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容迟渊》 第1章 手抖 江鹿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例假了。 起初,她只当是推迟,没多在意。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趁午休买了验孕棒,在公司厕所里测试,结果—— 两条杠! 江鹿大脑嗡一下麻木,吓得手一抖。 “啪嗒”一声,验孕棒掉落。 十分不凑巧地滑出了厕所门,掉在外面洗手池下方。 江鹿暗骂自己手笨,正要打开门去捡。 门外却走进来三四个说说笑笑的女同事。 她如触电般,猛然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洗手、拨弄头发、补妆。 装作平和自如地与她们擦肩而过。 可谁也没看出她快急疯了!那玩意若真的被谁发现,她就完蛋了。 怎么办? 只能在厕所门口等她们几个出来,再找机会去捡。 她惴惴不安地想着,这时,手机倏尔响起专属的铃声。 江鹿迟疑了很久,在响铃最后一秒,才接起电话:“喂。” “到负一楼来,现在。” 疏淡熟悉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让江鹿怔了几秒。 一股时隔久远的感觉。 是容迟渊,他回来了。 几乎小半个月,江鹿都没有他的消息。 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他几乎是杳无音信。 跟了他三年多,容迟渊从没这么久不联系她。 江鹿起初以为,她这位金主爸爸的公司要倒闭卷款逃亡了。 但直到,他带着另一位新的美艳秘书出现在机场的照片爆出时,江鹿才明白,原来他是出国换口味了。 这也不错,她这几天能落个清闲。 可还没自在几天,她就怀孕了。 江鹿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孩子,他偏不凑巧,现在回国了。 江鹿心情凝重地握着电话,却是勾起唇角,嗓音娇甜而明艳:“欢迎回来,容总。” 负一楼,一辆漆黑轿车隐蔽地停在角落,车窗两面都贴着防窥膜。 他的贴身助理秦淮正等在车门口:“江主管,容总在里面等您,我先上去了。” 她颔首:“秦秘书这半个月出差,辛苦啦。” 江鹿打开车门,一股熟悉却久远的木质雪松香传来,清冷幽静。 容迟渊刚坐了十二小时飞机回国,眸中清晰可见的疲惫。 他身形颀长而慵懒,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瓣,浑身透着一种上位者不可侵犯的禁欲气场。 人都是慕强的,再加上他万里挑一的长相,也不奇怪,他会成为榕城各大名媛争相倾慕想接近的对象。 江鹿想,能从万千女人中得到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或许是她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幸运了。 “容总工作辛苦啦,有想我吗?”她半倚着车门,冲他魅惑地甜笑。 听见她的声音,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但眉间的郁色舒展了些。 容迟渊淡淡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上来说话。” 每回出差结束,容迟渊必然会在她身上狠狠发泄一下。 上次是在办公室,这次换在车上。 男人一向很会给自己寻刺激。 内心踌躇着怀孕的事,江鹿却不敢不从。 她坐上去,两人身体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男人阖着眼眸,看似神情禁欲,一手已解开她的衬衫扣子,另一只手圈住她的细腰。 指尖一勾,她身上仅有的衣服逐渐脱落。 他没急着继续,掌心箍着她的腰,视线一寸寸地端详着她,深邃双眸逐渐被欲望填充:“瘦了。” 江鹿敛眸,语气乖嗲:“是呀,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 容迟渊微许勾唇,掐住她的下颌又凑近要吻她。 江鹿却忽而往后一避,握住他的手腕,微笑:“您忘了,下午还要就出差内容做会议发表。”33qxs.m “不影响。”他“嗯”了声,捏住她的下巴,强势地含住她的唇瓣,辗转厮磨了好一会。 她却双手抵着他胸膛,有所抗拒,不似从前那样热情温甜。 男人被搅了兴致,忽而停了动作,目光审视般看着她。 “我这不是心疼你太累了嘛。”知道他不高兴了,江鹿立即从容地解释,一把甜嗓音酥进人心里。 他眼眸微垂,似乎很受用,在她香润白腻的脖颈间停留了许久,哑声道:“那这次你出力,让我休息休息。” “……” 看来,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江鹿的细腰被支起,后背贴紧方向盘,手指在男人肩膀处抓出红迹。 “容总……” 说是让她主导,但到了最后,还是容迟渊反身而上,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嗯?” 她绵软地恳求,“慢点……” * 车子微微的震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后,一切才归于平静。 憋得过久,他无处使的劲都尽数发泄在她身上。 江鹿一开始本是很清醒,但愈到最后,却完全沉沦深陷无法自拔。 而容迟渊正餍足地阖眸休憩,即便是与她做着最亲密的事,他也始终是这副疏淡冷静的神情。 他拍拍她的小臀:“去泡杯茶,送到我办公室。” 她像猫儿一样懒倦,瘫软在他怀里,眨着媚眸:“这点小事,叫你的新的美女秘书办就是,我又不是你的秘书。” 待他身边三年,江鹿很乖,事事顺从,努力与他契合。 但偶尔也会使点小性子,撒撒娇。 粗茶淡饭虽然可口,但吃多了也会觉得无趣,天下男人都一样。 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不过,江鹿也只敢在事后跟容迟渊娇蛮几句。 毕竟,这时候的容迟渊是最好说话的。 他确实没恼,指尖勾着她的发,浅笑时,均匀的气流在她额头浮动,“江主管,这是吃醋了?” 江鹿哼声:“醋有什么好吃,我等着吃容总的席呢。” 江鹿有自知之明,容迟渊虽玩了她这么些年,但不可能娶她。 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江鹿还是心中有数的。 她很清醒,从不给自己树立期待,也从不做童话梦。 只是好奇,容迟渊都这把年纪了,还如此优秀,家里怎么也不催催。 心里还盘算着让他早点放过她,好恢复自由。 容迟渊笑容却有所减淡,松开她的腰:“快去。” “知道啦。” 江鹿非常会看他的脸色,乖巧应了声。 她对镜子收拾了下自己,确认看不出任何怪异之处,才坐上电梯。 20分钟后,江鹿端着茶水来到总裁办:“容总,茶来了。” 容迟渊手指点桌面,示意她放下,继续和秦淮做最后的文件梳理。 忽而,门外一阵夸张的喧闹传过,几十个同事围成一圈,正激烈讨论着什么。 打扰了容迟渊的思绪,他皱了下眉。 秦淮察言观色,低声道:“我刚才听一小姑娘说,保洁阿姨在女厕所找到一验孕棒,还是两条杠呢。” 江鹿正将茶端到男人面前,闻言,忽而心跳一颤。 几滴热茶洒在男人的文件和裤子上。 容迟渊的神情瞬时变冷,逼仄的室内空气恍如凝固至零点。 他视线审视般睥睨着她:“手抖什么,是你的?” 第2章 体面 江鹿知道他这人生性多疑,半开玩笑的语气,实则也有几分认真的审问。 秦淮在旁不敢作声。 江鹿轻轻拨了下碎发,抽纸给他弄干净水渍,淡定一笑:“怎么可能,您惯会拿我开玩笑。” 容迟渊却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她,似是试图从中看出破绽。 对视上他狐疑目光,江鹿无辜地眨了眨眼,以进为退:“您这是什么眼神?要是不信,我明天就去做个检查。” 容迟渊这么怕麻烦的人,不会真让她费这事。 毕竟,他每回措施都做得好好的。 唯独他出差前那一回,套用完了。 但事后在他的盯催下,她也乖乖吃了药。 也就那么一次,江鹿做梦都没想到会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谁料,容迟渊一反常态,居然顺着她的话点头:“好,明天批你半天假。” “……” 江鹿愣神,浑身顿时僵如冰霜。 她随便口嗨几句,他还当真了?! 心情复杂起伏,表面却镇定地笑笑:“容总您忘了,我们明天要和韩总谈企划案。这个案子全程是我跟的,我哪能请假?” 秦淮也点头:“韩总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的,就为了见咱们负责人一面。” 江鹿不动声色地垂眸。 还好,秦淮是个一心只有工作的老实人,没发现什么端倪,反而还帮了她一把。 听了秦淮这句话,容迟渊浅浅扫了江鹿一眼,倒没再提这事,提起文件起身:“开会。” 江鹿悄悄地松了口气。 * 江鹿下午迅速完成了工作,卡着医院门诊的下班时间,赶去做了检查。 医生仔细阅读了她的b超单,忽而露出笑意:“影像单上显示有两个胎囊,应该是双胞胎无误,小姐,你很有福气呢。” 江鹿神色微变,下意识提起愉悦的笑容。 但心脏一紧缩,又很快沉落下去:“双胞胎……真的吗?” 记忆忽而回溯到小时候,她也曾有个双胞胎哥哥。 那时,江鹿一家靠海边生活。 哥哥陪她捉泥鳅,教她串贝壳项链,带她下海捞鱼,赶跑欺负她的小男生…… 那段日子,是江鹿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后来一场噩耗,哥哥因为她离开了人世,至今尸骨无存。 她因此成了全家的罪人。 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 江鹿收好孕检单,心情复杂地离开医院。 她买了束雪白的菊花,配上几枝翠绿欲滴的雏菊,驱车来到熟悉的墓园。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一轮皎月当空。 江鹿踩着明亮的月光,窸窸窣窣走在树丛中。 这条走了成千上百遍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摸索到。 最后,江鹿驻足在一块灰白色墓碑前。 碑上,写着“江淮深”三个字。 黑白照片中的少年,眉眼恣意、意气风发,明亮而毫无杂质的炯炯目光,恰如天空熠熠生辉的星辰。 “哥,我来看你啦。” 江鹿蹲下身,细细擦拭着哥哥的墓碑,再将他爱吃的海鲜陈列在碑前。 她收拾好一切,才发现,地上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丁香。 看来,是爸妈来看过他了。 江鹿卷起裙角,在石阶旁随意坐下:“哥,你可别怪我这么久才来,实在是工作太忙了。而且,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怀孕了,是双胞胎呢。” 她抱着膝盖,雪白的长裙在风中飘扬。 几片萧瑟的落叶被秋风割下树枝,飘落在她肩头。 “这两个孩子,虽然来得不是那么巧,但我决定要了。” 江鹿微微一笑,眼眶深红,脸颊上一丝清晰可见的脆弱。 那是她不曾在外人面前展现过的神情。 “哥,你以前总说,这世上真有灵魂轮回,那是不是你投胎转世成为了我的孩子?” 她声音颤抖,默默拭去眼角的泪,面上却微笑着,“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啦。” * 第二日。 江鹿一进公司,便发现各个部门格外地热闹。 她本是不喜凑热闹的人,但生怕昨天验孕棒的事春风吹又生,传到容迟渊那里。 便借着倒热水的时间,听了一耳朵。 “江主管,早呀。” 同事小戚跟她打招呼,捧着咖啡凑上前,“你知道吗?容总出差带的那个美女秘书,今天正式入职了!” 江鹿挑了挑眉:“你看见了?” “可不是,今早可拉风了!她坐着容总的车来的,还披着容总的外套……” 小戚露出八卦兴奋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其他部门同事都说,他们昨晚应该是共度春宵了!” 江鹿淡淡勾唇,却有些走神,没注意到面前水杯的热水都溢了出来。 “哎呀,江主管,小心烫!” 指尖一阵剧烈的炽痛,江鹿“嘶”了声,低头一看,竟烫出个小血泡。 “没事吧?”小戚连忙给她塞了个创口贴,“小心点。” 江鹿轻声道了谢,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隔绝掉外面的一切声音。 给绿植浇了浇水,江鹿盯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忽而淡淡勾唇。 三年的时间,看来她是时候该让贤了。 重获自由,不是她一直期待的么? 可真正到来的这一刻,江鹿发现,自己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正沉浸在思绪里,电脑忽然“叮”一声响,传来一条消息。 那是韩总的秘书发来的消息,提醒她,他们的团队将于十点半抵达公司。 江鹿立刻收回思绪,转动椅子到电脑前,开始认真整理企划书和ppt。 她正专心致志投身工作中,“吱呀”一声,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 走入一道倩丽的高跟鞋声。 江鹿眼皮未抬,只闻着一股刺鼻的橙花香水味,便眉心皱起:“进来怎么不敲门?” 来者被吓了一跳,嗓音怯懦传来:“对、对不起,江主管,我第一天到公司,不知道您的规矩。” 江鹿抬眼望去,便见一娇小可人的姑娘站在眼前,视线忽而定格。 这位,不就是刚才全公司的话题焦点、容迟渊的美艳女秘书,南星么? 女孩留着整齐的齐刘海,身着灰粉西服,下身是雪白的包臀白裙。 裙下露出细白的一截玉腿,踏着不合适的高跟鞋,看起来格外年轻乖巧。 江鹿略有深意地看着她。 看来,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喜欢乖顺白嫩的小妹妹。 容迟渊也不逃不过这个例外。 江鹿眉眼微然舒展,淡笑着给她拉开椅子:“南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第一天来,给部门其他人都带了杯奶茶,江主管也喝一杯吧。” 南星拘谨地递上前,“除此之外呢,容总托我带一些东西给您。” 她说话时,像南方女子那般温软,十分触人心弦。 “这是江小姐住的那栋洋房的产权证,外加一套宅院,以及额外的三千万支票。” 南星一一将那些文件陈列在江鹿的办公桌上。 江鹿胳膊环着胸口,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南星眉眼微弯,甜美又毫无攻击性:“容总说,这是给江主管的补偿。这些年,辛苦江主管了。” 江鹿换了个坐姿,唇畔提起气场十足的淡笑,故作不解:“补偿什么?” 南星笑了笑:“这里又没有别人,江主管就别装了。您和容总的事,别人不知道,但我不是别人。” 那语气,仿佛他是容迟渊身边最亲近的人。 南星眼神灼灼,乖巧中夹杂了一丝凌厉,“容总说了,他希望体体面面地跟你分手。” 第3章 威胁 空气静默了几秒。 江鹿抿唇沉沉吐气,尔后,她一步一步走到南星面前。 论气场、体态、样貌,眼前的女孩都不如她分毫。 南星却毫不畏缩地望着她,目光中透出一丝胜利者的傲气。 公司里谁不知道她是企划部主管,做事雷厉风行、工作效率极高。 谁也不敢对她露出的这样猖狂的神情。 可见,容迟渊给南星多大的底气。 江鹿得体一笑。 她很美,一张脸清澈而冷感,是世人追捧的那种气质骨相美女。 更别提她莞尔时,红唇扬起摄人心魄的媚意,让南星觉得格外刺眼。 “分手费,我收下了。不过,劳烦南小姐帮我向容迟渊转达一句话。” 江鹿重新在转椅上坐下,雪白的手指缓慢敲击桌面,压迫感十足,“他若想要‘体体面面’结束,这是另外的价格,请他拿出更高的诚意,来跟我说分手。” 南星怔住,温和的脸色闪过丝厌恶。 没想到,江鹿非但没露出伤心的情绪,反而还得寸进尺地索要更多! 江主管根本就不爱容总! 不像她,她对容迟渊的爱和依恋,是最纯粹的。 南星憋着不悦的表情,沉声开口:“江主管,我说话不好听……但我妈妈从小就教育过我,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江鹿浅浅一笑:“知道说话不好听,就把嘴闭上。否则惹了我这暴脾气,不小心动起手来,你脸上也会不太好看。” “你……” 南星表情僵硬如石,攥紧拳头,脸色憋成愤怒的深红色,她一直有容迟渊庇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没想到这位江主管外表这么清冷美艳,却是个性格暴戾的恶女。 真不知道容总看上她什么,竟留她在身边三年之久! 南星脸色极差地迈出门。 关门前,还听见江鹿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谢谢你的奶茶哦。” 南星气到跺脚,刘海都气得出油了。 早知这个江鹿是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她就该在那杯奶茶里下一把毒! * 南星走后,江鹿忽而就没了继续工作的心思。 她枕在椅子上,望着桌上那几抹红色的文件,很轻薄,分量却不小。 三年零三个月。 这就是她收敛锋芒,用乖巧温顺换来的全部价值。 她抚着细眉,淡淡笑了笑。 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涩然与复杂。 * 十点半,韩总应邀前来谈项目。 江鹿带着文件推门走进会议室,一进门,就瞧见主座上的容迟渊。 他凝着浓厉的眸光,正肃穆地打电话。 旁边的南星像他的小媳妇似的,殷切地一颗颗给他剥着葡萄。 南星抬眼见江鹿进来,想起几小时前受的委屈,没给她好眼色看。 江鹿自然地在自己名牌前坐下。 韩九洲所接手的家族企业,最近在榕城风生水起、股价大涨,是各个公司争取合作的对象。 他年轻,相貌也不错,学历且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私生活极其混乱。 从嫩模女明星到美艳的人妻少妇,都是他的绯闻对象。 韩九洲走进会议室时,一眼就见到依偎在容迟渊身边的南星。 他又扫视向坐在对面的江鹿,狭长的桃花眸中掠过丝玩味的笑意。 客套地和容迟渊握手寒暄后,韩九洲竟直白地贴着江鹿坐下。彡彡訁凊 江鹿冲他温和一笑,将椅子往旁边挪了几分。 韩九洲便跟着凑近她:“江主管,今天的香水真好闻。” 工作原因,他从前也见过江鹿几次。 但那时,她总是美艳清冷地坐在容迟渊身边,仿佛高高神坛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 而现在很明显,容迟渊有了新欢。 小美人如今落了单的孤零零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江鹿微笑不及眼底:“韩总是鼻子失灵了吗,我今天没喷香水。” 他们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很刺耳,极为暧昧。 容迟渊幽凉的视线朝二人扫去,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筋毕露。 “那就是,你的体香了?”韩九洲微许一笑,呼吸沉了沉,眼睛往她衬衣的领口瞟去。 对上那双厚颜无耻的色眸,江鹿恨不得将手上的钢笔插在他鼻孔里。 她笑容一寸寸消失在眼中,慢声问:“怎么,是韩总那十八个女朋友没伺候好你吗?” “是啊,她们都不如你。” 韩九洲哼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我想让你当我的第十九个,可以么?” 荒唐至极。 江鹿甚至恶心到想把早饭都吐出来。 饶是如此,她也格外地淡定:“这里是会议室,韩总这是想在这里把我办了吗?” 她竟云淡风轻说出足以这番血脉喷张的话,令韩九洲舔了干燥的唇角,瞬间有些克制不住:“我住在星月酒店,今晚,不如江小姐来我的房间一叙?” 江鹿弯了弯月牙眉:“真不凑巧,我晚上要陪容总吃饭呢。” 她在提醒他,她是容迟渊的人。 不是韩九洲这个档次的人能碰的。 “是吗?你可要想清楚了,江主管……” 韩九洲却没那么好糊弄,指尖划过江鹿的手背肌肤,然后慢慢指向她平坦的小腹, “真不巧,我昨天晚上也在墓园扫墓,可是听见你跟你哥哥汇报的喜事了,我鼻子是不灵,但耳朵可灵得很哟……” “啪”地一声,江鹿手中的钢笔骤然掉落! 她那副精致完美的表情,如玻璃般一片片破碎。 韩九洲得意洋洋地挑眉:“你说,这事要是让容迟渊知道了,你那转世投胎到你肚子里的哥哥,还能和你见面吗?” 江鹿耳朵嗡嗡的,她逐渐攥紧拳头,怒意隐在嗓音中:“韩九洲,你威胁我?” 小美人这副张牙舞爪的表情,倒更让韩九洲心痒:“晚上,星月酒店1001,只要你让我爽一下,我保证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望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正对面的男人神情绷紧,眼底眉梢慢慢注入一股寒气。 从他的角度看,江鹿和韩九洲正窃窃私语,说着谁也听不见的悄悄话。 仿佛亲密无间的情人。 秦淮见容总的情绪阴沉,立刻清了清嗓子,提醒:“韩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这样牵着我们江主管的手,不太好吧。” “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韩九洲讪笑了声,有些不舍地松开手,“对了,容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江鹿被松开,如释重负,双眼猩红,将手藏进袖子里,狠狠地揉搓着。 容迟渊淡漠看着他,“你说。” 韩九洲直白毫不遮掩地道:“今晚,我想借江主管的时间一用。我们好久没见了,叙一叙旧,再聊聊案子……” 他说着,挑衅地弯起眉梢,“不知道,容总放不放人啊?”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投射过来,惊异又复杂。 都知道韩九洲最近混得风生水起,但没想到,他竟大胆到敢在容总面前撒野跳脚,飘得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吧。 南星倒心觉这是个好机会,转了转眼珠,低声在旁边煽风点火:“晚上我和容总约好了一起吃烛光晚餐,江主管应该是有空作陪的吧。” 容迟渊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视线冰冷暗沉地掠向了江鹿。 江鹿双眼泛红地低着头,绷紧唇瓣沉默。 他不知道她受了天大威胁。 只知道,她这副娇楚动人的媚样,一直都很招男人。 莫名地,一股恼意凝聚在胸口。 短暂的沉寂后,容迟渊漫不经心将手中的钢笔合上,重重拍在桌案上:“江主管下班后的时间,不归我管。” 顿了顿,他又视线晦沉地盯着江鹿,“如果江主管愿意陪同的话,我自然不拦。” 第4章 呕吐 韩九洲是怎样变态疯批的人,江鹿不是不知道。 她为了保住孩子的秘密,没办法拒绝韩九洲。 可若真去了,她和她的孩子,不知还能不能活不过今晚。 原本,江鹿还期待容迟渊能顾及他们三年的这段关系,言辞拒绝,最后保护她一次。 但很显然,容迟渊并不在乎她的去留。 江鹿微微闭了下眼,也不意外。 南星不是说了吗,他们晚上要吃烛光晚餐,不免还要共度春宵。 他的心里,哪还有余地在乎她的死活?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落在江鹿身上。 虽然大家觉得这事很离谱,但都对吃瓜津津乐道,期待着她的态度。 江鹿本是宁死不受威胁的人。 但她此时有了孩子,有了软肋,她再硬的性子,也只能屈从。 她绷紧惨白的面庞,闭了下双眼,艰难地说:“只要韩总开心,能考虑和我们公司合作,我当然……愿意奉陪。” 