很多空闲时间休息的。 而我自从做了道具师助理,就几乎很少有时间休息了。 万利让我负责道具的整理和修复。 但我发现,我被万利利用了。 影视剧的拍摄每一项工作在开拍前都是有具体预算的,预算范围内的采购基本上都是各组负责人说了算,现场并没有特别严格的审核,只要能拿的出合理的票据就行。 而道具组准备的道具一般都是采购的公版道具,质量较差,基本都是一次性用品,用坏了就扔掉换新的。 而自从万利发现了我,这下就好了,现场很多道具本来是要扔掉换新的,但是现在不用了,直接让我修复。 比如一个一人高的大花瓶剧本里需要不小心被碰碎,如果拍摄顺利,两三个镜头就过了,那道具组就需要准备至少两三个一样的花瓶。 但是,如果导演要求严格,不同的角度都来几组镜头,那准备十几个有可能还不够。 但是现在好了,准备四五个就行了,上一个镜头碎了,立即换上新的,碎的被我拿下去赶紧修复。 我现场修复花瓶的速度快到让人咂舌,换一个角度的镜头还没拍完,我的花瓶就修好了。 当然了,这拍摄用的道具修复只要不穿帮就好,没必要太讲究。 但是,我发现万利这边往上报的道具数量却依然是根据镜头数量来的,一个都没少。 也许有人会问,那导演难道不管么? 首先导演很忙,他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有太多精力去管这些具体的事务。 而且,戏越大越是这样。 其次,剧组的钱又不是导演的,是投资人的。 现场只要没有投资人代表看着,预算范围内的花销,导演就算知道也当然是懒得管的。 要知道,这些工作人员都是长期跟着导演合作的,相互之间配合好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这钱,最后到底去了谁的口袋,他不说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影视剧拍摄中类似这样的虚报账务早就成了行业潜规则。 因此,我们经常看到很多电影拍出来跟狗屎一样,但是却宣传说花了多少多少亿。 现在,你应该和我一样,知道这钱是怎么花出去的了吧! 当然了,我成了道具师助理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最明显的好处就是我的盒饭升级了,以前吃最低等级的盒饭,听说十块钱一盒,群演和各种临时工都吃这种。 现在我和万利一样吃上了正式工的盒饭,二十块一盒,里面多了一个鸡腿和一个炒菜。 不过,我听说导演和几位主演吃的都是五十块一盒的盒饭,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放着好几个鸡腿。 第5章 图鉴 虽然在剧组修复道具,和在文博学院里修复文物,两者价值差距巨大,但是工作本质上其实是差不多的。 都是修理复原一个物件而已。 所以,我也算是发挥特长,干回了老本行。 实际上我并没打算在道具这一行干下去,我只是想暂且攒点钱,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进到藏古界。 所以,一方面我在剧组里不停的修复着各种各样的道具,诸如瓷器、佩饰,甚至刀剑武器,尤其我所在的是个古装戏的剧组,类似的道具还是挺多的。 另一方面,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就拿出从梅溪带出来的几本爷爷留下的笔记看。 《梅溪攒古图鉴》,这是爷爷手抄的笔记。 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这是梅溪几百年仿古做旧技艺的精华汇总,上面十分详细的记录了从明朝宣德年间开始梅溪做旧各种古董的案例。 《梅溪攒古图鉴》一共厚厚四本,分金石、陶瓷、字画、杂项。 图鉴虽为爷爷的手写笔记,但是出自他这个做旧大师之手,无论是上面的图画,还是文字,绝对比出版社印刷出来的书籍还要精美。 图鉴以图文的形式记录了自明朝宣德年间以来梅溪制作过的各种古董,无论是器型大小、图案样式、材质工艺等等都记录的十分详细。 梅溪有个规矩,每一代梅溪总师都要重新抄写《梅溪攒古图鉴》。 总师,是梅溪做旧师的把头,负责技艺传承,古董做旧设计和生意的接洽。 我爷爷便是梅溪的第二十三任总师。 之所以要让每一代总师重新抄写《梅溪攒古图鉴》,爷爷说这是想通过这种形式让总师传承技艺的同时,也让总师进一步补充丰富图鉴内容,将最新的技艺和案例记录进去。 所以,原本这图鉴是薄薄的一册,传到今天却成了厚厚的四大本。 这图鉴上面的内容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前辈先祖们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剩余百分之十左右是爷爷自己新增上去的,新增了自四九年以来古董做旧的最新技艺,尤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新技艺。 按梅溪规矩,每一代总师在进行交接的时候,都是要将最新版的《梅溪攒古图鉴》一并传给新任总师的。 十五年前,我爷爷本打算抄写完图鉴就将总师的位置传给我父亲。 但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让梅溪的一切规矩都戛然而止了。 我手上的这套《梅溪攒古图鉴》的内容便停留在十五年前。 所以,我一边看爷爷抄写的这套《梅溪攒古图鉴》,一边又在后面空白的地方补充着最近十五年来的新技艺。 如果十五年前一切都没发生,我觉得按照梅溪的规矩,我是肯定会成为我父亲之后的第二十五任做旧总师的。 因为我是我这个年龄段梅溪人中做旧技艺传承最好的,毕竟我是第二十三任总师亲自带出来的。 另外,我还是梅溪的第一个大学生,受过四年的绘画和雕塑学习,还受过两年的文物修复专业的研究生学习。 当然了,如果十五年前的一切没发生,我的研究生可就不仅仅只读两年了,或许会一直读到博士毕业。 可就算是现在我仅仅读了两年研究生,但我这两年可是一般普通人的两年比不了的。 要知道,我从三岁就开始跟着具有数百年古董做旧技艺传承的大师学习,在此基础上,我的两年研究生学习所获得的东西可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 实际上,毫不夸张的说,我在文物修复专业上的学术水平已经完全不逊于我的导师,甚至在动手能力上更是远胜于他。 我晚上的空闲时间并不多,只能在睡觉前抽个把小时看看图鉴。 在剧组的工钱虽然不多,但是却能攒钱,因为拍戏都是赶工,所以根本没时间花钱。 实际上平时我也不花钱,除了我在影视基地旁边租了一个小单间一个月要五百的房租钱,其他也就偶尔买包烟。 我在剧组干了一个月,差不多就攒了四千多块。 我本打算找个时间去古玩街之类的地方转转,看看能否凭借我的眼力捡个漏,将自己的四千块单车变摩托,但是,奈何一天到晚属实太忙,几乎每天回到我的单间的时候都已是半夜了。 唯一得闲的一天,还是因为拍一场打戏的时候,男主的替身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腿而被迫停机放假。 我本打算趁着半天假赶紧骑车去古玩街,谁曾想一出门就在隔壁剧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打死也不会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小武。 小武也一样,他肯定比我更是打死也不会相信,我竟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我不去做博士,竟然做起了道具师助理! 小武,我的发小,他们家就是梅溪那唯一不姓梅的人家。 其实,他们家住在梅溪的边缘,距离主村落至少两里远,但是行政划分上却被划进了梅溪村。 小武姓武,全名武兆田。 小武爷爷也许是想让小武这孩子以后有很多田地,所以起名兆田,可是他爷爷取名的时候忘了他们家姓武。 所以,小时候我们经常拿这个取笑小武。 “小九爷?”小武一身腱子肉,眼睛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看着我。 对,你没听错,小武叫我小九爷。 因为我的辈分高,在同辈中年龄最小,排行第九。但是和我同龄的人比起来,我的辈分又是最高的,甚至比两个孩子要高两辈。所以,小时候大家就叫我小九爷,既是调侃我,也是对我们家的尊敬。 “我去,你不是去当兵了么?”我和小武在一个烧烤摊上坐了下来。 “退了,去年犯了错误,被提前退了。所以,现在做武师和替身。”小武摇摇头,随手拎起一瓶啤酒两指一扭就将一瓶酒给打开了。 我和小武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上高中读大学,他不爱学习爱打架就上了体校。 小武在体校学拳击和散打,他本来是想进省队,甚至国家队的,但是他没能如愿只好去当兵了。 我听说小武后来进了特种部队,不过他自从当兵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小武点点头,一脸傲娇的将啤酒递给了我。 “都进特种部队了,怎么还被退了?” “去境外执行任务,我没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小武顿了一下,“反正就是退了,小九爷你别问啊,我也不能说。你怎么回事?听说你不都要读博士了,怎么跑到这里拍戏了?” “我爷爷走了。”我没有直接回答小武的问题。 小武点点头,“我听说了,还听说,老爷子最后都没合眼呢!” “我会让他合眼的。”我说着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啤酒。 第6章 小武 小武做武师和替身比我闲多了,不拍打戏的时候他都是无所事事的,而且,人家挣的可比我多多了。 但是用小武的话说,我这是只看到贼偷吃,没看到贼挨打。 实际上我哪里是没见过贼挨打,那一天我们剧组的替身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腿我就是亲眼见过的。 但是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光看,是不知道各中滋味的。 小武没事的时候就跑到我们组来看我修道具,然后两个人就闲聊。 小时候就是这样,小武家是梅溪唯一不姓梅的人家,所以他为了融入到小伙伴们中间,就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听从我的调遣。 因为,毕竟我在孩子们中间辈分最高。 而且小九爷这个称呼,也算是他叫起来的。 “小九爷!”小武看着我手脚麻溜的修复着各种道具,他不禁摇摇头叹道,“十几年前老爷子可是下过死令,梅溪人不得再做旧呢!” “特么的!这是做旧呢?这是道具!别脏了做旧这行好不好!”我没好气的骂了小武一句。 实际上在古玩这行有句鄙视人的话,就是:你这是拿拍电视的道具唬我呢? 意思很明显,就是拍影视的道具是多么假,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小九爷,我那个剧组下个星期就杀青了。我听我们头说我们立马要赶到草原去拍打戏,我估计得走了。” 小武说着话抽出两了支烟点着了,一只塞到我嘴里,一只他自己叼住了。 我手上正修着一块玉饰品,当然,是假的,塑料的。 我麻溜的用胶水将玉给沾上了,然后放在一边晾着。 “小九爷,你不会是想一直修道具修下去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从鼻孔里用力喷了两股浓烟出来。 “你想一直干武师么?”我看着小武。 “不想。”小武摇摇头。 “为什么?因为危险?” “危险?”小武一脸不屑,“和当特种兵比这算个屁。” “那为什么不想干?” “没意思啊!用自己的命拍别人的戏,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然后继续拿起一件道具修复起来。 “小九爷!”小武见我半天没打出一个屁来是一脸焦急,“你还没说你想干什么呢?” 我想干什么? 其实,我也很迷茫。 我想找出我父亲叔伯的死因,给他们报仇,让我爷爷瞑目。 但是,我又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而且,就算报完仇,之后呢? 难道再回去读研究生? 估计那也是不可能了。 我究竟要干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样子。 对于他来说,我父亲叔伯的死是他死不瞑目的原因,但却不是唯一。 还有,梅溪传承数百年的做旧技艺在他手上终结,也许是他另一个死不瞑目的原因吧。 “我想做做旧师。”我深深将最后一口烟吸了下去,吞进了肚子里。 “做旧师?”小武一脸茫然,“老爷子十几年前可是下过死令的。” “爷爷为什么下这个死令?” “都说和你老爸当年的事有关联,说是” 我点点头未等小武把话说下去,“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爷爷下了死令,我要解开这个谜团,然后让梅溪人再次聚集起来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 “小九爷,我不去草原了,我跟着你,我也要回梅溪。我听说,现在古玩市场可火了,是人是鬼都出来买古董。我们梅溪现在如果重操旧业肯定比去外面打工强多了。” “回梅溪?”我不禁看着小武摇头,“小武,当年我爷爷封禁梅溪做旧生意的原因如果不找到,魔咒不解开,梅溪肯定是不能重操旧业的。这个,你懂?” 小武点点头,“我当然懂了。当年你老爸的样子,我还是记得的。” “所以,小武你还是去草原吧,跟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梅溪,更不用说比做武师强了。” “我不去草原。”小武眉头一皱,“只要饿不死,我跟你干。跟小时候一样,你拿方案,我冲锋。” 小时候,我们干坏事的时候都是我出主意,然后让小武冲在前面,比如偷桃子,比如打伏击和隔壁村的孩子干架等。 然后,每次被人告状,小武就会被他老妈抓起来吃一顿炒竹笋。 但是,小武是从来都没把我们其他人供出来的,每次都是一个人硬扛着。 然后挨完打就摸着屁股跑到我们面前邀功,说,你们看,我可没把你们供出来,我够义气吧! 小武如果跟着我一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是我发小,对我的事也都是知根知底。 而且,小武在特种部队待过,有他在安全感肯定是直线飙升的。 我刚刚之所以拒绝小武,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也不好耽误了他。 “你确定?”我将手中的烟屁股狠狠塞进了墙角的缝隙里。 “别废话,你小时候挺有主意的,怎么现在婆婆妈妈的。”小武有点不耐烦,“你就说怎么干就行了。” “行。”我点点头,“等我这部戏完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干嘛要等这部戏完啊?你不是工钱一天一结么?随时想走就走啊!你是想攒点钱是吧?” “算是吧。”我随口应了一句。 实际上也不完全是,我手上的《梅溪攒古图鉴》还没看完,虽然里面的做旧技法我都会,但是毕竟没经过市场的检验,我还得学习。 另外,我固然具有做旧乃至鉴定的技能,但是我并不知道现在的古董市场行情,贸然进去定会吃亏。 所以,我现在一边在看图鉴的同时,也在上网查看最近十几年的各大拍卖行的拍卖记录。 我所在的剧组按计划估计还有两个来月就能拍完杀青,我本来是打算两个月后再离开影视基地专门去古玩市场泡着找机会。 但是,没等到剧组杀青,机会就找上我了。 这一天中午剧组拍完戏放饭的时候,万利端着盒饭问我,“你小子以前在古玩城做过是吧?”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对古董买卖的知识都懂?” “多少懂些。” 万利点点头,看着我眉头微皱,似乎有点犹豫。 “这样,公司那边,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一个朋友,他的古董店在找店员,我推荐你过去试试,你想不想去?” 我听得一喜,心想那还用问,我正想找机会进这一行呢! “哟,太谢谢利哥了。” “你也别高兴,你先去试试,他那边古董店要求严格。你先做,如果做不下去了,你再回来跟我做助理。”万利说着似乎有些舍不得放我走,“其实我这边的发展不比做古董差,以后你进步了,可以直接自己做道具师,甚至美术指导。” 我对于万利来说应该算是他的一棵小摇钱树,我不知道他为何会主动推荐我去古董店,但是他怎么想的我不管,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 第7章 苏古雅集 苏古雅集,这是万利推荐我去面试的古董店。 去面试前自然要做些功课,我上网查了查这家名为苏古雅集的古董店。 它坐落在目前金陵最古老的古玩交易市场,秦淮路古玩街上,是金陵最大的古董店。 苏古雅集本叫古雅集,有一百多年历史,后来被苏家收购,便在店名上加了个苏字,就成了今天的苏古雅集。 我和小武提前去秦淮路古玩街逛了逛,发现实际上满街的古玩摊位,东西琳琅满目,一个紧挨着一个。 但是,基本上都是假货赝品。 甚至,很多东西假的也没比万利他们买的道具真实多少。 在古玩街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短视频上那些可以捡漏的东西,我就和小武直奔苏古雅集了。 苏古雅集,坐落在古玩街正中间的位置。 古色古香,砖木结构的老建筑,两层楼,占地不小,尤其门面开阔,看上去很大气。 不愧是一百年多年历史的老店。 里面装修布置的也是相当讲究。 这苏古雅集虽然门面开阔,但是站在门口却无法一眼看见店内的陈设和人员状况。 首先走进去是一道类似玄关又不是玄关的灰色砖墙,墙中间内凹镶嵌了一圈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古董,灯光清淡,恰到好处。 如此,客人在外面一抬头看到的是一面十分吸睛的古董展示,而无法看到店内的情况。 这样的好处不用多言,古董店的生意自然十分讲究隐私。 展示墙的左右两头各有一扇瓶门,客人可以直接走进去,里面豁然开朗,是一间大展示厅,如同进了小型博物馆一样。 里面的陈设和灯光氛围几乎和博物馆一模一样,四周墙上挂的是字画,用玻璃罩着。 字画下面是一圈陈列柜,里面放着各种古董。 店中间,也间隔着立着一座座小岛一样的独立陈列柜,柜子里放着三件或四件一整套的东西,看上去就十分贵重。 我没想到这苏古雅集百年的老店,装修布置倒是挺前卫的,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柜台,和站在柜台里的老板或店员。 不知道的,真的以为是进了小型私人博物馆呢! 唯一看上去不太像博物馆的地方,就是展厅的旁边设置了一个休闲泡茶的区域。 一张两米多长不规则实木大长条茶桌占据了泡茶区的大部分面积,我和小武走进去的时候,茶桌前正有人在喝茶谈生意。 我是来面试的,见有人在谈生意,所以也只好像一般客人一样慢悠悠的看着陈列柜里的古董,想等他们生意谈完了再过去说明来意。 况且,我本来就来早了点。 估计是看我和小武年纪轻轻,不太像玩古董的人,许是进来看着玩的。 所以,店里的人也就没和我们打招呼。 古董店谈生意一般相互之间讲话的声音都比较轻柔,这也算是行业特点吧。 但是,我进来看古董还没两三分钟,就听到茶桌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了起来。 “你这什么眼力,还金陵第一古董店呢?你好好看,我这佛像给好几家看过了,正儿八经明宣德的铜像。” 听得出来,这不是苏古雅集在往外卖东西,而是在收东西。 古董店和一般店铺不一样,开门买卖都是生意。 而且由于古董的特殊性,买比卖更重要,所谓七分买,三分卖。 因为古董不比一般商品。 一般商品有保质期,就算少数没有保质期的东西,那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技术的发展产生贬值的。 但是古董不一样,原则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升值。 古董,只有收不到的,没有卖不掉的。 因此,收货比卖货更重要。 和一般店铺进货是批发不同,古董店没办法批发,进货渠道也不确定唯一。 只要有古董,都可以卖给古董店,哪怕是从这里买回去的,现在再卖给古董店都行。 “不好意思啊,您这佛像我真看不到代。”茶桌后面面朝门口坐着的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满脸笑容的将手中的一尊铜像轻轻放在了刚刚大声说话的男子面前。 “怎么看不到代?看底款,宣德的,都好几家看过了,要不是价格没谈拢,我早就出手了。” “我说实话啊。”那五十多岁的男子一看就是老板之类的人,说话很是客气。“如果谁家愿意当宣德的佛像收了,我建议您赶紧出了,别管给多少钱。” “什么意思?这佛像难道还是假的不成?假的能做成这样?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佛像做的的确不错,形象逼真生动,和一般的仿制品神情僵硬相比起来,的确很有水平。但是,再逼真它也不是真的。”那老板说着又随手拿起茶桌上的佛像放在手中掂了掂。 “明朝的铜造像比你这个轻多了,因为明朝的铜资源比较紧张,匠人们在制作铜像时都精打细算,不会浪费一点铜。所以,明朝的铜像技艺也是历史上最好的时期,这也算是它贵的原因。但是后世仿制的铜像就没必要省铜了,因为太省了反而费工,对技艺太苛求,仿制也不划算。所以,鉴定明朝铜像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看铜像的重量。” 老板再次掂了掂铜像,“我不说多,三十来年经手的明朝铜像少说也有十件往上了,你这铜像的分量比正宗明朝的至少重了约一成。算是仿的不错,但,终究不是真的。一般稍微对明朝铜像有研究的,应该都能看的出来。所以,如果真有人看好这是宣德的,我真建议你赶紧出手。” 老板对面那男子听得是脸色微红,看的出来这家伙肯定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你这说的是一般规律,也不是百分百就都这样吧?万一明朝就有人不小心多用了点铜呢,皇帝也没规定多用了要杀头,谁说一定就很轻的?” “是,您这话也没错,的确不是百分百,这只是总结出来的鉴定规律。但是,古董这行,打破规律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出处,宁愿不要,也不能买错。” “不是,不确定那就价格便宜点么!万一是真的呢?那你们不就赚大了!你看看就我这件佛像,多少你们店出个价,能卖我就懒得在跑其他家了。” 听得出来,卖家说这话其实就很明显表明了这铜像是个赝品,他也是知道的。 我一边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一边慢悠悠的经过泡茶区。 我瞄了一眼茶桌上的那尊佛像,不禁也是一惊。 这佛像如果真是仿的,还真仿的不错,用眼睛光看绝对看不出任何破绽。 明佛像的那种逼真形象,和庄严慈穆的佛态俱都丝毫不差。 而且,佛像从视觉上看也是很到代的,不像很多仿制品要么年代感缺失,一看就是仿制的。 要么就是仿过头了,年代感生硬。 而这件铜像,满满的时间积淀,包浆厚实温润。 如果它是现代仿品,那绝对是出自做旧大师之手了。 第8章 面试 那五十多岁年纪老板模样的男人轻轻摇头。 “我们苏古雅集只收古董,不收工艺品。” 他说的很委婉,没直说是赝品。 但卖家却并不领情,继续大声道,“就算是工艺品,做工品相这么好也是值些钱的,好歹出个价。” 买家继续摇头,然后轻轻拿起茶桌上的公道杯将卖家面前的青色的小茶杯给倒满了茶。 意思很明显,满茶,送客。 但是卖佛像的男子并不打算放弃,“这样吧,黄总,我也不想跑了,一万块我将佛像留给你们。” “不是古董我们不收的。”那黄总一直保持着微笑,“况且,工艺品仿的再好,也值不了一万吧?” “那五千总行吧?” “苏古雅集只收真品古董,要不然客人哪里还敢来我们这里买东西。”黄总说着端起自己的茶杯喝起茶来。 见人家满茶送客,又自顾自喝起茶来,那卖佛像的男子也只好一脸郁闷的将佛像重新放进了一个锦盒里,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您慢走啊!没事过来喝茶。”黄总起身礼貌性的目送那男子出门。 我见那男子快步走了出去,便也一转身在黄总把眼光注视到自己身上之前快速的跟了出去。 小武见我出来自然也是紧跟着出来。 “咋回事?你不是来面试的么?” “我们先跟着刚刚那卖佛像的男的。” “你认识啊?” “我是想看看他手上的佛像。” “那喊住不就行了。” 小武刚想招呼人家却被我拦住了。 “等一下,别在人家苏古雅集门口啊,要是被老板看到了,我等一下还怎么面试。先跟着,等他往前走一段。” 但是,那卖佛像的男子往前走了不过十几米,转身就又进了一家古董店。 不用问,这家伙肯定又拿着佛像去卖了。 我和小武守在古董店外守了十几分钟那男子都没出来,我担心耽误面试的正事,所以就交代小武暂且先跟着那男子,我去面试。 “跟着就行啊,等我好了再找他。不过,别跟丢了啊!或者被人当坏人给打了。” “我说小九爷,你仔细想想我是谁?侦查,反侦查,跟踪,反跟踪……” 对哦!小武是当过特种兵啊! “行行行,别啰嗦了,知道你牛,我先去面试了。” 第9章 佛像 对于未来要找工作的年轻朋友,我这里有一个忠告。 在面试的时候,千万不要在面试官面前表现的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只要懂的会的,符合你应聘的岗位,能够证明你完全胜任这个岗位就行了。 懂的更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面试官可能是你未来上司的时候,就更加不是好事了。 其实我也没有面试应聘的经历,但是我读了两年研究生,和我导师相处的两年时间里,我懂得了上面这个道理。 黄总和我谈了十几分钟,大致的了解了我的从业经历和在古董这方面的水平,然后点点头,看向了一旁心无旁骛看电脑的美女。 “小沫,你看小梅怎么样?” 我听得一愣,什么意思?这老板招聘新店员还要征求离职店员的意见? “仁叔,你是总经理,店里的经营当然你做主了。这些不用问我,我只管账。”那美女看着黄总微微笑了一下,随即就眉头微皱,“仁叔,银行那边的贷款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账上” “小沫,这个事等一下我们再讨论啊。”黄总未等美女把话说完就先打断了。 美女耸耸肩看了我一眼。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苏古雅集的老板,苏沫。”黄总看着边介绍旁边的美女,边给我倒了杯茶。 我没想到这穿着像旗袍一样裙子的美女竟然是老板,我还以为是店员呢! 还好,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没说错什么话。 “苏老板。”我看着苏沫赶紧打了声招呼。 但是苏沫却听得眉头一皱,“叫我苏沫就好,别叫老板。” 我尴尬的笑了笑,直呼老板其名,我可不傻。 “小梅啊,如果没问题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不过先说好了,古董店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你做过应该知道,都是贵重物品,对人的考察必须讲究。试用期半年,试用期工资五千,做六休一。试用期过了,转正了,店里才会和你签正式的合同,给你缴交社保。”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说实话不缴社保正合我意。 黄总说着随手递了一张名片给我,“我的联系方式都在上面,有事直接打给我。” 我双手接过名片,随即瞄了一眼。 黄为仁,苏古雅集总经理。 “苏小姐,黄总,那没事我先走了,明天我就过来上班。”我双手捏着名片,起身打了个招呼。 “好。”黄为仁点点头,又微笑着说,“以后叫我仁叔,别叫黄总。古董店嘛,还是传统点好。” 面试并不复杂,毕竟不是什么企业大厂,古董店再大那也只是一家私人的店铺,做事情简单直接,没那么多流程,也不需要层层签核。 我匆匆离开了苏古雅集,因为小武还在外面跟着那个卖佛像的人呢。 还好面试的时间不长,我找到小武的时候,那个卖佛像的男人刚好从一家古董店出来。 而那装佛像的锦盒还在他的手里。 “刚好出来,这是第三家了。”小武指着一脸郁闷往前走的男人笑道。 “老板。”我快步跟上了那位男子,将他喊住了。“您手上拿的铜像能让我看看么?” 那男子三十来岁年纪,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皱着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拿的是铜像。”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苏古雅集看东西,正好看到了你的佛像。我也正好想买一尊仿古的佛像送人。” 我的一句话让这男子听得是一脸郁闷,我估计他刚刚见我喊住他要看佛像内心应该是一喜的吧。 但是,没想到我竟然是在苏古雅集看到这佛像的,也就是说我知道了这佛像是个赝品。 “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听苏古雅集那老板说的,他那眼力见我看也不比这外面的摆摊的高。” 男子说着就将锦盒递给了我。 打开锦盒,我拿起佛像仔细看了看,尤其是佛像的底部收口的地方,这里是最能看出制作工艺的地方。 佛像底部落款大明宣德,收口内卷,也符合明朝佛像的工艺。 但是,这佛像并不是明朝的东西,因为重量超了。 也许有人会和这卖佛像的男子一样开始较真了,难道明朝工匠就不会多用一点铜。 而且,重量这个东西也没有标准啊! 我告诉你,的确没标准,不过,明朝佛像它真不会超重。 因为,在当时的工艺和审美水平来说,没有必要多用铜料,多用是浪费,谁会多用呢! 这就好比打造一个金项链需要二十克黄金就好了,那绝对不会有人用二十二克。 道理很简单,亏本的事没人会做。 那不会失误么? 当然会,虽然概率很低。 但是,这件不会。 因为从这件铜像的造型仪态来看,这铜像制作精良,不敢说出自大师之手,那也是能工巧匠之手,能做出这种佛像的人,定不会出现明显的用料误差来。 所以,这是做旧的赝品。 “小兄弟,你好好看,这可是明宣德的,你要想买仿古品,那这件就不是你要的了。” 我还未开始讨价还价呢,这家伙竟然提前给我打起了防御针来,真是精明的很! 不过既然你来这招,那我有样学样。 我直接将铜像放回了锦盒里,然后将锦盒又递给了那男子。 “我是正好想买件仿古品送人,不过你既然说是真的,那你还是送给古董店吧。” 我这话说完,转身就走,一下子就将这男子给逼急了。 “哎哎哎,小兄弟先别走,先别走。” 男子一把拉住我,满脸笑嘻嘻的,“古董这玩意真假很多时候还真不好说,我们这样哦,先不论真假,你就说多少钱你愿意买。” 我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我给你一千吧,这件佛像看上去仿的还不错。” “一千?”那男子眼珠瞪的老大,“你开玩笑呢?这都什么年代了,你随便去哪个工艺品店看看,假的跟电影道具一样的纪念品都要大几百呢!我这佛像就算是仿的,那也是仿品中的极品,没个一万你上哪儿找去。” “那谁愿意出一万,你给谁吧。”我说完又要转身。 “一千太低,你要的话,最少八千。” “大哥,你刚刚在苏古雅集可是自己报到五千了,你现在跟我们要八千。”小武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是吗?”那男子有点尴尬的装傻起来,“那算了算了,就五千吧。” 我也难得再跟这男的还价了,不要逼急了人家真不卖了就不好了。 但问题是,我掏出手机才想起来,我原本攒了四千多,但是最近和小武在一起吃吃喝喝,也就剩三千多了。 钱不够啊! 我发现,这一个人虽然无聊,但是却很省钱。 而两个人在一起虽然热闹,却很费钱。 尤其两个男人聚在一起吹牛皮,烟酒烧烤几乎是一天不少。 仿佛,没了烟酒烧烤,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根本没法交流了。 第10章 捡漏 小武见我掏出手机有点尬,便很机灵的掏出手机主动扫了对方的手机付了钱。 “回头还你啊。”等那男子开心的走后,我看着小武提了一句。 “什么意思?”小武眉头一皱,“小九爷,都说了跟你干了,还分你我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知道你那儿钱不多了。没事,我有,我身上有好几万呢。大概有三万多了,这些作为我们的启动资金。如果不够,我退伍的时候拿了十几万,都放在我妈那儿了,不够就把那些也拿来用。” 我点点头,心想就冲着小武刚刚二话不说,也不问我为什么要花五千块买一个赝品,他就付了钱。 单凭这点,我也不能和小武见外。 “行,小武,以后咱俩一起干,赚了钱一起分。” 小武一听就乐不可支起来。 “小九爷,你这就对了么!赶紧的,说说你为什么要买这佛像。难不成它不是赝品?我们捡漏了?” “赝品,如假包换。” “啊!赝品你还买呢!” “不是所有的赝品都不值钱,那也要看这是什么赝品。”我说着从锦盒里拿出了那佛像然后递给了小武,想考考他的眼力。 “这不像是做旧的啊!到不到明宣德我不知道,但我看着应该不是新做的。” 小武虽不姓梅,他们家在以往也只是做一些打下手的事情,所以在做旧技艺上并不掌握核心。 但好歹小武也是梅溪人,虽比不了我,但比之一般普通人,那眼力也是高出不少的。 我点点头,对小武的眼力还算满意,至少他能看出不是新仿的了。 “这佛像是赝品无疑,但是,不是新仿,而是旧仿。” “旧仿?” “差不多是雍正时期的精品仿制。” 小武听的吃惊无比,“我去!你现在这么牛逼呢?博士不是白读的啊!你刚刚在古董店里都没上手,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还没读博士呢!”我赶紧严肃道,“前几天和你说过的话别忘了啊,在外面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梅溪的,以前的事不提。” 小武立马点点头,“知道知道,以后注意。” 小武说着将手中的佛像递给了我,“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实际上,我又没有黄金眼,哪里能瞄一眼就看出古董的真伪来。 我之所以关注到了这尊佛像,并且还跟着出了苏古雅集,是因为先前黄为仁的一句话让我想起了什么。 黄为仁在苏古雅集掂了掂这尊佛像,说,“你这铜像的分量比正宗明朝的至少重了约一成” 他这一句话让我听得一惊,因为前两天我刚刚看过类似这样的话。 在我爷爷留给我的《梅溪攒古图鉴》金石册里,有过类似这样一句话。 金石册里记录了清朝雍正年间梅溪做旧过的一件明宣德佛造像,其中就说到当时仿制明朝造像、香炉等情况非常猖獗,而且粗制滥造,仿品良莠不齐。佛像大多神情呆滞,体量臃肿。 但也不乏精品,可唯有一个问题让当时的仿品成不了绝品。 就是材质重量相比明朝正宗重约一成。 而为何是一成,图鉴中有说明,这是因为当时匠人经过反复实验,发现这个重量是最划算的。 因为,如果多于一成,用料就太重,显臃肿,不够逼真。 而用料少于一成,甚至追求和正宗一模一样,则太过费时费工。 关键,不是什么匠人都能在用料极少的情况下做到如明朝正宗一样的效果。 所以,略微重一点,大约一成是最合算的。 黄为仁的这句话让我突然想到了这尊佛像该不会是清朝旧仿吧! 而果不其然,拿到手一看当真是清朝旧仿。 “这没上手哪里能看出来真赝。只是觉得好奇,所以就想看看。” 我并没有告诉小武我有《梅溪攒古图鉴》的事情,因为这图鉴的存在只有梅溪历代做旧总师才知道,代代相传,不能告诉他人。 “你是想看看是不是梅溪货是吧?” “切!”我是一脸不屑,“我们梅溪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拒绝,别说苏古雅集的鉴定师,就是全世界也没几人能通过肉眼就看出破绽来。” “也是。”小武笑了笑,“小九爷,我觉得你这眼力可比这苏古雅集的老板厉害多了!” “废话!”我一边将佛像装回锦盒一边嘚瑟起来,“他能跟我比么?” 的确,苏古雅集的仁叔,以及卖佛像的男子后来去的几家古董店的鉴定师都没有看出这尊佛像的真正来历,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眼力有限。 当然,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也是看出了这尊佛像是赝品的,其实也算是眼力合格的,没有让古董店买到赝品。 但,他们也没有发现佛像的特殊之处,算是错过了捡漏的机会。 他们没发现,而我能发现,一则是因为他们眼力有限,二则是因为角度不同。 古董店的鉴定师,是从这尊佛像是否为明宣德佛像的真赝去看问题的,而我却是从这尊佛像的做旧工艺的角度去看的。 所以,他们得出的答案是这尊佛像是赝品。 而我得出的答案是这尊佛像是清雍正旧仿。 角度不同,自然看到的结果不同。 所以我想起我爷爷曾经告诉过我的一句话。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做旧师,先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鉴定师。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所谓的专家学者,别看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但实际上有时候根本抵不过一位默默无闻的做旧仿古的匠人。 会鉴定的不一定会做旧,但会做旧的一定会鉴定。 “这倒也是!”小武不禁点点头,“小九爷,你说这清朝的旧仿值多少钱?” 小武的问题让我一时竟回答不上来,虽然我最近也在不停的看近十几年来的拍卖纪录,但是具体到这尊佛像身上我还真给不出准确的报价来。 而且,这玩意最主要是清朝旧仿,不是正儿八经明宣德的。 “如果是明宣德的,像这佛像的品相,估计得两百万起了。” “喔!这么高?”小武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这是清朝的啊!” “清朝的就差远了,几千的也有,十几万几十万的也有。不过像这尊的做工品相,加上又是旧仿精品这个噱头,我估计得值个五六万吧。” “我去!小九爷,我们这算是捡漏了吧?” “啊!?也算是吧!” 第11章 博花轩 小武的一句话让我无比纠结! 他说,“卖么?” 我是打心眼里有点不想卖,一来不缺钱,虽说我也没钱,但是小武那里有啊! 二来,这件佛像虽算不得多大的古董,但也算是我走出梅溪后的第一单,第一次捡漏,极具纪念意义。 当然了,这件古董捡漏的有点奇葩,不是正儿八经真品正货,而是个赝品。 正品还是赝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第一次捡漏,所以,内心的无比好奇又促使着我想拿出去卖了,看看到底捡了多大的漏。 “走,卖!卖了晚上吃烧烤!” “必须的!”小武比我还激动,指着前面一家古董店就要往里走。 “别在这儿啊。” 我一把拦住小武,“我以后还得在这条街混呢!要是让苏古雅集的知道了我应聘这天截胡了店里的古董,我怎么交待啊!” “是他自己眼力不行不要的,这也怪不了你。” “那也不行。” “哦,对了。”小武这才想起来,“你刚刚的面试怎么样啊?” “废话!我去面个古董店店员还有不成的。” “行,你牛逼。那去哪儿卖?” 金陵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古董市场比较火,成交量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前几名了。 金陵城里光古玩城就有六家,古董店大大小小更是不计其数了。 其中最大的自然是金陵百花古玩城。 我和小武两个人直接打车去了百花古玩城。 古玩城的样子,这里就不用多说了,全国各地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两种模式。 一种是主体建筑是一整栋大楼,四层五层的样子,每层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古董店,样式和电子城差不多。 另一种稍微高端一点,是联排的小别墅,每家古董店一栋别墅,独立门面。 这百花古玩城就是第二种,看上去比较上档次。 这里最大的一家古董店名为博花轩,第一眼看上去就会不自觉选他家而去。 因为位置好,在古玩城正中间,一进古玩城大门就正好面对着博花轩。 而且,这博花轩明显比旁边的古董店大气。 别家都是二层别墅小楼的店面,博花轩是三层楼,明显高人一头。 而且,整个百花古玩城就这一家三层楼的古董店,似乎是故意为他们家建的。 想都没想,小武直接就奔着博花轩而去,却又被我一把给拉住了。 “这家最大。” “对啊,当然要去最大的古董店了。” “店大欺客,一般最大的店给的价格都不是最好的。” “也对。”小武不禁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几家小一点的古董店看看,先看看人家给的价格,最后再来这家博花轩。” 但是,我和小武转了三四家古董店,结果让人无语。 因为,竟然没人要。 情况差不多和刚刚在古玩街那个卖佛像的男子遇到的一个熊样,连进几家古董店都被人家鉴定为赝品。 我最后实在无法就提醒说这是清朝雍正的旧仿,但是人家根本听都不听。 “不是吧,小九爷,这些人眼睛都瞎了么?”小武一脸郁闷的看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也是很多年前爷爷告诉过我的,做旧师做旧的核心原则: 在藏古界,你看到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家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反过来,用在鉴定上也是一样。 虽然我看出了这尊佛像是清朝雍正年间的精品仿明宣德的佛造像,但是别人都看不出来啊! 如果所有人都看不出来,那这尊佛像就是工艺品,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我忽然醒悟过来。 我以前特别鄙视的那些电视上头发花白拿着小锤的专家大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水平如此菜鸡,竟然受到全民崇拜,拿他的话当金科玉律。 现在,我懂了。 任何事物的存在,一定有他的道理。 “算了,直接去博花轩,说不定这家最大,鉴定水平比较高,能够看出这尊佛像的不一样。” 这博花轩和我刚刚面试的苏古雅集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如果说苏古雅集是很现代的博物馆风格,那这博花轩就是十分传统的老古董店布置了。 正对大门就是柜台,然后四周满满当当放满了各种古董,连大门、柜台、桌子等等装饰一切看上去几乎都是老物件,就是让顾客走进来就仿佛进了一间老宅一样,就是让你觉得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古董。 这真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苏古雅集是一间具有百年历史的老店,却装修布置的十分现代,如同博物馆一样。 而百花古玩城是金陵最近十年新建的古玩城,所以博花轩开起来也不过十年时间而已,但它反而装修的如同百年老店一般。 这两家店老板的脑回路,真正是让我大开眼界。 当然了,两家毕竟都是古董店,也有相同的地方。 比如,都有泡茶会客的地方。 但,也不一样。 苏古雅集泡茶区放着一张很长的不规则实木茶桌,而博花轩却是古色古香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 但装修再奇特都只是噱头,藏古界,关键还得看眼力。 我和小武一进博花轩,柜台里站着的美女店员就微笑着和我们打了个招呼,问我们有什么需要。 “带了件东西过来,看看你们收不收。”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一听说我拿东西过来卖,八仙桌前正在喝茶聊天的几个人就都停了下来。 “两位老板,有东西就请这边,边喝茶边聊啊。”八仙桌前一位中年男子看着我笑嘻嘻的招呼着。 我和小武点点头走了过去,然后在八仙桌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两位老板先喝杯茶。”那招呼我们的中年男子赶忙给我们倒了两杯茶,然后轻轻放在了我们面前。 我随意打量了一下八仙桌上坐着的几个人,这位泡茶的应该是老板或者店里的经理之类。 另外两位,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斯斯文文,但挺像电视上的那些拿小锤的专家。 一位三十来岁年纪,手上一边盘个串,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具体身份看不出来。 不过年轻人一旦盘上串,就不自觉显得有些油腻。 “两位,带什么好东西了?”泡茶的男子一句话,让其他两人俱都看向了我手上的锦盒。 我略微迟疑,轻轻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 我吸取了刚刚被人赶出来的教训,先入为主,打个预防针先。 “这东西可有点考眼力了,先提醒一句,这是件仿品,但却不是一般的仿品。” 我直接将佛像是件仿品的结论先说了,这和我刚刚去的几家古董店不一样。 刚刚在前面几家古董店,我都是拿出佛像让别人先看,心里其实还是想着会不会碰到眼拙的,真以为是明宣德的,毕竟这佛像仿的还是挺到位的。 但是,结果却是我想多了。 人家既然能开古董店,多少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所以,这到了博花轩,我就彻底放弃了碰运气反向捡漏的想法,直接说结论,为的就是打破鉴定师的固有思维。 就是告诉他别从古董的真赝去看,而是直接去看一件不一样的仿品。 第12章 宋金刚 “考眼力?” 三个人不禁都呵呵笑了起来。 “小兄弟,你是刚入行不久吧?要知道这可是博花轩啊!我们金陵第一的古董店呢!”那专家模样的男子不禁笑了起来。 “金陵第一?不是苏古雅集么?”小武听的不禁一愣。 小武昨天听我说过今天来面试的苏古雅集是金陵第一的古董店,现在竟然又冒出一个第一。 “如果就单店体量来说,的确,苏古雅集目前还算是金陵第一。但是,我博花轩在金陵共有五家店,总量加起来不比它苏古雅集大的多么?” “放心吧小兄弟,今天算你运气好,正好宋老师在这里,他可是我们金陵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呢!”泡茶的男子看着那专家模样的人笑了笑。 “孙总,你这话说的我都无地自容了。什么首屈一指,不都是大家抬起来的。”宋老师摆摆手。 宋老师? 我听得一愣,心想万利之前和我说的推荐我去苏古雅集的也是宋老师,不会巧合到是一个人吧! 当然了,天下姓宋的多着呢! 我也懒得管这几人相互之间如何吹捧,轻轻打开锦盒,然后推到了泡茶的孙总面前。 “哟,是尊佛造像!”孙总看的一喜,然后看了一眼宋老师,又看着我笑了起来,“这位老板,你今天真是走运了。你可知道我们这位宋老师雅号是什么?” 我微微笑着摇头,心想这特么不是废话么,我怎么会知道,又不认识。 “宋金刚!”孙总表情夸张。 “知道为什么叫宋金刚?因为七年前宋老师力排众议发掘了一尊很多我们金陵专家都确定为赝品的金刚造像,这尊造像后来送到中海、京都等地请专家鉴定,然后又用各种仪器检测,最后确定为实实在在的真品。并且在拍卖会拍出了三千七百万的天价。所以,宋老师得了个宋金刚的雅号,说明他在佛造像这方面的鉴定水平尤其突出,在国内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听得自然是心中高兴,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这运气还真不错,终于碰到一个能识货的了。 “宋老师,要不您先帮忙掌个眼。”孙总说着就要将锦盒推给宋老师。 宋老师却赶紧摆手,“还是孙总先看吧,这毕竟是你的地盘。” 孙总点点头但是却没有直接上手,而是看向了坐在正对大门位置的一直都没说话的年轻人。 “二老板,要不您先掌眼?” 那被称为二老板的年轻人听得不禁笑了起来,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小茶杯边喝边道,“孙叔,你可别让我出丑了,在两位老中医面前,你让我号脉?赶紧的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孙总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直接上手拿起了佛像看起来。 “不一般的仿品!”孙总边嘀咕着重复我刚刚说过的话,边仔细研究起佛像来。 这鉴定古董其实和老中医看病真差不多。 这孙总一看便知道是位业内资深的老鸟了,他拿起佛像一看,二摸,三闻。 对,你没看错,就是闻。 放在鼻子下面用力闻了闻。 闻,是鉴定古董的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尤其是金石。 闻什么? 有没有血腥味、粪水味,以及土味等。 因为很多金石的做旧工艺都会产生这些味道。 其实古董鉴定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是多么复杂,多么需要花时间的工作。 一般古董拿到手也不过几分钟就鉴定完了。 孙总前后也不过研究了两三分钟,这还是我事先打过防御针的前提下,要不然,我估计得和其他家差不多,分分钟就给下结论了。 孙总看完佛像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又放在了锦盒里,然后推到了宋老师面前。 宋老师也不问孙总看完的结论,直接上手拿起佛像研究起来,大致手法和孙总差不多。 宋老师看完佛像并没有放回去,而是看着孙总笑道,“孙总,您说?” “当然您说了,造像这块,我可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宋老师笑了笑,他也不客气。 “这尊佛像仿得的确不错,造型逼真,佛态庄严,而且做工工艺也是相当了得,几乎和明朝正宗一模一样。可惜就是重量略微过了些,这也是仿品的通病了。不过,还算不错了。”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 “但这不是新仿,应该是有些时间积淀的旧仿。” 哎哟!这话才是关键么! 的确,这家伙不愧是宋金刚,是有两把刷子。 不过话说回来,我可是在他们看佛像之前打过预防针的,如果这还看不出来,那就别干这行了。 孙总听得不禁点头。 “新仿,再怎么处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生气的。” 狗屁!我听得不禁心中冷笑,那是你丫没见过世面。 真正的作旧大师做出来的仿品,根本没有一点点生气。 宋老师也跟着点头,“包浆厚实温润,少说也有大几十年的历史了,这尊佛像,我看能追到民国。那个时期,出过一批比较精致的仿品!” 啊?! 我听得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我还以为这宋金刚真有几把刷子呢,原来也特么是个草包! “什么民国,这可是清雍正的!”小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忙叫了起来。 “雍正?”宋老师听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年轻人,你是如何断代的啊?” 宋金刚的一句话直接怼的小武是哑口无言,只好看着我傻眼了。 但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总不能说《梅溪攒古图鉴》上记载过吧? “民国到现在最多不过百年时间,这佛像身上的时间积淀明显不止百年。我记得康雍乾时期出过类似的精品旧仿,专门仿明朝的佛像、铜炉之类的。” 我牵强附会的应了一句,算是把小武断代雍正的结论给圆了过去。 宋老师并没有否定,而是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 “年轻人倒是在这方面有些研究。看来是有备而来。” 宋老师说着又看了一眼孙总,然后又看着我说,“不过,这也不能就此断代为雍正。因为这上面并没有明显的能证明是雍正的特征,无论是款识,还是工艺。不能你说雍正就雍正吧?那为什么不是乾隆?为什么不是光绪呢?” 这是仿品,怎么可能会有款识? 难道上面写个某年某月仿制? 但是,这家伙的话竟然让我无言以对。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它就一定不是雍正的。我刚刚说的是,至少能看到民国。” 宋金刚这话说的,不上电视太可惜了,这完完全全就是电视鉴宝节目上的语调么! 第13章 苗子 我被宋金刚的话说的无言以驳。 因为他的确说的也没错。 古董的精确断代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大部分古董文物,若不是有明确的款识特征,就算是出土的东西,也都是没法百分百精准断代的。 而这尊佛像还是旧仿的赝品,这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所以,我现在更加的明白过来,为什么现在这个社会如此疯狂的崇拜这些专家学者了。 因为,市场需要啊! 需要这些所谓专家来背书啊! 很多古董其实是没办法说清楚真正什么年代,什么出处,具体真赝,如何价值的。 但是只要经过专家一鉴定,通过他的嘴巴这么一说,以上那些不确定的东西就都变成确定的东西了。 就完全可以明明白白辨真赝,断年代,谈价值了。 哪怕,是个假的,只要所谓的专家学者认为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因此,我也只是心中苦笑,无话可说。 藏古一界,的确比我想的水深多了,哪怕我眼力卓绝,可又能如何? 宋金刚见我没说话反驳,便将佛像轻轻放回了锦盒,然后又将锦盒推给了孙总。 “这位老板贵姓?”孙总笑嘻嘻给我续了杯茶。 “免贵姓梅。您怎么称呼?” “孙文石,博花轩的负责人。梅老板,你这佛像打算什么个价出啊?” 什么价?实际上,我还真不知道。 我没有直接开口给价,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边喝边盘算着如何开价。 首先,这佛像是个赝品,肯定上不了明宣德的价。 其次,刚刚年代都被宋金刚给压到了民国,我这边又给不出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佛像是更早年间的。 所以,清雍正的价估计人家都不会给的。 也就是说,这佛像若按刚刚断代的情况来看也值不了多少钱。 “这尊佛像如果是正宗明宣德,至少应该两百万起吧?”我看着孙文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孙文石点点头,“如果真是明宣德的,就这品相工艺,两百万太保守了。” 我点点头,心想就等你这句话了。 “但略微有点可惜,这是件清朝旧仿,虽说具体清朝什么时期不太确定,但这也不重要。” 我略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茶杯接着说,“重要的是,这件仿品做的的确够好,好到几乎可以当真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不禁看向了宋金刚,看看他是怎么反应的。 宋金刚微微笑了一下,“也没这么夸张。这佛像的确仿的精妙,唯一可惜了的是用料过了些,略微压手了点。若不是这点,倒真的不太容易辨出真伪。” “但重量这个东西也没有标准,如果没有正宗明宣德佛像对照,或者没有几十年像宋老师孙总这样的经手经验,一般藏友可是很难辨出真伪的。” 我这话说的,让宋金刚和孙文石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呵呵笑了起来。 “勉强算得上高仿吧!”宋金刚点点头给了个结论。 勉强? 我听得出来,宋金刚似乎是在故意打压这件佛像的档次。 不过,能算上高仿也行了。 我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宋金刚的话。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孙总等他的反应。 因为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虽然说的很含蓄,但是意思我相信这两个家伙完全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就是你们完全可以把这尊佛像当明宣德的真品卖给相对应的藏友。 藏古界有句俗语,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低仿杀低手,高仿杀高手,精仿绝仿杀大藏大行。 既然这件能上得了高仿,那就是非常具有潜力的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好笑,人家又不傻,我做这样的暗示,人家会中招? 中不中招我现在不确定,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 像博花轩这样的大古董店,大平台,有它丰富的渠道和客户圈,各种各样的客户都有。 无论是刚入门的低手,还是多年的高手,甚至资深的大藏家。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博花轩背后有权威啊! 比如,眼前这宋金刚。 如果有他背书,就算有人提出重量上的疑惑,他随便说一句重量还算在范围内的话,又有谁会不信么? 平台加权威,在藏古界,几乎没有不可能! “但终究还是仿品,虽说古董买卖各自凭眼力,但我博花轩向来都是很实在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孙文石说着又给我续上杯,“梅老板,我们就不要绕了,你就直说吧。” 我不确定我的战术会不会起作用,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得继续往下走。 “二十万。”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十分清晰。 “二十万?!”孙文石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不仅孙文石,就是旁边的小武也都听得一惊,我之前和他说的这佛像大概值个五六万。 现在狮子大开口报个二十万,小武吃惊也不奇怪。 但是,我是狮子大开口么? 关键要看从什么角度来看。 如果单从这佛像是清朝的旧仿本身来说,的确狮子大开口了,因为他也就值个几万块而已。 但问题是,我现在压根不是再卖一尊旧仿的佛像本身的价值。 而是在卖做旧的苗子,按照真品价值的十分之一开价。 什么是苗子? 十五年前的梅溪货对于买家来说就是苗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买家买回去并不是为了收藏,而是养足了,当真品给卖了。 当然了,眼前这尊佛像距离梅溪货还差的远,所以按真品十分之一的价格的确有些高了。 但是,刚刚孙文石也说了,若是真品可不止两百万。 所以,二十万的苗价也并不算太高。 况且,这佛像本身也是具有历史价值的,是旧仿,不是新仿。 “梅老板,民国的佛造像,就算做的再好,二十万也太高了。”孙文石不禁摇头。 “那要看孙总怎么看了,若只是单看民国,哪怕是雍正,二十万的确高了。但若能看到明宣德的可能性,那这二十万就不高了。” 我的话一出口,就让孙文石和宋金刚有些吃惊,两个人不禁都看着我楞了一下。 我发现我的话有点太露骨了,但是不说,自己的目的怕又达不到。 没办法,有时候做事情没有尽善尽美的时候。 我这话很明显就是告诉孙文石,我是在卖苗子。 但是在藏古界,真正懂得做旧卖苗的人属实太少,尤其我这样看上去如此年轻。 孙文石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不禁转头看向了正对大门的二老板。 二老板从始至终对这尊佛像都是一言未发,见孙文石看过来,一样耸耸肩,“你做主。” 孙文石微微点头,又看向了宋金刚。 宋金刚只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点头或摇头的明确表示。 笑说,“这是你们店的生意,我只是来喝茶的。” 孙文石也笑了,然后看着我,“梅老板真是年轻有为,经验丰富啊!” 一句经验丰富,也一样是内涵丰富。 我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因为有些话都是点到为止。 “说实话,这尊佛像,我只能看到五万,你看怎么样?” 五万,差不多已经是这尊佛像的应有价值了,给的也不算低了。 若是博花轩之前得其他店,五万块我就点头了。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在卖这佛像本身,而是它的潜在价值,苗价。 所以,我前面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怎么可能五万块卖给他。 第14章 最佳路径 我轻轻合上锦盒。 “孙总,那就打扰了。” 我说完起身就和小武走了出去。 古董行里的买卖套路很深,很多卖家讨价还价喜欢拿着东西走人,然后等着买家叫回来。 但是道行深的卖家一般都不会叫。 因为他知道,你想卖的话,等一会还会回来。 而你若不想卖,叫了也没用。 我和小武离开的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给人要讨价还价得样子。 毕竟,我又不等钱用。 但我和小武刚走出博花轩不过十几米远,就被孙文石追了出来。 “梅老板,慢走一步。”孙文石笑呵呵的跟了出来。 “说实话,我出五万可真不低了。” 我笑了笑,“那要看从什么角度了。” 孙文石也是一笑。 “这尊佛像看明宣德,很难,二十万,风险太大。” “博花轩可是金陵第一,二十万对你们也叫风险?况且,向来风险和收益并存,万一成了,那可就是十倍以上的收益啊!” 孙文石听得不置可否,他忽然十分感兴趣的看着我笑道,“梅老板,我看着你很面生啊!但凡来过古玩城两三次以上的藏友,尤其像梅老板这样的,我都是认得的,你很少逛古玩城吧?” “哦,我以前在京都。” “难怪呢!京都藏古界那是卧虎藏龙啊!”孙文石给我戴了个高帽,然后才入正题,“梅老板你看这样,这尊佛像我给你十万,这可是远超民国造像的价值了。” 我不知道刚刚我拿着锦盒离开博花轩后,八仙桌上发生了怎样的对话。 不过,我估计三个人也是在合计这尊佛像能不能做苗,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但既然孙文石追出来了,那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我装模作样略微思索了一下,“孙总,这样吧,一人退一步,十五万,一口价,别还,行就行,不行下次再合作。” 我一句话直接将孙文石再次讨价还价的路给堵住了。 孙文石一样假模作样的皱着眉思考起来,然后咬着牙点点头,“行,成交。” 清朝的旧仿佛像竟然卖出了十五万的高价,说实话,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毕竟我一开始估的价格也就是五六万而已。 小武更是吃惊不已,他猛灌着一瓶啤酒,灌到一半突然把瓶子从嘴里拔了出来,泡沫撒了一地。 “哎!”小武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九爷,我忽然想起来,下午你那卖的是苗啊!” 小武不愧是我梅溪出来的人,他竟然也看穿了我下午卖的是苗。 要知道虽说如今这个年代是人是鬼都出来买卖古董,号称藏友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真正听过做旧买苗的人却没几位。 因为,这是藏古界最深最隐秘的角落,不是一般所谓藏友能触碰到的。 因为就算你被人当猪给宰了,那多半也只是被人嘲笑眼拙被打,或者干脆偷偷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以免被人笑话。 而且,越是大藏家越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越是悄悄藏起来不会让人知道。 因为藏古界比任何一行都在乎面子。 因为面子就代表着眼力。 因为眼力就是金钱。 而且苗这个字,是个忌口,对于古董贩子来说,原则上是绝不说出口的。 更何况是买苗养苗的人呢! 所以,就算是如孙文石这样有几十年从业经验的资深从业者,在我们下午的买卖过程中,他也都是没有提到任何一个“苗”字。 虽说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就是在买苗。 “小九爷,你这可是违背了老爷子的死令,干起了做旧啊!” 坦白讲,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违背爷爷十五年前下的命令。 可有些事情真的是因缘巧合,以这种方式让我走上做旧的道路,我也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的。 不过,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其实并不重要。 从我离开梅溪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想让爷爷瞑目九泉,终究是会踏上做旧这条路的。 因为,这是我最擅长的。 也是能够抵达十五年前事情真相的最佳路径。 我去苏古雅集做起了店员,而小武这边我让他继续在金陵的影视基地找事先做着,毕竟我也只是个给人打工的小店员,总不能带个助理吧! 在苏古雅集的工作相对还是比较清闲的,甚至比我在京都大学读研究生时还要清闲。 