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两江山》
第1章 楔子 一朝入通天,权财万古延
天下书院,仰止通天。
但凡是个对前朝今夕历史稍作知晓的人,谈及杨赋挺将军,无不肃然生敬又扼腕长叹。敬的是杨将军对大燕朝忠肝烈胆日月可昭,却又叹其一位忠臣良将到头来也只能仰天长啸,青年白头空悲切。
前朝的杨赋挺将军出身将帅世家,祖父杨项武为泰宗皇帝身侧车骑将军,一生效死辅佐泰宗,征西域战突厥,功德千秋。
父亲杨喆满,景阳帝钦点大将军,官位三公之上,上至朝廷的文史笔官,下到市井的说书先生都用各自的熟路惦念着这位镇军大将军的骁勇战迹:十七岁入账,二十岁领兵,征战沙场志不屈,先灭拓央再抚内乱,北凉一战困势下救驾景阳帝,一生戎马追随景阳帝保这江山社稷一十八载不动摇。
到了第三辈的杨赋挺,更是年仅二十七便身经百战,战无不胜。
有道是生于安乐,死于忧患。
古书古言,既能流传千年,便自有它深刻的道理与令人拍案惊觉的气力。可泱泱华夏,几千年中原,历代历朝总是有些个黄袍加身的真命天子,打着承天命顺皇运的旗号,失道寡助逆天而为,最后也只得落得个国破家亡遗臭万年的败北名声。
这历代的史官在史书上记载得也是尽职尽责,从未显得笔软。前朝的崇翰皇帝,应该就属得上这么一位响当当的亡国天子。
这位尚文喜乐的崇翰帝在胭脂水粉里稳坐皇位二十六载,虽算不上酒肉临池般的荒淫无度,但也绝对称不上是位兢兢业业忠于职守的好帝王。
“余音绕梁三日,手中丹青不止”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早是司空见惯。后宫佳丽三千,人人皆比诗词歌赋,莺歌燕舞,无宴不欢。
陛下爱美人,美人惜英雄。兴许是相安无事十年未战的太平经不住百无聊赖的宫闱深深,日日吟诗作对也嫌疲乏,一日崇翰帝弹琴萧贵妃伴舞,舞着舞着贵妃便手指书房的羊皮子地图对崇翰帝说:“陛下快看,若是将那西林与北凉也并入我朝疆土,正如昨日陛下送我的那副茉莉一般无二呐!”
崇翰皇帝斜眼眉微挑,细细看,讪讪笑,“是像,是像!”
“那皇上也把这朵茉莉送给臣妾可好?臣妾爱茉莉,就犹如臣妾爱陛下。”贵妃一娇百媚生,硬是要崇翰帝做一回英雄。可这萧贵妃不爱牡丹的雍容,不爱莲花的玉洁,更不爱冬梅的傲骨,独独偏爱这茉莉的妖艳。殊不知她开口一娇嗔要的这朵茉莉,却天启着他大燕朝亡国的预兆。
这位萧贵妃想来定是未曾听闻过“烽火戏诸侯,一笑亡西周”的故事。
唯是有论,自古红颜多祸水,薄命寡情悔终身。
既是要出兵,那也要有个像样的将帅才行。
皇帝从脑子里捻出了“杨赋挺”三字。
对啊,骠骑大将军杨赋挺,一品官位金印紫绶不是白领的。
皇上十载不早朝,如今理会朝政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开疆扩土,缘由竟如这摇摇欲坠的大燕朝令人啼笑皆非一般无二。对于一位出身世代忠臣的良将来说,除了一心辅佐,最后能做的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子一言九鼎追死驷马,十年未战的杨将军跪领帅印。当年的护心铠甲在身,顶戴三叉紫冠,手握青冥长枪,足踏云靴,皆是相称。
帅字大旗镇乾坤。十年未征战,出征青冥枪,惧问英雄名,来人杨赋挺。
大燕朝首战告捷。
崇翰帝大喜,美人与舞笙歌夜夜。然欲先亡之,必使其狂。赋挺将军的初战制胜自是骁勇善战人心所向,但那西林与北凉国土再小,也有尚存的民族大义。蝼蚁都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事关国破山河领土割据的颠沛流离。
兵法三十六计,用对了计计可诛心。这一次是调虎离山。丞相魏炳坚谏言崇翰应趁势加派兵力一举拿下西林,再灭北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唐是螳螂还是蝉已是辩不清的无后名堂,但最后得利的那只黄雀一定是丞相魏炳坚。
如之所至,大燕朝加派的那十万精兵还未到西林关口,魏炳坚就造次起兵谋了反。
从景阳帝的骠骑将军做到崇翰帝的魏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昔有兵权在手,天下一朝我有。魏炳坚等的是时筹的是运。崇翰荒政昏庸这些年,终在今日劫了定数。更要命的是北凉援助西林两兵相接逼着杨大帅节节退进了九曲谷。万箭齐发多少具穿心之骨,连着绵延起伏的九曲山脉被大燕朝将士的骨肉血泥滋养得寸草不生。
好似一场瓮中捉鳖的戏,又断不掉天不该绝的尾。
杨将军扛着满身疮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人一马一杆枪,八百里加急云和月,快马加鞭尘与土,到了皇宫才发现崇翰帝已是拎着脑袋半截子身子入了土。心如死灰用在你我身上事小,用在一国之君身上却大。崇翰帝最后的尊严且用在了一抹脖子的剑锋上。殷红的血渗着大理石的殿,杨赋挺喉头哽咽“陛下”二字长跪不起。
据说是魏炳坚亲手扶起杨赋挺,爱才之心溢于言表。谈的什么话后人最终也无从知晓,考究下来的说法皆是杨将军一杆青冥□□入金銮座。舍枪如舍志,永生永世再不入朝为官。要说良禽当知择木而栖,俊杰亦能识时务而往。可惜一门忠烈断不侍二主。那魏炳坚识时务不能为忠臣并不表明他就是个奸人。要问魏丞相动过杀心没有?倒是当然有。恐怕是杀心一直有,杀意却敛心头。最终杨赋挺归隐山林匿了踪迹。在朝为官戎马一生,隐于乡野卸甲归田。
嘘嘘叹叹十余年。已变的天,更迭的朝。世人终是多健忘。
只怕这位前朝的骠骑大将杨赋挺,即便是弃武从文也能让后朝历代平静水面再起涟漪。
这一年楚唐小乱后的科举来得步履姗姗,结果却未得令人败兴。国子监里点状元,今夕却只出榜眼。“三鼎甲”中除榜眼出自国子监,状元与探花都来自通天道观。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如今观内不遁空门的道士却成了朝堂栋梁,实则教人瞠目又惊叹。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通常有个厉害的和尚广念佛经度众生。这样的故事放在通天观自然适用。
朝野上下才弄清楚当今的状元和探花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章 赚几个银两 这属实是逃学外传了……
“呦呵!我当是个白面小书生,走近一看却是个水嫩嫩的小娘子!”这死淫贼笑得放荡不羁,声音刺耳得我心中暗暗作梗,懊悔自己当初学艺不精,师父十八样兵器怎么就没练好一个两个的,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束手就擒。
“当家的,我们今天还真是捡到便宜了,也让我当他一回采花贼!”旁边的缺牙伸手就要来摸我的脸,我抬腿往他膝盖上狠狠一踹,那人“嗷”的一声,转眼削出一掌。我一个激灵躲开,心里正后悔当时脚应该抬高一尺踢他个下半身不遂。
“呦!还是个烈脾气,爷就喜欢小辣椒!”看缺牙疼得不爽,那当头的淫货出手就要抓我,我当然是要跑的。可还没转身就被那女的反绑了双手,动弹不得。这女人力气大,全然不似之前那副娇柔模样。
果然漂亮的女人是祸水。这句话谁说的来着?谁说的现在也不顶用了,悔恨自己前刻善心作祟,看不得这嘤嘤哭泣的美娇娘独自一人顿足在这荒郊野地里,上前便想热乎热乎,要是迷路了就给她指路,出逃的就带上观里,随便哪个师兄看上了也能保她这辈子锦衣玉食。想不成这还没开口就被起了色心的土匪抓了个正着,活该了她这辈子没福分只能当土匪婆子。
“呸!小贼,你们这么绑我,我师兄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们!”我使劲挣脱,却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是敌不过一撮人,何况这撮人还是以绑人劫财为生的小人——匪盗,所谓术业有专攻,谋财害命的功夫是相当有一套。
“知道知道,你喊得大声儿点,好叫你家师兄听见快些来救你,咱都等不及见识你师兄的有多大本事!怕就怕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啊哈哈哈哈……”貌似这缺牙膝盖不疼了,接话也一茬儿一茬儿,得意之处还不忘绑我时在身上揩上几两油水。
“怎么的不这么绑了你,难不成还用八抬大轿请了你?!”
这些个山土匪平日里豁命打家劫舍不过为了一个财字,既然不吃硬的,给点甜头放我一马大家都不吃亏,多不过去几十两银子。
“这位大爷,你看啊,你不过是求……”
“哎呦!——”
前脚还想应该废了这缺牙,眨眼就有人替我行道。他这么一叫唤我才看清楚,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石子从不远处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中了缺牙的要害处。啧啧,连我看了都觉得,好疼。
握中百炼刚,也得绕指柔,偷敌百密疏,弹指一挥间。能把这绕指柔化作金刚弹的也只有我就七师兄魏承甫。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七师兄承甫已经闪到我面前,右手握剑轻轻一挑就替我松了绑,左手起掌顿在那土匪头子的脖颈,他眼睛瞪得暴突闷一声地倒地,承甫顺势一脚踹在他前头挥着大刀欲砍下来的小喽胸口,刀落人倒。右手将剑收回,带着凌厉剑气转身斜刺向最后剩下的麻烦,这一剑刺在腹部倒不会毙命,可往后的日子想要多逍遥自如也是不大可能。
都说魏承甫善用剑,情殇祭在他手中,动时剑气袭人,敛时藏芒入鞘。我记得有句话叫见好就收,用在这里不合适,应该叫打不过就逃,孩童都懂的道理成人却不一定能想通,比如刚才还兴致勃勃要绑我回去下酒的小娘子,正抽出腰间一把短刀向七师兄扎去。师兄一闪手腕一番,长剑划过她的脸颊带下一摞鬓发,又以风驰电掣般速度收回剑锋,顺势在她的右臂上一划,连同衣袖在内,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即刻现行,皮开肉绽地往外淌血。一同滴血的还有脸颊上那道剑痕。
可惜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承甫既无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好男不与女斗的气节。叫此刻的我觉得相当解气。
我朝着缺牙的立命之根狠狠一脚,算是当他还了方才揩的油水。
这缺牙哀嚎一声晕了过去。这般不经打还想绑走我捡便宜当大王,呜呼哀哉罢。
承甫伸手便麻利地把这几个贼汉子婆娘五花大绑捆作一团。
“早跟你们说过我师兄非刮了你们不可!”我随在地上捡了根结实的断绳,扯着那女的抱上了棵大树,再将她双手绕着树干绑在一起。
这个姿势抱树挣不开绳结,便只能立不能坐,荒山野岭人不救己便指望着己自救吧。我仔细检查将这绳结打得确实结实,最后在她耳边轻佻道了句“保重!”欲走,完全隔断了她在身后“女侠开恩”之类讨饶声。
“筱筱!”长剑入鞘,承甫收了刚才的疾风厉色,这声唤的响亮清脆。
“天色暗了,还得赶紧上山,赶不上观内晚膳咱们又逃不过不过挨罚了。”承甫的口气里透着责备与几分怜惜。
“知道了,赶紧上路!”我将这要带上山的包裹捡在手里紧了紧,顺势抬起手臂就背在了肩上。
对于每次下山我都大肆采购承甫倒习惯得很。只是这次因为东西稍多,集市上采购又颇为耗时,与承甫走散了,在街市转了许久也不见他,心想承甫的本事总比我大,并不至于出事,便一人顺着进山的路边走边等,却差点惹出大麻烦。
“师兄呐,我知道错了……”每每占下风时,我总是用“师兄”称呼承甫。
“嗯?错了?”承甫的脚步放慢了些,却因时辰得紧不愿停下来,带着饶有听下去的兴致继续赶路。
“下午在集市耽搁得久些,与师兄散了只想着边走边能等到你,路过这乡野看见她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生了恻隐之心,全忘了漂亮女人是祸水,更忘了你常日里教化我的道理。”
荒郊野地里易使计。刚才差点被套进了那婆娘的美人计中。何况我还是个女儿家,忒笨了。
“嗯,此言差矣。”承甫似开了话匣子,“我所知漂亮的女人分两种。”
欲言又止话中有话。
“哪两种?”