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江鹿能感受到,容迟渊寒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驻。 他或许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样干脆。 容迟渊嗓音沉沉,捎了些许淡笑:“那就祝二位今晚玩得愉快。” 无人察觉的角落,他绷紧五指捏着手中的钢笔,手背青筋迸现。 * 江鹿脑袋混乱地开完这一场会。 她回到办公室,猛地灌了几口水,小腹有股隐隐的疼痛。 她满额冷汗,连忙抚着小腹,柔声呢喃:“对不起,宝宝,妈妈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 此时,内线电话骤而响起。 江鹿犹豫了片刻,在耳边接听。 “滚过来。” 对面平静无澜的命令,江鹿听得出那嗓音包藏着怒意。 她喘了口气,擦干净额间的冷汗。 待身体的阵痛散去,又对镜子补了下妆,江鹿才起身上楼。 房门虚掩着,连窗帘都拉得紧紧。 江鹿后背不安地贴着房门,望着浸没在阴影中他的背影,挤出一个笑容:“容总,生气对身体不好呢。” 空气被一片冰冷的静寂包裹。 容迟渊缓慢抬起阴恻恻的视线,一字一句问她:“江鹿,我是不是太宠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江鹿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门把:“当然没忘,您是我的老板,我的金主爸爸。” 容迟渊倏地起身,吓得她肩膀一颤。 他步伐冰冷,一点点剥夺她眼中的光亮,逐步逼近。 直到站定在江鹿面前,容迟渊两指掐住她的下颌:“韩九洲给了你多少钱?” 他大概以为,她是为了钱才选择今晚去陪韩九洲。 她在他心里,确实一直是这样的形象。 江鹿红唇莞尔:“跟钱没关系,我只是,有点吃南小姐的醋罢了。”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江鹿。” 容迟渊没什么耐性,指尖稍一用力,江鹿吃痛地皱眉,下颌骨仿佛要裂开了般。 她强撑笑意,讨好地低头吻了下他的手背:“容总,您都要和我分手了,还这么在意我晚上陪谁……舍不得我吗?” 她垂头亲吻时,忽而抬起的眼神,像勾人的狐狸。 容迟渊喉结动了动,心内躁郁又炽热,索性将她甩开:“谁要分手?” 江鹿打量着他的神情,语气柔软:“南小姐说,您要跟我分手,还给了我很多钱和房子……” 她看到容迟渊疑惑的神情,挑了挑眉:“难道是南小姐假传圣旨?” 容迟渊极快地皱了下眉,“南星尽是胡闹。” 那语气没有半分恼意。 接着,他又淡声解释:“我是让南星把房本和钱转达给你。因为这段时间,我会陪南星更多一点,但钱不会少你的。” 江鹿听着他的这个理由,忽觉有些讽刺,轻轻笑了下。 所以,容迟渊忽然送她的这些巨额资产,是要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忍受他和另一个女人温存? 江鹿宁愿是他要提分手。 至少在她心里,他的高大形象还能有所保留。 她抚眉,轻叹,“容总,这样可不厚道。您有精神洁癖,要求我干净,自己却不以身作则。” 容迟渊的脸色冷了下去,“什么意思?” “那我就说得更直接一些吧。我,不接受这样不平等的交易。” 江鹿漆黑如玻璃珠的眼瞳,映着男人逐渐愠怒的神情,“既然容总有了新欢,那笔钱和房子,就当作是我们的分手费,我不再要更多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勾起红唇:“我们到此为止吧,容迟渊。如你所愿、体面结束。” 说完,江鹿转身便毅然离开了办公室。 下一瞬,“咚”地一声。 容迟渊一拳砸在了门上,沉厚的闷响代表了他的震怒。 习惯了她在他身边乖巧、顺从,什么都听从他的安排,毫无异议。 他以为,哪怕留着南星在身边,江鹿也甘愿当他的金丝雀,离不开他。 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竟胆敢如此忤逆他! 容迟渊很快冷静下来,思考,她哪来的底气? 忽而,他就想起叫她上楼来的原因—— 韩九洲。 容迟渊冷冷勾起唇角,终于为她的决绝辞别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以为勾搭上了新的男人,就能轻松把他甩掉了? 他猛地推开门,神情沉闷地冲了出去。 江鹿急着离开,不仅是怕容迟渊发怒拿她撒气,还因为她胃里难受得紧,想呕吐的欲望十分强烈。 她捂着难受的小腹,暗暗咬牙咒骂了一番容迟渊。 都怪他在孩子面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她一路飞奔冲进卫生间,才掀开马桶盖,就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吐得厉害,最后起身时,腿都发软得厉害。 她气喘吁吁地休息了好一会,快速漱口并补了妆。 出门时,却发现容迟渊颀长的身形靠在门口,他正眼神狐疑晦暗地盯着她。 第5章 不适合 江鹿迈出的脚步,骤而僵硬。 对上他审判般的双眼,她的心跳仿佛倏尔停止。 但,她很快将那份惊慌无措隐藏得极好,故作轻松一笑:“容总还有什么吩咐,是要特地来女厕所说的?” 他无视她调笑的话语,只肃然问:“刚才,是你在呕吐?” 她耸肩挑了挑眉:“不知道哎,是其他女员工吧。” 容迟渊目光沉寒,正要开口说什么,电话忽而响起。 他接起时,江鹿听见那头是个娇软明媚的声音,是南星。 容迟渊跟她说了几句,语气温和了片刻,随即挂断电话,一句话也没有,便消失在她面前。 望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江鹿唇角装出的笑意也逐渐消散。 * 下班,江鹿来到车库时,竟然发现自己的车胎破了。 “滴滴——” 身后的车摁了摁喇叭。 江鹿回身,便见韩九洲不怀好意的笑颜从窗口露出:“江主管,车坏了?反正我们都要去同一个地方,一起吧?” 江鹿表情微变,捏紧拳心。 真是个下三滥的男人,竟然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她自知今晚是躲不过,但在办公室里,她向小戚借了安眠药,又下单了一瓶防狼喷雾。 为母则刚,为了保护孩子,江鹿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开门上车,冷冷地睨他一眼:“我就这一辆交通工具,麻烦韩总派人修好我的车胎!” 韩九洲勾着方向盘,目光迷离地在她的包臀裙上游离。 尤其看到那双纤细雪白的腿,他的视线如黏住般,放荡大笑:“当然,今晚好好让我疼一下,我再给你买一百辆都行!” 星月酒店。 一进电梯,韩九洲的手就开始不老实,勾住了江鹿的细腰,凑过来要亲她。 江鹿嫌弃地淡淡偏过头,却反而更让他兴奋:“宝贝,都进电梯了,还想往哪里跑?” 江鹿手悄悄伸到包里,捏紧了防狼喷雾,强装镇定:“韩总,我可还怀着孕,孕吐很严重,要是一不小心吐到你身上……” 江鹿尽量形容得很糟糕,希望能恶心他,减缓兴致。 可韩九洲发起情来,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没关系,我可以从后面,这样你吐不到我身上。” “……” 江鹿心里升起一股反胃和无力感:“韩总可要想好了,我一次可不便宜。” “宝贝,几亿的项目都让给你们做了,还填不饱你的小肚子呢?” 韩九洲笑着捏捏她的脸颊:“那你报个价,容迟渊每次给你多少钱?我出三倍。” “您又是何必呢?花那么多钱,睡我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多没意思,我给你叫几个专业的美人,保证伺候得你服服帖帖的,如何?” “江鹿,你当我不挑?什么女人都要?” 韩九洲没了耐性,脸色一沉,抓着她的胳膊走出电梯,不由分说塞进了房间,“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你!” * 夜幕逐渐降临。 一家私房菜会所内,明烛摇曳。 南星穿着一袭米杏色的小裙子,挽起长发,束起刘海。 她在努力学习江鹿那风情万种的仪态,就连穿搭都是一比一复刻。 唯一的区别是,南星刚大学毕业没什么钱,买不起江鹿身上高价的正版衣服,只能买仿版。 但她相信,服饰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以自己魅力甜美的内心,足以笼络容迟渊的心。 她起身,讨好地酒杯注酒,软声道:“迟渊,你好像今天不太在状态,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容迟渊蹙了下眉,“你叫我什么?” 他的语气,与这里浪漫暧昧的格调不同,沉冷而没有人情味。彡彡訁凊 南星一怔,低头轻捂了下唇瓣,再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不行吗?” 容迟渊压着面色的不悦。 重度精神洁癖的他,除非是他主动要求,会本能地排斥别人的主动接近。 这一点,江鹿做得就很好。 她懂分寸、知进退,会察言观色,无论何时都只喊他一声,容总、容先生。 只有在床上,他们情到深处时,容迟渊会掐着她的下颌,逼她喊自己的名字。 他喜欢看着她那张清冷风情的脸,在他细碎技巧的折磨下,慢慢沾染上欲望,动情吟着他的姓名。 思绪飘漫,容迟渊的眼底生出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但很快,那丝温和瞬间冷却了下来。 下午,那个女人主动提分手的一字一句,依旧如雷贯耳。 她说出那话时,褪去了平日伪装的乖巧动人,平静无澜、冷淡自持。 他知道,那才是江鹿本真的样子。 容迟渊捏紧拳心,猛地灌了一杯酒。 那美酒在他口中没半点盘旋就咽了下去,尝不出一丝味道。 “当然,不行。” 男人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南星,披着外套起身,掀起一阵寒凉的风,“以后,你在公司怎么叫我,私下就怎么叫。” 南星微怔,以为自己惹他生气了,连忙起身,“饭还没吃呢,容总,你要去哪?” “让秦淮陪你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容迟渊没有多留,招呼外面的秦淮进来,又转头望向南星,“还有,以后也不要再打扮成这样,不适合你。” 这顿饭,本就是他作为东道主,招待南星来榕城的接风宴。 南星是自己好兄弟南霖的妹妹。 她刚大学毕业,211的学历,认真勤恳,加上南霖的面子,他才招她入公司,还带她出国出差长见识。 只是逐渐地,容迟渊发现这小姑娘的心思和外面那些女人一样,不太纯粹。 南星攥紧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失落与羞愧五味杂陈地写在脸上。 她精心照着容总喜欢的模样,花了三小时打扮,却换来他轻飘飘的一句“不适合”…… 秦淮被招进屋内,看着一桌大餐,眼睛都直了。 他方才门外,闻着香味快馋坏了。 于是,他也没察觉南星难看的脸色,十分直男地坐下,“哇,今天容总点了这么多菜,不吃真是可惜了呢,南小姐,你……” 话音未落,南星忽然愤怒地一挥手臂。 “哗啦——” 一连串的破碎巨响,贯穿了整个房间。 “滚!都滚!” 秦淮的筷子僵在半空,还没吃到一口菜,茫然又莫名地呆看向南星。 * “老板,您去哪里?” 司机望着副驾的男人,小心询问。 容迟渊酒喝得猛了些,摁着酸涩的眉心,想了会道:“星月酒店。” 星月酒店有容家注资。 他一进去,很快就找到了酒店负责人。 * 江鹿被拦腰抱进了酒店房间,立刻被扔进柔软的床里。 韩九洲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迫不及待扯了领带,俯身要吻过去,江鹿立刻侧头躲开。 几次三番没能一吻芳泽,韩九洲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抵着她耳边威胁:“江鹿,你最好乖乖的,别惹怒我,你也不想伤到孩子吧?” 江鹿深深抿气,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就在刚才,她的心里已有了对策。 她温婉一笑:“韩总身上酒味有点重,我闻着特别想吐,不如你去洗个澡再继续?” 韩九洲想了想也有道理,下一秒,又不怀好意地笑问:“我们一起?” 第6章 玩什么把戏 江鹿不紧不慢地抚着他的肩:“急什么?我人都在你床上了,外面还有你的人守着,跑不掉的。” “那你要是跳窗逃走呢?” 江鹿笑笑:“这里可是十楼,我不会做一尸两命的事。” 韩九洲凝着她半晌,手掌在她脸颊上摸了把:“好,别在我面前耍小心思,洗完澡后,看我怎么狠狠收拾你!” “我等着,韩总。” 她那勾人的模样,让韩九洲心痒得不行,他快速进了浴室,水声瞬间响起。 江鹿笑容逐渐沉下来。 她将头发揉乱,嘴角的口红也抹花,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藏在袖子里,悄声打开酒店的门。 开门的一瞬间,韩九洲的几个保镖围了上来,冷冰冰拦住她。 江鹿冲了出去,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保镖大哥,不好了,韩总晕过去了!” “什么?” 几人脸色一沉,却没轻易相信,狐疑地看着她。 江鹿语气急促:“你们家韩总是不是心脏有疾病?我跟他温存的时候,他突然捂着胸口,翻白眼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就在三十分钟前,江鹿在韩九洲的车上看到,他手边摆着一小瓶速效救心丸。 头脑反应极快的她,便立刻想到这个方法。 这几个保镖都是韩九洲贴身的人,而韩总这病从不对外宣扬,江鹿也不可能知道。 她会这么说,那一定是韩总发病了,没有说谎! “我进去做急救措施!” “我去给韩老爷打电话!” “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打120!” 几个保镖手足无措地安排,乱成一锅粥。 一片喧闹的混乱,引得其他房客都纷纷开门观望。 最后,都闹到酒店经理赶来了。 房间内,韩九洲美滋滋地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只穿了条内裤就迫不及待出来:“宝贝,我洗好了!” 可当他出来时,却发现屋子里站满了人。 一群保镖和几个酒店经理,正面色尴尬地双手交叠,站成一排。 父亲正一脸严肃拄着拐杖坐在房间里。 他吓得脸都白了,像看见了活阎王:“爸!您怎么在这里?!” 韩九洲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的是这个从小对他行峻言厉的父亲。 韩老爷愤怒得脸色铁青,抄起拄着的拐杖,狠狠砸在他身上:“孽子,给我跪下!” * 此时此刻,闹出这么大一出戏的江鹿,正坐在消防楼梯上,捂着小腹上下喘息。 她腿都跑软了。 上一次这么拼命地跑,还是大学800米长跑考试的时候。 江鹿还不敢从电梯走,怕被抓到,防狼喷雾在手里都攥疼了。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叫人接她,却跳出一个电量告急的告示,就瞬间黑屏关机了。 江鹿无奈地摇了摇头,仔细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才打开消防通道的门。 刚才她拼了命地跑,下了好几层楼。 这长廊又没有灯,一片黑漆漆的,江鹿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几楼。 她在走廊里摸索地走着,步伐放得很轻。 忽然,长廊尽头出现的一道高大身影,吓得她视线一激灵。 江鹿不断地深呼吸。 冷静、要冷静。 你既然决定当妈妈了,就要保护自己,保护孩子。 她揉了揉发僵的手腕,随时准备好防狼喷雾,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慢慢走近时,那道修长的身影逐渐在她眼中清明、熟悉。 是他。 容迟渊。 江鹿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 男人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随后缓缓支起身,掸了掸抽了半根的烟: “真狼狈啊,江主管。” 他语气沉淡,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 眉峰如刃,眸似寒潭,看似慵懒漫不经心,却给人极度的安全感。 至少,对此刻的江鹿来说,他的出现,是好事。 她浑身肌肉都顿时松软。 后背贴在走廊墙壁上,闭上眼睛,很轻地笑了下:“我是在做梦吗?” “你今晚,不是去陪南小姐吃饭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语气透着劫后逃生的温软。 此刻,她柔弱无骨地靠在墙壁上,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狼狈,又不失破碎的美感。 容迟渊眯着深邃的目光,看着她此刻的模样。 他忽然就想起当初遇见她的情景。 那时的江鹿还是大学生,抱着自己奄奄一息的流浪小狗,哭着闯回了江家。 碰巧,容迟渊当时正在江家谈事。 无助绝望的江鹿,就这样猝不及防冲撞进他的视线里。 容迟渊望着她为了那么个小东西,跪在父母面前,磕破了额头求医药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时他才知道,江鹿刚上大学,就因为私事跟家里彻底决裂,尔后搬出了江家。 大学期间的学费、房租、生活费,都是她一个人做三份工作换来的。 骨子里那么硬气的小姑娘,却甘愿为了个小动物,低头去求父母资助。 毫不意外地,江鹿被无情地拒绝赶了出来。 最后,是容迟渊出钱救了那条小生命。 当时看到狗狗重新站起来,恢复活力时,江鹿那副神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纯粹、本真。 最重要的是,她因为他的出现,而露出了安心的笑。 没有半点粉饰,却格外动人。 从思绪里抽身,容迟渊摁灭了烟,眸中浸着幽幽情绪:“饭后消遣而已,来看看江主管和新金主有多恩爱。” 明里暗里讽刺着她,好像她是给了钱,就什么都做的女人一样。 但江鹿并不恼,不管他什么原因,她还是感激他能出现。 她喘了口气,扶着腰,苍白地笑了笑:“我有些走不动了,你不过来扶我一把么,容总?” 语气软软的,杏眸闪烁,又恢复她最擅长的那副娇滴滴风情模样。 容迟渊浅浅勾起唇瓣,冷眼看着她一身狼狈,“江主管忘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我有什么义务帮你?” 闻言,江鹿轻轻拢了眉心。 这男人的心眼,就和芝麻绿豆那么大。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亿万老板的。 不就是被她主动提分手了么? 这么多年,被她用难听话甩掉的男人多了去了,没一个像他这么斤斤计较。 两人正僵持着,忽而,身后走廊传来多道凌乱又沉重脚步声。 是韩老爷带着怒气冲冲的韩九洲赶来的声音—— “爸!那个女人现在肯定还在,是她勾引我,给我下药的!我马上就把她找出来!” 听见韩九洲的声音,江鹿心跳一凛。 刚缓和的神经又瞬间紧绷。 她匆忙抓住男人的衣袖,纤细的指尖,慢慢收紧,瞳孔内写满了恳求。 容迟渊垂眸,看一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不紧不慢地一笑:“江主管,这是做什么?” 他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眸中满是戏谑,“白天说要分手,现在又对我动手动脚……我不明白,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第7章 这是规则 江鹿咬紧后槽牙。 要想逃过今晚,面前的男人是她和孩子唯一的生机。 她放低尊严,低低喊他的名字,眼眶有些红:“容迟渊……” “帮帮我,我不想跟韩九洲。” 她服软的姿态,让容迟渊忽而一下身心舒畅。 他眸光微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掌心抵着她纤细香软的腰:“那江主管提分手的那些话,收回么?” “……” 江鹿快急得发疯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要提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那群人走过一个转角,就能看见他们! 容迟渊却箍紧她的腰,深冷地盯着她:“说,后悔吗?” 江鹿快将后槽牙咬碎,很想用防狼喷雾狠狠喷他这张欠揍的脸! 可此时,她只能缴械投降,无可奈何地妥协:“我错了,容大人,是我格局小了,我后悔我说了那些话,我收回成命……” 容迟渊勾起唇角,下一秒,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房卡,迅速刷开了身后房间。 同时,轻快地揽着江鹿进入房间,门极快地拢上。 门外,几道脚步声匆匆而过。 韩家人连厕所和后厨都翻遍了,却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彻底扑了个空! “臭小子,你耍我玩呢!” 韩老爷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不可遏,“这个月已经多少个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韩家了!你还不知耻!败坏风气的东西!从今天起,卸去你总裁的职位,给我回家好好闭门思过!” * 房屋内,两人身体紧密相贴,温热的呼吸如热巧克力丝,暧昧交缠。 江鹿窝在男人怀中,脸埋在他臂弯之中,喘息不止。 危机解散了,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逐渐安定。 慢慢地,与他沉稳的心跳重叠。 这样的感觉,似乎比他们在床笫间疯狂时,还要亲密。 让江鹿觉得奇妙又触动。 外面喧闹的声音逐渐散去。 两人却紧紧相拥着,不曾分开。 “江主管,你的身子都软了。”他握着她的腰,沙哑着嗓音,贴着她的耳垂徐徐低语,“平时对我咄咄逼人的,胆子就这么点大,嗯?” 江鹿确实是怕极了,得靠着他才能勉强站稳。 她耳朵有些热,轻声呢喃:“谢谢容总今晚出手相救。” 容迟渊垂眸凝视着她,黑眸逐渐染上一层欲色,“怎么谢?” 他擎住江鹿的下巴,淡淡抬起,红唇饱满弧度与颜色,在他身后的月光映照下格外诱人。 看到他眼神中的神色,江鹿便本能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事。 可怀着孩子,她不愿一次又一次地犯险,低声恳求:“容总,我今晚可能没这个力气。” 容迟渊却置若罔闻,长指剥着她的西服,轻松地脱下。 她里面穿的羊绒打底衫非常紧身,勾勒得她身体弧度格外明显。 “不碍事。”他掌心游离在她的身段上,淡淡一笑:“哪次不是我在出力?” “……” 江鹿扬起下巴,想要恳求,却已淹没在他细密零碎的吻之中。 容迟渊双掌捧着她脸,吻得认真又缠绵。 江鹿逐渐身体更软,彻底站不稳了,被男人打横捞起抱入柔软的床上。 动人的月光下,两人慢慢交缠在一起。 “江鹿。” 容迟渊认真缓慢地低唤着她的名字,抵着她的额头,“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男人是谁。” 江鹿深深凝望着他,对视之间,她的心脏都快停跳。 “是谁?” 她脖子被他虎口轻轻掐着,宛如幽夜的王,自上而下深深睥睨着她。 “是你……容迟渊。” 情到浓处,容迟渊吻着她,毫不满足,“像你刚才在门口那样,叫我。” “??” 江鹿惑然,睁开被欲望填满的眼睛看着他。 她努力回想起了刚才说的话,顿时脸涨得有些红。 “快点。” 江鹿又羞又恼,没想到他那么变态,“不要……很难为情!” “听话,鹿鹿。”他吻她的眉角,沙哑着嗓音,缠绵悱恻地诱哄。 江鹿逐渐受不住,耳朵红得快滴出水,小声地妥协:“……大人。” “听不见,大声一点。” “大人……” 一声又一声,仿佛极致的催情剂,让他格外兴奋愉悦,江鹿被他折腾得从床上到沙发,再到浴室,腰都快断了。 只是,这一次,她与以往的感受都有所不同,从身体深至心灵,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 翌日。 江鹿还在睡着,朦胧中听见浴室水声响起。 她撑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起来。 昨晚发生的惊险还历历在目。 所幸她得救了。 不幸的是,本打算坚决离开的男人,她还是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水声戛然而止,浴室门被拉开。 氤氲奶白色的雾气中,男人只裹着条浴巾便走出来,他擦着湿润的黑发,水珠顺着他筋络分明的脖颈往下滴,划过饱满的胸肌与腰线。 “醒了。” 容迟渊神情淡漠,拿起桌上的塑料袋,扔到她面前。 江鹿裹着被子问:“这是什么?” “自己看。”他披上衬衫,垂眸扣扣子,“吃了吧,以防万一。” 江鹿表情微僵,突然想起昨晚只顾享受了,她都忘记没做措施。 容迟渊倒是比她清醒得多。 也是,他对她只有在情事上认真。 事后下了床,他永远是这副疏离的姿态,不曾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江鹿捏着药片,她怀着孕,这药是万万不能吃的。 她踌躇了片刻:“小岛说过,不管什么药都不要空腹吃。不然,容总下楼帮我去买份早餐?” 小岛是她的男性朋友之一,真名叫宋屿。 她和宋屿是小学同学。 从小,宋屿就是家长逢人就夸的“别人家的孩子”。 毕业后,他也选了个稳定又优秀的职业,医生。 但容迟渊不喜欢江鹿跟他见面。 给的理由是,每次她回来,他都能闻到一股狐朋狗友的味道。 闻言,容迟渊扣纽扣的动作微顿,幽沉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吃个药,需要找这么多借口?” 江鹿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厉害。 这男人向来敏锐多疑,在清晨他格外清醒的时候,更是难骗过他。 她笑笑:“我说认真的,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落下胃病。” 容迟渊却神情古怪地盯着她,晌许,才语气冰冷道:“你又在盘算什么花招?” 他语气似警告,瞬间让她如置冰窖。 江鹿不动声色攥紧了被子,笑容不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容迟渊忽而一条长腿跪上床,倾身凑近,捏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掰出一粒雪白的药,狠狠塞进她的唇瓣里。 他的动作狠戾而迅速,和昨晚的柔情相比判若两人。 “现在就吃。这是规则,也是命令。” 望着江鹿惨白的脸颊,他手指捏起她的下颌,狠狠在她的红唇上咬了一口,“江主管,别做一些无谓的妄想,我不会给你留下种的机会,听懂了?” 第8章 你死我活 他的唇瓣冰凉,印在耳边的话也格外地寒冷,他此刻的神情,阴冷得仿佛能随时掐死她。 江鹿颤了下肩膀。 她有预感,若这两个孩子的存在被他知晓,他会立刻绑她去做手术,一刻也不会犹豫。 只是,江鹿心尖漫开一丝说不出的复杂和难受。 昨晚那极其合拍的情事,竟然使她一向冷静的心里,生出丝短暂而可笑的妄想。 江鹿想,她就是太想得到一些真诚与偏爱,才会错误地认为,自己在容迟渊心里是特殊的那一个。 现实是,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开始即是一场错误,该早点结束。 既然他的态度这样明确,江鹿心中的信念也一寸寸坚定而扎实。 她要尽快攒够资本,在他发现孩子的存在前,远走高飞,去到他势力够不着的地方。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们。 哪怕是要和容迟渊斗个彼此反目、你死我活! “当然,您可以放一万个心。” 江鹿恢复了滴水不漏的笑容,“我早就过了白日妄想的年纪。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这样最好。” 容迟渊淡漠地移开视线,居高临下地吩咐她,“过来帮我系领带。” “是,容总。” 江鹿用最快的速度系好领带。 随后借口肚子疼,她迅速躲进了厕所,将压在舌下的药粒吐在垃圾桶里。 她用力漱了好几次口,但内心的后怕,并未消除干净。 于是,去公司处理完上午积压的事务后,江鹿趁着午休时间,打车去了医院。 坐在长廊里等待叫号时,江鹿想了想,还是选择给小岛打电话。 她本不想让宋屿知道这事,毕竟,如果不幸东窗事发,以容迟渊那严酷的手段和性格,一定会波及到他。 但江鹿别无选择。 莫名奇妙多出的验孕棒、她的呕吐声,以及今早的句句试探…… 虽然容迟渊没说,江鹿却很清楚,他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她不得不防。 即便正值午休时间,小岛也非常忙碌,过了20分钟才匆匆赶来。 他清隽的额眉间都是汗,嘴唇泛白,但见到她时,眼底漾起了一丝笑颜:“说说吧,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 “给你献殷勤来了。”江鹿将刚买的一篮新鲜水果递给他。 “我说我今天我的右眼皮怎么一直在跳,果然没好事。” 宋屿轻哼,“走吧,去我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宋屿给她倒了杯热水:“和他怎么样了?” “正要说他的事。”江鹿抚着自己的小腹,“我怀孕了,他的。” 宋屿表情微僵,笑容顿时一点点收敛。 他逐渐挺直腰板,面目严肃起来:“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江鹿将孕检单拿给他看,“本来不准备留的,但是你看。” 宋屿读着那单子,眼眶微微收缩,有几分讶然:“双胞胎?” 江鹿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我了一个赎罪的机会,我觉得,是我哥哥回来找我了。” 她眼眸迸出一丝温存,“我想瞒着容迟渊那边,留下这个孩子。如果有必要,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偌大的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江鹿打量着宋屿的神情。 淡金色镜片下,他视线微沉,终究是沉沉叹了口气,“这事,你该早点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牵连到你么?”江鹿笑笑,“如果真的不幸被容迟渊知道,也会波及到你。” 宋屿蹙了下清淡的眉:“我考虑不了这么长远的事,也不怕他找过来。” 听着他义不容辞的话,江鹿内心感动之余,却仍是忧虑。 宋屿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良好教育、家庭和睦。 他对商场的腥风血雨、利益交织毫无概念。 他也不知晓,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中浴血奋战而出的佼佼者,容迟渊,他的手段能有多残忍狠戾。 即便宋屿不怕,他还有父母,还有长辈亲人。 江鹿不能让他们也跟着以身犯险。 “谢谢,宋屿。” 她思绪沉沉,“你只要帮我做一份假的孕检单,生产时安排科室和医生就行,其他的,我自己可以。” 宋屿何其聪明的人,不会听不出她还是有意保护他。 “你既然来找我了,就别怕我会受牵连。”他又强调了一遍。 宋屿、江鹿与江淮深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从以前到现在,宋屿向来事事都依着江鹿,比江淮深还宠她。 连江淮深都常常笑说,把他家鹿鹿惯坏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但在这事上,宋屿的态度格外明确:“我答应过淮深,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33qxs.m 江鹿心尖一颤。 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哥哥的名字,再听见,心头还是难掩疼痛和怀念。 她笑了笑,浅浅颔首:“好。” 宋屿安排了一位他信任的老医生,给江鹿把脉就诊。 老医生翻阅她的检查单时,江鹿踌躇地拧巴着手指,低声问:“请问医生,孕期间同房,对孩子有影响吗?” 宋屿喝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蹙眉望向江鹿,指尖收紧杯身,手背青筋勃现。 老医生却是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扶了下镜片:“前三个月不建议,过度激烈的情事,会导致胚胎着床不稳定。” 她又道:“以你的体质来看,能怀上双胞胎属实是不容易。若真心想留下,你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男方。” “好。”江鹿心脏一抽,阖眸叹了口气。 只是这事的定夺权,从来不在她手里。 江鹿沉下脸色,默然捏紧拳心。 她是个无用的妈妈,连对孩子最基本的保护都无法做到。 一番检查下来,所幸一切健康,胚胎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宋屿陪她走出医院,看着她拿着b超单,眼底沾满欣喜的明媚神情,不仅有些晃神。 从普通的小秘书坐上了部门主管,她这一路,宋屿都看在眼里。 习惯将心事都包裹进肚子、戴上虚假的面具示人、在利益场上左右逢源。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明艳又真心的笑容。 这样的江鹿,让宋屿心疼,又油生出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 他叹气:“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你下午还有会诊吧,我打个车就走了。”江鹿收起孕检单,得知孩子一切监控,她的声音也轻松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 今日是个晴朗天气,太阳明媚。 宋屿走在她的身后,此刻却只觉得如芒刺背。 眼前的世界有多明亮,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就有多黑暗的存在。 他一寸寸攥起拳心,望着她纤瘦的背影:“江鹿,你站住。” 第9章 保护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宋屿凝视着她削瘦的脸颊,眼底有一丝沉痛:“你到底跟的是一个什么混蛋男人?” 江鹿淡淡敛眉,轻声呢喃:“没有啊,他对我挺好的。” “对你好?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他孩子的存在?为什么他强行胁迫你发生关系?” 宋屿有些失控地往前一步,咄咄质问,“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你在怕什么?” “小岛。” 江鹿轻叹,低头握住宋屿的双腕,嗓音轻淡,“哥哥临走前,把我托付给了你,但同样地,也把你托付给了我。” 宋屿一震,被她握住的双手,慢慢紧捏成拳。 她抬起明亮的眼眸,凝望他,真诚而透彻:“你愿意保护我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我也一样,不愿意让你身处险境。当然,对阿姨和宋叔叔也是一样。” 江鹿被家里赶出来那会儿,同时打几份工身体吃不消,差点没扛过去时,是宋家接济帮助了她许多。 这二十多年,真心待她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她格外珍惜别人施予的帮助。 “你回家记得告诉叔叔阿姨,我周末就去看望他们。” 江鹿语气明朗地说完,朝他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 江鹿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午休结束20分钟了。 好在她顺着繁忙的公司大厅溜回办公室,无人在意。 她回到办公室,便蹲下身,将包里五颜六色的报告单,统统塞入抽屉最底层,再上了两把锁。 这时,两道沉沉的脚步声,一先一后地踏入房门。 江鹿在桌脚的缝隙之间,清晰看见两双熟悉的漆黑皮鞋,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秦淮在屋里扫视一圈没见着人,疑惑道:“咦,江主管怎么去医院这么久,还没回来?” 江鹿瞳孔一缩,呼吸颤了片刻。 容迟渊、秦淮,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去了医院? 难不成,他跟踪她? 她倏地从桌下站起身,倒是把秦淮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哎哟!江主管,你可吓得我心脏快跳出来了!你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呢?” “我早回来啦。” 江鹿笑看向面前一袭烟灰色衬衫的容迟渊,“怎么,容总和秦秘找我有事吗?” 秦淮抚了抚胸口,看了眼容迟渊,便知趣地先行退下。 容迟渊没说话,只径自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江鹿的转椅上坐下。 江鹿站在一旁,心情凌乱而不安。 她不知道容迟渊怎么知道她去的医院,只能压下惴惴不安的心,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给您泡杯茶吧,用我新调制的茶包,如何?” 她侧身从他身边经过时,手腕忽而被桎梏住。 江鹿心跳一凛,缓慢抬眸望向他。 容迟渊审视的目光,上下端详着她:“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么?” “解释什么?去个医院,检查身体,也要跟您解释?”33qxs.m 江鹿弯了弯唇角,将问题抛还给他,“我还想听容总解释呢,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医院?你是在我身上安了定位器,还是偷偷派人跟踪我?” 他倒没答,淡淡扬眉:“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报告单我看看。” 江鹿心脏加快了几秒。 被他松开手腕后,她沉默着,转身到茶水处泡茶。 “江鹿。”从未这样被明目张胆地忽视,容迟渊剑眉聚起,微微拔高了嗓音,“我问话你当耳旁风?” “你跟我说话,我就一定要听着吗?” 江鹿转过娇软的脸,嗔了他一眼,半责怪半撒娇的口吻,“那我昨晚让你轻点慢点,你为什么不听?” 容迟渊愣了半秒,有些意外的视线从她那倔强的侧脸,移落在她的包臀裙上。 这才想起,刚才看她走路姿势,就有几分不对劲。 “昨晚弄伤你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语气缓和了片刻,从后面贴近,将她的身子掰正直视着他,“上药了吗?” “嗯!”江鹿瞪他一眼,重重哼了声,偏过小脸去,倔强赌气地不再开口。 但这一刻,她心里沉沉的石头落了下去。 至少她可以确定,容迟渊没在她身上安装什么监听,也不知道她怀了孕。 江鹿飞速猜测着,她估计是自己在医院时,被什么人瞧见,告知了他。 “医生怎么说的?” 容迟渊见她心思凝重,以为是真生他的气了。指尖抚上她的脸颊,颇有诱哄意义地,将她几缕碎发拨开。 江鹿决定把傲娇的人设进行到底,推开他,转过身继续泡茶:“不要你管。” 容迟渊往后退了小步,叹了口气,又贴上前来,手落在她腰间:“那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 第10章 位置 江鹿立刻摁住自己的裙摆。 她眼神警惕又委屈地看着他,气势汹汹:“医生说了,撕裂伤,有点严重,要每天按时上药!而且,五个月内都不要同房。” 男人眉心越蹙越紧,尤其在听到最后那四个字时,脸上的不悦几乎溢出。 “这伤要五个月才能康复?” “是啊,这又不是小伤!”江鹿没好气地哼声,“不然你大可以试试,浴血奋战!” 他沉默片刻。 随后,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缓和:“知道了。” 江鹿背对着他继续泡茶,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心逐渐安定下来。 忍不住沾沾自喜,没想到她还挺有演技的天赋,连容迟渊都骗得过去。 “容总还有事吗?”闹归闹,江鹿还是将煮好的热茶递给他。 屋子里顿时充斥着悠悠恬淡的茶香,色泽宜人,醇厚浓郁。 容迟渊品了口茶,很是满意,微许颔首,“晚上陪我出席个家宴,亲戚女儿的成年礼。” 江鹿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容迟渊家里有什么喜事丧事,都会带江鹿去走个过场。 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女朋友,实际,只是为了拿她堵住家里人催婚的嘴。 可容迟渊从没想过,她被顶出去了,就会被那些审视的目光评头论足,阴阳怪气。 所以江鹿最讨厌和这些豪门女眷打交道。 她们一个个都口齿伶俐、尔虞我诈的,一不小心还会掉入埋好的坑。 于是江鹿试探地问:“能不去吗?” 或许是她今天闹得太过,容迟渊眉眼间捎了些凉气,视线寒飕飕地扫过来。 江鹿立即改了个态度:“开玩笑的啦。还是老样子,你帮我挑选礼服?你的眼光最好啦。” 看似满眼讨好的哄笑。 实则内心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 下午,秦淮又来了她的办公室,身后跟着三个的销售,每个人手里举着一套裙子让她选择。 容迟渊的审美眼光向来尖端独到,挑选的都是能凸显她的身材,且适合出席场合的礼服。 只是,江鹿看到这些漂亮衣服,兴致缺缺。 她并不想去晚上的宴会,就随手指了条浅藕荷色的缎面长裙,“就这条吧。” 对镜子穿上身时,江鹿却有点尴尬。 这条裙子,胸口的位置特别紧。 奇了怪了,这家牌子的店,容迟渊经常买给她穿,码数都是严格按照她的尺寸拿的。 难不成,是她怀孕后,身体丰满了? 不应该啊,她对自己身材管理严格,每周都会测量三围。而且,她穿自己的其他衣服也都正常。 江鹿房门拉开一条缝,叫来销售问:“这件胸围是90的吗?” “90?” 销售小姐盯着她半晌,然后,忽而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大惊失色,“对不起,我们拿错了,这件是80的,真的很抱歉……” 江鹿皱了下眉,叹气,但没多责怪:“算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开车去换也来不及了,下次注意。” * 江鹿搭了件米色的披肩,堪堪到胸口的位置,能遮住过于紧绷的尴尬感,这才下楼。 容迟渊的车子已在那里等着她。 江鹿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习惯性拉开副驾驶座车门时,笑容却僵了一瞬—— 南星正坐在里面,面露傲然的神色,朝江鹿招了招手:“江主管,你来啦。” 南星今日的装扮得格外精致,穿着一条米白色及踝长裙,长发温婉地挽起,空气刘海衬得她脸颊小巧乖净,只是眼眸之中浮着的得意与傲气收敛不住。 精心打扮成这样,想必南星是和江鹿一样,去参加晚宴的。 江鹿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她扫向驾驶座的男人,嗓音淡凉:“容总既然今晚有女伴了,何必又非要带我一起去?” 不待容迟渊说话,南星忽而眨着漂亮的瞳眸,弱弱开口:“江主管,你别怪容总了。是我坚持要容总带我去的,我就是没去过这么豪华的酒店,想见见世面。” “问你了吗?”江鹿冷淡掠过去,视线不是那么好惹。 看着她那咄咄逼人的视线,南星莫名想起之前江鹿说对她动手的那番话,顿然心生寒意,缩了缩脖子。 今晚本是喜庆的事,此刻,气氛却被江鹿弄得有些僵。 容迟渊的脸色也逐渐不太好。 他不耐地一眼扫过去:“你哪来那么多问题?上车。” 江鹿垂着脑袋,站着没动。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加深,带着命令:“上车。” 江鹿吐了口气,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惹了他生气,没什么好下场。 上车就上车。 这是他的车,他家的宴会,他想带什么阿猫阿狗都跟她没关系。 于是,江鹿抬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目光犀利而清冷地望着南星:“南小姐,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了,请你下来。” 第11章 女朋友心眼比较小 南星没料到江鹿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命令她。 她极为嫉妒江鹿的一点,就是无论容迟渊在不在,江鹿都是一副清高倨傲的姿态。 很显然,容迟渊也不讨厌这样的她。 相比之下,南星必须装成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才能博得容迟渊的一点怜惜。 她抿紧唇瓣,杏眸氤上一层水雾:“这是我先坐到的位置……江主管何必要抢我的?” 那副做作的神色,只让江鹿觉得下作又反胃。 她不觉得一个21岁的毕业女大学生会不知道,轿车副驾驶的意义。 她望向容迟渊,似是让他定夺。 “不要闹了,坐到后面去。”容迟渊淡漠眸光落在了江鹿身上。 江鹿默然捏紧十指。 两人僵持对峙,彼此凝着一股赌气,交汇在目光中。 这时南星忽然拢了裙摆起身,红着眼眶:“你们不要吵了……对不起,我坐在不该坐的位置上,我这就让位。” 却不料,驾驶座上男人忽然沉声喝道:“你坐下。”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态度。 江鹿和南星都被震慑了下。 南星心里一喜:“容总,可是江主管……” 男人皱眉,方向盘上敲击的手指,代表他内心的躁郁不耐:“我再说最后一次,上车。” 江鹿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拉开后座,坐了上去。 一路无言。 南星反而扮演起了缓和气氛的角色。 她像个小太阳,一会跟容迟渊说起今天的客户有多难缠,一会又聊起窗外那家新开的网红奶茶店。 容迟渊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应着她。 偶尔地瞟向后视镜,看着后座低头玩手机的女人。 * 榕城罗德曼酒店。 