每天九点前到店,而这个时候仁叔早已经坐在茶桌前喝茶了。 仁叔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因为店里的钥匙都在他那里。 古董店里的物品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我一个非正式店员,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暂且不会给我。 到了店里,固定的流程就是打扫卫生。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只是象征性的擦擦展示柜的上的灰尘,将地板拖干净。 每天都打扫,其实店里根本也不脏。 而且,古董店的人流量不大,来的客人大多都是光鲜亮丽,斯斯文文的人。 所以,古董店哪里会有多脏呢! 更何况,苏古雅集这种博物馆式的装修布置风格就更加的不藏脏,不显脏了。 打扫完卫生,就是检查展示柜里的古董,看看有什么异常,然后逐一进行登记。 另外还有很多古董其实是存放在二楼大保险柜里的,这些是我这个小店员看不到的,都是仁叔亲自检查的。 总体上,苏古雅集不愧是百年老店,其管理流程还是挺正规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都有点像博物馆这种公家单位了。 一般我打扫完卫生,检查完展示柜里的古董,可以坐在茶桌前喝杯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 等我喝完两杯茶,和仁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完几句的时候,老板苏沫便会非常准时的一手拎着银色的电脑包,一手拿着一杯咖啡走进来。 时间差不多刚刚好十点,非常准时。 用仁叔的话说,老板是海归,在法国学的什么艺术品市场,人家走的是国际范! 上班准时,下班准时,拿捏的非常到位!非常国际化! 仁叔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静。 不过,我不难听出,其实他对苏沫似乎有点不太满意。 这苏古雅集现在的样子也是苏沫从国外回来后重新装修的,说是要改变以前那种传统的经营方式,用更先进更国际化的古董艺术品经营理念打造新的苏古雅集。 这不但装饰风格变了,就连古董的定价都变了。 不像传统的古董店,标价都虚高。书包阁 苏古雅集里面的古董标价基本都是实打实的,也就是说在这里买东西,几乎没多少还价空间。 “古董这玩意卖的是历史价值,讲究的就是文化氛围,全盘西化是行不通的。”仁叔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门口,“当然了,有些先进的西方理念我们还是得虚心接受的。比如这博物馆一样的店内装修,很多老顾客都说新鲜!” 可新鲜!可不代表就是好! 仁叔这话说的~~ 第15章 双耳尊 用仁叔的话说,“小梅你也都熟了,我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你是不知道,我都快连着上了小半年的班了,没休息过一天。” 我在苏古雅集平平淡淡的工作了半个月,这一天仁叔要请假回乡下老家办事。 早晨来开门的不是我,而是老板苏沫。 但是直到九点过了,苏沫才急匆匆拎着电脑包,端着咖啡小跑了过来。 见我站在门口等了很久的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时都几点到啊?” 我去!你这是老板么?连自己的员工几点上班都不知道。 “八点半。” “啊?”苏沫看了一下她手腕上精致的浪琴手表,“你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我早就和仁叔说过古董店没必要这么早开门,大清早的谁来逛古董店啊!”苏沫说着话就把手上的咖啡递给了我。 “我不喝咖啡。” “不是给你,帮我拿下,我拿钥匙。” 我尴尬的接过咖啡,然后趁机问了个我好奇已久的问题。 “老板,我们苏古雅集好歹也是金陵第一的古董店,就我一个员工是不是太少了些?” “我们苏古雅集以前员工最多的时候,仁叔下面带四个店员,但是去年开始都被他辞了。”苏沫边说边打开了门。 “就是你这个店员,要不是我坚持,他还都不想招呢!” “仁叔一个人,他忙的过来么?”bookAbc.Cc 我轻轻走到泡茶区,将手上的咖啡放在了苏沫惯常坐的位子上。 “没办法啊,最近两年生意不好做。” 生意不好做? 我都怀疑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要知道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现如今太平盛世,古董生意不要太好做! 尤其近两年,房地产上涨乏力,原本有钱人都去买房子,现在买不了房,都纷纷去投资古董了。 如今对于做古董生意的人来说,头痛的不是生意好不好做,而是没有好古董。 现在但凡有好货,只要一出来,就会被人高价抢走。 毕竟,现在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 苏沫这话听得我自然是十分不解,但我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呢。 苏沫就突然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冷冷道,“梅九,你忙你的吧,没事不要喊我,我今天比较忙。” 很显然,苏沫是不太想和我说太多店里的事情。 苏沫说着就坐下来打开她的电脑看起来。 我来苏古雅集上班半个月,几乎天天看到苏沫盯着她的电脑。 我偶尔瞄一眼,发现大多都是excel的财务账。 其实,我实在不明白这美女一天到晚在电脑面前算她的账,这一家古董店再大能有什么账需要天天算的呢? 开了店门,我就按部就班开始干活。 我打扫完卫生,就开始逐一检查展示柜里的古董。 当我检查到大厅中间一个展示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里面放着的一件清乾隆的粉彩百鸟朝凤双耳尊有些异常。 这件双耳尊,标价138万8千。 但是,它的两边耳朵,竟然有一只出现了裂纹。 虽然裂纹十分细小,隔着玻璃一般人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我的观察能力可不是一般人。 而且我每天都要看一遍这些古董。 所以,我走过来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我赶紧打开展示柱的门,仔仔细细核查了一遍。 没错,就是裂开了。 “老板,这件双耳尊有点问题。” 我回头喊了一下苏沫。 “怎么了?”苏沫头都没抬。 “一只耳朵出现了裂纹。” “哦,等仁叔回来再处理吧。” “啊?!”我听得是一脸黑线,这价值一百几十万的古董出了问题,她竟然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老板,你不过来看一下?” “业务上的事都是交给仁叔的,我和他分工明确,你等他回来让他看吧。” 服!这老板做的,的确够西式! 苏沫既然不看,我自然也懒得再说什么。 我直接在登记册上登记上这件双耳尊的情况,然后就要重新锁上展示柱的门。 但是随着我身形的蹲下起来,光线打在双耳尊上的视觉变化也是跟着发生的。 光线一闪,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大问题。 这件双耳尊裂开的那只耳朵的釉面竟然和其他地方有细微的不一样。 我赶紧拿了只小手电过来,直接对着那裂开的耳朵照了过去。 果然,釉面有细微的不同。 这是一种十分细微的视觉上的色差,不特意用强光去照,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就算是强光去照了,一般不太懂行的人也是不会觉得这是个问题。 怎么形容呢? 简单来说,就是釉面下的色彩因为时间的不同而渐渐产生氧化差异。 这种差异在一件完整的瓷器上不应该有,之所以产生,除非人为故意,比如,一部分遮住,一部分长时间照射紫外线,如此就会让一件完整烧制出来的瓷器产生色差。 但这样的做法除了科学研究,在古董行里没见过。 因为爱惜保护古董还来不及,谁会破坏呢? 如果不是故意为之,那另一个产生色差的原因,就只能说明这本不是一件完整烧制出来的瓷器。 这件双耳尊有问题。 当然,它不是赝品。 但也算不得真品。 是件半真半赝的修复货。 双耳尊的主体都是真品,唯有那只裂开的耳朵是假的,是后来补烧上去的。 而古董的全与残,价值可是天差地别的。 像这件双耳尊标价138万8千,如果原原本本缺了一只耳朵,那市场标价可能要把前面的1给拿掉了。 这件双耳尊,也算是做旧的一种。 做的水平还算不错,但是终究差了些火候。 时间一久,新旧接口处就出问题了。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货不是我收的,我也无权收货。 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并且做好登记,我的工作就到位了。 我检查完所有的古董,做好登记,然后拿着登记册放在了苏沫面前,让她给我签字。 按照苏古雅集的规定,店员每天检查登记完,当天的登记情况是需要总经理签字确认的。 一般仁叔在的时候,都是拿起登记册仔仔细细看一遍,尤其对异常的地方,那肯定都是要亲自再检查的。 但是苏沫倒好,随手拿起笔就签了下去。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苏家难道是没人了么? 好歹苏家也是金陵藏古界的三大望族名门啊! 怎么让一个大花瓶过来管理这么一家大古董店呢? 难怪,生意不好做了! 这样管下去,生意能好做么。 苏沫签完字,我刚想坐下来喝杯茶,店里竟然来客人了。 我赶忙过去招呼。 进来的是位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女子,我一看样子就知道这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卖东西的。 因为一般进古董店的客人十个里面九个是男性。 唯一一个女性,还都是被男性带进来的。 女性藏友自然也是有的,但是少,极少。 藏古界,那是男人的世界,古今中外,基本都是这样。 第16章 锔瓷 我还没开口招呼呢,进来的女子就先开口了。 “老板在么?” “您好,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客客气气的迎了上去。 “哦,我带了件古董过来,你们这里收吧?听说你们是我们金陵第一的古董店。” “收,当然收了。不过,”我说着就回头看向了坐在电脑前的苏沫。“今天有点不巧,我们店的鉴定师不在。” “要不,您过两天过来吧。或者,您留个电话,到时候我们给您打电话。”苏沫突然笑嘻嘻的开口了。 “过两天?”进来的中年女子听得眉头一皱。 “我可等不了,我着急等钱用,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家里的传家宝拿出来卖的。” 中年女子手里拎着一个超大的布袋,袋子被四四方方撑了起来。 看外形,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个四方大盒子。 开古董店,所谓三分卖,七分买。 收货比卖货更加的重要,尤其是这个太平盛世的年代,古董没有卖不掉的,只要是真的。 所以,苏沫一听这女子说是传家宝,立马就起身走了过来。 虽说她和仁叔分工明确,业务上的事她不管。 但是,现在仁叔不在啊,生意来了也不能不做吧! 尤其,人家还是拿着传家宝来卖的。 “您带了什么东西?要不先拿出来看看吧。如果东西合适,我这边会请人过来鉴定的。” 苏沫说着一抬手示意这女子先坐下来。 中年女子点点头,拎着袋子就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女人坐在了茶桌前看古董,这在藏古行里倒是不多见的一景。 我赶紧坐下来给那中年女子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 “您喝杯茶。” 中年女子并没有喝茶,而是直接就要从布袋里往外搬锦盒。 看的出来,这女子似乎有些焦急。bookAbc.Cc 她做事情的时候一直眉头微皱,面色忧愁。 估计是锦盒太大,将那布袋撑的死死的,中年女子搬了半天都没把盒子拿出来。 “大姐,您慢慢来,古董金贵,急不得。” 苏沫看着女子一脸焦急,赶忙提醒了一句。 “这位老板,要不你帮我拿吧。” 中年女子竟然将我当成了老板,看着我恳切道。 但没等我说话呢,苏沫直接就帮我回绝了。 “大姐,不着急的,还是您自己拿出来吧。实在不行,我们把布袋给剪了,到时候我再给您一个新袋子。” 古董行的一些规矩,看来苏沫还是懂的。 毕竟你也不知道这锦盒里放的是什么,万一打开来是个碎花瓶,那可就说不清了。 “行吧。”中年女子叹了一口气,但是她没有用剪刀,而是直接用力将布袋给硬生生扯开了。 我和苏沫都看傻了,要知道这布袋要想徒手扯开可要不小的力气。 所以啊,千万别惹中年妇女。 锦盒终于打开来,里面的古董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我第一眼看过去,不禁眼前一亮。 漂亮! 我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一件好的做旧,第一眼很重要。 因为第一眼就决定了它的命运。 所以,一件成功的做旧,第一眼让人想到的应该是个“好”字,紧接着是个“真”字。 必须先“好”,东西漂亮,引人关注,让人产生占有的欲望。 然后才会有“真”,因为只有让人产生了欲望,才会求真。 因为东西好,才会求真。 不能因为东西真,才去求好。 如果是后者,那东西再真,也不会值大钱。 而如果是前者,虽然价值不菲,但对东西的挑战就很大。 因为占有者必然会带着无比挑剔的眼光去求真。 但做旧,不就是要挑战么。 而眼前这锦盒一打开,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好,漂亮。 锦盒里是件瓷器,釉里红玉壶春瓶。 而且是云龙纹,五爪的龙纹。 瓶子约莫三十公分高,纹饰精美,发色艳丽。 在头顶的灯光照射下,釉面光亮温润。 第一眼,好! “釉里红,玉壶春瓶,还五爪云龙。”苏沫看的也是一惊。 “是什么我也不懂,我爱人让我拿出来卖的,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说是什么雍正皇帝的御窑,要不是家里出了事,也不会火急火燎拿出来卖了。你们要是觉得没问题,一口价五百万,我等着拿钱上医院。” “五百万!”苏沫听得一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我也是听得一脸疑惑,不是因为这瓶子太贵,而是属实太便宜了。 如果真是这女子口中所说,清雍正的御窑釉里红云龙纹玉壶春瓶,那可不止五百万! 少说也得两千万起! “贵么?”女子见我们一脸疑惑,忙补充道,“我爱人说,如果是全的,得上千万呢!” 什么意思?这难道是件残品呢! “这瓶子有残损?”苏沫忙问道。 “补过,你们自己看嘛。” 苏沫忙将那瓶子小心翼翼的从锦盒里拿了出来。 刚刚瓶子在锦盒里,盒子里不但有泡棉保护,四周还放了些细碎的小卷纸,跟礼盒似的。 细碎的小卷纸将瓶子的底部收下去的地方给遮住了,苏沫这一拿出来,我们就立马明白过来,难怪这瓶子开价这么低呢! 瓶子底部竟然打了锔钉。 “啊呀,这瓶子锔补过啊?”苏沫看的不禁一脸可惜的表情。 毕竟完整的东西和修补过的东西,价值可是差了老远呢! “我也不懂什么锔补,传下来就是这样,一直放在家里没动过,从我爱人的爷爷开始算,我估计至少得上百年了吧。”中年女子随口解释了一句。 “有点可惜,不过也是好东西。”苏沫说着将瓶子翻过来简单看了两眼。 这玉壶春瓶子的底部和瓶身分离了,估计是碰的。 瓶子底部用了八颗锔钉将底与身给连接了起来。 锔钉是铜的,十字形状,比较细小,手艺看上去还不错。 古董的锔补,和日常用瓷器的锔补可不一样。 日常的瓷器,讲究的是能用,好用,锔补出来首先是不能漏水。 但古董不一样,不求锔的密不漏水,只求好看,不碍眼,不喧宾夺主。 所以,锔钉自然是能小则小。 而且,要分布均匀,大小样式相同。 甚至,还得好看。 好的瓷器锔补,还得根据瓷器的造型、纹饰,特别设计锔钉的样式和锔补的方式。 好的锔补能够挽回古董因破碎而降低的价值。 甚至出现过,锔补后的古董比完整的还要高的现象。 当然了,案例极少,也很巧合,不是单纯的因为锔补而升值了,而是综合起来导致的结果。 而这件玉壶春瓶子锔补的还算不错。 虽谈不上设计,但至少,这瓶子底部的八颗锔钉并没有太过的刺眼,产生喧宾夺主的效果。 第17章 一三五 苏沫将瓶子轻轻倒过来看了看底款。 瓷器的底款是鉴定瓷器真赝,判断瓷器价值最为核心的地方。 因为有无底款,底款的样式,决定了瓷器的出处。 是来自民间土窑,还是官窑、御窑。 出处不同,价值可是天差地别。 而这件玉壶春的底款: 大清雍正年制 六字双行楷书款。 类似的底款我也不知看过多少次了。 这件玉壶春瓶子的底款没有问题,十分规整,的确是清雍正的御窑。 苏沫大致看了看这件瓶子,然后轻轻的放在了茶桌上。 我不知道苏沫的古董鉴定水平如何,我来这苏古雅集半个月时间,从来没见她碰过古董。 正如她自己所说,业务上的事都是交给仁叔负责的。 但是,从刚刚这中年女子进来,苏沫拒绝让我帮忙拿锦盒,到现在他将这瓶子轻轻放下。 时间虽不长,但是我仍能看的出来,苏沫对古董行的规矩还是懂的。 毕竟,好歹她也是金陵藏古世家苏家的大小姐。 这里,我要顺便提一下。 金陵苏家本是金陵藏古界三大家族,鼎盛时期,单单和藏古一行直接相关的产业,苏家就有一三五。 所谓一三五,就是拥有一整条古玩街,三座古玩城,五间古董店。 这还不算和藏古不直接相关的产业,还有开在苏杭等地的古董店。 那时候,金陵官方有记录的古董交易,苏家占了三分之一还多。 但是,五年前,苏家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苏家的一三五,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竟然只剩下了两个一。 一条古玩街,一间古董店。 而其余与藏古不直接相关的很多产业,比如旅游、运输等等,也都全部没了。 开在金陵之外的古董店,那更加是拱手让人了。 以上这些关于苏家的八卦,自然不是苏沫或者仁叔告诉我的。 而是我无聊的时候在网络上搜到的。 当然了,由于近几年网民们都不玩论坛,去玩手机短视频自媒体了,所以,关于苏家的八卦信息我也没能找到更多。 话归正题。 我见苏沫将玉壶春瓶放了下来,就想拿起来看看。 古董这玩意,光看不行,必须得上手,这和中医看病是一个道理。 要一看二摸三闻。 但我刚伸出手,却被苏沫毫不客气的给拦住了。 “你别碰,本身这瓶子就锔过呢。” 当着客人的面,我是一脸尴尬,几乎都要社死。 虽然苏沫没给我面子,不过,我也不能怪他。 因为按照苏古雅集的规矩,作为都还没转正的店员,我是没资格上手还没最终成交的客人的古董的。 除非客人明确邀请我上手,否则我是不能碰的。 其实不仅仅苏古雅集,估计所有的古董店都应该是这个规矩吧。 行,不让碰就不碰。 “大姐,您非得今天卖么?能不能等两天?” 苏沫试探性的问那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摇摇头,“我最迟今天中午就要拿到钱,我赶下午的飞机去广市。我儿子出了车祸,好几个器官要进行移植,我得拿钱去救命。” 这女子说着眼眶都红了,看的出来她是真着急。 “大姐,您别急。”苏沫赶忙安慰了一句。 “我急。听说你们家是金陵第一的古董店我才过来的,我担心其他小店一下子拿不出五百万。” 这大姐说的倒挺实在。 不过的确,小古董店一下子让他拿出五百万可真没那么快。 可能很多人不清楚,其实现实中真正古董店的生意主要是集中在几万、几十万的古董上。 真正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古董,那是相当少见的。 高价值古董,明面上的大多都走拍卖行了,走古董店的少。 所以,一般古董店一下子还真拿不出五百万。 甚至,这么高价值的古董都不敢单独接,而是联合数家一起接。 “您说的对,小店哪里能一下子拿的出几百万,就算能,也没这么快的。” 苏沫先用话稳了一下卖家。 “大姐,您先喝杯茶,我给我们店的鉴定师打个电话,稍等。” 那中年女子点点头,终于坐了下来。 苏沫抓起手机就给仁叔打去了电话。 仁叔的乡下老家在金陵以北,要过江。 仁叔说他开车回去走高速,大概三个多小时。 其实也不算远。 但是,按这大姐的着急样,哪里来得及。 苏沫打通了仁叔的电话,快速将店里的情况讲了一下。 她并没有要求仁叔赶回来,而是询问仁叔可不可以进行视频鉴定。 视频鉴宝,这是最近几年很流行的东西,但是做做节目可以,真正放到做生意上,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是说视频鉴定绝对不行,而是风险太大,很多做旧水平稍微高一点的古董,光看是看不出毛病的,必须得上手。 不用想仁叔自然是拒绝的,他提议临时请个鉴定师过来帮忙鉴定。 “小沫,要不请宋老师过来帮忙看看?” “宋金刚?他可不便宜啊!” 仁叔口中的宋老师,也就是万利先前说的那个宋老师,竟然就是这么巧,和我之前在博花轩见过的宋金刚是同一个人。 我一听说仁叔要推荐宋金刚过来鉴定,不禁就有些着急了。 这家伙半个月前才见过我,这要是来了一眼认出我,把我半个月前卖佛像的事要是给捅出去,那我要如何跟苏沫和仁叔解释呢! 我自然不太愿意宋金刚过来,但苏沫似乎比我更加的不愿意邀请宋金刚。 因为她担心费用。 像宋金刚这样的区域权威鉴定专家,请人家过来鉴定一次,少说也得给人家三五万的鉴定费吧。 如果这瓶子是真的,生意也谈成了,三五万倒也没什么。 但如果是赝品,或者生意没成,那就等于是白白花了三五万。 也许你会说,花个三五万让自己杜绝了一件几百万的赝品,其实是赚了啊! 开门做生意可千万不能这样算。 如果这样算,那啥也不买进,岂不是天天都赚大发了! “要不这样,小沫,我先视频看看这件瓶子,如果没问题,我们再请宋老师过来现场看。” 苏沫觉得仁叔的提议不错,随即打开视频通话,让仁叔看起了瓶子。 苏沫按照仁叔的要求,用手机拍着瓶子的各个部位。 仁叔看了几分钟,但是却不停的咋舌。 他不是对瓶子本身不满意,而是对自己看不清,感受不到瓶子而着急。 “小沫,你看看这瓶子的光感如何?” “啊?光感,正常啊!” 苏沫的一句话就充分的暴露出来,其实,她在古董鉴定这块算是个门外汉。 虽然她对古董这行的规矩都清楚,但是在眼力这块,可不是短时间能长起来的。 第18章 问题 苏沫的回答让仁叔更是捉急。 他皱着眉突然道,“小梅在吧?” 苏沫点点头,“怎么了?” “你把手机给小梅。” 苏沫有点疑惑,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和仁叔打了个招呼。 仁叔点点头,“小梅啊,你帮忙看看这瓶子的光感,要拿起来从各个角度去看,另外,用手感受一下釉面。” 我来苏古雅集半个月时间,虽然做的都是基础的打杂,但是每天检查店里的古董,登记情况。 仁叔应该是看的出来我对古董的理解还是有些基础水平的,虽谈不上鉴定,但是至少比苏沫说的清楚。 但是我故意用手机照了照瓶子,并没有上手。 “你拿起来看啊!”仁叔在电话里急道。 “不是,老板不让我碰呢!”我一脸无辜的样子。 “啊?”仁叔一脸懵。 苏沫一听赶忙拍了我一巴掌,“仁叔让你上手你就上手。” “老板,是你让我上手的啊!” “别废话。”苏沫瞪了我一眼。 我将手机递给苏沫,让她拍,我直接上手拿起了瓶子。 “釉面光净,有些明亮,但不算太盛,也不贼。手感比较温润光滑,没有滞涩。” 我边用手抚摸着瓶子,边转换着角度去看瓶子,同时对着手机和仁叔说着我的感受。 仁叔听得点头,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情。 “不过……”我看了一眼瓶子底部的锔钉,不禁低下头仔细看起来。 “视频来看,这瓶子应该没多大问题,小沫,你看要不要我给宋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忙看看?” 苏沫听仁叔说这瓶子没多大问题,不禁就同意了仁叔的提议。 但是我低头却发现了问题。 我“嘶”的一声,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要和仁叔说话,但电话却已经挂了。 “电话挂了?” 苏沫点点头,“挂了,仁叔给宋老师打电话呢。” “不是,老板,这瓶子有点问题,你赶紧让仁叔先别打电话。” “问题,什么问题?”苏沫对我是一脸不屑,“你能看出问题?” 我去!我心想你是不知道你小九爷的真正实力。 坦白讲,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不太想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心想就让你花几百万买个教训。 但是,我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毕竟一想到宋金刚过来看到我在这店里,说不定我还得回去修道具。 我没有直接回答苏沫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锦盒。 锦盒很旧,蓝色,已经有些旧到发白了。 看的出来,这盒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大姐,您这瓶子一直都是放在这盒子里的?” 我看着那中年女子微笑着问了一句。 “啊?!”中年女子不知道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略微顿了一下。 “一直都是放在盒子里的,我们也不懂什么欣赏。” “平时有保养这瓶子么?” “保养?瓶子还需要保养呢?”女子更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摇摇头,“就是放着,啥也没动,怕碎了。” 我听得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八九成的确定。 “什么问题啊?”苏沫听得奇怪。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起一只强光手电。 手电这玩意是古董店里必备的基本工具,一般都会备好几种,从小到大,从弱光到强光。 手电是古董文物宝石等鉴定的基本工具,好用。 我拿了一只亮度超高的手电,打开强光直接对着玉壶春瓶照了进去。 我是想看瓶子的底部连接处,但是玉壶春瓶的颈很细,没办法把手伸进去,所以只好用超强光渗透。 正宗雍正御窑瓷器,瓷胎轻薄均匀,强光由内而外,透光性好,均匀清晰。 就这点而言,这件玉壶春瓶子还真没什么毛病。 强光在瓶子里透出来,从外面就能看清瓶子接口处的情况了。 我只一眼,就百分百看出了问题。 我关了手电,抬头看着苏沫。 “老板,还是让宋老师别来了,这件瓶子” 我话还没说完呢,苏沫的手机响了。 是仁叔打过来的,他说宋老师已经在路上了,差不多十分钟就会到,因为他正好在古玩街呢。 “那最好了,省得让客人等太久了。”苏沫说着把电话挂了。 “梅九,你刚刚说什么问题来着?” 你都把专家请来了,我还问个毛线。 我刚要开口说话呢,电话又响了。 苏沫的电话,我瞄了一眼,是他爷爷打过来的。 “你要过来?你去完医院直接回去不好么?没必要来店里。” “仁叔请假也跟你说了?” “店里不是新请了个店员么,我不懂,不是有人在么!” “行行行,你想过来看看就过来吧。” 苏沫挂了电话,而一旁坐着的中年女子是一脸疑惑,我估计她听到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店里两个人,一男一女,竟然没一个能做主的。 “两位老板,我问一下你们能不能收啊?我真的很赶时间的?不行,我就去其他家了。” “大姐,东西只要没问题,肯定能收的!您等两分钟,我们请的鉴定师马上就来了。” 苏沫安慰着卖家,我也赶忙给人家续上茶。 中年女子皱着眉刚喝了杯茶,想不到宋金刚就来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就在这古玩街闲逛呢! 宋金刚,我半个月前从博花轩出来后,就在网上查了查这个人。 信息不多,但大致上知道,这家伙还真是个老师。 宋金刚原名宋涛,金陵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 这家伙本是默默无名之辈,七年前突然出名了。 因为在一次电视台举办的民间鉴宝大赛上,因眼力毒辣,让很多专家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都说高手在民间。 尤其他看上的一件金刚佛造像很多金陵专家都鉴定为赝品,但最后却被证实为真品,且拍出了三千多万的天价而一举成名,并获得了宋金刚的名号。 宋金刚成名后,就成了电视台和很多新媒体鉴宝栏目的常客。 渐渐的,这家伙也没时间做老师了,就专职做起了古董鉴定师。 但是,大家还是称呼他为宋老师。 所以,这家伙在古玩街闲逛,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第19章 梅老板 见宋金刚进来,苏沫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宋金刚和苏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看了我一眼。 “哎!”宋金刚皱着眉将目光停留在了我脸上。 完了,被他认出来了。 毕竟时间才过去半个月,没道理不认出来。 “你……” 宋金刚努力拼命的回想着,他记起了我的脸,但忘记了我的姓。 苏沫一看宋金刚这模样,便奇道,“宋老师,您认识梅九?” 经苏沫这么一提,宋金刚恍然大悟。 “梅老板!” “抱歉抱歉,我一时竟然忘记了梅老板的大名了。” 宋金刚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苏沫听宋金刚这话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宋金刚接下来的话就更让她懵逼了。 “梅老板,你今天拿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啊?” “梅老板?”苏沫不禁奇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我不是卖东西的,我是这店里请的” 我是要说我是店里请的店员,但是宋金刚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立即转头看着苏沫笑了起来。 “苏小姐,你这里都请了梅老板了,还喊我来,这到底是要收个什么大宝贝啊!” “啊?”苏沫不禁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脸上满满的都是问号。 我估计,此一刻苏沫心里想的是,这丫不就是一个小店员小伙计么,怎么连宋金刚都称呼他为老板? 我管不得苏沫的奇怪,忙招呼宋金刚坐下来,我是真怕他不小心说漏嘴,将我在博花轩卖佛像的事给说出来。 “宋老师,您先坐,在这里我可不是什么老板,我是苏古雅集的员工呢!” “员工?”宋金刚听得眉头一皱,脸色一瞬间就起了变化。 一丝狡黠的笑在宋金刚的脸上一划而过。 不难想象,这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估计,他肯定是觉得我是利用这苏古雅集员工的身份,截了店里的货去博花轩私自卖了。 宋金刚这一笑,不禁让我内心忐忑不安起来。 不过,还好,他并没有询问我的身份,而是注意到了茶桌上的玉壶春瓶,不禁惊叹了一句。 “哟!难怪还要喊我过来看呢!当真是来了大货啊!” 宋金刚说着看了看一脸忧愁的卖家。 “这应该是您的东西吧?” 卖家中年女子点点头。 宋金刚随手从茶桌上拿起一块白色的干毛巾,轻轻的擦了擦手,然后才将瓶子上手。 一般的正规古董店都会备着干净的毛巾,用来擦拭手上的汗水、湿气。 鉴定瓷器的常规操作,造型、釉面、画工、底款、瓷胎等等,看,摸,甚至闻。 宋金刚仔仔细细看了约莫五六分钟,看的出来他还是颇为用心的,毕竟这是要收钱的。 “可惜了!” 宋金刚摇摇头,轻轻放下了瓶子。 “这要是个完整件,没补过,那就好了!” 他右手捏着一把高倍放大镜,看着卖家。 “这要是完整的,按现在的市场行情,拿去拍,起码得三千万起!” “这么多呢!”那中年女子听得是一脸惊讶表情。 “可惜修补过啊!”宋金刚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 “可这修的也不难看,也应该值个一千万吧!” “一千万?你想太多了!”宋金刚不禁笑了。 “宋老师,这瓶子您看了没问题吧?” 苏沫赶紧打断了宋金刚的话。 我发现苏沫对刚刚宋金刚这句起码三千万不太满意,这不是给人家卖家递刀子么! 宋金刚估计也是感受到了苏沫的不满,忙笑着找补起来。 “瓶子没问题,就是修补过,价值大打折扣而已,可惜了!” 苏沫听得点点头。 但是我听得是眉头一皱啊! 没问题?我想这件玉壶春瓶做的是挺好,但也没到打眼权威专家的程度吧! “宋老师,你要不再用手电打个光看看?” 我试探性的提醒了一句,顺便拿起强光手电递了过去。 宋金刚见我说这话,不禁看着我,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在愣神的这一瞬间想着什么,但是我能看出他的疑惑。 因为我既然说这话,那肯定表面我看出了问题。 但是,按道理,既然我之前看出了问题,原则上是不会再喊他过来的了。 因为古董店收东西有个不成文的风险底线,就是但凡有鉴定师看出问题的,甚至只要是看不清的,原则上一律是不收的。 毕竟,古董这玩意真与赝,价值可是差了十万八千倍。 但凡出错,对于一般的古董店来说,都有可能几年白干了。 甚至,都得倾家荡产。 所以,宋金刚不禁疑惑了。 我既然前面看出问题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了卖家,还要花钱请他过来呢? 他是不知道,苏沫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好。”宋金刚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了我的手电。 苏沫看着我和宋金刚也没说话,对于她来说,无论我说的对不对,让宋金刚多看看总是没坏处。 宋金刚刚打开手电想要仔仔细细再看一看瓶子呢,苏古雅集又进来了人。 “哟,今天不错啊!这是在收东西呢!” 苏古雅集竟然推进来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者。 头发花白,看上去七十来岁年纪,但精神矍铄,满脸笑容。 “爷爷,你来的挺快啊!” 苏沫忙起身迎了过去。 宋金刚忙也转头,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老者不禁一愣。 显然,老者的到来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瞬间又满面笑容起来,“哟!亭老爷子您怎么也来了?” “我说苏小姐,这可是你的不对啊,你既然都把你们家老爷子请回来了,你还喊我来呢?” “哎,宋老师,你可别误会小沫了,我是临时路过来的。我早上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顺便过来店里看看,毕竟好久都没过来了。我上次来,还是半年前,店里刚装修完。” 轮椅上的老人是苏沫的爷爷,金陵藏古界传奇人物,苏家的创始人,苏溪亭。 “四叔,您过去坐,我来吧。” 苏沫走到轮椅边,对着推轮椅的一位四十岁年纪的中年大叔轻轻道。 “先别管我,店里还有客人呢!先照顾好客人,我让小四推着挺好的。” 苏溪亭摆摆手让苏沫赶紧坐回去继续处理手头的生意。 “宋老师赶紧坐,你们该干嘛干嘛,忙完了我们再聊。” 苏溪亭边说边朝身后轻轻摆手,示意后面推轮椅的四叔放手,他自己轻轻将轮椅推到了茶桌边。 宋金刚点点头,继续打开手电准备继续看瓶子。 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一些紧张来。 很正常,身旁坐着金陵藏古界传奇人物苏溪亭,没有哪个所谓专家是不紧张的。 第20章 苏溪亭 苏溪亭,四九年之后,金陵藏古界的传奇人物。 有人说,苏溪亭凭一己之力做起了七十年代后金陵城的藏古市场。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不算太过。 毕竟如今金陵藏古市场的格局,几乎都是他开创的。 八十年代,他买断了整个古玩一条街的所有门面,然后带着大家开古董店。 同时,又让很多古董贩子免费进古玩街摆摊,一下子让古玩街火了起来。 让金陵藏古市场火了起来。 九十年代,他建起了金陵第一座综合性古玩城。 并且,还开了第一家古董拍卖行。 所有苏家的一三五,几乎都是在他手上建起来的。 可如今,这些几乎都离他远去了。 苏溪亭和绝大多数藏古界老一辈出身民间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曾是省考古队的副领队。 所以他的鉴定水平那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的轮椅往茶桌前一滚,宋金刚自然是紧张的。 毕竟苏溪亭,还是那个苏溪亭,他在藏古界的传说在如今依然流传着。 宋金刚打开手电,又不禁关掉,看着苏溪亭试探性问道。 “老爷子,您既然来了,要不就您直接上手?” 苏溪亭微笑着摆摆手。 “人老了,反应慢,记忆跟不上,没法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快速的调动头脑里的知识和经验,所以,眼力比不了你们了。” 老人家既是谦虚,也说的没错。 这人年纪大了,的确眼力要差很多。 不说别的,光视力就差很远。 而古董鉴定,视力可是关键。 很多古董,真与赝,往往就是通过一个非常细微的小细节才能看穿。 轮椅慢慢滚了过来,我赶紧将我和苏沫之间的一个空位子给移到了旁边。 然后将苏老爷子的轮椅给让了进来。 我看着苏溪亭轻轻打了个招呼,“亭爷。” “新来的?”老爷子看着我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 “对。”我应了一声,同时给老爷子和跟在后面的四叔倒了杯茶。 而宋金刚见苏老爷子推辞,他也就不客气了,打开手电直接照进了那玉壶春瓶子里。 宋金刚本来已经鉴定完了,但是我提了一嘴,不禁让他有些疑惑。 但是,对于我的一提,先前他也只是疑惑,本来再次打开手电看一看,确定一下就完了。 可现在苏家老爷子来了,他便更加的认真起来,因为若是在这尊大神面前看走了眼,那可是会现场被打脸的。 所以,宋金刚打着手电,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看了将近七八分钟。 然后才慢慢腾腾的关掉手电,砸吧着嘴,不敢下结论。 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肯本就没看出破绽,否则他就直接说出来了,就直接下否定的结论了。 茶桌前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宋金刚,等着他下结论。 宋金刚抬起头,放下手电,然后微微挤着笑容看向了苏溪亭。 “亭爷,您要不要掌个眼?” “宋老师,你先说结论。” 宋金刚点点头。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清。” 嗯?我听得是一脸懵。 再一看苏沫,她也是一脸懵。 好家伙,你刚刚还断定是真品的。 就算你重新打光看了,有问题你就说出来,没问题那不就还是真品。 你搞一个什么看不清是几个意思? 在这里我要简单提一句。 一般在老一辈的古董行里,说看不清,言下之意就是这玩意是赝品。 但是,现在因为玩古董的多了,藏友也逐渐的年轻化,所以大多古董店之类的都不在讲究那些行业术语,言下之意了。 因为麻烦,别人听不懂,还容易产生误会。 所以这看不清,就是看不清,并不表示赝品的意思。 现在古董行里,鉴定为赝品,人家就直接说了,这玩意不是真的。 委婉一点,就是看不到代。 所以,那些模棱两可的古董行的行话,只能在小说电视中看了,现实中几乎很少听到了。 不信的话,你去古玩街走走。 或者刷刷短视频,看看人家捡漏,也能知道,其实语言上没那么讲究了,更加的直接简单了。 这宋金刚,竟然在苏溪亭这个大神面前玩起了糊涂。 鉴定错了被打眼,和装糊涂没鉴定出来相比,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 对于专家权威来说,鉴定一个古董,要么是,要么不是,一般只有这两个可能。 说不知道,那只能是门外汉才能说的话。 “在老爷子面前我可得老实点,瓷器这块,我相对来说还是薄弱了点。这件玉壶春瓶子从各方面看,其实我都没看出问题,不过,刚刚梅” 宋金刚看向了我,但是他突然不知道如何称呼我了。 在苏溪亭面前叫我梅老板肯定不合适,毕竟我刚刚也说了我是苏古雅集的员工。 但是,我说的是员工,并没有说是店员,也可能是鉴定师,或者是仁叔一样的负责人。 “小梅。”我微笑着提醒了一句。 “小梅。”宋金刚看着微微笑道,“你刚刚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家伙倒是精明的很。 他先以退为进,说自己在瓷器上相对薄弱,似乎听上去很谦虚。 又说其实他觉得瓶子没问题,似乎下了结论。 但是,因为我觉得有问题,所以,他又不确定。 他这话说的,委实狡猾。 到底他有没有下结论,眼力如何,就看你怎么理解了,就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了。 其实,我刚刚根本没和他说什么,只是让他用手电再看看。 但是还没等我说话呢,一旁的卖家中年女子忍不了了。 “不是,你刚刚不是还说这瓶子能值三千万么?怎么现在又看不清了?你们这,到底是要不要啊?我都急得要死的。” 宋金刚被这女子说的一脸尴尬。 苏沫忙笑着安慰起来。 “大姐,您别急,这古董好几百万的事情,哪里能说买就买,肯定要仔仔细细的鉴定的。我这里还算快的,你要是去其他小店,人家看你修补过的,都不一定敢要。”bookAbc.Cc 苏沫说完,立即又看着我。 “梅九,你看出什么问题了,赶紧说吧。” 我听苏沫这语气,好像是怪我多嘴似的。 可现场的情况,我不说吧肯定不行,说,又不太情愿。 “这瓶子有问题?” 一旁正喝茶的苏溪亭轻轻放下茶杯看向了玉壶春瓶。 其实,他早已经默不作声的盯着瓶子看了很久了。 至少,宋金刚刚刚在鉴定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在看的。 苏溪亭放下茶杯,伸手将瓶子轻轻拿了起来。 一样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微微笑着看向了卖家中年女子。 “这瓶子,你平时都有擦拭保养么?” 中年女子眉头一皱,显得很是不满,看着我说,“刚刚他都已经问过了。” “亭爷,我刚刚问过了。瓶子一直都是放在锦盒里的。大姐说,他们家几乎都没动过瓶子,这瓶子属于他们家的传家宝,至少传了上百年了。传下来就这样。由于家里急事要钱,所以才拿出来。” 我将先前收集到的信息简单和苏溪亭说了一下。 苏溪亭听得微微一笑,然后拿起茶桌上的手电打开来一样照进了瓶子里看起来。 第21章 没有万一 苏家老爷子,轻轻放下手上的强光手电,然后看着我。 “小梅,你说这瓶子能收么?” 我听得一愣,几个意思,我就一个小店员,小伙计,都还没转正呢,你问我? 我没回答,而是看向了苏沫。 她是老板,这里她说了算。 而我,连鉴定的资格都没有,何况去决定东西能不能收。 “我爷爷问你话呢?” 苏沫急忙瞪了我一眼。 这美女瞪眼生气竟然也是另一种风情,好看! “老板,你让我说的啊!” 我又耍了个贱,气得苏沫是咬着嘴唇真想给我一拳。 “不能。” 我看着苏溪亭简单给了两个字。 苏溪亭点点他,他也不废话,转头看向苏沫,眼睛一挑,示意她送客。 苏沫是一脸懵,因为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 这瓶子看上去没问题啊,怎么就不要了呢! 要知道现在的古董店,收一件价值百万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但是老爷子已经表了态,苏沫也只好看着卖家笑道。 “大姐,不好意思啊,您这件瓶子,我们不收。” 那中年女子一听就火了。 “你们不收,干吗还耽误我这么长时间?” 的确,从这女子进门到现在,都快一个小时去了。 “刚刚还说的好好的,说不收就不收,你们这不是玩人吗?如果是价格高了,我们可以谈,但现在连价格谈都没谈你们就不要,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这女子的话一出口,茶桌前的所有人竟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我。 意思就是,你说不收的,你解释。 解释就解释。 “大姐,您说这件瓶子传下来得有上百年了,一直放着没动过,对吧?” 中年女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您看啊,这件瓶子下面的八颗锔钉是铜的,保养的也挺好。” “有什么问题么?” 中年女子是一脸懵。 但是我这话一出口,宋金刚脸色一变,仿佛恍然大悟。 “上百年的铜,不可能不生锈,不管你放在什么环境,多多少少都会有生锈的迹象。但是,这八颗锔钉没有。” “不是,我来之前,专门用湿布擦掉了,就是怕影响卖相。” 卖家竟然开始狡辩。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她只是在为她自己找台阶下而已。 “大姐,湿布擦一擦是不可能也将锔钉的缝隙里的锈迹也擦干净的。多少都会留下痕迹的。” “我擦的仔细着呢。” 我看着卖家中年女子笑了笑。 “大姐,如果我没猜错,这件瓶子应该不是你的吧?” “啊?”女子听得一惊,忙脸色尴尬道,“你瞎说什么呢?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中年女子说着立马起身将瓶子放回锦盒,然后抱着锦盒就离开了,连新袋子都没要一个。 等卖家离开,宋金刚率先忍不住开口了。 “这瓶子上的锔钉我刚刚也是注意到了,的确是干净了点,但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定这瓶子是赝品吧?” 宋金刚这话其实是说的很滑头,他给我下了个结论,断定这瓶子是赝品。 但其实我从头到尾并没有说这瓶子是赝品,我只是说不能收。 古董行的风险控制底线是很明确的,但凡发现不对的,如果找不出合理解释,宁愿不收,也不能冒险,除非就按赝品价买。 而这件瓶子,光这一点不正常,也无法合理解释,那肯定是不能收的。 除非,五百一千的价格收进来碰碰运气。 要不然,先不管它是不是赝品,直接拒收。 “对啊,不能光凭这一点就说是赝品吧?”苏沫也跟着附和道。 苏溪亭却摆摆手笑了。 “人家小梅可没说是赝品吧?人家只说不能收而已。光凭这一点,的确也不能收。” 宋金刚虽有些不服气,但也微微点头笑了起来。 “是,的确不太好收。小梅年纪年纪轻轻,看不出来经验倒是挺丰富啊!” 宋金刚的这句话听的我是砰砰心跳,这家伙不会是要把我在博花轩卖佛像的事说出来吧! “不过,万一这瓶子是真的,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还好,宋金刚并没有讲半个月前的事。 其实后来我想一想,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半个月前,我在博花轩卖的可不是普通的佛像,而是苗子。 所以,原则上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这是规矩,藏古界深处的潜规则。 买苗,养苗,这种事是非常之机密的,尤其对于很多价值不菲的大苗,更加是不能透露一点风声出去。 历史上,甚至出现过,买苗人杀人灭口的事情。 就是为了保密。 针对宋金刚的话,我本想说,这瓶子是假的。 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因为,没必要锋芒太露。 我只是个小店员,而且,还未转正呢。 “古董行是不能讲万一的,尤其这个年代,赝品可比真品多。” 苏溪亭说着不禁看向了苏沫,“宁愿不收,也不能冒险。古董一旦冒险,九成九失败。” 这老爷子话虽然保守,但却对这年代的藏古界看的通透。 苏沫听的点点头。 而宋金刚听的却是一脸尴尬。 “亭爷,苏小姐,我刚刚在文和斋谈事,那边还没完,我还得过去,你们先聊,我下次再过来喝茶。” 宋金刚说着起身要离开。 “宋老师,费用的事等仁叔回来让他和您算啊!” 苏沫起身跟着宋金刚将他送了出去。 “算什么啊!这瓶子可不算我看的,要算” 宋金刚回头看了我一眼,但是剩余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送走宋金刚,苏沫“得得得”的踩着高跟鞋走了回来。 但是她皱着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梅九,我记得你来面试那天是不是和仁叔说过,你是宋老师介绍过来的?” 完了,芭比q了! 那天仁叔问我是怎么知道苏古雅集招人的,我说是宋老师介绍的。 当时,仁叔还特意看着苏沫说了一句,我这随便一说,他还真上心了。 想不到苏沫竟然想起来了。 “对,但是不是这个宋老师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也没见过介绍我的宋老师,我一个朋友估计认识宋老师,他让我来面试的。” “仁叔说的宋老师就是宋金刚,就是一个人。但是不对啊!” 苏沫邹着眉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刚刚宋老师进来的时候看上去可是认识你的,还喊了梅老板呢?” 我去! 看样子,我这截胡佛像去卖的事情估计是瞒不住了。 第22章 胶水 撒谎是件痛苦的事,因为一旦被人追问,则需要再撒十个谎才能圆的过去。 所以,还是坦白从宽吧! “我之前在百花古玩城卖过一件佛像,正好在博花轩碰见了宋老师,当时还是他帮忙鉴定的。所以,刚刚宋老师喊我梅老板,是这么个缘故。不过,刚刚要不是老板你提醒,他连我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也真是巧了,两个人都见过两次了,都不知道你的工作竟然是他介绍的。” 苏沫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苏溪亭听的好奇,不禁问怎么回事。 苏沫便将我是由宋金刚介绍过来面试,两个人却又不认识的事简单讲了一下。 “这也没什么巧的,事情不都是相互之间介绍来介绍去的,不认识很正常。再加上金陵藏古界不就这么点大,最后又发现其实相互之间早就见过。这种事,常见的很。” 仿佛什么事到了苏溪亭的嘴里都不是事了,都很正常。 苏沫点点头,“也是哦!” 苏溪亭轻轻喝了杯茶,然后将杯子放下。 我赶紧又给他续上。 苏溪亭看着我给他续杯,面色温和,带着丝丝笑容。 “刚刚这件瓶子是赝品?” 苏溪亭突然开口。 “啊?”苏沫听的一愣。 我给自己的杯子也续上茶,然后放下公道杯。 我看着苏溪亭没有直接回答是与不是,而是反问。 “亭爷,您看出来了?” 老爷子微微摇头。 “说实话,我没看出来。但是你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 “是赝品。” “破绽在哪里?锔钉?” “锔钉当然有破绽,但那也是我在知道了瓶子是赝品后,才想起来的。” “那破绽在哪里?” 苏溪亭听的是一脸茫然,但又似乎是有点兴奋。 “瓶子的接口。” “接口?我没看出问题啊?” 苏溪亭看不出来也很正常,毕竟他年纪大了,视力和观察力不能和我相比。 还有,他是从鉴定古董真赝的角度去找破绽,而我,是从做旧师的角度去看这件物品的做旧技艺和手法。 比如,用的是什么工具,会留下什么痕迹,用的是什么材料,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而这件瓶子,坦白讲做的真不错,绝对达到了精品的程度。 对于做旧师来说,做旧仅仅是一门手艺,仅仅作用于一件物品而已。 但是对于特定买家来说,买苗、养苗,然后将苗卖出十倍百倍的价钱,可不仅仅是作用于一个物件,而是在做一个大局。 价值越是不菲的苗子,养的时间越久,局就越大越复杂。 对于刚刚这件清雍正釉里红云龙纹玉壶春瓶来说,瓶子虽做的不错,但终是百密一疏。 因为卖家多余的话让我发现了锔钉的问题,从而引起了我的戒心,让我最终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件瓶子做的的确够好,而且仿出来至少十年以上了,而且一直在用心的盘着。所以,瓶子上没有任何贼光,也没有那种化学药剂去贼光的滞涩感。还有,这仿制的人不但用心,还别出心裁,反向思维。他不按常规将这底子接续到瓶子上重新烧制,而是故意做一件价值低了很多的锔补件。如此,就完全降低了鉴定师的戒心。” 苏溪亭听的不禁点头。 看的出来,我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估计先前他也是如此想的。 “锔钉本身并没有问题,锔补的技法都是比较传统的技法。但是身子与底子的接口用的胶不对。” “胶?”苏溪亭听的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吃惊。 我点点头,“卖家说这件瓶子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至少也有百年时间。而百年前,黏合瓷器不可能使用透明的ab胶。” “透明……” 苏溪亭嘀咕一声,先是一愣,随即眉头一松,一脸恍然大悟。 而一旁的苏沫和一直都没说话的四叔,却都是一脸不解。 “就算用了,这怎么看的出来,瞎说的吧!” 苏沫是满脸的不信。 “这可不是瞎说。黏合物件只要用了胶,就会产生缝隙,虽然这种缝隙很小,小到甚至不到一根头发丝,但只要有缝隙就会透光。而以前的人黏合瓷器用的都是用糯米之类做的不透明的胶,所以和透明ab胶比起来,透光自然不一样。” “难怪,你刚刚递了个手电给宋金刚呢!” 苏沫也恍然大悟起来。 “自己还是老了,眼力比不了年轻人了!我刚刚真是没看出光线的异常来。” 苏溪亭不禁感叹起来。 其实也不怪苏溪亭年纪大,其实一般人真的很难看出那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缝隙里透出来的光所产生的差异。 还有,除了视力观察力非同一般外。 就是你还得知道不同材料的透光情况,而这一点,就算是我爷爷,他也未必比我了解的更多。 因为好歹我也是正规科班出身,读过两年文物修复的研究生。 而这两年,我系统性的学过文物修复的各种知识,除知道了各种文物修复的技艺手法,还有各种新旧材料的来龙去脉。 最主要的是,我能够在实验室里清清楚楚的还原各种材料的特性。 诸如,透光率、老化程度、抗腐蚀性等等。 所以,我能够一眼就看出瓶子的接口处有问题。 “看不出来,你的眼力如此毒辣啊!” 苏沫看着我不禁笑了笑。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喝茶。 实际上我根本都不想把自己怎么看出来的事说出来,我本想低调呢! 但奈何世事比我想的复杂,往往不是你想低调就能低调的。 “你入藏古行多久了?” 老爷子笑呵呵的看着我。 “五六年吧,以前在京都的古董店做过。” 我随口编了个年限,又主动说我在京都做过。 因为我不说,人家也会问。 老爷子点点头,“年轻人眼力不俗,竟然看出了我和宋金刚两个人都没看出来的东西,真不简单。” 实际上,刚刚这件瓶子宋金刚没看出来是真的。 但是说苏溪亭没看出来倒也未必。 因为他其实已经看出了瓶子的不对劲,所以才会问那卖家中年女子我问过的问题。 然后,他问我能不能收,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暂且还没看出具体的破绽在哪里。 但是他觉得我看出了破绽,所以故意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卖家问原因,好让我解释。 如果再给些时间让苏溪亭研究研究,我估计他还是能找出破绽的。 当然未必是接口的胶水,也可以是其他地方。 比如,锔钉被击打所留下的痕迹的氧化程度。 因为赝品终究是赝品,只要你发现了物件的不对劲,只要你肯定了这件古董是赝品的信念,接下来很多你先前看上去没问题的地方,都会神奇般的变的不太正常,就会变的可疑。 所以,找出破绽是早晚的事。 第23章 姓梅的朋友 “年轻人眼力不俗!” 苏溪亭不禁点头夸奖了我一句。 “亭爷您过奖了,我来苏古雅集前在影视基地修复道具,每天都和各种胶水打交道,所以对胶水的各种特性是非常的了解。正好今天碰巧看出了这件瓶子的问题。” 我说的是实话,也不尽实话。 “你还修过道具?难怪能看出胶水的问题了。” 苏沫耸耸肩,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苏溪亭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哎,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瓶子不是人家自己的?” 苏沫看着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我听的一愣,随即笑道,“瞎猜!” “也不是瞎猜。”苏溪亭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古董既然是赝品,那这女人的话自然也是赝品,这东西也估计不是她的了。十有八九是别人让她拿过来卖的,古董行里,这种事自古有之,现在的花样更是越来越多。小梅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为了赶她走,省的她在这里纠缠不清。” “这样哦!” 苏沫听的两片小嘴喔成了一个圈。 “小沫,你还得学着点,古董行里,水深着呢!今天要不是小梅,这一下可就损失几百万去了。” 苏溪亭说完不禁又看着我,“小梅你是姓梅?” “对得,亭爷,我叫梅九。” 老爷子点点头。 “你这姓,让我想起了一位故友。都说我是金陵藏古界传奇,其实他才是传奇,整个国内藏古界的传奇。” 我听的心头一震。 苏溪亭说的故友是谁? 我一边给苏溪亭续上茶,一边想着要不要开口问一句,老爷子您的这位故友叫什么名字? 因为姓梅就想到的故友,会不会跟我梅溪有关呢? 我好奇,但我又牢牢记得爷爷临终前告诫过我的话,切不可让人知道你是梅溪人。 所以,我不禁有些犹豫。 苏溪亭见我没有反应,便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抬眼环顾起苏古雅集这如同博物馆一样的展示大厅。 “你之前要将这里改造成博物馆一样,其实我是不太看好的。古董行在我国的历史可比西方悠久多了,你非要另辟蹊径,搞什么国际化。我看效果也不怎么样么?” 苏溪亭这话是说给苏沫听的,但是他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四叔。 “小四,你说人流量是不是比之前差多了?” 四叔身高至少一米八,皮肤微黑,长的有点清瘦,但却精壮。 四叔不苟言笑,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t恤,卡其色工装裤,黑色马丁靴。 “亭爷,也不能这样比,以前进店的人多,未必买东西的人就多啊!” 四叔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似乎笑对于他来说是件困难的事。 “还是四叔厉害,这话说的一针见血。” 苏沫不禁看着四叔竖起了大拇指。 “小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瞎话了?” “哎!这怎么是瞎话?” 苏沫不乐意了,看着苏老爷子,指着展示大厅认真起来。 “我这新苏古雅集,人流量的确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一,那是因为新的装修布置风格让店内的货品少了至少一半。但是少掉的这一半货都是价值不高的东西。以前,我们苏古雅集一进来满满当当到处都是东西,连一两千块钱的小东西都卖。而且,我看了最近五年的销售台账,从销售数量上来说,店里百分之七八十的生意单价都不高,都在十万以内,甚至一半都在一万以内。总价值不超过销售的百分之二十。” “这不很正常么,金陵乃至全国的古董店不都是这样么!”苏溪亭奇道,“你以为古董店动不动都是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呢?” “别家店我不管,但我苏古雅集不能这样啊!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只获取百分之二十的销售额,太不划算。我现在不要这百分之二十的销售额,同样也省去了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光人力就省掉好几个。我之所以要重新装修就是为了进一步细分市场,通过减少低价值货品,将小顾客筛选出去。虽然进店的人流量少了,销售数量也少了,但是苏古雅集的坪效比上去了啊!” “坪效比?”苏溪亭听的是一脸懵。 苏溪亭发现自己在这方面说不过苏沫,好歹这丫头也是国外留学喝过洋墨水的,而且学的还是什么艺术品市场投资之类的。 “我不管你这什么坪效比,我就问你,这重新装修开业也半年了,店里的生意如何?账上的资金怎样?下个月商业银行的贷款可是到期了啊!” 苏溪亭的两连问,一下子让苏沫的脸色突然由晴转阴了。 “帐……这半年店里收了好几件大货,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之前就和仁叔商量着出手几件,把银行的贷款还了。但仁叔说现在出手不太划算,建议放一放。我也觉得应该放一放。现在古董都是一年一个价,升值速度很快的。” 苏溪亭听的点点头,的确,现在的古董市场就和几年前的房产市场一样,价格都是坐在火箭上的。 “可贷款就要到期了,苏古雅集和这条古玩街都被你抵押了,不按期还上钱,店和街可就没了。” 我去!这美女到底跟银行借了多少钱,不但把店抵押了,还把一整条街的店面也押上了。 “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最近不是一直在忙么,我在想着把店里的几件大件古董抵押出去贷款,然后将前面的贷款给还了。我联系了几家银行,最低的贷款利率4.05%。但我从最近三年的古董市场走势来看,仁叔之前收的几个大件,就按市场平均预计一年的上涨幅度应该不低于13%。所以,如果能贷到款,中短期持有古董还是很划算的。” 苏沫不愧是从法国学艺术品市场投资归来的,果然是国际化的经营理念。 苏溪亭听的不禁点头,“古董行是个传统行当,但是社会在进步,这行肯定也是要跟着潮流走的。所以,我当年花重金让你去国外留学,现在看来也是对的。” 苏沫听的不禁高兴的伏过身子趴在了老爷子身上。bookAbc.Cc “不过,古董行就是古董行,其核心还是靠眼力,东西如果不对,你再会算都无济于事。” “爷爷你放心,店里不是有仁叔么?我可是都按你之前交代的,万事都问仁叔意见。而且,店里的业务我都是完全交给仁叔做主的,我只管帐。我可是充分的尊重仁叔的。” “为仁跟了我二十多年,他是我带出来的,眼力不比我差,你交给他的确没问题。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宁愿不收货,也不能冒险乱收货。” “我哪有乱收货。今天这瓶子我也是给仁叔打过电话的,他视频看过没问题,才请宋老师过来的。宋老师都还是他亲自打电话请的呢!不信你问小梅?” “我不是不信,只是提醒你,这一行水深着呢!” 苏溪亭说着话不禁眼光看向了茶桌上放着的古董检查每日登记册,这是先前那卖玉壶春瓶子的中年女子来之前我刚让苏沫签完字放下来的。 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呢。 第24章 登记册 苏溪亭随手就拿起了茶桌上的古董检查每日登记册。 然后翻开来,直接看到的就是夹着一支笔的今天的那一页。 “怎么回事?” 苏溪亭指着登记册上那件百鸟尊问苏沫。 苏沫看了一眼。 “我也不是很清楚,业务的事情,你还是等仁叔回来问他吧。” 苏溪亭转眼看向了我。 “小梅,是你查出来的?” 我点点头,“亭爷,今天早上例行检查发现的。” “怎么回事?” “要不您亲自看看?” 我在登记册上登记的只是看到的现象,什么时间什么位置出现了什么异常,至于这异常背后的原因我是没写的。 这也不是我一个小店员有资格可以写的。 而现在苏溪亭问怎么回事,我也并没有回答,而是建议他亲自看。 “好,你推我过去。” 我将苏溪亭的轮椅推到了那件百鸟尊所在的展示柱边,苏沫和四叔也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展示柱的高度相对于坐在轮椅上的苏溪亭来说是正正好,连腰都不用弯的。 我打开展示柱的门,苏溪亭便直接上手研究起了那件百鸟尊。 期间我还递过一次放大镜和一次小手电。 苏溪亭约莫看了四五分钟,然后轻轻将百鸟尊放回原位。 他双手往后,将轮椅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看着苏沫。 “这件双耳尊什么时候收的?” 苏沫摇摇头。 “应该是店里重新装修前吧,我去查查台账。” “不用了。” 老爷子摆摆手,然后滚着轮椅朝茶桌而去。 “这是为仁收的?” “怎么了?” 苏沫跟在轮椅后面,“店里的东西肯定都是仁叔收的啊。” 苏溪亭并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 其实我看的出来,苏溪亭已经看出了这件百鸟尊的问题,但是他并不想说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全世界有哪家古董店里没有赝品呢? 又有哪位古董鉴定师敢说自己百分百不会看走眼呢? 所以,苏古雅集里有这样一件百鸟尊也很正常,况且,这件也算不得全赝,只是补了只耳朵而已。 虽说这件百鸟尊算不得修补的天衣无缝,但凡仔细鉴别,对于经验丰富的鉴定师来说,也应该是看的出来的。