“一种是别人,那另一种么……”承甫顿顿,眼角余光一瞥,“便是你喽!他人皆祸水,唯你解风情。”
此言甚慰我心。
魏承甫出生皇家,父亲婺远王在江南一带名望颇高,家风严谨使得婺远王府的公子各个与纨绔沾不上边,再加上战功赫赫,婺远王一系深受百姓爱戴。
魏承甫是婺远王魏贤的次子,因幼时性情顽劣,十岁在皇宫里无心溺死了太后的纯种长毛波斯猫,被他爹婺远王吊在房梁上打了近两个时辰,现场何其惨烈不可描述。打完后仍不解气,婺远王当即给他两条出路,一条是随兵入伍,一条是入观读书。魏承甫想都没想就入观当了假道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章 嘿,她这朵绿茶 别嫉妒我这一脉相传的……
书院中堂灯火通明,大师兄正在给众位师兄上晚训。
将带上山的包囊藏在院中的草丛里,我预备着领罚的心境跟在承甫身后战战兢兢地进了门,稍稍抬头就撞上了大师兄疾厉的目光。
这双眸子清澈却又深邃,仿若黑不见底,多少捉摸不透。大师兄平日里少有与我们玩笑,偶得有谈话也是正经的令人生防。
这书院里其余十名弟子出身非富即贵,却唯独大师兄杨起恍出身贫寒,与其说出身贫寒,倒不如说他没有出身。起恍师兄是师父九年前在山脚下捡回的孤儿。据道观里的年轻道士说师父带他回来时他约摸就只有七八岁年纪,瘦瘦小小,不大愿意开口说话却思绪甚凝,总流露出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惆怅,只一双眼眸深如幽潭。
如今这双眼睛藏得住故事却掩不住神采。
“你的发带呢?”大师兄语调平和,透着些许不满。
我惊觉赶路心急全然不知何时丢了发带,头发将近散了一般,一副披头散发狼狈样子立在中堂门口,借着明晃的灯火才看清左臂的轻纱外衣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连带外衣边角都是泥点灰土。
很是失仪态。
“刚才赶路急了些……”
定是被树枝挂住了衣袖……和发带。
自知理亏,后面的理由坠坠地也未得好意思说出口。
大师兄眉头一蹙,转眼看向魏承甫。
魏承甫蓦地一怔。眼见他虽站姿岿然,但眼神飘忽,心虚得紧。
“梳理一下,准备晚膳。”大师兄说完转身走开。
魏承甫朝我使个眼色。大师兄不再追问,便是放我们一马,实则庆幸。
自半月前师父受邀去杏坛授业讲学后,便由大师兄起恍代为管理书院大小事宜。书院里的公子少爷们大都心高气傲不好管束,但对于大师兄却都是恭敬有加,所以书院这些日子来也是井然有序。
善清真人当年念我大师兄孤苦无依,想纳其入观为道,师父婉拒后收为贴身弟子,传道授业,在书院一呆就是九年光阴。今日的起恍虽正值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十七八岁,但待人处事都尽显与这个年纪不入格的沉稳老练,想来除了师父平日里的教诲善诱,他自己也是暗下了许多功夫却不露人前。
我叹惜起恍师兄身世悲凉,又钦佩他的隐忍与坚毅。
月上枝头,夜色即刻放肆地蔓延开来。我摸黑找到藏在草丛里大包裹,抱着这些沉甸甸的小物件心里喜滋滋,这次定要多赚上许多。
未见厢房门栅,就已听见熙攘嘈杂不绝于耳,拐个弯便见诸位师兄在都围坐在我门前平院的石桌前,笑与风声好不扰人清净。每次下山回来,我这厢房门前必定要热闹一阵。
“你可算是来了!”说话的这人是五师兄元琛。
“我要的书带了吗?”本想奔着平院的四方石桌去,谁知半路被四师兄元慎截走,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地问,做贼心虚的样子显露无遗。
“带着带着!”刚要伸手去掏,转念一想,现在给他,莫不是太猖狂了。
“你要我当众给你吗?还是您老……稍安勿躁?”
“待会儿送到我房中来。”元慎觉得我说的颇有道理,带着元琛悻悻地走了。
我将那一路背上山的包囊在大理石桌上打开,里头有六师兄要的天一阁的墨条与端砚,体重而轻,质刚而柔,纹理如丝,起色而润,六师兄一身儒气温文尔雅还写得一手好字,自然要配这方圆百里上等的文房四宝。
还有三师兄龙虔的四大袋榛品堂的坚果,虽然我丈量三师兄这幅体态后觉得,他再不能把心思一门都花在味觉吃念上,应该多学学他爹,当今幽州刺史龙怀礼一般的胸有大志,日后也好承袭一方功名,但终了还是敌不过他付银子时每每的豪爽气派,身为我的大户是极具一掷千金的潜力,想到这里我便觉得,人生苦短,确当及时逍遥尽欢。
待众人领走了各自的宝贝,方才到了我摩拳擦掌数银两的时候。多亏了诸位好师兄照顾生意,也多亏了这通天观是个得道修仙的清静之地,才让山下集市的普通玩物到了山上也能物显其用。若是放在各自家中,恐怕那些个文房四宝与榛品果子都不过是不入眼的无用累赘。通天山上的生活实如一潭静水,无波无澜。
这次赚了二两银子。
银两虽小,但足以慰藉我困顿在这深山百无聊赖的心境。
“你当真差了这几两银子过活吗?”
这么刻薄的语调,绝然是出自雷潇湘。
“果然是世代为商啊,骨子里就是丢不下蝇头小利,想不成你爹韩百万的名头,也是靠倒卖杂货一两一两赚来的?”雷潇湘平日里说话就口轻舌薄,此回还要把脏水往我爹爹身上引,委实令人讨厌。
“对对对,我们商人靠卖货为生,我爹这百万的名头是不是一两一两赚回来的我不知道,但这天下首富的家业要是真靠一钱一两堆成的,倒也令全天下人佩服,不然你也让你爹爹送镖送出个江南首富好买个官做做,也比在刀尖上讨生活容易啊!”
痛快一时就在以牙还牙。想起她之前对我多有挑衅,我的退避三舍也没换得日后的耳根清净,今天就钱账两清,奉陪到底罢。
雷潇湘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显然没料到我会顺着她把话锋转回去,想来堵得正荒却又找不出话引子,瞪着眼珠气极。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她撂下狠话后她即拖着那一身曼妙轻纱出了平院。
雷潇湘虽话中带刺,却在道理上挑不出毛病。我确实不缺那几两银子。
我爹韩世连,人称韩百万,顾名思义,万贯家财百万来。实际上韩家的家业远不止这口口相传的百万。江南六州油米织衣地产农田我韩家占尽八成,而东南西北贸易往来没有占上五成最少也有三成。民间有笑言,天下非圣上,而属韩百万,江陵一代多地整条街市都是我韩家的家业,这家业不单包括房屋地契,还指立于地契之上开门迎客的商铺,大到钱庄银号,小至蚕丝针线,看着掌柜不同,其实当家的都叫韩世连。
要问韩家究竟有多少钱,恐怕除了我爹自己以外无人知晓。老话有说富不过三代,可韩家却真正旺于第三代。听爹爹说我太爷爷出生寒苦,祖上做得都是为奴为婢的下等活儿,而我太爷爷的爹,干的是下等活中的下等活——搬尸。
搬尸这个活儿虽说下等,但绝不至于断粮。生老病死,世间伦常,天子与平民,皆逃不过人生百年之后。老祖宗勤快,也恪守职道,进过的门见过的人搬过的尸,收了钱之后便绝口不提全当没那回事儿,名声在当地自然是好,谁家有个白喜事都找老祖宗,生活虽清贫,在乱世流年中却也得于温饱。我太爷爷承了老祖宗的本事,不单搬尸还帮人下葬,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衙门的公干和市井的私活,太爷爷忙得跟只陀螺似的,转得多了自然也赚得多了,日子过得比老祖宗在世时好上许多。
说日子真的变了,全要从一单不能说的私活说起。那日我太爷爷从街市回家,路过县令府,却被管家拦了下来,说半夜有活,让太爷爷早些备着过来接手。
夜入后夜,太爷爷准时到了县令府,还琢磨着是县令府上老人有了白喜事,早间便过身要下葬了吗?可一到偏厅却心慌得紧,这尸身上还热着,明显才死了不过半个时辰,怎的早上就预备出了晚上会有死人呐?
太爷爷越想越不对,心中发怵起来。按照管家的意思,将人埋至七里地外的荒山中。
太爷爷连夜挖了个大坑,预备埋尸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尸体全身上下翻了个透彻。按理是不会有这套法式的,平日里葬的人,都并非死于非命,只有在路上遇上捡尸的才会看看能否碰上意外之财,运气好真遇上了,便对这尸体连磕三头,表明并非不敬,下葬后才可拿着钱两走人。太爷爷想着这人身上要是能摸出个好识身份的东西,日后也可留作证据。
这晚太爷爷不止有运气,还是撞了大运气。这尸身上翻出白银五十两,黄金两锭,还有玉佩一对。人即死了,总不能糟蹋钱财。太爷爷当即磕上九个响头,好生埋了这具无名尸,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回家,收拾了细软包袱,带着妻儿便赶了最早的渡船上了路。
太爷爷虽没读过多少书,但道理都清楚的很。县令府上算计着死了个人,这个死人身上还带着大量银两,非官即贵,自己夜间进了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章 做生意,我是认真的 这山头就讲究一个……
但这茂林峻岭的清修之地确实不太和我的胃口,不做点小生意打发时间怎能度这漫漫两年光阴。佛怀慈悲,道修逍遥,武习以强身,书读以功名,这般大仁道义对于我个胸无大志的女儿家实属对牛弹琴,书读多时无益用,囤养在山中只当休养休养心性,多长几分见识,好歹也是师出通天的人。
我捻着从山下带回来的那本百看不厌的春宫图潜进元慎的厢房,一掀门帘即见他与元琛二人在书案前聚首交耳,元琛皱着眉头崩紧了嘴巴,时不时用眼瞟着书案上放着的纸张,顺便在纸张上添画上两笔。而元慎则对照这元琛笔下的纸张,正翻着手中书页,偶尔与元琛交流几句。
好一副苦做学问道貌岸然的模样。
因从前便晓得元慎、元琛两位兄弟总是在深夜里挑灯苦读,使我一贯认为他二人当之无愧是这书院内的楷模典范,再者虽生母不同,他们却有如此的手足之情教我十分喜欢,一点不似我二哥韩衍,总爱有空没空挑我毛病与我抬杠,令我很不痛快。直到两月前我当值打扫各厢庭院,在元琛书房中发现一本活春宫,方才恍然大悟,这二位师兄夜间策马扬鞭原不是费脑伤神苦思书,且是心思念想熬心沥血为□□啊,可歌可泣。
我对他们兄弟二人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便超前为今后的家庭和睦不辞辛劳挑灯夜战的精神很是敬佩,很是觉得作为他们的嫡嫡亲的小师妹,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帮上一帮。
“四师兄!五师兄!”我总觉得未到出阁的年纪在月黑风高夜做这等子与风月有关的事情尤为紧张,不自觉的便捏着嗓子说话。
元琛显然比我更加心虚,手一抖纸上便立刻晕出一团子沉黑的墨,墨汁顺着纸宣的纹路即刻散开,与之前的书迹工整显得极其不搭。相比起元琛,元慎却对我这两声叫唤的寓意心领神会,抬头后眼神往里一瞟,起身便要关上房门。
我承着元慎的眼神进了屋,将手中的春宫图放在桌案上,“四师兄,你要的宝贝!”