金碧辉煌的建筑璀璨伫立,宽敞大气,充斥着浓浓的奢侈气息。 已有不少宾客抵达,那都是在电视新闻与各大媒体平台常见的知名面孔。 作为榕城资历最深远的第一豪门,这样体量的宴会对容家来说,是信手拈来。 三人下车时,远远地,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朝他们这走来。 男人逐渐走近,江鹿才看清楚,那是南霖。 他是容迟渊那个圈子里,家里唯一不经商的兄弟之一。 南家三代是律法行业,南霖也不例外。 但他的外表和性格一点也不像个律师,开朗热情,又格外贪玩。 江鹿听说,他还有个妹妹才大学毕业。 “怎么才到?” 南霖快步走来,朝江鹿招手打了个招呼,“哟!嫂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江鹿淡淡一笑,礼貌朝南霖点头。 南星正贴着容迟渊站着,目瞪口呆地惊叫起来:“哥?!你怎么也在?” 南霖好一番上下打量。 整整十秒。 南霖才惊恐地认出来,这是南星。 “靠!你?活了二十一年,你穿过紧身裙吗?” “你还把你的鸡窝自来卷拉得这么直,别笑死我了!”33qxs.m “我要拍照发给妈看,哈哈哈——” 南霖一边吐槽到爆笑,一边拿手机给南星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拍摄,发到南家的家族群里。 “南!霖!你找死!” 南星脸红尖叫,也不顾形象,追着南霖就是一追打骂。 江鹿诧异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原来,南星就是南霖的亲妹妹。 难怪,她之前去容迟渊办公室时,听见南霖在跟他商量事。 他还说“拜托了”“多照顾”之类的字句。 这样想,事情似乎能串联上了。 容迟渊是看在南霖的面子上,才把南星招进来当助理的。 他们的关系,不是她所误会的那样。 江鹿心里紧绷的弦,莫名松了松,下意识回头去找容迟渊。 这一望,恰好与容迟渊深邃的视线对上。 他逆光而立,夕阳在身后渲染一片深暖色的背景,明艳而肆意。 不知怎的,心跳骤而加快。 男人步伐散漫而随性,一点点走近她身边。 他在头顶轻问:“还闹不闹了?” “没闹。”江鹿挽上了他的臂弯。 * 今天举办宴会的,是容迟渊的表侄女,容青鸢。 这个小丫头,江鹿见过三回。 第一回是和别人飙车,她把一辆兰博基尼撞成报废。 第二回,是把她爸在外面的小三推下楼,导致人流产了。 第三回,是她和家里人赌气,一个人跑去墓地睡觉,江鹿和容迟渊去把她接了回来。 在江鹿的印象里,这就是个传奇一样的绝世作精。 但她心里又是很钦佩容青鸢,活得恣意滚烫、无拘无束。 容迟渊一进到主厅,就自然地成为各路宾客的主要焦点。 大家都纷纷凑上来,跟他聊工作。 江鹿就默契地充当他的助理,甜甜拒绝:“抱歉哦,今天容总不谈工作,大家吃好喝好。” 容迟渊勾起淡笑,大掌搂紧了她的腰:“江主管,越来越专业了。” 一宾客带着一年轻女孩走上前:“容总,这是小女柳桃,刚入集团财务部,不知道,容总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柳老师,别来无恙。” 容迟渊冲男子颔首,又扫一眼那神情娇羞的女孩,淡笑,“抱歉,女朋友的心眼比较小,不加女人的微信。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的助理,秦淮。” 江鹿瞪他一眼:“……” 他这话被容家几位阿姨听见,刻薄的声音便传来:“小门小户的女人,也就这点小心思和手段。” “就是啊,现在连迟渊加个朋友都要管;以后,只怕容家上上下下的事,她都要揽到手里咯!” “哎哟,你还真以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迟渊会娶啊,都是玩玩而已。” 江鹿挽着男人的臂弯,神情自然,她早已习惯嘲弄的声音。 她们也就仗着是容迟渊的亲戚,他没办法反驳,才敢这么口出狂言。 从前他顾不上这些,任她们议论。 今天,容迟渊却忽然转过身:“晚宴还有一小时才开始,我陪各位太太打几局?” 这几个女眷都是牌瘾大的,容迟渊邀请,她们自然不拒绝,热情地邀他上桌。 谁料,容迟渊却对站在一旁的江鹿招手:“过来,坐。” “……” 江鹿莫名躺枪,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容总,我不会打牌。” “过来。” 他加强了语气。 江鹿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在一众刻薄的目光中坐下。 容迟渊,这是要干什么…… 明知道她是众矢之的,还故意羞辱她? 坐在江鹿对面的太太,翻了个白眼:“迟渊你这就没意思啦,什么档次的女人,也配和我们坐在同一桌。” “婶婶,你和伯父不是最近在看南湾那套别墅吗?” 容迟渊手懒撑在江鹿的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赢她一局,我送你。” 第12章 你还不知道她怀孕了吧 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是买个苹果那么简单。 几个太太家里虽然有钱,却都仰仗的容迟渊的公司,还没到彻底财富自由的程度。 一套南湾的豪宅,也抵他们小半年的收入了。 话一拍桌,女人眼神兴奋地亮了:“迟渊你认真的?可不能食言啊!来来来,现在就开始!”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婶婶,如果你输了。” 容迟渊笑不及眼底,一字一句地道,“当众,跟我女朋友道歉。” 牌桌上几人愣了,就连江鹿也完全意料之外。 他这是在为自己出气? 怎么酒局还没开始他就醉了?还是吃错药了? 她忽然狐疑地察觉到什么,抬头提醒他:“容迟渊,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打牌!要是输了,你把我卖了我都买不起。” 男人笑笑,轻轻拍了下她后脑勺,望向对面的女人,“婶婶,你玩不玩?” 女人扫了眼江鹿,颇有信心地一笑,“没问题!” 牌局开始。 江鹿摸着纸牌,仿佛有千斤重。 这可是,一套南湾房的分量,她想都不敢想。 轮到她出牌时,她手抖得不行,迟迟不敢落牌。 男人温热气息忽而贴近她的耳垂,下颚贴着她的肩颈。 江鹿僵着没动,她觉得自己稍一偏头,就能亲到他。 他只看了一眼,便握着她的手,将一张牌打了出去。 “我这手牌摸得怎么样?”江鹿特紧张地看向他问。 男人淡淡勾唇,神色自若,吐出一字:“烂。” “……” 江鹿冷汗直流。 但他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好像即将大出血的不是自己。 只是轻描淡写地指挥她出牌,一张又一张。 很快,牌局的风向开始变化。 其他三位太太的脸色逐渐沉重起来。 互相看看,彼此的手里还捏着好几张,唯有江鹿只剩一张牌了。 不知不觉间,这牌都让容迟渊给算计光了。 江鹿将最后那张牌打出去,忽然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 “婶婶,你输了。” 对面女人气急败坏地将牌摔在桌上,开始怪罪其他两个太太,不会走牌。 几人就这样难看地吵起来,惹来不少注目的视线。 “你在闹什么?” 容迟渊的伯父沉步走来。 劈头盖脸把自己妻子训斥了一遍,然后领着她,向容迟渊与江鹿道了歉。 “江鹿是咱们集团的企划部主管,她策划的宣传活动那是气势宏大、口碑甚佳,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话一出,场上宾客都用讶异的眼神看向江鹿。 没想到,这女人不仅长得美艳动人,工作能力还如此之强。 还以为她只是容迟渊身边的花瓶,却没想到,她的内在价值才更加引人注目。 江鹿这形象,算是立住了。 在一声声称赞中,一道沉稳的中年女人声音穿透而来:“女人太有能力,也不是件好事。毕竟,我们迟渊都已经很优秀了。” “我们家,就期盼他找个门当户对的贤内助,两家强强联手才是最好。” 江鹿对那道声音有所熟悉,默不作声地攥了拳。 容迟渊视线淡然迎上去:“妈。” 容母点头,视线轻薄地扫过江鹿身上,带了几分讥诮与不屑。 江鹿知道容母看不上自己,便知趣地退到一旁。 反正,她也只是个挂名女友。 “最近有段时间见着你,好像又瘦了。”容母心疼地看向儿子。 容迟渊笑了笑:“您跟爸最近身体还好?” “你爸可好着呢,在巴厘岛度假,还不肯回家。” 容母说着,又朝旁边安静喝果汁的江鹿望去,“三年多了吧,你当真是准备要她一辈子了?” 容迟渊垂眸,抿了口酒,漫不经心一笑:“玩玩而已。” 听他这么说,容母才有所放心,“那你还跟她耗什么呢?还带来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一把年纪了,你也不是爱玩的人。” “不是您想得那么简单。” 他手掌淡淡落在母亲肩头,“她手里,还捏着公司几个重要单子和客户。” 这个理由,似乎让人揪不出破绽。 容母知道,他也是为公司着想,表情缓和了些,叹道:“你也是,当初那么宠她,给她又升职又加薪的。以后,慢慢要把实权收回到自己手里,听到没?” 容迟渊抿酒不语。 宴会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时,不知哪个眼尖的人说了句“韩老爷到了”,许多想和韩家合作的宾客,又迎了上去。 韩老爷膝下就韩九洲一个儿子,再给他丢脸,这样重要的名流场合,也还是带他来了。 江鹿看见韩九洲时,默然攥紧了杯子。 被家法训了好几天,韩九洲看起来没之前那么放荡不羁,戾气敛了许多。 但他视线落在江鹿身上时,跟炸了毛的狮子一般,怒发冲冠地冲到她面前。 手中的酒杯,“哗”一声全数洒在江鹿的身上! “贱人!敢算计我,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弄死你!” 众人惊呼,便见刚才还光彩夺目的女人,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容迟渊的女朋友,怎么还和韩家大少有染? 谁不知道,韩九洲的那些风流韵事,能和他沾上关系,这个江鹿能是什么好人? 江鹿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的水,堪堪地往后退几步。 她立刻擦了酒液,看向韩九洲,“韩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韩九洲一把揪住她的长发,粗暴地将她拽到大厅的红毯上。 他望向还面色沉凝的容迟渊,一字一句说道,“容迟渊,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宝贝女朋友怀孕了,怀的还是你的孩子!” 第13章 信任 语惊四座。 场内的交流声顿时烟消云散,鸦雀无声。 一股彻骨的寒意顿时爬上江鹿的后颈。 仿佛泼在身上不是酒,是硫酸,将她的神情一点点毁灭扭曲。 容迟渊的神情也骤而变得冷厉,一步步走到二人面前。 他先是冷眼扫过满身狼藉的江鹿,又面向韩九洲,“你说谁怀孕?” 江鹿心头慌得厉害。 她轻轻拉住容迟渊的袖子:“容总,你别听他说话,他就是一个疯子。” 容迟渊却拂开她的手,只执着地看着韩九洲:“回答我。” 韩九洲冷笑,手指着江鹿的脸:“还能有谁?江鹿啊!五天前,我亲耳听见,她在他哥哥的墓碑前说的。” 他的话如同野火燎原,席卷起一阵非议声—— “哎呀,未婚先孕啊?” “不是说,迟渊只是跟她玩玩吗?” “这有什么新鲜的?肯定是用手段啦……只要有心,没什么做不成的事!” 耳边充斥着无端的猜测,容母的表情也瞬间沉了下来。 双眼如刃,死死剜着江鹿。 此刻,江鹿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栗不止。 抬起头,乍然对上男人阴沉狠戾的双眸。 耳边,忽然想起那天清晨,他在酒店说的话。 ——别做一些无谓的妄想,我不会给你留下种的机会,听懂了? 容迟渊忽而缓慢转过身,面对着江鹿,“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鹿呼吸慢慢平息,故作镇静地说,“他的话你不能信。” 往前一步,她两只手心捧住他宽阔的手掌,语气婉转而柔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想赌最后一次,赌自己在他心里的信任。她不想失去孩子,不想牵连到宋屿,和他的家人。 容迟渊眼神锐利地凝视着她,绷紧的面庞,沉凝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的怀疑。 她一直是他身边的完美情人,漂亮、性感、专业、懂事。 但这不代表,她对他毫无保留。 江鹿又转头,冷幽幽望向韩九洲:“韩先生,你说我怀孕,有什么证据吗?还是说,你录了音?五天前,我在我闺蜜家里庆祝她的生日,根本没去过墓园!” “你放屁!”韩九洲怒骂,“我本以为你是个臭婊子,没想到还是个女骗子!” 江鹿努力支稳身子,眼眶微微深红,攥紧拳头,看向容迟渊。 双方各持一言,彼此对峙不下。这一刻,他的态度尤为重要。 便在这时,一道高跟鞋声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众人循声看去,眼睛亮了起来。 那人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到主厅中央,站定在韩九洲的身后,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谁啊,别烦我!” 韩九洲回过头,与那张美艳凛然的双眼对上,有所怔愣。 女人浅勾红唇,没什么波澜,却让人心里发冷:“韩九洲,你活腻了?” 江鹿望去,视线便再难移开。 是她。 容青鸢。 “容……容姐。” 许是被那一眼震慑住,韩九洲气焰全消,蔫着脑袋。 容青鸢在榕城的本事之大,就连韩九洲见了,都得叫一声姐。 她就着旁边的丝绒椅子坐下,端了盘蛋糕,叉起浅尝一口:“看在陆老爷的几分面上,自己滚吧,别在我的场子里丢人。” 韩九洲不服气,手狠狠指着江鹿:“容姐,我走可以,这个女人,你千万不能留!她是……” 话没说完,容青鸢手里的蛋糕,一巴掌呼在韩九洲的脑袋上,奶油如炸开的雪花飞溅。 众人皆是一惊。 容家这位千金,脾气之差,性格之烈,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这是人尽皆知的。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滚下去!” 韩九洲一脑袋的奶油,还想辩驳,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拎了出去。 容青鸢看了眼手指上沾住的奶油,嫌弃皱眉:“真是晦气。” 视线之中,一只淡紫色的丝帕忽而递到她眼前。 容青鸢抬眸望去,便见江鹿静而不媚地站在眼前。骨相极美,气质馥郁,比她见过的各路明星还要更漂亮。 容青鸢移开视线,没有搭理。 站起身,看向旁边的容迟渊:“哥,管好你的女人,别惹我不爽,否则不管男人女人,我一样处置!” 容迟渊神色平静几分,淡然勾唇。 他招手叫来秦淮,将一枚镶满钻的钥匙递给她:“生日快乐,鸢鸢。” 容青鸢这才缓和了神情,接过一瞧,眼角染笑:“哼,你还是这么老土。” 他淡淡扶着腕表,“没那么多时间挑,就买了最基础款,你想怎么配置都可以。” 容青鸢没回答,但从她勾起的唇角看,她对这个礼物是满意的。 她离开后,容迟渊的淡笑也散去,对江鹿说,“你,跟我过来。” * 江鹿被他带进酒店的房间。 房门一关,嘈杂的世界被隔绝在外,她才有能喘口气的感觉。 不管是和韩九洲,还是和容青鸢对峙,都让她有种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江鹿无比清晰地自知,她不适合在豪门生存,也生存不了。 此刻,她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里,望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 明明同处一室,两具灵魂,却有相隔甚远的疏离感。 半晌,江鹿看见他摸了根烟点上,才徐徐开口:“今晚你就留在这,不用跟我回去了。明天,秦淮会带你去孕检。” 第14章 对你有意思 她心跳一沉。 他们之间的信任,薄过纸张,一戳即破。 “你还是不信我。” 江鹿看着他的背影,“你没做措施那两次,我都是在你面前吃的药,你在顾虑什么?” 他转过身,几粒烟灰随着动作往下落:“那你倒解释给我听,韩九洲在你身上泼污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垂下眼眸,修长睫毛在眼睑上铺落阴影。 “那天晚上,他想对我用强,我就骗他说我怀孕了。但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拿这事污蔑我。” 顿了顿,江鹿又道,“怀孕的消息一传出,你必然会抛弃我;就算事后查出是假的,我们之间的信任也会有裂缝。他认为报复我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抛弃我,他好捡着。” 她这一番话纯属胡诌。 但仔细想来,道理是有几分的,只是不够说服他。 容迟渊淡淡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不说了,明天查吧。” 说罢,他从她肩膀擦肩而过。 正要出门,听见江鹿在身后道:“如果我查出怀孕,你会怎么办?” 话一出口,江鹿都觉得自己抽风了。 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容迟渊脚步微迟疑,大掌落在冰凉的门把上。 他缓慢转过侧脸,“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 江鹿表情微滞,倒并不意外。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感知到了不欢迎他们的父亲,肚子突然传来微微疼痛。 “好。”她微笑点点头。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是命令,也是游戏规则。 * 江鹿无法确定房间里有没有装监视器,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和宋屿用短信交流。 宋屿:【他果然还是怀疑了,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找到了我。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你酒店附近的几家医院,我都安排了熟人,不会有差错。】 江鹿:【谢谢小岛哥。我早就做好准备会有这一天。】 对面久久没回,江鹿以为他睡了,屏幕又忽然亮起——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 盯着这句问,江鹿有所迟疑和踌躇。 手机屏幕灭了又亮,亮了再灭。 【快了,我想过完他的三十三岁生日,我就离开。】 宋屿坐在办公室里,陷入沉寂。 他看得出她对容迟渊是心存留恋的,哪怕她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在意。 也是,三年的陪伴,就算是养一只动物也难免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宋屿问:【你打算怎么离开?】 【他之前送了我一大笔钱,还有一套房子。我想把房子变现,拿着这笔钱离开榕城。可能留在这里,也可能出国,但具体去哪里,我还没有想好。】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要求我。】 * 第二天,江鹿还在睡梦中,就被门铃声吵醒。 她打开门,便见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 其中两个她都认识,秦淮和玄武,分别是容迟渊身边的两位特助。 她笑了下:“去做个检查而已,至于这么多人来逮我吗?我又不会跑。” 秦淮道:“事关重大,容家老夫人和老爷那边都在等结果,还请江主管见谅。” 江鹿这下明白了,那另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是老宅派来监视她的。 “江主管,还要麻烦你把手机交给我们。” 玄武上前一步,对她伸出掌心,“这也是容总的命令。” 江鹿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皱眉看着他们。 她耸了耸肩,没好气地将手机上交,讽刺道:“你不该叫我江主管,应该叫我怀孕犯。” 一行四人去到附近的中心医院。 抽血、化验,三人全程都把江鹿围得紧紧,不让她跟旁边任何人交流。 下午三点,检查报告交到了容迟渊的手里。 “怀孕犯”也被带到了他面前。 容迟渊仔细阅读那单子,眸色逐渐松弛。 秦淮低声说:“容总,看来这一切确实是韩九洲在胡诌。” 男人五指稍许用力,将单子揉皱,扔到桌角,眸光透着冷冽:“容青鸢说得没错,他是活腻了!” 秦淮不敢回答,沉默几秒后,又继续汇报:“电子版的病历单,已经发给老宅了。另外,公司也会出具发布会,对外说明此事,应该不会引起太大骚动。” 江鹿在旁边听着,手掌下意识拂了下小腹。 只是疑似怀孕,都要开个发布会解释说明。 她的这个孩子,可还真是比龙种还金贵。 “好。”容迟渊微许颔首,秦淮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二人相对而立。 “满意了吗,容总?”江鹿满眼嘲弄地看着他,“我能恢复自由身了吗?” 容迟渊淡淡端起茶杯,拂了拂杯中的液体,再望向她时,眸中沁出一丝温意:“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江鹿轻哼一声:“给个巴掌再赏颗甜枣这事,还是容总在行。” 听出阴阳怪气的口吻,容迟渊摸了下她柔软如藻的长发,“说吧,要什么。” “看中了三个爱马仕的包。” “看中就拿,我买单。” 江鹿看了他一眼。 只在关系最初始时,江鹿用过他的钱,慢慢到后来,她的薪水随工作实力上涨,就没再向他提过什么要求了。 这几年,他陆陆续续也打给她钱,但从没送过礼物。 她慢慢走近他胸膛,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这么大方?就不怕我赖上你,榨干你的钱?” 容迟渊淡淡勾唇,揽住她绵软的腰,“尽管来,就怕你没那么大胃口。” 江鹿撒娇一撅嘴,低头在他唇瓣上啄吻一口,“算了,还是自己赚的钱花着安心,你总不能养我一辈子。” 男人被她这轻柔香吻勾得食髓知味,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又狠狠加深着这个吻,辗转厮磨到她喘不过气,舌都发麻了,才松开她。 “那要看你有没有能耐,让我对你感兴趣一辈子。”他掌心箍着她的腰,低喘着问。 她坐在他膝盖上,脸贴着他的脖颈,身子动了两下,哼哼:“你想留我,我还不乐意伺候一辈子呢。” 容迟渊轻笑出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拍她的腰:“看看餐厅吧,晚上一起去。” “这恐怕不行。” 江鹿道,“今天周五吧,我前几天就和小岛约好了,晚上要去他家吃饭,顺便看望看望他父母。” 听到那名字,容迟渊蹙了下眉,“我记得我说过,少跟他一起玩。” “我记得我也说过,不许你干涉我的正常社交。” 江鹿玩着他的皮带,漫不经心,“而且,我就他一个男性朋友,几个月才见一回。不像你,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彡彡訁凊 他脸还是沉着,肉眼可见的不悦。 