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呢。 “小梅,你觉得这件尊是怎么回事?” 苏溪亭先回到茶桌前还没等我坐下来就开口问道。 “啊?”我故作惊讶的楞了一下。 “是你检查出来的,难道你没看出问题?” “这个我还真没注意看。” 我坐下来一边给大家泡茶一边解释。 “我每天只负责检查展示柜里的古董,发现异常就登记,然后仁叔会仔细检查的。亭爷,这尊有什么问题么?” 我故意装傻没有说出这件古董背后的问题。 因为我不傻,这件尊和刚刚那件玉壶春瓶子可不一样。 玉壶春瓶子是卖家拿来卖的,我说出瓶子的问题,是为了店里好。 但是这件尊可不一样,它已经是店里的古董,而且还是仁叔收的。 仁叔是谁? 我的顶头上司。 所以,我怎么能说出这件尊的问题呢! 苏溪亭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四叔。 “小四啊,都中午了,这里也不管饭,我们还是回去。早上一直在喝水,我肚子也饿了。” “我说爷爷,你这是骂我招待不周呢!” 苏沫笑道,“走吧,好不容易来了,我请你和四叔吃大餐去!” “我才不吃你的大餐,肯定又是什么法式牛排,或者什么鹅肝,难吃的要死。” 苏溪亭皱着眉,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鹅肝不是很好吃么,不行,请你吃蜗牛也行啊!” “回家喽!小四,中午让春婶炒两个小菜,我俩喝两杯,好久没喝了。” “好的,我现在就给春婶打电话。” 四叔一听老爷子说中午喝两杯,立马是精神百倍。 “你又喝酒!” 苏沫却立马叫了起来。 “上午刚检查完,医生说我身体好着呢!偶尔喝两杯怎么了!” 我跟着苏沫将苏溪亭送出了苏古雅集,看着四叔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古玩街,走到了旁边的停车场去了。 苏古雅集自然是没有供饭的,每天中午老板苏沫一般都去旁边不远的咖啡馆买一杯咖啡加一块三明治。 而我和仁叔,都是直接点外卖。 一般都是我点外卖的时候帮仁叔点一份。 仁叔喜欢吃面食,什么包子馒头之类,他说吃起来方便,以前年轻的时候在野外作业都是吃馒头的。 野外作业? 仁叔的话让我浮想联翩。 因为我在网上看过关于苏老爷子的传说,说他从省考古队出来后就是凭借着早年间收全国各地土夫子地里刨出来的货发的家。 所以,仁叔这话不得不让我想到,这家伙说不定以前在北方就是刨土的。 当然,我也是瞎想。 仁叔回老家办事,本来是请的两天假,但是去了一天,第二天就回来了。 本来苏沫还想早点来开门,没想到仁叔已经坐在店里喝茶了。 我也是跟着苏沫前后脚到了店里,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问道,“仁叔,你咋提前回来了呢?” “我是不放心啊!要是再来个瓶子,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仁叔笑了笑。 “这也真是的,一个月都收不了几件货,我就请两天假,突然就来大货了。” “要真是这样,仁叔你就天天请假,我们就能天天收好东西了。” 苏沫笑着放下手中的咖啡和电脑包。 “问题是我不在谁收,昨天亏得亭爷正好过来,要不然我们亏大了。” “昨天那瓶子是梅九看出来的,我爷爷没跟你说么?” “是么?亭爷没给我电话啊,是后来我给宋老师电话,他说的。” “小梅,你竟然能看出宋老师都没看出来的东西?” 我不知道宋金刚是如何和仁叔说的,但是我知道他应该不知道,也不会相信我看出了那件玉壶春瓶子是件赝品。 “是他碰巧,看出了那件瓶子胶水有问题。” 苏沫提前帮我回答了。 “是么?那件瓶子那么假?胶水都外溢了?宋老师都没看出来?” 仁叔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有吧,我手机视频的时候没看出胶水的问题啊!” “哦,是从瓶子里面打强光看到的。” 我随口忽悠一句,期望仁叔别再深究这个问题了。 毕竟,我也不想让仁叔知道我的能力太突出,否则,说不定我连这临时的小店员都做不了了。 仁叔倒是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随手拿起了茶桌上的那本每日登记册。 这册子,我昨天已经是收起来放在了抽屉里的,现在又回到了茶桌上。 不用想,肯定是仁叔早上来了就翻出登记册去检查我昨天的工作。 仁叔翻开登记册,到昨天的那一页。 第25章 古董店的接待 见仁叔手中的登记册,苏沫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仁叔,店里那件双耳尊好像出了点问题。昨天我爷爷也看了。” 仁叔听得一愣。 “亭爷也看了这双耳尊?” “看了。”苏沫点点头。 “还研究了很久。他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所以我就让他问你,估计他是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仁叔眉头一皱不禁看向了我。 “你和亭爷怎么说的?” 问题是我发现了,仁叔不用猜肯定知道亭爷会问我。 还好,昨天我装傻没直接把问题说出来。 “我发现有点裂缝就登记下来了,其他的我也没发现什么。” 我的话说的模棱两可。 仁叔没有任何表示,转过头看向了苏沫。 “其实这件瓶子是件拼接过的修复货,一只耳朵是做旧复原的,半年多前小周收的。这件瓶子收的价格是78万,他以为捡了个便宜,在我没看过的情况下就给急急忙忙给人家打了条留下了货。” “小周?哦,我想起来了,难怪仁叔你要将他辞了呢!” 仁叔点点头,“是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然了,这也是我管理不善。我本来是想这件双耳尊做的还可以就先放在店里卖着,反正收的价格也便宜,所以定价也不高,万一卖出去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是,想不到,我还是太高看这件尊了,它竟然开裂了。” “小沫,既然亭爷知道了,我会再跟他解释的。这件尊我个人买下来。” 苏沫一听忙安慰说,“仁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是小周的问题。况且,就算是你鉴定,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就没有赝品啊!古董店,全世界的,也没人敢说店里绝对没有一件赝品吧?甚至那些经过层层鉴定的大拍行也都经常爆出拍卖赝品呢!” 苏沫接着道,“没事的,就先卖着吧。大不了,把那只假耳朵给拿掉,剩余的不都是真的了么?就卖剩余的。” “那价格可就差远了。” “没事,做生意么,哪有每一笔都追求赚钱的。” “那就先卖着,半年内如果卖不掉,就算我的,我会跟亭爷说的。” 我想不到这件双耳尊的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是仁叔打眼了呢! 原来他只是想悄摸摸的将这件尊给处理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藏古界么,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就算打了眼,也得悄摸摸的自己藏着掖着。 虽然这件尊并不是仁叔鉴定的,但他作为负责人自然要负管理责任。 但可惜,运气不好,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苏溪亭并没有给仁叔打电话,应该也是不会追究他的责任的,好歹也是跟了他这么多年了。 况且,正如苏沫所言,古董店么,收个有问题的古董也是很正常的。 话说到这里,这件双耳百鸟尊后面怎么处理,那就是仁叔自己的事了。 我,还是打扫我的卫生,检查我的古董。 我打扫完卫生,从茶桌上重新拿上登记册要检查古董。 但仁叔让我将展示柱里的那件双耳百鸟尊放在锦盒里暂且下展,说等后面请人修复了再拿出来卖。 我按照他的意思将那尊从展示柜里拿出来放进锦盒里,然后交给仁叔拿去二楼保险柜里去了。 仁叔刚上二楼,店里就进了人。 店里进客,迎上去接待是我的工作。 古董店的接待和其他很多行业的不太一样。 不能太热情,对东西的介绍点到为止,如果客人不主动要你介绍,你就不要多说。 这是因为真正来古董店买古董的,基本上都是所谓藏友。 而这些藏友有一个共同的臭毛病,就是自视眼力不俗。 觉得自己很懂。 所以,古董,他得自己看。 你若要是使劲介绍自己的东西多好多好,反而会引起藏友的讨厌。 甚至,还会让人觉得你这古董有问题。 所以,一般客人进来,我微笑着打个招呼,问一句,您想看什么方面的。 如果客人有具体说看哪方面的,我都会带过去,简单说几句我们店里都有啥。 剩下的,就跟在他旁边,让他自己看。 客人不问,我一般不多说话。 当然了,绝大部分客人进古董店都是没有具体方向的。 淘宝么!哪里有具体指向,除非买东西是用来送人的。 所以,大部分客人走进来都说,“没事,我自己看。” 其实,古董店在销售上并不如其他行业那么讲究技巧。 因为不需要太多花哨的技巧,一切靠眼力,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眼力非凡。 进来的两人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分开来各自去看店里的古董去了。 我见这状况就很自觉的默默跟着一位,也没必要多说话。 两人分开,我只能跟一人。 我看他也不是在研究古董本身如何,而是一直在看每一件古董的标价。 看了七八件古董的标价,这人就说话了。 “你们店都是中大件啊!” 我点点头,微微笑着应道,“对的,我们店主要做高价值古董,服务大藏家。” 那人点点头。 “收么?” 这不废话么!不收,哪里来的卖! “当然收了。” “大件的也能收?” “再大都能收,就看东西如何。” 这人听得不禁点头,然后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正在看展示柜里古董的人。 “黄总在么?”那人边说边抬起头看向了我。 “黄总在的。”我随口应道。 但是等我看清这人的脸,不禁吃了一惊。 我去!孙文石! “梅老板?”孙文石一眼就认出了我。 这世界真特么的小,这金陵藏古界更是小的不行。 这才几天啊,宋金刚和孙文石就前后跟我碰面了。 不过,有昨天宋金刚的经验,我觉的孙文石也应该不会说出我卖佛像的事。 所以,我淡定的和孙文石打了个招呼。 “您好,孙总。” “梅老板,你这是?” “哦,我是这苏古雅集的员工。” “哟!这不是孙总么?”楼梯口响起了仁叔的声音。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不会是你博花轩东西都卖完了,你这是要来我苏古雅集进货吧?” “我倒是想呢!可惜有你们苏古雅集这座金陵第一古董店在,我们哪里敢造次呢!” “哟,陈老板怎么也来了?今天这是有好事啊!” 第26章 怎么合 我单独存在的时候,也许孙文石还当我是个人物,尊一声“梅老板”。 但是,当他知道我仅仅是苏古雅集一个员工。 在仁叔面前,我就完全没有了存在感。 人情世故,总是来得这么直接,这么突然。 几人一番寒暄,听得出来大家都是老相识了。 唯有苏沫和孙文石一起来的那个人相互之间不认识,于是孙文石就给相互介绍了一下。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我的存在。 我无所谓,坐下来给大家泡茶。 我是一个小店员,泡茶是我的工作。 “我早就听说苏小姐从国外留学归来,带回了十分先进的国际化古董经营理念。今天一看这店内的装修布置,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孙文石摇着头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 “孙总,您是古董行的前辈,可别笑话我这个晚辈。” “什么笑话!我博花轩后面要是装修,估计也会学习你们苏古雅集呢!到时候你可别告我们侵权啊!” “我说孙总,你们都五家博花轩了,还要继续扩张呢?能不能留口饭给大家吃啊?” 仁叔看着孙文石笑道。 “我今天来不就是和大家一起分饭吃的么。” “哟,看样子孙总你是有大件消化不掉啊!” 仁叔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陈老板手里有件青花罐。” 孙文石说着看了一眼和他一起来的陈守和。 未等孙文石的话说完,仁叔就立马问道,“什么时期的?明?” “应该看到元。” 仁叔听得一惊,眼珠子都直了。 我自然也是听得吃惊。 要知道元青花那可真是大件啊! 真正的元青花存世量极少,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十几年前,一件鬼谷子下山图元青花罐拍出了2.3亿的天价。 当年那件元青花若是现在来拍,估计都得4亿往上了。 难怪,孙文石会来苏古雅集找仁叔了。 古董行里生意经,但凡遇到特别大的件,为了分担风险,都是几家店一起买。 “你看过了?” 孙文石点点头,“不仅我,博花轩其余四位坐店鉴定师都看过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你们苏古雅集么。” 孙文石说着不禁看向了苏沫,毕竟,她才是老板。 “怎么个价?”仁叔继续问道。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陈守和直接伸出三根手指,“3亿。” “3亿?”仁叔和苏沫俱都是听得吃惊不已。 “3亿贵么?”陈守和说着掏出了他的手机。 “你们是没看到那件青花,看到了你们就觉得物有所值了。要知道,十几年前那件谷鬼子下山就拍到了2亿多呢。” “你们看看。”陈守和说着将手机递给了仁叔。 手机上的照片是一件青花罐,画面绘制的是南极仙翁。 从照片上看,罐子的体型大小倒是和那件价值2亿多的鬼谷子下山差不多,甚至看上去品相还要更好一些。 当然了,纵使如此价值也未必比鬼谷子下山更高。 因为古董的价值有时候挺玄乎,相同的东西,有时候能卖出天差地别的价格来。 这不仅仅是古董本身决定的,还跟古董背后有没有故事,有没有炒作等都有关系。 所以,大多数高价值的古董都喜欢进行拍卖呢。 这是因为拍卖就等于是变相的炒作,拍卖行会不停的进行宣传,甚至故意找托进行抬价,将古董的拍价给抬上去。 当然了,拍卖也有不好的地方。 比如,容易泄露藏家的信息。 拍卖费高,最多买卖双方各要交拍卖价的百分之十五。 还有,拍卖就是公开交易,就得交高额的税费。 所以,拍价高,未必卖家就能得到更多。 所以,这导致也有藏家不愿意进行公开拍卖的。 回到手机上这件青花罐,的确不错,如果是真的到代的元青花,3个亿虽然有待商榷,但那也是两个亿往上跑的。 仁叔看了看手机上的图片,然后又递给了苏沫。 苏沫看了看,然后直接将手机还给了陈老板。 “孙总,也就3个亿,你们博花轩不会拿不出来吧?”苏沫微微笑道。 “苏小姐,不是拿不拿得出来的问题,有饭大家吃嘛!同时,分担风险,古董行的老规矩了。在金陵,这可是你们苏家老爷子创立的规矩啊!” 实际上,这可不是苏溪亭独创,而是自古有之。 只不过,古董这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断了那么二十多年,估计是苏溪亭八十年代带动金陵的古董市场时,又重新引进了这个大家一起相互协助的规矩。 “你们家二老板知道这事?”苏沫端起她的咖啡边喝边随口问道。 “都上亿的生意,二老板怎么能不知道,也是他让我过来找黄总谈合的事情。” 苏沫点点头,“怎么合?” “老规矩,五五开。” “孙总,这样,等我们看完东西,评估完再决定吧。” 苏沫既没否定也没肯定孙文石的来意。 “那是当然,肯定要先看东西的。”孙文石点点头。 “这样,毕竟东西金贵,没办法老是拿来拿去。而且,我估计这鉴定也不会一次就能行的,肯定会是好几轮的,毕竟上亿的东西。罐子暂且存在银行的保险库里,如果方便我就约了明天上午去银行先看。等后面各位确定了最终买家数量和合作方式,我们再专门找个地方将罐子请出来让相关的专家进行现场鉴定,毕竟人多了,在银行也不方便。” 陈守和的话说的很中肯,“当然了,包括后续大的款项支付等细节,我们也是等鉴定完后再一并谈。” 实际上,这个陈守和是个拉纤的,他并不是古董的真正主人。 说白了,就是个中介,介绍古董买卖。 不过,这些倒并不重要。 大件的古董买卖也都是会签署相关协议的,像这样特大件的,一般还会请公证处过来公证的。 “行,那就等明天你们看完,我们再谈。”孙文石说完便就起身要走。 “孙总,你这也太现实了,事情谈完,也不多喝两杯茶,站起来就要走呢!”仁叔也起身笑道。 “我和你还客气啥!都是要合作上亿生意的伙伴了!其实我和你一样,店里哪里离得开人。” “你博花轩是离了你就别做生意了啊!” “你可别瞎说啊,这话要是让我们家二老板听见了,我可别想干了啊!” 第27章 元青花 第二天上午,我一个人看店。 仁叔和苏沫两个人都去银行看青花罐去了。 但是不到中午,仁叔就一个人回来了。 从仁叔的表情看,那件青花罐应该是极好的。 我也对那件元青花罐很好奇,毕竟真正上亿的古董是很难得一见的。 而且又是元青花,这玩意存世稀少,可遇不可求。 绝大多数藏古界的藏友是一辈子也未必能见一见真正的元青花。 “仁叔,那件元青花罐怎么样?” 仁叔面含春风,轻轻摇头。 “漂亮!” 爷爷说过第一眼很重要,先有好,再有真。 “说实话,我入藏古界三十年,所谓元青花上手过不少。但是真的用苏麻离青的元青花估计也就那么一两回,那还是有点模棱两可的。但今天看的这件青花罐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是真正用苏麻离青料烧制的,而且是苏料中的头青,发色浓艳深沉,如同蓝宝石一般,耀斑清晰,凹凸有致。这件元青花罐子十分典型,完完全全就是一件元青花的样本。” 仁叔说话的样子是一脸沉醉。 藏古界藏友千千万,外人总以为动不动都是价值数千万上亿的古董买卖交易,实际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件上千万的东西,更别说经手了。 当然,博物馆见到的除外啊! 仁叔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好歹他也是金陵第一苏古雅集的首席鉴定师,他跟着金陵传奇苏溪亭二十来年,肯定是见过大宝贝的。 但是见仁叔如此表情,我想那件元青花定然是真的漂亮的。 “关键是这件罐子的品相是真好!比十几年前拍的那件鬼谷子下山好多了,其实那件鬼谷子下山罐子身上有很多摩擦的划痕,而这件南极仙翁罐子虽也有些许划痕,但是品相好太多了。” 仁叔一边喝茶一边啧啧赞叹。 “入一辈子藏古界,经手几件这样的古董,退休时也就有了跟儿孙吹牛的资本了!” 的确,能经手这样的稀世珍宝,足够对外吹牛了! “仁叔,老板呢?” 我突然想起来苏沫没有跟着仁叔一起回来。 “小沫回去找亭爷请示去了。” 我听得奇怪,“店里的生意不是老板做主么?亭爷不是不管苏家的生意了么?” “说是这样,但是这么大的生意怎么能不请示亭爷?小沫留学归来,能力上,是没得说,但是,”仁叔顿了一下,“经验上还是略微,要更多积累,这么大的生意跟亭爷请示也是应该的,让他把把关。” 中午的时候,我和仁叔刚吃完午饭,苏沫就回来了。 “怎么样?亭爷怎么说?” 仁叔未等苏沫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爷爷肯定是激动的,毕竟是元青花,他看了我拍给他的照片是不停的摇头呢!说什么,要是能自己收藏起来就好了!” 苏沫坐下来拿起我刚刚给她倒的茶一口就喝掉了。 “但是他说越是大件的好东西越要谨慎,收益高,风险也高。” 仁叔听得点点头,“亭爷说的对,他向来谨慎。不如我们让陈老板把东西请到我们苏古雅集来,到时候让亭爷亲自过来掌掌眼。” “爷爷亲自掌眼那肯定是要的。不过,”苏沫顿了一下,“爷爷对我们和花家两家合有些担忧。” “担忧?”仁叔听得一愣,“亭爷是担心花家玩花样?” 苏沫摇摇头,“这倒不是,好歹早年间花家也是靠着我苏家发达的,就算他这么多年吃了我苏家好多产业,但也都是光明正大的。玩花样阴我们这种事,花家应该不会做,也没必要做。况且,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去惦记的,也就这么一街一店了。” “的确,花家都有三家古玩城,五家博花轩了,我们这条街对他们来说是不太值得玩花样的。那,老爷子担忧什么?” “爷爷担忧的是资金风险。其实,也是我担忧的。” “资金?老爷子是担忧我们没有资金支付?” 苏沫点点头,“我们账上现有的流动资金不过三千万多点,这还得算上下个季度的古玩街的门面租金收入。但是下个月我们得还银行的一个亿。就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古董抵押贷款能够做出来一个亿,我们先将银行的贷款还上,然后再以最快速度将这条街抵押出去,最多也只能拿出1.3个亿。但我们不可能将所有的资金都拿出去买一件元青花,总得留两三千万做店内的日常经营。况且,这件青花买回来也不能立马就出手,总得藏一段时间等一等,让其价值升一升才有投资意义。” “所以,这么算,我们也就只能拿出一个亿。” “那件元青花罐开价3个亿,爷爷估计可以稍微谈一谈,但应该不会低于2.7个亿。他的建议是,再找一家合。” “再找一家?谁?” “荣家。” 仁叔听得一惊,脸色瞬间就起了变化,眉头微皱。 “荣家?他们可是我们苏家的死对头,若不是他们,我们苏家也不可能” 苏沫赶紧摆摆手,示意仁叔不用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爷爷当然更是清楚的很。但是爷爷说了,生意就是生意。生意场上没有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 “荣家会答应合?” 仁叔不禁疑惑起来。 “我也是这样担忧的,但是爷爷觉得会。有钱赚,为什么不合?” 苏沫微微笑了笑,“我觉得他老人家说的是对的。” 仁叔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低着头端起茶杯喝茶。 边喝茶,边思考着什么。 我不知道这两个人口中的荣家是谁,但是听得出来,应该是苏家的死对头,而且好像也跟苏家近年来突然的没落有关。 “仁叔,爷爷让您和花家沟通一下,让您和孙文石一起去找荣家谈谈。” 仁叔并没有立即点头说是,看的出来,他对于和荣家合,似乎有点不太能接受。bookAbc.Cc “亭爷那边,就不能”仁叔顿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但还是缓缓说了出来,“支援店里一点?” 苏沫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仁叔,这几年我们苏家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爷爷那边别说没有,就是有也拿不出上亿的资金啊!就算把他那座院子给抵了,估计也抵不了多少钱吧!” “倒不至于抵老爷子的院子。不过,老爷子手上也不至于没有其他产业了吧?我跟了亭爷二十年,当年” 苏沫未等仁叔把话说完不禁又轻轻摆手。 “仁叔,不说这些了。关键是我也觉得引进荣家合是有必要的,利大于弊。” 其实,我是看的出来的,苏沫不太愿意说她苏家的事。 毕竟没落之家没什么光彩好说的。 而且,我一个来没多少天的临时店员,也不应该知道太多。 在苏沫眼里,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第28章 条件 “可是荣家不开古董店,藏古这行,他们家只做拍卖行啊!” 仁叔依然有些疑惑。 “只要有钱赚,开什么店不重要。况且,如果能让荣古斋加入进来不是更好么。未来这件元青花直接让他们家荣古斋拍卖,我觉得说不定比放在我们古董店里卖更划算。还有,” 苏沫停了一下,继续说。 “爷爷的老话,藏古界关键是眼力。他们荣古斋是大拍卖行,让他们参与进来合,可以让他们多请几位元青花方面的专家过来鉴定,这样也能进一步降低打眼的风险。这也是我觉得有必要引进荣家的原因。” 仁叔听得一愣。 苏沫忙补充道,“仁叔你不要介意,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力,毕竟这么大的生意,多看几眼总是好的。” “你和亭爷想的是对的,这么大货,打不起眼啊!” 仁叔去找孙文石了,去了一下午都没回来。 看的出来苏沫很是焦急,她一直时不时抬头望着门口。 虽然我对于苏家的状况不是很理解,对于苏古雅集的资金周转也不是很了解。 但是我觉得这一单对于苏古雅集,对于苏沫,对于苏家来说都十分重要, 苏沫急,其实我也跟着焦急,毕竟这么大的生意,我当然也是指着店里能做成的。 直到下午五点多都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我以为今天仁叔不会回来了,结果他却匆匆赶回来了。 “怎么样?”苏沫见仁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开口问道。 我赶忙给仁叔倒了杯茶,虽然茶水已经不热了。 仁叔摆摆手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过来一口喝掉了茶,估计这家伙是为了赶在我们关门下班前回来,跑的有点急了。 不过,我从仁叔的表情已经知道的答案。 苏沫也应该不难猜出答案。 但是,还是要听到仁叔说出来才算准。 “可以。荣家答应合。” 仁叔点点头,将茶杯放下来示意我再倒一杯。 “我说么,有钱赚谁不同意呢!” 苏沫高兴了起来。 “不过,荣家也有条件。” “条件?”苏沫一愣,“什么条件?” “古董必须在他们家拍。” “可以啊,这不都在我们之前的计划中么。” “他们还答应费用可以按最低八个点给我们。” “这么好?这倒是出乎意料啊!” “这可不是白给啊,还有条件呢!必须上荣古斋今年的秋拍。” “啊!”苏沫听得一惊,“荣古斋的秋拍都是十一月份,这也就剩没几个月时间了,这一进一出划算么?” “我和孙文石也都和荣家说了,但是他们比较坚持,说一个亿的资金占用,太久了他们没办法,必须快进快出。” “不至于吧,他们荣家比花家还大,不至于一个亿都抠抠搜搜吧?” “我也这么说呢,但他们说家越大业越大,资金的周转越是紧张。而且,他们荣家最近几年不是在房产开发上投了很多么,现在上面资金控的很严,所以,他们说资金链很是紧张。” 苏沫听得眉头紧锁。 因为如果是这样,快进快出,古董没有进行合理的时间收藏,就等于是投机,低买高卖。 这对于一般中小件的价值不高的古董倒是无所谓,但是对这如此大件的高价值古董就不适合了。 要知道加上各种手续费税费,还有最后拍卖的费用,这么短时间出手说不定不但没得赚,反而还会亏。 “不过,荣家也给了兜底,秋拍在他们家拍,他们保证不低于我们的成本价拍出,也就是保证我们不亏。”仁叔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很是关键,听得苏沫方才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赌一把,毕竟送去拍卖是极有可能拍出天价的。” “当然,如果流拍荣家可不兜底。” “流拍了最好,这样东西可以藏的久一点。” 苏沫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她专业学这个的应该知道。 古董流拍是不利于后期升值的。 仁叔点点头,“如果古董本身没问题,按这件元青花的品相来看,那件鬼谷子下山图罐能拍出2.3亿,十几年过去,这件我觉的合理情况下应该能拍出3个亿到4个亿。当然,关键看荣古斋怎么运作了,这个很关键。” 苏沫点点头,她是在法国学艺术品市场投资的,我估计她在这方面应该比较在行。 “那接下来你们是怎么定的?”苏沫进一步问道。 “如果荣家提的这两个条件我们苏家和花家都没问题,那就约个时间鉴货。我们协商的是三家一起坐下来鉴定,毕竟这么大件,三家一起讨论决定,达成一致方才下定。若有任何一方不确定就都不定。” “那不是自然么,不确定人家肯定不合了。”书包阁 “不不不,不是不合。是我们三家任何一家看不好,其他两家也都是不要的。” 我听得一愣,仁叔这意思就是要利用三家的眼力百分百确定这元青花的真实性,只要有一家,哪怕是一个鉴定师觉得不对,都是不能要的,就是要完完全全杜绝打眼。 当然,这其中除了相互协助,自然也有相互牵制的作用。 “其实不用说,如果花荣两家有任何一家不看好,我也是不敢要的。”苏沫耸耸肩。 “小沫,待会儿我和你回去跟老爷子汇报下,如果没问题就等花家那边的消息。如果他们也没问题,我们就约定时间地点看货。” “地点看能不能定在我苏古雅集,也方便爷爷过来看货。”苏沫提议道。 “我下午也和荣花两家提了一下,孙文石这边说没问题,荣家那边说要再请示一下,毕竟他们还要邀请相关方面的专家。如果人太多,来我们这里也未必方便,实在不行就去荣古斋。毕竟人家是拍卖行,空间肯定比我们大。” 苏沫没有表示反对,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忙道,“哎呦,都过了下班时间了,赶紧下班吧。仁叔赶紧关门,我俩一起走吧。” 苏沫说着就收拾起她的电脑。 我也赶紧收拾起茶桌上的东西,把茶叶倒一倒,茶杯拿去洗手间洗干净。 仁叔也检查了一下店内各处安防,然后关掉店内的灯,锁上门就关店打烊了。 但是正当我们一起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特么什么狗眼,还好意思在这金陵老街上开古董店,丢人现眼!” 我听得一惊,忙抬头望去。 还好,并不是骂我们苏古雅集的,而是从对面古董店走出来的。 第29章 齐白石的画 嘴里骂骂咧咧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 他手里拿着一个圆筒,正直奔苏古雅集而来。 可是苏古雅集,仁叔正好在锁门走人呢。 “哎,麻烦等一等。” 那大爷赶忙小跑两步过来。 “不好意思啊,问下字画收不收啊?” 我本来是要走的,因为苏沫和仁叔一路回苏溪亭家,而我下班了当然回自己的出租屋了。 但是,现在临时来了生意,我就不好当没看见自己先走了。 我停下来没有直接回答大爷的问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仁叔。 大门已经被仁叔锁了,钥匙都被他放进了口袋里,现在竟然突然来了生意。 开门做生意,来了就必须得接。 哪怕不想要,那也得装装样子,千万不能赶人。 况且,你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真带了好东西呢。 不过,从刚刚这大爷骂骂咧咧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 仁叔笑嘻嘻的点点头,“老先生,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字画,齐白石的。”大爷一脸傲娇,“你就说收不收吧?” “当然收了,只要东西真,那肯定收的。” 大爷也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画筒递给了仁叔。 “你看看。” 这纸筒倒是挺精致,用褐色锦缎包着。 就是不知道是做旧的缘故呢,还是真的是时间太久的缘故,这纸筒上的锦缎有点灰扑扑,两头边缘还有些磨的油腻发亮了。 仁叔接过画筒直接拔开盖子,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幅十分单薄的画。 之所以用单薄来形容,是因为真的就是。 画没有装裱,仅仅是一张画芯,一张宣纸而已。 宣纸卷成了卷,仁叔轻轻打开。 三尺的标准宣纸,纸面微微发黄,有些地方都还出现了些许的霉点。 画面上画的是虾,九只,看风格倒的确是齐白石的。 不过,藏古界里都知道,这字画里,如果要排一个排行榜,数一数谁的字画赝品最多。 那齐白石一定能上榜。 尤其是齐白石的虾。 齐白石的虾不但被仿制的多,而且,还仿制的像。 因为太多人学白石老人画虾了,画的像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藏古界,尤其是古董行,碰到白石老人的虾,如果没有明确的出处,基本上是不收的。 这幅画,如果单从画面技法来看,的确画的不错。 非常像,几乎就是了。 但有一个非常大的破绽,画面上没有用印,仅仅是右上角写了一行字而已。 鉴别字画真赝,除了从基本的技法方面找破绽,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就是印章。 但是这幅画没有用印,无论是不是真迹,都是个问题。 “仁叔,怎么样?”苏沫在一旁等着仁叔,忍不住催促了一下。 仁叔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老先生,我们店打烊了,您要不要去其他店看看吧。” 仁叔说着就要重新卷起画还给大爷。 但是那大爷一听就急了。 “什么意思?怎么你们这一条街的古董店都没长眼呢?这画难道是假的?连个价格也不讲,直接都不要。” “不行,你不要可以,好歹也得给我个说法吧。” 仁叔不禁被这大爷不讲道理的话给整的一时无语了。 苏沫在一旁还等着仁叔一起走呢,不禁看着大爷笑道,“老先生,古董买卖么,比不得其他东西,看不清的东西谁家也不敢买。既然这一条街的店都不敢买,那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什么意思?”大爷一听就更不乐意。 “我这画可是我父亲亲自传下来的,是齐白石亲自画了送给他的。你看这画上写的字了么?” 那大爷说着将仁叔手中的画拿了过来,重新展开,指着右上角的一行字:恩公胡漠惠存于山道中仓促之作望谅丁巳年春齐白石。 “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当年齐白石在山道中路遇土匪,遇到我父亲救了他一命。齐白石无以为报就画了这幅画送给我父亲。这画我父亲一直保存着,我从小看到大,怎么可能有假呢?” 丁巳年就是1917年,这一年齐白石为避土匪之扰去了北京。 对于齐白石,我很熟。 其实对于所有的书画家我都熟,格外的熟。 因为,我可是专业学绘画的出生。 所以,这一行字似乎还是能找到出处的,而且还有些故事可讲。 但是,齐白石的生平并不难找到,网络上搜一下就有,所以别有用心者根据其生平杜撰这么一个故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见大爷这么较真,苏沫也不好说什么,直接说是假的,赝品,容易引起矛盾。 古董行里规矩,你可以不买,但是别把话说死,尤其这还在大街上呢。 若是在店里,则可以直接一点了。 “老先生,你这画上面连个印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要?” 仁叔皱着眉苦笑了一下。 “仁叔,让梅九接待吧,我们先赶回去吧。我爷爷身体不好,休息的早。” 苏沫看了一眼我,示意我接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仁叔点点头,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将他手中的圆筒塞给了我。 我接过圆筒,心中自然是十分不爽。 心想好事没我,这擦屁股的事倒是给我了。 不过,仁叔这圆筒一接到手,却让我吃了一惊。 惊什么? 这圆筒太特么重了,我还以为是纸筒呢,差一点没接好掉地上。 “老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不过没关系,我让我同事留下来和您好好看看这幅画,他可以决定这画怎么收。” 那大爷一听不禁很是不爽,不过人家家里有事,他也不好拦着。 大爷挥挥手,也懒得说话。 仁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直接和苏沫就走了。 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十步呢,我突然回头喊了一声。 “仁叔,这画我可以自己收下来么?” 我这么一喊,仁叔停住了脚步,他不禁转头看着我笑了起来,“小子,你要是不怕打眼你就自己收吧。” “嗨!我可没钱买不打眼的货。” 仁叔见我说这话,就不禁看向了苏沫。 “下了班了,你自己的私人时间,可不关店里的事。” 苏沫说着就往前走了。 古董行的规矩,在店里无论是做小店员小伙计,还是鉴定师负责人,一律是不能自己私下里收货的。 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我笑了起来。 因为刚刚趁着仁叔和这大爷说话的时间,我发现这装画的画筒有点不太一样。 第30章 画筒 我接过大爷手上的画,重新展开来看了看。 但是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去研究画了。 因为刚刚我发现这很重的画筒有点不太对。 画筒的外面包了一层锦缎,锦缎已经发旧,两头突出的地方也都被磨的油光锃亮了。 这并不是做旧故意做出来的,而是真的时间久了被磨成了这样。 画筒外面包了锦缎,内壁却是一层薄薄的棉布。 棉布有些地方已经破烂,露出了内壁的材质。 我看了一眼,不禁让我吃惊的是,这画筒竟然是黄花梨材质的。 黄花梨具有防虫的特性,用来做装书画的匣子倒是有见过,但是做成圆筒,委实稀罕。 尤其是我趁刚刚仁叔说话的时候将圆筒内壁的棉布稍微扒开了看了一圈。 这圆筒竟然是一整根黄花梨的木头挖出来的。 我的天啊!这是要买画送画筒啊! “老先生,您这画您知道为什么一整条街的古董店都不愿意收么?” 我看着那有些偃旗息鼓的大爷轻轻问道。 “哎!”大爷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知道,齐白石的画假的太多了,导致大家都不敢收。可我这幅是千真万确传下来的啊!” “老先生,谁卖东西不都是这么说呢!但是人家开店的要是收回去了,人家古董店总不能也和您一样说是自己父亲传下来的吧?” 我一句话说的这大爷是哑口无言,看着我是张着嘴巴半天没动。 “古董这东西特殊,你觉得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东西的人觉得是什么。这幅画说实话,的确画的不错。” “什么叫画的不错,就是齐白石画的,能差么?” “可关键是,这画上面连个印章都没有,就算是真迹好了,你说谁信?” 我说着话就掏出手机,指着手机继续说。 “就好比这手机,我说是水果牌的,但是这上面没有任何水果的标识,你说有没有人买?” 那大爷听得一愣,看着我手上的手机呆住了。 “字画上的作者用印就好比这手机的品牌标识,如果没有,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假的啊!” “可这字画上有齐白石的签名啊!” 大爷指着画上面齐白石三个字叫了起来,“当时估计是为了躲土匪,身上的印章也丢了,所以才会没用印的。” “这就好比,我这手机上没有标识,我自己手写一个,您觉得有人认么?” 大爷被我这个比方搞得是一脸懵逼,皱着眉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老先生,您这画我估计您也跑了很多家店了,您就算再把金陵城所有古董店跑完,十之八九也是没人要的。毕竟古董太特殊,宁愿不要,也不能收错了啊!收错了,那可就损失巨大啊!” 大爷听得不禁摇头叹气,“怎么就少了一个印呢!” “老先生,你确定这就是齐白石的画?您父亲亲口跟您说的?”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这一问却把大爷给问住了,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从大爷的表情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画,估计还真是个赝品。 只是,这黄花梨的画筒装赝品,怎么想也不对吧! 我忽然想到,该不会我忽悠了半天,自己被人反忽悠了吧! 这大爷,莫不是在利用这个画筒玩钓鱼吧! “说实话,这画是我从我父亲的遗物里找出来的,我放了很多年了,那时候自己也不懂,最近翻出来给人一看说是齐白石的画。齐白石我不认识,但是别人说什么齐白石的画值大钱,能换金陵城一套大房子呢!所以我就拿出来卖么。” 话说到这里,坦白讲我现在是真不知道这大爷的话是真是假。 毕竟藏古界,水深的很啊! 我出自做旧世家,出自几百年传承的梅溪,别到最后我成了别人钩子上的鱼了。 传出去丢人,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估计他得从地底下跳起来。 我想再看看手上的画筒,但是当着大爷的面,我也不好再扒开里面的布去仔细研究。 “年轻人,你刚刚不是说想要自己收么?你要么?”大爷突然看着我问道。 他这一问,本来就有些疑惑的我,就更加的犹豫了。 大爷见我半天没回话,不禁就皱着眉摇头道,“算了,不要算了,我也只是拿出来卖卖看。” 大爷说着话就要从我手上接过画和画筒,我也很配合的顺手递给了他。 我想了想,觉得我刚刚看到的黄花梨的画筒,应该不会出错。 除非,只是露出来的头一截是真黄花梨的,其余的不是。 又或者,画筒是黄花梨的没问题,但人家根本不买这画筒,而是在钓鱼。 “老先生,您真要想卖,我也是可以收的。但我是连你的画和这画筒一起收,说实话,我是看中了您的这个画筒,木头做的,材质不错,我估计应该是花梨木的。至于画,不论真假,你卖不掉,我买来也是没法出手的,只能自己挂在家里看了。” 大爷听的一惊,“是么?花梨木?很值钱么?” “具体要看整个画筒的品相了,我刚刚只是看到了一点点,要不我们把画筒里上面的锦缎给拆下来看看。” 我将这件画筒的实际情况和这大爷说了,因为不说出来,我就根本没办法当场检验。 不当场检验,那就说不定谁捡谁的漏了。 大爷一听我要拆这画筒外面的锦缎就有点不乐意了。 “这锦缎好好的,拆了多可惜啊!” “这个还可以包回去的。实在不行,我给你一百块钱,不论我买不买你的画,你拿着这一百块随便找个字画店就可以重新包个新的锦缎了。实话实说,我就是想看看这画筒是不是真花梨木的。若真是,倒的确值个大几千,甚至上万的。” “是么?一个装画的木筒也能值好几万?” “您可别误会,我可没说一定值几万。具体拆开了看,可能几千,也有可能几万。” 大爷点点头,“行,就拆了布看吧,反正这外面的绸布也旧了。” 我接过大爷手上的画筒,然后找到接口处,挑起布头,用力一扯,画筒外包着的锦缎就掉了下来。 第31章 还以为小赚 锦缎拆开来,露出来一根油黄锃亮的实木圆筒,如同变形的脸谱一般的花纹清晰可见。 一刹那,我的心情是无比的后悔! 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咬咬牙买下来,而是当着大爷的面要拆开来看呢! 但后悔之余,我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么漂亮的黄花梨,会有人想着用锦缎包裹起来呢? 这画筒比常见的画筒要略微细一些。 最主要,从上看到下,通体一致,绝对的一整根原木挖出来的。 那大爷看的也是一愣,“这不就是一根木头么!” 我去!简直晕倒! 不过,对于不懂行的一般人来说,这不就是一根木头么! 我点点头,故作肯定. “老先生,我猜的没错,这的确是花梨木的,而且不瞒您说,品相也还不错。” 我说是花梨木,没说是黄花梨,多多少少还是耍了点滑头。 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一听就明白。 但是普通人,花梨木和黄花梨,还是有区别的。 “能值多少钱?”大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价钱。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 “老先生,我说实话,我要是刚刚不告诉您这画筒是花梨木的,默不作声出个价把您的画给收了,您这画筒是不是也一并给我了?” 大爷点点头,没有说话。 “但既然说了,我就实实在在,也不压您价格。这样,您这画筒我两万块给您收了,您看怎么样?” “两万……”大爷有点拿不定主意。 其实,一般人压根也不知道黄花梨这玩意应该值多少钱。 不知道的,以为不就是个木头么,再贵能有多贵。 而有的人听过黄花梨是个好东西,可能会觉得应该值个几十上百万,甚至上千万。 其实真没那么夸张,如果单就这根画筒来说,品相的确够漂亮,但是体量就这么一点大。 而且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工艺,更看不出历史来历。 所以,总体上来说,我估计能值个四五万左右。 我见大爷有点犹豫,不禁解释道,“说白了这就是根木头挖出来的圆筒,材料是真不错,可惜看不出时间。如果是明朝宋朝的,或者什么几百上千年前历史名人用过的,那就值钱了。” “这也是历史名人用过的!大画家齐白石用过的,有很长时间的。” 我听的不禁笑了起来,“老先生,齐白石不是和您父亲见过么?能有多长时间?” 大爷听的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哦,也是哦,齐白石不是古时候的人哦!” 大爷挺可爱,应该不是来钓鱼的。 因为他真的不清楚齐白石是谁! “不过两万是不是太少了点?你看这画筒多漂亮啊!” 大爷还是你大爷! 画筒是不是真漂亮?到底有多漂亮? 实际上大爷压根就不懂,但是,这典型的中国大爷,不讨价还价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我是有准备的,我刚刚开价两万也是留着空间的。 “那您看多少合适呢?” 我把球踢给了大爷,让他开价。 因为无论我再次出价多少,大爷都还是会要求再加价的。 这次让给他出个价,等于是让他给价格戴了个帽子。 大爷犹豫了一下,“这样啊,你连画一起收了,四万块。” “老先生,您这画我要了也只是放在家里自己看,卖不出去,值不了钱的。” 我故作为难,其实四万块,我当然可以接受,但是也不能答应的太痛快了不是。 “小伙子,这画和画筒是一起的,放在一起几十年了,都是齐白石的,不单卖。” “老先生,您还提齐白石呢?没人信。” “我不管,我觉得就是齐白石的,四万块,你要是要,就一起收了。” 我摇摇头一脸为难,不过最后还是咬咬牙。 “行吧,四万我收了。” 我和大爷都很高兴。 我高兴自是不用多说,四万收了件海南黄花梨的画筒,卖出去估计能小赚个一两万。 大爷高兴,是因为他走了十几家古董店都没人要,连开价都不开。 想不到反而到最后是因为不起眼的画筒而最终卖了四万块。 拿着画筒回到我在郊区的小院,小武还没回来。 我以前在影视基地修道具的时候,租住的是一个小单间。 半个月前不是卖了佛像得了十五万么,就和小武搬到了距离影视基地和古玩街之间的郊区去了。 我们本打算照旧每人租个单间,但是郊区的房租实在是太便宜。 所以,我就和小武两人租了一整个小院。 之所以租一整个院子,不仅仅是因为便宜,还因为小武看中了厨房。 小武的厨艺不错,从小练的。 他也爱做饭,平时我晚上下班回家,他都是已经做好了饭。 但小武最近在影视基地做替身拍电影,而且还挺忙的。 所以,我回来的时候就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和一只盐水鸭。 但是我没心思啃馒头,而是研究起了手上的画筒。 原先画筒上包覆着锦缎,锦缎虽然拆下来了,但是上面还覆盖着一层胶。 我打来一盆热水,然后用一块棉布将画筒身上的胶给焐了一遍,让胶软化,然后轻轻的将胶给擦去。 薄薄的一层半透明样的胶去除后,在灯光的照射下,那圆筒竟然闪闪发亮。 通体竟然有点略微透明呈琥珀色,就好比最外面刷过一层清漆一般。 用手轻轻一摸,光滑的筒身如同婴儿的皮肤一般,顺滑温润,没有一点滞涩和毛刺。 我放在鼻子下面一闻,我去! 竟然还是极品海南黄花梨! 这玩意可不止五六万啊! 少说也得十万去啊! 我那个激动啊! 还以为小赚一两万,回来时还买了一整只盐水鸭呢! 谁曾想,这是踩狗屎捡大漏了啊! 我赶紧咬了一大口馒头压压惊,然后继续清理这海南黄花梨的画筒。 原先在苏古雅集门口,只是扯掉了画筒主体的锦缎,它的盖子上面的锦缎并没有动。 我直接拆掉盖子上的锦缎,又将盖子里面的薄棉布也扯掉。 但盖子内的棉布一拆掉,我就更加的大吃一惊。 这盖子内壁被棉布盖着的地方,竟然竖刻着两行字。 第32章 九虾图 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踩狗屎捡了个漏,结果,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了! 画筒盖子内壁的棉布扯下来,里面竟然露出了两行字。 庚寅年五月偶得极品海黄自作卷筒白石 这竟然真的是齐白石的画筒! 而且,还是齐白石亲自制作的。 了解齐白石平生的人都知道,齐白石年轻时就是位木匠,后来才学了绘画。 庚寅年,也就是1890年,这个时候齐白石刚刚不做木匠,专职绘画不久。 所以,他亲自制作一个海南黄花梨的画筒来给自己用,也算是自勉,激励自己要画出惊世画作。 对于木匠出身的齐白石来说,自然知道海黄的价值。 所以,为何如此漂亮的海黄画筒又用锦缎给包覆了,就令人有些奇怪了。 不过也许正因为齐白石知道这画筒的价值,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为了安全,才故意用锦缎给包覆了起来。 那如果是为了安全,为何不用更低调一点的普通布呢? 算了,圆不下去了。 反正,接下来这画筒不包任何东西,就不用再圆这故事了。 现在看来,那这件画筒可不仅仅只是十万块了! 有了齐白石刻上去的文字,加上还是他自己的木工手艺做的画筒。 那这画筒可就瞬间充满了卖点了,价值就得翻数倍,乃至数十倍了! 我赶紧又塞了半个馒头到嘴里,这个惊喜着实来的有点太突然了。 但是馒头刚塞到嘴里,我又忽然想到一个事。 如果这画筒真是齐白石的,那原先装在里面的画呢? 画呢? 我赶紧咬着半个馒头去找画。 还好,画被丢在床上并没有什么损伤。 之前,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画筒上,压根就没仔细去看这画。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 我一开始就看过这画的,从画的技法等判断,我一开始的想法还是准的。 很像,几乎就是。 我看了第一眼,心中当时是这样想的。 但是现在再看,那就不是几乎了,这就完完全全是真迹啊! 所以说,古董,尤其是字画,对其的判断其实是很主观的。 当你觉得是真迹的时候,你看什么地方都觉得合理。 如果你觉得不是,就算是真迹,你看任何地方也都觉得可疑。 那这件齐白石的九虾图,就值大钱了! 原以为是买画筒送画,结果却变成了买画送画筒了啊! 按现在的市场价格,这种尺幅的齐白石的虾,一般情况下至少三五百万打底。 但是如果有故事的话,那想象空间就不一样了。 但是,唯一可惜的就是,少了一方印了。 没有了这印,如果有权威的书画鉴定专家进行背书自然也是可以出手的,就是太麻烦了。 找专家鉴定背书得有渠道不说,这一层下来,至少得被刮掉三分之一的油水。 况且,没有印,无论找谁,本身价值也是上不去的。 没有印的齐白石的画到底值多少钱,这就不一定了。 所以,还是可惜了。 我看着铺在床上的画,九虾图。 一幅完整的故事情节不禁就在我的脑海里呈现出来。 卖画的大爷,他父亲胡漠,早年间在山道上救了齐白石。 齐白石为了感谢胡漠,就仓促间画了一幅画送给胡漠,以表感谢。 而且还特意画的是九虾图,寓意救命之恩。 但是不知为何没有用印,许是真的是印丢了,或临时找不到了。 一张宣纸临时作的画,没有装裱,也不好保存啊! 于是齐白石就连着随身的画筒一并赠送给了胡漠,让他装画。 多年以后,胡漠的儿子在他过世之后翻出了这件画筒和里面的画,但是拿出来卖,竟然没人要。 最后被我,阴错阳差捡了个大漏! 当然,最后被我捡漏这个就不用说了。 前面可以再添点油加点醋,再润色一番,那这文物古董的传奇故事就出来了。 古董有故事,价值就跟着上涨。 现在,故事有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少了一方印。 一方印而已! 我咬着馒头,心中一个念头不禁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我不是要做旧,这幅字画真的是齐白石的真迹。 只是他老人家忘了盖印了,导致大部分人不太敢相信。 所以,为了避免费太多不必要的口水,我得帮忙白石老人补个印上去。 刻印,对我来说不要太简单。 我毕竟是科班出身,专业学习绘画和雕塑,而且还是出了名的临摹大师。 一方印,小意思! 但我不可能随便拿个萝卜就刻个印盖上去,没那么简单! 齐白石的印算是一绝,他原本木匠出身,在雕刻这块水平极高。 所以,他的篆刻艺术造诣颇深。 而且,他一生用印颇多,不同的时期都会用不一样的印。 所以,万不能随便就刻一方盖上去。 搞错了,不但起不到提升字画价值的作用,反而会将本身就是真迹的画变成赝品。 所以,不着急,我得先好好研究齐白石这一生所用印章的先后顺序,如何讲究。 这也是做旧师们做旧之前必须要做的基本功课,不能留时间破绽。 所谓时间破绽,就是某种现象不应出现在某个时期。 这是绝对不能有的。 因为,这也是文物古董鉴定真赝的一个核心标准。 我不但要先好好研究齐白石的印章,还得找一块合适的寿山石。 因为齐白石刻印一般都用寿山石。 也许有人就奇怪了,你做旧仿制而已,何必如此较真呢! 差不多随便找一块石头刻个印,只要印刻的一模一样不就行了。 不不不,这是做旧,不是做假。 做旧的核心在一个旧字。 用我爷爷的话说,做旧就是做真! 材料要真,工艺手法要真,一切能真的务必求真。 如此做出来的东西,才能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差异。 像那种用铜去冒充金,用塑料去冒充玉石的事,真正的做旧师是不屑去做的。 要做金饰品,就用真正的金去做。 甚至都要让金的含量和所仿时期的金含量保持一致。 要做上古好玉,就用真正的和田玉去做。 做旧,做的是时间。 但是,当其他一切要素都成真的时候,时间也就变得不成问题了。 回到这印上。 用其他石材刻印当然也行,我一样能刻的一模一样。 甚至用电脑扫描,激光雕刻更能做到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又简单高效。 但激光刻出来的印章少了金石气,出来的效果也许能算得上高仿、精仿,但是绝对成不了绝仿。 也许面对绝大多数藏家、鉴定专家都能过关,但是真遇到高手大师,早晚会被人看出来。 但梅溪出来的做旧是绝对不能被看出来的。 第33章 鉴定元青花 苏古雅集这一天上午特意挂了一块歇业的牌子。 因为这一天,是苏、花、荣三家约好的时间,在这里进行元青花罐的鉴定。 我一早就来了苏古雅集做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就是将茶桌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将等一会鉴定瓷器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 然后泡上茶,等人来。 众人是陆陆续续来的,苏家作为地主,苏溪亭不方便,且辈分较高。 所以门口接待的都是苏沫和仁叔。 我,作为小店员反而坐下来不用动,只要泡好茶就行。 还好苏古雅集的茶桌够长,四周加起来能够坐下至少十二个人。 茶桌四周坐的满满当当。 除了苏古雅集苏家的五个人,苏溪亭,四叔,苏沫,仁叔,还有我。 另外,博花轩花家来了两人,孙文石,还有另一个博花轩分店的鉴定师。 荣古斋荣家来了三人,荣古斋的总经理吴学浅,以及他们荣古斋常用的两位鉴定专家。 徐一鼎,国内知名瓷器鉴定专家,刚刚听说这位是专程从京都请过来的。 另一位,则是宋金刚,算是金陵本地知名专家。 只不过,这宋金刚的水平,我前几天就见识过了。 要说他在造像方面有什么造诣我不敢下结论,但是让他来鉴定瓷器,我觉得是不是太冒险了。 当然了,我是个泡茶的小店员。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 而卖家方面,除了拉纤的陈守和。 还来了一位代理律师,真正的主人并没有出现。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般拥有这种高价值古董的藏家更多的是名人,诸如明星或者大企业家。 像他们,一般是不愿意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都是直接委托给代理律师全权处理的。 像这种情况不用想,你看看很多拍卖会现场就知道了。 很多参加拍卖的买家都不会到现场,都是手机接通了远程遥控,委托别人处理的。 人到齐了,众人也喝了好几杯茶了,陈守和就请专人将一个定制的铝合金的保险箱给轻轻抬了过来。 这青花瓷,卖家是花了重金,不但定制了专用的箱子。 还专门请了两位保镖护送。 一路从银行的保险库,送到了苏古雅集的茶桌上。 茶桌上撤掉所有的茶具,铺上防滑防撞的毡布。 保险箱打开,将里面的青花罐给小心翼翼的请出来,放在茶桌上放稳当了。 方才将保险箱撤了下去。 “各位,请上手鉴定吧!” 陈守和笑嘻嘻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是茶桌前众人却都没有人动手。 “哟,大家都客气呢!” 陈守和见众人没动,便看向了苏溪亭。 “老爷子,您是老前辈,还是您先掌眼吧!” 苏溪亭却笑呵呵的摆摆手。 “我是地主,哪有我先上手的,还是请客人先掌眼。” “这样吧,其实我们苏古雅集和博花轩先前都看过了,但是荣古斋还没有看呢。所以,我觉得还是先请荣古斋吴总及两位专家老师先请。然后再请博花轩的孙总、郑总。最后,我们家老爷子再看。各位觉得如何?” 仁叔的建议,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荣古斋的总经理吴学浅看着身旁的徐一鼎和宋金刚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专家,那就我们先了。” “徐馆长,您是陶瓷方面的专家,您先。” 宋金刚让徐一鼎先上手。 徐一鼎点点头,也不客气,拿过干净的白色毛巾先擦了擦手,然后直接就上手了。 徐一鼎,原先为京都某博物馆副馆长,在陶瓷鉴定方面颇有建树。 但是后来上电视多了,到处走穴鉴定,索性就辞去了博物馆的工作,专职给人鉴定古董。 但是,业内依旧尊称他为徐馆长。 看的出来,这家伙有点迫不及待了。 其实也无怪乎,刚刚保险箱一打开的时候,众人看到露出来的青花瓷。 无不一个个都是眼珠子瞪得老大。 虽然在座的每一个都在藏古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但是真正能亲眼见到,并上手的,价值过亿的古董。 那还是稀少的! 就算如徐一鼎这样,曾经的博物馆副馆长。 一辈子恐怕也是上手不了几件真正的元青花吧! 所以,他迫不及待要上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时候,茶具撤了,我这个泡茶的小弟也就已经没有坐在茶桌前了。 而是和四叔一起站了起来,退到了苏溪亭等人的身后。 说实话,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件元青花当真是相当漂亮! 最主要是品相实在是太好了! 在灯光的下,闪闪发亮,竟然看不到太多划痕在上面。 当然这种闪闪发亮,不是新烧出的瓷器那种刺眼的贼光。 而是如同流水一般的温润,看在眼里就是舒服。 难怪先前仁叔回来后是不住的摇头赞叹呢! 的确够漂亮! 瓷器的鉴定,就不多说了,大致的过程前面已经讲过多次。 不管他是什么专家,大致手法几乎都是一样的。 其实,这元青花也没有什么好鉴定的。 虽说元青花价值不菲,但实际上能登大雅之堂的赝品却很少。 为什么呢? 因为元青花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元青花这个称谓,这个叫法,其实是1952年美国人波普教授确定的。 而在这之前,世界上根本没有“元青花”这么个概念。 所以,这之前是没有元青花仿品的。 虽说这之后,当藏古界渐渐将元青花的价值抬起来了之后,仿品也渐渐多了。 但大多数都是一眼假的东西。 八九十年代景德镇出过一批堪称高仿的元青花,刚出来时的确唬住了很多人。 但是没过多久,随着学术界,藏古界对元青花的研究更加深入,透彻后,人们不禁发现,真正的元青花根本无法仿制。 因为元青花所用的颜料太过特殊,其配方早就失传,根本无法复制。 所以,八九十年代仿制的那批元青花,在今天看来,就是一眼假的货色。 所以说,元青花根本也没什么好鉴定的。 要么是真的,要么是赝品。 藏古界的资深人士几乎都能凭肉眼快速鉴定出来。 因为元青花的特点太过突出,太过明显,又无法仿制。 但是,今天这茶桌前坐满了人,又是如此的郑重其事。 究其原因并不是这元青花的鉴定有多难,而是因为它价值太高的缘故。 第34章 做旧师的角度 茶桌前坐的人虽不少,但是却安静的很。 俱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当前之人小心翼翼的扶着瓷罐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研究着。 看瓷胎,看釉面,看画工。 最主要还是看釉面下的颜料,看发色,聚斑等等。 因为元青花所使用的的苏麻离青料烧制出来后所呈现的独特性,是非元青花所不具备的。 所以众人的关注度自然都聚焦在这方面。 荣家的两位专家,徐一鼎和宋金刚看完之后也都不说结论。 只是轻轻的将瓷器放好,然后继续请孙文石等人上手。 孙文石等人虽说早已经上手过了,但还是忍不住要再看一遍。 荣花两家都看过了,自然就轮到苏家了。 “为仁,你要再看看么?” 苏溪亭不禁问了一下仁叔。 “亭爷您先掌眼,我等一下再看。” 仁叔说着将高倍放大镜放在了他的旁边。 老爷子一样扶着罐子仔仔细细看起来。 他看的非常仔细,几乎罐身每一处地方都被他用放大镜照过了。 我就站在老爷子的身后,他在仔细看的时候,我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罐子在看。 这罐子的确如同先前仁叔说的那样,属于典型的元青花,就跟标本一样。 但是这玩意太过漂亮,总是让我这个做旧世家出身的人感觉有些难受。 实际上这也是我们做旧师的独特心理作祟,看到什么东西都喜欢从做旧的角度去看怎么做的旧。 是一种纯技术的角度看问题。 这和人家想要买东西的人的心理完全不一样。 想要买这个东西的人,一看到东西漂亮,就产生了无尽的占有欲。 然后就带着不要买错的想法去寻找瑕疵或破绽。 但是这种不要买错的寻找,其背后的深层次的心理动机却是想要占有。 而人一旦动了想要占有的欲望,很多时候往往是无法做到客观理性的。 所以,为什么很多大藏家自己的鉴定水平已经很高了,但是去买大件的时候也要带一两个鉴定师去。 就是因为,当局者容易迷。 当然了,我的角度可不仅仅是旁观者的角度。 我,是做旧师的角度。 如此漂亮的青花瓷,不得不让我心生奇怪的想法。 我想如果是我,我要怎样做一件如此漂亮的,又让人无法鉴定出来的元青花呢? 我心中不禁摇头,因为首先第一步就无法解决。 没有人能搞定失传数百年的苏麻离青,所以…… 我站在那里神游着,心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做旧元青花。 忽然,我的大脑中闪过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苏麻离青已经被人搞定了。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禁吓了我自己一跳。 但是这个念头可不是我胡乱想出来的,而是…… 而正当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之时,茶桌前,老爷子已经放下了放大镜,将瓷罐轻轻的放好。 “为仁,你再看看。” 仁叔点点头,接着就上手看了起来。 不过仁叔看的相对比较快,毕竟他先前已经看过了。 而且,我估计他应该也是和刚刚老爷子一样,看的是仔仔细细。 等仁叔放好瓷罐,陈守和便笑呵呵看了一眼众人。 “诸位,你们商量一下?” “老爷子您的看法?”吴学浅率先看着苏溪亭问道。 “术业有专攻,还是先请专家老师们先说吧。” 苏溪亭没有抢这个风头,虽说现场大家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众人的眼光不禁都看向了徐一鼎。 徐一鼎也不客气,点点头直接开口道,“我看的没问题,这件元青花瓷还是很典型的。无论是发色的浓艳,还是褐色耀斑,以及瓷胎、画工,还有器型,重量,密度等等都符合元青花的特征。” 徐一鼎的话属于典型的专家学者的鉴定专业术语,套路。 他其实并没有说这就是元青花瓷,而是说符合元青花的特征。 徐一鼎的话说到这里就没了,简单明了。 但是,关键性的东西都被他说完了。 一句瓷胎、画工、器型、重量、密度等等就已经完全把事情说明白了。 完全没必要展开说,因为在坐的都是藏古界的资深人士。 这不是电视鉴宝节目,还得说的详细,说的浅显易懂。 在这里,没必要。 众人俱都点点头,表示认同徐一鼎的结论。 结论就是你这么简单,也没有什么好协商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 “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谈谈价格吧。” 陈守和笑嘻嘻,满心欢喜,毕竟古董买卖最重要的真赝问题解决了,他这个拉纤的中介费几乎就要到手了。 这时孙文石看了一眼仁叔和吴学浅,两个人都微微点头,似乎事前已经商量过了。 孙文石转头看向了坐在陈守和旁边的律师。 “这样,我们也不还价,既然东西这么漂亮,一口价,2.7亿,正好我们三家,每家九千万。” 律师面无表情,轻轻点了一下头。 “各位,能否稍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委托人?” “您请便。” 律师拿着手机走出了苏古雅集,走到了店外打电话去了。 律师去打电话,陈守和便就指着茶桌上的瓷罐笑道,“诸位,东西金贵,若是没问题,我请人放回保险箱了啊!” “对对对,放回去我们喝茶。”仁叔应了一句。 “喝茶不急。瓷罐放回去安全,但是箱子就敞开着放在茶桌上吧。” 荣古斋的吴学浅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但是众人听的都不禁会心一笑。 他这话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古董放在眼皮子底下。 别刚刚大家鉴定完没问题了,古董一离开视线就出问题了,那就说不清了。 但是这种事,在藏古界可是不少见的。 