元慎此刻倒不着急,一面招呼我坐下,一面缓缓拿起书案上的新宠,划页过目地翻了起来。
“好字好图,相得益彰!”我对于自己挑上山的宝贝总是做到不遗余力地推销。
元琛探着脑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被元慎将书立刻合紧的动作打消了马上拜读的念想。
“你倒是看过?女孩子家家的,不知矜持为何物!”元慎皱了皱眉,似乎对我提前预知了里头的内容不太满意。
“我确实没看过,不过听闻老板介绍,这本春宫不但图文并茂,且趣味颇高不似一般的书画内容,是思想性、知识性与趣味性三性合一难得的好文作。”
“掌柜说的?他见你个女儿家要这春宫图集就不觉得奇怪?”元琛瞪直了眼睛看着我,作为一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我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多。
“怎么不奇怪,上次就问过我买书自己读吗?”我寻思要怎么把他们两个糊弄过去,总不能直说我告诉那卖书的我有个兄长因瘫了只能终日躺在床榻,尽指望着读些生活常识排解心中苦闷。想来老板也是善人,每次都便宜我几个铜板。
我还想要收回我的本钱。
“我就说我有个兄长谈了门好亲事,眼见得九月初八就要娶媳妇儿了,可平日里光顾着读书,虽有满腹经纶,但对闺阁之事却是知之甚少,所以便打发我每次赶集时带几本好书回去长长见识,总不能日后怠慢了未过门的嫂嫂,让人家吃了哑巴亏不是!”
“哈哈哈哈!”元慎听完忽地大笑,这笑声爽朗得颇有赞赏之意,只是太过爽朗使得我脊背稍稍有些发凉。
“你们老韩家的人果然个个会做生意!下次下山有什么好玩的好用的都给我们捎上来,亏待不了你!”这次语气倒是亲和了许多,他面上喜上眉梢,说罢从钱袋里拾出五钱银子放在桌上。
元慎不亏是比他那弟弟大上好几个月,知世故,懂人情,出手也更加阔绰,只要买对了心头好就从不问价钱。生意买卖本就是常来常往的事情,如今我多得了银子,下次定是要在买卖上精挑细选让他也占上些便宜,一举惠双,无往而不利。
悠悠哉哉躺在石板凳上,我慢条斯理地将心里的小算盘打了个遍,酒足饭饱,妥当的是心满意足安之长乐,既无鸿鹄之志也不儿女情长,配合今夜这月朗星稀微风徐徐,我很是舒心欢畅。和着草丛里初夏的虫鸣,急而轻,只听见一阵促促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过来,不用睁眼我都知道是史湸练刀归来,睁眼定睛,史湸便握着他那把擎天饮立在我跟前,他扎着高髻,一身微灰的麻衣上印着星星点点的汗迹,很衬得这初夏的光景。
“听说你今天回来得顶晚,夕阳西下当收心归山,你不懂?”史湸一贯正经言辞,让我从来认为他与大师兄有着天作地设的默契。
我缓缓从石凳上起身,这位九师兄的肃穆表情有些让我哭笑不得。
九师兄名唤史湸,今年正好九岁,七岁时由祖父亲自送上通天,并非想着通天的教化师道,而是看上了书院掩兵阁中的十八般武器。母亲因早产提前一月多生下史湸,对他是宠溺有加,生怕他受委屈少了疼爱。史湸从小体弱瘦小经不得大风大雨,却在读书上颇有造诣,可出生在书香大户,家中实在举荐不出个会功夫的人能教他习武强身,在从小被养成个药罐子后,便由祖父带着上山拜在了师傅门下。
因早我一年多入学,虽年纪小却执意强迫我叫他“九师兄”,并自赋道理,“为学者,不但需尊师重道,还要懂得论纲五常,即便早一日入学也是师兄,何况早上你一年多的光阴。”
“哪有顶晚,最多一柱香的时间,刚巧赶上大师兄晚训。”我边说边掏出袖袋里的紫玉流苏吊坠,拎在史湸面前。
“这是什么?”史湸向来对小摆件没有识别度。
“流苏吊坠,”我朝他刀柄上的一比划,“刚好穿过这个圈,吊上后舞起来更加威风!”
史湸觉得甚有道理,眼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章 师从通天 其实谁家不是上山来钓一只金……
我加紧了脚步跟在大师兄身后。
引路的烛火在提灯人的步伐下晃荡的很是厉害,我随大师兄登上西面文锦斋,木板楼梯因年久的原因在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哑叫声。
大师兄推开木质的大门,文锦斋里立刻透出夜间的阴冷,靠一盏引路烛火照去,感觉这文锦斋深不见底,很是瘆人。
大师兄点燃了桌上的那盏油灯,示意我拿着,屋内立刻亮堂了许多,黄色的暖光照在这千册书卷上,墨笔文香里透着历史的陈旧与厚重,仿佛随便拿起一本品读便能令人千回百转。
师兄提着引路灯向后走去,在倒数第二排的书架前停下来,转过身看向我,烛光映在他脸上使得他的面容更加俊俏立体,两瓣薄唇上下一动,“你记得这个位置吗?”
我朝身后看看,回过头应了他:“记得。”
“从这排书架往里走,中间那格偏左,有你要看的《诸蕃商记》。圣儒院每日辰时开门,戌时闭院,辰时后你方可来此读书,”他想了想又说道“第二格至第六格中的书卷都是你喜欢读的,读过后便原封放回,不得有损,明白吗?”
大师兄真是循循善诱不知倦。
“明白!”
每次下山我都会带回些小零小样贿赂大师兄,为的就是以后凡事都能行得方便有人照拂。如今看来,我确实英明。
“上次给师兄带的一品狼毫可还好用?”我记牢了《诸蕃商记》摆放的位置,折身回来,边走边向大师兄打探对我带给他的毛笔是否还称心意。
“还未使用,”他忽然停下步子,“以后下山无需再给我带东西,我在山上什么也不缺,再者你这不收钱两的态度,让我很是为难。”
唔,大师兄怪我贿赂得有些多。
山上的各位弟子,家中都颇为殷实,每季都往山中寄送衣物与钱两,哪位师兄不是银两多得没处花,我做生意打着小算盘还能助他们帮衬国之经济发展,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啊。
可大师兄出身微寒,本就过得缩衣节用,我怎么忍心再要他付银子呢?说贿赂多少带着玩笑,但为商有道,我觉得我做得很是正义凌然。
“大师兄不要怪罪,更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这些都是我真心自愿的。我不缺银子,但也绝不乱花银子,我替你挑的每个物件儿,都是思量许久觉得正合你所用的,比如那支狼毫,师兄日日读书,却未见你更换笔杆,上次也是偶得见到一支好笔便讨价买下来,带上山想让大师兄高兴高兴,师兄实在不必记在心上,都是小事何足挂齿。”
“你,很在意我高不高兴?”他一双眼睛射出两道冷光,一双眸子如深潭幽黑,不可揣测。
听语气,透着责备之意,我又......说错话了。
大师兄平日义正言辞处事刚正不阿,最忌惮我们对他行贿赂之举,要是现在察出我送他礼物是指望他诸事对我多行方便之门,那我今后的日子岂不要过的很煎熬?
这贿赂行得还是不够隐晦。
“是顶在意的。大师兄是师父的贴身弟子,书院大小事宜都帮师父分担许多,要是师兄不高兴,一定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大师兄伤及脑筋,于公我希望书院育人长青,弟子都秉性善良学识见长,于私我希望大师兄心情灿烂,诸事顺意体健安康,而大师兄一高兴,那便是两者便都有了!”
我自觉地这番言语说得是中情中理,在观得大师兄眉头舒展,嘴角微翘后,我是如释重
负。他不好糊弄,好在我也不算笨。
大师兄引着我出了文锦斋,锁上房门,除了一路叮嘱我天黑小心外并无其他,看上去他心情确实愉悦。
我因他的愉悦想到我接下来能在通天安生度日,自然喜从心来,另则今日得了《诸蕃商记》,以后也是个极好的消遣,很觉得心满意足。
大哥写信来说与我约好的六月相见恐怕难以实现。
这令我很伤神。
更加伤神的是,他在信中语重心长提及数次,爹一直提醒让我千万别忘了上山读书的目的,切不能与一帮茅山道士朝夕相处,转而将精力用在得道修仙上。
爹真会说笑。
我与妖娆的雷潇湘一比,连山上的道士都不愿多看我两眼。
为何上山,自然是不敢忘记的。
通天自设书院以来百年的规矩只收男子为徒。即使师旷之聪尧舜之道,也需倚靠音律法理正五音治天下,规矩方圆,道理摆在眼前,世人从来不敢妄议杨将军定下的律例,自然也是应如此,通天的名号响当当,不单教文更要习武,女儿家一则不便入山闭关而学,二则自古无才便是德,女儿身红妆素裹即是尽了本分,寻得一名如意郎君便可一世安稳,何苦寒窗苦读要占了男人的风头。
这道理亘古不变,直到延庆年间出了位襄王妃。
襄王是在楚王昰德四十年后入院的第二位亲王,但地位却远不如楚王。因这位襄王本非老亲王长子,自然无承袭王爵的福分,索性答应老襄王上山,学得出功名也好过做纨绔子弟终日虚度年华。
入院第四年道观里便住进了一位富家小姐,因不满家中定下的亲事负气离家,就找了处好山好水的隐匿山林,给足了银两带着丫鬟躲婚,一住便是三月。
谁想那一日风和日丽,正是出门会友,相亲约会的好时机。襄王与这位小姐,就在同心岩前一见倾心。襄王是个行立果的性子,他立马把小姐带入书院内做起了伴读,往后的日子里一来二去有了更深的情分,襄王索性往府里飞了书信要带着小姐下山回家,顶着一副非卿不娶的决心便匆匆离了通天。
要说这襄王运气真是好,老襄王的长子在远郊坠马身亡,襄王的名号便顺延承在了二公子头上,老襄王百年之后小襄王便承袭了亲王的王位,而那位富家小姐自然也成了襄王妃。
世人都传这位小姐定是在观内附体了这通天的仙气,一举就从贵人家升入了帝王家。
这故事是故事,传在寻常百姓口中顶多用来茶余饭后嚼嚼舌根闲话几番,可听在有意人家耳朵里却是另一番风味。别人家的小姐能做王妃,自己家的闺女为何不可呢?