半晌后,他浅声道:“他对你有意思。” “……” 江鹿没好气地把领带甩回他身上,“我跟宋屿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少戴着你的有色眼镜搅混我们的关系!色魔看什么都是黄的!” 他缓慢地下反驳她的话:“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关系可言。” 江鹿懒得和他辩驳,他这种从小浸没在豪门染缸里的少爷,是不会理解他们的友情的。 她就要起身时,又被容迟渊握着腰,摁回他腿上。 他道:“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江鹿睁圆了眼睛,一时错愕:“你吃错药啦?” “你之前不是说,宋家就是你的娘家吗?”容迟渊倒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你昨天见了我的家人,我今天见一见你的,有什么问题?” “你就是吃错药了!” 江鹿听了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更加笃定。 她嘟囔道,“我们又不是能互相见家人的关系。” 闻言,容迟渊轻笑,长指勾玩着她的发丝,“能互相见家人的,是什么关系?” 第15章 永远不会成为的关系 江鹿忍着嘴角抽搐,笑靥如花:“还用问吗?就是我和你永远不会成为的那种关系呀!” 在他面前嘴贱的下场就是,被他摁在书橱上又亲又吻。 容迟渊还恶劣地咬了她好几口。 抵着她的腰,他掌心探到她裙子时,忽然想起什么,难耐地叹气:“真的要五个月?” “是啊,五天都没过呢。” “你男人熬不住那么久。”他沙哑又无奈,握住她细嫩的手指,“鹿鹿,帮我吧。” 江鹿惊恐地想抽回手,“你别……容迟渊,我不会这个!” 他又亲了她的唇,诱哄道:“快点。” “……” 江鹿被迫无奈,生涩地帮忙。 情至深处时,男人轻哼出声,忽然抱紧她,轻咬住她的脖颈,最后,融化成一声满足而绵长的喟叹。 * 江鹿去洗手间洗了好一会手,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容迟渊突然提起要去宋家,她迟疑半天,还是给宋屿打了通电话。 那端是个小护士接的,语气有几分试探:“宋医生正在手术,您是哪位啊?” 江鹿顿了顿,叫她帮忙转达宋屿,下手术了给她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江鹿无奈笑了笑,他还是那么受小护士欢迎。 倒也难怪,白净温柔,气质淡薄沉稳,让人格外有安全感的男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还记得小时候,江鹿因为和宋屿玩得太近,还被宋屿的追求者围起来霸凌过。 江鹿泡了杯茶等待,杯里茶水见底时,宋屿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嗓音听上去有些疲倦,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江鹿道:“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宋屿抚眉,反笑:“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好消息的?”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就是……容迟渊,晚上可能要一起来宋家吃饭。” “!” 宋屿额头青筋开始绷紧,倏地睁眼,“你开玩笑呢?” “他晚上约我吃饭,我就顺口一提去你家赴约……谁知道他抽什么风,非要一起来。” 她带来这消息,明显让宋屿头疼得厉害。 他的呼吸在那头忽沉忽轻,仿佛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来骂她一通。 这样突兀带个人,还是宋屿特别厌恶的男人去他家吃饭,江鹿觉得是有些不礼貌,便道:“你要不想见他,我就改天再来看叔叔阿姨。” “算了,来就来了吧。” 宋屿叹气,“我妈从早上就买好菜,念叨着你要来了,我也不想因为这点恩怨折了她的兴。” 江鹿笑笑,“今晚得辛苦你了。” “你从小到大都在辛苦我,再辛苦一晚上,倒没什么。” 他这话是叫江鹿不要太过意不去。 但她还是心里不太舒服,便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给宋阿姨挑了身裙子,又去男装区,为宋屿选了条衬他气质的领带。 下午六点,容迟渊便在车子里等着她。 江鹿穿的还是上班的职业装,简约气质的ol雪白衬衫,黑色包臀半裙将腰掐得又细又美,裙身下一双美腿纤细生姿。 她随意将头发挽成丸子头,化了淡淡的妆容,却叫人挪不开眼,举手投足都是性感勾人的味道。 司机在驾驶座瞧见她走来时,目光都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好久。 容迟渊靠在后座,看着她开门上车,喉结微动。 视线落在她手中大包小包上,他淡淡评价:“吃个饭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宋家求亲。” 江鹿却浑然不觉,手指随意将头发勾到耳后,“最近工作多,好久都没回去看他们了。而且……”m.33qxs.m 她看他一眼,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而且,多了他这尊大佛,她只能买点东西来弥补对宋屿的抱歉。 容迟渊倒没再提礼物的事,只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穿衬衫短裙,比华裙裹身要好看些。 或许是因为,她衬衫穿得松散而慵懒,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扣,白色的布料若隐若现,半露出酥白色的肌肤,看着叫人心绪不宁。 半晌看够了,容迟渊才抬手,伸到她胸口处,给她把那纽扣系上。 江鹿吓一跳,还以为他在车上就行那非礼之事,却听男人在耳畔低问:“昨晚那条裙子,你穿是不是胸挤了?” 江鹿觑他一眼,“你成天盯着我什么地方看?” “傲人的地方。”他回答得脸不发红心不跳。 “……” 江鹿真想踹他一脚,司机还在前面开着车呢! 她想起昨天试衣间的插曲,解释道:“昨天sales给我拿成80的码了,您说离奇不离奇,我不是一直穿的90嘛。” 男人没了动静。江鹿抬头,却见他视线低垂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江鹿又叮嘱道:“您可别去找人家麻烦,现在的人都不容易,工作有点小失误也正常。” 他表情淡了几分,低头转着腕表:“我又不是暴君。” 不是才怪。 江鹿在心底腹诽两句。 车子很快驶入一条狭窄的单行道,司机放慢了车速。 江鹿往车窗外望去,眼神骤而一亮。 “这不是我以前上的幼儿园吗?天哪,好久没来了,真怀念啊。” 容迟渊淡淡撑着下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不过是一片废墟荒地罢了。 墙上还写着大红的拆字,但隐约能看见幼儿园的门头。 江鹿笑笑:“那个时候吧,就不想上幼儿园,成天盼望着什么时候学校能消失,没想到,长大真就灵验了。” “早知道小时候的愿望这么容易实现,我就许愿自己成亿万富婆了。” 听着她嘀咕嘀咕的声音,容迟渊淡淡勾了下唇角。 车子在狭窄的林荫道上行驶,路过一个羊肠巷口,里面都是卖街边吃食的小摊贩。 远远地,就能瞧见不少孩子与少年在里面大快朵颐。 江鹿舔了嘴唇,有些恳求地看向容迟渊:“能让司机停个车,我去买个鸡柳吗?” 闻言男人眉头就是一皱。 第16章 剑拔弩张 容迟渊向来对吃的方面非常讲究。 他一不碰油炸不碰辣,二只要新鲜蔬果,肉类只吃安格斯与澳洲和牛,以及少量深海鱼。 他张了张薄唇,一句“不行”刚要出口,江鹿又道: “小时候宋屿每天放学都背着他爸妈买给我吃,我们就坐在旁边小石阶上,做贼似的偷偷地吃完才回家,但每次都被我哥一眼看穿。” 江鹿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满眼是温柔。 看着她深陷美好回忆的小表情,容迟渊忽而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对司机微微颔首。 车子便靠边停下。 江鹿眼神捎了丝亮光,惊喜看向他,然后迫不及待下了车,踩着高跟鞋小跑进巷子里。 巷子里多是年轻少男少女,突然闯入一美艳的熟女,倒是叫几个血气方刚的男生移不开眼。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朝她曼妙的细腿上瞟。 江鹿没多在意,正挑着要点什么小吃,忽而身后笼罩下一道阴影,男人手掌自然搭在她肩膀,将她往自己怀中靠拢。 相较于男生的内敛,少女们表达对帅哥的欣赏之意就更加直白。 几个女生一边悄悄在给容迟渊拍照,一边议论:“好高的男人,感觉得有一米九了,真帅啊!” “我的青春欠我一个这样的男人——” “呜呜呜,不敢想象我如果谈个这样的男朋友,会有多么开朗活泼!” “……” 想起自己当时,也曾经是她们其中的一员,江鹿忍不住勾唇一笑。 有几个大胆的女生小步上前,攥着手机问:“帅哥,我能和你拍张照吗?” 容迟渊皱了下眉,刚要拒绝,江鹿就道:“可以的,可以的,我来帮你们拍!” 她这个年龄,也对偶遇的帅哥花痴过,但从不敢主动上前要合照,只敢远远观望着。 她还挺佩服羡慕这些年轻勇敢的小姑娘。 少女的怦然心动,是最可贵的,她想给这些女孩留下个美好的念想。 容迟渊的脸色却倏尔沉了下来。 几张照片拍下来,他都是双手抄兜,一副阴冷得滴出水的面瘫表情。 几个女生心满意足地跟江鹿道了谢:“没想到,帅哥的女朋友还挺大方,难怪能当帅哥的女朋友!” 江鹿失笑。 恰巧鸡柳摊位排到他们了,江鹿买了两个小份的,叉了一块,伸到男人嘴边:“要不要吃?” 他却心情不好地揣兜走在前面,扫她一眼,极为嫌弃挤出一个字:“滚。” “……” 没情趣的无聊男人! 简单的小插曲后,车子总算开到了宋家。 宋屿妈妈已经戴着围裙,在路口边等她了。 只是,见到那辆奢华贵气的车时,宋母盯着疑惑地看了好久。 直到江鹿从里面下来,她顿时喜极,冲过来抱她:“鹿鹿回家啦!” 江鹿被抱了个满怀,幸福地闭上眼睛:“干妈,我回来啦。” “哎哟,宝贝乖乖,你真是瘦了好多啊。”宋母李英云摸摸她纤细的腰,眼底捎了抹心疼,“工作累坏了吧。” “还好,没宋屿忙!” 江鹿笑吟吟的侧脸,落在容迟渊的眼睛里,他冷淡的视线逐渐褪了些凉意。 不管在公司还是在他身边,很少看她露出这样温暖的神情。 李英云又跟她寒暄了几句,才望向旁边一直朝这里看的容迟渊:“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上司。”江鹿走过去,领着容迟渊来打招呼。 容迟渊倒是格外有礼,冲女人微微颔首:“您好。” “你好你好。”一听是个大人物,李英云顿时有点紧张,拘谨地把围裙解了下来。 江鹿解释道:“上班的时候,我跟我老板炫耀,您做的饭特别好吃,可馋坏他了!他就说想来尝尝。” 宋母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鹿鹿你真是……我这做的都是家常菜,就怕大老板吃不惯。” “没有这回事。” 容迟渊随和温笑,接过司机从后备箱拿出的礼盒,递到宋母手里,“突然造访,是我不成礼数。一点小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江鹿讶然看着他那套五位数的奢侈护肤品,眼神微亮,惊讶又是意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还以为他纯粹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还是精心地有备而来。 “哎哟……真是的,老板太破费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收啊。”宋母不太懂这些,光从那礼盒的装扮,便知道价格不菲。 江鹿笑笑:“干妈,您就收下吧,我老板这人什么不多,就是钱多,喜欢送礼。” 宋妈妈嗔她一眼:“你这孩子,说话竟是没轻重的。” “怎么都站在外面说话呢?” 便在这时,一道清润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江鹿循声望去,眼神明亮了几刻:“小岛!” 容迟渊也顺着抬起头,望着那缓步走出的高大俊朗的男人,薄唇淡淡抿起。 两个男人视线很快交汇,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弥漫开。 宋屿眼尾一抹不深不浅的笑,阔步走来,向容迟渊伸出掌心:“久闻容总大名。” “宋医生,初次见面。”容迟渊与他手掌握住,唇角微勾,“看来,宋医生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宋屿淡淡一笑:“是鹿鹿跟我打过电话,特地交代了这事。” “忽然造访,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 “能和容总同桌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宋屿走过去,十分自然亲近地接过江鹿的挎包,“听鹿鹿说,你平时很照顾她,她能有今天的成绩,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容迟渊扫一眼他触碰江鹿的动作,眉心微不可察地拢了下。 但他没多说什么,让司机又送上两套礼盒:“这是送令尊的铁皮石斛和西洋参,以及送给宋医生的手表。” “容先生真是太客气。” 宋屿接过那高档的仙草礼盒,却将手表盒子还给他,“只是不太巧,去年鹿鹿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是一块手表。我戴着正合适,没想过要换。” 容迟渊看他掀起袖管,展示的那块深藏色的手表,表情淡淡。 他怎会不知道?去年江鹿给宋屿挑礼物时,他也在。 他就是知道,才特地给宋屿买了手表。 第17章 想家 李英云刚进去看了热锅上的菜,这会又跑出来,轻斥了宋屿一声:“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怎么还让客人站在外面说话,还不赶紧请进家里坐下!” 宋屿淡淡一笑,侧身让道:“容总,请。” 容迟渊对他颔首,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两人对峙,虽是客套有礼,却也有种面和心不和的压迫感。 看得江鹿在旁边大气不敢多出。 她悄悄在后面捏了下宋屿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敌意太明显。 宋屿望她一眼,又看向她手里两份纸袋,才露出微笑:“这不是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鸡柳吗?” “是啊,刚路过买了两袋,给你。”江鹿递给他一袋。 宋屿摸摸她的脑袋:“长多大还是个小孩子样,等会给妈看见,又要说你嘴馋。” 容迟渊换鞋时,便见两人头碰着头在聊什么,她脸上偶尔沁出真诚又自然的笑。 却是在他身边时,从来没有过的。 男人脸色拧巴,转头时,一条庞大的金黄色物体倏尔朝他扑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那扑来的是一只通体油光锃亮的大黄犬,正吐着粉嫩的舌头,双眼如黑溜溜的玻璃球,望着容迟渊。 容迟渊看向他脖子上那蓝色的项圈,勾起唇角:“圆圆。” 上次见面还是刚认识江鹿那阵儿,容迟渊出钱救了它,在医院和它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嗷嗷!” 听到自己的名字,圆圆尾巴摇得快飞上天,兴奋地在容迟渊身侧晃来晃去,嗅他蹭他,爱不释爪。 容迟渊蹲下身:“你还记得我。” “圆圆宝贝!” 江鹿一出现,圆圆又有了新的目标,兴奋地嗷呜冲到江鹿身边,在她面前表演反复跳高。 江鹿蹲下身,揉揉它毛茸茸的狗头,眼底都是笑意:“又胖了这么多呀,臭宝,你平时没少偷吃吧!” 宋屿将她的包挂起,又将拖鞋放到她脚边,笑道:“我妈惯得,吃什么都要给圆圆来一口,现在挑嘴得连狗粮都看不上了。” 李云英给容迟渊递了杯茶,正好听见,嗔了句:“狗和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都要吃一口,有什么挑不挑嘴的。” 圆圆摇了摇尾巴,似乎是嗅到江鹿手里的鸡柳,转圈吐着舌头,馋巴巴地看着她。 容迟渊道了谢,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们一家人说话,他倒是有些插不上嘴,便随手拿了书上的杂志翻看。 宋父出门应酬不在家,家里就四人吃饭,李云英去厨房继续看菜。 江鹿正要起身去帮忙,却见容迟渊已放下杂志,先她一步往里厨走去:“我来帮忙。” 江鹿怔住,瞪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这人平时在工作时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今天却似乎格外谦逊有礼。 李云英一回头,被容迟渊那庞然身形一吓,笑着把他往外推:“不成不成,你是客人,哪有客人进内厨的道理?” 容迟渊却已解下袖扣,放在一旁,卷起袖子,露出健硕分明的一截小臂:“您不用跟我客气。” 李云英乐呵呵的,也没再推脱。 宋屿客厅给江鹿剥了个橘子,瞧见那情景,不屑哼了声:“他来我家到底是吃饭还是献殷勤来了?” 江鹿笑着评价:“高岭之花想体验人间烟火,随他去吧。” 她说着尝了瓣橘子,甜滋滋的很入口,便问宋屿:“这橘子在哪买的?真好吃。” “你爸送的。”宋屿脱口而出完,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江鹿脸色微凝了下,嘴里的甜味仿佛烟消云散。 她淡淡勾唇:“他倒是有心了,还给你们送礼。” 江家和宋家是邻居,就一条街的距离。 在哥哥去世之前,宋屿常常借口以见江淮深的理由,来江家玩,因此两家一直交往甚密,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哥哥离世后,宋屿也少了来往的理由,两家关系便疏淡了。 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客套地送些礼物。 宋屿叹气:“对不起。” 江鹿一片片吃着橘子,却是食不知味:“我爸他……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还像以前一样总是膝盖疼吗?” 宋屿看她一眼,眸中有心疼。江鹿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回过江家。 掐指这一算,也有个六七年了。 她虽然从不说,宋屿知道她该是十分想家的。 刚才在宋家家门口时,她就总往旁边的楼房望。 只可惜,这几年,江家那边…… 他想了想,还是隐瞒下来,道:“叔叔阿姨身体都好,早上经常看见他们在跑步健身,精神焕发的。” 江鹿放下心来:“那就好。” 有了容迟渊打下手,热腾腾的五菜一汤很快上桌。 李云英指着桌上的两样荤菜:“这都是大老板炒的,可厉害,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老手!小屿啊,好好跟人家学学,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看你以后怎么娶媳妇!” “……”宋屿嘴角微微抽,重重地抽开椅子。 容迟渊没说话,唇角淡然勾起。 江鹿给容迟渊盛了饭,笑问:“你还这么会做饭呢,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男人看一眼,用筷子将自己的饭拨出一半。 四人同桌而席,李云英特地拿了瓶好酒出来。m.33qxs.m 江鹿笑着摆手:“妈,我喝果汁就行了。” 宋屿附和着:“对,她最近肠胃不好,少喝酒。” 一听,李云英立刻露出担忧的神情:“怎么不好了?看医生了吗?” 江鹿应付着:“嗯,就是有点炎症,不好喝酒。” 她尽量表现得自然,心里却有些紧张。 容迟渊抿了口酒,淡淡看了她一眼。 随后,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道:“那还吃油炸。” 江鹿心里一慌。 第18章 大出血 江鹿想起刚才吃的那小袋鸡柳,含糊道:“没办法,闻到味道就嘴馋了。而且,我也没吃完,吃了几根,剩下的都给宋屿了。” 宋屿打着掩护:“对,其实是我嘴馋想吃,我让鹿鹿帮我买的。” 容迟渊表情冷了些许,放下酒杯的力道重了些,磕在玻璃上“砰”一声。 他道她在车上时,那副撒娇恳求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宋屿。 李云英皱了眉,没好气瞪一眼儿子:“你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 话题就这样被他们巧妙绕了过去。 饭吃到中途,趴在地上睡觉的圆圆突然灵敏地起身,对着门口吠起来。 随之而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女说话的声音。 李云英瞧一眼钟,放下筷子起身,对宋屿道:“怕不是你爸回来了。听这动静,估计又是喝得死醉。” “我去看看。”宋屿也跟着起身。 刚打开门,果然是宋父正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把,靠在门前,脸色酡红,满面醉意。 宋父双眼迷蒙,倒也认得自己儿子,拍拍宋屿肩膀:“儿子啊!我的好儿子!” 宋屿皱眉把他往屋里扶:“爸,您怎么喝了这么多?” 安置好宋父后,宋屿回到饭厅时,江鹿问他:“叔叔没事吧?” “喝醉了而已,不碍事。” 宋屿将地上凌乱的鞋子摆正,然后对着门口说:“谭小姐,我们正好在吃饭,要不要进来一起来吃点?” 他一开口,江鹿才发现,门外还站着一女人。 江鹿看不见她的样貌,只听一道纤细低柔的声音传来:“谢谢宋医生,我就不吃了。家里还有孩子,我得赶回去做饭。” 女人话音刚落,江鹿突然听见容迟渊筷子重重落在碗边的声音,“叮”一声清脆的响。 她望去,便见男人正敛眸喝酒,表情没什么异样。 宋屿却说:“这个点回去,再做上一小时的饭,孩子该饿坏了。这样,你带点菜回去吧,家里来了客人,做了不少饭菜呢。” 女人忙道:“宋医生,您太客气了……” 宋屿邀她进屋,江鹿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 女人的相貌不算出众,但十分温婉,气质静静袅袅的。 她身上穿着条保守的及踝连衣裙,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身前,眼神直往屋子里瞟。 她看到江鹿时,眼神略有停留,随后拘谨地对她点了点头。 但扫到旁边的容迟渊时,女人神色一变,忽而慌张地避开了视线。 容迟渊也在看着她,绷着的神情,漆黑眼眸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宋屿进厨房拿了两个打包盒,装满了饭菜,又从家里拿了两盒药,递到女人手里:“上次你儿子来我这开的药,快吃完了吧,带点回去吧,药不能断。” “谢谢,谢谢宋医生。” 那女人朝他微微鞠躬,再三道谢,“这药钱我转给你吧。” “不必了。”宋屿道,“早点回去,孩子在等着。” 房门拢上,宋屿走回饭桌。 他对上江鹿好奇的视线,解释道:“是我爸新请的司机。挺不容易的,丈夫早逝,现在带着一孩子,一个人打三份工。” 江鹿点了点头,却听见里屋宋父说话声音挺大的,还有砸碎玻璃杯的声音。 “没事吧?” 