箱子被人拿了过来,正要重新装进箱子里,我忍不住在苏溪亭的身后说了一句。 “亭爷,我可以上手看看么?” 我这一句话,不禁听得众人一愣,纷纷看向了苏溪亭身后站着的我。 实际上我能感觉到众人的眼光是如何的惊诧和异样。 他们的目光非常明显的告诉我,你什么身份?你有资格上手么? 你就是提都不该提这样的问题。 还上手,这可是几个亿的东西,万一碰了,那算谁的? 众人的眼光落在我身上。 也只是一瞬间,等看清是我这个刚刚在泡茶的小店员时,目光又转移到了轮椅上的苏溪亭身上。 第35章 热释光 苏溪亭听见身后我的话,不禁缓缓转过头看了看我。 我赶紧又补充一句。 “亭爷,罐子放在箱子里,我不碰,用放大镜看看就行。” 苏溪亭楞了一秒,然后转过头看着茶桌前都看着他的众人微微笑了起来。 “年轻人好学是好事,没事你上手吧,坏了算店里的。” 众人一听这话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一旁坐着的苏沫和仁叔却是眉头紧锁。 尤其是苏沫,她看着我明显很是不满。 可以想见,这青花罐连她都不敢上手,我一个小店员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要求上手。 而我这一要求,如果苏溪亭不答应,虽然谁都能理解,毕竟如此贵重又易损的东西。 但是,不答应又不免显得小气。 所以,我的这个要求作为店员压根就不应该提。 这等于是把老板放在火上烤。 但是我没忍住,我的无比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我得要证实我头脑中的想法。 “行吧,你看吧。” 苏溪亭略微移动了一下轮椅,给我让了一点空间。 虽然,我不知道苏溪亭是出自真心让我看,还是碍于面子。 但这不重要。 我看着拿着箱子的两个人。 “没事,你们还是将瓷罐放进箱子吧,我不用上手的。” 我并没有上手去触碰瓷罐,也算是给苏溪亭留了面子,避免了风险。 估计众人也都默默的长吁了一口气。 我拿着高倍放大镜对着青花罐仔仔细细看了看,印证着我头脑中想到的地方。 我将我能看到的青花罐上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当然,我的观察能力让我一眼就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所以,虽然看了半个罐身,但是速度却快的很。 我轻轻放下放大镜,对着苏溪亭点点头,就退了回去。 “这么快看完了?” 苏溪亭笑了笑,但是却没有追问我看的结论。 众人自然也都不会在乎我看的结论。 只是苏沫不禁看着我,白了我一眼。 估计她的想法是,等这事完了再收拾你。 我的速度快,律师的速度也挺快的。 我刚退回来,律师就从外面走了回来,然后对着众人点点头。 “委托人同意这个价格,我们可以签订合同了。” 众人一听,不禁都显出了满意的神情。 “等一下,能不能做一个热释光?毕竟是这么大件的古董。” 苏沫竟然在这个阶段开口说话了。 而且,她的话一出来,不禁都让大家一下子懵了。 什么是热释光?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检测陶瓷等烧制品的烧制年份的检测方法。 对古董进行技术鉴定,这很常见,尤其是在西方。 但是,在国内的实际古董交易上,真正去做技术鉴定的不多,大多还是请专家凭经验鉴定。 这是因为一来技术鉴定耗费时间,麻烦。 而且很多权威的技术先进的鉴定国内还做不了,得送国外。 而古董出国,可就困难了。 基本上出不去。 二来做鉴定要取样,这对古董有一定的损伤。 世界上能做热释光检测的机构很多,甚至国内也有很多大学都有这样的实验室。 但是在全世界的古董交易中,只有两家鉴定机构被认可,具有业内同行的法律效力。 那就是英国牛津鉴定公司和港岛中文大学中科古物鉴证实验室。 而这两家机构,一个要在器物底部切割出一个边长为10mm的等边三角形,一个要在器物底部钻取直径4mm,深度5mm的圆柱形取样点,每件器物上通常取2个样品。 想一想,又有几位藏家愿意将自己价值不菲的古董拿去这样霍霍呢。 而且,本身很多精美的瓷器就薄的很,也不一定就能取样。 另外,热释光检测也未必就百分百精准。 曾经就有出土过的瓷器拿去做检测,却得出不过百年的结果。 所以,当苏沫提出要进行热释光检测的时候,众人不禁都愣住了。 因为,这在国内的古董交易中委实不多见。 况且,这元青花的鉴定本身也并不难。 现在,其实众人就已经达成了鉴定结果。 但是苏溪亭却并没有表现出很意外,很明显苏沫是提前告知过他的。 做热释光根本没必要,但是苏沫却提了出来。 我觉得对苏沫来说鉴定结果并不重要,因为已经有结果了。 重要的是鉴定需要耗费时间,最快也得四个星期。 而这四个星期对苏沫来说就完全够了。 足够重新进行抵押,拿到新的贷款,也就是支付这件元青花的款项。 但是如果现在就签合同付款,那苏古雅集拿什么付款呢? 对于苏沫的要求,荣家和花家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为了进一步鉴定。 而且,这元青花本身胎体厚实,是比较适合取样的。 但问题是这元青花的主人会同意么? 所以,众人疑惑的眼光不禁看向了还没来得及坐下来的律师。 律师愣了一下。 “那,我还得给委托人打个电话。” 律师说着不等众人说话就拿着手机转身出去了。 茶桌前,竟一时无语。 仁叔见气氛沉默,忙笑道,“毕竟将近3个亿的东西,鉴定一下比较保险。” 孙文石不禁点点头。 “其实鉴定一下也好,如果有了牛津的证书,那这青花罐上拍,流拍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还会进一步提升其价值呢!” 众人听的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律师这次回来的更快,然后边走边对着茶桌认真说了起来。 “委托人同意做热测试。” 众人一听不禁都长吁了一口气出来。 “这最好了。” “不过,委托人说,做测试需要取样会损伤古董。所以,买方必须先下大定,成交价的百分之三十。而且鉴定也是由买方委托鉴定,如果鉴定过程古董发生损伤,由买方负责。” 这一要求听上去有些苛刻,但是仔细一想也算合理。 毕竟如今的古董市场是卖方市场,尤其对好东西来说。 “我苏古雅集没问题,孙总,吴总,博花轩和荣古斋,怎么样?两位老总,要不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每家就是百分之十,也就是2700万,苏家是刚刚好拿的出来。 孙文石点点头,“博花轩本来是今天付全款的,先付百分之三十自然没问题了。” 吴学浅皱了皱眉头,看的出来他不太乐意。 但是他一样点点头,“没问题。” “如果都没问题,那就先签合同吧。” 律师说着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合同,然后又在后面空白的地方添加了临时的补充条款。 “这只是初稿,各位先看看,如果没问题,我立马让人打印出定稿。” 苏老爷子也不看合同,这个直接交给苏沫就好,这个是她的专长。 等苏沫在看合同的时候,苏溪亭却轻轻叨了一句,“我去个洗手间。” 他将轮椅往后倒了倒,四叔推着他就要去洗手间。 我却对着四叔说,“我来吧,洗手间的地面撒了水有点滑。” 四叔一开始并没有动,直到轮椅上的四叔点点头,他方才让了过来。 苏古雅集的洗手间在上二楼的楼梯下面,距离泡茶区略微有点远。 轮椅刚刚推到了洗手间门口,我低着头轻轻嘀咕了一句。 “亭爷,这件元青花不太对啊!” 第36章 不要了 我突然低着头来了一句。 “亭爷,这件元青花不太对啊!” 我的一句话让轮椅上的苏溪亭听的一愣。 愣了一两秒,他方才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并没有急着解释什么,我在等。 等苏老爷子的问话。 我想听听他说什么。 如果他愿意倾听,我就告诉他真相。 如果对我表示怀疑,甚至嘲笑。 那就算了,随他去吧。 苏古雅集如果倒闭破产,我估计也没这么快,我还能做个半年一年的。 “小梅,你刚刚看出什么了?这件罐子有问题?” 苏溪亭脸上带着些许微笑,态度还算谦和,再加上先前他大方同意我上手那元青花。 所以,现在,我没理由不告诉他真相。 我点点头,直接给了两个字,“赝品。” “嘶!” 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都这么真了?发色、耀斑……” 老爷子顿了一下,仿佛头脑中在回想他刚刚看到的那瓷罐上的每一处细节。 “可是,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问题啊?元青花还能做成这么真?” 老爷子的眉头都要皱成一块抹布了。 但我看的出来,他这不是对我质疑。 而是全世界几乎没几个人会相信,那茶桌上放着的元青花会是件赝品。 不可能,因为没有人能解决苏麻离青的问题。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低着头愣住了,他还在头脑里细细回想着,想要自己找出破绽。 这是藏古界越是资深人士越有的通病,就是只相信自己的眼力。 我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在等老爷子问出来。 但是他想了半天,最后只是轻轻摇头。 他没有答案。 这就对了。 “小梅,破绽在哪里?” 老爷子再次抬起头,一脸恳切的看向了我。 我微微点头,然后将我的鉴定过程告诉了他。 从苏溪亭的面部变化,你就能知道当他听着我的话语的时候,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以置信。 但是,最后又是多么的幸运! “嘶!”老爷子吸了口气,他看着我想说什么。 但是身后却响起了苏沫的声音。 “你们怎么了?” “合同看完了?” 苏溪亭轻轻转动轮椅,看着苏沫轻轻问了一句。 “看完了,条款没问题,都是业内的常规合同。无非追加了几条,关于买方送检的条款。” “爷爷你上完洗手间了?怎么这么久?”苏沫走了过来。 苏溪亭并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待她走到身前,老爷子方才说话。 “小沫,那件青花有问题。” “问题?”苏沫听得一愣。 “这不正好么,送去鉴定也不白送。” 苏溪亭不禁摇头。 “但是合同中规定的送检出了问题可是我们负责啊!” 老爷子说完这句话,忽然脸色一紧,似乎被他自己刚刚说的这句话给怔住了。 怔了一秒,老爷子似乎是在问自己。 “卖家为什么要特别提送检过程出了问题由买方负责呢?” 苏沫听得一愣,随即奇道,“爷爷,这不很正常么。买卖双方都是可以送检的,谁送检谁负责啊!” 但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旦产生了怀疑就无法释怀。 藏古界尤其如此,毕竟一真一赝那可是天差地别。 “瓷器太娇贵了!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让其破碎,只要有人诚心破坏。” 老爷子的话让苏沫楞了半天。 “至于么?” “将近3个亿呢!怎么不至于!” “可是这瓷罐这么多人看了不是都没问题么?” 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苏沫的问题,而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 “所以,才更让人害怕!” “小沫,这合同不能签。这元青花,我们不要。” “啊?!” 苏沫楞在了当场。 但是苏溪亭并没有看苏沫,而是自己滚着轮椅就要回茶桌,洗手间也不去了。 我连忙跟上推着轮椅将老爷子推回了茶桌。 苏沫虽然还没搞清楚这元青花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等她回到茶桌看了一眼苏溪亭后,就十分镇定的宣布了结果。 “诸位前辈,不好意思啊!这件元青花,我们苏古雅集不合了。” 茶桌前瞬间鸦雀无声,又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怎么又突然不要了呢?” “老爷子,您是看出什么来了么?” …… 众人不禁都傻眼了,就连坐在苏溪亭旁边的仁叔也是一脸懵逼。 “亭爷,这,怎么回事啊?” 见众人一会看着苏溪亭,一会又看着敞开着的箱子里的瓷罐,七嘴八舌,一片声响,苏沫忙解释起来。 “诸位前辈,古董么,各家都有自己的看法,这件元青花毕竟这么大件,综合考量,我们决定不要了,也应该可以理解。” “不是,苏小姐,三家说好了合的。刚刚也都看完了没问题,现在怎么就突然不要了呢?” “是啊,亭爷总得有个说法,要不然以后大家还怎么合作!” 看的出来,其实苏溪亭本不想说的。 但是,有些时候想不想不是你能决定的。 就像现在,总得给大家一个交待。 苏溪亭点点头笑了起来。 “古董么,要与不要,无非两个方面。要么东西看不到代,要么价值太高不划算。” “亭爷,那苏古雅集之所以不要,是因为哪一方面啊?” 荣古斋的总经理吴学浅明显有些不爽,之前苏沫决定将瓷罐送检的时候,他就不太爽了。 现在,他就更不爽了。 所以,说话的语气自然有点火气。 苏溪亭停了一下,似乎是在下决心。 “看不到代!”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都是一惊,然后纷纷看向了那已经被他们看过数次的元青花。 尤其徐一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将箱子中的瓷罐给拿了出来,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 徐一鼎再次看瓷罐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看着他。 现在所有的人都非常纠结,尤其作为买家的人。 他们是多么希望这件瓷罐是真品元青花。 但是,苏溪亭刚刚这一句话一出来,让他们充满了疑惑。 此刻,他们期望徐一鼎也给出赝品的答案。 这样,方才能够彻底扼杀他们内心的占有欲。 但又期待他郑重的点头,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一件真的不能再真的元青花。 如此,他们方能下定决心。 所以,买家是痛苦的。 而作为卖家一方,则更是郁闷无比的。 他们不纠结,唯一想要的就是徐一鼎看不出任何破绽。 徐一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再次研究了足足十几分钟。 最后不禁皱着眉头给出了一句结论。 “不可能,这若要是件赝品,我这一辈子就再也不碰”他顿了一下,“元青花了!” 我还以为,他要说再也不碰古董了。 没想到竟然缩减到元青花这么小的范围了。 但就是徐一鼎这么一顿,所有人便都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第37章 螺旋状 徐一鼎的话,让卖家一方和拉纤的陈守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而作为买方的诸如孙文石等人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只能吁到一半,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心头已经产生的疑虑。 “亭爷,您就把您看到的直说出来吧?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苏溪亭点点头,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我。 众人是看着老爷子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看我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刚刚不是上过洗手间了么?还去? 还是,说事前,要喝杯茶? …… “梅九,麻烦你跟大家说一说吧。” 啊????? 十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我。 目光毒辣,饱含惊诧和疑惑。 就算是仁叔和苏沫,也一样是吃惊不小。 甚至连两个专门请来护送保险箱的保镖也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人? 泡茶的小店员? 他就刚刚看了一眼,估计还不到一分钟吧。 他能看出问题? 在场可都是藏古界的资深人士,他们没看出问题,这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能看出问题? 问号!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堆无形的问号! 其实我也是一脸懵逼。 我没想到,苏溪亭竟然让我亲自解释。 我以为我刚刚在洗手间门口将鉴定过程告诉了老爷子,他会自己说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风头让给了我。 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并不想要这样的风头。 我想低调。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朝我们想象的那样走。 事情既然来了,现在推也推不掉,谁让自己多嘴呢! 苏溪亭轻轻滚了滚他的轮椅,再次给我让了让位置。 一旁的仁叔见状赶紧将自己的位子往旁边移了移,将我让了进来。 我也不客气,直接上前一步走到了茶桌前。 众人都看着我,等着我说出什么个花样来。 但是我只给了四个字。 “这是赝品。”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茶桌前一片安静。 竟然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问为什么。 他们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继续等我表演。 或者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反应虽然有点出我意料,但我也无所谓。 不信是吧? 那就让你们信。 我也不说话,直接掏出手机,随手在网络上找了一张关于元青花鉴定的照片。 我将手机直接递给了茶桌对面的徐一鼎。 他不是说若这件元青花是赝品,他就再也不碰元青花了么! 那就从你开始。 手机上的照片是一张元青花局部特征放大图。 图片已经看不出瓷器本身的原貌了,因为这是一张显微镜下的放大图。 只能看清元青花所使用的的苏麻离青在烧制之后呈现出来的典型特征。 徐一鼎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典型元青花的特征么?”bookAbc.Cc 我点点头,随手拿起茶桌上的高倍放大镜递了过去。 “徐馆长,您再看看这件瓷罐,对比一下有什么不同。” 徐一鼎眉头一皱,他已经看过两遍了,而且看的非常仔细。 “没有什么不同,这件瓷罐所呈现出来的特征和这张图片是一模一样的,属于典型的苏麻离青应该有的,无论是发色浓艳,形状凹凸,都是没有问题的。” 徐一鼎拒绝接过放大镜第三次去看那瓷罐,因为他觉得这是对他眼力的挑战。 你不看,那我让你看。 我从徐一鼎的手上拿回手机,打开手机里的一个放大镜的app,然后对着瓷罐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被放大几十倍的照片,看上去有点模糊,但是也一样能够看到该看的了。 我将照片发给了苏沫,然后看着苏沫伸手道,“老板,将手机借我用一下。” 苏沫虽然依旧一脸懵,但是她没说什么,直接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将两部手机直接放在了茶桌上。 一部上面是徐一鼎刚刚看过的显微镜典型元青花的特种,一部是我拍的,箱子里的元青花。 “各位,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众人不禁都微微伸出头去仔仔细细对比起两张图片来。 “一样啊!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你们看出来了么?” 徐一鼎只看了一眼,就不禁看着他人故意问道。 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微微摇头,表示没看出特殊之处来。 其实也正常,他们要是能看出来,那还有现在什么事。 “诸位,看这张刚拍的图片,斑点中间有一个针眼,而且色彩由内而外渐渐淡下去。” “对啊,正宗的苏麻离青不都是有色阶浓淡,由内而外的么?” 吴学浅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抢先道。 “再仔细看,刚拍的这张图,色彩由内而外是不是呈现螺旋状出去的?” 茶桌前瞬时安静,又突然有了声响。 “哟,好像是呈螺旋状呢!” “釉面下的斑千奇百怪的形状,呈现出螺旋状不是很正常么!” 徐一鼎是一脸不屑。 不过,他说的对,无论出现什么形状都很正常。 “但是,所有的色斑都呈现有规律的向外螺旋状就不太正常了吧。” 我的话刚说完,孙文石就随手拿起高倍放大镜趴在那青花瓷罐上就看起来。 “哦哟!果然每一处都是呈螺旋状。” 孙文石边看边叫了出来。 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把放大镜交给了徐一鼎。 徐一鼎现在也不拒绝了,拿着放大镜就一样趴下去了。 众人轮流用放大镜照了一回瓷罐,然后是一脸茫然。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就好奇了。 为什么我能看的到这色彩呈螺旋状,而这么多专家资深都看不到呢? 其实,这实在太正常了。 因为,我提前知道了苏麻离青的配方已经被人破解。 但是这种仿制出来的苏麻离青唯一的破绽就是会让色彩由内而外呈现出螺旋状,而且中间还有一个针眼。 但是,在场的这些专家资深们不知道啊。 他们看元青花,鉴定元青花用的还是公认的标准。 所以,他们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从鉴别真赝的角度去看问题。 而是像刚刚徐一鼎说的那样,会觉得属于正常的形状。 “的确呈现出不多见的螺旋状,但是这也不能作为鉴定元青花真赝的标准吧?” 徐一鼎说话已经明显有些谨慎起来。 “而且,这件青花瓷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具有典型的元青花的特征。如果说这件是赝品,那,除非这世界上已经有人找到了苏麻离青料的原始配方了。” 第38章 论文 徐一鼎猜的不错,的确,这世界上已经就有人搞定了苏麻离青。 先前苏溪亭在鉴定这件元青花瓷罐的时候,我站在他身后胡思乱想着如果是我要如何做旧这件元青花。 这个想法,让我的头脑里忽然闪现过一篇论文。 这篇论文可不是我写的,虽然我写过数篇高质量的论文,还发表在了核心期刊上。 这是一篇全日文的论文。 我几个月前还在京都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的导师发给我的一篇全日文的论文。 当时论文发表出来虽然已经有三四个月了,但传到国内却是很新鲜的。 导师让我找人翻译出来,说这篇论文很重要,将会影响未来元青花的研究。 我花了两顿饭的代价,请外文学院的人将这篇论文翻译了过来。 论文讲的是,日本稻田大学的研究小组已经取得突破,完全复制出了元青花失传的颜料配方,并且也烧制成功了。 那篇论文不但非常详细的将配方研究的原理作了说明,还提供了大量图片。 图片上都是成功的元青花的复制品与典型元青花真品的对比。 从对比中论文总结出来,复制品与真品的主要两个差别。 一个是复制品有针眼,但是十分细小,不易发现。 另一个就是,复制品的色彩由内而外呈螺旋状。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现象? 论文给出了推测,估计是因为复制的配方完全是由现代的化学品构成,而真正的元青花用的苏麻离青是全天然的材料。 而现代化学品配方由于每一种配料都是绝对的纯度,所以烧制出来就必然呈现出很有规律的形状。 但天然的材料里面必然含有很多不确定的材质,所以烧制出来的色斑就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徐馆长,您说对了,这个世界上的确已经有人复制出了苏麻离青。” 我的话一出口,所有人不禁都是一愣。 “不可能!”徐一鼎直接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我的说法。 “在坐的都是藏古界的资深从业者,元青花能不能仿制,仿制到何种程度,难道我们不知道?” “是啊!自从八九十年代景德镇出过一批元青花后,市面上就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仿制过了。就算是景德镇那批,现在看来,也是一眼假的样子货了。” 吴学浅不禁附和了一句。 我也懒得多费口水,藏古界的人,越是资深,越是顽固。 和他们没必要废话,直接证据打脸是最好的说服力。 我再次拿起手机,将我之前发给外文学院的论文截了图放给大家看。 “徐馆长,您看看,学术论文,您应该比较熟吧。” 作为曾经的博物馆副馆长,研究员级别的他,对论文自然是熟悉的不得了。 徐一鼎一听是论文,不禁脸色就是一白。 因为我拿出其他证据,也许他会不屑一顾。 但是我拿出的是论文,这是个严肃的事情,这背后有权威。 而藏古界,最相信权威了。 徐一鼎接过手机想要仔细看一看,却发现看不懂,是全日文的。 “日文?” 徐一鼎一脸懵。 “哦,这是日本稻田大学去年刚刚发表的论文,讲的是日本的研究小组已经攻克了元青花颜料配方的问题。” 我是故意没有把已经翻译成中文的论文拿出来给大家看。 因为先给日文原文,自然更加具有可信度。 “有人懂日文么?” 我故意问了一句。 “哦,我手机上有翻译软件,可以拍照翻译的。” 苏沫拿起她的手机点开软件将我手机上的截图拍了下来。 其实,也根本不需要翻译的。 对于在座的这些专业人士,尤其是徐一鼎,只要看一看论文上的对比图片,应该就大概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当然了,有了苏沫手机的翻译对照。 那就更加的让所有人看的惊讶无比了。 “这,真是个赝品!” 孙文石看了一眼那元青花,又不禁看向了陈守和。 陈守和是一脸尴尬,但是他作为拉纤的中介,也是非常的无辜。 “别看我啊,孙总,你们都看不出来,我哪里看的出来。” 孙文石不禁看向了一旁的律师。 律师面无表情,“古董,买卖双方可以有不同的看法,这并不是唯一的。” 事情到这里,众人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心情是大起大落。 虽然没有拿下一件绝世的元青花,但是也算是避免了一个巨大损失。 但是徐一鼎却看着那手机上的论文愣了半天。 毕竟在现场这些人当中,他和宋金刚属于专家。 而且,他还是研究员级别,属于正宗的学术单位出身。 所以,他被一篇论文打脸,不禁就有些挂不住了。 “年轻人,你这论文是哪里来的?” 徐一鼎看着我,满脸不怀好意的狐疑。 众人被他这么一问,也都非常好奇的看向了我。 其实我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你就一古董店的小店员,不知道高中有没有毕业,你还研究论文。 还全日文的论文。 这徐一鼎,真的如我导师说的那样。 这些年走穴太多,已经有些不学无术了。 其实,我是认识徐一鼎的,虽没有见过真人,但是听过不少次。 因为他在陶瓷的鉴定上的确还是很有水平的。 所以,我听我的导师说起过他。 我的导师曾经和徐一鼎很熟,但是最近两年已经没有交集了。 因为,徐一鼎辞职离开了学术单位做起了专职鉴定师。 我是真的不想说太多,以免暴露我的身份。 但是,不说又不行。 “哦,我以前是在京都的古董行上班的。” 我说着看了看苏溪亭和仁叔。 “哦,梅九是我们苏古雅集新来的鉴定师,他以前在京都,最近到的金陵。” 鉴定师? 苏溪亭竟然将我说成是鉴定师,这是火线提拔么? “我在京都的时候,认识京都大学考古博文学院的很多教授,还有一些大博物馆的研究员。这篇论文是我从他们那里要来的。” 我是真怕徐一鼎这家伙再继续问下去,他毕竟身在京都,万一回去以后求证一番。 我胡编乱造的事不就破了。 胡编乱造破了也没关系,万一暴露了我的身份就不好了。 我说完就拿着手机赶紧转身看了一眼苏溪亭,然后就要退到了他的身后去。 可我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徐一鼎果然还想继续问什么。 但是他刚一开口,却被苏溪亭给打断了。 “诸位,我这边的交代也给了。古董么,的确如刚刚卖方所说买卖双方都可以有自己的判断。我苏古雅集退出,孙总、吴总,你们”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论文都翻出来了,那还说什么。” 孙文石摇摇头,然后不禁看了我一眼。 吴学浅有些郁闷,似乎一桩好买卖被破坏了一般。 当然了,没有买到好东西谁都会郁闷。 第39章 古飘 苏沫和仁叔将众人一一送到门口。 我收拾起茶桌来。 我将铺在茶桌上的毡布收起来,重新放上各种茶具。 苏溪亭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一直没说话。 直到送走所有人,苏沫和仁叔两个人返回茶桌坐下来。 似乎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几人竟然都是无话可说。 我继续泡我的茶,然后给所有人倒上一杯,轻轻放在他们的面前。 每个人都轻轻端起茶杯喝了喝茶。 似乎只有喝了杯茶,心情方才舒缓过来。 话,也方才能说出来。 但是几人竟然不是说刚刚那件元青花,而是都看向了我。 “梅九,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先开口的是苏沫,似乎她忍着的好奇终于忍不住了。 我拿起公道杯给她续上茶水。 “老板,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来我们苏古雅集前在影视基地做了几个月,不瞒你们说,是在那里修道具。而这之前,我在京都待了六七年。学过画画,学过泥塑,学过雕刻,学过简单的古董保养,一直在古董这行里飘着。也算是,古飘吧。” 我发明了词,古飘! 但我这话说的,其实都算是实话。 我本科四年,学绘画和雕塑等。 研究生三年,学文物修复。 “难怪,你的鉴定水平这么高呢!什么都干过呢!” 苏沫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 “高?” 我不禁故作惊诧的笑了起来。 “我这是运气好,正好我之前看过这方面的论文,还好我手机上也保留着图片,要不然我就算说了,别人也是不会信的。” “我的眼力,只能算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再高,能高的过徐馆长、宋老师?高得过亭爷、仁叔?还有孙总他们?” “那也是。”苏沫不禁点点头。 苏溪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我觉得我这话糊弄得了苏沫,糊弄不了苏溪亭。 他是金陵藏古界传奇,几十年的老江湖。 之前我当着他的面看出了那件宋金刚都没看出来的玉壶春瓶子的破绽。 今天,又看穿了元青花罐是件赝品。 一句瞎猫碰到死耗子,应该糊弄不了他。 我的眼力,我的古董鉴定水平。 苏溪亭应该已经感受到了。 仁叔看着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小梅你这水平,在店里做店员实在是太屈才了。” “亭爷,小沫,我看小梅在,我是不是可以早点退休了啊?” 仁叔笑呵呵的开了句玩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先前老爷子说了句我是鉴定师的事有意见。 但是苏沫却听得立马急了。 “仁叔,你才六十不到,退什么休啊?之前不是听说你小儿子要在城里买房么?都搞定了?” 仁叔一听就赶紧摆起手来。 “现在房子这么贵,哪里买的起,不是回乡下老家盖房子了么。前几天不就是请假回去,为盖房子的事么。” “那你急着退什么休,这苏古雅集重新装修后,生意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之前收的几件大货,等明后年一出手,你的分红一拿,不就可以直接在城里买房了,还回乡下干吗啊!” “你这丫头,人家为仁是跟我们开玩笑呢,你倒是当真的很!” 苏溪亭不禁指着苏沫微微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怪苏沫紧张。 藏古界,最核心的是眼力。书包阁 这古董行,少了可靠的坐店鉴定师,那是根本就不要开了。 茶桌前几人不禁都呵呵笑了起来。 “不过说实话,人年纪大了,眼力的确是会退步的。亭爷,在您面前我不敢提老啊!” “你说的是实话,我早就说过的。人老了,首先第一个观察力就大不如前。还有,记忆力也不行了,很多以前的东西想不起来。反应也慢了。” “是啊,所以,我要提前退休也是为店里好啊!” “为仁你才多大呢!在藏古界,算是黄金年龄。至少,还可以干十年。” 的确,藏古界和中医差不多,四五十岁是最为黄金的年龄。 知识和经验储备到位了,人的精力也能跟的上。 而年纪太大不行,虽然经验丰富,但是正如苏溪亭所说。 观察力不行,记忆力也跟不上,无法调动自己的知识和经验。 说通俗点,年纪大了,容易犯糊涂。 两个人说笑间,电话响了。 是苏沫的手机响了,她随手就接了起来。 “哦哟,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了,不好意思啊,kevin你稍等我一下啊。” 苏沫说着用手捂住了电话,然后看着苏溪亭和仁叔。 “我约了银行今天来看古董,都差点忘了。” “看古董?”仁叔听得一脸懵。 很明显,这事苏沫并没有提前告诉他。 “不好意思仁叔,我这个是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本来我只是和我同学打电话问问的,谁知道他很上心,就约了今天下午过来先看看,看是什么类型的古董,后面好请专家和拍卖行的来鉴定和估价。我本来想早上来了就告诉你的,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这么突然啊?” “本来我是以为今天上午不就定下了这个元青花的么,将近一个亿的资金缺口,我就很着急么。想着让银行尽速来看看,然后抓紧时间走流程先把贷款拿出来还上前面那笔。然后古玩街的店面解押出来再进行贷款,拿着这笔再贷款资金支付元青花的款项么。仁叔,这你也是知道的。” 仁叔点点头。 “那就让他们来看吧。不过,那件青铜觥还是有点生气,要不要先保养一下,去去生气比较好啊?” 仁叔说着不禁又看向了苏溪亭。 青铜觥有生气,言下之意,就是这东西可能出土不久。 或者出土有段时间了,但是没处理好,还是能看出土气来。 原则上,青铜器宋之前的是不可以买卖的。 但是,如果是传承有序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再传承的青铜器要想正正规规上拍卖会拍卖还是困难,因为要提供传承证明。 而且,国内只有少数几家知名拍卖行才有资格拍卖青铜器。 但是,这不影响古董店的私下买卖啊。 所以,古董店往往就打这个擦边球,收有生气的铜器回来自己进行保养。 自己盘,盘掉生气,盘出包浆。 让出土物变成传承有序之物。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传承下来的东西。 “有生气?我看着还行啊!” 苏沫一边捂着手机一边皱着眉。 “为仁,店里怎么收了土货呢?” 苏溪亭突然严肃起来。 仁叔一看老爷子的表情,立马解释起来。 “也不是土货了,应该是转过好几手了。但是生断的还不够而已,我觉得保险起见再处理一下比较好。” 苏溪亭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苏沫。 “小沫,这方面还是听你仁叔的。有些底线绝对不能大意,让银行方面过几天来看吧!” 苏沫点点头,对着手机和那边说了声抱歉,然后约了三天后过来看。 三天不能再晚了,因为,下个月就要还贷款。 用苏沫的话说,办抵押贷款麻烦的很,怕来不及。 万一时间耽误了,还不上现在这笔到期的贷款,那她们苏家就完蛋了。 第40章 休息 苏沫约银行三天后过来看古董。 而三天后正好是星期二。 苏沫时间算的挺精的,星期二是苏古雅集休息盘点的时间。 安排银行这天带人过来看古董,就省得再关门歇业了。 我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跟着看一看那二楼大保险柜里的几个大件,但是星期二我休息。 没办法,我只好完美的错过了苏沫提过好几次的大件了。 但是我可没闲着,我忙着呢! 我前两天下班的时候顺便在古玩街的摊子上买了两块寿山石素方章。 这两块素方章花了我整整700块。 我觉得这块寿山石素方章还不错,有点牛角冻的感觉。 也许你会觉得700块,肯定是个假寿山石。 其实寿山石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夸张,动不动就是十几万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 百万千万那有可能是有出处的古董。 或者是极品的寿山石,体量够大,材质品相够好,甚至加工后工艺造型够漂亮。 而普通的现在开采出来的寿山石一小方几百块属于正常价格。 当然了,你也能在网上花几十块买到所谓的寿山石。 甚至还会帮你刻好快递给你。 不过,假寿山石居多。 我买这方寿山石回去就是为了前段时间我无意间捡漏的那幅九虾图。 那九虾图上不是少了一方白石老人的印么,我给他补上去。 雕刻对于我来说,不难。 我从小跟着爷爷动手学做旧,其中最开始学的就是捏泥和雕刻。 学的最长时间的也是这两方面。 因为这两个是最基础的技能,也是最核心的技能,是很多做旧所必需要用到的技艺。 因为做很多东西,你首先得做坯。 所以需要先塑形。 任何东西学到外形像相对容易,但是学到其中精髓、风骨,很难。 我从小跟着爷爷学的更多的就是外形像,后来我上大学,更进一步理解了什么是风骨,什么是精髓。 所以,我觉得我在做旧师的技艺上跟我爷爷比,肯定是要差一些的,毕竟他做了几十年,比我熟练多了。 爷爷做一件东西,可能需要半个月。 而我,估计得一个月,甚至更长。 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对古物的理解,尤其是艺术品古董,要比爷爷来的更深入,更透彻。 刻一方齐白石的印虽不难,但是我依旧找了很多石头来练手。 这天休息,小武也没有拍戏。 我在院子里刻我的石头,小武没事就坐在院子里发呆。 其实我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睡懒觉的,但是小武这个家伙估计是当兵习惯了早起。 一大早就早早起来锻炼,锻炼完就做早餐,完了就硬生生把我给拉了起来吃早餐。 其实吃个屁啊,不就是外面买的包子豆浆,外加叮叮当当半天煎的鸡蛋。 还美其名曰营养早餐! 睡到中午一起午餐不比这个香! 吃完早餐也没法回去继续睡,只好坐在院子里刻石头。 而我的石头一块都没刻完,电话就响了。 苏沫打来的。 我不知道这休息日她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这完全不太像她的风格。 “梅九,你现在能来店里一趟么?” 我接起电话,苏沫直接就开门见山,听得出来似乎她有点着急。 “什么事?” “今天不是银行来看古董么。” “哦。” “但仁叔到现在都还没来呢。” “啊?” 我一看时间,都快九点半了,这对于仁叔来说可是不太应该。 “我电话也联系不上他,手机关机了。约了银行十点过来,而且这次人家还带了一位鉴定师过来进行初评。梅九,你能不能先来店里一趟,仁叔不在,你帮忙先和鉴定师沟通。业务上,我也不在行。” “好,我马上就来。” 老板的要求,作为店员我自然不好拒绝。 况且,我本来就想看看那保险柜里的几个大件。 “你打车过来啊,我给你报。” 苏沫交待一声就匆匆挂了电话。 仁叔的电话接不通,我觉得太奇怪了。 用苏沫的话说,仁叔的手机是24小时不关机的。 现在突然接不通,我在想是不是这家伙生病倒在家里没人知道啊! 仁叔的事我来不及细想,赶紧扔下手上的活就走。 “我店里临时有事,我去一下。” 我转身就走,没想到小武竟然不声不响也跟了上来。 “你干嘛去啊?” “我在家无聊,跟你去逛逛。” 我来不及跟小武多废话,赶紧拦车。 毕竟从郊区赶到古玩街就算打车,平时都要小一个小时。 还好,现在不是上班高峰期。 今天不算正式上班,临时带上小武也不会太突兀。 正好店里完事,我和小武找地方打个牙祭,我们住的郊区真没啥好吃的。 还好等我到店里的时候,银行的人都还没到。 “我朋友小武,刚刚接电话的时候我们在外面,所以一起过来了。”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小武看到苏沫眼睛都快直了。 我估计他肯定是想不到我工作的古董店里竟然有一位年轻貌美大长腿的女老板吧! 苏沫看着小武微微笑了笑。 “你朋友那就先坐着自己喝茶吧。梅九,我们去二楼看看古董去,银行的人已经到了,在停车场停车呢。” “好。”我点点头跟着苏沫往二楼去了。 苏沫今天没穿那旗袍样式的连衣裙了,而是穿的有点正式。 黑色的蕾丝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银色的小西装,配上银色的细高跟鞋,扎一个马尾辫。 显得十分干练而职业。 很显然,她这是为了今天迎接银行过来看东西而穿成这样的。 “仁叔到底怎么回事?后来你有继续打电话么?” 我边走边问了一嘴仁叔的事。 “刚刚我还有打呢,手机还是关机。” “不会是他生病倒在家里了吧?” 苏沫听得一愣,随即摇头。 “不可能,他又不是一个人住,他和他老婆在一起。” “那就奇怪了。等一下要不要去他家看看啊?” “不用了,我刚刚已经和爷爷说了,他应该会让四叔过去的。” 说话间,我们两个人就噔噔噔上了二楼。 二楼一半被大保险柜占着,一半是一间工作室。 所谓工作室其实就是平时保养古董的地方。 也就是一张超大的桌子,以及四周放了两排架子。 架子上放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保养古董的工具和各种辅料。 二楼我上来的次数不多,上来也就是整理一下工作室。 那大保险柜我是压根都没看见打开过。 第41章 四件古董 苏古雅集的钥匙仁叔和苏沫都各自有一套。 所以,仁叔不在,苏沫就自己打开了这大保险柜。 我先站在外间工作室,等苏沫打开了保险柜,我方才走进去。 保险柜真的超大,就跟那大衣柜一样。 厚重的大门拉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各色锦盒。 “最底层的四个盒子,是这次让银行评估抵押的古董。” 苏沫说着就带头将其中一个锦盒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拿去外面的工作室大台面上。 我也赶紧双手抱了一个锦盒出去。 一共四个锦盒,其中三个方的,一个长条。 三个方的不知道是什么,长条的,多半应该是幅字画。 “这是近一年来,店里收的大件。就这四件,花了我一大半的贷款,七千多万呢!” 苏沫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 “不过仁叔说收的很划算,若是再放个一两年,估计得翻倍。” 四件古董七千万,而且还说是收的很划算的。 这实在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也许有的人会觉得四件古董七千万多么? 一件平均不到两千万,也太小儿科了吧! 还是我前面说过的,真正现实中的古董店上千万上亿的单件古董交易其实是绝少的。 绝大多数都是在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的交易,几百万都不多。 别说是金陵第一的古董店,就算是全国第一的古董店也都是这样。 “仁叔不在,你先帮忙看看,等一下银行的人来了,你帮忙和人家鉴定师沟通,尽量让评估价高一些。” 苏沫也只是随口这样说着。 其实她应该知道,人家鉴定师做价格评估我怎么可能沟通沟通就能高一些的。 我点点头,随手就打开了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第一眼就惊到了我。 灯光下太过耀眼,闪得我都快睁不开眼了。 当然,我的形容有点夸张,不过第一眼的确漂亮! 锦盒里是件瓷器。 青花瓷,大胆瓶。 而且这件大胆瓶和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件玉壶春瓶有一个共同点。 就是,五爪龙。 瓶子上绘着五爪龙,说明这件瓶子出处不简单。 而且不用看底款,我从这龙的形态特征就能看出来。 这是一件清雍正的御窑。 这件御窑青花龙胆瓶周身画着九条龙,在海浪里穿梭。 我轻轻上手将瓶子从锦盒里拿出来,然后一看底款。 果然,双行六字楷书款: 大清雍正年制 我看了一眼不禁心想,这最近是跟雍正年制给杠上了啊。 这短短不过一两周,竟然看到两件雍正御窑,而且都是五爪龙的。 这运气!真是没的说啊! 当然了,上次那件釉里红玉壶春瓶是个做旧的赝品。 而这件……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怪怪的。 我并不是看出了哪里有问题,还没仔细看呢。 而是,我突然想起来,这件瓶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我想起来了。 前几天刚看过,去年的某大拍卖会的秋拍上刚拍过一件一模一样的瓶子。 这件瓶子的全称应该是:清雍正青花淡描海浪九龙纹大胆式瓶。 去年拍出了8510万的价格。 当然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瓶子并不是说这件就是赝品了。 一模一样的古董,尤其是瓷器,是很正常的。 民窑瓷器自不必提,那是商品,相同的肯定多。 所以,民窑的瓷器也才便宜。 就算是官窑或御窑,很多瓷器也都是一烧一对。 如果上面喜欢,甚至还会追加烧制。 所以,出现一样的瓷器很正常。 但是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是,刚刚苏沫说四件古董花了七千万,难不成都花在这一件上了? “老板,这件胆瓶多少钱收的啊?” “三千两百万。” “什么?”我都怀疑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便宜吧?仁叔也说这件收的不错。” “这件啥时候收的?” “这件收没多久,差不多三个月前吧。” 三个月前? 不应该啊! 去年秋拍到现在都过去半年多时间了,价格应该是透明的啊! 且不论卖家是不是专业人士,但凡有心之人,卖东西前也会查一查自己的东西是个什么市场价格吧? “老板,收之前,你查了价格么?” “我查什么价格,业务上的事我都是让仁叔做主的。你别问这些了,快点看看,人家马上就来了。” 我点点头,没来得及细看这胆瓶,就轻轻放回了锦盒内。 其他几个锦盒打开,分别是青铜觥、青花高足杯,以及字画一幅。 字画没来得及看,先看了一眼青铜觥和青花高足杯。 但是看的我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赝品! 这件青铜觥绝对是件赝品。 而且这件青铜觥做旧做的很一般,唬住一般藏友还算可以。 但是在我眼里,只能算一眼假的货色。 墨绿的锈迹没问题,但是显得太过刻意均匀。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刺眼的地方是,竟然用机器打磨过。 青铜器做旧,基本上都需要进行倒模。 而脱模出来的东西会有很多多余的地方,这就需要处理掉。 现在的人仿制青铜器都是用机器,甚至还有用电焊的。 用心的人会花时间和精力将这些痕迹处理掉,但是这件青铜觥,没处理干净。 估计是新仿不久。 我拿起青铜觥在用鼻子闻了闻。 难怪仁叔说青铜觥有生气了。 但是这种生气不是土味,而是现代机械加工的味道! 我想到这里不禁一愣,这种气味难道仁叔闻不出来? “这件青铜觥多少钱收的?” “这件便宜,780万收的。我说你先不要管这些,赶紧看看东西,看等一下怎么和人家沟通。” 我点点头,赶紧去看其他几件。 我赶紧展开那幅字画,竟然是傅抱石的画,名为《秋林行车图》。 绘画我是专业的,虽说我被导师评价为成不了艺术家,但好歹也能成为一流的临摹大师啊! 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幅画,是临摹的! 更确切的说,是有创新的变相临摹。 虽然这幅画临摹的相当不错,绝对能算得上精品了,但是风骨不对。 傅抱石的特色“抱石皴”不对,里面有临摹痕迹。 这种痕迹一般人看不出来,哪怕他是鉴定专家。 如果他不亲自画画,且画过多年,那是很难看出来的。 只有像我这样的临摹大师,自己临摹过无数作品,才能切身感受的出来。 我放下画,赶紧回头再去看刚刚那件价值近亿的雍正大胆瓶。 但是楼下突然传来了小武的声音。 “小九爷!” “小九爷?” 苏沫听得一愣,随即看着我是一脸懵逼。 “店里来人了,找苏小姐。” “肯定是银行的人来了,我下去接待,你赶紧看看,等一下我们将东西拿下去。” 苏沫说着就转身下楼。 那件雍正大胆瓶我刚拿到手,我对着头顶的灯光,照着瓶子里看了一眼。 “等等。” 我放下瓶子,回头一把将已经走到楼梯的苏沫给抓住了。 “干吗?” 苏沫一脸惊讶。 我一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下去,找个理由让银行的人先走,今天古董看不了。” “啊?!” 第42章 全是赝品 那精致小巧,立体分明的小脸上,眉头微皱,彷佛写满了无数的问号。 这是此一刻苏沫的表情。 “怎么回事?” “赝品。” “你说什么?” 苏沫几乎叫了起来。 我看的分明,美女的脸色被这两个字说得瞬间变色。 “这四件有三件是赝品,另一件我还没看。” “你说什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赶紧下去找个理由让银行的人先离开。就说鉴定师突然出车祸去医院了,你现在要赶紧赶去医院。” “啊?” 苏沫的脚就像被胶水给黏住了一样,一时竟然动不了了。 “怎么可能,你说赝品就赝品。” 苏沫突然反应过来,对我的说法似乎很是恼火。 我有点天真了,虽然自从前几天元青花之后,我在苏沫的面前形象得到了极大提升,我的鉴定水平也被仁叔充分的认可。 但是,在苏沫面前我应该还到不了一语定真赝的程度。 我,毕竟还只是个小店员而已。 苏沫不信,没关系,应该有人会信。 “老板,仁叔不在,你如果不信可以给亭爷打电话,我和他说,他一听应该就会明白。” 苏沫看了我一眼,然后掏出了手机拨打出去。 仁叔不在,业务上她不精通,这个电话她只能打。 “爷爷,梅九要和你说话。” 苏沫说着就将手机递给了我。 “哦,小梅啊,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啊?” “亭爷,银行今天来人看古董,已经在楼下等了。但是,我看了这四件东西,至少三件为赝品。” “啊?” “但是老板不信,要不您和他说一声。”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 但仅仅一两秒时间,苏溪亭就说话了。 “小梅,麻烦你将手机给小沫。” 我将手机递给了苏沫。 “小沫,听梅九的,我马上过来。” 两个人离的很近,让我清楚的听到了手机里老爷子的声音。 “啊?他什么都没说呢……爷爷” 那头的电话挂了。 苏沫拿着手机是一脸懵,她看着屏幕想再次打回去问问。 但是她看了看我,然后转身就下楼了。 许是她走的太急,或者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过沉重了。 她的高跟鞋一歪,整个身子瞬间就向楼下栽去。 还好我离的够近,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你小心一点。” 我发现苏沫的手上已经湿了,身体竟然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对苏沫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不上贷款。 苏古雅集,这一整条古玩街,都会被银行收走。 苏家,彻底完蛋。 “先打发银行的人走,事情没搞清楚,结果未必。” 我想着安慰一下美女,美女却伸手在我的胳膊上打了我一巴掌。 “放手。” “哦哦!” 我赶紧放手,苏沫一转身快速下楼去了。 “hi,susan,好久不见了啊!” 楼下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但是听上去怎么有点娘不唧唧的。 “哎呦,susan,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呢?” “不好意思啊,kevin,本来约好今天看古董的,但是我刚刚接到电话,我的首席鉴定师在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得赶紧去医院。” 可以想见,苏沫现在的脸色和神情都不用演的,估计楼下的人都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出事了。 “没事没事,susan,你赶紧去医院吧。高总、林教授,要不我们改天吧,今天真是不巧了。” “没事没事,苏小姐先忙急事。” …… 趁楼下说话的时间,我赶紧又拿起那件青花高足杯看起来。 青花高足杯这种类型的瓷器存世数量相对较多,元明清各代都有。 但是价格差异却是非常之巨大。 而这件青花高足杯,我翻起来一看,底款是:大明宣德年制。 如果是真品,市场价至少在两千万。 可这一样是件赝品。 这四件古董如果都是真的,按市场价,加起来绝对超过1.5个亿。 的确是翻倍的。 但很遗憾,全部都是赝品。 而且,仿的参差不齐。 青铜觥算普仿水平,青花高足杯算中上。 雍正胆瓶和前段时间看的玉壶春瓶差不多,属于高仿。 而仿的最好的却是被我一眼就看出来的这幅傅抱石的《秋林行车图》,属于精品。 这后两件也许唬得过大部分藏友,甚至是资深鉴定师。 比如,仁叔。 但是前两件,我觉没可能瞒过仁叔的眼睛进到这苏古雅集的大保险柜里来。 我听到苏沫将楼下的人送了出去,就抱了两个盒子下了楼。 我分两次将四件锦盒拿了下来,放在了茶桌上。 “怎么都拿下来了?” 苏沫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小武。 “等一下亭爷不是过来么?东西在楼上他也不方便上去看。” 苏沫听得点点头。 “老板你放心,小武是我绝对信任的兄弟,今天的事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怎么回事?”小武一脸懵。 “你喝茶,其他的不要问。” 小武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也不给我倒一杯。 苏沫对于小武的存在不置可否,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细节上。 “梅九,你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哪件是赝品?” “全部四件,都是。” “啊?怎么可能?这可都是仁叔亲自收的,就算有假,仁叔的眼力,怎么可能四件都是呢?”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也许只有仁叔自己才能回答。 但是,仁叔人呢? 苏沫仔仔细细看着茶桌上的四件古董,但是她哪里看的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我想给她讲讲破绽在哪里,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还是等老爷子来了自己看吧。 况且,苏沫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听我仔细分析。 她不停的在看自己的手机,一会打给仁叔,一会打给苏溪亭。 我让小武给我倒了杯茶,也给苏沫倒了一杯。 但是,很显然,苏沫是没时间喝茶的。 我喝了几杯茶,大概二十几分钟,终于听到门口响起了声响。 轮椅终于出现了,被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给推了进来。 推轮椅的竟然不是四叔。 “春婶,你打车回去吧。等一下,我跟小沫回去。” 苏溪亭让送他过来的春婶先自己回去了,然后才自己推着轮椅往茶桌边来。 苏沫早就起身走了过去,一脸急切。 “爷爷,您赶快看看,梅九也就是看了一眼而已,竟然说是赝品,怎么可能么?这些可都是仁叔亲自收进来的,您赶紧看看。” 她边说边推着老爷子的轮椅急急忙忙往茶桌边来。 老爷子摆摆手。 “慢一点,急什么!越是遇大事越是要冷静,藏古界,更是要这样!” “女孩子,性子那么急做什么?” 第43章 实力的暴露 苏溪亭被苏沫推到了茶桌边。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去看锦盒里的古董。 而是看了一眼小武,便笑呵呵的问道,“这位是?” “您好!我是小九爷的朋友。” “小九爷?” 苏溪亭听得一愣,毕竟他一大把年纪,在他面前喊我爷,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但是小武实在是喊习惯了,从小喊到大。 对他来说,小九爷就是我的名字。 “哦,他的辈分高。” 小武尴尬的笑了笑。 “亭爷,这位是我兄弟,小武。老板早上临时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的,我们正好在一起,就一起过来了。不过,你放心,小武” 我话还没说完,亭爷就看着小武笑了笑。 “我是小沫的爷爷,这家店以前的老板。小梅的朋友我当然放心了。” “爷爷!” 苏沫轻轻喊了一声苏溪亭,明显对老爷子这个时候还在寒暄有点无语。 老爷子并没有理会苏沫。 而是看着我微微笑道,“小梅,怎么回事?” “亭爷,要不您先掌眼?” 我看着茶桌上的四件古董,示意苏溪亭先自己看,以免被我的判断给影响了。 老爷子点点头,“也好。” 苏溪亭先特意拿起了那件前几天被仁叔提过一嘴有生气的青铜觥。 他看了看,然后又闻了闻,不过一分钟时间,就重新放回了锦盒里。 看的出来,这件青铜觥老爷子是一眼就看出了真赝。 放下青铜觥,然后拿起了那件青花高足杯。 这件明宣德的青花高足杯,也只是比青铜觥好一些。 虽不至于一眼假,但想要逃过苏溪亭的眼力,几乎不可能。 老爷子看了两三分钟就轻轻将高足杯放回了锦盒,随手拿起那雍正九龙纹大胆式瓶。 这件瓶子老爷子看了足有十分钟,而且又用放大镜,又用手电的。 最后是放下手电,方才点点头去看那幅字画。 字画在茶桌上展开来,老爷子看了半天。 然后看着苏沫问道,“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收的?” “这件是四件中最早收的,是去年店里还没装修前。” 老爷子再次点头,然后看向了我。 “的确,如小梅你所说,四件古董三件赝品。” 三件? 苏溪亭竟然有一件没看出来。 八成是这幅傅抱石的《秋林行车图》。 古董做旧,最难做的其实就是字画。 不像青铜器、陶瓷、玉器等器物,很多匠人都可以仿制。 只不过仿到什么程度。 但至少能够形似。 但字画,很难。 就算做到形似,那也是很难的。 藏古界有专门培养字画做旧的,但要求极其严格。 字画做旧师要临摹画作十几二十年,方才可以正式出手。 所以一幅好的字画做旧临摹,不仅仅形似,神也似。 而一幅形神兼备的做旧临摹,从字画内容本身来看,一般鉴定师几乎是很难看穿的,除非他也是临摹师。 很多本身非书画家的鉴定师在鉴定书画时,更多的不是从书画的艺术精髓去看书画,而是从作者习惯等方面去看书画。 比如,作者用纸的习惯,用笔的习惯。 比如,字画中是否出现了时间不对的情况等。 这些都属于典型的经验总结法,就跟老中医一样。 如眼前这幅傅抱石的画,一般鉴定师会从傅抱石喜欢用皮纸,用纸的时候不会搓揉,喜欢光整等特性去鉴定。 而这些总结出的鉴定标准都是可以被高手搞定的。 唯一不容易搞定的其实是书画本身的艺术性,就是书画家的笔力。 这种笔力是非常难模仿的,如果模仿者能搞定这一点,那他自己不就成了大师了! “三件是赝品?” 苏沫脸色发白。 “那,还有一件是真品?” 老爷子刚想说话,却被我提前了。 “亭爷,这件傅抱石的画我觉得也是赝品。” 苏溪亭听的一愣,一脸疑惑。 他所疑惑的应该不是四件中竟然全是赝品。 而是他刚刚并没有说是哪一件是赝品,而我却直接指了出来。 “你如何知道我没有看出这件《秋林行车图》是赝品?” 大意了!说话太快,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不过,我的眼力估计元青花那天苏溪亭就能够看个大概了。 而今天这四件赝品一出,他应该更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了。 没办法,除非我当不知道,让苏沫将四件赝品拿出去让人鉴定。 否则,我还必须得暴露。 暴露就暴露吧! 实力嘛,早晚得见人! 有些低调真的做不到。 “因为这幅字画仿的的确够好!几乎全部符合傅抱石作品的所有鉴定标准。” “无论是纸、墨,还是画作上的时间线都完全符合。” “如果单纯从一般的字画鉴定标准去看,是很难看出这幅作品的破绽的。” 老爷子听的不禁眉头微皱。 “那,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破绽的呢?” “亭爷,我之前和您说过,我学过画画。尤其,我也临摹过很多字画。所以,我知道临摹字画和真正原创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是,你前几天是说过,你学过画画。” “这幅《秋林行车图》是件变相临摹作品,底本为傅抱石的《林泉高逸图》,再融汇傅抱石的其他作品在里面,综合就成了这幅《秋林行车图》。” “破绽在于,临摹者是一边想着原作一边绘画,所以行笔速度相对较慢。” “速度一慢,笔墨就不够飘逸。” “尤其是傅抱石最为特色的抱石皴,破绽最为明显。相对原作有点散。” “当然了,我说的明显,是只有真正拿过笔临摹过的人才能体悟出来的。” “亭爷,您应该没有拿笔临摹过吧?” 苏溪亭点点头,“我不会绘画,字,倒是凑合写几个。” “所以,这幅画您没看出来是正常的。一般鉴定师也都是不容易看出来的,除非鉴定师本身也是书画家,或者擅长临摹的人。” “你这么一说,我又突然发现一处这幅画的破绽处。” 苏溪亭说着用手指点了点画面中墨色最浓厚处。 “傅抱石的画用墨讲究,这时期的画多用明清时期的旧墨,所以墨色浓处会泛淡淡紫色。而这幅画,紫的有点刺眼了。” 我点点头。 的确这幅画的紫色现在来看,的确紫的有点假了。 当然这种假的感觉,只有当你知道了这幅画是赝品时,方才能感受到。 如果你不觉得这是赝品,你是不会注意到这微微紫色是存在问题的。 但,苏溪亭的这个发现,依然是从画家作画的行为习惯入手,而非作品本身。 第44章 该咋办咋办 关于这幅《秋林行车图》的更多细节,苏溪亭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现在不是讨论鉴定技巧的时候。 他也没有心思和精力讨论这些。 他缓缓将字画重新卷了起来,又好好放进了锦盒之中。 其他三件也都被他一一放好,然后都合上盖子。 “爷爷。” 苏沫脸色发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老爷子。 “这都是仁叔亲自鉴定的啊!” “为仁跟了我二十来年,他的眼力我清楚的很,至少不比现在的我差。” 苏沫听的一惊。 “爷爷,您的意思是仁叔” “我能看出三件赝品,为仁就算一时大意没看出胆瓶有问题,也应该能看出那件青铜觥和高足杯来。” 老爷子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我。 “小梅,你有没有觉得这件胆瓶似乎跟前段时间我们看的那件釉里红玉壶春瓶很相似啊?” 想不到老爷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刚刚在楼上就有了这样的感觉,还暗自感叹是不是跟雍正御窑扛上了呢! “亭爷您是说,都是清雍正御窑,都有五爪飞龙纹,而且底子都是接的。” 苏溪亭点点头,“前段时间那件玉壶春瓶用锔补的手法接的底子,而这件胆瓶竟然直接是拼接烧制。” “那件玉壶春瓶瓶身是真的,底子是假的。而这件胆瓶,底子是真的,身子是假的。” “啊?” 茶桌前三人都是听的一愣,包括小武也是听的奇怪。 “你是说,这两件瓶子” 苏溪亭伸出双手微微做了个交叉的手势。 我点点头。 “这两件清雍正的御窑应该出自一个人之手。” “如果我没猜错,原本那釉里红玉壶春瓶是一支真品,不过被碰掉了底子。而且,也还真的是百年前就用锔钉锔补在一起的。但是,到了现在,却被人故意拆开了,用这一底一身重新做了两件雍正御窑。” “不可能吧?釉里红和青花,底足的颜色也不一样啊?” 苏沫不禁随手打开那胆瓶的锦盒,指着青花瓷的底足。 “这件胆瓶用的是真底假身,重新烧制。所以,真底原来的釉面和底色先被处理掉,然后和假身续接后再一起重新描绘施釉,覆底烧制。如此,出来的瓷器就会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拼接痕迹。” “而且,因为有真底子,所以就算送去做检测也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难怪,”苏沫忽然喊了出来,“之前那卖家就信誓旦旦的说可以送检,所有费用都可以他出呢!” 我没有理会苏沫的话,继续说下去。 “但是因为重新烧制需要保护真底不被高温影响到通过检测,所以必须覆盖特殊材料。所以就会导致底子在强光下的通透性和其他地方有差异,有经验的资深鉴定师还是能够看出破绽的。” “而那件玉壶春瓶,真身假底,因为真身有眼,所以只能重新胶水黏合后再用原来的锔钉重新连接。所以锔补工艺和材料上都没看出问题,但是缝隙里过于的干净露出了破绽。” 其实,关于那件玉壶春瓶子我也是看了这件胆瓶后,才想起来原来那件瓶子身子是真的,底是假的。 