打这后通天又热闹起来。鸿儒泰斗,巨贾豪绅,富至显贵弱至乡绅,上山求愿的人络绎不绝,十之有九都是家有女待字闺中,他们都觉得通天这么多年只收男弟子的规矩很不合情理,为了顺应朝代发展,应该改上一改。
当家的院首被闹得没有办法,思来想去,想出来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挑上一天朗朗乾坤万里无云的良辰吉日,敬过天拜过地,老院首一头磕在了杨大将墓前,嘴中念念有词,频频点头,终于在半个时辰里结束了一场问仙祭祀。
老院首起身后振振有词说杨将军仙体回山,在他耳边轻语,若实有需,可收女子,但凡事都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收弟子也是一样,每隔两年收女弟子两名,且招收的女子皆非通天书院正式弟子,两年后当学成下山,不得延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章 这个初见冷冰冰 他们各个都是柳下惠呢……
再转神已是立于书院正堂。
院首并非我想的那般年老迂腐,看上去约莫四十的年纪,菱角分明的白净脸上续着短短的胡须,并没能掩住他生来就有的眉清目秀。他头发用玉冠束髻,身上的暗褐色长袍透着外层的黑纱隐约浮现出一层黑紫的光,看上去像极了画像中的神仙,右手上握着一把山水折骨扇,打开时我晃晃看清那山水画的好像就是这通天岩窟,岩窟旁的还提的一首短诗,时暗时明看得不太清楚。
想来入得通天门,从的是通天道,这院首便是我的师父。
师父右侧坐着一位美人,年约三十出头,两弯柳叶细眉如同新月挂于面颊,微微一动双眼含笑,发髻斜簪一支碧玉凤钗,颈处却绕下一束及腰黑发似涓溪流于景色之间,貌美而端庄,只单坐着,不用开口已可道尽世间美好与繁华。
师父与美人间隔着一张八仙方桌,头上方横着一块写有“尊礼堂”的紫檀木大匾,匾下一幅大气的锦绣河山,旁边则工整地衬于两幅对联,堂侧两壁上挂着的的文墨花鸟字画与厅堂的端方肃穆儒雅井然很是相得益彰,不以繁贵,不流俗世,却又相辅相成,透着添一笔则无章,少一笔则寡意的巧妙。
堂中央两侧不对称齐齐坐着九位同般模样的束发弟子,虽衣色不尽相同,却都是锦缎罗裳,年少翩翩皆玉面,唯却脸上无笑颜。
不单单是无笑颜,简直是透着冷漠。
“快拜见姜择善院首与夫人!”爹爹见我还不起声色,催促我快快拜师行礼。
我双手作揖一深鞠躬,“徒儿韩筱拜见师父,拜见师娘!”
“起身吧!”师父声音沉稳得像沉黑的老墨。
“入院后便是我通天的弟子,女子入院未有排位,平日里便唤你的名字,坐于两侧的是你九位师兄,今日见过,往后也少些生分。”
我不乏礼数地分别作揖,口中道“见过师兄”。
这些门阀官宦子弟面无改色仍稳坐如山,唯一冲我笑过的,只有七师兄魏承甫。
多年后回想起来,他一定会庆幸那时他脸上擒住的一抹和颜悦色。
我入山后的两日,雷潇湘也随到入院拜师。她由雷行天下的总舵大掌柜领着进山,身后跟着八位健硕的镖师,据说先前阴差阳错的进了悟道峰的通天观,吓坏了观内的真人道士,还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小娘娘微服到访,生怕失了礼节规矩。
一袭红裙艳霞罗,身披暗丝透烟纱,逶迤及地的百水裙摆随身体的摆动,宛如魅惑的蛇尾撩人心魄,紧身的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玲珑曼妙,面容娇艳无骨入艳三分,立于厅堂正中似一朵放肆而绽的红彤牡丹。
我很是为她的娇艳所折服。
我的九位师兄却依旧神色漠然。
通天百余年,书香自品浩,不为艳所动,唯有读书高。这里果然人人修得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自若。
自那日起我对雷潇湘的好感就多上了好几分。能把身子修得如此婀娜也是一种极大本事。但她总一副睥睨众生的态度,日子久了让人也不大愿意亲近。
倒是我的九位师兄与我渐渐熟络了起来,就是除了魏承甫,他人也总不愿意承认我这师妹的身份。即便这样,也好过对我的称呼从“喂”发展到现在的“筱筱”,令我觉得相当的有成就。
我与师兄们的关系远近,直接关系到我与雷潇湘间的硝烟程度。
雷潇湘面有傲娇,脾气更加傲娇,雷家大小姐的名号加身,让她上山便是打定了钓着金龟归的主意,但凡有点滴不顺意就都铺在脸上,长久以往极不招我九位师兄待见。我总觉得漂亮的女人应该是聪敏的,要是雷小姐脾性稍加收敛讨喜些,也是很合元氏兄弟胃口的,并不至于在这山上白白浪费了一副绰约的好姿色。
盛夏的毒日将大地烤得发白,近一月未饮雨水的草木被灼到无法抬头,很有要继续干枯萎靡下去的意思,天热得连蜻蜓蚊蝇都只愿意躲在树荫里煽动翅膀,空气里逼人的热气让人有些感觉喘不过气。
下午的学堂上除了师父讲学的声音旁的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师父跟前的魏承甫呵欠连天勉强听了一下午,龙虔已经连续两日在课上睡着,每次醒来嘴边都残留着一些晶莹剔透的黏糊液体。我身旁的二师兄叶伯之虽坐得端正,但桌上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就连大师兄起恍也显得乏不可支。
我掰指算着时辰,待到今日的课业结束定要回厢房好好补上一觉。
择善师父在声声蝉鸣里结束了今天的课业,紧接着宣布半个时辰后要在后院来一场蹴鞠,众位师兄听了后个个变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之前的昏昏欲睡全都一扫而空。
夕阳烧红了西边的大朵云彩,金灿与红彤的色彩交辉,柔和的光透过云层,天地万物在一天的日晒后终于能够缓上一缓,静待晚间的徐徐夜风。
换装后的少年们愈加英姿勃发,许久没有蹴鞠的他们都觉技痒,在伸展筋骨后等着大展拳脚。
龙虔的心思向来没放在任何需要出体力的活儿上,所以很自然地守在师父身边做起了教正,剩下的十个人分成两组,分摆好仗势立左右两侧,说来这场筑球就开始了。
承甫对于我能否助力还是没有信心,所以开赛前嘱咐我将球传到位即可,实在不能传球,那就保证球不落地,哪怕最后摔得头破血流也没关系。
七师兄对我的真心简直是日月可表。
大师兄首当其冲自然为左队球头,这球从他的肩胸至膝颠得行云流水一般介于起落之间。二师兄伯之两脚拉开了距离,对着起恍而立虎视眈眈地做出防御状让一般人生畏得紧。然而能当球头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我看的入神时,大师兄却一个大步将球踢进了风流眼,速度之快眼跟不及。
承甫上来将球接住如同起恍师兄一般捣鼓,转眼间又将球传给了我们的球头二师兄伯之。伯之球技不在起恍之下,皮球被他踢得似有皮胶粘在身上一般,用头、肩、胸、膝、踝五处上下来回的蹴球,几番惊险却不曾让球落地,不论是力度还是角度都掌握得刚刚好,仿佛这球就长在了他身上。他这段踢得游刃有余,迟迟不肯让球入眼,不单是炫耀球技,更有几分嘲讽左队的意思。
就在我们赞叹二师兄这一身好球技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章 这怕是个泼天的大祸 我真是活了大该
当然控球再顺也不能无休无止,我见二师兄严阵以待,这刻正是传球的好时机。于是我脑子里想着这平日里白打的招数,起跳用尽浑身解数打算使出一招“风摆荷”,重重一脚踢在球上,球飞起而出。
但这皮球未能朝我心所想的方向飞去,它力道极大,大到我不敢相信踢它的那只脚是长在我腿上的。
它骄傲纵情地飞着,越过史涼,掠过伯之,不偏不倚地正中在雷潇湘的脸上。
是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雷潇湘一击应声倒地,嘴上里闷挤出一口鲜血,浸在素白的衣服上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芍药。
上山半年,从未认真习武,可这一脚聚力得太过惊奇,难道我的武学造诣已经到了不用修炼点石成金的地步?雷潇湘这么被我一脚踢死了?师父今后也许要昭告天下我是一名武学奇才,师兄们对我也都要刮目相看,雷家上门寻仇京都家中怎么办?我要是为了过失踢死了雷潇湘而坐牢母亲岂不要哭瞎在家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准备,让我慌张得想死。
我觉得当下之急是要赶紧看看雷潇湘的伤势如何。外伤无妨,内伤堪忧,为了表明我的万分歉意与愧疚之情我定要到山下寻得一位好郎中治好她的伤。
“潇湘姐姐!”我迈着大步奔向雷潇湘,生怕去得晚她便撒手人寰。
雷潇湘用肘撑起上半身,被我那一脚踢得神智并不算清醒,想要说些什么,但嘴没张开又被卡住,紧皱着眉头,动着嘴巴,半晌吐出了一颗牙。
连带立马又喷出一口鲜血。
“原来是牙掉了。”我缓上来好大一口气。
雷潇湘不用死,我也不必为她的死而负责,善哉啊。
“不是命掉了,你很失望是吧?”她终于开口说话,嘴与牙都染满了鲜红的颜色,与她现在的煞白脸色对比起来很是鲜明,看我的眼神里透着十分的狠劲,实在让我瘆得紧。
“并不是......啊呀,是我对不住你......你骂我吧!”多做解释无意,我已做足了被她劈头盖脸折腾一顿的准备。
“起开!”她一把推开我,摇摇晃晃地踉跄起身,定定了神,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潇湘姐姐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我上前伸手要去搀她,可手还未碰到她衣袖,就被她甩开。
“不用你来,我还没残!”
雷潇湘这番态度让众人也不再好围观,本打算殷切关心的意思也就灭了。她只在应承了师父表示的担忧后就负气地退了场,这场蹴鞠也终究因为我的一错脚,悻悻散场。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二师兄当即对我表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必多往心里去。
虽得少许宽慰,但我还是总觉得亏欠雷小姐许多。
于是我连续几日对她献出了我的歉意与诚挚。
我将从师兄们处搜刮来的新鲜玩意儿都带去雷潇湘房中,希望能够排解她心中的怨气,我也能够讨得一副好脸色不至内疚而得内伤。当然元氏兄弟的活春宫此时不太适宜这个境地,在未摸清出雷小姐是否与他们脾胃相投前,我觉得不能贸然出示这招杀手锏。
“潇湘姐姐,我来给你送些糕点坚果,有劳姐姐将门打开,我方便伺候。”
此情此景,我觉得能屈能伸是真理,对于做错的事情,且这件错事还做得如此过头,我应该摒弃往日与她的种种不睦之嫌,低头认怂才是正解。
房内不见动静。
我小心推开房门,见雷潇湘坐于书案前,对着铜镜梳捋鬓发,听见我进屋也没有要转身之意,态度一如往日冷淡。
雷潇湘爱美入骨,书院内却未设有女子梳妆台面,在院内的这半年连我都挺不习惯对着书案整妆,她一定更加觉得不便,改天下山若有配的上她的梳妆台面或首饰盒子,我挑一样送她,讨得她几分欢心,也能在蹴鞠那场事上对我宽心些。
“这书案本就是读书的地方,现今又要读书又要打扮不太适合,哪天我到山下给姐姐挑个好台面抗上山来,于你日后梳妆更加方便,如何?”