宋屿不以为意地吃饭:“发酒疯而已,他最近应酬多,领导在给他施压呢。” 一顿饭就这样很快吃完了。 宋屿和江鹿单独在厨房洗碗收拾时,低低地道:“如果你打算出国,我在国外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帮到忙,改天我把微信推给你。” 江鹿点点头:“谢了。” “容迟渊如果对你强迫,做伤害孩子的事,你不要怕,勇敢抵抗。” 宋屿接过她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洗着,“记住,你还有我呢。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鹿“嗯”了声,心头微暖。 幸好,她冰冷如铁的人生里,还有宋屿这一束光的存在。 收拾整洁后,江鹿第二天还要上班,便没有多留,和容迟渊一起坐上了车 不知怎的,从吃饭中途开始,容迟渊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大好。 他幽幽看着窗外,窗户上映出他捎着冷意的面庞。 小巷子是单行道,车子没法掉头,司机只能先驶出去再绕行。 车子缓慢地往前开,窗外即便一片漆黑昏暗,江鹿也格外熟悉那沿途的景色。 她脸颊靠在车窗上静静看着,握着门把的手指一点点攥紧、苍白,不知不觉地,眼眶便染了片深红。 车子驶到那再熟悉不过的铁门门口时,江鹿还是没能忍住:“麻烦停一下车。” 司机吓一跳,立刻踩了刹车,好奇看向她。 容迟渊望着她的面容,没说什么,让司机在车上等着,陪她一起下车。 今晚夜风格外地温存,江鹿踩着月光一步步走到铁门前。 生锈的门牌上,还是她小时候刚学会写字时,歪歪扭扭刻的一个“江”字。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是她准备的两万块钱,放进邮筒里。 她知道,妈妈每天早晨都会在邮筒拿最新的报纸。 门内是一片灯火通明,偶尔有说话声传来。 江鹿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灯火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仿佛前方就是一片结界,在结界另一端,是一个她永远失去的幸福温暖的世界。 容迟渊在旁边静静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便在这时,门内忽而传来脚步声,是江母的声音:“老公,我带清清去夜市逛逛,消消食,你把碗洗了啊!” 江鹿一怔,匆忙地站起身想躲避,却突然腿脚一麻,身子没站稳,往旁边倒去。 一只大手及时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进充满松木气息的怀里。容迟渊侧过身,抱着她躲进旁边的阴影处。 江鹿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趴在容迟渊胸口。 两具身体紧密相贴,略显急促的呼吸与心跳,都逐渐与他的重叠。 她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两人尴尬的姿势上,只屏息凝神,细听门口的情况。彡彡訁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江母牵着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江鹿有些怔愣。 视线紧紧盯住那个小女孩,抓着容迟渊衣衫的手,一点点收紧。 “妈妈,我们去哪呀?”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蹦蹦跳跳跟在江母身后。 江母晃着她的小手,左右摇摆,温柔尽显:“妈带你去集市捞金鱼,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清清最喜欢妈妈了!” 江鹿猛地捂住嘴唇。 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如决堤的江河,浸湿了男人的衣衫。 她哭到身体颤抖,却咬紧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模糊的视线里,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直至很久,她才无力地跪倒在地,如同一具抽去灵魂的木偶,视线空洞而无神。 “整整七年……” 江鹿自嘲地笑出了声,颤抖哭腔,“他们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原来,他们早就不把我当女儿看待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这一刻,她很真切地清楚,她再也回不去江家了。 她的亲生父母也永远不会再接纳她这个女儿。 容迟渊在旁静静望着。 在他面前一直无比骄傲的女人,此刻,却跪在地上,捂着心口痛苦不已。 这么多年,她再坚强再独立,此刻也不过是个失去了家的孤儿。 他忽而胸口有些窒闷,伸手想把她拉起来,“为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掉眼泪,一点也不值当。” 却见江鹿哭到弯起身子,她忽而痛苦地捂住了小腹,脸色卷曲成惨白痛楚的表情,“痛……好痛。” 容迟渊脸色一沉,立刻将她拦腰抱起时,手掌顿时一片濡湿。 借着昏暗的灯光,男人才低头看清—— 是一片瘆人的血迹! 第19章 谁也找不到我 江鹿被紧急送往了附近的医院。 医生做了一番检查后,给出结论:“是日常例假,不用太慌张。” 容迟渊立在她病床旁,沉声问:“例假怎会昏过去?” 医生道:“看她的情况应该经常痛经,尤其这个月吃了很多生冷的食物,加上心情郁结,导致痛经得格外严重。我给她开点暖胃保护子宫的中药,按时吃下去,即可调理好。” 容迟渊沉吟半晌,微许颔首。 医生退出房门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给宋屿打了电话。 “她怎么样?”宋屿正在书房看书,听到消息,瞳孔一震,腾地站起身问。 “她和孩子都没什么大碍,只是突然情绪起伏激动,导致出血,刚才我用例假为借口骗过去了。还好你事先联络过我,今晚又正好是我值夜班,否则估计是藏不住。” “谢了,多亏有你。”宋屿后怕地点点头。 * 江鹿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江家的大门前,门上她刻的字、院子里的秋千、地上的皮球、墙上的画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家,好似再也没有她存在过的气息。 房门打开,妈妈带着她的新女儿出现的那一瞬间。 她发疯地哭喊,嗓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伸出手拼命去抓,手指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无法触碰。 身后,哥哥沉冷的声音响起:“江鹿,这是你应有的报应!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我害我堕入地狱!” “我要把你亲手拉下地狱,永远不得超生——” 她尖叫着,在毫无边际的梦境里不断狂奔。 可无论她怎么跑,尽头都是哥哥那张沾满鲜血的脸,就仿佛他的话真的在实现。 江鹿尖叫着醒了过来。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几乎浸湿了脑袋下的枕头。 已是第二天中午。 身边坐着抱着笔记本的玄武,他正戴着耳机在开会,格外专注。 江鹿很久才从梦里平息。 她觉得渴得慌,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却不小心把水碰掉在地上。 发出的动静惊扰到了玄武。 “江主管。”他跟容迟渊请了假,放下电脑去给她端水。 “谢谢。” 江鹿喝了口水才能说话,手掌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脸色一沉,“病历单在哪?给我看看。” 玄武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着急,拉开抽屉递给她。 江鹿着急地翻看,翻到医生用例假痛经作为借口时。 她有所放心,是宋屿在护着她。 视线落到最后一行,医生潦草的字迹写着“无大碍,可以放心”时,她心里的石头才完全落了下来。 “江主管,你身体没事吧?” 江鹿摇摇头,脸色却还是有些惨白,看着叫人难以放心:“容迟渊呢?” “容总昨晚守着您到早上,上午有个会就先走了,叮嘱我一定要看着你。” 玄武笑道:“您昏迷的时候也流了好多血,容总一直帮着护士给您换床单,换洗内衣内裤,打水擦身体,还向医生开了治撕裂的药,给您涂了……” 江鹿脸有点热,双腿间一股不适感展开。 在玄武说出更难为情的话之前,及时了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 容迟渊让她实在是捉摸不透。 明明有近乎病态的洁癖,平时给他沏茶,洒一点在桌面上,都勒令她要打扫干净的人,竟然愿意为她做这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和从前相比,有了些微的差别。 江鹿握紧了水杯,她心里很清醒,这样下去,不是好的迹象。 待玄武离开后,江鹿打了个电话给宋屿。 “身体可还好?”宋屿一接起便问道。 “嗯,感觉好多了。” 江鹿叹息,握紧手中的水杯,“宋屿,我想了想,出国不太现实,仅靠着你一个朋友帮忙,也是举步维艰。” “那你打算去哪?” “去海城,哥哥生前最喜欢的城市。我会选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没有人能找到我。” “好。”宋屿遵从她的意见,“那我得空帮你联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朋友。” 江鹿却笑说:“我想到一个人。” * 周末彻底调养结束,江鹿恢复了日常上班。 上午有几分文件需要容迟渊签字,她便捧着去了办公室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时,便听见屋内,南霖的声音响起:“周末跟我妹好好谈了一下,今天办好离职手续,她就专心在家准备语言考试,出国读研。这段时间她给你造成困扰了。” 容迟渊道:“其实她人挺机灵,留在我这里,好好培养也能成大事。” 南霖笑着啜了口茶,摆手:“算了算了,她留在你这哪还有心思工作。就怕打扰你和嫂子的感情。” “感情谈不上。”男人似是听到好笑的事,漫不经心勾唇。 南霖看着他,“真没打算娶人家,就别一直吊着。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多少人都眼馋地等着接住这朵高岭之花。” 容迟渊拂着茶叶,顿了顿,眼神幽淡地看向他:“也包括你?” 南霖一顿,旋即微笑:“兄弟之妻不可欺,我还是有底线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容迟渊忽而抬眸看向门口,磨砂玻璃处有人影浮动。 他淡淡啜了口茶:“偷听够了吗?” 江鹿心跳一凛,灰溜溜地开门走进来。 南霖愣住:“嫂子?” 旋即他想起自己刚才聊起的话题,有点不敢面对江鹿:“不好意思啊,嫂子,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江鹿却不以为意地一笑摆手。 她走到容迟渊面前,将文件交给他:“韩家的合作项目,改由韩老爷亲自上阵了。他上周联系我,说约今天晚上再最后聊聊,即可签约。” 容迟渊淡淡翻开着文件,扇动纸张时,有一股清幽浓郁的茶香,十分好闻。 他快速握笔签字,平静地道:“晚上,韩老爷该是去不了了。” 江鹿一愣:“为什么?” 男人合上笔盖:“韩九洲被人绑架,割了舌,就是昨晚的事。” 第20章 是 巧合吗 “!” 江鹿脸色震愕,不敢置信地站在那,“怎么会?” 南霖也知晓此事,补充道:“对方绑架了韩九洲,不要财也不要钱,半小时后就把人放回来了,却是满身满嘴的血,昏死在地上,据说今早才脱离危险。” 江鹿忍不住捂住嘴唇,只觉后背凉飕飕的,毛骨悚然。 她半天才从震惊中缓神,看向容迟渊,小心翼翼:“难道是……” 容迟渊喝着茶的动作一顿,觑她一眼:“脑子成天在想什么,你当我黑社会?” 南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 他撑着膝盖起身:“听我爸说,韩老爷一出事就找上他做律师咨询了,一时半会,他应该确实没办法和你们谈案子了。你们聊工作吧,我先走了。” 江鹿点头:“南霖哥再见。” 南霖走到门口时,身形又顿了下,转头对江鹿笑道:“嫂子,迟渊这里的茶不错,听说茶包是你亲手调制的,能给我带两包走吗?” 容迟渊视线从茶杯中抬头,扫了南霖一眼。 她微笑:“当然。” 于是转身回办公室取了一盒。 茶包递到南霖手上时,容迟渊幽幽地插了句:“不免费送。” 南霖哼了声,瞥他一眼,还是接过塞进包里:“瞧你自私那样。” 他走后,江鹿将门关上,经过容迟渊身边时,被他拽住手臂,不由分说扯到了怀里。 她一下坐在他坚硬的膝盖上,疼得惊叫一声:“你忘了,我还有伤呢!” “是吗?那为什么前两天涂药的时候,没看到有疤痕?” 男人掌心在她腰间游弋,从后面轻吻着她白皙的脖颈,嗓声哑了片刻,“是不是为了逃避交作业,诈我呢,嗯?” 江鹿被他亲得身体酥麻,人软得不成样,堪堪摁住他乱动的手腕:“我……我真的伤了,不信你去问医生。” 他的手伸进她衣衫好一会,却是越弄她,越让自己不好受。 容迟渊索性把她衣服整理好,脸色逐渐恢复常态的疏淡:“茶包喝腻了,下次换点新配方。” “?” 江鹿皱眉瞪他一眼,没好气,“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研制出来的呢,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吗。” “不知道,突然就不喜欢了。” 他手指勾着她的发,语气轻佻又理所当然。 “……” 江鹿很无语,但想到有求于他,便乖乖答应下来,“知道了,周末帮你调配新的就是。” “怎的今天这么乖?” 不料,容迟渊却是洞察出了她的心思。 掰过她的下颌,仔细与她对视,似笑非笑,“莫不是背着我做了亏心事?” 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软得像没有骨头,凑到他耳边说:“这么大个部门,就我一个人运作,实在是累得慌,我想招个副主管来帮忙。” 他视线淡淡看着她:“每个月领那么多工资,是让你偷懒的?” 江鹿有理有据地道:“工资不变,我可以和副主管对半,但总得有个人帮我是不是?你看我周五那晚都晕倒了,醒来也觉得身子恹恹的,总觉得,是这几年长年累月积压下的病。” 她知道容迟渊这人是吃硬不吃软的,再拿自己身子说一说事,应该能成功说服他。 他敛眉想了半晌,果然是松了口:“和你手下那些员工都说过了?” 她笑开:“当然,跟人事部都说过了,你这里是最后一步!” 容迟渊轻嗤了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让她先回去。 江鹿乖巧地应了声,从他怀里起身,便退了出去,她心觉得这事多半是有戏的。 傍晚下班,江鹿正加班回复邮件,便见秦淮正等在她门口。 江鹿喝了口水道:“秦秘,有什么事吗?” “容总让我来传话,说下班别急着走,陪他去选几套西服。” 江鹿挑了挑眉:“好,我知道了。” 她将邮件全部回复完,才关闭电脑,到负一楼地库。 拉开后座的门,便见男人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他似是疲倦得很,正阖眸养神。 车内放着的香薰气味,似乎也和以往不同。 江鹿坐在他身侧,去握他的手,嗓音温淡:“要不要我帮你按按太阳穴?” 容迟渊睁开双眸,略疲惫地扫了她一眼,却刻意有所疏离,没有回答,只对前座的驾驶员道:“开车吧。” “好。” 司机声音一出,江鹿便有几分怔愣。 不是之前老王司机的声音,而是个女人的声音。 而且,还是她觉得格外熟悉的。 江鹿好奇地探头往前座看去,眼神倏尔讶然:“是你?” 是前几天在宋家吃饭时,送宋屿爸爸回来的司机。 她记得,宋屿叫他谭小姐。 谭书晚轻轻“嗯”了一声。 她今天穿了身较为正式的西服,整个人显得气质多了,依旧是那副温淡婉约的神情。 隔着后视镜,她对江鹿对视一笑:“江小姐,您好。” 她笑着问:“谭小姐现在不用去帮宋家了吗?” 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宋屿和容迟渊共用一个司机,不像是巧合。 “帮的。” 谭书晚扶着方向盘,她手指细白,小指上戴着枚戒指,“我上一家雇主把我辞退了,空出了点时间,就找到容总这了。” “原来是这样。”江鹿点点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王司机辞职了吗?” 王司机跟在容迟渊身边也很长时间了。 按理说,如果没出什么大差错,不会无缘无故换成一个陌生女人。 况且,司机这个职业是非常私密的。 同处一车,无意间聊起的任何事,不管家事还是公司机密,都会被听去一耳朵。 对谨慎到吹毛求疵的容迟渊,除非是他非常信任且熟悉的人,不会轻易派遣来当他的司机。 谭书晚正要回答,容迟渊却凉凉地打断,觑了江鹿一眼:“哪来那么多问题。” 江鹿便没再多问,心里却留下一个疑窦。 容迟渊的车开到一间定制西服店门前。 谭书晚熄了火,下意识要跟着他们一起下去,容迟渊淡淡提醒:“你在车上等着。” 她愣了下,下意识与江鹿对视了眼,低声应道:“好的。” 江鹿与他进去挑选了几身西服和衬衫。 挑选领带时,却对领带的颜色有些许迟疑。 他的衣橱里以深藏色的西服居多,江鹿在褐色和灰色的领带之间,有所犹豫。 他这人确实是行走的衣架子,什么颜色的领带搭配在他身上,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我还是偏向这条褐色的。” 她拿着领带,在男人胸口笔划,念念有词,“褐色搭配藏青色,有种低调的随和与悠闲感,看着没那么严肃。” 这时,定制店的门再次被推开,谭书晚有些怯懦地走了进来:“容总。” 容迟渊视线望过去,却是瞬间从沙发上起身:“怎么了?” 谭书晚像犯了错的孩子,低垂着脑袋:“我在车内等你们时,一辆电瓶车经过,撞到倒车镜了……” 容迟渊阔步走过去,“你受伤了没有?” 谭书晚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脸,摇了摇头。 女人藏在发丝底下的耳尖冒出了腼腆的红晕,在江鹿的眼中,一览无遗。 容迟渊没多纠结后视镜的事,只领着谭书晚到镜子前,“正好,我们挑到领带的颜色。褐色和灰色,你看哪一个比较适合我。” 谭书晚扫一眼,却见镜子中的江鹿,正满脸探究深沉地注视着她。 她立刻道:“我哪懂这个,让江小姐选就是。江小姐这么漂亮,眼光肯定比我好……” 容迟渊却坚持让她选:“她选的褐色这条,你觉得呢?” 谭书晚咬了下唇,仔细看了眼镜子,才道:“我觉得,灰色这条比较好。整体中性色调,搭配很协调,也符合你沉稳的气质。” 容迟渊微许颔首,然后对导购员道:“就这条灰色的,包起来。” 第21章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鹿落下的唇角,有些许讽刺地勾起。 谭书晚眼神不安地看向江鹿:“江小姐,其实我觉得褐色的也不错,只是,容总已经有一条深褐色的领带了。” 江鹿微笑:“谭小姐才入职一两天,倒是对容总有哪些衣服很了解。” 望着谭书晚一副说错话的神情,她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想。 选定好了衣服,几乎是快晚上八点了,完美错过了晚饭时间。 容迟渊低头选着餐厅,语气平淡地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他问这话时,也不知道问的是谁。 谭书晚通过镜子,往后座望了一眼,张了张唇正要开口,想起什么,还是没出声。 江鹿却没什么可顾忌的,她向来直言直语,淡淡一笑:“您问我,还是问谭小姐?” 容迟渊这才抬起眼眸,落在江鹿疏淡的侧脸上:“我在问你。” 江鹿手撑着脑袋,语气懒倦:“不太想吃了。谭小姐,你送我回我家吧。” “好。”谭书晚向她要了地址,驱车20分钟就到了她家楼下,“江小姐,到了。” 江鹿嗯了声,没跟容迟渊告别,拿包就转身下车。 她车门刚关上,身后又传来另一道砸上车门的声音。 江鹿没理睬,径直走进电梯里,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徐徐合拢时,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横在了两门之间,硬生生把门扒了开。 一张凉薄晦暗的俊容出现在面前:“你现在是在闹什么?” 江鹿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毫无波澜:“我闹什么了?我累了,不想吃饭,想早点回家睡觉,不可以吗?” 他沉沉注视着她,没开口,就跟着她踏入电梯里。 逼仄狭小的空间,几乎被他颀长的身材占了大半,不知是否江鹿的错觉,连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容总这是做什么?” 江鹿没摁电梯,淡淡环着双臂看向他,“要进我家吗?很抱歉,我今天真没有力气和心思伺候你。” 容迟渊手臂越过她,摁亮了楼层,“晚上帮我调配新的茶包,我明天就要喝。” “……” 江鹿瞪着这个疯狂剥削她的资本家,“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之前自己说的,我下班后的时间,不归你管!” 他单手抄兜,面对她的质问,平淡自若:“招副主管的事,可以办。” 江鹿咬紧后牙,却说不出话了。 她摁密码进了家门,屋子里昏暗漆黑一片,男人身形自然地跟着挤了进来,手臂一环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江鹿猝不及防被他裹进胸膛,温热的气息在额前拂荡,使她那点焦虑的情绪荡然无存。 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不及待的吻就落在她唇瓣之上,密密麻麻地辗转而开,突破她的防线,将她内心搅个天翻地覆。 她被吻得薄汗涟涟,手腕被钳制住压在门上,被吮到舌尖发麻,浑身绵软无力,他才罢休松开。 额头抵着她,长指将吻到濡湿的一缕发勾开,那动作暧昧又格外色气。 “还闹吗?”他啄了下她殷红的唇瓣。 “我说了没闹。”江鹿很烦这种被他洞穿所有心情的感觉。 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让江鹿觉得心虚又没安全感,她怀孕的事,迟早会被他看穿。 在推开他的胸膛时,她视线落在他戴的那条褐色暗纹领带,眼神又是一沉。 她抹了下嘴唇被吻花的口红,背过身,对着容迟渊。 半晌后。 整理好情绪,江鹿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人换了鞋的动作一顿,侧身面对她。 “你和谭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鹿直截了当地凝视他,浓黑的杏眸看似平静,实则暗藏锐利。 她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不确定,那是百分百地肯定,他和谭小姐之间关系不菲 常年在职场锻炼出的敏锐洞悉能力与强大的直觉,向来都非常精准。 