我之前原以为整个瓶子都是仿制的呢。 “可是,有这个必要么?既然那釉里红玉壶春瓶是真的,何必做成两件假的呢?” 苏沫是一脸的不解。 估计很多人也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吧。 把真的做成假的,这不是傻么! “当然,如果这件釉里红玉壶春瓶子是一件完整的瓷器那肯定是没人会这么干的。但是,他偏偏是一件残破的修补品。” “这件锔补过的釉里红玉壶春最多也就卖个四五百万。” “但是,如果变成两件雍正御窑,两件都能通过检测的雍正御窑,那可就是将近翻了二十倍啊!单单这件胆瓶就价值将近一个亿呢!” “这么高?” 苏沫听的眼睛瞪的老大。 苏溪亭听的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大一个局啊!” 局?什么局? 我不知道老爷子说的什么意思,但两件瓷器都拿来苏古雅集卖,不是做苗的人犯傻,就是故意的。 “爷爷,难道这一切是仁叔” 苏沫的话没说完,苏溪亭就摆摆手让她不要说下去。 “等找到他再说吧。” “四叔不是之前就去他家了么?他不在家?” “前天就搬家了。” “啊?仁叔昨天还正常上班呢?” “等找到他你再问他吧。” 苏沫点点头,她看的出来老爷子虽然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应该是很生气和失望的。 怎么能不生气失望呢? 毕竟仁叔跟了老爷子二十来年,老爷子让他做苏古雅集的总经理和鉴定师,等于就是把苏古雅集全权交给了他。 平时几千万的古董买卖也都是完全由仁叔做主。 可没想到,竟然暗地里将苏家给坑了。 不,这可不是坑这么简单。 要知道,苏沫已经将苏家的所剩全部抵押给了银行,用贷款的大部分购买了这四件古董。 可这四件竟然是赝品,也就意味着苏家的贷款打水漂了。 还不上贷款,这一条古玩街,包括苏古雅集,整个儿就没了。 所以,这不是坑,这是火坑。 这是要把苏家往死里逼。 难怪老爷子刚刚长叹一声,好大一个局呢! “爷爷,那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少了谁地球都得照样转。” 老爷子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将这些先收起来,其他一切照旧。” “那,苏古雅集明天还营业么?仁叔不在” “当然得照常营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苏古雅集出了这档子事。记住了,藏古界尤其是古董行,眼力最重要,切不可让人知道你苏古雅集出了这么大的打眼事。” 苏沫听的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种事不得外传。 “可,店里没了鉴定师怎么营业?” 苏溪亭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了我。 “小梅,能不能麻烦你先暂代几天鉴定师?等找到为仁,事情清楚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 还没等我开口,苏沫倒是先看着我皱眉了。 苏沫的疑惑也许只是习惯性的对我的质疑,只是瞬间,她便点点头。 似乎突然发现,眼前的事实告诉她,其实我的眼力都胜过了苏溪亭。 “你放心,我们苏家是不会亏待员工的,鉴定师更是不会。和为仁一样” 我没等老爷子说下去,直接点点头答应下来。 “亭爷,先不说待遇,我没问题,等解决了眼前的急事再说吧。” 其实找不找仁叔根本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因为找到了又能如何? 古董买卖,真赝各自凭眼力。 这四件赝品难道还能找人退了不成? “爷爷,那银行那边下个月的贷款怎么办?” 苏沫最忧心的就是这个了。 “等找到他再说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执意要等找到仁叔再说。 虽然目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仁叔挖的坑,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第45章 代理鉴定师 第二天星期三,苏古雅集照常营业。 仁叔不见了,来开门的自然是苏沫。 我以为昨天下午苏沫会安排人更换苏古雅集的门锁。 但是我发现却并没有。 苏沫还是掏出之前的那串钥匙打开了大门。 我虽好奇,却并没有问为什么。 我觉得也许是苏溪亭故意这么安排的。 我虽是鉴定师,但是打开门后打扫卫生,检查古董等事宜,照旧还是我做。 但做完这些,我坐在茶桌前喝茶的时候,那感觉则完全不一样了。 似乎,我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虽然我对这所谓的代理鉴定师满不在乎。 但是内心不自觉的,还是会感到充满了权威。 虽然老板苏沫就坐在旁边,但我已不是那个店里最小的存在了。 不,虽然我顶替了仁叔。 但他不在,我依然还是那个最小的存在。 但还是不一样的,我是鉴定师,我能决定苏古雅集的买卖。 我是这里的权威,我彷佛不自觉就感受到了自己充满了力量。 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世界上如此多人都想着当官了。 因为当官有权,有力量啊! 虽然感受不一样,但是事,还是那些事。 喝茶,发呆,看手机,等客人来。 苏沫还是一如既往的打开电脑看她的数据。 所不同的是,她的眉头从打开电脑开始就没有平过,一直都皱着。 我偶尔偷偷的瞄着苏沫。 我发现苏沫穿着藕粉色旗袍连衣裙,挽着发髻,微微愁眉苦脸的样子,竟充满了说不出的古典雅致的韵味。 我喝我的茶,看我的手机。 也不去打扰苏沫。 我知道她在电脑前看什么。 她在看她的利率,看她的时间,看她的资金周转。 但是让她愁的是,这一切所凭借的根基现在都不存在了。 她原先设计的好好,完美的资金周转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直到中午我准备点个外卖,方才随口问了苏沫一句,我点外卖要不要一起。 “别点外卖了。我看你经常和仁叔一起吃馒头配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地里干农活呢!” 苏沫说着随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 “我去买午餐,给你带份鲔鱼三明治吧,味道挺不错的,要不尝个鲜?” 说实话,我也的确是吃腻了馒头,所以对于苏沫的提议自然是欣然接受。 店里一上午除了几个游客,都没来一个正经客人,我这鉴定师做的,倒是挺清闲。 不过,古董店就是这样。 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但是苏沫一出去,店里就来客人了。 进来的男子三十来岁年纪,戴着一副黑边的半框眼镜。 穿的西装革履,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 他进来后也不说话,绕着展示大厅的展示柜不紧不慢的看着古董。 其实大部分进古董店的人都是这样,不紧不慢的看着古董。 他们没有目的,就是看,淘宝么! 但是,西装革履拎公文包的年轻人来逛古董店的却是极少见。 老样子,我距离这男子身后两步远,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也不说话,等着他发问。 那男子在店里转了大半圈,将店里的古董大致看完。 然后转头看看我,又看看泡茶区。 “你们老板呢?” 想不到这家伙竟然看出来我不是老板,估计是来过。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就二十来岁,也的确不像古董店老板。 鉴定师都不像,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店员。 “老板刚出去,您找她有事?” “什么时候回来?” “去买咖啡了,马上就回来。” 那家伙点点头,竟然不请就自己走向了泡茶区,还很自觉的坐了下来。 人家不请自坐了,那我就估摸着更是老顾客了,便赶紧坐下来倒茶。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放在了他的跟前。 “仁叔呢?” 男子并没有碰茶杯,而是看着我似笑非笑的问道。 “仁叔今天有事没来。” “你是鉴定师?” “对。不知道您是买呢,还是卖?” “买。” “那不知道刚刚您有没有看中的?” “有。” “您说哪一件,要不我拿出来给您上手看看?” 那男子摇摇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不用了,早就看过了。” “那是价格不太合适?我们苏古雅集的价格基本都是底价了。”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卖,现在就可以签合约。” “价格不是问题,那自然是卖的,您就说是哪一件?” 我皱着眉随口应了一句。 我发现这家伙有点阴阳怪气,不像好好说话的样子。 “这间店,还有整条街!” 我听的是一愣,好家伙,难怪一开口就要找老板呢! 但我还没说话呢,就听到门口响起了“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的声音。 苏沫回来了。 眼镜男转过头看着进来的苏沫。 “苏小姐,又见面了。” 苏沫拎着纸袋,看着茶桌前的眼镜男先是一愣。 “您是?” “苏小姐贵人多忘事,我们去年见过的。” 苏沫脚步未停走向了她自己的位子。 “不好意思,开门做生意,一年到头见的人多了,不是什么人我都能记得。” 苏沫的这句话其实正表明,她记起了这家伙是谁。 只不过,她的语气并不客气,似乎不太愿意给这家伙好脸色。 眼镜男毫不在意,照旧皮笑肉不笑。 “也是,生意越是不好,就越要费心。” 苏沫也不管这家伙,直接坐下来从纸袋里拿出三明治和咖啡。 见苏沫似乎没有要继续理会自己的意思,那眼镜男便开门见山了。 “苏小姐,我姓赵,赵酬,是荣光集团的律师。去年在苏老先生家我们见过。” 苏沫并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的拿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饮料放在了我面前。 “去年荣先生提的收购方案,不知道现在苏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律师,你回去告诉荣家,我苏家的产业永远不会卖给他荣家。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会。” 苏沫的话说的很平静,但是我听的出来,她话中强烈克制着的怒火。 赵律师不禁微微冷笑了一下。 这家伙的笑,看的我是真特么难受,我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做生意,永远不要跟钱过不去好不好?古玩街你们苏家做了几十年了,今天,金陵有六家古玩城,古董行的生意早就被瓜分稀释了。这里的生意也就够付个水电的,没必要硬撑着。” “我苏家乐意。” “我在金陵商业银行的一个朋友前几天告诉我,你们苏家好像下个月有笔一个亿的贷款到期,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第46章 赵律师 眼镜男赵律师的话听得苏沫瞬间星眉倒竖。 “想趁火打劫?做梦!就算这条街被银行收了,我苏家也是不会卖给荣家的。” “苏小姐,何必跟钱过不去。被银行收了,你们一毛都得不到。卖给荣家,多少还是能余下一些的。” “我乐意,我就是愿意被银行收了。” 赵律师听得不禁摇头。 “想不到苏小姐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被银行收了我们就没办法了?最后不还是拿出来卖?荣家也就多花些钱而已,最后这条街不还是我们的。” 苏沫被这贱兮兮的眼镜男气得脸色通红,但她却没有破口大骂,而是点点头笑道。 “那就请荣家放心,这条街可不仅仅是你们一家想要,想要的人多着呢。我会如愿以偿的卖给其他人的。” 眼镜男听得一愣,随即又贱兮兮的冷笑起来。 “那你不妨试试,在金陵看看除了荣家,谁能买的成。”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想不到这穿的西装革履的律师竟然是个斯文败类。 其实多年以后,等我被这个社会毒打过无数遍,我方才明白了过来。 律师这种人,看上去一身正义,其实最无耻。 因为他们精通律法,很多时候又黑白都通。 所以,如果他们的良心坏了,他们要去干坏事,将是这个世界上最阴,最坏的人。 “赵律师,我这里是古董店,不是房产店,如果你不买古董,就请出去吧。” 我倒是很欣赏苏沫的礼貌和克制。 若是换成其他女生,我估计早就破口大骂了。 “苏小姐,时间可是很紧张的” “请出去。” “银行那边” 这家伙真是够贱的,竟然听不懂人话。 我放下茶杯,强烈克制着自己。 “你没听到我们老板的话么?出去吧!” 可是这家伙看都不看我,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沫。 “银行那边到期就会回收” “滚!” 我一拍桌子,一声怒吼。 吓得那眼镜男差点从凳子上滚下去,旁边的苏沫也是吓了一跳。 我站起来恶狠狠瞪着眼镜男。 “相不相信我让你爬出去?” 眼镜男没想到我会突然变得这么凶戾。 他站起来推了一下自己的半框眼镜,冷笑一声。 “你动我一下试试?我让你在局子里吃一年牢饭。” “行,你让我动的。” 我说着就一脚推开凳子,直接转过茶桌朝着那眼镜男而去。 那眼镜男没想到我竟是个鲁莽之徒,没被他的话吓倒。 这家伙看我真的恶狠狠的朝他来了,拎着公文包转身就走,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些律师精明着呢! 就算我把他打了,他能把我送进去一段时间,但是痛的是他啊! 所以,他才不吃这个亏! “你牛逼!在金陵,早晚收拾你。” 这家伙边开溜还边留下一句狠话。 “斯文败类!下次再踏进我苏古雅集,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骂了一句,然后回头又回到自己的位子。 却发现苏沫眼睛瞪的老大看着我。 “梅九,看不出来,你还挺爷们的!” “老板,你这叫什么话!” “你平时看上去很平和的一个人,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爆发力的么!” 这不是废话么! “平时和你们待在一起,我想爆发也爆发不起来啊!” “刚刚谢谢你了。” 苏沫看着我微微笑了笑。 “这种人最难缠了,要不是你,这家伙估计还会赖着不走的。” “这种人,我跟你说,你真没必要跟他客气。对付他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简单直接,暴力解决。另一种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比他更贱,更恶心!” 噗嗤,苏沫听得不禁笑了出来。 “这家伙的确是够贱的。不过,要想比他更贱,估计很难做到的。” “那就简单直接,ko!” “这个,我一个女生,真没办法。” “老板,你太客气了。有些事有些人,就得简单直接。打不过他,骂也要把他骂走啊!” 苏沫不禁又会心的笑了起来。 “哦,快吃饭吧!我估计你不喝咖啡,所以就给你点了杯奶茶。” “我这人对吃喝不挑的。” 我随口应了一句,就拆开三明治吃起来。 三明治吃了两口,我忍不住就问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 “老板,为什么这古玩街一整条街,抵押给银行才一个亿啊?这一条街不少店面吧?” 苏沫点点头,一手放下三明治,一手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了一下嘴。 “这条街一共47户店面,听上去这么多店面应该很值钱,其实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的美好。这条街是条百年的老街了,所以房屋都是一两层的老建筑,属于市里面的专项保护的文化建筑。所以,这里根本不可能进行拆迁开发。就算是进行修缮改造,还得打报告到市里面进行层层批复呢。” “所以,这里的店面其实并不好卖。贵了没人要,人家买回去不好改造。便宜了,就没必要卖了。而且,我爷爷也不想把这里改造成做其他生意的地方,他就想保留这条古玩街。我之前就想着收回几间店开咖啡馆,他老人家死活就是不同意。” “所以啊,这条街拿去抵押,人家银行也只能按租金收入进行评估。” “47户店面,租金也应该不少吧?” “租金是不少,但是古玩街的生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好,都被古玩城给抢走了很多,租金也是逐年都在减。所以银行给的评估并不高。而且,他们还会打折。所以,一条街就只贷了一个亿了。” “那刚刚这家伙说的什么荣集团,他们为什么还想着收了这里呢?” “荣光集团。他们下面有一家荣星传媒,就是拍电视剧拍电影的那种公司。” 荣星传媒?我听得一愣,这不是万利所在的传媒公司么?之前我不是差点和他们签约了么? “他们想要收下这条街,然后将这里打造成影视一条街,正好老建筑外观也不用动。用来拍电视电影,发展旅游。” “不过说实话,他们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 苏沫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是不错,但也不会卖给他荣家。” 荣家? “老板,这个荣家不会是前段时间合作一起买青花瓷的荣家吧?” “对,就是他家。” “啊?” 我听得一惊。 “这,既然两家都不对付,怎么还能一起合作呢?” 苏沫听得不禁摇头。 “我也和你一样想法呢!但是爷爷说,生意归生意。同行之间,该合得合,不能意气用事。” 厉害!我心中不禁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干大事的人的心胸。 第47章 摩托 我没想到,我在苏古雅集做代理鉴定师的时间没过一天,一切就又发生了让我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天中午赵律师走后,就再也没人进来过。 我做代理鉴定师的第一天,除了一些游客,竟然没有一个正经客人。 按时上班,当然也按时下班。 这一天结束,我回到郊区小院的时候,小武还没有回来。 小武今天晚上要拍夜戏,所以估计没这么快回来。 我在回来的路上照旧买了些卤菜和馒头,随便对付一口。 完了,就继续刻我的印。 实际上,一方印章刻起来是很快的。 高手如齐白石,刻印如同写字,分分钟一方印就刻好了。 一般人就算再慢,十分钟左右也差不多能完事。 齐白石的画绝,篆刻也是一绝。 前面说过,齐白石木匠出身,所以雕刻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齐白石刻印,用刀如用笔,从来都是一刀下去绝不回刀修补,一气呵成。 很多人学习临摹齐白石的篆刻,但是能真正学到精髓的不多。 不是不想,而是手上功夫不到家,学不来。 但我自小用刀学习雕刻,又在一流艺术学院里系统性学习了四年。 所以,临摹齐老的一方篆刻并不算太难。 但饶是如此,我也依然在不停找很多石头出来练手。 毕竟,石头很多,真正的九虾图就一张。 印一旦上去,绝不能有破绽。 否则,不但起不到提升画的价值的作用,反而还会毁了画。 我临摹了几十方印,直到小武回来方才停下来。 因为不得不停,小武这家伙拎着一大袋烧烤和啤酒回来,想不停都不行。 但是啤酒打开来才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 我想这都大半夜了,谁会给我打电话呢! 苏沫,想不到电话是苏沫打过来的。 “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下。” “现在?店里么?” “不是,我爷爷家,我等一下给你发定位。” “什么事么?” “仁叔找到了。” “行,马上。” “快点啊。” 虽然不知道仁叔找到了,为什么喊我过去。 但是,对于这件事,我也是充满了好奇。 既然喊我去,那就去,说不定是喊我过去当面对质呢。 毕竟古董的真赝,还是得有人说个明白。 挂掉电话,苏沫的定位瞬间就发了过来。 但是这大半夜的,我叫了好几个网约车竟然都没人接单,毕竟这郊区太偏了点。 “得,小九爷,我送你去吧。” 小武扔掉手上的竹签,随手从门口拎起了一个大头盔。 对哦,我想起来了,最近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辆摩托车回来。 为此,这家伙还专门买了骑车的皮衣。 “你这皮衣很飒啊!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剧组的。替身么,最近拍骑车的戏。” 小武边纠正我的说法,边将手上的头盔扔给了我。 摩托车我不会骑,但是小武会。 用他的话,没几种交通工具是他不会的。 上天入地,飞机他都会开。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吹牛逼,但是他当过特种兵,具有这些技能也很正常。 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当替身做特技呢! 我没想到摩托车竟然能骑这么快,快到我以为我在飞呢! 不到半小时,我们就赶到了苏溪亭的家。 实际上这里也是郊区,只不过这里和我住的郊区方向不太一样。 苏老爷子家在郊区的半山上,四周幽静,环境比我们住的可是好多了。 我们那基本是郊区城中村。 我们到的时候,苏沫还在门口。 她看到我从摩托车上下来,帅气的脱下大头盔,不禁看的一愣。 “你这也太快了吧!” “你不是急么?” 苏沫听得不置可否,然后看了一眼小武。 “小武,你在外面先等我一下,应该很快的。” 我说着就转头看着苏沫,“不会很长时间吧?长就让小武先回去。” “没事,让小武进来坐吧。” 我和小武跟着苏沫进了院子。 这是一座有点苏式的江南小院,精致小巧,并不复杂。 没有水榭楼台,也不会绕来绕去。 但是有瓶门,有花窗,有黑白的围墙,有几丛修竹。 占地虽不大,但简单雅致,看上去舒服。 “小武,你先坐院子里等。” 我看见院子里有一方石桌和四个石凳,便让小武在这里等。 苏沫并没有反对,我和她穿过院子直接就进了客厅。 客厅很大,一边是会客区,一边是餐厅。 客厅里有人说话,我听得出来,是仁叔。 “亭爷,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都认。” “为仁,你跟了我苏溪亭二十来年,我亏待过你么?” “没有。” “就算我们苏家被人算计没落如此,我也没有亏待过你。苏古雅集给你二十万年薪,外加一成的分红,不少吧?” “不少。”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呢?” “少奇。” “少奇?少奇被青山连累而死,我也很痛心。但是,你不去怪荣家,怎么怪起我苏家呢!” “怪不怪已经不重要。少奇死了,少松不能再出事。” “少松?” “亭爷,我没法啊!少松,被荣家拿捏了,和青山一样。我不得不如此啊!” 我跟着苏沫走了过去。 苏溪亭坐在轮椅上,四叔站在他旁边。 而仁叔手上绑着胶带,腿上也绑着胶带,头发凌乱。 身子斜斜的靠在沙发旁边。 看到这种情况,我真有点后悔过来了。 其实,这不关我的事。 “亭爷。” 我看着苏溪亭打了个招呼。 “小梅来了。” 苏溪亭看着我微微笑着点点头。 “本来是打算喊你过来和为仁聊一聊那四件古董的,不过不用了,他都认了。” “那,我” 我的意思是,那我可不可以走了。 但苏老爷子没等我话说完就伸手指了指沙发。 “小梅你先坐,我正好还有事找你。” 我点点头刚要坐下,苏老爷子的一句话却让我听得差点跳了起来。 “为仁说,你是荣家派过来的?” “啊?!” 我听得是一头雾水,几个意思? “荣家?我不认识。” 荣家是苏家的死对头,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两家的恩怨究竟如何。 但是苏老爷子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吓了我一跳。 我也不知道仁叔为何要这么说。 我不就是一个小店员,虽然看出了那四件古董,但也没必要这么报复我吧! 而且,就算我不看出来,银行请过来的人也是会看出来的。 当然了,也许别人看出来,对苏家的伤害效果会不一样吧! 第48章 内鬼 “你不是宋金刚介绍过来的么?” 苏老爷子没说话,仁叔却开口了。 我看出来了,这是鸿门宴啊! 原来大半夜喊我过来,不是为了对质四件古董的事。 这是把我当内鬼呢! “然后呢?” 我看着仁叔,想听听他到底怎么编这个故事。 “宋金刚是荣家一手捧起来的,他是荣家的人。” “我和宋金刚之间的事之前早就说过了,我是一个叫万利的道具师介绍过来的,也许他认识宋金刚。”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今天白天苏沫说的话。 荣家下面有一家荣星传媒,而介绍我来的万利就是荣星传媒的道具师啊! 我去!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弯弯绕呢! 不过,万利为什么介绍我来苏古雅集呢? 真的是荣家安排的? 我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影视基地修过道具,跟的道具师是荣星传媒的,叫万利。是他介绍我来苏古雅集面试的。如果这就算是荣家派来的,那就是吧。” 苏溪亭看着我忙微笑着招招手。 “小梅你坐,别误会。你和宋金刚不认识的事你之前就说过,我还记得。” 我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明面上,荣家本来是想派一个人过来协助他的,其实,是要监督他。为仁,我猜的没错吧?” 仁叔面色蜡黄,默不作声。 我是听的一头雾水,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啊! 我被人派过来协助,或者监督,我自己都不知道? 苏老爷子见我一脸懵,不禁看着我笑了起来。 “估计时间还没到需要联系你,激活你的时候。所以,你自己都还不知道。” 是么?我这是电脑病毒么?还需要激活? “只是可惜,我估计荣家也没想到小梅你竟是个高手,让事情提早一个多月就暴露了。” “现在想想,包括那件釉里红玉壶春瓶子也应该都是荣家安排的吧?” 仁叔听的不置可否。 “你请假也并不是回老家,而是故意让人来卖那玉壶春瓶子,如果不是被小梅看出来了。我估计你后面还会隔三差五的请假,直到把我苏家挤干净为止。” 仁叔背靠着沙发,浑身有些许微微发抖。 “亭爷,我也是被逼的啊!我两个儿子已经死掉一个,这一个总不能没了吧?” “是是。” 苏溪亭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四叔。 “小四,给他松了,让他走吧。” “啊?”所有人都是听得一脸懵逼。 “黄为仁,你跟我苏溪亭二十多年,我没亏待过你,也不欠你的。唯一感到歉疚的,是少奇被青山连累致死。所以,今天,你为救少松背叛了我苏家,但我放了你。也算是替青山还了少奇一条命。” 苏老爷子顿了顿。 “所以,我们苏家不在欠你黄为仁分毫。你走吧。” 仁叔依旧背靠沙发浑身发抖。 我估计他自己也是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吧。 苏老爷子说完抬起手往外一挥,四叔便走过来三两下将仁叔手脚上的胶带给撕扯了下来,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就往外推。 我以为仁叔会“噗通”一声跪在老爷子面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说些感恩戴德的话。 但是,这些影视剧中的桥段并没有出现。 仁叔默默的被四叔给推了出去,然后远远听到四叔在院门外大吼了一声。 “滚!狗都不吃!” 客厅里一片寂静,直到四叔回来。 “亭爷,就这么放他走了?” “那要怎样?卸他一条腿?跺他一只手?也就解口气而已,也不能把赝品变成真品。还会给自己留下不必要的风险,让荣家抓住了,且不是更麻烦。” “爷爷,我们干嘛不报警?” “报警?自己打自己脸?古董行有古董行的规矩,自己眼拙,打了眼,报什么警?” “不是,这不是明摆着他黄为仁伙同荣家坑我们么?” “那又能怎样?你有证据么?” “刚刚黄为仁的话不就是证据。” 老爷子不禁摇头。 “天真!他现在在这里会说,但是去了警局就不会说了,毕竟他儿子还被荣家拿捏着呢。他不但不会说,说不定还会反咬我们一口,囚禁绑架。” 苏沫听得一愣,她的确想的太简单了。 或者,是苏老爷子想的太复杂了。 其实说实话,我也以为苏溪亭一定会把仁叔给办了。 就像电视小说中看到的那样,砍手跺脚,甚至直接给灭了。 最起码也得打个半死吧!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苏老爷子竟然把他给放了! 我不知道是我小说看多了呢,还是,现实其实就是这样。 苏溪亭看着我不禁笑了笑。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打过杀过,但是现在年代不同了。” 老爷子说着不禁摆摆手。 “只能怪我苏家用人不当,眼拙。” “这些年,我苏家如此快速的败落下来都是出在人的问题上。几年前,小沫的爸爸被荣家设计沾上了赌毒,一夜之间几乎输光了我苏家产业。本来金陵三分之一的古董交易都经过我苏家,可现在看看,我苏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关于苏家败落的事我在网上查到过一些八卦,但都是小道消息。 现在听苏老爷子说出来,我方才搞清楚这其中的一些恩怨。 原来,苏家的败落是荣家给设计的,难怪这两家是死对头了。 不过,我不知道苏老爷子为什么将这么私密的事情说给我一个外人听呢?书包阁 “爷爷,那现在怎么办?把古玩街卖给荣家?还是让银行拿走?” 苏沫是一脸焦急。 但是苏溪亭却一脸平静温和,看不出一点着急的表情。 老爷子没有回答苏沫的问题,而是继续看着我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梅,你是哪里人?” “徽州人,距离金陵不算太远。” 这个答案是我离开梅溪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 “你的眼力的确不俗,远胜于我。”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我,老了,眼力退化了。我说的是我最鼎盛的时候,应该都不及你的眼力。” 我能感受到旁边的苏沫和四叔听到此话后的震惊,他们应该没想到,苏老爷子竟然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亭爷,您过奖了,我说过,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老爷子并没有反驳我说的运气,只是保持着脸部的微笑。 “我发现你看古董的角度和我们一般人不太一样。” 这句话,听的我是一惊,几个意思? “你好像对做旧的技艺十分清楚啊!” 第49章 真正的做旧师 苏溪亭的话听的我的脑袋是“嗡”的一声。 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不应该吧! 那我最近的表现能看出我是一个做旧师? 似乎,有点。 不过,我忽然一想,就算别人知道我是做旧师又能怎样? 这个世界所谓做旧师又不仅仅只是梅溪有,只要有古董交易,就一定有做旧师。 而且,这个全民流行收藏的盛世,所谓做旧师估计更是到处都是。 只不过,做旧师分两种。 一种是梅溪人,另一种是其他地方人。 不,还不能说这样的大话。 我想起来爷爷曾经和我说过,以前还有一个能够与梅溪货相并肩的。 柳桥货。 南梅北柳,这是藏古界老一辈人的说法。 所以,苏老爷子的话我没有必要过分的解读,也许他的确看出了我具有做旧师的一些特质。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亭爷,我学过几年古董保养修复的,也学过绘画等小手艺,所以,我看古董就不自觉的从我自身的这些经验出发了。有点歪门邪道了,所以,我还得学习。” “你姓梅,总让我想到我的一位旧友。” 老爷子说着不禁轻轻摇头,然后不经意间看着我的眼睛。 我记得苏溪亭之前也提过这么一嘴,因为我姓梅而想到的旧友,会不会和我梅溪有关呢? 我曾经想开口问来着,但是我怕暴露身份,犹豫了,错过了机会。 可此一刻,我不打算再错过。 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进一步接近当年的事情。 “亭爷,您上次在店里也说过这位旧友来着,不知道他叫什么?为什么看见我,总能让您想到他。” 我故作自然的微笑着问了出来。 “很遗憾啊,我其实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估计藏古界应该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我去!这不是白问了。 “不过,他家所在的地方地名里有一个梅字。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梅溪。” 在这两个字面前,我知道我很难保持镇定。 我面前没有一面镜子,我看不到我的表情是如何的变化。 但是,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是被坐在轮椅上的苏老爷子看在眼里。 他低下头,一瞬间又抬起头,看着我。 “他还有个外号,叫,九指梅花。” 九指梅花,是我爷爷梅含远的绰号。 因为他只有九根手指,少了左手一根小指。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爷爷的这根小指是为他而断。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拿着一件做旧品去卖,但却没有和买家说这是做旧的工艺品。 买家自然是看不出赝来,最终给了真品的价。 我父亲兴冲冲拿着一大笔钱跑回来,却被我爷爷开祠堂要剁手。 因为,他犯了梅溪的规矩,绝不卖假。 村里人都说我父亲年纪轻,总得给年轻人一次机会,求爷爷放过我父亲,下不为例。 爷爷点点头,二话没说,抄起斧头将自己的小指给跺了。 “梅溪的规矩不能犯,儿子的错,老子担。” 这件事应该发生在九十年代初,那时候人们的心思活络,年轻人不太受约束。 但是,自从此事过后,村里再没人会试图挑战梅溪的规矩。 可以想见我听到九指梅花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震惊是如何的明显。 “怎么?你听说过?” 姜,还是老的辣! 我突然醒悟过来,其实这都是苏溪亭的套路。 他似乎是在一步步故意试探我。 我觉得他自然是看出了我是做旧师,他毕竟是藏古界的传奇,摸爬滚打几十年,这一点对他来说不难。 但他应该不知道我是来自梅溪。 虽然梅溪人未必姓梅,但是我姓梅总能让人产生联想。 所以,他便用这些话来试探我。 而我,终究是着了他的道。 不过,无所谓。 我刚刚作出问他旧友是谁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的。 因为,只要苏溪亭知道一些关于当年之事的哪怕是线索,我也应该紧紧抓住。 “这个绰号我听过” 苏溪亭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紧问道,“听过?还是” 我也没等他把话说下去。 “亭爷,听说这九指梅花十几年前来过金陵,你既然是他朋友,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没有来找你?”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太过拘谨。 直接问下去,看看结果是什么。 “你是他什么人?” 苏溪亭问的直接,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脸色平静温和。 “哦!只是在京都的时候听一位老藏友说起过金陵藏古界的故事,说到了一些九指梅花的事,说十五年前他到过金陵,从此后藏古界再也没有了” 我顿了一下,没将梅溪货三个字说出来。 “梅溪货?” 我点点头,尴尬的笑了笑。 苏溪亭脸上又微微笑了起来。 “你是做旧师?” 老爷子的话一出,苏沫和四叔的表情都是一惊。 “谈不上,略懂些皮毛。” “低调。做旧师自来都是低调的。” 老爷子点点头。 “不过,不是什么人都知道梅溪货的。尤其这个年代,这三个字更是鲜有人提起的。除了做旧师,真正的做旧师,已经少有人再知道梅溪货了。” 真正的做旧师? 这个年代,自称做旧师的人也许不少。 但是听得出来,符合苏溪亭口中真正做旧师的人不多。 我,是么? 我不知道,这要问苏老爷子。 不过,说实话,其实我也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做旧的作品。 如果算的话,唯一半件都还在制作当中。 我现在顶多算具备极高做旧知识的人而已,至于是不是真正的做旧师,那还得市场检验。 我没有回应,对于苏老爷子的话不置可否。 我在想九指梅花这四个字,我刚想接着问,却被接下来的一声喊给懵逼了。 “小九爷!” 我以为我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我看着苏老爷子,确定这三个字是从他的嘴里喊出来的。 “我记得你的朋友是这么称呼你的。” 苏老爷子微微笑着看着我。 “哦,你是说小武啊。” “小武也来了,就在院子里。” 苏沫随口提了一句。 老爷子并没有理会,很显然,他并不是要说小武。 “我觉得这称呼挺好,倒是很贴合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 我听得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这老爷子到底想说什么。 “亭爷,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小九爷这个称呼是小武喊着玩的,您别在意。” “不,以后,您就是我苏古雅集的小九爷!” 小妖ps:新书稳定更新,看不过瘾的话可以搜索小妖完结老书《我看书成鉴宝大师》。 第50章 小九爷 不仅仅是我,苏沫,四叔。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惊讶和疑惑。 什么意思? 这家伙怎么成了苏古雅集的爷了? 他才多大? 被七十多岁苏家老爷子称爷? “亭爷,您别拿我开玩笑。” “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苏溪亭顿了一下,他看了看一脸疑惑的苏沫,然后又看向了我。 “小九爷,从现在开始,您是苏古雅集总鉴定师,总经理。苏古雅集有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啊?!” 我听得一脸懵。 苏沫听得一脸惊。 四叔,四叔不见了。 “爷爷,你说什么?仁叔之前也只是百分之十的分红,这,怎么就直接给了一半的股份呢?” “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很值钱么,现在?” 苏溪亭看着苏沫轻轻问道。 苏沫先是一愣,忽然她就反应过来。 关键在“现在”两字! 一文不值!!! 苏古雅集,乃至古玩街一整条街的店面现在已经全部抵押给了银行。 而银行的贷款下个月就到期,但是苏沫现在也就只有四件赝品在手。 两相一抵,不就是一文不值么! “可是,还有一个月时间,我们可以想办法的。账上还有三千万的流动资金,再凑七千万,先把银行到期还掉。然后我再进行抵押周转就行了。” “可是上哪儿凑七千万?就算把我这座院子卖了,把你在城里面的房产卖了,也还是差的远呢!你不会和别人一样,以为我还有其他产业吧?” 苏沫轻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早已经被你爸爸苏青山给输掉了。” “好,就算退一万步讲,我们真的凑够了钱解决了眼前的问题,那以后呢?苏古雅集还要不要开下去?” 苏沫点点头。 “要,自然是要开下去的。爷爷您是金陵藏古界的传奇,怎么能离开藏古界呢!要知道光我苏古雅集这块招牌得值多少钱呢!” “既然要开,那苏古雅集谁来掌眼?没有足够的眼力,这块招牌其实一样分文不值。” 苏沫一时无语。 苏溪亭转向我。 “小九爷。” 我赶忙举起手。 “亭爷,您有事就直接吩咐,千万别和小武一样喊。在您面前,我可受不起。” “不,您受得起。称您一声爷,无关年龄。在藏古界,讲资历,喜欢论资排辈,但这不是说藏古界的人迂腐古板,而是这样做能够最简单快速确定一个人的眼力。眼力,藏古界的核心竞争力。” “藏古界论的实际上并不是资历年龄,而是眼力。眼力够,就是爷。没眼力,年龄再大,也都是不入眼的孙子。”bookAbc.Cc 苏溪亭这话说的,虽然极端了些。 但是却让我无言以驳。 其实不仅仅是藏古界,各行各业,不都是核心竞争力的拼比么? 生意场上,没有核心竞争力,不就是孙子么! “所以,我称您一声小九爷,跟年龄无关。你的眼力够得上爷!” “不用多久,我相信金陵藏古界,都得称您一声小九爷。” 这话说的,我想不飘都不行。 被金陵藏古界传奇人物称一声爷,换你你也得飘。 但是,我知道我先别急着飘。 天下自来没有白戴的高帽。 “小九爷,以后苏古雅集就得拜托您了!” 苏溪亭说着双手抱拳对我拱了拱。 我忙举双手做投降状。 “亭爷,您先别。我无功不受禄,您这百分之五十的苏古雅集,我可不敢接。” “我都说了,这百分之五十听上去很好,其实分文不值。你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实惠啊!” 是,这话如果从财务的角度看,的确是没毛病。 我不但没得到,甚至还得失去。 失去啥? 如果我成了股东老板,那我原本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就没人给发了啊。 但是,就像苏沫说的,苏古雅集这块招牌本身就很值钱。 可前提条件得有足够的眼力,才能撑起这块招牌。 “我实话实说,您这百分之五十看上去很美,其实很快就会被人拿走。所以,接下来苏古雅集,乃至这一整条古玩街能不能保的住,就看您小九爷的了。” 看我? 开玩笑么,七千万,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而且,我有七千万,我还跟你玩什么百分之五十。 我自己不会开一家百分之百的古董店呢! “亭爷,您太看得起我了!一个月时间,我可保不住古玩街。” “小九爷,您是做旧师,您一定有办法的。” 做旧师? 什么意思? 苏溪亭这是暗示我做假古董卖? 要想短时间内搞到七千万,也只有卖出一件高价值古董才有可能。 但我绝不会,因为我梅溪出来的做旧师可以做假,但绝不卖假。 但是,我忽然灵机一动,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苏溪亭见我突然沉默,便对着苏沫轻轻道。 “小沫,明天就把股权转让的合同签了。明天开始,苏古雅集小九爷说了算。” “好。” 苏沫点点头应了一声。 其实我也并没有答应苏溪亭的要求,但是他已经笃定我不会拒绝。 因为,谁会拒绝呢? 这对于我来说,就算最终得不到什么实惠,但也不会失去什么。 就算那几千块的工资,如果店铺没了,我一样得另谋他就。 关键是,万一我有办法呢? 如果我真的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岂不是捡了个大漏? 实际上,我对多少股份并不太感兴趣。 我看中的是苏古雅集这个平台。 我前面说过,在藏古界,虽然论的是眼力。 但是平台加权威就是眼力,甚至比眼力还厉害,它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赝的说成真的。 如果,我真的拥有了苏古雅集这个平台,那就会让我更近一步深入藏古界了。 但前面其实我是想问关于九指梅花的事来着,却被苏溪亭给带跑了。 既然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的事就这么定了,我便想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追问。 “亭爷,刚刚关于九指梅花的事,您还没说呢?” “您对九指梅花挺感兴趣?” “说实话,毕竟是我们做旧师的传奇老前辈,偶尔听过一些。您既然是他的朋友,我自然是感兴趣了。” “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我也有点疲了。等这段艰难时期过了,我们俩再坐下来,我再好好给您讲讲这金陵藏古界,乃至国内藏古界的故事。” 苏溪亭一句话将我给推了出去。 我觉得,这家伙似乎是在用九指梅花的事拿捏我呢! 言下之意,若是眼前的难题你解不开,那也就没必要坐下来听什么故事了! “小沫,你帮我送送小九爷!” 第51章 身份不同 我走到门口,看见小武坐在院子里刷手机,不禁想起一个事。 我回过头正看到苏溪亭被四叔推着轮椅回房间。 这四叔刚刚还不见了,怎么一转眼就又出现了。 真是神出鬼没的! “亭爷,苏古雅集真的是我说了算?” 轮椅上的苏老爷子听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股份转让的合同明天就让您签。但还是那句话,能不能保的住,就拜托您了。” “那行,我想给苏古雅集加个人。” “好。” 苏溪亭并没有问谁,就答应了下来。 但我得说。 “小武。” 老爷子继续点点头。 “店里的一切都听您的。” “您放心,小武不开工资,我将我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拿百分之十给他。” “这是您自己的股份,想怎么处理没必要和我说的。” “古董行的规矩,店里多个人,自然是要交代的。” “好,没问题。” 苏溪亭点点头。 “那您先休息。” 我说完就转过身出了客厅,向小武走去。 “小武,走了,回家。” 苏沫将我和小武送到了院子门口。 我看着她是一脸茫然,似乎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苏溪亭的决定还没反应过来。 “老板,有什么想问的么?” “你以后别喊我老板了,你也是老板。” “嗯?” 一旁的小武是听得一脸问号。 “以后喊我苏沫吧,九爷。” 苏沫轻轻喊了一声。 这一声九爷,听得我是全身都酥麻了。 好听! 但是小武听得却是眼珠子瞪的老大。 “怎么个回事?” 我伸手拿过头盔戴到了头上,然后拍了拍小武。 “走,回家再说。” 摩托车开起来,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小武扯着嗓子问我问题,他哪里等得及回家再说。 而我坐在后座,更是要扯嗓子回答。 我一路上大声喊着,将刚刚的事大致和小武吼了一遍。 “小武,我们俩现在是苏古雅集,金陵第一大古董店的老板了。” “还有我呢?” “必须有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你拿百分之十,但是没有工资发啊!” “我去!那么大一古董店,分我百分之十?” 小武一脸的不敢置信,激动的车子都开始跳舞了。 “大哥,你车子骑稳点!” “没办法车子也激动呢!” “不过,这股份能拿多久可不好说,说不定下个月就被银行给收了。” “收了就收了,好歹哥们我也做过一回大老板。明儿,我就把影视基地的替身工作就给辞了,我要去古董店当老板去!” 第二天,我一个人先去了苏古雅集。 而小武是真的要去影视基地辞工去。 顺带将摩托车等道具给还了。 对于摩托车,小武真是舍不得。 他硬是拉着我,说骑最后一趟,将我送到了古玩街。 我说等我们以后有钱了,爷我给你买一辆,比这辆还要高级的。 “小九爷,我可等你的车。” 小武一溜烟骑着拉风的摩托去辞工了。 其实说实话,如果说有钱,我现在就可以给小武买辆高级摩托。 我只要把手上的那幅装九虾图的画筒给卖了,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还不能动这幅画和画筒,我得争取一切可能将苏古雅集保住。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到苏古雅集的时候,苏沫竟然已经到了。 “老板,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 “都说了别叫我老板了,叫我苏沫。” “不好意思,习惯了。” “九爷,我把合同带来了” “等一下啊,能不能也别叫我九爷,我也没比你大,你叫我九爷,我听着都快要入土的感觉了。” “不行,我爷爷都叫你一声小九爷,我怎么能不叫。” “不是,他是他,你是你。他老人家按藏古界规矩叫我小九爷,我不也叫他亭爷么。听上去很对等。但是你不一样,你叫我一声九爷,那我叫你啥才对等?苏奶奶?” 扑哧! 苏沫听的不禁咯咯笑了出来。 “谁是苏奶奶?” “我是爷,你是奶么!” “滚!” 苏沫白了我一眼。 “所以啊,你也别叫我爷,我也别叫你奶。我叫你苏沫,你叫我梅九。或者我叫你佳肴也行。” “啊?佳肴是什么?” “美酒佳肴么!” 扑哧! 美女被我的谐音梗给整破防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无聊,又” “无耻?” “无耻倒不至于,就是有点放肆了。” “正常。这不是身份变了么,我以前一个小店员,怎么敢和老板你开玩笑。” “那现在就敢了?” “那当然了!是你让我当老板的!既然当老板就得有个当老板的样子,还像以前那样谨小慎微还怎么把这苏古雅集开起来。” “我可没让你当老板。” “这个不重要。我们现在既然是同事,那就要有同事的样子。所以,偶尔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这种事,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啊?这还要做思想准备?” 算了,我发现和这国外留学归来的美女有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来,先看合同吧。” 苏沫将合同递给了我。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股权转让的条款。 当然了,合同里只有我的名字,并没有小武的名字。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没必要写在合同里。 让我有点纠结的是,合同里写的名字是梅九。 但是这个名字是假的,对于我来说,存在着巨大风险。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 如果我和苏家哪天闹翻了,那我的这百分之五十就很可能打水漂了。 但是,我不用这个名字而去用我的真名梅又鼎,那我来自梅溪的身份就会暴露。 两相权衡,自然是安全更加重要。 而且,这百分之五十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真没有了就算了。 合同上苏溪亭已经签过字,我在合同上签了字,苏沫就给了我一份。 “行了,现在开始,你就是这苏古雅集的真正的老板了,你是这里的爷。” 苏沫轻轻折叠着另一份合同,看得出来她有些郁闷。 能不郁闷么?自己家的产业现在竟然要送给别人一半。 虽然她也知道,这一半压根分文不值。 但是,那也是一半啊! “苏沫,放心吧,我会让你苏家得到更多。” 我不禁随口就说了一句我自己都吓一跳的话。 苏沫听的微微笑了。 “但愿爷爷没有看错。” 我不知道苏溪亭没看错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们大家都在赌。 我赌自己可以凭一己之力保住苏家的这一条街,赌自己没什么可失去。 苏溪亭赌他没有看错我,赌死马当活马医。 第52章 开会 “九爷,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苏沫收起合同,就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我要如何保住这一条街,一座店。 “先开店干活,活干完了,再说。” 我并没有直接说出我的想法,虽然昨天夜里我几乎没睡,想了一整夜。 每天开店第一件事,自然是打扫卫生,然后检查店里的古董。 苏沫见我开始打扫卫生,她也不好意思和以前一样坐在那里喝咖啡了。 也和我一起擦起了展示柜,拖起了地板。 这自己当老板干活,和之前做店员干活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我昨天还在感慨自己当了鉴定师,虽然是代理的,但那心情,坐在店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才过了一天,我竟然就成了这店里的老板了! 这也太特么的任性了! 对,只能用任性这个词! 估计,也只有小说才敢这么写。 不过,话说回来,并不是苏老爷子大方,实际上就像他说的,我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实惠。 反过来,他是想用半个苏古雅集换我帮他保住一整条古玩街呢! 如果真成了,不是我捡大漏! 而是他苏家捡大漏了! 这男女搭配果然干活不累。 等我们坐在茶桌前,时间也才九点多点。 我泡上茶,都还没来得及倒出来呢,小武竟然风一般的跑回来了。 “小九爷,苏小姐,我来了!” 小武是一脸春风。 “你这速度够快啊!” “呵呵!打车过来的。” “来的正好,坐下来我们开会。” “开会?” 苏沫听得一脸懵。 “合同也签字了,这苏古雅集有我一半股份,而且业务上也是我说了算。那就按我的方式来,你没意见吧?” 苏沫一愣,随即摇头。 “没意见。” “好。” 我说着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先。 “从今天开始,苏古雅集一共三名员工,我、苏沫、小武。” 苏沫和小武都点点头。 “分工如下:” “我,苏古雅集总经理,总鉴定师,负责店里所有大小事务,主要分管业务。” “苏沫,苏古雅集副总经理,分管财务法务等,另外兼销售接待,店里以后卖东西你接待为主。” “啊?” 苏沫听得一下子就炸了。 “我负责接待?我成店员小姐了?” “什么店员小姐!以后我们苏古雅集只有老板没有员工,你百分之五十,我百分之四十,小武百分之十,每个人都是老板,都是总。但是每个人都要工作,分工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来,根据工作需要来。” “那凭什么我是接待啊?” “谁让你是美女,谁让你长的这么漂亮呢!进古董店的都是男性,而且还都是中老年男性,我问你接待这类顾客什么人最适合?其他古董店招的都是什么人?比如博花轩?” 苏沫被我一连问的撅着嘴不说话了。 博花轩柜台里接待的是美女,我去过,我知道。 其实包括这古玩街在内的大部分古董店,只要他配店员,大部分也都是女的。 当然了,你去很多古董店并没有看到美女接待。 那是因为,接待你的往往是老板本人。 店小,没必要招员工。 全国,百分之七八十的古董店,实际上都是老板自己看店。 因为古董店,开不大。 就算是金陵第一的苏古雅集,也就这么大。 “都是美女。你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这里面的什么商业规律,生意经,不用我跟你讲了吧?” 苏沫撅着嘴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好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都是为了店里生意好,只要生意好,我们分工做什么并不重要。” 苏沫不说话,白了我一眼。 这家伙,简直不把我这个老总放在眼里呢! “小武,你也是苏古雅集副总经理。” “我?副总?” 小武听得乐不可支。 “小武你分管安全和外联的事,还有和我收货。” “外联?古董店有什么外联啊?” 苏沫是听的一头雾水。 “古董店当然也要外联了,而且也很重要的。古董店可不仅仅是坐在家里做生意啊?以前仁叔在的时候,难道不外出卖货或收货么?” “仁叔偶尔也会出去看货,但都是他自己去,我从来没去过。唯一一次也就是那件元青花了。” “古董这行,开店只是建个沟通的平台,生意要想做大做好,外面才是关键。尤其是收货渠道,我想苏古雅集以前也是有的,这个以后可以问问亭爷。” “不用问我爷爷了,我都有,他之前都给我了。” “那最好。简单点,以后我总负责,你们两个协助,小武对外,主收。苏沫对内,主卖。就这样分工,没问题吧?” 苏沫和小武都点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苏古雅集的装修布置风格,总体上我还是挺欣赏的。大家都传统,我们来点突破,我觉得很好。不过,我觉得店里展示的古董太少了,尤其没有小件的古董,这点要改。” 苏沫一听就满脸的不乐意了。 “我这装修布置风格就是要剔除价值不高的小件古董啊!专做精品,做价值高的古董。” 我不禁摆摆手笑了起来。 “美女,你对古董这行,尤其是国内的藏古界理解的还不太深入。这和国际上所谓的艺术品投资可是不一样的。” “理论上,你讲的那些没错,减少价值不高的古董交易,留下精力和成本来专门服务价值高的古董,这样效率更高。” “但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小件古董交易哪里来大件古董的交易呢?” “这两者有关系么?” “当然有。你应该知道顾客是要培养的吧?” 苏沫点点头,她当然知道。 “不是每个藏友一进藏古界就是大藏家,无论有钱与否都是从小件开始摸索的。所以,如果我们不屑小件的古董,也就等于失去了潜在的大顾客。” “而且大多数古董店的交易百分之七八十都集中在中小件古董的交易,所以中小件古董其实就是人流量。” “古董店做中小件其实不为利润,而是流量,有了流量才能带来大件交易。国内藏友虽多,但真正大藏家的圈子却很小。而有了流量,店里有好东西,也许买小件的人今天不买,但可能介绍给别人买,可能过段时间,自己进化了自己又来买。” “所以,中小件我觉得必须还得做。当然了,太小的东西,比如几百块,一两千的,的确没有必要做。” “这样,我定个规矩,以后苏古雅集的古董起价一万,万以下不做。” 第53章 林正卿 苏沫是一脸的焦急。 “九爷,这些都没问题,以后你想怎么调整都可以。可眼前,这店都要没了啊!” 我当然明白苏沫的焦急。 但是事情得一步步来做。 “我昨天已经将店里所有的存货盘了一遍,一共47件。” 我边说边从茶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翻开来,那上面有我手画的一张简单的汇总表格。 “47件古董,真品全品35件,赝品9件,残品3件。” 苏沫听得眉头一皱,很显然,她对这个数据有点吃惊。 “别紧张,说实话,这个数字也并不难看。谁家古董店没有赝品呢?” 我说的并不是安慰苏沫的话,而是真的。 跟国内很多古董店比起来,苏古雅集的赝品占比其实并不高。 我在这里要提醒一下对古董感兴趣的读者,很多古董店,真品占比都不过半。 所以,你要想进古董店淘宝捡漏,如果没有真眼力,我劝你看看就好。 话说回来,苏古雅集好歹也是金陵第一大古董店,其眼力水平应该也是配得上这个招牌的。 只是我不清楚仁叔这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挖坑的。 所以,可能对于苏古雅集,对于苏沫来说,这个数据不太满意。 但是苏沫并没有说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呢! “只是,我们店里的赝品量虽不多,但占用的资金却不少。” 我这话说的,苏沫是眉头紧锁。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就那几件赝品耗掉了大部分的贷款。 “剩下35件真品,外加3件残品,按市场价大概能值三千万左右。” 苏沫点点头,这个数据估计和她账面上的数基本相符。 “但是,这么多古董要想按市场价卖出去,平均起来至少也得半年一年的,那还得运气好。有些冷门古董,卖上两三年都无人问津。所以,要想短时间内换成钱,只能是向同行出清。” “而出清给同行,最少得打七折,甚至还要往下。” “乐观一点,店里的存货,我们暂且估值两千万。” 苏沫继续点头,暂且同意我的算法。 “账上还有多少现金?” “如果加上下个月收上来的租金,差不多三千万。” “那现在一共就有了五千万,也就是说我们还缺五千万,最好是七千万。” “最好是七千万是什么意思?” 苏沫眉头一皱,对我这说法很是不满,哪有缺钱多反而好的。 “店里的存货如果能不低价出清给同行,自然是最好的,毕竟收货不易。所以,我的意思是最好我们能凑齐七千万。” “你这不说废话么!” 是,我的确说了句废话。 “也不是废话,就是我们的目标是七千万,实在不行退一步到五千万,这是底线。” “那,九爷你准备怎么凑这七千万呢?”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苏沫,你上次约银行过来,他们来了几个人?” “三个。我同学kevin,还有他的领导,还有一个鉴定师。” “鉴定师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那天时间很紧,都没来得及介绍,就把人家赶走了。” “姓林,林教授。” 小武突然喊了一句。 我想起来,小武那天也在,就坐在下面喝茶呢! “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我哪里知道,只是听那个有点娘娘腔的人喊了一声林教授。” “什么娘娘腔!人家说话就那样,千万别让kevin听见,他最讨厌别人这样说他了。” 苏沫不禁白了一眼小武。 小武不禁嘿嘿的笑了起来。 “苏沫,你和你这个k同学熟吧?” “kevin。k-e-v-i-n。” 我好歹也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要是家里没变故,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博士。 这点英文我不会? 苏沫是一脸嫌弃小民工的表情,我也懒得跟她计较。 “kevin,熟吧?” “熟啊!我们是一起留学的同学,他学金融,我学艺术品投资。” “熟就好,你给kevin打电话,问一下那天那个来鉴定的教授叫什么名字。” “什么意思?” 苏沫没明白我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七千万怎么又跟人家银行请的教授联系起来了。 “你先问,后面我再告诉你。另外,一定要确认接下来还是不是林教授过来看我们的古董。” “啊?还要让银行过来看古董呢?” 不看古董,不做抵押,我拿什么给你变出七千万呢! 苏沫问出这句话,似乎自己也明白了过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没等我开口解释呢,她就拿起电话给kevin打了过去。 苏沫跟kevin寒暄了几句,又为上次的事情道了歉。 就直奔主题,说什么时候方便再约过来看一下古董,并保证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了。 kevin那边说要约一下鉴定师和领导的时间,看看他们的行程。 苏沫就顺便问道,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个林教授,然后就顺其自然的问出了人家的名字。 林正卿。 我本来是拿着手机准备飞速的查找苏沫电话里说出来的名字。 但是,不用查找了。 这个人我熟。 林正卿,金陵大学历史学院副院长,文物鉴定学教授。 我之前在京都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的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论文,曾经有两篇是他审核的。 他对我的论文还给出了较高的评价。 当然了,这点是我的导师告诉我的。 我知道林正卿,说熟,是我了解他,知道他在学术界的专长和成就。 但是没见过,不是那种相互认识的熟。 林正卿还是金陵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馆长,他的学术研究方向在文物鉴定这块,其鉴定专长主要在陶瓷和金石这方面。 当然了,其他如字画以及杂项等肯定也是有所涉猎的。 所以,如果银行请的是林正卿过来鉴定古董,那我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因人施策了。 苏沫简单和kevin闲聊几句,还约了什么时候一起喝咖啡。 最后拜托他赶紧抓紧时间约了来看古董,另外还交代后面的审批流程务必帮忙加快,自己这边急着呢! 第54章 赌性太大 “林正卿。” 苏沫挂掉电话,然后看着我。 “九爷,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继续约过来做抵押。” “抵押?拿什么抵押?那几件赝品?” “不。只一件。” “一件?哪件?” “傅抱石的《秋林行车图》。” “为什么不选那件青花大胆瓶呢?那件可是价值将近一个亿呢!” “因为林正卿的专长在陶瓷和金石,这件胆瓶虽仿的不错,属于精品,但是我觉得大概率瞒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你选字画?” “字画相对来说,林正卿应该要弱一点。而且,这件《秋林行车图》仿的也足够好,瞒过他的概率较高。” 苏沫对于我的说法一脸的不置可否。 看的出来她是满心的疑虑和担忧。 因为我这是明显赤裸裸的在赌,拿赝品让人家教授去鉴定,赌性未必太大。 在苏沫心中,连我都能看的出来破绽,怎么可能人家教授看不出来呢! “苏沫,你还有更好的方法么?” 苏沫轻轻摇头。 “就按你的来吧,毕竟苏古雅集现在都听你的。” “苏沫,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件《秋林行车图》是最早收进来的。” “对,半年多前,苏古雅集装修前收进来的。” “之前收大件的货,都不用经过亭爷么?