“不用了。”
……
“那你吃坚果糕点,这些全是龙虔屋里最好的……”
她缓缓回过头,寒寒的冷光射出,目不转睛地盯住我。
“你如果记性不差应该不会忘了我前几日才被踢掉颗牙,幸好我记性也不差,记得清楚我掉的这颗牙正是被你踢飞的。如今你带这坚果到我厢房里来,是想让我崩了剩下的牙,还是想让我当你面吃下这些果子,好给你添点笑料留着日后享用?”
阴森森的言语,阴森森的她。
我真是活了大该。
“收起你的这份惺惺作态,即使做得这些事情,也不能讨我半点欢心,不管我今天吃不吃你的糕点,都不代表你欠我的可以一笔勾销。我从来不是甚好打发的人,这颗牙的账我已记下,你也大可放宽心的逍遥自在,但欠我的,终究会让你如数奉还。”
雷潇湘没有了往昔带刺的交锋,反得尽显轻快,说着话嘴角上挑,好像心中已经想好如何向我讨还她丢的牙和颜面一样。
她这一番决绝的话让是我实在找不出缝隙插进去大献殷勤,只得将带屋的坚果重新拎上原路返回。想来她这样恼我也实属应该,牙这东西本就属于不可再生资源,何况还是一颗灵巧可爱的小虎牙,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我踢没了,心生怨气不愿搭理我也在情理之中。刚才的话,我权当是她用来疏缓心中怒气的法子,哪天想通了,说不定就小人不记我这好人过了。
“那我便将糕点留下,你如果改变心意,饿时也可吃些缓缓元气。对了,昔日在山下集市上看到过好的胭脂水粉,改天再去,给姐姐置备些回来,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她未做声应我。好在脸皮够厚,我总能在吃了她的闭门羹后自然化解尴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章 逍遥林里有宝物 莲真道长,非礼勿视……
季夏之夜,腐草为萤。夜空中的星星点点闪烁,山上的萤火虫跃跃发光,天地的景色在一夜间辉映和谐,辽远的大地仰望浩瀚星空,包容世间万物。
天地最无情,却也最有情。
师父说应该赶在夏季的尾声为我与雷潇湘描上一副好丹青,遂挑上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早晨,在我们好好折腾了自己一翻后,选在中堂前半高的松树下,伴着几朵野杜鹃与翩翩粉蝶,由师娘提笔,师父作陪,耗上一个早晨,书院中又添了两位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雷潇湘一如往常红裙着身,珠光宝气簪于发髻,颜面中未见十五岁少女的清甜稚嫩,只多了几分妩媚妖娆,抿嘴而笑,巧妙避过了丢失的那颗虎牙。
承甫说与她比起来,我完全没有女儿家的气质。虽眉清目秀,五官生的极好,但立于画像上嫣然一个少年郎,充其量也只是个俊秀的少年郎,怕是后人见了也不知与她一样是位貌美的女弟子。
我说后人的拙见且留于后人吧,我只等将今生活好,再说,要能成真,我挺喜欢自己是个少年郎。
大师兄将我俩的画像收于偏厅的柜格之中。通天有规矩,功垂竹帛的弟子画像才能挂在偏厅,我等小辈闲人便不凑这份热闹了吧。
按理初秋的晌午应当天凉气爽,但秋老虎也不是浪得虚名,许是要今日要有一场大雨,天闷热得像是被一层厚纸牢牢糊住,透不过气,到处都是躲不开的压抑。
我赖在圣儒院里潜读《诸番商记》。意悟堂静得只听见窗外蚊蝇煽动翅膀的声音,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许久没来圣儒院,因最近师父将课业抓得紧,从五月至今《诸番商记》也只翻过去二十几页而已。
年幼时我在布坊听爹爹与大哥提过此书,才知原来天下诸国皆产奇珍异宝,只因地理相距甚远,运通多有不便,使得诸国之间鲜有贸易往来。前朝永隆后,常有大食国人屡来进贡,当然也有番商侨寓我中原,举手投足皆带着西土气习,轻财乐施,带来许多他国商物。真腊国的象牙与黄蜡、大食国的蔷薇水、珊瑚树与苏合香油、登流眉国的白豆蔻、海南四州的槟榔与椰子、苏吉丹的降真与细香……听过的与未闻的,应有尽有又遥不可及,要是不能在有生之年看上一眼,也是一大憾事。
“我四下里找寻都不见你,原来你躲在这里乐享清闲。”唔,是史湸。
“外面天气闷热得很,我在圣儒院里读读散书,一则消磨时间,二则长长见识,好混过这个难熬的晌午,哪里晓得九师兄正找我呢。怎么,找我为何事?”史湸难得寻我,这下肯定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你在做什么,现在可得空?”他向来不愿开口求人,端着架子不愿道明来找我的真意,我也懒得买他这关子,这天气,我实在没有动起来的念头。
“既然无事,我现在也不得空,”我抖了抖手中的书,“读书正在兴头上,你若喜欢,书架上拎一本出来,与我一同修得清闲。”我往竹帛轩的方向噘了噘嘴,示意里面的藏书很是适合史湸拜读。
他愣了愣,良久搬了张凳子坐在我旁边,双手叠放在桌上,一头歪枕着自己手臂,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逍遥林里有宝物。”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仿佛在自说自话,可从意思里分辨,分明又是在说给我听。
玉水池后的逍遥林地大竹多,大半年的光景里我就进去过一次,还差点没出来。
四月末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十余天,终于在润足了苍生后决定换暖日当值,我想着这难得的好日头应该物尽其用,就打着下山练摊卖字买诗的由头,向师父告了假,当即邀着承甫下山晃荡。
路过逍遥林时窜出来一只小鹿,承甫一直对四只腿的活物有着特殊情节,见小鹿从眼前溜过便撒腿追着小鹿进了逍遥林,而我也撒腿追着承甫进了逍遥林。
可这林子竹多叶茂,每棵竹子的长相都差不多,笔直的杆青绿的叶,周围也没有个标记物,我们就围着竹子转啊转,转丢了小鹿,也转丢了自己。
逍遥林的得名,肯定不是因为进了里面易迷路,而是因为在里头的人都觉得人生得意需尽欢,逍遥得乐不思蜀。
当我们焦心灼虑得痛恨自己没有飞天本事时,一阵靡靡低音从远处的密林中传出,我与承甫越走近听得越真切,这一浪接一浪娇嗔伴嬉笑,没见画面已经让我不好意思。
本着不坏人好事的高尚品德,我示意承甫赶紧离开,但他貌似听得正在兴头上,挪不开步。
魏承甫坏到蔫儿里了。
“嘘,”他指了指那头的方向道:“让他们带我们出去!”
承甫一个跳跃到了人前,果真见一对男女相拥而卧,两条人影半躺叠在一块儿,竹子虽掩住倒也看得清楚,那女的胸前一片雪白酥露在外,两人扭着身子姿姿作态,似毛虫般蠕动。本想着吓吓这两个偷欢的野鸳鸯,定睛一看,没想成差点差点吓死的是我们自己。
眼前这人,居然是——莲真道长!
我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翻腾搅拨直要呕吐出来。
莲真道长是通天观元胤真人座下四弟子,是观内八大执事之一,往常总是见惯了他一本正经修真道长的模样,今日里这衣衫不整的,不仔细辨一辨还真是不敢相认。
“咦,山上哪来这般娇媚的小娘子?”承甫上来就开口,这一下反倒让我措手不及,这莲真道长认还是不认?不认如何出林子?认了以后如何再相见?
很是尴尬矛盾。
“师妹快看,这男人长得极像观里的莲真道长呢!”将这破球踢给我,果然他还是我认识的是魏承甫。
“是像道长,可道长他……”
“可道长他比这人威正,又怎会在这山野竹林你干苟且之事!”承甫说得义正言辞威可动天地,不时与我对上几眼。浩然正气显于面上,让我差点要信以为真我们认错了人。
“哪里来的淫贼,胆敢在这清修之地干此等苟且之事,还偷穿我通天道长的道服,企图败坏我通天的名声吗?拉你上山见元胤真人讨说法!”
说完他即提起莲真的衣领腾起身,动作快得我措手不及,只得让我一边佩服承甫见色不乱,一边惭愧自己前一刻还对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啊啊啊!少侠饶命少侠饶命!”莲真跪地求饶。
“小的该死……该死……不该偷上通天仙地……偷拿道长衣……衣物……”莲真道长慌张的口齿生结。
“更不该……不该……不该在这圣洁之地,做污秽之事……还请……请少侠开恩……饶……饶小的一命啊!”莲真吓得起了哭腔。
“你当我通天仙地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我趁热打铁,觉得很有必要再添把柴火把这火烧的旺些。
“不敢!不敢!都怪先前迷了心窍,才想……想进仙山福地讨些便宜……不想半路遇见……遇见她,就不知不觉进了这……林子,鬼使神差啊真是鬼使神差!说……说说!你使了什么迷药让我上了你的道儿!”莲真一把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章 一颗牙的代价 “什么宝贝抵得过你的命……
史湸领着我一路小跑出了圣儒院。
初秋的风景也能美如画,树枝上立着的叶子像断了根的蒲公英摇曳得正欢,最后的宿命不过随风徐徐飘落。本该是秋高气爽凉凉风意却因为今日那阵即将到来的大雨闷热不堪。
我的眼睛瞟过眼前的一团团野杜鹃,就着我这颗少女心要俯身拾上一朵,却一下被史湸唤走。一路踢踏着大小不一的松子恍然就到了玉水池,沿途的风景只泛泛映入脑中,再回想完全陶醉不出诗情画意。玉水池的泉水扑腾扑腾地往外冒,我却没空伸一伸手抚摸上一把清凉沁沁心脾。一个时辰眨眼就过,我不想回去时被淋成只落水的小母鸡。
我跟在史湸后头一棵接一棵地穿过这笔直的竹子,叶茂储阴,刚踏进逍遥林就有森森的风扑面而来。
“你确定你走得出去?”我总放不下心来。
“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既进的来,就一定出的去。”
“怎么往常来没发现里头有壁画,还非要在这次拉上我!”和番国宝物比起来,我觉得丢失在逍遥林里极其可怕,不由心生畏惧。
“以前见着岩洞没进去过,前两日知道原来岩洞中还有壁画,只想让你来帮我拿着火折子,也好让我临摹时空出手来。”
原来是拉我做苦力。
知道史湸心中有数我也不再发声询问其它。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想那壁画不是珍宝也是真经,这次做个跟班能够鉴赏几眼也算是有幸,再者见他在林子里穿行得如鱼得水,迷路倒也不至于,只要不再遇上些个有失风化的场面,这趟逍遥林来得便挺是值当。
史湸忽然停住,我来不及驻足差点将他撞倒。
刚想想埋怨几句,斜眼却瞥见前方或立或蹲杵着四条大汉,着装有素,面无善意,看上去像是行走江湖之人,本闲赋在竹林里,见我们出现一下子都来了精神。
仙山老林,不该出现这身打扮的武人,劫财更不会躲在这高竹密布深处,莫不是为了史湸口中的壁画?