谭小姐说是才当上司机不久,却连地址也不问,就知道容迟渊经常买西服的店在哪里。 其次,谭小姐今天穿了件修身西服,江鹿暗自目测丈量了一下她的胸围。 比她小一些,差不多,就是80左右。 所以之前宴会上,那条不合身的礼裙,就有了解释。 显然是容迟渊之前带谭小姐去买过衣服,sales把她和江鹿的尺码弄混了,才拿了一件错误的裙子。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之间虽然刻意回避,实际上,却是亲密无间。 按照他们这种不言自明的默契,至少认识也有数年之久了。 江鹿在车上就想到了这一点,她后背出了冷汗,只觉胃里翻滚着一阵恶心。 江鹿深深盯着容迟渊,平静到极致地问:“应该至少有三年多了吧?在我跟你之前,你就和谭小姐有往来了吧。” 容迟渊的表情没有意外,一如既往的平静自若:“是。” “啪”地一声,江鹿手里的包狠狠砸在容迟渊的身上。 她一双眼眶瞬间深红,心脏疼痛地跳跃着,一阵阵捶打胸口:“混蛋!” 容迟渊却捡起她的包,指尖淡淡拂去上面的灰尘:“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影响我和你。”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江鹿听笑了,颤抖的眼神里有几分歇斯底里:“三年前,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你忘记我说了什么吗?我说,你喜欢怎么玩,我都可以陪你,但唯独一点,我不接受三人行!” “如果你选择毁约,对不起,我依旧会坚守我的原则底线。” 江鹿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包,双眸瞪着他,“我们结束了,你现在就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神情宛如突变的天,阴沉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脸上蔓延。 他是隐瞒了她一些事,他和谭书晚的关系,他的一些过往。 可这些,和江鹿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需要扮演好她的角色,乖乖留在他身边。 他冷淡地勾起唇角,长腿横在她面前,冰冷的阴影逐渐将江鹿覆盖:“你以为,关系结束这事是你单方面决定的吗?第二次了,你还是不长记性。” 江鹿扬起白皙的下颌,却也十分坚定地看着他:“只要是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我。” 他却淡笑,脸颊背对着阳台投进客厅的光,晦暗不明,深似海洋。 便在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二人强硬的对峙氛围。 容迟渊接起电话,是谭书晚抽泣不止的声音:“迟渊,怎么办……老师刚才打电话说子安……子安他在教室里病倒了!” 男人脸色微沉,转身便出了房门:“别着急,我现在马上下来。” 第22章 唯一的妻 江鹿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进了电梯。 他为了那女人冲锋陷阵的速度之快,让江鹿觉得可笑又可悲。 夜风顺着阳台灌入公寓里,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得很。 关上房门,没开灯却也觉得黑暗刺眼。 她蜷缩在沙发里,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 就这样呆坐到浑身僵硬麻木到十一点多,江鹿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拨通时,宋屿听见她那头不稳的呼吸,敏锐地皱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江鹿正要开口,嗓子却沙哑得厉害,她清了清喉咙,乏力地道:“没啊,怎么了吗?” “海城那边有几座偏僻的岛屿,我着人查了下,适宜居住,也不会让人那么轻易地找到你……” 江鹿麻木地听着,却是没听进去几个字,就忍不住打断宋屿:“我想先问你两个事。” 宋屿一愣:“你说。” “韩九洲这人你认识吗?” 宋屿被问得有些莫名:“听说过,最近韩家企业不是很火吗?我看过他的家直播。” 江鹿把韩九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连带着他被绑架割舌的事,一并告诉了宋屿。 他浓郁的剑眉一点点蹙了起来:“你是怀疑,有人在帮你报仇,堵他的嘴?” “只是猜想,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他这么张扬跋扈的人,搞大那么多女人的肚子,也可能是别人在报复他。” 宋屿沉眸想了想,没什么结论,便问:“第二件事呢?” 江鹿深吸了口气:“谭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宋屿微怔,喝着茶的手一顿,微笑:“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你只管回答我就行。” 听她语气有些低沉,宋屿踌躇着道:“她以前是和你家认识的,那天,你爸来送橘子的时候,她正好也在,你爸爸就聊起了她现在带孩子不容易,就叫她留在我家当司机了。” 江鹿沉吟片刻,许久才说:“宋屿,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了。” 宋屿蹙眉,“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司机而已,你何必那么执着于她的身份。” 江鹿闭了下眼睛,将电话摁灭,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现在,还需要去验证一下。 * 第二天,江鹿摁掉了五点半的闹铃。 一边刷牙,一边填了个请假半天的审批,随后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车子停在一栋高耸阔气的大楼前,上面写着“榕树电视台集团”。 这里,是哥哥生前工作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磁又好听,如沐春风,大学进了新媒体社,毕业后入职了新闻主播。 江鹿走进去,早间新闻室正在进行直播工作,几个保安守在门口,将她拦住:“你好,这里非工作人员不可进入。” 江鹿事先已经联系了哥哥的同事,便打电话叫她出来接。 时隔很久不来这里,新闻间和走廊都重新整修了一番,显得明亮而阔气。 江鹿在长椅上等待时,手机“叮”地跳出一条提示—— 【您的请假审批已被拒绝,操作者:容迟渊。】 她攥着手机,冷笑了声。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戴眼镜的姑娘走了出来,见到她时笑着挥挥手:“小鹿。” 江鹿把手机收起,起身和她打招呼,将准备的一盒护肤品递给她:“芝芝,好久不见。” “小鹿,你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周芝芝笑着领她进办公室,“进来吧,其他员工都赶早间新闻去了,不在办公室。” 江鹿点点头,办公室虽然空无一人,桌上凌乱的纸张、运作的打印机、不断响起的电话,却透着浓浓的忙碌气息。 然后,她视线落到角落的那张办公桌上,忽而心头一抽。 周芝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领她走上前,语气轻叹:“那是江组长的办公桌。” 顿了顿,她又道:“自从他离开后,大家都很痛心,向上级得到了批准,让他的办公桌就一直保留成原样,没有变化。” 江鹿眼神温柔了一瞬。 她慢慢走到哥哥的办公桌前,陈设风格是哥哥一如既往的习惯。 哥哥是左撇子,桌子左侧是她送的自热咖啡杯、加湿器,以及两三支不同颜色的笔。 右手陈列着大量的新闻、财经和历史书籍。 江鹿在椅子上坐下,抚摸过桌面,指尖仿佛触及到一片温暖。 闭上眼睛,好似还能看见他平日里坐在这张桌子上,做着他爱的工作,那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 心头涩然,便牵动着眼眶也泛红了。 江鹿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桌子还这样干净……谢谢你们。” “江主管当年,真的很优秀,也帮了我们很多,这是大家应该做的。” 江鹿温和一笑,抬眸,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三个相框上。 一张是她、宋屿和江淮深的三人合照。 一张是一家人的全家福。 另一张…… 江鹿拿起,拂了拂相框,死死盯着照片里,那和哥哥亲密挨在一起的女人。 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深沉。 她的猜想……果然没错。 “小鹿,怎么了吗?” 周芝芝见她表情倏尔凝重,解释道,“这照片,是之前江组长的女朋友来探班时,公司的同事起哄一起拍的。” 江鹿心脏一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翻腾,指尖一寸寸颤抖着收紧。 她将照片翻到背面,雪白的一角,哥哥的字迹清晰写着—— 唯一的妻,谭晚秋。 * 江鹿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公司。 但抵达楼下时,她才发觉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得无比厉害。 心脏在胸口疯狂跳动。 她用力闭紧双眼,深深吸气,再平复,却控制不住地为哥哥心痛。 正值午休时间,公司里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味。 聊天声此起彼伏,无比地悠闲自在。 江鹿沉着脸色走进来时,谁也没有在意。 她捏着那相框,几乎要将玻璃攥碎。 一路坐电梯抵达了容迟渊的办公室,却发现秦淮正候在门口。 秦淮见到她,脸色露出些许的慌张:“江主管,您来了……” 江鹿不理他,就要开门。 秦淮连忙拦住:“您先别进去,容总在里面休息。” “松手。”江鹿视线凉薄地瞥他一眼。 这一眼,竟颇有容总愤怒时的气场,秦淮一颤,下意识松了手。 江鹿“哗——”地一声将门拉开。 紧闭的窗帘,昏暗的空间,丝丝光线从薄纱窗帘透进来,照进一男一女的身上。 她脚步顿住,视线,骤然定格。 屋内,谭晚秋正坐在容迟渊的身上。 第23章 是我太娇惯了她 听到开门动静,谭晚秋忽而脸色慌乱起身。 发丝与衣衫凌乱,脸颊氤着潮红,差点没从男人膝盖上跌下来。 与她相比,沙发上的容迟渊,显得格外淡定自若。 他甚至只是乱了衬衫一角。 但望向江鹿的神情,依旧沉稳冷漠,不沾染半分感情。 “哐”一声,江鹿手里的相框摔落在地。 谭晚秋慌不择路地拨弄着长发,却是越弄越乱,“江、江主管,您怎么……来了?” 江鹿慢慢蹲下身捡起那相框,再起身时,眸中的歇斯底里已经散去。 她无比平静地走过去,扬起手掌,“啪”地甩在谭晚秋的脸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之重,让谭晚秋颤巍巍地后退几步就跌坐在地。 江鹿一寸寸攥起发麻的掌心。 这一巴掌打在谭晚秋的脸上,并不解气,想起哥哥写下的那行令人心痛的字,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冲时。 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响起:“江鹿!” 她脚步一顿,看向旁边的男人,眼底翻滚着空洞的神情。 他快步走过去,将谭晚秋从地上拉起,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动作轻柔而小心。 “没事,迟渊,我没事……”谭晚秋捂着自己的右脸,低声抽泣着。 江鹿无视容迟渊,颤抖着走过去,狠狠将照片拍在谭晚秋面前。 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使得整个檀木桌都在晃。 谭晚秋只看了一眼,便脸色苍白,咬紧下唇。 然后她拂开了容迟渊的手,缓缓起身,眼底泪花映着她努力坚强的视线:“你知道了……” “淮深死了,我也很难过,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在宋家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怎么怨我、骂我也好,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想走出痛苦……” “孩子是谁的?” 江鹿彻底听不下去,冷着脸,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江鹿。”容迟渊又一声喊住了她,双眸如数九寒天。 他将谭晚秋护在身后,仿佛前面的江鹿是洪水猛兽。 江鹿这才正眼瞧着他,眼底一丝谑然划过:“容总,这是我的家事,你留在这里听,不合适吧。” “滚出去。” 他置若罔闻,只冷冷动了下唇瓣。 江鹿站着没动,深红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身后的谭晚秋。 然后,她像是想到什么,讽刺地勾唇一笑:“我忘了,这里是容总的地方,反而是我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好,你们继续,做完了,谭小姐,我在我的办公室里等你。” 她说完,将照片从桌上捡起,十分爱怜地捧在手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谭晚秋瘫坐在椅子上,低垂着下巴,浓密的发丝遮住了肿胀的半边脸。 男人点了支烟,深深吸了口,抬手将帘子掀开了些,让亮光照进沉闷不堪的房间里。 秦淮走进屋子里时,看着房间里一片死寂沉沉,面色担忧又自责:“容总对不起,江主管刚才硬要闯进来,我没能拦住。” “自己去人事部领罚吧。” 他吐出一口薄烟,淡淡转身,面无表情,“叫玄武拿些冰块上来。” 秦淮听出他的怒气,大气也不敢出地退出房间。 “其实,你何必为了我和她置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谭晚秋擦去眼泪,似是情绪平复了些,“她要打要骂,都是正常,只要她气消了,我心里也能好受些。” 闻言,他皱了下眉,低头整理着袖子,“你不欠她什么。是我这些年,把她骄纵得无法无天了。” “江小姐是个好女孩,漂亮、聪明、工作能力也强,和她哥哥一样优秀。” 谭晚秋起身抚了抚男人的手臂,“过会儿我就去找她,纸包不住火,既然我和她都在你身边做事,避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事情总得说开。” 他眉眼却厉了几分,幽幽地扫她一眼:“不许去。” 谭晚秋被他这一眼望得有种如置冰窟的感觉,抿了抿唇,却不敢再说话。 * 江鹿神情木讷地坐在办公室里,捧着哥哥的照片,仔细瞧看着。 照片里,他揽着谭晚秋的肩膀,清俊容颜露出宠溺的笑意,那样真诚又幸福。 一时之间走了神,眼泪就溢满了双眸。 但她很快擦去,从转椅上起身,准备出门时,迎面却正好遇上人事部主管:“江主管,您好,方便谈谈吗?” 江鹿脚步一顿,手指逐渐收紧了门把。 下一秒,她却露出冷笑:“动作还挺快。” * 当天下午,凌盛集团的万人群内,便跳出一条新公告—— 【企划部主管江鹿处罚通告:因江鹿与员工起恶性争执并动手,暂停江鹿的主管工作一周,由副主管接手,特此通告。】 公司寂静了几秒,大家惊讶得都说不出话。 谁不知道江鹿是个无比冷静又有超强执行力的上级,怎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而且,容总不是和江主管的关系最好了吗? 平时也格外护着她,怎么这一次…… 大家都在猜测,江主管这一次停职,估计是真的倒台不起了。 江鹿和人事部聊完,得到这个结果时,她不悲不喜,心里竟格外地平静。 或许,在昨晚知道了容迟渊和谭晚秋的关系时起,她对这个男人,已没报太大的希望。 他要怎样护着谭晚秋,她不在乎。 江鹿只在乎,谭晚秋的那个九岁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哥哥的? 那个孩子的年龄,比哥哥离世的时间还要大。 可她不曾听说哥哥有孩子。 别说孩子,她当时,连谭晚秋的存在都不知道。 太多的事积压在心头,江鹿只觉得脑袋疼痛。 这时,秦淮敲了敲她的门,江鹿才缓缓抬眸:“进来。” “江主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秦淮小心地走过来,仿佛她是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 江鹿知道是容迟渊叫他来的,淡淡一笑,挥手让他下去:“你去告诉容迟渊,我今天下班前会搬好东西离开的,他倒不必这么着急赶我。” “容总,不是这个意思……” 秦淮叹了口气,“但是,您出手打人也不对。就算谭小姐和容总有时交往亲密了些,你也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觉得我是为了他?” 江鹿忽而转过椅子,直勾勾地望着秦淮,眼底溢着嘲讽,“您想多了,他在我心里,还没有这么高的份量。” 秦淮犹豫半分,说:“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人都是不对的。容总说,只要您愿意和谭小姐道个歉和好,他可以撤销对你的处置。” 第24章 谁为我考虑? 江鹿揉着酸涩的眉角,听了他这话,太阳穴的神经又开始突突直跳。 “秦秘,您就不要再帮他做无用功了。他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处置了我,那我自然是要离开的,若是我去道了这个歉,第二天还正常来上班,其他人会如何看我?我的部员们会怎么想我?” 秦淮听着她极为冷静的言语,却是一愣。 他以为江小姐还和以前一样,只要容总稍稍松一下态度,就会知趣地不再发脾气。 但这一次,似乎不大一样。 江鹿的神情很冷,挂在她本就清美的五官之上,有种脱凡厌世的感觉,好似一切感情都入不了她的眼。 秦淮出言:“容总也没办法,谭小姐……是他很重要的一位朋友,但绝对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您也为容总考虑考虑,他始终是把你放在心中第一位的。” “我为他考虑,那谁来为我考虑?” 江鹿一眼凉凉不耐地扫过去,“他一纸公告,直接把我推到公司的风口浪尖之上,却隐藏模糊了谭小姐的名字,这就是他心中第一位的待遇吗?那我宁愿让位给别人,他的关心,我受不起。” 秦淮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鹿也不想再跟他争辩,终究是隔靴搔痒,谁也无法说服谁。 “秦秘,你走吧,我不是针对你而发脾气。下班前,我会收拾好东西离开。” 她下完最后通牒就不再理睬秦淮。 明确把“老娘这三年装够了,再也不装了”的表情写在脸上。 秦淮没办法,只得默默退出去,心虚地灰溜溜回到总裁办。 男人坐在转椅上翻看着文件,淡淡抬起视线,状似不在意地问:“她怎么说?” 秦淮摇了摇头。 容迟渊的神情顿时不大好看,文件掉在桌上,薄唇抿成肃直的弧度。 秦淮只觉一阵凉意如刀扎来,连忙说:“但是,江主管现在是在气头上,我觉得她不管对您、对工作,都是非常不舍的,应该只是置气,不会真的离开……” 他凌乱解释着,突然容迟渊手边的电脑跳出一条新邮件提示。 他视线扫过去,点开那封邮件时,呼吸猛地一沉—— 容总您好: 承蒙三年关心与厚爱,恕我不能继续在公司效力,附件是我的辞呈,去意已决,不必挽留。——江鹿 他手背握着鼠标,一寸寸攥紧,眼底流出的凉意几乎喷薄而出。 尔后大手一挥,桌上的书籍尽数都被扫落在地上。 这突然的动静吓坏了秦淮,“这,这是怎么了,容总?” “这就是你说的‘不舍’?”他冷嗤一声,将电脑转过来。33qxs.m 秦淮惊呼一声:“什、什么?江主管要辞职?” * 江鹿在办公室忙得满头大汗,也才收拾好三分之一的东西。 还记得那一年,刚坐进这间办公室时,她就没想过要挪窝,甚至还野心勃勃地想要更高的位置。 那时的她,大概也没料到会自己主动地说出离职。 江鹿收腾好东西,跟同事告别后走出公司时,便见车门口站着一人。 看清那人的脸,江鹿脚步一顿,脸色也染了些冷意。 她没有理睬他,径直打开后车厢,将东西一股脑装了进去。 容迟渊便站在那,认真注视着她。 在他身边陪了三年多的笑,这副平静到极致毫无波澜的脸,才是她最本真的模样吧。 江鹿收完东西,拉开车门时,一只手伸过来,摁住了车门。 她用力动了两下车门,却是纹丝不动。 两只手都敌不过他一只手的力量。 她这时,才真切感觉到男女力量差距的悬殊。 江鹿本就收拾东西疲倦不堪,此刻,更是没力气跟他对抗,她往车上一靠,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站在呜咽吹拂的风里,两人势均力敌的眼神交汇对视。 仿佛,在打一场无声的仗。 许久,容迟渊凝着她,沉沉开口:“你是觉得你打人这事,没错是么?” 江鹿双臂环着胸膛,凌厉反问:“你不就是心疼她,想让我跟她道声歉吗?” 他凝着眉心,不待回答,江鹿却深深看着他,问出另一个问题:“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是在我哥去世之前,还是之后?” 容迟渊忽而步伐阴沉地往前一迈,握住她的手腕:“你是以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些胡话?” 江鹿双眼的红意却不知不觉中变深,她笑着问:“以你三年性伴侣的身份,够格吗?” 他力道一颤,下一秒,却又攥得更紧,像要把她的骨头揉碎进掌心里。 “为了气我,你非要这样自甘轻贱?”他语气深沉,眼底却漾着复杂的光。 “有什么轻贱?性别互转,你也是我的性伴侣,我享受了你三年,还拿了高额的房子、现金、职位,我也过得很快活。” 江鹿低眉浅笑,“只是,我实在恶心我的伴侣在跟我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是我哥的前女友。”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你现在听好了,我和谭书晚,清白干净。” “‘男女之间,没有纯洁可言’。” 江鹿低喃着他说过的话,扬眉浅笑,“容总忘了,这是你亲口教我的话。” 他缓缓松开她,眼底掺着丝凉意:“几天前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但我刚刚说的话,你非是不听。” 江鹿不想跟他在公司门口吵,他们站在这十几分钟,已经引来不少围观群众。 她将凌乱的头发一缕缕拨顺,仿佛也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平静。 “动手是我不对,但是,在我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这个歉我不会道。” 江鹿用极致平和的语气说,“如果谭晚秋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哥的事,那一巴掌,就是替他打的。” 容迟渊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呼吸也逐渐平稳,松开了她的手腕。 但下一瞬,便听她说: “还有,您答应过我,会招一位新的副主管,我答应了她明天入职。