比如这件《秋林行车图》?” “这画仁叔是征求过爷爷意见的,还说要请他过来看,但是被爷爷拒绝了。后来画收下来后,仁叔还说要亲自送过去让爷爷掌眼呢。但是一样被爷爷拒绝了,说都收下来了,还看什么。说以后除非特别巨大的生意,原则上不插手,完全交给我和仁叔了。” 苏沫耸耸肩。 “所以,也才会有这么些赝品进来。” 如果我没猜错,仁叔应该是半年多前才被荣家逼着给苏家挖坑的。 一开始,荣家和仁叔应该是担心被识破,所以收进来的赝品都是水平很高的。 比如那件《秋林行车图》。 经过试探,发现苏老爷子对仁叔是绝对的信任。 所以,后面就渐渐的大胆起来。 先是清雍正的胆瓶,这件也还算仿的那不错。 然后就是青花高足杯,甚至是青铜觥。 一个比一个低级。 不过,还好,这件《秋林行车图》做的还算不错。 至少连苏溪亭都没看出破绽来。 所以,我还是很有把握能够瞒过林正卿的。 “就用这件《秋林行车图》吧,外加两件其他店内的真品一并抵押。” “要是真能瞒得过就好了!现在市场上傅抱石的画行情很好,涨了很多,不知道这件能不能值个五千万。” “这件作品脱胎于傅抱石的《林泉高逸图》。而《林泉高逸图》十年前就曾经拍出了四千多万的高价,十年过去,你算算得涨了多少?” “这么说值个六七千万应该问题不大。” 苏沫是一脸兴奋,似乎那保险柜里的赝品就已经值了那么多钱一般。 刚刚苏沫打电话出去也就不到半个小时,那边kevin就又打过来了。 那边竟然已经约好了,后天鉴定。 “人家外资银行就是效率高!” 苏沫一边放下手机,一边说。 “kevin说考虑到我这边比较着急,他帮忙安排了我们去银行现场鉴定,如果有需要取样的,银行也会安排人取样送检。如果没有,能直接出结果的话,他们会安排现场签订相关文件,现场进行质押。” “质押?东西要给他们么?” “那当然了,这又不是不动产,押个房产证就好,反正房子地皮跑不掉。” 我点点头,也对,东西不放人家那儿,被我们拿去卖了、坏了,银行可没地方找。 “行,一次性搞定最好了。的确,外资的效率比较高。” “不过人家效率高归高,流程还是很严格的。kevin说,届时银行还从中海请专业鉴定机构的鉴定师过来一起鉴定的。” “啊?” 我听得一惊,这倒是个意料外的因素。 “有林正卿他们还不放心呢?” “银行办理贷款是很麻烦的。林教授虽然很权威,但是他没办法出具鉴定证书的。银行发放贷款是一定要文件的。所以,真正的鉴定应该还是看人家教授,鉴定机构的鉴定师应该主要负责出具文件。” “这样就对了么!如果历史学院的文物鉴定教授都不信了,那还信谁!” 我终于松了口气,赶紧端起茶杯喝杯茶压压惊。 其实开古董店是很无聊的,尤其是看店的时候。 我们三个人坐在店里,我和小武看手机,苏沫依旧看她的电脑。 苏沫看电脑的同时,还时不时给我蹦几个数据出来。 什么年利率是4.05%的话,如果七千万,每个月要还多少利息之类的话。 “苏老板,财务这个你负责,你知道就好,不用告诉我,我以后只管负责收古董,卖古董,钱,到年底我们再算。” “不是,做生意你不管钱不管财务,那你还做什么生意?” 苏沫一句话怼的我半死。 可我哪里做过生意呢。 “行行行,你这样,我们简单一点。你先将店里的财务状况盘点一下,做个简单的表格让我能看懂就好了,别搞财务投资之类的专业术语。” 苏沫一脸无奈的点点头。 “老板在么?” 生意终于来了。 但是,苏沫却还是以往那样无动于衷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我看着苏沫,不禁眉毛一挑,努了一下嘴,示意她赶紧去接客。 苏沫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我对她挤眉弄眼做什么呢,竟然还白了我一眼。 “客人来了,负责接待。” 我皱着眉低声吼了一下。bookAbc.Cc “哦!” 苏沫反应过来,合上电脑,极不情愿的起身。 不过,还别说,这美女穿着旗袍一样的连衣裙实在是太适合古董店的接待小姐姐了。 “您好,先生,您需要看什么?” 苏沫的话一说出口,小武不禁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声音太甜美了,我的决定实在是英明神武。 不让这美女做接待做销售,太可惜了! “不看东西,你们这儿收古董吧?” 哟,原来是卖古董的,这是我和小武的活。 “先生,有东西请这边坐,边喝茶边聊。” 小武赶忙学着他曾经在博花轩听到孙文石说话的样子招呼起来。 第55章 圣旨 进来的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 手里抱着一个长条锦盒,估摸着是书画之类的东西。 “请坐,喝杯茶。” 年轻男子直接坐了下来,我赶紧倒了杯茶给他。 “这位先生,带了什么好东西?” “哎,你们店以前的那位老鉴定师不在呢?” 这位估计是以前来过。 “你是说黄总啊!他退休了。你认识黄总?” “没有,只是以前来你们店卖过古董。” 我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今天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哦,好东西,圣旨。” “圣旨?” 我和小武听得面面相觑,苏沫也是一脸好奇。 年轻男子说着将锦盒递给了我。 而我并没有接。 “先生,你放桌子上就好了,万一手滑没接好就不好了。” “嗨!这又不是瓷器,怕什么。” 男子大大咧咧,直接将锦盒放在了茶桌上,然后自己直接打开来。 锦盒里露出来的是个卷轴,看上去倒的确像传说中的圣旨的样式。 我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手。 实际上我手上干干净净,之所以擦一擦,其实是为了让人家卖家感受到我的重视。 从锦盒里拿起卷轴,打开来。 只展开来一个角,我就差点给笑喷了。 这玩意连赝品都没资格叫。 卷轴展开,放在茶桌上。 从内容上看,这是一件清朝康熙年间的圣旨。 搞笑的是这圣旨竟然是纸的! “兄弟,你这圣旨是哪里请来的?” 我极力的忍住笑问道。 “家传的!前几天家里修房子,从老房子里翻出来的。” “老房子里翻出来的,这锦盒还这么新呢?” 我看了一眼那锦盒,虽然也稍微做了点旧,但是明显不太用心。 “啊?本来没锦盒,这是我随便找的一个盒子装起来的。” “一般地摊上卖这种圣旨还会配一个锦布袋。” “你什么意思?我这可是家传的,怎么是地摊的呢!” 我实在忍不住,只好笑了出来。 “兄弟,圣旨都是写在锦缎上的,你这个是写在纸上的。这造假最起码外形也得像吧?你这个,我说句实话,在古董行,连赝品都不算。” “啊?” 那男子听得不禁也笑了出来。 “大哥,这么假呢?” “你这是不是从影视基地拿的道具啊?” 我本是随口这么一说,想不到还真的中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在影视基地捡到的,我本来是拿来古玩街卖的。人家说这玩意看不出真假不敢收,让我到你们这儿来,说你们店是金陵第一古董店。为此,我还专门花五十块配了个盒子呢。” 我去!这家伙真是个二愣子,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兄弟,人家拿你开玩笑呢!” 我说着就把这所谓的圣旨给卷了起来,然后放进锦盒里。 “要不谁让你来的,你再拿回去卖给他。” “你们不收呢?” 我摇摇头。 “便宜点也行,给五十块把盒子钱换回来就行。” “不好意思,我们这是古董店,不是装饰品店。” 那男子嘿嘿笑了笑,抓起锦盒就离开了。 “这怎么什么人都有?连圣旨是什么做的都不知道,还来卖古董。” 苏沫不禁吐槽起来。 “没办法,现在社会上古董收藏太火了,尤其是电视上放的那些鉴宝节目,动不动哪里捡到一个古董,就卖个几十万上百万的。这种电视看了,谁都想路上捡个古董一夜暴富。” 小武是一针见血点出了问题的根源。 这第一天,我还安排小武找人来换了门锁。bookAbc.Cc 虽然苏沫说没必要,因为仁叔已经将钥匙交出来了。 而且,她觉得以她对仁叔的了解,仁叔不会复制多余的钥匙。 如果我还是这店里的一般员工,我肯定听苏沫的,不换就不换。 但现在我是老板,苏沫信任仁叔,我可不信任。 我心想你苏家真要是了解仁叔,就不会有今天这般窘境了。 还有,人是会变的。 你了解的也许只是以前的那个人,不代表一直都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所以,我自然是坚决的让小武找人来换了锁。 只换大门锁就好了,其余的如保险柜,更换密码就可以了。 这一天基本和往常差不多,稀稀拉拉进来十几位客人。 搞得苏沫老是要起身跟上去,这让她有点不习惯,也很不爽。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真老板,坐在位子上眼都不带抬的。 现在,竟然做起了接待小姐来了。 而进来的大多都是游客,且以参观为主。 毕竟苏古雅集装修的跟博物馆一样,未必让老藏友感兴趣,却反而能吸引游客。 而古玩街属于金陵的文化老街,是外地人来金陵游玩必玩的几个景点之一。 我忽然灵机一动,为什么不发挥古玩街的区域优势呢! 游客进古董店,百分之九十九是不会买古董的。 他们进来就是参观,就是看稀奇。 就如同去博物馆参观一样。 但是,游客去博物馆会买东西。 比如纪念品。 我想,既然这里游客多,而且苏古雅集又装修布置的跟博物馆一样,何不就卖些游客喜欢的东西啊! 比如我可以开发一些独特的纪念品啊! 就像很多大博物馆博物院一样,开发文创用品,价格还卖的老贵。 而且,我是学艺术的,也是做旧师,这开发文创用品,对我来说不是小菜一碟么!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以有。 不过,不是现在有。 得等眼前的问题解决了,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和小武真能拿的住了,再来有这个。 苏古雅集一般五点多就关门打烊了,这一天自然也是一样。 等我们收拾好茶桌,检查完店里的安防设备,人都出到门外了,却被一个戴着草帽的大叔给喊住了。 “几位老板,收货么?” 我转身看了一眼,这大叔戴着草帽,上衣袖子卷起来都超过了手肘,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收啊。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大叔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样子。 “能不能进去看啊?在这里不方便吧?” 我点点头,然后重新推开了大门,打开了店里的灯光。 小妖ps:本书稳定更新,看不够的书友可以去看小妖完结老书《我看书成鉴宝大师》 第56章 巧合 我们三个重新回到店里,然后将那戴草帽的大叔让到了茶桌边。 “什么好东西,您拿出来我们看看吧。” 大叔点点头,然后将怀中的黑色背包放到了茶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 黑色的塑料袋,如果没看错,应该就是垃圾袋。 黑色塑料垃圾袋打开,里面竟然是报纸包着的一大坨。 报纸拆开,一股土腥味慢慢就溢了出来。 一瞬间,我便明白了过来。 这大叔,带的是土里出来的东西。 而且,还是刚出来不久。 因为土腥味很浓,很新鲜。 绿色的铜锈一露出来,我便是一惊。 报纸里包着的是一件青铜器。 “老板,你看看。” 这是一件青铜簋,虽然锈迹斑斑,污垢泥土覆盖了厚厚一层。 但是依然能够看的出来,这件青铜簋的器型还是很不错的。 我随手从报纸里将这簋拿了起来,大概看了看。 然后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的确,这是件从土里出来的真家伙。 很多赝品做假也会埋入土中让其产生土气。 但是这种土气有经验的鉴定师一闻就知道真赝。 因为真的埋在土中上千年的气息是既腥人又沁脾的,是语言无法描述,更是无法模仿的。 做旧青铜器的很多,几乎到了泛滥的程度。 但是真正的高手,极少会故意做刚出土的件,都是断过生的。 就是因为土腥味无法模仿。 当然了,你也能在一些鬼市上看到带着土的青铜器。 这玩意,要么的确是真的,要么是一眼假,专骗想捡漏一夜暴富的门外汉。 而这件青铜簋,的确是真的,是从土里刚出来的。 我发现这簋里面相对比较干净,似乎是被人清理过。 “老板,有字。” 大叔指着簋里面一处格外干净的地方。 有字! 我赶紧对着灯光仔细去看。 果然,六个铭文。 有铭文,这件簋可就值钱了! 至于值钱到何种程度,那还得看铭文是啥意思。 如果记载的是历史事件,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过,六个字,也应该不会太怎样。 青铜器上的铭文,很多我都是能读出来的。 但是,这件青铜器上还覆盖着污垢和铜锈,虽能看出是六个字,但具体笔划暂且看不出来,也就是无法确认认读。 要想认读,必须得做进一步的清理。 我很想找一根竹签稍微清理一下,看看这六个到底是什么字。 因为只有知道了铭文的内容,也才好给这件青铜器定价。 但是这大叔似乎比较着急。 “老板,收不收给句话。” “什么价?” 大叔伸出三根手指。 “一口价十八万,一个字三万,行情价。” 这个价,的确属于行情。 但是属于古董行的行情,不属于土夫子的行情。 土夫子出售手里的东西,自然不能按古董行的来。 最起码,三折,往下。 这一件,我顶多给六万。 一个字一万。 我不禁看了一眼苏沫。 苏沫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她眉头微皱,似乎有点担忧。 其实我也是有点担忧的,毕竟这种带土的东西不好收。 而且,这玩意还带字,就更是有风险了。 不过,做古董这一行,你说绝对不碰这些带土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以这么说,国内所有的古董店,没有哪家是不碰土的。 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 “大哥,古玩街这么多家店,我们又在街中间,你咋就直奔我家来了呢?” 我笑呵呵的随口问了一句,是想在讨价还价前,先套个近乎。 “人家不敢收不是,就说你们是金陵第一的古董店,让我来你们家看看。” 我听得一愣,这话今天可是第二次听到了。 “大哥,这话谁说的?” “我哪知道,又不认识人家。你就说要不要吧,天都黑了,不要我拿去别家了。” “大哥,你还是拿去别家吧,这东西我们也不敢收。” 那大叔听得眉头一皱,似乎对我的话有点意外。 “不敢收?那你们还开什么古董店?还金陵第一?” 我笑了笑。 “大哥,我们是一家遵纪守法的古董店,不收出土的文物。” 那大叔听得不禁笑了出来。 “你骗鬼呢!你不就是要讨价还价么?多少钱你就直说,能卖我就卖了,省得我还跑。” 我摆摆手,脸色严肃起来。 “大哥,我是说真的,我们苏古雅集遵纪守法,绝不收带土的,你去其他家看看吧。” “十万,行了吧!” “大哥,我就当你没来过。” 我这话一出,那大叔一愣,立马二话不说抓起黑色的袋子塞进了背包,转身就匆匆走了。 因为我这话是极具杀伤力的。 言下之意,你拿着出土的文物呢,我当没见过你。 但如果你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大叔走后,小武是一脸不解。 “小九爷,这件青铜簋挺好的啊,咋就不收了呢?” “风险太大了。” “这种风险也很正常吧?古董店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收回来自己盘一段时间,把生气断了,再” 我摆摆手,皱着眉。 “不是这个风险。你们没发现不对劲么?” “不对劲?” 小武一脸懵。 苏沫也是摇摇头。 “上午那个卖圣旨的,和刚刚这个卖青铜器的,都说了一句差不多的话。” “有么?这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他们都说了一句别人让他去金陵第一的古董店看看?” 苏沫想起来了,然后是一脸疑惑。 “可是,这句话有问题么?我们的确是号称金陵第一,以前也会碰到这种事的。什么要不你去金陵第一看看。” 其实,苏沫这话说的没错。 毕竟苏古雅集号称金陵第一这么多年,树大招风。 别家店不做的生意,让去金陵第一,可能就是句随口的话。 但是,今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早上那圣旨我倒没觉得异常,但是下午又来件青铜器,我总觉得是不是太巧合了,一天两起都指向我们?” “两起也还好吧?完全巧合吧!” 苏沫觉得我有点太过小题大做了。 “圣旨太假,别人开句玩笑话,让来金陵第一倒没什么。但是,这么好的青铜簋,谁家古董店会以不敢收而特意指向我们呢?” 我的一句话不禁让苏沫和小武两个人听得一愣。 “对哦!这么好的东西没人会不收的,只会因为价格不合适而谈不妥。” “但是如果是讲价,不可能把卖家推向我们。” “九爷,你的意思?” 苏沫皱着眉看着我。 “我也不好确定,只是猜测。” “我觉得有人在故意试探我们。早上那件圣旨,太假了,假到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而刚刚这件青铜器倒的确是真的,但如果我们买下来,付了钱,万一有人在暗中看着,反手一个报警电话,那我们就死翘翘了。” “啊!” 苏沫听得大吃一惊。 “不会这么夸张吧?” “不,不夸张,我觉得小九爷猜的倒是很有可能。我反而觉得早上那圣旨,那男的吊儿郎当是刻意的。” 小武当过特种兵,侦察反侦察,这是他的特长。 “不管我们猜的夸不夸张,在解决银行贷款前,我们都要谨慎些。等过了这个艰难时期,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第57章 改造 我从苏古雅集选了一件瓷器,还有一件高古玉器。 这两件加起来大概能值个四百万。 之所以选这两件,一是因为这两件品相好,二是因为这两件也算苏古雅集里面价值最高的古董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专门投林正卿所好。 林正卿的专长在陶瓷和金石。 所以,我选了瓷器和玉器,外加傅抱石的《秋林行车图》送去银行鉴定。 这《秋林行车图》虽说仿的不错,算是精品。 但是我能看出破绽,就不能排除也有其他高手也能看出破绽。 虽说苏沫说银行另外请的鉴定机构的鉴定师一般都是走过场,出证书的,但万一呢! 万一来了个高手,那且不是白忙活。 所以,我得进一步对这幅画进行加工。 一般情况下,做旧后的古董是很难再改动的。 因为每个做旧师的手法、工艺和用料都是不同的,很多表面之下的东西只有原做旧师知道。 如果换成他人来改,那九成九是画蛇添足。 但如果是大师,那就不一样了,他能一样看穿一切。 包括做的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 我是不是作旧大师,我不敢自诩。 但是,现在我也只能当自己是作旧大师来用。 因为时间紧张,我从第二天开始就把自己关在了二楼。 这幅《秋林行车图》在我看来最大的破绽在于行笔的速度慢了,导致抱石皴的特色不够鲜明。 当然这种不够鲜明是跟真正的傅抱石本人画的原作比,在精髓上少了气势。 比如,傅抱石绘画是一笔随心所欲,行笔速度极快,导致笔画锐利而潇洒飘逸。 而这幅《秋林行车图》有一些笔画就有些不够锐利,笔墨过于均匀。 这是因为行笔速度慢了,着墨跟着就均匀了,线条也均匀。 当然,一切都是相对原作而言。 所以,我得改造。 另外,墨有点问题。 这是苏溪亭发现了。 他能发现,那其他人就一样也能发现。 这,也得改。 还好古玩街是个好地方,先别说东西真赝。 什么东西都有,尤其是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比如,老旧的墨。 我花一百块买了半块清朝的漆烟墨。 之所以是半块,是因为这是一块残次品。 但好在我并不是用来收藏,而是直接用。 在二楼的大工作台面上摊开卷轴,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幅画。 我在仔细思考要如何改,要从哪里下笔。 我整整想了一上午,还借用了苏沫的笔记本电脑。 我是一边仔细观察这幅《秋林行车图》,一边在电脑上查找各种傅抱石的画。 我的极强的观察能力这个时候就显得非常好用了。 我看完几百幅傅抱石的画后,便系统性的总结出了傅抱石绘画的一些特点。 这种特点不是书画鉴定师们所说的什么行笔笔触飘逸、微妙含蓄、乱而有法,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词。 我的总结,是那种非常直接的,非常细微的,如同小学生看问题的角度。 比如,枯笔向上旋转,呈45度,往往出4到5个分叉。 比如,画鞋履的线条大约0.3公分。 我是从做旧师的角度看问题,总结出来的都是具体而细微的地方,都是可以直接上手操作的。 看完几百幅原作,再来看这幅《秋林行车图》。 就会发现破绽太多,但又觉得,这幅画其实还是仿的不错的。 精髓虽差了些,但在形象上还是下足了功夫的。 实际上,我前后一共只添了六笔。 主要将几处行笔时明显较慢的地方,给线条锐化了。 让笔墨线条有了浓淡变化,看起来就飘逸了起来。 只能这六笔,不能再多。 再多,就反而容易留下新的破绽。 添加完,我又用吹风机将画面笔墨略微吹了吹。 不能吹过了,因为吹风机热风吹过了会留下痕迹。 画先放在一边稍为晾一会。 吃过午饭,我让小武去买两样东西。 强紫外线灯和香。 香就是庙里烧的那种香,我特意交待小武买那种不用带任何味道的。 小武东西买回来的时候,画也晾的差不多了。 香点上,但是不在二楼点,在一楼,在洗手间。 我怕画上面留下烟火味。 虽然这一两根香的味道不可能会被人闻出来,但是一个真正的作旧大师是非常严谨的。 每一处细节都要求的极为严苛,就好像我爷爷一样。 点香不是做什么仪式,而是要香灰。 得了香灰,我又让小武去马路边找了些灰尘。 要那种比较干净的灰尘。 有人肯定会奇怪了,灰尘还有干净的? 当然有。 就是那种跟面粉一样,没有任何杂质,呈灰白色的。 这种灰尘就是干净的灰尘。 实际上跟香灰看上去有点类似。 这种灰尘在很久不打扫的家里有,在车辆来往穿梭的马路边有。 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将香灰和路边刮回来的灰尘拌在了一起,然后均匀的抹在了画面上。 为什么要做这一步呢? 为的就是第一对我刚刚添加上去的几笔做旧。 第二,对整个画面做旧。 其实整个画面本身做旧的已经很真了,但是这幅作品用的墨不够真。 前面说过,傅抱石用明清时期的旧墨,画面会有些许泛紫色。 这幅画仿的很用心,一样也会泛紫色。 但是这种紫是在墨里面添加了颜料的紫,相对刺眼,不够真实。 所以,我用香灰和灰尘进行均匀的涂抹画面,为的就是将这种相对刺眼的紫色弱化一点。 当然了,这种涂抹是非常轻薄的。 用很软的棉球沾上灰轻轻的扑粉,就好像给婴儿扑粉一样。 要轻柔,不能破坏画面,不能留下痕迹。 扑完粉,然后就直接吹掉。 而且,要吹干净,不能留粉。 然后再扑,如此三次,就已经将原本相对刺眼的紫色变得柔和自然了很多。 而且,画面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灰尘。 因为小部分灰尘被画面笔墨收进去了,变得很自然,就好像因为几十年的时间而导致的自然落灰。 做完这一切,时间就到了下班时间。 画继续放在工作台上,我找来一个大纸箱将画罩了起来。 然后在里面放上强紫外线灯,照一个晚上。 这是做什么? 做旧啊! 就是老化! 工业实验里面有一个老化实验,就是要在短时间内模拟一个物品长时间的变化情况。 比如橡胶密封圈的老化实验,就是用三个月时间,用各种加强手段去模拟橡胶密封圈使用三十年的情况。 这种实验,其实我在京都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做。 主要是做很多文物修复材料在长时间后的变化情况。 第58章 老化 其实,这幅《秋林行车图》已经仿的够好了。 至少,苏溪亭都没能看出破绽来。 但是,我总担心出问题。 因为我觉得外资银行虽然相比国有银行灵活许多,但是在规避风险上,不是应该更严苛才对吗? 所以,如果能更好,那当然要追求极致了。 我想让这幅画旧的更自然一些。 所以,就用强紫外线照射,加速老化。 这是种相对真实的老化,不是那种做出来的表面的老化。 古董做旧,老化自然是最核心,因为这是最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的地方。 就算是门外汉,也会说一句,这东西看着不像老的,新的吧? 而字画相对其他古董,老化更难一些。 但是再难,也是难不倒做假的人。 很多字画进行老化用的是烟熏。 烧木柴、稻草,甚至长期放在乡下厨房,吊得高高的,让油烟熏旧。 这种方法非常直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出来比较好的效果。 但是这种方法最大的破绽在于味道,有烟熏味。 虽然会有很多去味的方法,但是就如同熏肉一样,你再怎么去,都还是有味道。 因为这种味道已经深入到了画面的每一个地方,包括纸张和笔墨颜料。 这样方式做出来的字画在经验丰富的鉴定师面前一定是逃不过他的鼻子的。 所以,真正的作旧大师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法的。 但是话说回来,古董行里,市面上,这种做旧的字画却是最多的。 骗的不是大藏家和老藏友,骗的是那些想捡漏,想一夜暴富的人。 我将画罩上纸箱,打开紫外线灯之前,我用一个小加湿器将纸箱里加湿了六分钟。 加湿只能一小会,主要是将纸箱里的空气加湿。 为的是,紫外线灯打开照射字画进行老化时让字画不会太干燥。 现在很多字画做旧都学会了进行长时间光照,或者和我一样进行强紫外线照射。 但是,这样做的破绽在于,和自然老化的字画相比,过于干燥。 过于干燥就会表现在,画面毫无光泽,看上去枯涩。 真品字画,经过几十数百年的流传,画也许会破败,甚至腐朽。 但是笔墨上会有古朴的光泽,这就如同金石瓷器身上的包浆一样,这是时间留下来的特有痕迹。 我用加湿器将空气加湿,这种方法是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根据博物馆恒温恒湿修复文物的的条件想到的。 而且,我还在实验室里做过实验,成功得出了相关数据。 其实,这个实验,我本来都写好了论文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发表,我就退学了。 在照射紫外线的时候,将空气加湿。 为的是模拟时间和环境的变化。 空气时而湿,时而干,方才能够让物件留下自然的变化。 但是,湿度的设置要掌控的极为精准,太过了,会在字画上留下痕迹,甚至水渍。 太少了,自然就会达不到效果,字画一样会干涩。 加湿器是那种小型的可定时的加湿器。 初始是加湿六分钟,然后每半小时,加湿一分钟。 设置好加湿器,打开紫外线灯,盖好纸箱防止紫光外泄。 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明天一早过来看效果就好了。 这一天是苏沫和银行约好的送古董去鉴定的日期。 一大早我就匆匆赶到了苏古雅集,我要看看经过一晚上,那幅《秋林行车图》怎么样了。 实际上效果并没有达到我的理想程度,毕竟时间还是太短了些。 一个晚上让一个东西老化几十年,可能性不大。 不过,好在这幅画原本就有做旧的基础。 还有,傅抱石的画本身距离现在也不太远。 若是换成明清时期的画,那就有点够呛了。 小武看店,我和苏沫带着三件古董直接奔银行而去。 银行的贵宾接待室里,人早已经到了,就等我们俩了。 见我们到了,苏沫的同学kevin直接就请我们去会议室。 说古董鉴定放在会议室里。 一进会议室,我不禁吓了一跳。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电视录节目呢! 会议室不大,前后架设了两个摄像头。 “别误会啊!” kevin主动解释起来。 “这是我们银行进行动产抵押现场鉴定的标准流程,现场鉴定现场出具文件,现场封存,现场完成质押手续。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要录像的。这既是我们合规性的要求,也是让你们放心,万一这质押物出现问题,我们双方也不会说不清楚。” 我就说嘛,人家外资银行虽然灵活,但是灵活背后是对风险控制的严苛把控。 这一点说真的,跟我们自己的国企大行比起来,真是差别太大。 我们的国企,就是死板。 死板到宁愿生意不做,也不愿意所谓违规。 当然了,私底下该违规的照样违规。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储户钱被挪用的新闻呢! 我和苏沫一坐下来,kevin就又将其他人请了进来。 一进来又是让我吃惊不小。 除了kevin,一下进来6个人。 其中3个鉴定师,1个风控经理,2个公证处的公证员。 好家伙,竟然连公证处的公证员也请了,有这必要么? 但是,让我最吃惊的是,3个鉴定师里,除了林正卿之外,还有两个专业鉴定师。 1个是中海来的古董鉴定机构的,1个是港岛来的国际大拍卖行的专业古董鉴定师兼价格评估师。 kevin介绍完,我的心是怦怦直跳啊! 这港岛来的鉴定师是我们事先所不知道的,但是人家银行既然安排了,我们也不能拒绝吧! 而且,港岛的古董艺术品拍卖业是十分发达的,在全世界都是排名前列的。 所以,港岛来的鉴定师鉴定水平应该是很高的,尤其是在现当代艺术作品这块。 而,傅抱石的画,正好就是现当代艺术作品啊! 其在港岛拍卖市场是十分火的,那里的鉴定师对其研究应该是极其深刻的吧! 还好,我是提前进行了准备,对这幅《秋林行车图》进行了改造。 不过,饶是如此,面对港岛来的鉴定师,我依然是提心吊胆。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市场考验。 …… 本书收到第一张催更符,特此加更! 感谢书友沈绘、奈何归去,及所有打赏的书友们! 大家是来免费看书的,看的开心没事就点个免费的用爱发电就好,不要特意花钱给小妖送礼物! 第59章 港岛来的鉴定师 对于港岛过来的鉴定师,kevin的解释是他主要是来估价的。 因为银行是外资银行,所以它们对古董的估价更加的信赖港岛的拍卖行。 而对内地的拍卖行不太信任,其实我真的能够理解。 因为国内的这些拍卖行说句实话,太黑! 鉴定开始前,kevin做了简单的介绍。 主要是把三位鉴定专家或鉴定师介绍给我们。 林正卿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 我原以为他是六十多岁的老头,没想到,他看上去也就五十左右。 这个年龄,无论是在藏古界,还是学术界,都属于黄金时期。 很显然,今天的鉴定以他为主。 不过他是金陵本地人,我们送检方也是本地人。 所以,银行专门从中海和港岛请了专业鉴定师来。 其实我觉得并不是像苏沫说的那样,仅仅是走个过程,出个证书。 而是,故意为之,专门设计的三方鉴定。 我将三件古董一一放在了桌子上,排列的顺序是:清乾隆粉彩天球瓶、战国龙玉环、《秋林行车图》。 三位鉴定师的鉴定顺序是:金陵大学教授林正卿、中海古物鉴定中心一级鉴定师周正、港岛佳福拍卖行首席鉴定师评估师麦威廉。 三位鉴定师鉴定古董并不是每人一件拿起来各看各的,而是一起一件一件看。 看完一件,定下结论,再看下一件。 林正卿先上手,他看完,然后交给周正,然后是麦威廉。 三个人看古董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看完就给下一人。 三个人一起看完了,然后再一起说出各自的结论。 如果三人的结论一致为真品,那这件古董就通过,并标定为真品。 如果三个人中有任何一人的结论为赝品,那这件古董就不通过,但也不会标定为赝品,只是银行不收而已。 说实话,这个评定标准还是很严格的。 万一有人的水平较次,碰到有争议的古董,那多半是没机会通过了。 好在粉彩天球瓶和龙玉环都顺利通过了鉴定。 实际上我对于这两件古董并不太在意,选他们并不是为了抵押算钱,而是作为鉴定的开胃菜而已。 这两件品相各方面都不错,排在前面就是为了给三位鉴定师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要一开始就搞一件品相差或者有争议的古董,那就会引起鉴定师的戒心了。 先让鉴定师放下戒心,然后再交出《秋林行车图》。 《秋林行车图》一打开,林正卿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当代艺术品,这个不是我的专长。” 虽然字画,尤其是现当代艺术品不是他的专长,但是鉴定古董的很多方法是相通的。 比如看古董最起码的时间线有没有问题,看有没有明显做旧的痕迹等等。 林正卿仔细从装裱、纸张等方面看了看,也就三五分钟,就将画交给了周正。 周正看的要比林正卿仔细多了,时间也长很多,至少十分钟。 但是我依然能看的出来,他还是从很传统的鉴定字画的一些维度去看这幅画。 从周正的表情不难知道,他应该是没有看出破绽的。 轮到麦威廉的时候,我发现这家伙其实早就在盯着这幅画了。 前面两位鉴定师在鉴定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仔仔细细的看画面了。 我觉得,这麦威廉似乎对这幅画很感兴趣。 我和苏沫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这里多说两句。 很多藏友拿古董送去给专家鉴定,自己的话很多。 喜欢介绍古董,说这东西多好多好,是怎么怎么来的。 其实你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引导鉴定师往你说的走。 实际上鉴定师是很讨厌这样的,你说的越多反而容易引起人家的反感。 最好的方式,就是鉴定师不问不说,问什么说什么,不多说。 况且,我们现在做的又是特别正式专业的鉴定,自然更不好说话了。 其实,我是能感受的到苏沫的紧张的。 尤其这幅《秋林行车图》送到麦威廉手上的时候。 “放心,william最擅长字画鉴定,尤其是现当代艺术品。” kevin看苏沫明显有点紧张,不禁微微笑着安慰了她一句。 可是他这句安慰不是安慰,简直都要把苏沫送上电椅了。 苏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kevin笑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麦威廉拿过画,他自然也一样先从最基本最明显处鉴定。 然后才聚焦到画面是否符合画家的绘画风格、精髓。 他的鉴定时间明显比前两位长了很多,尤其是他对绘画本身的关注。 麦威廉的脸上我看不出太多情绪的变化,这似乎是港岛职业鉴定师专业化的表现。 结论最后不从他的嘴里出来,其他人是不会,也不能提前看出来的。 不像林正卿和周正,虽然他俩没说结论,但是我已经从两人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他们的结论。 但麦威廉拿着高倍放大镜照着画面不动的时候,我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因为放大镜照的地方正是我昨天添加过一笔的地方。 我自信,经过我的做旧处理,麦威廉是不可能从痕迹上看出做旧来的。 唯一能看出破绽的,那就只能是绘画风格不符了。 毕竟,我只在画上添加了几笔而已,不可能根本性改变整个画的风格。 但是那几笔添加,我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墨色浓淡分明,也足够锐利潇洒。 把相对比较明显有些拖后腿的几处不符遮盖住了。 在我看来,这幅画自然还有破绽,可我毕竟是做旧师。 我看到的东西不是一般人都能看到的。 当麦威廉放下放大镜的时候,我的心却没有跟着放下。 因为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三个鉴定师相互看了一眼。 林正卿点点头,笑道,“我只从画的材质、装裱等方面看,没问题。” 周正不废话,点点头只给了两个字。 “通过。” 麦威廉并没有及时说话,而是皱了一下眉头。 他这个小表情看在我眼里不禁咯噔一声,完犊子了! 我前面说过,专业的鉴定师鉴定完,结论一般有两种,是,或不是。 很清晰,不应该有看不清,不知道的东西出来。 但是麦威廉这眉头一皱,而且还不禁又低头看了一眼画的边缘。 你是听不到声音,要是你能听到声音。 你就会随着麦威廉的这一皱眉,一低头,同时听到“喀拉”一声。 我的心,裂开了! 第60章 不幸中的万幸 “william!” kevin见麦威廉没有及时给出结论,不禁轻轻提醒了一句。 麦威廉抿着嘴,听到kevin的提醒,突然抬起头,抱歉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 麦威廉的话一股港普。 “通过。” 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呢! 但是我看见苏沫的表情就知道,我并没有听错。 我的那颗裂开的心,瞬间又缝合了。 苏沫虽然惊喜不已,但是她也强忍着兴奋,让自己不要叫出来。 我不是太理解,刚刚这个麦威廉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没直接说出结论呢! 还眉头微皱,似乎觉得他看到的东西有问题一样。 但是,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管他是怎么想的,通过就行。 “william,接下来就麻烦您给这三件古董做个最终估价吧。” kevin点点头让麦威廉紧接着就进入了估价环节。 “根据最近三年的古董艺术品拍卖市场的变化趋势,我给清乾隆粉彩天球瓶估价230万,战国龙玉环140万。” 总体上,麦威廉对这两件古董的估价和我之前的预估差不多,要稍微略低一些。 价格低于我的预估很正常,其实一般拍卖行对古董的估价肯定是比较低的,走的是保守路线。 这港岛来的职业估价师估的价实际上已经相对接近市场水平了,如果换成是内地的鉴定师估价,他们给出的价格会更低。 所以,也才经常会有拍卖会出现拍卖价比估价翻n多倍的情况。 “而这件傅抱石的《秋林行车图》,跟他同时期的作品比,风格并不鲜明,笔力稍显滞涩。” 麦威廉这话一出,银行的风控经理不禁眉头一皱。 “这画不会有问题吧?” “no、no、no!” 麦威廉赶紧微笑着摆着手指。 “画风虽然有些滞涩,但依然还是傅抱石的风格,只是跟其他作品比相对不够突出而已。画家作画也不可能都是一层不变的,画作的艺术水平自然也会有高低之分。” “而且,鉴定傅抱石的画,纸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标准。而这幅画用的正是贵州皮纸,这种纸是仿不出来的。” “所以,真赝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这画的艺术水平略微低一些,市场估价也会略低。” 风控经理及众人不禁听得恍然大悟。 我也是恍然大悟,明白了刚刚这家伙为什么眉头皱着不直接说出结论。 实际上他刚刚其实也在纠结,也在进行自我分析,自我说服。 当然了,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他一旦确定下来是那么回事,就会十分自信,不再犹豫。 不过,这里我要说明一下。 贵州都匀皮纸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不可复制。 最近一两年都匀皮纸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开始批量生产了,虽然产量依旧很少,但是也打破了不可复制的传说。 当话说回来,其实在这之前,哪怕是傅抱石用的这种老旧都匀皮纸也一样是可以仿制出来。 虽然会做都匀皮纸的手艺人很少,整个贵州也就那么几个。 但是只要给到足够的钱,自然是没问题。 以前之所以失传,是因为不划算,做出来卖不掉,所以就没人做。 但是会这门手艺的还是有的。 当然了,知道这些手艺人的人不多,但应该都是做旧师。 所以,鉴定师们在鉴定傅抱石的画时都是紧抱着纸这个黄金标准。 实不知,这一条其实早就被一些做旧高手破解了。 因此,这位港岛来的鉴定师虽然看出了一些绘画的笔力风格等有些问题。 但是因为纸这条黄金法则相符,所以便让他自己说服了自己。 麦威廉略微思索了一下,十分郑重的给出了他的估价。 “这幅《秋林行车图》,我的估价是5100万。” 5100万,这可比我们先前六七千万的估价,低的多了! 苏沫听得不禁皱着眉望了我一眼。 望我也没用啊,谁知道银行请了个港岛来的职业鉴定师呢! 虽然这幅画的笔力破绽没有让他将画判定为赝品,但是却也影响了估价。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kevin点点头,直接拿过一个计算器随手按了两下。书包阁 “三件古董,总计估价5470万。” 还算不错,至少满足了我们五千万的最低要求。 苏沫听的不禁也是稍感欣慰。 “不过,susan。” kevin看着苏沫耸耸肩。 “估价这么多,银行是不可能全额给你们抵押的,最起码得打个八折。也就是能贷款4376万。当然了,最终多少,还得上面审批。” 我想苏沫也应该和我一样,有种直接从云端摔下来的感觉吧! 刚刚还稍感欣慰,转瞬就被打回了原形。 就算加上苏家现在帐上所有的资金,再把苏古雅集店内的所有古董出清给同行。 但是4376万抵押贷款,距离到期的一个亿还是少了六七百万。 难道真的要让苏溪亭把他的那套苏式小院给卖了? “susan,如果没问题,我这边就按流程办手续了。三位鉴定师签完字,我们就可以做质押封存了,公证处的公证员都在。” kevin边拿出相关的资料表单让三位鉴定师填写,边看着苏沫提醒了一句。 苏沫看着我紧皱着眉头,意思就是还不够啊! 别说最好七千万,离最低的五千万都还差着呢! “kevin,能不能让三位鉴定专家稍微等一下,店里其实还有一幅画,齐白石的,相当漂亮!” 我其实从刚刚kevin说出数字后就开始想要怎么补上这六七百万的窟窿。 虽说,最后实在不行,肯定是会让苏家变卖房产的,因为这总好过被银行收走古玩街和苏古雅集好。 但是,如果到变卖了苏家的房产才保住了古玩街和苏古雅集的程度,那我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拿的就有点不痛快了! 所以,我决定将我那副还未完成的九虾图拿出来抵押了。 苏沫听的是一头雾水,因为苏古雅集里根本就没有齐白石的画啊! 但是我这么说,她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问。 “哦!有齐白石的画呢?” kevin还没有说话,麦威廉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对,还是齐白石标志性的虾。但是这幅画可不是一般的画,对于研究齐白石的一生来说极具价值,上面有故事。” “really?” 麦威廉竟然突然来了一句英文,这家伙看来是真的产生了兴趣。 “抱歉!”麦威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英文,连忙尴尬的笑了笑。 “最近市场上齐白石的画很火,而且刚刚好最近有客户再求齐白石的画。” “那正好,要不各位稍等,我回去取来?时间不会太长的。” kevin看了一下众人,见大家都没意见,我便赶紧出了会议室。 第61章 一分钟篆刻 我匆匆出了会议室,没想到苏沫也紧跟着出来了。 “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古董都还在里面呢!” “里面不是都有录像么。” “不是,我是怕我们不在,万一他们又研究起画来,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我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也是。”苏沫点点头,但是她满脸的疑惑看样子不问是不行的。 “可是店里根本没有齐白石的画啊?你上哪儿拿啊?” “这画是我自己的,回家拿。” “哦!” 美女的两片小嘴喔成了一个圈。 “赶紧回去,提醒他们把古董给收好了。” 苏沫点点头转身就回去了。 我出了银行直接打车回郊区的小院了。 虽然齐白石的那方印我已经篆刻了大几十方去了,几乎都已经到了闭着眼睛都能刻出来的程度。 但是,我依旧迟迟没有在九虾图上用印。 我怕一不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现在屎到了屁眼,不拉不行了! 我拿出一方寿山石素方章,深吸一口气,然后手腕用力直接下刀。 一分钟不到,一方篆刻就成了。 有人也许会质疑,临摹篆刻为何还这么快呢? 没办法,必须快。 学过篆刻的都知道,齐白石的篆刻技艺高深,他刻印极快,爱用冲刀。 所谓冲刀,就是执刀从一端到另一端猛力冲刻。 冲刀是篆刻的最基本刀法,但要想用好,却也很难,非常考验基本功。 因为冲刀运力连续,中途不停,行刀明快,势如破竹,一气呵成。 所以,刻出来的线条平直挺拔,酣畅淋漓。 当然了,这样的特点就决定了刻者执刀比较竖直,所以行刀时遇到的阻力也会很大。 因此,对刻者的手腕力道、掌控刻刀的精准性等,都要求极高。 稍有不慎,或者速度不够,刻刀就会发生震荡摆动。 那么刻出来的线条不是不直,就是有坑坑洼洼的地方。 所以,我必须一气呵成,如此,才能最大程度临摹出齐白石刻印的风格精髓。 好在过去这些天我临摹的大几十方印并没有白费。 印在纸上的效果还真的不错。 效果不错,但是还不能直接就盖在画上,还得进一步处理。 新印是有痕迹的,和用过很多次的老印比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这一点一般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但是高手是能看出来的。 我估计如麦威廉这样的职业鉴定师,而且又专长字画的鉴定师,那肯定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我将印章用细目的砂纸进行稍微打磨。 打磨,这是最简单最基本工序。 很多行业,很多工作都会用到打磨。 但是做旧一行对打磨是十分讲究的。 因为打磨一定会留下打磨痕迹。 虽然,一般人肉眼是看不出打磨痕迹的,但是只要你打磨过一定会有痕迹,尤其在高倍放大镜下,绝对逃不掉。 所以,对于做旧成真的做旧师来说,打磨很讲究。 我手捏着印章,在最细目的砂纸上呈8字形打磨。 8字形打磨不会留下一个方向的痕迹,而且手法到位,甚至连痕迹都很微小。 另外,我手上的用力在不停的打磨时分四到五个力度进行。 先用力下按,然后逐渐放松手上的力,作用到印章上就会痕迹越来越轻微。 打磨时间不能太久,一分钟足矣。 毕竟,印章本身又不会给别人看,不必真的追求逃过放大镜。 鉴定师看的是用在纸上的印。 稍微打磨,我就拿起印沾上印泥,然后猛力在报纸上不停的敲打用印。 这是为了老化,让印泥吃进印章,作出老印的效果。 一口气连续敲了几十个印,发现盖出来的印已经有了浑圆成熟的效果就行了。 我从画筒里抽出那九虾图,铺展开来,然后深吸一口气。 一印下去,就可能是几百万和几百块的差别了! 小心翼翼的用上了印,这还不算完。 新用上去的印,自然新鲜湿润。 用吹风机冷风吹干,但依然颜色艳丽,一眼就看出是盖上去不久的。 所以,还得做旧。 一样找到些许干净纯洁的灰尘,用棉球沾着灰尘轻轻的扑打。 扑打完,赶紧吹掉灰尘。 此时,印泥的颜色已然不再艳丽如新了。 继续两三次,这方印的做旧效果就出来了。 但是毕竟时间太短,前后不过五六分钟。 所以,这效果谈不上绝对的天衣无缝。 但是没办法啊,让人等得太久,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戒心。 只能依托这画本身就是真的,来抵消印的瑕疵了。 我连同画筒一并带上直奔银行。 好在我前后一共花了不到十分钟,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我赶到银行的时候,苏沫正在门口焦急的等着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久么?” “都快一个半小时了。” 没办法,谁我住郊区呢! 其实这还算好的,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没堵车,司机几乎是一路飙车过来的。 “先进去吧。” “行不行啊?还差六七百万呢!” 苏沫小声嘀咕着,她这是在怀疑我这张画到底值不值这许多钱。 毕竟,我前两天还只是一个月薪五六千的小店员而已。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美女微微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齐淮路修路,一辆渣土车撞了两辆小车,堵了十几分钟。” 我一进门就跟会议室里聊天的人道起歉来。 当然了,我这话可不是瞎说。 首先齐淮路的确在修路,我每天经过都是知道的。 而且那边也的确是发生了事故,这是我在出租车上听到的。 “那就请赶紧的吧!william还要赶下午的飞机回港岛呢!” kevin催促了我一句,又赶紧打开了摄像头全程录像。 我点点头,将怀里的画筒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三位鉴定师看的一愣,因为极少见到用画筒装着字画来卖的。 一般都是放在长条形的锦盒或木匣内。 更让三位鉴定师吃惊的是,这画筒本身就很惊艳。 第一眼就让人眼前一亮。 画筒通体明黄锃亮,如同琥珀一般通透。 而且,还竟然有清晰的鬼脸纹! 第62章 独一无二 “海黄?!”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然后三个人不禁又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 林正卿先上手。 “哦呦!压手!” “不错!真海黄!” 林正卿只是看了一眼,上手摸了两下,就直接下了结论。 “漂亮!这么漂亮的海黄画筒我倒是头一次见。” 林正卿边说边打开了盖子,发现里面有张画。 但是,他并没有关注画,而是继续仔仔细细研究着这画筒。 “这,竟然是一整根原木挖出来的!” “一整根海黄?” 周正听得一惊。 “对!” 林正卿点点头,然后将画筒递给了周正。 “周先生,你看看。难得!” 周正接过画筒竟然也研究起来,直接无视画筒里的画了。bookAbc.Cc 我去!我主要是来鉴定画,抵押画的好不好! 一个画筒能值多少钱呢! “哎!这盖子上竟然有字!” 周正忽然轻轻叫了一声,然后仔细一看,不禁双目圆睁,一脸惊讶无以言表。 “庚寅年五月偶得极品海黄自作卷筒白石” 周正念完,不禁抬起头看向了林正卿和麦威廉。 “齐白石的!” 麦威廉赶忙双手拿过那盖子,只一眼,他便便点点头。 “这是齐白石的字!” “齐白石亲手自己做的画筒,的确难得的很!” 麦威廉说着将盖子递给了林正卿看。 林正卿看完也点头不已。 “齐白石成名前是个木匠,庚寅年差不多是齐白石正式转变为画家的年份,这件画筒还是非常具有研究价值的!” 麦威廉不禁分析着这件画筒,看的出来,这家伙的确够专业,对现当代艺术品艺术家还是颇有研究的。 “哎!梅先生,这件画筒也是一并鉴定抵押的么?” 说实话我没想好。 如果画的价值够了,画筒就没必要也抵押了,万一到最后统统被银行没收了,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先看画吧!画筒后面再说。” “哦!对对对,这里面还有一幅画呢!” 我这一提,大家才想起来,我是来送画鉴定的。 这一次,倒没有让林正卿先来,而是麦威廉直接就从画筒中抽出了画。 “还是没有装裱的原稿呢!” 周正提了一句,但是麦威廉一拿到画便不再说话。 轻轻将画在桌子上展开来,用镇纸将两头压住,就立马研究起画来。 和先前一样,这家伙一进入鉴定环节,便面无表情,显得相当冷静客观。 这幅《九虾图》的鉴定时间比先前那幅《秋林行车图》要短了许多,毕竟这画本身也简单,还没有装裱之类的。 约莫十分钟,麦威廉便抬起头,将位置让给了周正和林正卿。 周正和林正卿可不像麦威廉那样面无表情,一副高冷的样子。 “从这画上面的文字来看应该是有故事的吧?” 周正不禁看着问了一声。 我本来是不说话的,但是鉴定师既然问,我自然是要回复的。 而且,我就是等着他们问呢。 他们不问,这故事也就不太好展开了。 “这画和这画筒是一起的,是从这画上面写的恩公胡漠的儿子那里收来的。听胡漠的儿子说,当年齐白石在山道上遇到土匪,他父亲胡漠救了他一命,所以齐白石为表感谢专门画了一幅画送胡漠。也所以,这画没有装裱。而这画筒,是齐白石考虑到胡漠就是一个挑山工也不会保存这画,就随手将这画筒一并送给了胡漠,以表救命之恩。” 我这故事一讲完,三位鉴定师不禁都“啧啧”惊叹起来。 而现场最惊讶的人,我估计就是我旁边的苏沫了。 她是一脸惊讶加疑惑,但是又不好说话。 因为这画,她是见过的。 “难怪呢!” 林正卿不禁感叹。 “这故事本身就得值个大几百万了!” 周正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而且,它好就好在,这故事在这画上是有文字记录的,能够佐证,对于研究齐白石还是很有价值的。” 林正卿说完不禁看向了麦威廉和周正。 “这画,我的结论是真品,二位呢?” 周正点点头,“我也一样。” “通过。” 麦威廉依旧两个字,言简意赅。 “那就请william帮忙估个价吧?” kevin再次请麦威廉估价。 “这幅九虾图我估价2700万。” 此话一出,林正卿和周正不禁都是一惊。 一般藏古界公认的,齐白石的虾一只大概一百到一百五十万。 但这幅画却给出了一只三百万的高价。 而且,这个是估价啊! 前面说过一般估价都是比较保守的,说直接点,估价打个七八折那都是很接近市场了。 “三百万一只?” 周正是一脸惊讶。 麦威廉赶忙解释起来。 “这幅画不能按齐白石一般的应酬之作去同比,这是他为答谢救命之恩的用心之作。首先,艺术水准比较高,我们能看的出来画的很用心。其次,九虾寓意救命之恩,不同一般,独一无二。第三,这幅画对研究齐白石具有独特的价值。” “所以,此三者,较最低价翻三倍,一点都不高。” 林正卿听得不禁点头。 “我同意麦先生的说法,这是一件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艺术品,具有其独一无二性。” “哦,差点忘了。” 麦威廉突然看向了我,一脸严肃认真。 “梅先生,你这画筒要一并估价么?” 这幅画2700万打个8折的话,也就是2160万,已经远远超过了六七百万了。 我想画筒就没必要抵押了吧,自己留着吧。 但是,对于他的价值,我倒是很想知道的。 “画筒估到什么价?” “是这样的,这要看你是单独估价呢,还是画和画筒一起。” “这有很大区别么?” “当然有了,而且差价还很大。因为有画筒,这整个故事性就更加的完整丰富了。对于很多喜欢齐白石的大藏家来说,他们也定然更愿意花大钱去收藏。” 的确,对于真正的收藏家来说,他看的可不仅仅是古董的市场价值。 还看古董的社会价值和故事性。 所以,同样的古董,名人用过的和无名之辈的,以及有故事和没故事的,相比较起来价值往往会翻好几倍,甚至几十倍。 第63章 不厚道 “如果是单独估这画筒,极品海黄,加齐白石亲手自作,我估价280万。” 林正卿和周正也均点点头,表示认同麦威廉的估价。 280万,其实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夸张一点。 我之前虽想的也是可能比十万块要翻个十倍,数十倍的。 但具体会值多少钱,我真的不太清楚。 不过内心的自我估价其实在一百万左右,甚至几十万也是能接受的。 所以麦威廉给出的280万的估价,的确已经让我很惊喜了。 “那合在一起呢?” “合在一起,画和画筒,一并,我给估价3500万。” 喔!合与不合,瞬间就涨了五百多万。 3500万,加上先前三件古董估价5480万,共计8980万。 如果都打个八折,那就是能拿到7184万的抵押贷款。 如此,不但不用卖掉苏家的房产,甚至都不用出清苏古雅集的古董了。 我思索了一下,觉得画筒放在自己手上虽然保险,但没有发挥他最大功效。 和画在一起,价值立马提升五百万,这钱虽然只是抵押贷款,最后是要还的。 但是这钱贷出来,不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苏古雅集真的保住了,后续还是要发展的,要收古董,藏古董,这些都需要资金。 虽然按照苏沫的计划,这边贷款办出来加上账上的三千万资金凑足了一个亿还掉前面的贷款,然后再拿古玩街去抵押。 古玩街抵押的贷款还给外资银行,拿回古董。 但是外资银行的抵押贷款,周期至少一年。 这期间也是需要资金周转的。 与其出清苏古雅集的古董,不如抵押了画筒。 毕竟出清古董是很不划算的,况且那可是有我和小武一半的股份呢! 所以,不如把画筒一并抵押了。 “行,那就一起抵押了吧!” “一共估价8980万,预计放款7184万,如果没问题,就按这个数来申请了?” kevin看着苏沫,她是金陵古苏投资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法定上,她说了算。 苏沫点点头,剩下的就按流程办了。 不过,款项可没这么快下来,银行这边虽然外资的已经快多了,但也至少得一个星期。 从会议室里出来,麦威廉不禁匆匆追上了我。 “您好,梅先生,苏小姐。” “麦先生,什么事么?” “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套齐白石的画和画筒,出售么?” “你是说上拍?” “上拍也行,或者私下里交易。我前面说过,正好有个老客户求购齐白石的画,你们这套实在稀奇,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 “麦先生,画已经抵押了,等后面贷款还了,东西解押出来再说吧。” “这也没关系的,只要和银行这边沟通好,卖价高过银行给的评估,并且款项直接进银行就行了。” 其实,我真的很想卖,毕竟这么高的价格的确让人心动。 不过,卖了钱都给银行了,到最后我和苏家怎么结算,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呢! 所以还不如东西留着,到时候贷款还完,东西解押出来还是我的,苏家不可能把我的东西给留了。 “先不考虑。” 我直接拒绝了麦威廉的建议。 “这样,那你们想出手的时候可以联系我。” 麦威廉说着掏出了两张名片很礼貌的递给了我们。 和麦威廉说了声拜拜,又和kevin打了招呼,我和苏沫便直接出了银行。 一出银行苏沫就迫不及待的看着我问了起来。 “九爷,你那幅画很眼熟啊!” 眼熟?!你说的真委婉呢! 我不禁笑了出来。 “那不就是前段时间一个老头在门口拿出来要买我们的么?当时直接被仁叔拒绝了。” “这幅画竟然是真迹?” 我点点头,然后突然举起手喊道。 “哎!当时我可是问过你们的,你和仁叔同意我可以个人收的啊!”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别的意思。是仁叔没眼力,我又不会跟你抢。” 苏沫满脸掩饰不住的郁闷,忍不住又问。 “这幅画你是多少钱收的啊?” “四万。” “啊!!!!” 苏沫惊得不禁叫了起来。 美女的表情实在太夸张,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四万?然后估价3500万?” “捡漏么!” 我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对啊!我记得这画上之前是没有印章的啊!所以仁叔才不收的。可刚刚这画上是有印章的!” “所以我回去很长时间啊!就是回去刻章的。” “啊!!!” 美女满脸都是惊叹号! “现刻的印章?真的假的?” “鉴定师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苏沫摇摇头,“难怪爷爷说藏古界关键是眼力呢!这是多么深刻的打脸!我苏古雅集一下子就错过了3500万了!” “美女,什么叫错过3500万?仁叔就算有眼力看出来,他会给你买下么?还不是给你挖坑。所以,归根结底,这画注定跟你苏家无缘。” 苏沫听得不禁撅着嘴点头。 “不过,我觉得你这人也不厚道,你当时看出来了怎么不说呢。” 苏沫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话说的,我一听可就不爽了。 “讲清楚啊,当时我并没有看出这幅画是真的。之所以收下来,是因为我想买这画筒,因为我发现这画筒是黄花梨的。当时我的判断是可以值个五六万,所以四万买下来能小赚一两万,算不得捡漏。而且,这也是经过你们同意的。只是后来回家才发现这幅画原来是真的,自己捡漏了,但我也没想到能估出这么高的价来。” “而且,就算当时我知道了,我一个小店员有资格讲话么?” 我看着苏沫不禁有点生气。 “就算我说了,说实话,你和仁叔会听我的么?” 苏沫看着我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还不厚道么?我今天都把这画给抵押了,为了保住古玩街和苏古雅集,不厚道?” 苏沫哑口无言。 “说到这里,你是店里的财务,你回去后做个方案。虽然我有苏古雅集一半的股份,但是这苏古雅集以后怎么经营,怎么分成,这抵押的款项怎么算,后续需不需要额外注入流动资金,注入店里的流动资金怎么算,都还没说清楚呢。” “这个你放心吧,我其实也有在想了。等后面贷款下来,我会做一个方案出来,把整个苏古雅集和古玩街核算清楚分开的。” 我点点头,脸色明显有些不爽。 “九爷,我刚刚的话说的不好,我,我跟你道歉。” 美女撅着嘴,皱着眉,就跟犯了错的小女孩一样。 第64章 考核升级 银行的抵押贷款基本算是办理成功了,就等最后审批一个数了。 不过,按kevin的话说,基本上申请的数字都会批,一般不会出意外。 也就是说,苏家的危机算是基本解决了。 但为了保险起见,苏溪亭特意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暂且不要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其实,我在金陵除了小武,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的人。 就算苏溪亭不说,结果也是一样的。 自从银行抵押顺利通过之后,我发现苏沫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尊敬温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银行的抵押让她真正见识到了我的实力,还是苏溪亭又再次交代了什么。 苏古雅集也开始真正由我做主,对于我的部署她也都是点头执行。 先前让她接待她还不大乐意,但现在突然就变得积极主动多了。 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多了。 苏沫本就是学古董艺术品投资的,又出身古董行的世家,所以对于店里接待卖古董的工作那自然是做的相当漂亮。 反倒是我和小武坐在店里有点无所事事起来。 喝着茶,跟两个大爷似的。 我倒无所谓,但是小武受不了啊! “小九爷,你倒给我安排事做啊!” “急个毛线,再等等。” 等什么? 等苏溪亭将苏家的一些人脉和渠道放出来。 古董行最重要的不是出货,而是进货。 这点,前面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书包阁 苏古雅集的首席鉴定师,负责人仁叔走了,顺带着人脉和渠道也走了。 虽然苏沫多少知道些,但是她平时并不负责业务上的事,所以还得等苏老爷子。 而要等苏老爷子将这些最核心的东西放出来,那还得等外资银行那边放款,然后将眼前的危机给真正解决了。 所以,别急,得等。 也有人会说,收货不能自己来么! 当然可以,但是自己趟路子,太慢了! 苏家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人脉和渠道,我再怎么牛,再怎么有眼力,那也是比不了的。 而我之所以看中苏古雅集这个平台,其实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还有,顺便提一句,这不是拍电视,随便走出去都能捡一堆价值连城的古董。 真正的藏古界,古董行,你走出去,看到的不是满地漏,而是满眼假。 都是局,都是坑。 在等待银行放款的这段时间,我还发现一个不太正常的现象。 那就是来苏古雅集卖古董的人变多了。 而且,连着几天送来的竟然都是赝品。 从如之前那圣旨一样的道具货,到如雍正玉壶春瓶那样的精品都有。 是一次次升级,似乎是要对我这苏古雅集的新任鉴定师进行考核一般。 其实,前几天那圣旨和青铜簋已经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接连送来一堆赝品肯定是不太正常么! 不仅我觉得不太正常,连苏沫和小武也是觉得太不正常了。 “这不会是苏老爷子专门派的人吧,来考察小九爷的。” 小武看着苏沫说了句玩笑话。 但是苏沫却一脸认真的否定了。 “不可能!我爷爷向来是用人不疑的。既然能给一半的股份给九爷,那对九爷的眼力是绝对的信任的。”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苏溪亭,因为从送过来的东西看,考察我的人明显对我不了解。 我觉得苏溪亭虽然也谈不上对我多了解,但也不至于送件道具圣旨过来吧! 这事,我们三个在苏古雅集坐着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开门做生意,别人送古董过来,你也不可能拒绝。 谁知道,来的是真的假的呢! 直到店里送来件精品,我才突然猜到了是谁在捣鬼了。 这天下午,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这大叔看穿着打扮,属于那种典型的玩古玩的藏友。 中式布褂,还穿一双布鞋,戴着眼镜。 大大咧咧往茶桌前一坐,轻轻放下锦盒。 看着我微微笑了笑。 “正宗到代,明宣德铜像,我请数位专家看过。急用钱,380万。品相相当不错。” 这家伙开门见山,没等我看货,就直接报价了。 “先看看您的东西。” “那是自然。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好几位专家都看过的。” 那大叔说着随手打开了锦盒。 我坐那大叔对面,小武坐侧面。 随着大叔慢腾腾打开锦盒的动作,还没等我见到那锦盒里的好东西呢! 小武不禁“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 我不禁看了一眼小武,小武没有说话,而是用嘴努了一下,示意我看铜像,别看他。 我很好奇什么好古董竟然能让小武看了后好笑呢! 