我拉住史湸绕道而行。
蹲着的那人见我们绕行缓缓起身,朝我们必经之路的方向挪着步子,眼睛盯住我并不移开,他身后那名稍矮些的见他有动静也紧跟了上来。
来者不善。
史湸拉住我的袖子往回扯了扯,“他们目有凶光,你待着别动!”说完就要上前。
小孩子逞英雄不是件好事,虽然史湸这两年练了些功夫,可我对于他能否一敌四心里实在没底,况且这四人身形彪悍不容小觑,而他此刻却连擎天饮都没带在身上。
“湸湸!”我一把回拽他,“你说你在林子里从不迷路,我姑且信你。现在赌上我的命,要你回书院去,找上师兄们来救我!我牵住他们,你快跑!”
“我一个男人,怎能让丢你一人被他们欺负?!”“你一个屁孩儿,怎么就不能撒开了腿跑上山搬的救兵下来救我?!”我压死了嗓音,声色俱厉地企图让他明白此刻事态的紧迫。
说话的功夫那四人已经慢慢朝我们靠近。
我立马带着史湸转身折返。
“你跑得快又识路,要是你留下我来跑,天黑都出不了逍遥林,怎么救得了你呢!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亡,我把性命押给你,千万不要负了我!”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道理情理俱全,希望他能争得过时间,上山带了人好来捞我回去。
史湸愣了愣才回神,咬紧了牙关,从胸前一下抓出四根火折子塞到我手上,“你一定撑住等我!”呵,这孩子总算听懂了。
那四个壮汉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紧逼着我们而来。
我朝史湸使了个眼神就跑,边跑边回头,那四人见我们欲逃,也急急地追着我们小跑起来。
我的耐力不如史湸,终于慢下来,便使出最后力气推他一把,“快跑!”
史湸一个踉跄往前倒去差点摔倒,只回头呆看我一眼,又加快速度消失在竹林里。
天空中响着闷雷,怕是就要下雨了。这一趟出门估摸得挺好,我算上了下雨的时辰,赌上了史湸识路的本事,就差见识壁画上的宝贝,却独漏了半路杀出的土匪。
虽在穿着上不像土匪似武夫,但看样子比土匪更凶恶。土匪开口即索财,他们看上去却想要命。
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到急时才知需。
索性我也跑不过,干脆停下与他四人周旋起来。
“敢问英雄什么来路?”
没有回声,只换来四双眼的蔑视。
“若英雄只为求财一切好商量,放我回去我拿了钱再送于你们手中,勿伤和气,他日再见亦是朋友。”他们不肯放下步子,我只能边说边退。
这四人听我说过后阴阴地笑起来,笑声里尽透嘲讽。
“要是为了岩洞中的宝贝……我们也只是打算看上一眼长些见识,没有夺取之意,你们尽可以进去一探究竟,我这就回去,权当不知道此事!”
他四人听到这话脸上只一瞬地显出疑色,然而即刻见收,个子烧矮些的那人快步上前。我被逼的没有退路,撞在坚石上脚一滑摔倒在地。
“什么宝贝抵得过你的命值钱?”他似笑非笑,话语间透着一股狠劲,与我先前遇上的山匪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什么宝贝抵得过我的命值钱?我的命在爹娘哥哥手中许是无价之宝,但扔在这深山竹林,只能算做贱命一条。这个问题现在嘲笑着我,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无人疼惜无人能救。
我翻滚着马上起身,躺在地上算什么事?既然要死,总要死得有尊严些。我摸摸胸口,掏出两根火折子,利落地转过身。
“嗯?天还没黑,你就等不及了?放心,我们手脚向来利索,不用等到日落就一定办了你!”
他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往前一扯,我右手牵出气力将火折子弯到嘴前一吹,折子“呲”一声立马燃起来。
这两根火折子像烟花似的对他毫无威慑,反而激起他戏弄我的念头,用力扯我的左手又放松,见我要逃又使劲扯回来,一来二去,很叫人厌恶。
我也是有脾气的人。首富韩百万的独女,通天姜择善门下的女弟子,怎么能任由一个武夫老鹰抓小鸡般的作弄?
趁他耍的兴起,我一抬左手将火折子朝他眼睛扎去,火到临点燃起来温度极高,痛得他惨烈一声叫唤。
这双眼定是要瞎了。
这火折子烧得很是痛快,我捡了空隙挣开他迈腿就跑。
身后另三个大汉见状都追上来,其中一个直奔我而来,另两人停下查看被那滚在地上嚎叫那武夫的伤势。
逃起来我尽显劣势,那大汉不出两步便用手臂锁住我的喉咙,我喘不过气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章 通天团宠 杀出重围 “你放心,我一定……
“你们敢欺负我小师妹!”我分明辨出这是五师兄元慎的声音。
“明明是我的小师妹!”哦,是承甫!
我颤抖着翻过身往后爬,见面前跑来一人,单膝跪下,抬头看去,是大师兄。
他锁紧了眉头嘴唇紧抿,眸子里尽是黯黑与怒气翻涌。扶起我后他忙解开外衫披于我身上。
我竟忘了被撕扯得只剩下一件单单的亵衣,我竟忘了被撕扯得只剩下一件单单的亵衣,完全顾忌不上什么羞耻之心。
“是我们的小师妹!”唔,要听二师兄叶伯之唤我一声师妹挺难。
如今这景就算死了也值当吧。
大师兄柔柔地抱住我,用胸膛的力量尽力给我温暖。
我全身颤抖的厉害,没有半点力气,只能将头轻靠于他肩上。
“斩杀!”起恍紧闭的嘴唇动了动,只冷冷地吐出这两字。
史湸握着擎天饮最先杀了出去,他一刀狠很从其中一个大汉脸上砍下,血飞溅出来,大汉的脸即被劈成了两半,落在地上一滩,血肉模糊。
史湸终归没有负我,赶在最后救我一命。
伯之一脚踢飞了当头的武夫,他当即飞出七八米远,这一脚力道,换了谁也要受上不轻的内伤。承甫与元慎拖着他朝竹林更深的地方去,剩下几位师兄聚集着围了过去,做的什么我看不太真切,只听见那武夫阵阵惨叫,叫声绝不不亚于我前刻撕心裂肺的呼喊。情殇祭本是北周时期武将为思念枉死于沙场的亡妻而铸,承甫最初选它就是因为它的那段悲情所出,今的却只能用来对杀土匪莽夫,甚是可惜。
豆大的雨点砸在我脸上,我感觉有些疼。预料中的这场大雨终于冲破层层闷热朝大地袭来,我再也耗不出任何气力支撑起我的身体,任由它慢慢瘫软下去,最后连眼皮也不再坚持,只在闭眼前隐隐听见起恍一遍遍叫我的名字,那声音越来越远,轻柔地要将周围的雨都融化。
这一场昏迷我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下午。
赖赖地躺在床上,等恢复些思绪后我寻摸着翻个身缓一缓右半边身子,想来的是用这侧卧得久了,有些发麻。但左后肩的伤口牵得我周身发疼,只得作罢,平卧在床上呆望着帐顶。
屋内的沉香燃的正旺,香炉上方氤氲旋散,弥漫出熟悉的味道,除了麝甲檀沉香外,师娘总爱在香炉里加上些兰蕙芷蒿,这些香料被磨成粉末前皆以梅花水浸泡,燃起来香味独特,缭绕入鼻,定心安神。
暗香浮动月黄昏。
窗口的斜阳将地上的人影拉的老长,人一动影便动,我不由将头转过去。
史湸坐在桌前倒着茶水,不一会儿就端着杯子到我面前。
我用右侧力撑住身子起来,轻靠床头,头则倚在床架上。
“渴吗?快喝些水。”史湸双手托杯送到我嘴边。我接过水,因手抖了两下不慎洒出,被上立马印出几滴水渍。史湸捻住袖子擦了擦被面。我对他这样殷勤周到很是不适应,本想示意他师兄妹一场实在无需如此,可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关怀又让我甚不忍拒绝。
“师娘说你醒了就把这个吃了。”他不晓得从哪里变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这颗丸子圆得很不匀称,足足有一颗小嫩枣般大小,吃它倒是很费劲。
“这是什么?”我现在如惊弓之鸟,总觉得任何人与物都应该好好打量一番才能信得过。
“是活血散瘀的药丸,师娘说你身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好几处擦伤,吃了好得快些。”他从开始说话就一直轻声细语,现在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童真,挂着一抹微微笑容。
我对他这样子总没法免疫,遂的乖乖就范,拇指食指一捏那坨黑面丸,放进嘴里嚼了几下。
如同嚼蜡,还味苦。
“你现下可有觉得好些?”
我摇摇头,“浑身都疼。”
昨日一场恶战我拼出了全身气力,用尽了周身所有武器伤敌杀敌,虽最后还得托师兄们的及时相救才能抽身,但为了保全自己殊死相抵也算可歌可泣,今天一动就散了一身筋骨,疼得好像被人拆卸过一样。
史湸接过杯子,转身放置在桌几上。
“湸湸,”为免显得生疏,我特意唤的亲切些。“昨日你说别人告诉你岩洞中有壁画,你说的‘别人’,具体是谁?”
他听我这么问,身体一怔,慢慢转过身,满脸愧疚之情,张嘴一副想说又不晓得从何说起的神情。
“是……是雷潇湘。”
果不其然!
那四人守在逍遥林已经让我觉得很怪异,我们逃命时他们完全不在意史湸的去留,却招招都想置我于死地,不是寻仇还会有其他么?我平常里大都笑脸迎人圆滑处事,放眼整个楚唐与我有仇的也就只有雷潇湘了。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发芽,慢慢长成了“不共戴天”。
“全怪我思虑不周,那天她忽的来找我,告诉我逍遥林的小岩洞里九幅壁画上刻着杨大将军当年自创的一套武学招式,急需时候可御敌常日里可强身,”
“所以你便来找我陪你去。为何独独是我?”
“因她告诉我岩洞口窄小,只有我这身形和纤瘦的姑娘能进去。”
好阴损的招。
她知道我不会信她的鬼话绝不可能轻易上当,就糊弄史湸上钩,引我入局,我与史湸若都遇不测,便死无对证,顶多是我二人误入逍遥林最后恐怕连尸首也不会有,若是史湸逃走,一个九岁的孩童再如何巧言也难辩驳清楚一桩人命案,她到时即咬死岩洞没进去过,壁画也是听说的,谁又能奈她何?
能轻易除了我泄她心头恨,又找到史湸做替罪羊。可她错算了史湸虽然年纪小,也可以健步如飞奔上山搬救兵,我再窝囊,凭自己也能撑得过那半柱香。
“我知道你昨日受尽了委屈,”史湸干脆地坐了过来,我的思绪也被他打断,“我不敢想象救你不及时会怎样,如果昨天真的……”他说着就哽咽起来,眼里竟然续出了泪水。
他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脸,定定身,转回面朝我,神态里缓和了许多,但眼睛和鼻头还是红红的,看着让人心里发酸。
“你放心,我一定娶你!”