我会在离职前,把所有工作交接给她。让您顺心,也让公司正常运转。” 她这番话,又将容迟渊压下去的怒火熊熊掀起。 第25章 我打错了 但江鹿并未在意他愤怒与否,只是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转身上车,疾驰离去。 车子在榕城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停在了陵园。 每当心情烦躁时,只有哥哥所在的地方,能江鹿的心里有片刻的安宁。 她就近买了束花,带着那张照片,穿出熟悉的树荫小道时,却发现,哥哥的墓前,已然立着一人。 那人头发花白了一半,在傍晚深冷的风中,只披了件薄袄子,跪在地上,抚摸着石碑上哥哥的遗像,呢喃着什么。 江鹿步伐一顿,堪堪地站在那,无法再上前。 但迟疑片刻,江鹿还是唤了一声:“妈。” 女人怔住,然后缓缓抬起视线,朝江鹿这里看来。 她哭红的双眼,瞬间染上怒意,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还有脸来这里?” 赵田静语气激烈地质问,眼底满是恨意,“淮深不会想看到你,白眼狼,克死你哥哥的扫把星,你滚!” 这些话,每次见到江家人都会被骂一顿,曾经她的心已铸就了铜墙铁壁。 只是此时此刻,这么多年没听见,反而心里脆弱了许多。 酸涩感尖锐地涌上鼻尖,江鹿还是缓步而去,迎上她愤怒的视线:“这是我的哥哥,我为什么不能来。” 她俯身将花放下时,赵田静一脚狠狠把她送的花踹到旁边。 雪白的花瓣随风滚落,凋零破碎了一地。 连带着她们母女那点情分,也就这样踩碎。 江鹿慢慢抬起头,眼底浮现一丝冷意:“当初,哥哥确实是为了半夜开车接我,才出车祸离开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不去寻找肇事司机,反而把罪责都扣在我的头上,对我公平吗?” 赵田静也冷笑:“公平?你哥哥生前待你那么好,把你放在手心里宠着……你却这样害他,现在你活着,他死了,到底谁才是不公平的那一个?” 这样无意义的争吵,数年来,不曾休止过。 江鹿不想再继续。 只沉着脸,蹲在地上,一粒粒捡起摔碎进泥土的花,再拼凑成型,放入花束之中,放在哥哥坟前。 赵田静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侧过脸,捂嘴痛哭。 江鹿听见了她隐忍的哭声,眼波一丝麻木的凉意划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跟我爸才能原谅我。” 赵田静痛哭流涕,拳头拼命发狠地捶打在她身上,“你死了好,你死了就能换我儿子回来,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m.33qxs.m 江鹿闷不做声地受着。 但当她一拳砸向自己的小腹时,江鹿猛地起身,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将赵田静推开:“你闹够了没有!” 谁料她无心使出的力气,却让赵田静往后连退几步。 崎岖的山间,她脚底一下踩空,整个人滚落在地,脑袋重重磕到了石阶上。 几乎是刹那间的事,血流不止。 赵田静虚弱地哀号了两声,几乎是疼晕了过去。 “妈!”江鹿愕然冲上前查看,却怎么唤她,都没有声音。 她连忙颤抖着拨打了120,“求求你们赶紧来,救救我妈!” “妈,您别吓我……” 等待120的过程中,江鹿跪坐在地上,哭着抱住她,纸巾擦去她额角不断涌出的血迹,“我错了,是我的错,哥哥才会死,你们怪我吧,骂我吧,只要只要你和爸爸能过的好……” 天边,最后一朵云霞也逐渐褪去颜色,山间的风呼啸着卷起一片锋刃般的叶丛。 江鹿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流尽。 她抬起眸,焦急地等待救护车时,却见深林深处,站着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 看不清脸,也难辨男女。 只是幽幽地站在树下,望着她的方向。 是谁在那? 江鹿下意识眯起眼睛去看,那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 坐在120上,医生给妈妈做了紧急措施,好在没有摔到后脑勺,但可能引起轻微脑震荡,具体还要做进一步ct检查。 江鹿目光无神地坐在车上,紧紧攥着妈妈的手。 医生在旁问:“小姐,要不要给您的家人打个电话?” 家人…… 江鹿慢慢收回涣散的视线,拿出手机翻看,视线定格在容迟渊的名字上。 她抿了下唇瓣,思绪有些涣散,颤抖着手,还是拨了过去。 从前不管发生什么大事小事,她都习惯他在身边。 她也不知道怎的,这次分明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打给他…… 江鹿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愚蠢。 想摁断电话时,那头却不凑巧地接起。 “喂,您好。” 谭晚秋温柔的嗓音自电话那一端响起。 江鹿被那声音蛰得心头一涩,半晌后,她沉声道:“对不起,我拨错了。” 说着,就要挂电话。 谭晚秋似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连忙问:“江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鹿看了眼担架上紧闭双眸的母亲,淡淡叹气:“容迟渊人呢?” “容总他……” 谭晚秋迟疑了片刻,随即说,“我在陪容总挑他的衣服,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话音才落,电话那端却传来sales的声音:“谭小姐,裙子我已经给您拿来了,您可以去试了。” 江鹿听见那声音,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那我便先不打扰了,再见。” 谭晚秋挂了电话,转头嗔了那销售一眼:“我在打电话,你瞎叫个什么劲,都叫江小姐听见了。” 销售小姐却是一笑,低声道:“谁不知道江小姐现在已经失宠了,您才是容总的心上人,还怕她做什么。” “这话,你可不能在迟渊面前说。”谭晚秋淡然勾唇。 说着,她起身换好裙子,走出试衣间时,容迟渊已经坐在等待区的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他坐在那,便是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模样。 深黑衬衫配灰色领带,包裹得身形健硕又精壮,一双长腿笔挺地交叠在一起,袖口解开了几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谭晚秋看他一眼,便觉得脸有些热,小心翼翼提着裙摆走上前:“迟渊,你看我的这条裙子如何?” 他抬眸浅浅扫过,没什么情绪地评价:“不错。” 随即,他视线上移,凝望着她的脸问:“刚才江鹿给我来了电话,你接的?” “嗯,你刚才回车上拿包的时候,手机落在这里,我就正好接了。” 容迟渊想起下午他们对峙时,江鹿那副固执的脸和刺耳的话,轻抚着眉心,似有几分头疼和无奈:“她有什么事?” 谭晚秋微微一笑:“没有,她说只是打错了。” 第26章 他放不放,我都得走 容迟渊“嗯”了声,便打消了再回电话去的念头,收起手机,递上一张金卡:“就这条吧,包起来。” “是。”销售小姐喜笑颜开,每回容总一来,总能让她这个月业绩吃得饱饱的。 * 医院人多,所幸有宋屿安排,才能给赵田静安置一处病房。 做完所有检查后,医生给江鹿吃了一颗定心丸。 妈妈只是磕碰到了头,破了洞,但所幸没有伤到大脑,也也没有脑震荡的迹象,休养几天伤就能出院。 江鹿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宋屿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眼前:“没事就好,你要不先回去?不然等会江叔叔来了,我怕他又会情绪激动。” 江鹿喝了口水,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叹声道:“六年了,我才知道我有个妹妹。” 她望着床上熟睡的女人,这么多年不见,赵田静老了不少。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就连睡着时,眉眼间也浓着化不开的哀愁。 宋屿搭在她肩上的一只手微微收紧,“你怎么知道的?” 江鹿没回答,只垂着脸:“其实,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江家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反而还担心,他们失去了精神寄托,会不会在哪天就跟我哥哥去了。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脸色溢出一丝温暖:“况且,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血缘相通的亲人,宋屿,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望着她温淡的眼神,有种看淡一切的安详和善。 宋屿心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滋味。 虽然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却也觉得,生活对江鹿,真的有太多不公。 而她,也太让人心疼。 独自一人吞咽下失去哥哥和家人的痛苦,还要用最大气的微笑祝福。 宋屿淡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忘了?我也是你的亲人。” “少肉麻了,宋医生。”江鹿轻轻一笑,扶着桌子站起身。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妈妈的枕下。 手指从枕边移到赵田静的脸颊上,指尖一寸寸抚着皱纹纹路,江鹿的眼神忽而变得温柔。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床上的女人才缓缓睁开眼。 她手伸到枕头下,摸出那张卡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密码是您的生日。 赵田静攥着那卡面,闭紧双眼,心中泛起难掩的疼痛,一滴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 * 江鹿和宋屿缓步走在医院的长廊里。 俊男靓女,倒成了忙碌的人群中,一道亮眼的风景。 江鹿说:“谭晚秋是我哥的前女友,对吗?” 宋屿微怔,侧眸扫了她一眼。 他知道,只要她想调查的事,终究是包藏不住的。 “是。” “那她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江鹿脚步微顿,眼神有几分阴沉,“总不能是我哥的吧?” 宋屿沉吟了半晌。 他将外套搁在手腕上,又拿起车钥匙:“不是。你哥和她认识时,她就已经怀孕了。” 江鹿神色微微僵住,跟着宋屿走出病房:“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宋屿一边领着她往车库走,一边悠悠地说: “是有一天,在电视台楼下,谭晚秋突然羊水破了倒在路边,你哥路过把她救了。一来二往的,你哥就喜欢上人家了。” “但当时,谭晚秋没有同意你哥的追求,她说自己是单亲妈妈,劝你哥不要对她动无谓的念想,也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你哥是多倔强的一人。认定了就坚决不放手,一心一意地追求她,还为她垫付了全部医药费。谭晚秋慢慢被你哥哥感动,两人才在一起的。” “这事,你哥都瞒着家里所有人,包括你。怕你们因为她带着孩子有所偏见。” 宋屿叹了口气,“可见,他当时用情多深。” 江鹿陷入了沉默,慢慢蜷缩紧十指,站在寒风之中,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彻入骨髓的寒冷。 看来打人那事,终究是她做错了。 不管谭晚秋过去如何,只要她和哥哥相爱时是真心,那便足够了。 二人步行至车前,宋屿打开车门:“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谭晚秋的事?” “她现在是容迟渊的司机。” 江鹿坐入车里,身体才感觉到一丝温暖,“我不确定,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宋屿刚坐上车,就被她这话给雷到,皱着眉:“不简单指的是,男女之情?” 江鹿淡淡撑着下颌,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也许吧。” 他们之间的熟络程度,容迟渊对她的呵护,以及推门而入办公室,她坐在容迟渊的腿上…… 这一切画面在脑海里,纠缠得她心烦意乱。 “对了,我下午已经正式提交辞呈了。” 江鹿将空调温度打高了些,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等我再跟新的副主管交接完工作,就差不多可以告老还乡,当一个轻松的无业游民了。” 宋屿被她的用词逗笑:“小小年纪,说话那么老成。容迟渊肯放你走了吗?” “他放不放,我都得走。”掐指一算,怀孕已经快一个月了。 而后面交接工作还至少要一个月。 这事,若再拖下去,孕肚过于明显,肯定会被看出端倪。 * 次日,公司上下都格外热闹。 一是因为江主管请大家喝了奶茶,并正式宣布她要离职。 二是,公司来了一名新来的主管,接任江主管的位置。 江鹿召集部门员工到会议室集合,领着一位娇小的女生,到员工面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大家以后的上司,柳桃,柳小姐。” 柳桃可以说是人如其名,作为柳家唯一的千金,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娇养长大的,皮肤白里透红,亭亭玉立地站在那,每一根发丝都渗透着精致感。 江鹿找到她,原也是想起之前在容青鸢的生日宴上,柳父把柳桃的微信推荐给容迟渊,遭到了他的拒绝。 江鹿特地去查阅过这个女孩的资历。 柳桃不仅家世好,成绩和工作经历也样样优秀,举荐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是再合适不过的。 更重要的是,柳家的生意主场在海城。 未来,江鹿若真的要去海城发展生活,必然少不了柳桃的帮助。 “大家好,我给部门的大家每人准备一份礼物,从今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呀。” 柳桃开朗大气的性格,倒是让部员们都很喜欢。 但大家更多还是表达对江鹿的不舍。 毕竟,整个企划部能有今天的成绩,江鹿才是整个部门最辛苦的人。 跟了江鹿很久的几个老部员都红了眼睛,在底下偷偷抹眼泪,扼腕叹息:“鹿姐,你不能忘了我们,以后一定要经常回容氏看望我们啊。” “当然,你们哪,时而让我操碎了心,时而又让我骄傲自豪,和我的孩子一样,怎么舍得忘记你们。” 江鹿微笑安慰着,纷纷和他们拥抱,微合上双眼说,“山水有相逢,我们以后总能相见的。” * 下会后,江鹿便领着柳桃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带柳桃简单介绍了下办公室的设施,以及东西摆放的位置。 柳桃却对别的事有所关心:“鹿姐,我想知道,你的办公室离容总的远吗?”33qxs.m 江鹿微笑:“不远,出门左拐就是总裁专用电梯间,直达他办公室。” 柳桃脸颊微红,轻声说:“那,我去跟容总报个到吧,我第一天新上任,还是得有点礼貌。” 她从自家的公司辞退,答应江鹿的邀请,来到容氏上班,就是为了能更接近容迟渊。 爸爸也告诉她,江鹿曾是容迟渊身边最喜爱的员工。 叫她好好跟着江鹿学,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把那个男人的心彻底征服。 江鹿却十分洞悉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花茶递过去:“泡杯茶再去吧。他这个人呢,嘴巴比较挑,一三五喝云台冰菊茶,二四六喝朱兰花茶。” “这么讲究呢。”柳桃听话地点点头。 但她从小在家都是佣人给她泡茶,哪里自己做过这些活。 笨手笨脚地拆开茶包,却把茶叶洒了一桌。 江鹿实在不忍看着亲手调配的茶包被糟蹋,有些无奈走过去:“算了,还是我来吧。” 柳桃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退到一边:“鹿姐,你真好,你就像我亲姐一样。” 江鹿葱白指尖娴熟地将茶叶倒入盖碗中,力道适中地摇晃,目的是让茶香更为浓郁地散发出来。 力气不宜过大,时间不宜太长。 她为他泡了三年的茶,这其中的分寸,她早已拿捏在心。 江鹿淡淡笑道:“我可不是白帮你的,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 第27章 肯对他低头了? 柳桃闻言,便了然于心地点头:“这个没问题,小菜一碟。只是鹿姐,我不理解,榕城这么繁华,还是你土生土长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去海城生活不可?” “大概是到一定年龄了,就想换个地方生活吧。” 江鹿笑着用将沸水浸润入茶叶,刮去表面的泡沫,再封上壶。 同时,按下了旁边的倒计时表。 柳桃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也比我大不了多久,怎就活得像个老年人似的。” 很快,茶泡好了,柳桃再次跟她道了谢,便端着茶上了总裁办的电梯。 长廊非常安静,脚步声稀少,空气里氤着一股淡雅舒适的清香,那是容迟渊常用的香水味。 柳桃闻着便觉得神往,心跳快蹦出胸膛。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能够进入到他工作的地方,体会他的生活。 柳桃紧张又期待地继续往前走,迎面碰上了秦淮。 江鹿告诉她,这是跟着容迟渊最久的助理,立刻殷切地打招呼:“秦秘书。” “柳副主管。” 秦淮也与她微笑着点头打招呼,“欢迎入职,这两天还没来得及去见您。” “江主管事无巨细地教我,秦秘和容总都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给公司拖后腿的。”柳桃信心满满地道。 秦淮轻笑颔首,视线下移到她手里捧着的那壶茶上,笑意忽然有所减淡。 “这是江主管教我泡的茶,我这就去端给容总!” 柳桃娇俏地说完,已是有些心驰神往,迫不及待地走向总裁办。 秦淮却站在那半晌未动,脸色有些无奈。 江主管……连泡茶都教给柳小姐,这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容总最近因为江主管的胡闹,情绪不太好,他想让柳桃最好别去点燃这根导火索。 但刚要开口,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房门虚掩着,柳桃小心地走了进去。 当看见面对窗台而坐的宽阔身影时,她心跳加速,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她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缓步朝前走去。 容迟渊正戴着蓝牙耳机,在听国外的分公司述职。 时而回复几句流畅标准的英语,格外地严肃认真,并未察觉走进来的人。 但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茶香,是江鹿的手艺。 男人内心忽而被平静充填,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她这是终于识时务,肯对他低头了? 还专门泡了茶送过来。 但,容迟渊面上依旧表现得平淡自若,眼皮也不掀动一下,似对她的献殷勤无动于衷,只手指叩了下桌面:“放着。” 柳桃心里一喜,连忙走过去,将茶壶放下,然后立在他身边,拘谨地一动不动。 容迟渊垂眸在纸上写着记录,潇洒的瘦金体流畅又大气,他淡淡道:“杵在那干什么?倒给我喝。” 柳桃连忙收回痴痴的目光,手忙脚乱地倒茶时,却一不小心,将茶水溢了出来。 水珠顿时晕染在他的笔记本上,墨水也跟着淡淡挥散而开。 男人眉心微皱,不悦地放下笔:“你是怎么回事,笨手笨脚,倒个茶都不利索。” 可当他抬起头时,面前站着的却是一张陌生又慌乱的脸。 * 江鹿忙着交接工作的事,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从繁忙的事务之中抬头时,竟然已是快下午三点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脖子,这才发现,柳桃一直没回来。 江鹿推门走出去,挥手叫来部门的员工:“看见柳副主管没?” “刚才开始就不在呢,我以为您跟她在一起呢,我还有些工作想跟她交接来着。” 江鹿淡淡抿唇,心下有股奇怪的感觉。 莫不是,人还在容迟渊办公室呢? 江鹿拍拍她的肩头:“我知道了,把要交接的部分批注发到我邮箱,我过会转达她。” 她将工牌戴好,走入总裁专用电梯。 这里静悄悄的一片,走到容迟渊办公室门口时,能听见里屋有女人低声的抽泣。 她一怔,立刻推门进去,就看见一脸泫然若泣的柳桃正站在落地窗前。 她面前摆着密密麻麻一百多个茶杯,柳桃手里端着一只茶壶,似乎是拿了太久,茶壶在发抖,腿脚也站不太稳。 而谭书晚正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眸底一丝从未有过的凌厉:“这杯,倒漏了三滴,喝掉重倒。” “谭小姐,你别折磨我了,我真的喝不下了……” 柳桃捂着小腹,抹着眼泪,一副可怜娇楚的模样。 “你既然想留在容总身边,这就是必须经历的修行。” 谭书晚缓慢抬起柳桃的下巴,向来温存的她,褪去了伪装,如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你要实在忍不了,现在去向容总请辞,我没有意见。” 江鹿望着眼前的情景,脸色微冷,手指敲了敲房门。33qxs.m 两个女人同时转过头,有些错愕地看向江鹿。 柳桃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哭着扔掉手里的杯子,钻到江鹿的怀里:“鹿姐!你救救我!” 江鹿低声安抚着柳桃,拍着她的后背:“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谭书晚见到江鹿,方才凌锐的气场全然消散,又恢复到从前那副温婉状态:“江主管,她可不能走。”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需要把我的人押在这里受罚?” 江鹿面带微笑走过去,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的步伐稳定,气场十足,“我还没离开这家公司,要动我的人,谭小姐是否应该提前来请示我?而不是把她强行留在这三个多小时,这可不符合规定。” 却不料,谭书晚的脸色并未变化,只是淡淡道:“您以为我想当恶人吗?这是容总的命令。公司规定,也是由容总一人说了算。” 江鹿脸色微沉,红唇抿出沉静的气息:“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