我转过头,看见一尊铜像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只一眼,我不禁也很想笑,但是我忍住了。 锦盒中躺着的正是我来苏古雅集面试那天截胡的佛造像。 好家伙,这世界真小,竟然兜兜转转又跑我这里来了。 “老板,你这佛像有点眼熟啊!” 我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装模作样将佛像从锦盒里拿了出来。 “是么?” 那大叔听得一愣,随即笑了笑。 “类似的佛像应该都长的差不多,不过,我这尊可是到代的明宣德。” “老板,这佛像是哪里淘的?” “是十几年前在京都一位大藏家那里请的,后来也给好几位专家看过,还上过电视节目呢。” 我想你特么就接着忽悠吧!还上过电视?你拿出来我看看。 我是忍住了没问出声,可是小武没忍住。 “是么?不知道是哪个节目,老板还有没有链接,我们上网查查。” 那男子听得一愣,但随即摇头。 “好几年前的节目了,我也没链接,感兴趣你们自己上网查吧。” 这男子说谎都不带脸红的,被人问了竟然一点窘迫样都没有。 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小武,示意他别说话。 古董行的规矩,看破不说破。 “老板,您这佛像我没看到宣德。实话实说,我觉得顶多算清仿。您如果出手,我给您三万。” 我也不太愿意和这家伙扯太多,直接把结果和价格给了对方。 “瞎扯吧你!这佛像还不到代?” 我摇摇头,最近几天属实送进来的赝品太多了些,我也懒得废话。 “要不您去其他家看看。” 说实话,我能给这个价已经算不错了,其他家估计连价都不会出。 “年轻人,你们店里没鉴定师么?像你们这样开店不行啊!” 这家伙竟然装起逼来了。 小武一听立马开口要说话,却被我举手拦住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肯定是说你这佛像就是从我们手上出去的,还想来我这里来忽悠! “老板,这件要卖就三万。” 那中年男子气得二话不说,拿起锦盒转身走了。 望着这男子的背影,苏沫不禁撅着嘴奇道。 “九爷,难道这家伙也是来考核的?现在都由现代仿品升级到清仿了?” 我听得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65章 考察结束 苏沫的话让我听得一惊。 我不禁看向了小武。 “难道,是花家在搞鬼?” “花家?” 苏沫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跟花家怎么扯上关系了?” “你还记得我来苏古雅集面试那天,是不是有人先送来一尊佛像卖?被仁叔拒绝了?” 苏沫仔细想了想,然后不禁摇头。 “不记得了。你不会是说,就是这尊佛像吧?” 我点点头。 “不错,就是这尊佛像。” “这么巧?可是,这又和花家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尊佛像后来被我和小武买了,然后回头又卖给了博花轩,也正是那次我在博花轩和宋金刚、孙文石见过一面。” “哦!难怪宋金刚喊你梅老板呢!” 苏沫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正题来。 “你是说这几天的赝品,都是花家让人送过来的?不可能吧?” “不可能。”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直接被小武否定了。 “我明白小九爷的推测,但这佛像我们卖给了花家,他就算要来搞鬼,先不问缘由,也不可能拿一个我们之前卖给他的东西吧?” 对哦!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会不会刚刚这单就是纯粹的巧合?博花轩把这尊佛像卖掉了,刚刚这家伙买了又拿到我们这里来卖?” 我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这是谁在搞鬼?” 我本来以为自己猜到了结果,结果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这事也就过了一天,我似乎又找到了答案。 在连续被人送了三天赝品后,第四天忽然就戛然而止了。 这一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进店卖货了,搞得我们三个还都很不习惯起来。 “估计是小九爷的考察结束了!” 直到下午关门前都没人再进来,小武不禁有些失落的笑起来。 “估计九爷你肯定是不合格的,这几天一件古董都没收。” 苏沫不禁也开了句玩笑。 “管它呢!下班回家。” 我一口喝掉杯中茶水,然后直接起身示意小武、苏沫收拾收拾关门打烊。 苏古雅集锁门后,我们三个一起走到了古玩街旁边的停车场,然后分道扬镳。 苏沫去停车场里面开她的玛莎拉蒂回家,我和小武走两分钟去公交站坐公交一个多小时回郊区。 “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反正回去也没啥事。” 每次苏沫都说这样的话。 但是都被我和小武拒绝了。 晚高峰,来回一趟郊区至少得两个小时。 真要让苏沫送我们回家,等她再回家估计就得是晚上七点多了。 “小九爷,我们什么时候买个四轮的,不行两轮也行啊!每天坐公交多不方便啊!” 和苏沫分开,我和小武向着公交站而去。 “等银行的事解决了,如果手上有余钱,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我随口应了一句,然后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一看手机,竟然是万利的来电。 “梅九,我正好在古玩街这附近办事,你下班没有啊?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啊!” 万利竟然请我吃饭,真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应该请你吃饭才对,你定个地点,我刚好下班。” 我虽然和万利没什么深交,但是我还欠他一个人情,毕竟这苏古雅集是他推荐我来的。 当然了,这推荐背后的动机会不会如苏溪亭之前分析的那样不单纯呢? 所以,我还是很想请他吃饭聊一聊的。 万利定了一家川菜馆,就在古玩街附近。 见到我旁边的小武,万利不禁眉头一皱,显得有些不爽。 “万总,这是我兄弟小武,不是外人。” 万利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万总,今天我买单啊,一直想请你来的。” 进了包间,我提前一句话给接下来的晚餐定个调,省得让万利觉得他请客,我还带个人来。 “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谁请都一样,主要是我们好久不见,联络一下感情。” 万利笑呵呵坐了下来。 我随手拿过菜谱,点了五个菜一个汤,三个人应该很丰盛了。 “喝酒么?” “来点啤酒吧。” 由于我们来的还算早,所以上菜也很快。 菜上来,先是喝了三杯啤酒,然后万利就笑嘻嘻的问我在古董店做的怎么样。 我说还凑合。 万利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笑了起来。 “怎么样,想不想回来继续做影视这行啊?” 我说么,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心想请我吃饭,感情是想让我回去继续做他的摇钱树呢! “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古董这行,修道具不太适合我。” 万利一听赶紧摆手。 “你误会了啊!我可不是请你回去做我的助理啊!现在公司这边最近接了好几个戏,大制作,未来业务量也会越来越大,所以想培养一个道具总指导,不具体接戏。而是作为公司层面的技术总监的角色,去统筹协助每部戏的道具工作。” “我跟你说,这个职位代表公司,理论上讲可是比我们这些道具师要高一级的啊!” “真的假的?万总你怎么不申请这个职位?” 万利一听就笑了笑。 “一来这个职位对技术要求比较高,我觉得在技术这方面,没有人能比你更合适。二来,我们之间说实话,在外面接戏肯定油水多,去公司了自然就没了。” 万利这句话倒是说的是实话,在外面接戏油水的确很丰厚。 不过,我和万利并没有什么交情,为何这么好的事他会想起我呢? 没等我旁敲侧击呢,万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开口了。 “小梅,我说实话啊!这个职位说是公司派出来协助指导下面的,其实就是监督核查的。所以,都在发展自己的人,我也一样。我推荐你上这个职位,也是希望以后我们相互协助。” 这个理由倒的确比较说的过去,也很符合万利的性格。 “万总,推荐就一定能上?”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在公司内部也是有人的。当然了,能上最好,不能上,那以后再找机会了。” 我点点头,这话说的没毛病。 但是,我怎么可能放弃我的百分之五十股权去做什么道具总指导呢! “万总,我现在在古董店做的还算可以,暂且不打算换工作。” “道具总指导可是年薪制,估计得有二十几个w啊!不比你在古董店做鉴定师来的多?” 鉴定师?我听得一愣。 “万总,你怎么知道我做鉴定师了?” “啊!我是听宋老师说的。” 宋金刚!他怎么知道我是鉴定师了?他最近可没来苏古雅集啊! 难道真如苏溪亭分析的那样? 不过,我转念一想,苏古雅集仁叔不见了,我做鉴定师这么多天了,消息也应该在同行内传出去了。 所以,宋金刚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66章 管他哪一家 “苏古雅集是金陵第一大的古董店,我在里面做鉴定师,待遇还可以的。” 万利听得不禁摇头。 “这家店很快就会没了。” 我听得一愣。 “怎么说?” “我们荣星传媒早就想把这条古玩街收了,打造成影视文化街的。集团也早就开始准备了,以我们荣光集团的实力,收了这家店不是早晚的事么。你赶紧趁早离开。” “万总,你不会是荣星派来专门撬苏古雅集墙角的吧?” 我笑呵呵,半开玩笑的问道。 “需要么?荣光集团这么大,收个苏古雅集还需要做这些?” 万利不禁冷笑了一下。 我觉得万利不像在说谎。 不过,也不排除万利自己本身都不知道他被人当枪使了。 “苏古雅集要是真倒闭了,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职位可不会为你留着,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呢!你要是不去,我可推荐他人了。” “谢谢万总了,我还是喜欢古董这行。” 万利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后面又旁敲侧击说了一堆做道具总指导的好处,但是见我仍然不为所动,便随便喝了几杯啤酒,找个理由提前先离开了。 菜上来基本上都没怎么动,我和小武就让服务员打包起来,准备带回小院慢慢享用。 虽然钱都一样给,但是我们两个人坐在这包间里很是不自在,完全不如回自家小院喝酒吹牛来的自在。 “我觉得万利这个点出来推荐我去荣星,是不是太巧合了。” 我接过小武递过来的一瓶啤酒随口说了一句。 “嗯,的确够巧合。不过,我倒没从他的微表情和动作上看出撒谎来。” “哟呵,你还会看微表情呢!” “以前在部队学过一点。” “万利没撒谎,并不代表他就是巧合。” “你是说万利这家伙并不知道自己是故意被荣家派过来的?” 我点点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荣家想买下古玩街,但是苏家不卖,所以,之前撬了仁叔做卧底,想让苏家资不抵债。如今,仁叔被苏家提前发现给挖了出来,苏古雅集由我坐镇,所以荣家最近几天不停的派人过来试探我。但奈何我的眼力让他们失望了,是一件赝品没收。所以,就想了个旁支,让万利出马想将我从苏古雅集给挖出去。” “可是我觉得荣家也没这个必要吧!” 小武皱着眉,在情报分析这块,他的确比我擅长。 “你想,荣家利用仁叔的基本目的其实已经达成,苏古雅集收了一堆假货,资不抵债已经是事实,就等过两个星期银行来要债了。而如果我们在外资银行拿赝品抵押通过的消息没泄露的话,荣家没道理做这些多余的事,就等着银行来将古玩街收回去不就行了。” 我听得一愣,小武分析的也是啊! “而且,万利从自身利益出发,推荐你去做那个什么总指导也很合理,就像他说的,发展自己的人,以后相互协助。说白了,不就是以后在检查他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我觉得小武分析的是有道理的,但又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那这几天搞鬼的人,不是花家,不是荣家,难不成还真是苏家自己?” 我是一头雾水,彻底有点懵逼了。 “小九爷,你就是想太多。你管他哪一家,凭你的眼力,就算是天家来了又能怎样?” 是,小武说的对。 管他哪家,只要有货送来能逃过我的眼睛,那它就算是假的,也能当真的卖出去。 我,有这个实力,更要有这个自信。 外资银行那边的审批流程比我想象的精准多了,说七天,果真是七天就审批结束了。 苏沫告诉我,贷款审批下来了,额度也是之前申请的额度,一分不少。 苏沫说等过了这几个星期金陵商业银行的贷款到期了,就去办理还款结算手续。 “能提前还款么?为什么还要等几个星期?” 最近几天的事让我觉得有些夜长梦多,再等几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提前当然可以了,但有必要么?” 苏沫是一脸疑惑。 “如果可以提前,就提前结清。还有,外资银行这边对下放的款项有转账限制么?” “我们是抵押贷款,额度也不大,应该是没有限制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没限制,就先将款项转到其他银行的账户,多转几次,然后再还给商业银行这边。” “为什么要这麻烦?” 苏沫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我的用意。 “上次那个什么荣家的律师来,还记得吧?” 苏沫点点头。 “荣家在金陵商业银行有人,如果我们从外资银行直接转账过去,万一人家觉察到我们跟外资银行贷了款,又知道了我们是拿着赝品去抵押的,他们转头跟外资银行一捅” “哦!九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没等我说完,苏沫就恍然大悟。 “知道就好,总之赶紧将这件事给结了,省得夜长梦多。” “我今天就去商业银行申请办理贷款结清。” 然而还没等苏沫去商业银行,人家商业银行的人倒是先来找她了。 苏古雅集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律师,上次那个赵律师,荣光集团代理律师赵酬。 “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你还敢来?” 我指着律师赵酬的鼻子恶狠狠道。 可赵酬看着我冷笑一声,然后理都不理我,直接看着苏沫笑了起来。 “苏小姐,今天我不是正主,我是陪同王经理一起来的。” 赵酬的话刚说完,他身后在看古董的一位四十岁不到的中年男子突然抬起头走了过来。 “王经理?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苏沫一眼认了出来,来的人竟然是她正要去找的金陵商业银行信贷部经理。 “你好,苏小姐。今天专程过来考察行里的抵押资产的状况,另外过来跟你商量个事。” “来来来,王经理先坐下来喝茶,慢慢聊。” “不喝了,我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 “那不知道王经理今天过来要商量什么事?” “你们古苏能不能提前将贷款给还了?” 什么?苏沫听得一愣,不禁眉头一皱,然后看了我一眼。 这玩意不用想,这肯定是荣家在捣鬼么! 我不禁看向了一旁的律师赵酬。 这家伙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那股子阴险的小得意是抑制不住的往外冒。 第67章 提前还款 “为什么啊?” 苏沫看着王经理显得一脸不解。 王经理似乎也有些为难,愣了一下。 “这样的,我行评估发现,你们抵押的不动产有损毁减值的风险,所以,我行需要你们提前还款。” “损毁减值的风险?什么风险?总不能随便一句话就让我提前还款吧?这不是一万块,这可是一个亿呢!” “风险不是多的很么,消防安全的风险,不动产最怕这个了。万一一把火烧下来。” 银行的王经理没开口,赵酬却代他解释了。 “王经理,让我们提前还款总得给个正当理由吧?” 苏沫没有理会赵酬,继续跟王经理要理由。 “其实,这是行里面决定的,我只是来通知你。苏小姐,说句实话,想要理由,不是很简单么。就像赵律师说的,消防风险。贷款合同里有一条,银行认为乙方抵押物存在减值风险时,是可以随时要求乙方提前还款或者增加抵押物的。” “但那也不能随口一说吧,总得给个正正规规的书面理由吧,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无中生有么!” “苏小姐,如果你要风险评估报告,我们也是可以给你的。” 苏沫听得点点头,不禁笑了出来。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今天就去你们那儿办理提前还款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提前了。” “哼!搞得跟真的一样!你苏家还提前还款?你们有钱么?” 赵酬在一边不禁冷嘲热讽起来。 “卧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赶紧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我实在忍不了这家伙了,瞪着眼吼了一句。 “别逞能了。” 这家伙站在那里不动,看着苏沫阴阴的冷笑。 “小武,将这个私闯民宅,数次警告不听的流氓给我扔出去。” 小武二话不说,从茶桌里冲出来,一把薅住赵酬的衣领,直接提着他就往外走。 那律师没想到小武真敢动手,而且更没想到,小武手上竟然如此大力量,竟然一只手将他一个大活人给提起来了。 “哎,你干嘛?你放手,我自己走。” 小武当然懒得理他的,直接从展厅里提了出去。 然后一把把这家伙给扔在了古玩街上。 “滚!” 古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如何看满地爬的律师我不知道,但是展厅里,银行的王经理看着这一幕是彻底傻眼了。 “扔出去了,他再敢进来,我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小武说着又气定神闲的坐回位子上喝茶去了。 小武动作麻溜的把赵律师给扔出去了,自然也让苏沫吃了一惊,但同时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王经理,如果让我提前还款,要么拿出合理合法的书面评估报告,按合同约定走法律程序。要么,算你们违约,你们要对我方进行赔偿。” 苏沫并没有被王经理的话给忽悠住,好歹她也是正儿八经科班出身,对这些金融类的东西还是很明白的。 其实说白了,距离还款期也就不到一个月了,银行就算能出具书面报告,再走法律程序,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走完了,还款期不也到了么。 而之所以搞这么一出,不就是荣家要在贷款到期前挤兑一下苏家么。 因为在荣家看来,古玩街如果真被银行收走了,是不可能直接卖给荣家的,还要走公开的招拍挂程序。 那,走公开,就会带来风险。 而且,说不定价格就会上去很多。 所以,才有了眼前联合着银行挤兑苏家的这一幕。 希望苏家被逼无奈,将古玩街卖给荣家。 但没想到苏沫不吃这一套。 “行,我回去跟行领导汇报一声。” 王经理皱着眉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苏沫看着我耸耸肩,“不是我不想提前还款啊!是人家不让我还。” “行,那就不提前。” 我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觉得越是这样越要提前还了,省得节外生枝啊! 然而我的担心没过半天就解决了。 不到中午,商业银行那边就打来电话,说行领导觉得还是要让我们提前还款,违约的部分可以协商,让苏沫去行里谈。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荣家这是摆明了和商业银行串通一气,往死里挤兑苏家。 就是要把苏家逼到墙角,好让苏家就范。 我和苏沫赶到商业银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 银行的人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因为我们本来约的是两点钟谈的,但是我们先去办事了。 故意让他们等的。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律师赵酬这狗屁膏药竟然也坐在贵宾室翘着二郎腿喝茶。 我真特么想走上去给这家伙一拳,可惜,这是在人家银行,我没办法收拾他。 商业银行这边也不废话,直接就是三天内还款。 “可以啊,按正规流程走吧。” 苏沫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是,电话里说过了,提前还款,我们避免风险。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就暂且不要提流程的事情了。” “我们没有条件,一个亿不是一个万,虽然距离贷款到期不到一个月。但是这将近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要想三天内凑齐一个亿资金成本是很高的。” “还资金成本!” 一旁的赵酬不禁笑了起来,这家伙现在坐在银行里更加的嚣张了。 “只要你们苏家能三天内凑齐一个亿,资金成本银行给你担了。” “怎么哪儿都能听到你放屁!这是银行,轮得到你说话么?” 我瞪着眼睛吼了一句。 “不好意思,赵律师也是我们金陵商业银行聘请的咨询律师。” 我刚说完,就被银行的人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这家伙,赵酬的嘴脸就更加的贱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看着我。 “只要你们能三天内将一个亿还了,资金成本银行担了。” “你说了算么?” 苏沫故意有些挑衅意味的问道。 “苏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荣光集团是金陵商业银行的大股东,你说我说了算不算?” 苏沫听的一愣,这一点估计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金陵商业银行又不是上市公司,股权变动又不公开,一般人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第68章 你说了算么 见苏沫有些意外的表情,赵酬不禁更加的得意起来。 我发现这家伙的名字应该改成找抽! “怎么样,只要你苏家能尽快还上银行贷款,避免我们的风险,我们愿意承担合理的资金成本。”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个亿,就算是借高利贷,那也是没地方借的。” 苏沫现在突然不提资金成本的事了,摇摇头不干了。 “借不到钱,但是你们苏家有资产啊!古玩街直接拿去卖啊!” “凭什么?贷款到期再说,不行你们就走法院吧。” 苏沫直接一摆手,不谈了,转身就要走。 银行一看就急了,赵酬更急。 “苏小姐先别走啊!反正不到一个月就到期了,你们苏家始终是要还的。不如早点还,还能得到更多。” “能得到什么?” 苏沫看着赵酬。 “三天内还款,减免一个季度利息。” 一个亿的贷款,一个月的利息那可就是四十多万啊! 一个季度,那就是一百二十多万呢! “我本来就提前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本来就不应该给利息,算一下你就减免我两个月利息而已。我三天内搞来一个亿,就为了你两个月利息,我苏家是没见过钱的么?到期再说。” 苏沫丢下话,转身又要走。 “半年利息减免。” 赵酬叫了起来。 “神经病!除非利息全免,我把本金还了。你们银行收回本金避免风险,这也很合理,而且你们内部也能通过风控。” 苏沫的话一出,银行的人听的是一脸惊诧。 一惊苏沫真敢说,狮子大开口,一口就将全部利息给抹掉了,想白用银行一个亿的贷款。 二惊这美女还真懂,连银行内部的风控怎么过都知道。 银行放贷,保本金肯定是第一位的。 如果本金损失了,内部审查起来是很严格的。 而如果本金保住了,利息有损失,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找理由找证据通过内部风控的。 但银行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赵酬先替银行说话了。 “你要是今天还上一个亿,利息给你全免了!” 赵酬这话说的是不能再赤裸了,距离下班也就一个小时时间。 一个小时搞来一个亿,对于苏家来说也就一种可能,就是当场签约将古玩街卖给荣家。 “如果明天还上,那就只能减免半年,后天还上,减免一个季度。苏小姐,这个条件够优厚吧?” 苏沫听的不禁冷笑了起来。 “你说了算么?” 问完这句,她又不禁看向了银行的领导。 “他说了算么?” 银行的几位领导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很是为难。 “说了算么?” 苏沫再次问了一句。 “赵律师,这个” 银行分管信贷的副行长看着赵酬皱着眉说话有点支吾,毕竟当着我们的面不好直说。 利息全免,算起来那可是五百万啊! 对于一家商业银行来说五百万估计算不得什么,随便哪笔坏账的损失都不止五百万。 但是真要随口一句话就给免了,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走流程核查起来非常麻烦。 赵酬见银行方面不大乐意,便突然就拉下了脸子。 “周行,一切都由我荣光兜底,你交待不过去的费用,荣光出了。” “要不,还是给荣总那边电话确认一下?” 这赵酬一听脸色明显就不爽了,但是还未等他发作呢,贵宾室外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不用了,他说了算。”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嗓子里卡了一块鸡骨头一样。 但是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看穿着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 “哟,荣总怎么突然来了?” 除了我和苏沫,所有人都起身迎了上去。 “荣晓冬,负责荣家非古生意。” 苏沫坐着未动,在我旁边嘀咕了一句,算是给我介绍了一下来人。 荣晓冬,我想起来了。 我之前查过关于金陵藏古界的一些新闻八卦。 荣晓冬是荣家第三代,不到三十岁,年纪虽不大,学也没上几年,但早早出来帮家里打理生意,经商时间不短。 他主要负责荣家拍卖行之外的生意,比如影视传媒、文化旅游、酒店、投资等等。 因为路子野,再加上荣家在金陵的势力,他负责的生意还真被他做的风生水起。 但这家伙最大的新闻不是这些,而是和各种娱乐圈女明星的绯闻。 荣晓冬,金陵城有名的花花大少。 还有,我想起来,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家伙好像追求过苏家大小姐。 应该,就是我旁边的这位苏家大小姐吧! 荣晓冬和几位银行领导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走向了苏沫。 “苏小姐,好久不见啊!” 我说刚刚怎么感觉贵宾室外冒出来的声音好像嗓子卡了鸡骨头呢! 感情荣晓冬这家伙外表一副霸道总裁的威武模样,但是说起话却有点娘不唧唧的。 声音有点细,腔调有点阴。 我看着这家伙不像直男,不知道那些花边绯闻是怎么出来的。 苏沫没给荣晓冬好脸色。 “你来了正好,赵律师刚刚的话说了算么?” “算。” 荣晓冬阴险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得加一条,如果三天内还不上,就算你苏家违约了,银行可以收回抵押物自行处置。” 狠!这家伙比那律师狠多了! 苏沫也不废话,直接看向了银行副行长。 荣家大少爷亲临,再加上这一条,银行方面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算。” 副行长点点头。 “好,口说无凭,白纸黑字,我们签一个提前还款协议。” 副行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荣晓冬。 “苏小姐,问一下,苏家上哪儿搞一个亿啊?” “不管你的事,我苏家古玩街的门面拿出一半来卖了就行了。” 荣晓冬听得是一脸暗自得意的模样。 其实,这家伙就是等苏沫这句话呢! 只要苏家把古玩街的门面拿出来卖,短时间内,在金陵城,这街肯定是他荣家的了。 “还有,提醒一句,不是一个亿,扣除我们之前已经还上的11个月利息,现在应该还的是9551.2万。” 苏沫不禁又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美女,竟然瞬间就将利息给扣除掉算出来了。 “周行,快下班了,抓紧时间把协议签了,今天还款还来得及。” 荣晓冬阴不阴,阳不阳的交待了一句副行长。 副行长点点头,立马让下面的人去办了。 速度也真的很快,五分钟不到协议就拟好了打印出来。 苏沫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然后随手从包包里掏出了她金陵古苏投资有限公司的印章给盖了上去。 在场的人,除了我,估计都有点傻眼吧。 没想到这美女竟然随身带着公章。 在荣晓冬的压力下,银行这边也不含糊,不到十分钟,他们的程序也走完了。 银行副行长将用完印的协议直接递了一份给苏沫。 “苏小姐,协议签完了,根据协议,三天内还不上,银行可是要收回抵押物的。你抓紧时间回去准备款项吧!” 第69章 有利可图 接过副行长递过来的协议,苏沫检查了一下协议和印章。 确定没问题,不禁侧目看了我一眼,满脸抑制不住的高兴。 因为这一切,大致上都被我猜了个七七八八。 荣家联络银行挤兑苏家,我们也正好将计就计,获取最大的利益。 五百万,不香么! “谢谢你周行长!我们今天还款。” 苏沫说着就直接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张支票,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茶桌上。 “这里是7184万,剩余2367.2万你们直接从我开在你们银行的账户上划走就行了,我账户里有三千万呢,资金很充足。” “啊?!” 贵宾室里所有人都傻眼了,没想到我们竟然是有备而来。 赵酬一下子从座位跳了起来,伸手就要抓支票,却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把支票给拿了回来。 “你有资格看么?” “周行,让业务员过来验票办手续吧,顺便把我在你们行余下的资金也一并转个账出去。” 苏沫看着副行长,副行长看着荣晓冬。 荣晓冬此刻有点懵逼,他肯定没想到苏沫竟然现场拍出了七千万的支票。 “验啊!支票也可以造假的!他们苏家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啊!” 副行长点点头,立马让业务员进来验票办手续。 当业务员看着副行长点点头的时候,赵酬是一脸郁闷,不禁皱着眉看着荣晓冬不知所措。 荣晓冬没等手续办完,直接起身冷哼了一声。 “就算你们能拆东墙补西墙,混过了今天,一个亿终究是要还的。那条街,早晚是我荣家的。” 荣晓冬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赵酬忙跟着就出了贵宾室。 “卧槽!赵酬,你特么的能不能出个正儿八经的主意?净特么的装逼出馊主意。” 贵宾室外隐隐约约传来荣晓冬那极其难听的声音。 苏沫看着我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当我和苏沫走出商业银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今天天气不好,黑的快。 但是,心情不错。 “九爷,想不到还都被你猜到了。你这一招,可让我省了五百万啊!” 当今天中午苏沫接到银行的电话,让她去银行协商提前还款的事时,我建议苏沫先去外资银行把贷款办出来。 对于提前还款,苏沫自然是不太同意的。 但是我告诉苏沫,如果提前还款有利可图,为什么不呢? 至于是什么利? 我也不知道,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不过我把几种情况和苏沫大致说了一下,并且告诉她要示弱,加激将,让荣家把加码开的高高的。 所以,外资银行的七千多万,我们就先转账到其他银行开出了支票,随身携带着。 没想到,竟然当场就付了。 这还多亏了赵律师呢!他开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 “好了,你们苏家的贷款危机总算解决了,赶紧回去和老爷子报个喜吧!” “我请你吃饭吧,肚子都饿了。” “算了,下午你给老爷子打过电话,现在估计他也在等着你的回复呢!吃饭,我们俩不天天在一起吃么!” “这怎么能一样!” 苏沫不禁白了我一眼。 “那明天再吃吧,小武正好也不在,估计他都下班到家了。” “明天我可不请了!请你吃个饭,还要带小武,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苏沫不禁嘀咕了一句。 “别瞎说啊!”我不禁笑了起来。 “我和小武是兄弟,都是直的。” “滚!” 苏沫听得不禁脸色一红,随口骂了一句。 我和小武之间的关系,是苏沫这种大小姐无法理解了。 我在梅溪的至亲都不在了,背井离乡,小武作为和我从小长大的发小。 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梅溪的亲人,有种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是我对梅溪的牵绊和怀念。 这种感觉,只有背井离乡的人才能理解。 我和苏沫在银行门口就分道了,她开车回苏溪亭的小院,我坐公交回我的小院。 但让我郁闷的是,我倒了两趟公交,花了一个多小时距离目的地只剩两个站时,竟然又接到了苏沫的电话。 苏溪亭想要见我,如果方便,让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自然不方便! 但是,那我也得赶过去啊! 我匆匆下了公交,然后就在路边拦了辆出粗车往郊区半山而去。 我想肯定是苏沫回去跟苏溪亭一汇报今天下午的情况,老爷子一激动就提出要和我谈谈。 毕竟,危机已解,后续的经营发展也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苏溪亭家住在半山,半山是个山的名字。 半山并不是只有一半,而是个完整的山。 山也不算高大,就是郊区的一片丘陵而已,这样的地形在金陵很多。 这里我之前来过一次,和上次一样,我赶到的时候,苏沫在院门外等着呢。 “你到家了?” 苏沫见到我第一句话竟然问这个。 “还差两站就到了。” 苏沫听得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肚子饿了吧?” “废话,中午都没吃呢!你说我饿不饿。” 我和苏沫中午都没来得及吃,接到商业银行的电话就忙着去外资银行那里办贷款去了。 “饿死你!我请你吃饭你还不吃呢!现在喊饿了?” “那我不是想让你早点向老爷子汇报么!” “我不会打个电话说啊!” 得!我想多了,我是好心变狗肺了! 苏溪亭依旧坐在轮椅上,见我进来是满脸的笑容。 “小九爷,又见面了!” “亭爷!” “我说我不会看错人嘛!多亏小九爷了啊!” “爷爷,能不能等一下在聊啊!我和九爷中午都没吃饭呢,一直忙到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呢!” “那行,先吃饭,边吃边聊。” 苏溪亭说着回头看向了四叔。 “小四,赶紧和春婶说,开饭。我们边吃边聊。” “什么边吃边聊,吃完了聊不行么!” 我还以为晚餐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没想到竟然是炸酱面! 苏沫看着春婶端上来的面和菜码子,是一脸懵逼,她也没想到晚餐吃这个。 “啊!晚上就吃这个啊?” “小九爷,不知道今天会请你过来吃饭,所以也没准备。” 苏溪亭看着我抱歉的笑了笑。 “炸酱面好啊!我倒是挺喜欢吃的,而且好久没吃了。” 我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假客气。 我在京都待了七年,吃炸酱面真的很习惯,也很喜欢吃。 但是没想到苏溪亭一个金陵人竟然也好这一口。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但是年轻的时候在北方呆的时间长了,喜欢上了这口,所以时不常就让春婶做。你尝尝,春婶做的炸酱面还是很不错的,可不比外面的面馆差。” 第70章 没得选 春婶做的炸酱面当真很好吃! 黄瓜丝、胡萝卜丝、黄豆、香菜。 菜码子简单平常,但是好在新鲜,爽口。 肉酱浓香,里面的肉丁颗粒很大,很实在,吃上去很有满足感。 最主要,肉酱不油。 不像面馆里的肉酱,上面满满一层都是油。 春婶做的炸酱面咸香适宜,清爽不腻。 许是我饿了,一口气干下去一大碗。 苏溪亭也真如吃饭前苏沫提醒的那样,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说话聊天。 只是偶尔叮嘱我多放点肉酱。 其实吃炸酱面真的很好,简单,快速。 如果今晚当真上来七八个菜,边喝边吃,那我肯定拘束的要命。 远不如,呼噜噜几分钟干掉一大碗面来的痛快。 我是真饿了,所以也不客气。 干完一碗面,我又来了一碗。 等我放下筷子,苏溪亭也放下了筷子。 他虽细嚼慢咽,但是他吃的少。 “走,让他们慢慢吃,我们先去喝茶。” 老爷子转动轮椅就往会客区去,我连忙扶着扶手将他推了过去。 我发现苏家有个不错的地方,吃饭的时候春婶、四叔等都是一起上桌子吃饭。 并不像很多土豪大佬家,吃饭得看人分桌。 苏沫等人继续在餐桌上吃面,我和苏老爷子回到了茶桌边喝茶。 我主动拿过了茶具,开始泡茶。 老爷子看着我泡茶,烧水、洗杯…… 手法熟练而老道。 老爷子面带笑意,只是这么看着,没有说话。bookAbc.Cc 直到我把茶泡好,倒进杯子里,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 “小九爷,对茶艺这块还是挺熟的么!” “亭爷,我可是在古董店干过很长时间的,泡茶,可是我一个小店员的基本工作呢!” 老爷子听得不禁笑了起来。 “我看你不像小店员。” “那像什么?” “做旧师。” 我听得一愣,随即点点头微微笑了笑,没有应话。 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半承认了自己是个做旧师。 老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来看着我。 “这次我苏家的危机得亏小九爷了,感谢的话我不说了。按之前我们双方的约定,苏古雅集你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是之前事情紧急,很多细节也来不及考虑,现在危机已过,也该说清楚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公道杯给老爷子续上茶。 “具体的诸如资金注入、分红等等,后面让小沫做个方案出来,到时候你们商量就好了。” 听得出来,上次我和苏沫说的话,她都跟苏溪亭说了。 “明天,就让苏沫去工商那边把苏古雅集的股权变更给办了。” 然而老爷子的提议却被我给拒绝了。 “亭爷,变更股权的事我看就先算了,明面上还是保持以往的状态不变吧!我们之间有协议就行了,我相信苏家。” 苏溪亭看着我点点头,这时候苏沫也吃完了走了过来。 “小九爷,那就谢谢你了,如此,也算是保住了我苏家的颜面。” 实际上,我并是为了给苏家颜面,而是协议上签的是梅九的名字。 但办理股权变更是要上工商系统的,梅九这个身份证怎么拿得出去。 “你放心,我苏家也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笑了笑,顺便给苏沫倒了一杯茶,然后不经意的问了老爷子一句话。 “亭爷,上次您说有时间了聊聊九指梅花的趣事,今天时间倒是比较充足呢。” 老爷子端着茶杯,然后抬眼看着我。 “九指梅花,是你什么人?” 我听得一惊,苏溪亭难道发现了我的身份? “亭爷,你不会觉得我也姓梅,两个人就是亲戚吧?” 苏溪亭不禁微微点头,“其实他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业内熟人称他为梅爷,所以便就觉的他姓梅。” “就算姓梅,可天下姓梅的可多了去呢!” “但是,会做旧的可不多啊!” “现在社会都流行古董收藏,做旧的人实在太多了,出几个姓梅的也不稀奇。” “但手艺高超,能在短短两三日内骗过港岛来的职业鉴定师,我想国内也只有两支了。北柳桥,南梅溪。” 我去!终究是没逃过苏老爷子的眼睛。 “亭爷,要是硬和梅老前辈扯上关系,我也不反对。” 我是依旧是故作镇定,边喝茶边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你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有所疑惑了。但是,就如你所说,或许是个巧合。可现在,我不觉得是巧合,如小九爷您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年纪,答案是唯一的,不存在巧合。” 我没有说话。 因为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苏老爷子见我没应答,便放下茶杯,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让我差点跳起来的话。 “你是想知道十五年前的事?” 我本故作镇定,但是这句话让我不得不为之一动。 我依旧没有说话,抬眼看了看苏溪亭,他没有看我,而是在看眼前的茶杯。 我不确定眼前这位老爷子当年和我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当年的事,他又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你不是梅爷的什么人,我所知道的当年的事,是不能告诉你的。” 苏老爷子慢慢抬起头看向了我。 这家伙,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想知道,就得老老实实交待自己的身份。 我,没得选。 好不容易让我如此近的接近了真相,我怎么能放弃呢! 不就是一个身份么,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梅溪人,梅溪有二十一户人家,近百号人呢! 难道还都得隐姓埋名? 这都什么年代了! 在一瞬间,我内心做了一番斗争,要自己说服自己。 “九指梅花,是我爷爷!” 实际上,我看得出来,苏溪亭应该差不多猜出了答案。 但是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张着嘴,吃惊不已。 “你是九指梅花的亲孙子?” 我点点头。 苏溪亭不禁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苏沫。 “小沫,真是缘分啊!小九爷就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 苏溪亭的话没有说下去,苏沫却是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被眼前这一幕搞得有点懵,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十五年没见你爷爷了,他现在可好?” “我爷爷几个月前去世了。” “哦!可惜!” 苏溪亭一声长叹,面部略微有些忧伤,但并不太难过。 “活着没机会再相见,只能死后再聚了。” 第71章 路线 苏溪亭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我。 “现在看来,倒真的有几分像你爷爷了。” “当年我和你爷爷也算是老朋友了,我有很多关于古董鉴定的技巧也都是跟他请教得来的。你爷爷是个十分低调的人,从来不炫技,更不和人讨论这些,唯有我还能从他那儿讨教一点知识。” “实际上,你们梅溪的人都很低调。” “当然了,你父亲除外。他是相对来说,比较活跃一点。但那也是相对而言。” 我听得点点头,我父亲的确相对来说思想活络了些。 “你知道你爷爷少的哪根手指是为谁而掉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 “这根小指不是为我父亲么?” “是为你父亲,也是为我。因为,当年你父亲把做旧的东西卖给了我。说实话,那是我眼力最鼎盛的时期,但我依然看不破你们梅溪做旧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梅溪做旧的东西,别说我,就是任何人,那也是看不出破绽的。” “后来你爷爷带着你父亲和他的那根小指上门给我道歉,我看到那根腐烂的指头是彻底震撼了。便也和他成了朋友。” 原来这中间竟然还真的这么巧合呢! “还有啊!” 苏溪亭笑呵呵的看着我。 “你比小沫大一岁,当年你爷爷在我这里看到小沫妈妈挺着个大肚子,就和我说好,如果生了女孩,就和他的孙子结亲。你们两个可是娃娃亲呢!” 难怪,刚刚苏沫怎么突然就脸红不好意思起来。 感情梗出在这里呢! “真的假的!” 我不禁被这夸张的剧情给整出了一句口头禅来! “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时代不同了,娃娃亲不作数了。现在你们自己谈吧!” “爷爷,你说什么呢!” 苏沫被苏溪亭的话给说的脸色更加的羞红起来,想不到这留过洋的美女,思想这么不开放。 “我说的不对么?你们两个不自己谈,还是让我做主?” “你老人家不要瞎说。” 苏沫说着话不禁偷偷瞄了我一眼。 她这一眼正被我逮个正着,我不禁挑起眉挑逗了一下美女。 “行,我跟小沫两个人慢慢谈。” 苏沫一听不禁白了我一眼。 “谁说要跟你谈了!你们两个才慢慢谈吧!我去帮春婶收拾桌子去。” 苏沫很不好意思的走了。 我给苏溪亭续上茶。 “亭爷,十五年前我爷爷是不是来金陵找过你?” 苏溪亭点点头。 “十五年前,你爷爷的确来找过我,而且还在我这里住了一晚。但第二天,他就走了。” “去了哪里?” 苏溪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十五年前的事,您都知道哪些?” “其实十五年前你父亲出事的事我本不知道,还是你爷爷跟我说的。不过当年你父亲出事之前,曾经带着两位叔伯来找过我。说他带了一批梅溪货来,问我收不收。” “什么货?” “我不知道。十几年前开始,我就尝试着让苏家转型,我逐渐切断和天南地北各地土夫子的联系,自家的古董店一律不收出土的东西,也不收赝品。所以,当年你父亲来找我,我直接拒绝了,货自然也是没看的。” 苏溪亭顿了一下,又不禁笑了笑,接着说。 “其实不瞒你说,我苏溪亭当年就是靠收土夫子的货起的家。但是,做了这么多年我渐渐发现政策越来越严,再继续做下去早晚会出事。所以,也就开始了转型。将苏家的生意重心由古董买卖转到了经营古玩城,然后又发展到物流运输,旅游酒店等。” “哎!”苏溪亭突然一声长叹。 “我们苏家在最鼎盛的时候,突然就一夜之间败落下来。” 老爷子摇摇头,我没有应话。 因为我现在对苏家的事根本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当年我父亲叔伯他们的事。 “那当年,我父亲又去了哪里?” “当年金陵城里,在藏古一界,我苏家几乎是一家独大,那时花国伟刚刚从我下面独立出去。我切断了和土夫子的联系,却被他捡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走了我的老路,让他花家成了今天金陵城的第二。” 我发现这人年纪大了说话就有点啰嗦。 苏溪亭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上,都在回忆当年的事情。 我虽然着急,但是也不好打断他的话,只好耐心的听着。 “但是,当年的荣家早已经崛起,虽然无法和我苏家相比,但也是不可小觑的。更关键的是,荣家在金陵的势力虽远不如我苏家,但是他们在外面的势力比较广。听说,荣家的靠山在中海,甚至港岛。” “所以,那时候,在古董这行。比收货,荣家比不了我苏家,他们的眼力也不行。到今天也还是不行。但是,他们在外的势力让他们的出货能力很强,渠道广。所以,直到今天,荣家的古董店没做起来,但却阴错阳差将拍卖行做的风生水起。” “荣家也因此做成了金陵第一。” “当年,我觉得你父亲和叔伯应该是去找荣家了。因为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实力能接下梅溪的货。” 的确,我们梅溪的货虽然是做旧品,但是价格可是真品的十分之一。 一批货,那价值着实不菲啊! 当然了,这一批货估计也是花了我们梅溪数年的时间吧! “荣家?” 苏溪亭点点头。 “当年荣家还是荣正道当家,因为眼力一般,所以专做买苗养苗的活。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我点点头,“知道。” “你是梅溪人,又是九指梅花的孙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苗呢!” 苏溪亭不禁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你父亲没跟我说,但是我觉得你父亲肯定是去找荣正道了。但是,你父亲叔伯却不是在金陵出的事。” “怎么说?” “因为当年你爷爷跟我说过,送你父亲叔伯回梅溪的车子,挂的是中海的牌子。” “中海?” 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虽然本身没有多少历史,但却是古董聚集交易的地方。 因为,这里有钱人多,大藏家也多。 “对,中海。我估计,后来你爷爷也应该去了中海。” 难道我也要去中海? 可是中海那么大,我两眼一抹黑,找谁去呢? “你不会是想去中海吧?” 苏溪亭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你要想找到当年的答案,你就应该走你爷爷走过的路线。因为你爷爷,走的是你父亲的路线。他当年离开我这里,也去找荣正道了。” 我点点头,“明白。” 第72章 高手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去找荣正道。 后来我又从苏溪亭和苏沫那里知道了一些荣家的事情。 荣家老爷子荣正道和苏溪亭差不多年纪,因为身体原因早已退居二线。 荣正道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荣自明,二儿子荣自在。 荣自明和苏沫的老爸苏青山曾是拜把子兄弟,但是,也就是这个拜把子兄弟将苏青山带上了不归路,让他染上了赌和毒。 也让苏家几乎一夜之间败光了家产。 荣自明自己也是一身毛病,所以他也早已不管荣家的生意了。 荣家的生意目前主要有两个人管着。 荣家老二荣自在,主管以荣古斋拍卖行为主的古董行。 老大荣自明的儿子荣晓冬,主管非古董行业,比如影视传媒、旅游酒店、金融投资等等。 荣晓冬,我刚刚在金陵商业银行见过,那个说话有点娘不唧唧的霸道总裁。 “荣家现在是二代和三代在管事,和所有大户人家一样,内部一样是斗着的。小的不服老的,老的无视小的。” 苏溪亭说着不禁笑了笑。 “不过,荣正道是个厉害的角色,他虽不管荣家具体事务,也对家里的内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荣家一旦对外,那可都是步调统一的。这,也是他荣家能成为金陵第一的原因。” 实际上我对荣家的家事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如何找到荣正道,然后问问他当年我父亲是不是来找过他。 荣正道住在金陵几乎最豪华的别墅里,紫檀宫。 苏沫告诉我,紫檀宫一栋别墅将近一个亿,没有许可,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不过我是一般人么? 我是。 但是,小武不是啊! 小武看着我是一脸苦逼。 “小九爷,你是不是007电影看多了?我做过特种兵,但也不能上天入地啊!野战环境下比较能发挥我的特长,但是这城市别墅很难。还有,我是特种兵,不是间谍,你不要想多了啊!” 的确,我对小武想法有点过分了,还真的以为他跟007一样,无所不能呢! “不过,我先去看看吧,侦察一番。” “里面不行就外面么,他总不能在别墅里呆一辈子吧,总得出来吧。出了别墅,在外面不就是你的范围了。” 小武点点头表示基本认同我的想法。 “不过,像荣正道这样的大佬身旁一定有高手跟着,就和苏老爷子身边的四叔差不多,陌生人想要近身难度不小。” “四叔?也是高手?” 四叔四十岁左右,穿着很普通,小武说是高手,我是没看出来。 “这家伙当过兵,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从他的眼神和动作细节看,肯定是高手,这一点我有绝对的眼力。” “真的假的?” 我说这不禁看向了一旁的苏沫。 “我不知道。”苏沫耸耸肩。 “不过,四叔的确当过兵,但不是在我们国内。他以前在金三角那边当雇佣兵,后来不知道什么事被我爷爷救了,然后带回了国内,又找关系给他办了身份。就一直跟着我爷爷,很多年了。” 我听的恍然大悟。 “难怪四叔说话的口音怪怪的。” “对啊,他不是国内出生的,不过也是华人后裔了。他说话有口音,所以在外人面前他很少说话的。” “那四叔身手怎么样?” 小武突然来了兴趣。 “我又没见过,四叔是很老实一个人的,我觉得不是你说的什么高手吧!” 小武听的赶紧摆摆手。 “上一次仁叔是不是四叔给抓回来的?两个人身上有流血,有伤么?” 一句话,我听的立即不住点头恍然大悟。 “是哦!按你这么说,四叔还的确不简单呢!” “抓一个人回来,这不很正常么!” 苏沫是一脸的不屑。 “你也是电影看多了。一个成年人将另一个成年人轻轻松松抓回来,两个人都无伤,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听话,跟你走。” “第二,运气好,下药了。” “第三,高手,一招制服。考虑到仁叔肯定是东躲西藏,或者在跑路,四叔的一招制敌可不简单,肯定还涉及到侦察、跟踪等一系列手段。所以,四叔绝对是个高手,不接受反驳。” 我听的是不住点头,苏沫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女人么,对这些向来不是很关心。 而小武,真的悄悄去了紫檀宫,去侦察情况去了。 苏古雅集这边,自从半山小院和苏溪亭聊完后,第二天他便将苏家积累了几十年的人脉和渠道给了苏沫。 又让苏沫交到了我手上。 但人脉和渠道可不仅仅是一些联系方式这么简单。 藏古一界,看起来高深优雅,其实也有很多隐秘阴暗的生意。 所以,可不是我一个陌生人打个电话过去说是苏古雅集的,人家就会鸟你。 因此,苏溪亭就挑选了一些关键人物亲自打电话过去,说苏古雅集现在有了新的负责人,新的鉴定师,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苏溪亭打完电话都会告诉我一声,然后又让我再给对方立即打个电话问个好。 约上人家有时间来苏古雅集喝茶,或者改天方便的时候我去上门拜访。 总体上,苏溪亭还是考虑的比较周到的。 但是苏家积累的起来的人脉渠道可不是打几个电话就能真正被我掌握的。 别人给不给面子,以后会不会真的合作,其实还得看我怎么经营。 而与此同时,苏沫也十分迅速的将苏古雅集未来的经营管理方案做了出来。 我虽然拥有苏古雅集一半的股份,但苏古雅集也仅仅是整条古玩街上的一间店面而已,虽然它是最大的。 所以苏沫的方案首先就将苏古雅集从贷款中摘了出来。 外资银行的贷款七千多万完全由苏家偿还,和苏古雅集没关系。 等贷款结清了,抵押物物归原处。 我拿过去抵押的画和画筒都还给我。 但考虑到苏古雅集的后续经营,方案建议注资1500万。 也就是我和小武要注资750万现金到苏古雅集的账上。 我一算,750万也差不多正好是苏沫账上的现金,她拿出来倒正正好。 可问题是,我和小武哪里拿得出750万,7万5还差不多。 “没关系的,正好这次荣家也帮我省了五百多万,我苏家的750万先注进来用。等年底苏古雅集到时候结算分红时,你再将这750万给缴上。” 这等于是先用苏家的钱来经营我们共同的苏古雅集,明显有点让我占便宜了。 “这不太合适吧!不如这样,你们苏家先进来750万,就按银行贷款付利息就好了,算苏古雅集借的。” “如果这样算,那你抵押你的画和画筒,好几千万,是不是也要付给你利息啊?” 其实,苏沫这么一说,我也好像的确没占便宜! “行,那就按这个方案来吧!” 第73章 当真 自从半山小院之后,回到苏古雅集,苏沫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尤其是我打发小武去紫檀宫侦察情况后,店里只留下我和苏沫两个人的时候。 这身材窈窕的美女都不敢看我了。 其实也不是不敢,而是有点不好意思。 每次我和她说话,她都不像以前那样直视我的眼睛了。 偶尔看一下,还不禁就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美女,你这是咋滴了?怎么感觉扭扭捏捏的。” 我不禁故意调笑起苏沫来。 “你管我!” “你不会是因为你爷爷说的我们俩是娃娃亲而不好意思吧?” 苏沫白了我一眼,但是脸色竟然都有些微红了。 “不会吧!你还是留过洋,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海归呢!怎么思想这么不开放呢!” “海归咋了?就变成西洋人了?” 苏沫听得有些不高兴了。bookAbc.Cc “不是,那些留学归来的海归,为了标榜自己喝过洋墨水,都是显得思想开放,想法自由的。甚至有些人为了显示跟我们这些本土土鳖不一样,说话都带伦敦口音的,一句话里至少带两个外文。这些人恨不得在额头上刻一个大王八。”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高中就去国外读书了,但是我藏古世家出生的,自小就接受浓厚的传统教育。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些海归。” 我点点头。 的确,苏沫才不屑于她的海归身份。 她也从来不在别人跟前提她留学的事,和别人说话也不会时不时崩出一两个外文。 只有见了kevin这样的海归同学,才会应景的说一说外文。 实际上,我觉得苏沫是一个既接受过传统文化熏陶,又学习过西方教育的女生,她身上很好的体现了这两种文化的精髓。 既典雅温婉,又独立自主。 “就算你不是那些标榜个性的海归,但也没必要不好意思啊!娃娃亲而已,你不会当真吧?” “滚!是你想当真吧?我跟你说啊,你死了这条心啊!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说实话,像苏沫这样既典雅温婉,又独立自主的美女,谁不想当真呢? 我自然也想当真。 但是,我现在没有精力谈恋爱。 我想等查清楚当年的事情,让我爷爷在地下瞑目后,我才有资格去想风花雪月的事情。 所以我也只是笑笑,随口道。 “那还是算了,我肯定不符合你的要求,光学历就跟不上你了!” 苏沫听得一愣,然后低着头嘀咕了一句。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小武竟然一夜未归,第二天中午方才黑着眼睛回到了苏古雅集。 “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是我们这些屌丝能够想象的!” 小武连喝了两杯茶水,然后第一句话竟然来了句人生感悟。 “叫紫檀宫,难道还真是皇宫,瞧你这怂样!” 我对小武的感叹很是不屑。 “虽没皇宫那么夸张,但也是极尽奢侈了!” “有钱人么,家里肯定装修的跟皇宫一样,很正常的。” 苏沫也是和我一样的不屑口吻。 “不是,我不是说家里装修。” 小武忙摆摆手,“我是说安全!” “紫檀宫,门口蹲着两条德国进口原种黑背。别墅区内还有两条24小时不停绕着这别墅区巡逻。好家伙,这四条大黑背,都是吃新鲜的生牛肉啊!我亲眼看见的!” “有钱人嘛!养狼狗吓吓人很正常么!” “可不只是养狗啊!门口站的保安,一水的京都国旗班的!站的笔直,跟电线杆似的。里面巡逻的,都是当过兵的。而且,从他们的动作反应等来看,应该都是一线野战部队出来的。” “还有安防设施更是高级,进出口唯一,围墙高大,监控红外感应几乎是无死角!这哪里是居民区,简直跟监狱的管理级别有一拼了。” 按小武这么一说,的确很夸张。 不过,现在的有钱人实在是真有钱。 而且是多到没地方花的程度。 要不,怎么收藏这么火呢! “那你讲半天,到底是侦查到什么消息没啊?还是在围墙外转悠了一天一夜。” “小九爷,你这明显是对我的不信任啊!” “别废话,赶紧讲,里面什么情况,我要怎么进去。” “我也没进去。” “草!搞了半天,你真在外面转了一天一夜呢!”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是不想进,里面到处都是监控,进去肯定会被发现。就算不被发现,也会留下视频。如果要想不留下,也可以,就是要提前将监控掐断。但是,如果这次我做了,下次你可能就真的进不去了。要知道,这里聘请的安保可都是很专业的人,可不是一般小区门口看门的大爷。我观察了,人家晚上执勤巡逻跟部队一模一样。” “你讲这么多,就是啥有用的也没搞到了?” “谁说的?又瞎说大实话!” 我看小武这贱兮兮的说话跟挤牙膏似的,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过,这家伙也就是在我面前如此烦人,别人面前不会。 都是我从小惯坏了! “我见里面不好现在就打草惊蛇进去,就在外围打听起消息来。我从中介那里,门口的有机生鲜超市那里” “行行行,你别列举了,直接说结果。” “就是我知道了荣正道家保姆的消息,今天一早天不亮我就守着了,跟着保姆出去买菜买水果,买了一大堆。你别说,有钱人真是不一样,连保姆出门买菜都跟着一个保镖。” “你能不能别东拉西扯,说关键的。” 一旁的苏沫都被我和小武的对话给整笑了,她想不到小武平时看上去挺正经的一个人,竟然关键时刻是个拉细屎的人。 而反过来,我竟然是个急性子。 “说关键的啊!” “我去!我知道你丫为什么被部队给强退了!” “为啥?” “贱的!” “滚!” 咯咯咯,一旁的美女已经笑得不行了! “赶紧的说吧,大爷!” “我一路跟踪不容易啊!你说这保镖也是的,这保姆拎了一大包东西,他也不帮忙提一下!不过,我觉得倒是挺专业的!说明人家讲究,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我去!算了,我也不催了,耐着性子听吧! “不过,这保姆长的还真漂亮!气质出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我是一路跟着,听着这个保姆跟各种人讲话,也会时有时无的听见她讲电话,我知道了一个重要消息。” “后天,也就是初一,荣正道要去西霞寺上香。” 第74章 西霞寺 金陵西霞寺,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寺庙! 占地如何阔大,建筑如何宏伟,我就不说了。 总之,天没亮我就和小武在门口等了。 因为小武是知道荣正道这一天来上香,但具体什么时间,他却没打听到。 所以,最笨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死守。 好在,一般上香都是上午时间,而且年纪大的人都会起的比较早。 早上八点刚过,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了山门外,从车子里下来三个人。 一位七八十岁的老者,拄着拐杖。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少妇,搀扶着老者。 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大汉,明显是保镖,跟在两个人身后。 我隔着几十米远,第一眼就觉得这三个人应该就是我们要等的人了。 没等我掏出手机对比荣正道早年间的照片呢,小武倒是提前肯定了。 “这三个应该就是了,那个女的,就是荣家的保姆。” 我定睛看了一眼那保姆,不禁眉头一皱。 “你确定这是荣家的保姆?” “啊?你是不是觉得人家穿着打扮不像保姆呢?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呢,但我跟了一上午,人家就是保姆,亲自出来买菜,而且都还是自己拿呢!你说是不是保姆?” “这保姆气质还真不是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少奶奶呢!” “所以我说么,有钱人家的事,是我们这样的屌丝所想象不出来的。” 我不禁点点头,的确不是人家小武没见过世面。 三个人进了寺庙,车子开走了。 我和小武也装模作样的跟游客一样跟了进去。 西霞寺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的。 所以,我和小武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是不会引起荣正道身后保镖的关注的。 