我浑身一颤!
他口吻坚定,我却怀疑自己将要耳聋听不清意思。
可他分明说了——我一定娶你!
怎的我才睡上一觉,就让他对我这样情根深种,报着非我不娶我的态度把我当成了娘子?究竟是谁教他琢磨出这套说法的?
“你……真并不必内疚,我也没……”我下决心一定要把他绕回来,他还是我人小辈大的九师兄,而我也还是他人大辈小的小师妹。
“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来,说到底都是我害得你差点被人轻薄,还伤得这么彻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章 雷行天下夺命镖 仇,必定是要报的
我决定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可我还没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他就先开了口,道:“即便是我日后有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娶回来做妾即可,你对我救命之恩,如是这点都不能体恤,想来也不值得我对她好!”
他还真是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性格。
“自私!太自私!你可想过如我遇上我的良人要怎的解脱?!你是打算让我背负悔婚的骂名还是让我委屈自己下嫁于你?”
他被我问的一愣,稍稍过后,显出愧疚之意,“对不住姐姐,我从未想过……”看表情他的确是有所动容,觉得这番冲动实属不周全。
“可你来通天就是为了寻得如意郎君的,现下师兄们见了昨天的情形,怕也是不愿要你了,若是传到山下,也是难嫁,我本就抱着对你负责的态度而来,不曾想你有这些想法……”
谁说我上通天是来寻如意郎君的?!我明明是被逼着上山的!要寻如意郎君的是我爹不是我啊!
好吧,这也不能怪他,在常人眼中,这里的确是个调金龟婿的上等之选。
“嗯,你说的很在情理。我看不如这样,若是我到了适嫁的年纪还无人愿娶,我就嫁给你,怎么样?”我与他这个榆木脑袋周旋实在太累,这样端坐着又相当耗损元气,只想找个他听得进的借口打发他走,恩准我快点入被,躺下省些精气。
他听了我的话,思索一番,终于开口承道:“这样也好,于你可放开了心思寻得良人,于我也不会背信弃义!那么说定了,你要是过了出阁的年纪依旧孤身一人,我就登门提亲!”
他字字珠玑一根筋不转弯地说得这样认真,我自当好好配合。
“嗯,一言为定!”
他应承得极为诚恳,我都不忍提醒他,我韩家富可敌国,你当我们是随便有钱着玩儿的?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五官端正品相极好,加上韩家富甲天下,怎么可能到了出阁的年纪还孤身一人?
苍天为证,不等他提亲,我韩家的门槛早已被踏破了。
史湸得了满意的答复,终于不再愁云不展,见我要睡,也不再久留,悄地退出了厢房。
近几日我的厢房很是热闹,从大师兄到史湸每人轮流在我这里走了一遭,嘘寒问暖地关切得紧。龙虔腾出许多他屯着未吃的果子糕点往我这厢送,让我好生感动,只是我养伤卧在床榻,这些日子就无人从山下给他捎上好货回来,有几分遗憾。元氏兄弟每每来看上我几眼都觉得应该给我弄些可读的散书消遣消遣,聊以慰藉,我谢过他们的好意后,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有大师兄起恍最懂我心意,从圣儒院中带出了《诸番商记》供我养精蓄锐期间打发时间。
但我睡得极懒,连书页也不愿翻开,好在六师兄看出我的心思,每日趁午休间隙就过来坐在椅子上为我读上一柱香的时间。他的声音深沉又温柔,我每次听得了开头,却听不着结尾,昏睡后再醒来六师兄已在学堂上了。
天秋意凉凉,我睡得甚是舒爽,恍惚隐约听见有东西在屋内磕着坚果。
难道是老鼠!!
我猛睁开眼蹭地坐起身,就见承甫慵散地坐于桌几前,费力毫不费力地咬开龙虔留下的坚果,“嘣嘣”地嚼着,闲逸得很。
“呦,你醒啦!”见我坐起,他也未停下手中的活儿,依然吃得欢快。
“你倒是吃得兴起。什么时候来的?”虽然叫我一声“师妹”,但我总觉得,我在他眼中向来等同于“师弟”,我的厢房也是自由进出,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才刚来。”他答的很干脆。
我望着他前面堆成小山的坚果壳,将疑地问道:“专程来吃果子的?”
他听后放下了手里的坚果,拍拍壳渣,却一下子拍不干净,干脆在衣角上抹了两下,起身踱步到我床前,顺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我是来告知你一个秘密。”说的甚是神秘。
“什么秘密?”我天生对于一些个私密的事物很有好感,精神上的萎靡一扫而空。
“哎,也算不得是秘密,就是个事实罢了。”他说着从胸前掏出一个金属物件儿。
我定眼一看,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铜制六角,两个角尖上还带着干透的血迹,正是那日插扎进我左肩的那只镖。
“这东西你可认得?”承甫稍挑右眉,微扯起一边嘴角,问的意味深长。
我掀开被子,一脚蹬进鞋子里,扒开桌上成堆的果壳,好不容易找到壶子倒上杯水,抿上两口润润唇,右手从左肩上绕下,抚住伤口,道:“它伤我的地方现在还牵扯着左肩一阵阵疼,怎么不认得。”
“哦,看来当时你看得确实真切,这就是伤你的那支镖。”承甫朝将飞镖朝我的方向递过来。“你可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谁的?”多半也绕不出雷潇湘的关系,我却更想打听出承甫知道的可有比我更多。
“雷行天下。”
雷行天下?我果真没想偏。雷行天下是雷潇湘亲爹的镖局,在湘江一带很有势力,刚才我就猜这飞镖与她关系匪浅,现在看来这关系还是直系的。
承甫看我并不作声,将镖翻个面,在一角靠近角尖的位置上,刻着个“雷”字。闯江湖干大事的人,都不拘小节,就算是杀人,也要明明白白用上自家的暗器,所谓明人不做暗事真君子。但雷行天下这帮子阴险小人做起暗事来却依旧想要留个响当当的名号,雷镖头好霸气。
我接过这镖,走近窗户就着日光仔细揣摩,虽有干透的血迹,但被擦拭的痕迹明显,左下角的
“雷”字刻得不深不浅力度刚好,送货押镖有它,行走江湖有它,杀人劫舍还有它。想到此处不觉嘴角上扬,独自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承甫问得挺心切。
“笑雷小姐胆大心不细,万事皆备却差东风,笑我大难不死,定有后福!”我笑颜如花,承甫却莫名其妙。
“难不成你早知道她要害你?”
“你以为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章 冤冤相报不必了 一碗热汤从她头顶倾倒……
十二日后我精神大好,一觉睡到晌午,史湸这十二日来每日都将饭菜送到我厢房,今天也无例外。要说我伤势未好耍耍小赖倒无可厚非,如今除了左臂动作稍缓了点其他并无大碍,总是让九师兄伺候也说不过去,再者连续十余日没怎么出厢房,我觉得应该出门活动活动筋骨,顺带露一露脸。
于是史湸的饭菜如何送来的,便如何端回去。到了膳堂见师父与师娘诸位师兄皆在,好不热闹。众人见我终于舍得出门,都停下口中正在忙活的,嘘寒问暖起来,我在承甫与二师兄身旁见缝插针了一次,一屁股坐下并不觉得不好意思。
史湸将饭菜轻放于我面前,末了还不忘嘱咐我如有需可以尽管使唤他,这待遇在通天书院史上估摸也只有我享用过了。
我只不过出个门用个午膳,也闹得如此兴师动众,实在不好意思再承了一众师兄们的恩泽后还耽搁大家吃饭,给师父师娘请过安后便低头安分地动着筷子。
然而这安分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我几乎忘了这饭桌上另一边还坐着一个曾想要我性命的蛇蝎美人。
“好多天不见你,还原以为你消失了,想来是我多虑了,你倒是活得好好的。”雷潇湘今天打扮得内敛无华,我几乎没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却偏要用这这刻薄的声调,让我能顺着声音一眼辨认到她。
“食不言,寝不语。”大师兄淡淡地道。
“啊,大师兄做事循规蹈矩,对我要求一向严苛,到了韩师姐那边却处处通融,照拂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师姐起了非分之想。”
话外有意,我听着很觉刺耳。
“八师兄,”我拿起面前的空碗,递给与我之间隔着两人的八师兄,“劳烦师兄帮我盛一碗温热的汤水,我好暖暖肚子。”
八师兄动作娴熟,接承我这边后将面前汤盆中的好料都盛在我碗中,不一会儿便将汤碗递回给我。这汤温热中带烫,温度与分量都刚刚好。
我将汤递到嘴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朝碗里吹了吹,慢慢起身,不急不慢,踱步到雷潇湘的面前。对着她的脑袋正中,一把将碗中的热汤从她头顶倾倒下去。
倾顶而泄,痛快非凡。
汤水浇上了黑发,一条条湿漉漉粘在她脸上,伴着尖声惨叫,面憎可怖。
她定在我面前,滚热的汤水一时间让她动弹不得,稍瞬又突然的从凳子上叫嚣着暴跳起来。
汤是好汤,温度也刚好烫嘴,从头皮至脸颊至脖颈,顺延着灼烧,还和着八师兄尽心为我挑捞出来的营养汤渣顺流直下,瞬间她衣身湿透,全身上下散发出汤汁的鲜香,活脱脱一道名菜。
此情此景使我相当快意,让我此刻虽对着仇人还能始终保持微笑。
除了雷潇湘的叫喊声,四下静极了,可这静没能存续良久,就被承甫的咳嗽声打断。他咳得很剧烈,以我的经验,是呛着了。
雷潇湘扒开遮眼的菜叶,任由菜汤从脸上滑落。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我。那便好,我就怕她忘了我的样子,忘了还欠我一笔难以购销的债,这债,在我看来大破了天,不是一颗两颗牙就能还清的。
她伸手朝我扑上来。以她的脾气,就着这力道与气势,定是要想将我活活撕开。但我已不是先前的我,对着她吃了这么久的素,她还真当我忘了肉的滋味!