荣正道不是游客,他进来自然不像一般游客一样东张西望,而是直奔正殿。 这里提一句,西霞寺和一般寺庙不一样的是,正殿并不是大雄宝殿。 而是毗卢宝殿。 毗卢宝殿门口高高的门槛外,早就有一个大和尚在那里笑意盈盈的等了。 “惠空法师,您怎么在这里等呢!” 荣正道大老远就喊了起来,忙也加快了步伐朝着惠空而去。 惠空见了荣正道只微微施礼,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荣老先生,请先给佛祖上香,等一下去喝茶。” 荣正道点点头,然后由保姆扶着去上香去了。 而我带着小武则直接找去客堂了。 客堂,寺庙接待的地方。 西霞寺很大,客堂也很大。 客堂装修的古色古香,大厅两边一排红木的椅子。 客堂里间还有一间茶室,门上虽没有任何标识,但是很明显这是贵宾接待的地方。 今天是初一,寺庙里上香的人很多。 而且,西霞寺还有个传统,初一十五免费放斋饭。 所以,到处都是人。 但是,我和小武进了这客堂,却是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的。 估计,都去斋堂了。 “为什么到这里啊?” 小武不解的问道。 “提前在这里等啊!他们一会儿会过来。” “你怎么知道?” “你没听见刚刚那法师说的,上完香去喝茶。” “听到了,喝茶也不一定就会来这里啊!” “寺庙里喝茶接待一般两个地方,一个是禅房,一个是客堂。禅房是法师住的地方,除非关系密切,一般是不会去禅房的。客堂就是这里,一般接待都会在这里。” “那你确定一定是这里?” “不确定啊!但是禅房我们又进不去,只好来这里等了,碰运气。而且,我看刚刚那个法师样子,也应该不会将荣正道带去他的禅房。八成会来这里。” 果不其然,我和小武坐下来不过十分钟,就听到渐渐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得出来是刚刚那个法师正在和荣正道边走边寒暄。 人到了门口,就听到荣正道说话。 “锦秋,你去寺庙里逛逛,让小梁跟着你,我和法师喝杯茶,好了我给你电话。” “好的,我正好去斋堂讨碗斋饭吃吃。” 惠空法师走进来,看到大厅里坐着我和小武,他并没有感到奇怪。 毕竟这是专门接待客人的地方,平时也会有游客坐在这里休息的。 法师经过我和小武的时候,微微点头致意,我和小武也同样点头还礼。 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接走进了里间的茶室,然后轻轻将门给关了起来。 “然后呢?” 小武看着我一脸懵。 “什么然后?等一下见机行事。” 我和小武故意坐的距离茶室很近,但是门关着,再加上两个年纪大的人说话声音本来就不大。 所以,要想在外面听到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两个人也就在里面聊了二十分钟左右,门又打开了。 只见惠空法师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向着客堂外走去了。 机会来了! 我直接跨步走进了茶室。 荣正道正低着头在那里喝茶。 “您好啊,荣老先生!” 我这轻轻一声招呼,不禁让荣正道抬起头打量起我来。 “你认识我?” “在金陵藏古界,谁不认识您荣老爷子呢!” 我一上来就给荣正道戴了顶高帽。 老爷子听得是满脸笑呵呵的。 都是人,谁不愿意听恭维的话呢! “小伙子,你也是玩古玩的?” “不瞒老爷子,我是开古董店的。” “哟,年纪轻轻就开古董店呢?现在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得跟您这样的老前辈学习呢!” 我边吹捧着荣正道,边不请就坐了下来。 荣正道见我坐下来也是一脸无所谓,反正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等一会儿自然有人来赶我。 现下无人,也正好和我闲聊两句打发无聊。 “年轻人心态倒是挺好的!你在哪里开古董店啊?” “在古玩街。” “你自己开店,还是在人家店里做事啊?” “都算吧!跟人合伙的,我负责鉴定古董。” 荣正道听得一惊,不禁都乐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就做鉴定师了?” “让老爷子见笑了,我不是还在学习么。正好今天来西霞寺上香看到您了,有两个早年间的藏古界的故事跟您请教,他们都说,这金陵藏古界的事,除了苏家老爷子,就属您知道的全。几乎无所不知,眼力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荣老爷子听得呵呵直笑。 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说实话,我的眼力可比不了人家苏溪亭。不过,早年间的故事,我倒是知道的不少。” 第75章 三见佛像 其实,我一直在纠结。 纠结什么? 纠结如何开口去问。 如果我直接问荣正道,十五年前,梅溪来的几位做旧师是不是找过你? 那,我估计八成就是什么也得不到。 但是现在时间紧张,机会难得。 我没时间再编故事,再弯弯绕,将荣正道绕进去,然后再等他很自然的说出答案。 此刻,我别无他选,只能相对直接的去问。 “老爷子,还真是巧了。昨天我还在古玩街跟一个老藏友聊起来,说现在市场上咋就这么多做旧呢!聊起早年间的做旧师来,讲了好几个故事,也不知道真假,都说真假只能请教您和苏老爷子了。可巧今天就碰着您了!” 荣老子听了不禁摆手,满脸的笑呵呵。 “现在的那些玩意还配叫做旧?那些假做的都是一眼货色,一点都不旧。关键是,竟然还能蒙到人。现在的人啊,太浮躁,哪里还有什么做旧师,都是做假师。”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 “老爷子,听说早年间倒是有很厉害的做旧师,能做出天衣无缝的旧来,是不是真的?” “早年间的确有厉害的做旧师,不过那时候人家做旧可是相当讲究的,一年也做不了多少件的,不像现在,都跟开工厂一样了。” “北柳桥南梅溪,这是藏古界流传的,不知道老爷子您有没有见过?” 我这话一出,荣正道的脸色就开始有了变化。 刚刚的满脸笑容开始收敛,但是还保持着一些。 “年轻人,那都是传说而已。” “不过,倒是听说南梅溪距离金陵不是很远。但是关于梅溪的事,好像十几年前突然就消失了。” “传说而已。” “但是有人说十几年前梅溪的事消失之前,梅溪的做旧师去找过您。” 我表情自然的随口说道,就好像我真的是从哪里听了一个很久前的故事,毫不关己的陈述了出来。 但我这毫不经意的话一出,荣正道脸上的些许笑容,忽然之间就消失无形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怔怔的打量了我一眼。 “年轻人,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我略一思索,刚想开口,就听到了门外小武的声音。 “您好,法师。” “施主,斋堂正在放斋饭,可以去吃一碗保保平安。” “好,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去。” 说话间,惠空法师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法师见我竟然坐在了茶桌边,不禁有些奇怪。 我本要开口解释,荣正道反而笑呵呵的先开口了。 “年轻人,做古董这一行的,正好法师不在,我们聊两句。正好,人家可也是个鉴定师,顺便一起看看。” 惠空法师坐了下来。 “一切都是缘分,既然来了,就一起帮忙鉴别一番。” 惠空法师说着就直接打开了锦盒放在了茶桌上。 “这尊佛像,我前几天请的,明宣德的。” 我抬眼瞄了一下,心中不禁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干!这家伙我是第三回见了啊! 你没猜错,锦盒里躺着的就是那件清雍正精仿的明宣德铜像。 我之前卖给了博花轩,后来又不知道被谁买走了,然后又拿到苏古雅集去忽悠我。 结果,自然是被我给拒出去了。 可谁曾想,竟然又在这西霞寺里看见了。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骗人竟然骗到寺庙里来了。 当然了,也许卖的人也不知道。 “荣老先生,这位施主,请上眼。” 惠空法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先?” 荣正道看着我。 我赶忙伸手谦让。 “当然,荣老爷子您先掌眼。” 老爷子点点头,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然后才伸双手将那尊铜佛像请了出来。 这是在寺庙里,在惠空法师的面前,所以,荣老爷子才会表现的非常恭敬。 若是在其他地方,比如古董店。 肯定不会合十,甚至伸双手都不会。 一般都是一只手就直接拿了起来。 荣正道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然后没有说话,直接捧着铜像递给了我。 我虽没合十,但是一样双手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其实,我看不看都知道这尊铜像是怎么回事。 但是,当着两位的面我依然得装模作样看上一圈。 然后又恭恭敬敬放回锦盒内。 “怎么样?两位。” 惠空法师迫不及待得问道。 荣正道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我。 实际上我从刚刚荣正道看这尊佛像的表情就能够看出来,这老爷子估计八成和大部分的古董店一样,看出了这尊佛像是仿的。 但是,他有没有看出是清仿精品。 我估计也是没有。 因为之前苏溪亭和我说过,荣正道的眼力一般。 而现在荣正道看向了我,那他是故意想让我说出结果了。 我略一思索,无所谓,我来就我来。 “法师,问一下,您这尊佛像多少钱请的?” “不瞒两位说,这尊佛像78万请回来的。我内心一直忐忑不安,生怕打了眼。” 78万!我听的心中不禁一惊。 我惊的不是这玩意竟然卖了这么多钱,而是寺庙里真有钱! “法师,您这尊佛像是准备升值后出手呢?还是一直收藏?” 惠空听的不禁笑了起来。 “施主,我们寺庙请的佛像,自然是永久供奉。如果这真是尊明宣德的佛像,那也算是我们西霞寺的镇寺之宝了。” 我听的不禁点点头。 “那就恭喜法师了,请回来一尊镇寺之宝。” 惠空法师听的虽只是微微点头,但是看的出来他是很高兴的。 但一旁的荣正道却听得略微有些诧异,嘴巴微微张了张。 我赶紧看着荣正道,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 荣正道愣了一下,随即不禁微微笑了笑。 “法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不打扰你了,走了。” 荣正道说着起身就走,惠空忙起身送了出来。 我也自然跟着一起出来了。 “法师,佛像还在里面,赶紧收起来,别弄丢了镇寺之宝。别送了,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行了。” 荣正道说着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约了自己的保姆在山门口见。 惠空法师也不客气,施了个礼,就回去收拾他的镇寺之宝了。 荣正道往山门外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刚刚这尊佛像真是明宣德的?” 荣正道不禁看了我一眼,随口问道。 “老爷子,我可没说。我只是恭喜法师请到了一尊镇寺之宝而已。” 荣老爷子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惠空?” “对于他来说请一尊佛像回来是永久供奉,不像我们这些俗世之人是为了升值。所以,真赝对于法师来说并不重要。他仅仅只是需要一个心里安慰,让自己不要辜负了佛祖。” 第76章 太着急 荣正道听的不禁直摇头。 “惠空大和尚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年轻人,竟如此看不破。”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局者迷。和尚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哪怕他是个大和尚。” 荣正道听得不禁点头,觉得我讲的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年轻人,我觉得你倒是可以来西霞寺当主持。” “老爷子过奖了!” 我笑嘻嘻的应了一句,然后赶紧趁热打铁起来。 “老爷子,跟您请教一下,当年您是不是见过九指梅花?” 荣正道的笑容一如之前,再次瞬间消失了。 不用他说什么,从他的这些表情中我就能猜到,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是如此的表情变化。 “你认识梅溪人?” “当然不认识了。不是都说十几年前梅溪的人和事忽然就从藏古界消失了么,我哪里认识去。所以,才跟老爷子您请教呢!” 荣正道似乎听得有些如释重负。 “都说了那些都是早年间的传说了。” “那十几年前您见过九指梅花么?” 见我继续穷追,老爷子不禁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 “年轻人,你是梅溪什么人?为何要打听这些事?” “我不是梅溪什么人,就是爱好我们藏古界的故事,我,想写一些我们藏古界早年间的小说,所以收集一些素材。” 我急中生智,随口编了个理由。 “既然你不是梅溪什么人,那就不要打听梅溪的事。” 荣正道说完拄着拐杖大踏步往前走去。 这家伙绝对知道当年的一些事,甚至我觉得,我父亲叔伯的死也极有可能和他有关系。 此刻如果我不说出我的身份,那是万不可能让荣正道说出真相的。 但是,如果我说出我的身份。 而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荣正道和我父亲叔伯的死有关系。 知道梅溪人出来寻找当年真相。 那,荣正道不仅不会说,反而还会打草惊蛇了。 甚至,我都会有危险。 但是,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这么让荣正道走了。 我紧紧跟了上去,继续嬉皮笑脸的猛打穷追,跟一个记者一般。 “荣老爷子,我准备写一部关于金陵藏古界传奇的书,我采访了很多老藏友,知道了很多当年的轶闻趣事。但是关于梅溪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说是只有极少数的真正资深人士才知道。所以,老爷子,当年梅溪消失的神乎其神,这事,还要请您不吝赐教呢!” “你是个记者?” “不是,我是开古董店的,有写作爱好,想写本我们金陵藏古界的书。” “年轻人,我劝你赶紧停手。你还年轻,藏古界比你看到的大多了,也深多了,牵扯到的人也比你想的多的多。有些事,是见不得光的。你要写出来?” 荣正道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摇头冷笑,“等于是找死。” “不是,我只是找素材,不会真写出来。后面编故事,虚构,没有真人真事。” “年轻人,我看你刚刚对惠空法师做的,说明你是个有善良有智慧的人,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若你真是藏古界的,你该知道藏古界的规矩,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好好学,好好涨眼力,这才是核心。” 我还想继续换个方式追问,但是荣正道的保姆和保镖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尤其是保镖,似乎看到荣正道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赶紧小跑了过来。 “没事,没事,问路的,我顺便跟他说了两个西霞寺的典故。” “道爷,车子在山门外等了。” 我怔怔的站在山门外看着黑色的劳斯莱斯一溜烟开走了。 “怎么样?问到什么了?” 小武慢慢走过来看着车尾灯。 我摇摇头。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嗯!有点。” 的确,我太着急了。 面对一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问,谁会说出当年的隐秘之事呢? 如果和自己无关还好,一旦有关,那更是不可能了。 “小九爷,一些事情,你主动问别人不一定会得到答案。就算得到,也不一定是全的。反而,做些什么,让别人主动告诉你会更好!” 我听得一愣,小武一个粗人,这话说的倒很有哲理呢! “别看我,特战队学的。” 小武一脸平静背着双手朝山下走去了,搞得他真的跟哲学家一样。 我们回到苏古雅集的时候,苏沫也才刚刚开门不久。 “见到荣正道了?” 我点点头。 “没问出什么吧?” 我还是点点头。 “果然被爷爷说中了,他就知道你不可能从荣正道那里问出任何东西来的。” 我不禁抬头看向了苏沫。 “苏老爷子还说了什么?” “爷爷说,他了解荣正道,这个人不会说出你想要的东西的,除非他主动告诉你。”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小武不禁笑了起来。 “那老爷子咋不早告诉。” “告诉你了,你一样会直接去找荣正道的,是不是?” 我听得一愣,不禁点头。 的确,谁也挡不住我去找荣正道,去问一问当年的事。 其实,就算我自己,在去之前也是知道是极可能问不出什么的。 但是,没有人能阻止,包括我自己也阻止不了,我会急切的去找荣正道。 “小九爷,爷爷让我告诉你,你还年轻,想做什么都行,但是急不得,就跟做旧一样。水到渠成,会更好。” 水到渠成!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那就难了! 我刚坐下来准备端起小武放在我面前的茶杯,就听到门口有人轻轻喊了一句。 “梅总在么?” 我回头去看,只见店内进来一位六十上下年纪的男子。 看穿着属于典型的老藏友,手里还捧着一把小紫砂手壶。 “哟,柯老来了,您可好久没来我们苏古雅集了啊!” 苏沫认识这人,赶忙起身迎了过去。 我也一并起身迎过去。 “不是前几天苏老爷子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苏古雅集换人了么,还特意交待我方便的时候来认认。你们新的梅总呢?” “您好,柯先生,我是新任苏古雅集的负责人,我叫梅九,我们通过话的。” 我说着话,随手从茶桌上摸出了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柯红兵。 “你?这,苏古雅集的鉴定师?” 柯红兵看着我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77章 瑕疵 我能够理解柯红兵的眼神。 毕竟藏古界和中医差不多,是越老越吃香,越老越资深。 这跟你去看中医一样,你首先肯定无法了解到这个医生的真实水平。 但你一定会看这个中医的年龄。 年轻的中医,你肯定会觉得不靠谱。 因为,和藏古界一样,这是一个经验科学的领域。 需要时间积累。 “这么,年轻?” “柯先生,我年轻不重要,我们店里的东西不年轻就好!” 我说了句俏皮话,化解了我的小小尴尬。 “哦,是是是!” 柯红兵发现了自己有些失态了,毕竟质疑别人总是不好的,尤其在藏古界,看破不说破。 “现在这个时代啊,年轻人就是厉害,比我们这辈人可是成熟多了!” “的确,这个时代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以前学东西都要手把手教,书都找不到几本。现在您看看,一部手机,全世界所有的知识都能看到。” 我忽悠了两句,赶紧招呼柯红兵坐下来喝茶。 “柯老,您好久没来逛古玩街了啊!是不是家里博古架都放不下东西了啊?您要是东西太多了,可以拿来我苏古雅集卖啊!正好我店里来了位新鉴定师,说不定还能让您捡漏呢!” 苏沫打趣了一句。 “苏小姐,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有轻视梅总的意思啊!这世上总有天赋异禀之人!年轻鉴定师怎么了,历史上各朝各代都出过神童呢!” 柯红兵这话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但是却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柯先生,今天过来,有没有想看的东西啊?” “我什么都看,只要东西好,我不挑的。你们家最近新进东西了么?” 柯红兵一句话说的我很尴尬,最近苏古雅集送货的倒不少,但是却没有收一件东西进来。 “您都好久没来了,我们店的东西对你来说可都是新进的。” 苏沫一句话化解了我的尴尬。 “你说的也是,我得有三个月没来了,前段时间家里有事。” 柯红兵随口砸吧了一句。 “那看看瓷器吧!有粉彩、斗彩之类的么?最近在别人那儿看见一件粉彩的盘子,真想匀下来,但是人家不干,给我馋的啊!” 第78章 修复双耳尊 “哟,我还真打眼了。” 柯红兵放下手电,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件尊竟然是件修补过的,这只耳朵是假的,其他的部分都是真的。” 我赶紧点头,笑道,“您慧眼。” “还慧眼!你要是不提我可就直接买回家了!” “买回家,您早晚也是会看清的。” “那可不一定,我家藏品多了呢,很多东西买回去往那儿一放,也不知道下次看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说的,赤果果的凡尔赛! “柯先生,话说回来,这件尊如果不考虑这个瑕疵,本身还是极其漂亮的。不知道,您考不考虑收回去藏啊?” 柯红兵砸吧了一下嘴。 “如果你不让我知道这只耳朵的事,我还真的收了。但是你让我知道了,我就感觉有点难受。” 的确,对于真正的藏家来说,很多人是有洁癖的。 “要不这样,我直接将这只后接上去的耳朵给卸了,将一件完完全全的真品交给您,就是有点残缺。价格,自然按残缺价给您。” 柯红兵听得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总感觉哪里不太能接受。 “突然没了一只耳朵,总感觉太奇怪了。” “其实,这只耳朵做的还是很好的,绝大多数藏家是看不出来的。我们也是在例行盘货的时候,估计都是盘了很多次了,才发现了这条裂缝,也才确定这件尊的问题。” 我间接性的抬高了一下柯红兵的眼力,同时,也提醒他,这件尊买回去,别人也是看不出真赝的。 柯红兵微微点头,“但是这条缝,还是很明显的。” 其实缝并不明显,要不然他刚刚就看出来了。 但是,他一旦知道了有这点缝了,那就不自觉就变得明显起来了。 “要不这样,您如果确定要,我保留这只耳朵,并且将这条缝给遮起来,遮的天衣无缝,如何?” “遮起来?你要如何遮?瓷器修复可是不简单呢!” 我没说话,直接从茶桌背后的一方架子上摆放着的打印机上抽了一张a4纸过来。 然后拿了一支笔,随手就在白纸上绘画起来。 笔尖在白纸上刷刷作响,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件双耳尊就呈现在了纸上。 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是相当的写实。 素描么,我可是科班出身,而且从小底子就厚实。 “哎呦!” 没等我画完呢,柯红兵就张大了嘴,惊叹起来。 “梅总,你这绘画的功底可不简单啊!” 一旁的苏沫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她自然也是没想到我竟然还会这门手艺。 我画了一件双耳尊,然后在两只耳朵上轻轻勾勒了一圈遮盖方法。 “左右对称,一起遮起来,如此看上去就会毫不违和,而且说不定比现在这样更加的出彩。” “你用什么材质?” “金。” 柯红兵听的不住点头,“好!我倒是很期待成品。” “你确定要么?” “那要看你出来的效果了。” “那是自然,但价格” “这样,先说好,我只看到最后的效果,不好不要。出彩了,我给58万,这个价格跟残次品比,不算少了吧?” 的确,如果是一只没有耳朵的双耳尊,如此品相的,价格应该不会超过40万。 但58万,虽然比78万的收货价要亏了20万,总比卖不出去好。 当然了,如果我想,也是可以当真的卖出去的,就像柯红兵一见到这件尊的时候。 但,我绝不会知假卖假。 这是梅溪的规矩。 “行,那这样,等我做好了,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柯红兵点头同意,然后又喝了几杯茶,在展厅里转了一圈,发现店里所有的陈列古董都是他之前见过的,不禁就摇摇头走了。 送走柯红兵,苏沫不禁看着我皱眉。 “金陵可没地方找修复瓷器的老手艺人了,你刚刚说的这种方法一般人可是做不到的,做不好,还会毁了这件双耳尊的。” 小武听得不禁笑了起来。 “苏老板,我说这点你就别操心了。小九爷是谁?他可是九指梅花的孙子,这点小活能难倒他?” “哦,对哦!” 苏沫听得似乎恍然大悟。 但是,她没有真的明白。 虽然苏沫从苏溪亭的那里听过梅溪货的事,但是没见过的人是肯定不会明白什么是梅溪货。 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是不会真切体会到的。 不过不重要,她会慢慢体会到的。 我从五金超市买了一些必备的工具回来,主要是一些小的电动工具。 而其他的传统的做旧师的工具,我都有,都是从梅溪带出来的。 另外,我又从古玩街一间古董店里花两千块钱收了一对清末民初的金首饰。bookAbc.Cc 这件金首饰很是普通,是小孩戴的脚镯子,上面还挂着一个很小的长命锁。 镯子很细很扁,没有太多纹饰。 而且,上面还略微有些氧化发灰了。 不过,没关系,我正是看中了它的清晰的时间感。 我将双耳尊带回我和小武住的郊区小院,因为要使用电动工具,在苏古雅集就不方便了。 让别人听到你在店里修啥,那就不好了。 古董店就算有赝品,那也是要极力和赝品进行切割的。 哪里能在店里就闹出动静来呢! 我将双耳尊浸泡在大水池子里,然后利用微型防水切割机沿着双耳切了一条细槽。 这条槽切割起来可是相当考究,一不小心就会将两只耳朵给切掉下来。 耳朵不能掉下来,得连着。 而且,这条槽,得一半在尊的身上,一半在耳朵上。 尊的身上还好,毕竟相对较平。 但是耳朵上难度就大了,因为耳朵本身是一只凹凸不平的喜鹊。 不过,这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我先开好尊身上的半边槽,然后再用雕刻玉器的电动雕刻笔慢慢的磨出耳朵上的另一半凹槽。 磨凹槽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的活,毕竟瓷器可不比玉器,它更加的脆,一不小心就给磨崩了。 那瓷器就完蛋了。 所以,得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磨,非常消耗耐心。 但是耐心,是一个做旧师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 第79章 只求漂亮 双耳尊的修复其实并不复杂,至少对于我来说。 其实,也不能算修复。 确切点说,应该叫重新装饰。 工艺不算太复杂,但是略微耗费些时间。 需要一点一点慢慢的修磨凹槽。 其实我也并不急着很快就将这件双耳尊弄好,就算是三两天弄好了,我也是不会立即拿去给柯红兵的。 因为太快太简单了,就不值钱了。 别人就会感觉你赚的太轻松了,下次做生意可就不会这样好谈价格了。 所以,我不急,白天在苏古雅集看店。 晚上回来,才一点一点的处理着。 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我方才给柯红兵打电话,说双耳尊好了。 柯红兵给了一个地址,让我送过去。 我一个人打车去了柯红兵家。 让我没想到的是,柯红兵家竟然住在一个很老的小区里。 说夸张点,差不多是金陵极少数不多的贫民区了。 想不到,大藏家竟然住这种地方! 但是当我走进去了,我才知道自己的孤陋了。 红砖的筒子楼,看着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 四层楼,每层四户人家,一条走廊直通过去。 但是每户人家都不大,小两房,估计六七十平的样子。 这个小区其实也并不大,这样的筒子楼一眼看过去,也就剩七八栋了。 但是,让我吃惊的是,柯红兵家竟然是一整栋楼。 四层,全是他一家的。 我看的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站在一楼院子外面看着装着厚实的防盗窗的四层楼。 “柯先生,这一栋楼可是值大钱了!” “老房子值什么钱?除非拆迁。” 柯红兵说的轻描淡写。 “不过,这里要是拆了,我上哪儿找这么好地方放我的古董啊!所以,去年就有人找我谈拆迁的事呢,都被我拒绝了。我的条件他们满足不了。” “您什么条件啊?” “市区给我一个地开博物馆,放我的藏品。” “哎呦,您这条件人家的确满足不了。” 我心想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不过,很多大藏家的心愿就是自己开个私人博物馆,展出自己的收藏。 “来吧,把那件双耳尊拿出来我看看。” 柯红兵给我倒了杯茶,然后两个人坐在一楼前面的院子里看起古董来。 我打开锦盒,将双耳尊拿出来放在了柯红兵面前。 只一眼,柯红兵不禁是“哟”的一声。 “真漂亮啊!” 第一眼就得是漂亮,如此才会让人产生占有的欲望。 说明,我这几天没有白费功夫。 双耳尊原先的耳朵,还是耳朵,一点没有发生变化。 唯一不一样的是,两只耳朵贴在尊身上的一圈被我镶进去了一圈金饰条。 这金饰条约莫三四毫米宽,完全将凹槽给遮了起来,看不出任何痕迹。 而且,更妙的是,这金饰条虽然被我略微捶打延展了些。 但是身上还是保留了一些老旧的氧化效果,看上去,就像这件双耳尊本身已经如此修复好几百年了一般。 “哎呦!梅总,你这尊不但做的漂亮,更妙的是竟然做旧的也漂亮呢!这种手艺,现在可是很难看到了啊!” 柯红兵是不禁赞叹起来。 “没的说啊,这件尊我必须是留下的。” “58万,您应该是不会亏的。” “亏不亏我不在乎,我只求漂亮。不过,就凭这手艺,我也没觉得亏。不知道梅总找的谁做的啊?” 其实我真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委实不太想暴露我的实力。 但是别人既然问了,我也只好说出来。 有人就抬杠了,说你不会编个瞎话糊弄过去。 其实,我也想过随便说在哪里找了个老师傅呢。 但是我一想,这双耳尊做的这么好,万一人家柯红兵问是谁,我有一件瓷器让他帮忙修补一下。 那我岂不是坐蜡了。 所以,老老实实说实话吧! “没找人,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你会这手艺?” 柯红兵是一脸吃惊的看着我。 “柯先生,不瞒您说,我学过几年小手艺,之前我绘画您也见过。打小我就爱动手。” 柯红兵不禁点头。 “年轻人不简单,就凭这门修补瓷器的手艺,就够自己发财了。” “没这么夸张,这年头谁还拿瓷器出来修啊!坏了不就扔了。” “我是说古董,古董坏了谁会扔啊?况且,你手艺如此精湛,修残如全,弄几件残缺瓷器修好了卖,可不是赚大钱!” 这话我一听立马就就有些急了。 “哎,柯先生不要误会啊!我们苏古雅集可是实实在在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件双耳尊,残的还是全的,我们可都是清清楚楚事先主动跟您说的,可没想藏着掖着呢!” 柯红兵一听我认真起来就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梅总,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你们苏古雅集我还是放心的,其实整个金陵藏古界也都是知道,十几年前,苏老爷子就放出话,苏古雅集不收土货,不收赝品。谁不知道呢?” 所以说我不太愿意暴露自己的这些做旧技艺呢! 因为总会让人联想到你卖的古董是不是做旧的! 所以,以后这种事,我还是少做的好。 不过,我从柯红兵的话里听出一些不一样。 从我进门到现在,柯红兵一直称呼我为你,但是刚刚这句话却说的是您。bookAbc.Cc 虽一字之差,却反映出他对我的看法发生的变化。 说实话,藏古界虽说凭的是各自眼力,但是也怕人家误会。尤其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古董行,就更是小心谨慎的。 随即我和柯红兵签了个格式的买卖合同,这是古董店走大件交易的时候才会签的。 当然了,不同规模的古董店对大件中件小件的定义都不一样。 但是,还是前面说过的,绝大多数古董交易都在十万以下。 甚至很多小古董商一辈子都没走过几件十万以上的古董。 别不信,我这话说的真的一点不夸张。 合同,其实很多古董店也都不签,只有特别大件,或者买家有要求的时候才签。 一是没必要麻烦,二来避税,三是客户不愿意签,绝大多数古董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很多人买卖古董也都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而且,古董行特殊,签合同没意义。 因为出门概不负责。 一般要求签合同的都是公司单位,买回去还得报销。 私人很少签合同的。 但是柯红兵有个怪癖,他一般十万以上的件都要求签合同。 为什么? 其实是为了避免风险,尤其很多大藏家都会要求签合同,为的是证明古董来源不是非法的。 第80章 学费展厅 签合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件的古董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千万的,立马交钱是很麻烦的事情。 但是签了合同就等于是确认收了古董,后面按约定再付款就行了,方便。 当然了,这只针对熟人,或者真实的公司单位。 陌生人是不行的。 我和柯红兵签完合同,等他明天有空了再将钱打到苏古雅集的账上去就行了。 我喝了一杯茶,就准备起身离开。 但是,柯红兵却将我留了下来。 “梅总,您来的正好,等一下有人要送一件古董过来。您看能不能帮忙看看。” 我一听这事倒有些为难起来。 “柯先生,这有点不合适啊!我也是开古董店的,行里规矩,同行卖东西,我不好说话的。” “您放心,人家不是开古董店,和您也不是同行。况且,就算是同行,我临时请您做一回我的鉴定师总是可以吧?” 柯红兵这话说的,我不答应还真不行。 况且,他可是条大鱼啊!古董行里谁不想抓住他呢! “那行,我就看看,但我的眼力比不了您啊!最终结论还是您自己拿主意啊!” 我说的很委婉,就是没看明白你别怪我。 柯红兵摆摆手笑道,“梅总的眼力如何我还不敢下结论,但是我的眼力我知道。您别看我收藏的多,但是打眼的也是一屋子。不信,我带您参观一下。” 我听到是十分好奇,别人有参观好东西的,这家伙竟然带我参观打眼品。 这栋筒子楼一共四层,按柯红兵的说法。 从上到下,分别是四楼字画,三楼金石,二楼瓷器。 这一楼是会客大厅,加杂项收藏,还有就是一间屋子的学费。 一屋子学费,听得我是好奇无比。 不过,他说的也不夸张。 真的是一间房间里,四面博古架上放了将近百来件各种各样的古董。 “这就是我收藏三十七年,交的学费。其实也不全,早年间我买到的赝品其实我知道后都被我砸了。那时候心气大,也容易出丑。后来慢慢心态就平和多了,玩收藏么,哪能不收到赝品呢!后来,我发现这些赝品也挺好玩的,砸了可惜,不如一样留下来看看。看得多了,说不定自己的眼力也能跟着长进。” 其实眼力这玩意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涨不上去的,跟天赋有关。 当然这话我不会说出来的。 我在这学费小展厅里转了转,说实话,也算是长见识了。 能一次性看到这许多赝品,还的确很难得。 这些古董有些对于我来说一眼假,但大部分也是要多看两眼的。 也有一小部分,我站在这里不上手也是没办法完全确认的。 我略微转了一圈,心中不禁感叹这一屋子柯红兵到底得交了多少学费啊! 忽然架子上一件很刺眼的瓷器吸引了我眼光。 这是一件很小件的东西,四方哥窑倭角杯。 在屋顶强烈的射灯下,釉面闪闪发亮。 这间屋子的灯光也不是太讲究,毕竟都是赝品,为的是能看清,不求保护古董,所以灯光比较明亮。 我随手就拿了起来。 “这件哥窑买了很多年了,当时以为品相不错呢,谁知道是件赝品。给好几个专家看了,都说光太盛了,一千年前的东西不可能这么亮。” 柯红兵见我拿起了倭角杯,便随口讲解起来,真的跟一位博物馆的讲解员一样。 许是因为一屋子都是赝品的缘故,所有的古董都是敞开放在博古架上的。 不像真的博物馆那样都是用玻璃罩起来的。 所以,这杯子上就略微有些薄薄的落灰了。 估计,也很久没人将它拿起来了。 虽然上面有些灰,但是在灯光下依旧闪闪发亮,难怪专家说是赝品呢。 但是我发现这件杯子不太对。 我用手一摸那灰尘,但却没有瓷器那种顺滑的感觉。 反而,还有点滞涩了。 这就怪了,瓷器不管真赝,釉面都应该是顺滑的才对。 手指轻轻一抹,灰尘应该被推的聚拢起来,抹过的地方应该干干净净才对。 但是,我手指一抹,却没有这种情况。 我一转头要和柯红兵说话呢,人却出去了。 因为院子门口有人来了。 “柯先生在么?” 我赶紧放下杯子,也跟着出去了。 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手中抱着一个大锦盒。 这肯定是柯红兵说的送古董来了。 “小李是吧?进来坐。” 柯红兵说着将人家招呼了进来,我们三个人坐在了茶桌前。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你也是做古董的?” 柯红兵边给那小李倒茶边随口问道。 “我不是做古董的,对这行也不懂。这件瓷器拿去古董店卖过,但是给的价太低。听人说不如拿来卖给您,您给的价比古董店实在。” 这话说的,柯红兵听的是不禁有些高兴。 “那是肯定的,人家古董店好歹也是需要赚钱的。” “对,人家也是这么说。我一个亲戚,说是他一个什么朋友曾经卖过古董给您,有您的联系方式,然后我就讨了过来,昨天就给您打了个电话。” “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柯红兵点点头,“卖古董给我的人多了,其实就算你说出来,我也不一定都记得,很多都是一次性买卖。来吧,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小李随手打开了他的锦盒,一件玉壶春瓶躺在了里面。 “哟,还是件御窑呢!” 柯红兵看到第一眼就不禁惊叹了一句。 因为那瓶子上绘了一般只有御窑才会有的五爪龙纹。 柯红兵惊叹的同时,我也是不禁都要叫出来了。 你说这金陵也太小了吧! 这才多长时间啊,又见面了! 你没猜错,锦盒里放着的是那尊清雍正御窑釉里红云龙纹玉壶春瓶。 我都不用拿起来确定的。 因为那锦盒里的碎小的小卷纸,装饰的跟礼盒一样,一看就是那件东西。 果然,柯红兵双手拿起瓶子,就不禁惊了一下。 “下面锔补过啊!” “对,就是因为这个,古董店拼命的压价。我都问过,要不是因为这锔补,这件瓶子能值上千万呢!” 柯红兵听的不禁点头。 “雍正御窑釉里红,全乎的东西,的确能值个上千万。” 第81章 老套路 柯红兵拿着那玉壶春瓶子仔仔细细研究起来。 说实话,他哪里能看出这件瓶子的破绽来。 否则也不会有那满满一屋子学费展品了! 柯红兵在那里仔细研究着瓷瓶,我却打量起眼前这不起眼的小李来。 短短不过数月时间,我竟然三番两次碰到同一件赝品。 前面是那件明宣德的佛像,竟然被我碰到三次。 最后辗转卖给了西霞寺的主持,算是不会再拿出来流转了。 短时间内,那件明宣德的佛像算是完成了它作为苗子的使命,最终被人当宝藏了起来。 未来不知何年何月,因为何种因缘巧合又再次被何人挖出来再循环一次。 这就是一件精品做旧的一生。 时间久了,经过数百年上千年,它就真的成了真的了! 其实,很多古董,包括博物馆里的,原本也都是赝品。 话归正题。 今天看的这件玉壶春瓶子。 我之前在苏古雅集里见过它,看出了它的破绽,被拒绝了。 但是那一次,拿着它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 而这一次却变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我感觉绕来绕去,不仅仅是世界太小。 更是,好像,似乎,应该有那么一个组织在专门捣鼓这些赝品。 虽然,我每次见的都是不同的人。 而且这些人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眼前这位小李,认真的看着柯红兵在那里鉴定瓷瓶,脸色是相当的平静而真诚。 完全看不出一个卖假货的人应该有的,哪怕那么一丝丝紧张来。 “李先生,这瓶子哪里来的啊?” 我随口问了一句。 “说实话,这还真不是我的。上个星期我一个客户抵给我的,他欠我货款一直没给,就拿了这件瓶子抵货款了。” 小李的这句话让我听的是更加疑惑起来。 如果他说是家传的,或者几年前花重金买的,我倒不感到吃惊。 反倒还符合我的推断起来,这家伙也跟那妇女一样,属于专门的制售假古董的团伙。 但是,他这几句话说的倒挺真实,完全不像在说谎。 “那这瓶子抵了你多少货款啊?” 小李一听这问题不禁就邹着眉不太想说了。 “也不老少货款的。” 柯红兵一听不禁笑了起来。 “你放心吧,这瓶子该值多少钱我就会给你多少钱,跟你是多少钱抵押过来的没关系。就算你是一万块抵押过来的,这瓶子值一百万,我也是会给你一百万的。” 小李听了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一万可不止,差不多,快一百万吧!” 一百万! 我心想那兄弟你可亏大发了! 不过,我从这家伙闪烁的眼神里看的出来,肯定没有这么多。 估计也就小几十万而已。 柯红兵没有说话,而是放下玉壶春瓶子,然后看着我示意了一下。 我接过瓶子装装样子,大概的看了两三分钟,然后就将它放了下来。 柯红兵见我这么快就放下了瓶子,不禁就皱起了眉。 因为,一般情况下看的时间越长说明越是没发现破绽。 反过来,很快看完,就说明早早发现了破绽。 甚至是一眼假,一眼就完。 “梅总,您觉得呢?” 我摇摇头。 “看不太清。” 柯红兵听的一愣,随即微微笑了笑。 “梅总,这里不是古董店,我这个人喜欢直接。在我这里,您就直说,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没必要那么委婉。我说得对吧,小李?” “对对对,看不清也很正常的,我也不懂,你让我看,我也不知道真假。” 那小李很尴尬得笑了笑。 “柯先生,那我就直说了啊!” “必须直说。” “这件清雍正釉里红半真半假,以假为主。” 柯红兵听的一脸懵,“什么意思?” “瓶身是真的,瓶底是新做的,而且故意用锔钉链接。所以我说是半真半假,以假为主。” 瓷器的底款十分重要,尤其对御窑和官窑的瓷器来说,几乎决定了瓷器的价值。 所以,我说这件瓷器以假为主呢,因为底是假的。 底是假的,那就没有收藏价值了。 这和我今天拿过来的那件双耳尊可不一样。 双耳尊除了耳朵是假的,其余都是真的。 就算耳朵拿掉,也还是具有很高收藏价值的。 而这件瓷器,没了底,那就完全没有收藏价值了。 柯红兵听的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不禁拿起那玉壶春瓶子看起来。 “梅总,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柯红兵院子里的茶桌上几乎和古董店的差不多,什么放大镜,手电之类的都有。 我随手拿了一只放大镜递给了他,然后将我之前在苏古雅集怎么跟苏溪亭说的,也差不多跟柯红兵说了一遍。 只不过,我这次说的更加的简单一些。 尤其着重讲了讲锔钉的事,锔钉是老锔钉,但是在放大镜下仔细看,上下两部分的瓷器痕迹有差别。 瓶身上的锔钉孔沿明显颜色比较深。 第82章 随便挑 所谓杂项,其实就是除了金石、陶瓷、字画等传统三大项之外的其他古董。 当然了,这是一般分法。 每个人,每家收藏单位,也是可以有自己的分类方法的。 但柯红兵这里还算按传统的分类法,所谓杂项就是三大项之外的古董。 总体上,高价值的古董排名肯定都是在传统三大项里。 杂项古董平均价值不高,高价值的古董也相对稀少。 但你可别就此以为是杂项,就真的不值钱了。 明宣德的铜像,宋朝的端砚等等,这些随随便便可都是几百万啊! 但这些,可都是属于杂项呢! 当然了,高价值的古董相对稀少。 不过,柯红兵竟然开口送我一件东西。 送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我自己随便挑。 他这是怀疑我的眼力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按柯红兵这种收藏规模,就算他眼力再一般。 我随随便便挑走一件价值几十万的杂项古董,那应该是很轻松随意的吧! 但我今天帮他鉴定了一下玉壶春的瓶子,就算按市场水平来给鉴定费。 就算是从京都请知名的专家学者过来,一场也不过四五十万。 但人家过来一场,也肯定不止鉴定一件瓶子。 而我,实事求是的讲,按我目前的身份,给个五千算行情价,两三万算顶天了。 这跟眼力没关系,跟身份名气相关。 我前面说过,藏古界,相信权威。 而身份名气就是权威。 所以,柯红兵让我随便在杂项展厅里挑一件古董。 我虽然没弄明白他的用意,或许真的是大方,或许是真的想要交我这个朋友。 但是,我不能要。 “柯先生,您真的别客气。我就花了不过几分钟时间而已,我们俩算交个朋友。您如果想交我这个朋友,挑东西就算了。您那展厅里,价值几十万几百万的古董,让我随便挑不合适。” 我这话说的委婉,其实也是我的真心话。 我如果挑个便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识货。 而且,挑个几千块万把块的东西,说实话我还看不上眼,毕竟有时候人情的价值可比古董值钱。 但如果挑太贵了,就更不合适了。 显得自己太没品了。 所以,不挑最好。 让柯红兵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无价。 但是柯红兵却非常坚持。 “梅总,我这个人很怪啊!从不欠人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人情。您如果不挑,那我给您算鉴定费。决不让您吃亏。” 我一听这话,得,还是随便挑一个吧! 柯红兵见我终于同意挑一件古董,便极其高兴的带着我往杂项的展厅而去。 其实,对于柯红兵这样的只进不出的藏家来说,让懂行的人在他这里挑古董,说不定还是个很享受的事情。bookAbc.Cc 就跟炫富一样,只是方式不同。 穿过会客厅,再经过相对较小的赝品展厅,前面就是陈列杂项的地方了。 但是,经过学费展厅的时候,里面明亮的灯光不禁让我想起了刚刚那件哥窑倭角杯来。 我不禁站住了脚步。 “柯先生,您刚刚是说,这一层的东西我都可以随便挑选?” 柯红兵见我站在了赝品展厅门口,不禁笑了笑,他应该是猜出了我的心思。 “梅总,您可真没必要啊!” “柯先生,我不在乎价值,只挑喜欢的。” “行,这一楼一整层的东西,除了私人物品啊,随便您挑。” 我点点头,直接转身走进了赝品展厅,将那件哥窑倭角杯给拿了出来。 “梅总,您自己选的啊!我只当您选走了我一样古董,可不会再领您的情了啊!” 柯红兵说着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我也很配合的笑了起来。 “这只杯子价值一个人情,我俩两清。” 人情这东西,说是两清,但清得了么? 清不了! 我选这只赝品,柯红兵虽嘴上说不领情,但是在他心里肯定留下了我没占他便宜的印象。 这,潜移默化中,不也是一个人情么! 当然了,我可不仅仅是为了留下这么个人情。 而是,刚刚这只哥窑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搞明白。 我想拿回去慢慢研究。 第83章 帮忙 听得出来,对方的电话挂了! 我虽然没看到人,但是我知道转角的地方打电话的是刚刚那个小李。 想不到,他还真是被人套路了。 我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向了转角。 我想等小李先走,不想让他知道,他刚刚的电话被我听到了。 但是,转角处又响起了手机铃声。 “喂,什么事?” “你跟他们讲,工资肯定会发的,货款已经讲好了,38万一分不少,明天就到账,明天给大家发工资。” “学费?钢琴的学费等工人的工资发了,我再给老师打过去,跟老师说下。” “好了,挂了,我在外面跟郑总喝茶呢。” 沉默,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我猜刚刚那通电话,应该是小李的老婆打过来的吧。 “喂,陈总啊!” 小李一声叹息过后,竟然又开始打电话了。 “陈总,上次给您看的那辆宝马320,我等下给您开过去,价格还是那个价格吧?” “啊?怎么又降一万呢,这也没几天啊!” “卖卖卖,我现在就给您开过去啊。” 沉默,然后 我竟然听到了一声似乎是憋了很久的哭泣的声音。 我走出巷子,看见转角的地方,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正蹲在角落里抱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在哭泣。 刚刚这个坐在茶桌前很不起眼的男人正在哭泣。 在老婆孩子面前,在下属员工面前,他要装的若无其事。 钱,明天就能到,一切都不是问题。 在客户面前,他又要据理力争,甚至破口大骂。 无人的时候,他又在角落里默默的哭泣。 而就算是哭泣,他都要压抑着自己,让声音不要出来。 生活,让一个男人变得如此分裂而卑微。 我看着蹲在角落里的男人愣了两秒,然后轻轻喊了一声。 “哎,兄弟!” 听到我的声音,小李忙低着头擦掉自己的眼泪,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我。书包阁 “您好,梅总!不,不好意思啊!家里出了点事,让您见笑了。” “谁家都会遇到事,也别难过,都会扛过去的。” 小李点点头,实际上他比我年纪大,我说这话真是有点不合时宜。 “我是在古玩街开古董店的,刚刚你的电话我无意间听到了,兄弟,你这是被人骗了啊!” “我知道,所以我要去找这家伙,把瓶子退给他,让他给货款。” “兄弟,我说句实话啊,古董这东西特殊,一般过了手都是没办法找人家退的,虽然你这个是抵押货款,但是道理一样。” 小李听得不禁直摇头。 “对方也这么说呢!而且,我当时还跟人家签了字据了。” “那,你这哪里要钱去。” 小李听得不禁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特么的也是自己贪便宜,听了他的鬼话,早知道,我还不如要了他的车子呢!” 我看了一眼眼圈尚且有些红,一脸懊恼悔恨的男人,不禁开口。 “抵了多少货款?” “啊?”小李不禁抬头看着我,不知道我什么意思,“38万。” “这样,你那瓶子卖给我吧,我给你38万。” “啊?” 小李听得一脸懵逼,不禁疑惑的看着我。 “不是,梅总,这瓶子不是假的么?您买回去” “你何必管真假呢,一分钱不少收回你的货款不就行了。我买回去有我的用处。” “梅总,我刚刚只是情绪失控,其实没什么的,车子卖了就缓过来了。您真的没必要高价收这个假货。” 说实话,我也的确是被刚刚小李的情绪给感染了,想着帮他一把。 这瓶子本身对一般藏家来说的确没什么价值,但是对于我却有用处。 当然了,若是一般情况下我要是收,顶多出个万把块,不可能给38万。 “放心吧,我有用处的,但是,这瓶子被我收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小李不知道啥意思,但是这句话却似乎有魔法一样。 他听了不住的点头,而且似乎也相信了我买回去是真的有用处。 “梅总,那就太感谢您了!” 小李开着他的宝马车将我带到了古玩街,我将小李带进了苏古雅集。 他发现我竟然是这么大一家古董店的负责人,自然是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第84章 哥窑倭角杯 “那这件小盒子里又是啥?” 小武看着另一个显得十分迷你的小锦盒不禁稀奇。 我轻轻打开了小锦盒,将里面的哥窑倭角杯拿了出来。 “哟,哥窑啊!” 小武一眼认了出来。 “你这出去转一圈,竟然还收了不少货回来呢!” “这杯子多少钱收的?没给钱就拿回来了?” 苏沫看着我手中的杯子不禁有点奇怪。 “不要钱,别人免费送的。” “假的吧!”小武不禁笑了起来,“真的,得至少百万位单位了。” “刚刚这家伙不是送这玉壶春瓶子给柯红兵么,柯红兵让我帮忙鉴定了一下。他为了感谢我,送了我这个。” 我大概的将柯红兵要让我随便挑一件东西的事给苏沫和小武讲了一遍。 结果,听得这两个家伙嘴巴张的老大。 “我说爷,你是傻么?人家那大藏家满屋子古董,让你随便挑,你就挑件赝品?” 小武看着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觉得小九爷也没错,这事其实挺为难的。挑个价值太高的东西,会被柯红兵觉得爱占便宜,没品。挑个便宜点的,那也没意思。还不如明明白白,随手拿个赝品,人情还落下了。” 我一听这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美女你懂我,知心啊!” “哟呵,知心爱人啊!” 小武耍了句贫嘴。 “滚!”苏沫不禁白了小武一眼。 “我也没说错啊,你俩不是娃娃亲么!” “闭嘴!” “你还不乐意呢……” 我看着苏沫和小武吵架,不禁在一旁看的乐呵呵。 他俩吵着,我拿起杯子研究起来。 先前在柯红兵那里感觉这杯子有点不对劲,但是没来得及研究。 杯子里的灰尘依旧薄薄一层,我再次用手一推。 没有那种正常釉面顺滑的效果。 我随手抽起茶桌上的一张纸巾,将杯子上的灰尘擦拭掉。 但是这纸巾一擦,那种滞涩的感觉就比手更加的明显了。 不对,绝对有问题。 我将杯子放到鼻子下面一闻,一股微微陈旧的薅味。 这种气味很淡,就好像蜂蜜放了太久,坏掉的那种气味。 我忽然恍然大悟起来。 蜂蜡! 这种气味是蜂蜡放久了老化产生的薅味。 也就是说,这杯子上竟然打了一层蜂蜡! 难怪,在灯光下看上去闪闪发亮呢! 我随即伸手就将这杯子放在了茶盘上,然后拿起刚刚烧开的水壶就开始倒在了杯子上。 苏沫和小武两个人还在拌嘴呢,看到我突如其来这一下,都是一头雾水,架也不吵了。 “几个意思?” “自己看。” 随着滚烫的开水浇上去,一层若有似无的油花一样的东西随着水流进了排水孔里了。 一壶水浇完,那杯子由刚刚的闪闪发亮突然就变得灰暗多了。 当然,也是被热气给覆盖了。 我放下水壶,拿起一块白毛巾将那滚烫的杯子包起来。 然后用力搓揉着杯子,将上面残留的蜡给擦干净。 再次打开双手,将杯子从毛巾拿出来。 这只哥窑倭角杯仿佛新生了一般。 “哟!这光泽看的舒服多了啊!” 小武不禁赞叹了一句。 杯子上釉面光泽温润如水,亮,但不刺眼! 上手一摸,顺滑如脂。 这,竟是一件真品哥窑倭角杯。 难怪我在柯红兵那里看到这件杯子就感觉不对劲了。 因为杯子无论是从瓷胎的火焰红,还是工艺的跳刀痕,亦或是低足、裂纹等方面,我当时都没看出问题。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釉面光感太盛。 想不到,这光感竟然是因为打了蜡才导致的。 “这不是赝品,而是真的宋哥窑。” “啊?!!!!” 苏沫和小武两个人听得是一脸诧异。 “真的?柯红兵送你一件真的?” 苏沫简直难以相信,要知道真的至少得百万以上啊! “送的时候是赝品,他的确是当赝品了。我拿的时候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就说么,小九爷您没这么傻么!” 小武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激动不已。 “说实话,我拿的时候也的确是当赝品拿回来的。” “不用解释了,这都不重要。你就说说,你是怎么看出它不是赝品的。” “不是,我当时没看出它不是赝品,只是感觉手感不太对。我刚刚才发现破绽的。” 我说着将杯子上打蜡的事说了一下,听得苏沫是奇怪不已。 “不会吧,听过瓷砖打蜡的,瓷器打蜡倒是头一回听,而且还是给古董瓷器打蜡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别说给瓷器打蜡了,就是用钢丝球清理紫砂壶的事都有。” “我倒真在哪个新闻上看过这样的报道。不懂行的人多了,估计是哪个不清不楚的人觉得自己的瓷器不够亮,就打个蜡增增亮,好让它漂亮一些,多卖钱呢!” 小武的推测还真不夸张。 古董是个很专业的行当,懂行的想着做旧,不懂行的却想着翻新。 “按这杯子的品相来看,我觉得应该能值个两百万。” 苏沫虽在古董这方面谈不上眼力,但是对于古董的市场价值还是比较在行的。 的确,这件哥窑倭角杯,品相和器型都还是相当不错的。 参考历史拍卖价格来看,估计是得值个两百万左右了。 “你这运气真是没得说啊!” 小武不禁是羡慕不已。 “这可不仅仅是运气,没有眼力,放你面前你也会扔掉。就跟柯红兵一样,花大钱买回去了,竟然还是当赝品了。” 苏沫撅着嘴,很是认真的说道。 “行,这算是我们苏古雅集新团队,赚到的第一桶金。哦,不对,算是第二桶。第一桶是这件双耳尊。” 我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合同,递给了苏沫。 苏沫一边接过合同一边又认真道。 “九爷,这件哥窑倭角杯就不算我们店里的吧!毕竟是人家送你的,跟店里没关系。” “行里的规矩,既然一起开古董店,就不能私底下再买卖了。” “但这也不算买卖,是别人送你的,应该算你帮别人鉴定的鉴定费。” “你这样说也对,但是,如果没有苏古雅集这平台,我也是不会认识柯红兵。所以,我们都别算的太清了,以后一切都算在苏古雅集的账上。” 苏沫听得也不矫情,只是撅着嘴点头。 “九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以后算账,你可别觉得我占了便宜啊!” 这只哥窑倭角杯我略微进行了保养,然后放进锦盒里送进保险柜藏了起来。 这件杯子不适合展出来,因为我怕柯红兵万一哪天过来看到了就不太好了。 虽说是他送给我的,我当时也没看出真赝。 但若让他知道了这杯子是件真品,那就不好解释了。 说不定还会让他误以为我骗了他呢!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以后碰到合适的机会再拿出来卖吧。 第85章 方向 自从上次西霞寺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荣正道开口。 但是我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我想我要是有金手指之类的就好了,比如有远距离读心术。 那我就能知道荣正道脑袋里想什么了。 可惜,我没有。 也许真如苏溪亭所言,水到渠成更合适。 但我等得起水到渠成,却怕荣正道等不起啊! 他一大把年纪,谁知道哪天就闭眼入土了。 所以,我就算要水到渠成,那也要急加速才是。 但是怎么急加速,我又是一脸茫然。 小武看我愁眉苦脸,不禁又一脸深沉的装逼起来。 “小九爷,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好想的。有时候方法越直接越简单越好。” “怎么直接?怎么简单?你当兵的想法怎么这么单纯。” “干就完了!想那么多最后还不是要干的!” “你有毛病啊!人家一个老头,我能揍人家?揍到人家开口?” “我说你还是博士,怎么理解能力这么差!荣老头不能揍,那你不能揍他儿子、孙子啊!” 小武的这句话说的我是恍然大悟。 我理解错了小武的意思。 他是让我去干他整个荣家,把荣正道的儿子、孙子给干趴下。 将他荣正道一手创建起来的荣氏家族给干趴下。 到时候,就看荣正道还说不说。 “我去!看不出来你小子四肢发达,头脑却不简单啊!” “我说爷,头脑简单的人能进得了特战队?你是许三多看多了吧!” 小武的一句话启迪了我,让我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 就是壮大自己,然后找机会将荣家给打趴下,让荣正道来求我。 明白了自己的方向,我忽然发现自己充满了干劲,头脑里想的都是如何将苏古雅集给做起来。 做到有一天将金陵的古董市场再次吃掉半边天下,如此,也才有机会找到打趴荣家的时机。 但是,靠一个苏古雅集就去打趴下荣家,谈何容易。 别的不说,眼前苏古雅集自身都难保了,店里好久都没正儿八经的进新东西了。 而如果没有新东西,等着店里的那些存货慢慢卖,那真的要饿死自己了。 第86章 陈守和 “您好,先生,您想看哪一类古董?” 苏沫习惯性的边走边大声打了个招呼。 但是这招呼打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因为,进来的人很明显不像是看古董的,而是卖货的。 “老板,收古董吧?” 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看就是乡下人。 袖管挽的老高,肤色黝黑。 “收啊!先坐吧。” 苏沫将这男子让到了茶桌边。 小武给他倒了杯茶。 他也不不客气,笑呵呵的端起来就一口喝掉了。 我看着这男子另一只胳膊下夹着一个蛇皮袋,袋子上还沾着点黄土,心中就大概猜出了几分。 “这位大哥,带了什么古董拿出来先看看。” 男子点点头,直接将胳膊下面的蛇皮袋放在了茶桌上。 然后从蛇皮袋里掏出了一大团报纸。 东西,应该是被报纸包着的。 报纸被扒开来一截,里面露出的是黄乎乎的泥土。 男子直接将那一团放在了蛇皮袋上,没有继续往下扒开报纸了。 “老板,你自己看。” 而我,并没有看这一团,而是抬手看了看手表。 差不多上午十点钟了。 “大哥,你怎么这个时间点来卖东西呢?” “这个时间怎么了?”男子先是一愣,随即解释起来。 “我是早上去山上干活,结果刨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就坐班车进城了。所以,到这里就这个时间了。” 原来这家伙不是土夫子,难怪这么不讲究呢。 “你去过其他家了?” “没呢!我是看你们是古玩街最大的店,就直接过来了。你先看看东西。” 我摆摆手笑了笑。 “大哥,东西不看了。我们苏古雅集是正规的古董店,出土的东西是不收的。” “我自己家山里挖出来的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土里出来的,都是国家的,跟是不是你家土没关系。我建议你送去博物馆或者文管所。” 那男子听得眉头一皱,随即拿起那一团直接就塞进了蛇皮袋。 “不收就算了。” 第87章 先去看看 江都,距离金陵不过一百公里左右。 陈守和带来的生意在江都。 “江都有个大藏家,做地产的,藏了很多好东西。但是近来不是地产不景气么,估计也是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所以,只好将自己的收藏拿出来卖了。” “怎么不上拍呢?上拍价格不是更好。”苏沫随口问了一句。 “这种大老板,一次性出清这么多古董肯定是不想公开的。而且,拍卖太慢了,人家是急等着用钱呢!” “也是。” “所以,人家就组织了个私人拍卖会,请一些有实力的古董商参加。当场拍卖当场交易。” “私人拍卖会?都有几家去啊?” 我随口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金陵几个大的古董商我都邀请了,博花轩、集珍堂等,还有荣古斋。” “荣古斋?”苏沫听得一愣,“他们拍卖行也直接收古董?” “收,怎么不收了?其实他们荣古斋一直都收,只是专收大件的精品,一般价值百万以下的,他们都是看不上眼的。” 拍卖行收古董其实很正常,甚至国内有很多不正规的拍卖行就是打着拍卖的名义欺负不懂行的人专门挖坑捡漏。 其实陈守和不知道,荣家可不仅仅只收大件的,还专收赝品。 苏溪亭曾经和我提过,荣家专门买苗养苗,这才是他们发家秘诀。 “怎么样,你们感兴趣么?” “那肯定的,一定去。” “老规矩,等一下我把地点发给你,时间是后天,我们江都见。” 所谓老规矩,之前苏溪亭和我说过。 金陵这边拉纤,买卖双方都要各给成交额的5%给拉纤的人,算中介费。 其实,全国大部分地区也都是差不多的。 其实这跟去拍卖行拍卖差不多,都是做中介。 只不过,拍卖行黑多了,买卖双方都要各交15%的费用。 陈守和又喝了一杯茶,就转身离开了。 将陈守和送走,苏沫不禁有些愁眉苦脸起来。 “九爷,终于来个好机会,可是,我们账上没什么资金啊!” 是哦!我忽然想起来,之前还完银行贷款,目前苏古雅集账上也就七百多万的现金。 七百多万对于一般的古董店日常经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参加一场大藏家的拍卖会就实属够呛了。 也许人家一件古董都不止七百万。 况且,古董价值是越高,利润也才会越高。 所以,古董这行,真正要想做大做强,还是需要很强的现金流的。 “那也没办法啊!只有这么多,那只能现场看了。大的拍不到,只能捡点别人不要的小鱼小虾了。” 正当苏沫听得是一脸郁闷时,小武回来了。 “怎么的?”我看着小武笑呵呵的表情,就知道大概的情况了。 “小九爷,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家伙拿着带土的蛇皮袋跑了前后几家古董店都被请出来了。” “这个时间点,谁敢收。而且,这家伙也不遮掩一下,也太明显了。钱谁都想要,但是也没人傻到想吃牢饭。” 我摇摇头,给小武倒了杯茶,“然后呢?” “然后!”小武笑呵呵。 “我将他带到了旁边的停车场,看边上没人,就跟他说这东西白天拿出来卖肯定没人敢收。我说我想收,但是要晚上,可以上门收。这家伙一听就激动起来,说其实他挖的时候发现不止一件东西,土里估计还有好几件。” “我去!这家伙不会是挖到古墓了吧?”我听得一惊。 “应该不是。”小武摇摇头。 “听这家伙描述,他挖的不深,在一棵老树下面。” “那估计是个窖藏。” “应该是。我要了地址,要不我们晚上去看看。也不远,三十多公里路。” 小武这话一说,苏沫听得是眉头紧锁起来。 “九爷,这,行么?” 我知道苏沫为难。 苏家十几年前开始转型,只做清汤寡水的生意,所以,她一时接受不了我一上来就来这么荤的。 “这样吧,我和小武晚上先去看看。如果是古墓,或者大型珍贵的窖藏,那就算了,风险太大。如果仅仅是些民间小东西,那就顺手牵了,无伤大雅。” 看到这里,肯定有很多人很是不爽,觉得无论大小不都是不能做的么? 的确不能做,非法的,所以我也劝那些没入行的千万别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