一步让步步让,却没有换来平和共处,还险些搭上这条命。我右手集尽了全身力气挥起手中的瓷碗向她砸去,正中胸口。
她一个趔趄,被碗的力量推到在了凳子上,脸上附着始料未及的惊恐,说不出话来。我趁她未回神抬起右手使劲在她左脸扇上一巴掌。“啪”的一声,雷小姐被我打懵,伏在饭桌上摇摇晃晃。
我侧身用左手从桌上顺起一只筷子,再一脚踢掉她的凳子,她身体支撑不住,晃晃欲坠,人也有些恍惚。趁她神智并未完全清醒,我伸出手捏住她两腮,用筷子桶入她的嘴,撬开牙关。
“嘴巴这么不干净,今天就给你洗个通透!”说完我拎起茶壶就往她嘴里灌下清茶。
茶刚入喉,雷潇湘的叫喊就被茶水淹没,她呛出声来。腾起手使劲推开我,自己被力反推出去,跌倒后只能双臂撑着身体,伏坐在地上,不断地咳嗽,我感觉这下她似乎就要背过气去。
我从腰间掏出那支六角飞镖,蹲下身来,将镖贴在她脸上,“前几日你雷家掉了样东西在逍遥林里,我费心帮你收着,不知你可还记得?”这镖原带着我腰间的温余,并不那般冰凉,可是贴在她脸上,却能让她一颤,仿佛被生生冻伤了脸。
她斜眼一瞟那镖,再将眼珠转过来看着我,全身瑟瑟发抖,说不出话只使劲摇着头。
“怎么,你下得了杀心现在却要装起怂来不敢认吗?!这镖上刻着你雷家的姓,还沾着我肩头的血,你当摇摇头就能一笔购销了?还是你当初看扁了我,压根没想过我能活着回来,便肆无忌惮地用上你雷家的兵器,算准了我没命再捡起来吗?!”我说在气头上,一把扯起她的头发,正欲提起她,却被人扳住了双臂,力道一下子弱下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师兄起恍。
“还不快走!”他冲雷潇湘一吼。
雷潇湘惊得起身,踉跄地朝门的方向去。
我双臂被起恍抓得死死,挣脱不了,只能抬起小臂使力掷出手中的飞镖。这镖沾了我的血,好像忽然有灵性起来,带着声响翻转着飞向雷潇湘,却没能承上我的愿,只擦着她的鼻头而过,干脆地一声钉在她左边的柱子上。
就差一点。
还是没能伤到她。
雷潇湘吓到惊叫一声,惶恐而逃。那样的表情我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想来也应该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脸上。
大师兄慢慢将我松开。
我定定神,明白理亏,既然做了错事,当然要领罚。于是转身一膝盖跪在师父面前,倒是惊了惊师娘。
“师父,徒儿前几天受伤受惊,有些心性不定,想来可能......惊坏了脑子,刚才才会一时控制不住,差点伤人,坏了气氛也坏了规矩。徒儿即刻就知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师父迟疑了又迟疑,为难了再为难,目光闪烁着将屋内扫了一遍:“这个……啊……呀……”
他随后琢磨了番,道:“就罚你三日不许进学堂,再一并将这十几日的课业悉数罚抄十遍。”师父说完,朝师娘使个眼色起身离席。
“看你的样子,药丸可不再服用了。”师娘走时悄悄嘱咐我。
师父是好师父,师娘也是好师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章 来自官方认证的观光 笑纳一束狗尾巴草……
我说得尽兴,他听得有趣,第一次,让我竟有了与大师兄志同道合的感觉。
不对,一定是错觉。
“好听。”他说。
“嗯?”我问。
他是个惜字如金的性格,我也搞不明白他说的好听是指书文好听,还是我说的好听。
“后天婺远王上山见师父,修业一天,师父命我下山购些东西备着招待客人,你可有意愿同我一起?”
喔,承甫他爹要上山,二世祖可得消停好些日子了。
“当然愿意!”算上我受伤前那些天,我足足一月有余没有下山逛过集市,全身上下都快闷出茧子了,大师兄说要带我出门,虽算出这趟不免乏味许多,但仍叫我喜不胜收,当即满口答应。
“那明日一早,我在前厅等你。”
“嗯!”我平白无故地得了愿,当然兴匆匆地答道。
第二日我醒了个一大早,在鸡还未鸣前便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承甫对于我私自抛弃他与大师兄下山享乐的行径心生鄙夷,我则宽慰他因为老子要进山,他肯定要被逼得要老实上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要做好忍气吞声的准备。因怕太过声张,我没敢与众位师兄招呼,便在早膳过后静悄悄地跟在起恍身后屁颠屁颠地下了山。
与起恍同路不比得与承甫一路笑语欢歌,这位大师兄性情沉得很,只在我落后许多的时候回头望过来,有了前次的惊险,定是怕我生出哪门子变故而掉了小命。
他性子不急,每次也不催促,只停下来静静等我,偶尔间我来了兴致摘摘路边的小花,吹吹草丛里的蒲公英他都微笑盈盈地看在眼里,等我玩得尽兴再继续赶路,为表谢意,我特意采了一大束狗尾巴草递到他手里。
“大师兄,送你!”我把狗尾巴草塞进他手里。
“送我?为什么?”起恍不解道。
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不解风情,寡淡如水。
“不为什么,送人花草需要缘由么?”
他笑笑,看看手中的摇曳的一大束狗尾巴草,道:“不需要。但......为什么是它?”
“因为路边多啊,它多顽强,随手一采便是一大把,不争不抢又朴实无华,还很坚韧,”
我扯了扯手里剩下的一支,根茎坚实,韧性十足,“与大师兄一样!”
他笑纳了我的草,又道:“你喜欢什么花?”
我素来对花种没有特别喜好,走在路上也是有什么便采摘什么,什么开的艳便入眼什么,什么味香便灌养什么,从不觉得自己对哪一种有片独爱的偏好。
“梅花吧。”我想了小片刻后答道。
“为什么?”大师兄做学问严谨,对我的回答也爱追究个一二。
“我常能在师娘的香料中闻到梅香。梅花虽冷,但遇寒而开,冰霜不败,世间姹紫嫣红,唯有它经得住等待。”师娘的梅花香确实厉害,尤其我躺在受伤躺在床上那几日,日日闻它,脑中便也有它。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大师兄说是吗?”
起恍对着我微微一笑。那笑意却由浅至深,算是接受了我这正当理由。
路过玉水池,途经逍遥林,在山中腰的一滴泉里偷一把泉水润面,秋高气爽甚是凉。路边有名没名的花与草,树丛上方鸣声振翅的虫儿和鸟儿,还有眼前翩翩飞舞的花蝴蝶,都被我拿来歌赋了一番才算罢休。
我借口走不快时大师兄很配合地任我赖在惜春亭里解乏,还从包囊里取出一块云雪糕供我养足气力。这行程一时问一时答,或走或停,或闹或静,足足比平常多了一倍时间才到市集。起恍既无催促之意,我自是要荡漾个够本才算尽兴。
山下欣山镇上的集市恰逢圩日,来赶圩的人都起个大早,三三两两相邀,男女老少顶着朝霞冒着晨雾,绕过村庄,跨过田坎,踏着小路来逢圩,这集市于是挤挤攘攘皆为利往,好不热闹。
小贩的吆喝叫唤声不绝于耳,商客的讨价还价声亦是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货物跃上眼帘,贩菜卖薯,售衣织绢,家禽伴鱼,果蔬与糖,其中更不乏卖手艺活的匠人,家用中离不开手的毛掸竹筐,农耕中不可或缺的铁质器械,在年长手工人的麻利手脚下被制得耐久经用。
我最爱东街拐角处那摊子手艺人捏出的小面人儿,这手艺人随手便能取上一坨糯米面,迅速在手中几番捏、搓、揉、掀,再用上小竹刀灵巧地点上几下,又接连用上切、刻、划等精细巧活儿,立马塑成了面人儿的身子、胳膊、腿脚及头面,最后用石蜡蜂蜜上色,给小人儿穿戴上发饰与衣裳,不一刻就栩栩如生。我每每见他这娴熟的搓揉捏拿的手艺都必好好赞叹,对于这工艺不霉不裂,色彩历久弥新又着实觉得神奇,所以下山时就总要在这面人儿摊前多花上许多功夫。
我看得过瘾,这艺人也捏得起劲,面团一滚,身形便有了,用手指压压,又捻起一根竹针,准备细细刻画。我将他先前做好的面人儿排个排,摆正得精神抖擞,摊前便有人一眼看上了喜欢的小人儿,要开口来问价,我觉得艺人捏得辛苦,自然希望他多挣些银两也不枉费这逢圩之日的热闹,正要开口帮他出价,却被一只大手抓住。原来是起恍。
“大师兄!挑个面人儿尝尝吧!”
这面人儿分能吃的与不能吃的,我在能吃的那一摞里挑了个俊朗的白面书生给他。他却皱皱眉,并不应承,我才发觉自己榆木脑袋了,大师兄这样的年纪,绝然是喜好楚楚动人的小丽人才对,可是一眼扫过,只见关公老虎与凤凰,还真没有什么妙龄美人。于是我捡了最角落里的一个小丫鬟,递给他。
“人太多,我差点丢了你!”话里带了责备。
可我记得我往面人摊子方向来时明明招呼过他的。一定是周围嘈杂未曾听见。我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关键时刻能认怂,且不说论他这一路对我悉心照拂关爱有加,就冲“大师兄”的名号,也是不能随意顶撞的,刚才就算我真的招呼过他我的去向,他既没听见,错也在我声不够响。
我不敢说话,颜面上却是一副知错必改的可怜模样。起恍见状也不再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4章 年试最愁人 承甫说,这是战栗的美……
趁着小二收拾桌面的空隙我们在靠窗的位置捡了两个座,从窗口望去能在不远处看见流动的江水,虽然景致谈不上美好,但足供我在饱食一顿的同时多上些赏心悦目的闲情。
小二与起恍确定了饭菜当即下了楼,看他对起恍的热乎劲想必起恍来此光顾的次数定是不少。
“江南美味,这里应有尽有。”起恍端着杯子品着清茶。
“方才进来,我还以为只是家小食肆,没想到楼上却豁然开朗,高朋满座生意极好,想来菜肴的味道定是不错!”
“干净新鲜味也地道,并且价格公道。”他顿一顿,又说道:“这些年下山时我午间常在此落脚,偶尔也会换换口味尝尝别家的,但总觉得味道不如这里的地道,尤其是鱼,你吃过后定会印象深刻。”
起恍平常负责书院的大小事务,对于膳堂的菜食口味也是颇有要求,如今听他连连称赞,味道一定差不了。
不费一盏茶的时间我们的菜品如数上齐。红烧全鱼是外酥里嫩,田园果蔬是新鲜爽口,雪梨肉饼更加清心润肺,连一盘玲珑饺子都各个剔透香糯。我一面说辞两人吃这些着实浪费,一面又抵不住味蕾的诚实将桌上的美味全都扫了个遍。起恍虽只是轻尝缓味,但见我吃的开怀,又要了一壶醇香米酒。这米酒飘香,上头飘着枸杞与红枣,下面沉着鸡蛋外裹着酒酿,只需闻上一闻,也够让人美醉上三分。
我因太心急小酌一口反被这酒温烫了舌头,起恍立马给我添上凉水,嘴上责备我吃得过急,手里却不断朝我碗里夹着蔬菜,嘱咐我不能只顾食肉忘了膳食得需营养均衡,大师兄的风范尽显有加。
这顿饭我吃得是开怀畅饮,起恍却因照顾我劳心劳力,让我实在是愧疚。
酒足饭饱后自是要办正经事要紧,我们估摸着师父要的货品还有三两件未购齐全的,可眼见着这赶圩的人已经不及早上的一半了,正打算催着起恍将行程加快些,谁晓得他这刻却并不着急。
“我还有些东西要返回东街购置,不如我们二人分开行动,也可节省些时间。”唔,大师兄有私事要办,我当然乖乖听话。
“也好,那我先去北街将师父的文墨买上,有师娘要的水粉胭脂,都由我来买,大约半个时辰,我在南北街口的亭子等你。”
“好。一定注意安全!”
呃,这句话我最近听的有些多。
说罢又在我手中放上三两银子,急匆匆往东街的方向去了。
我因中午吃得放肆了些,此刻再见美食已是力不从心,所以余下了大把的时间与银两早早地将东西购完,坐在亭子里等起恍。
也许因为今日兴奋过头食量过度,不知不觉靠在亭柱上打起了小盹儿,不晓得过了几柱香的时间,睁开眼却还不见起恍的影子,心里猛地一跳——该不会又如上次与承甫走散一般,后头再出什么凶险之事?我这身子骨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既然醒了,这就回程吧。”身后传来起恍的声音。眼见他看我还在恍神,又再多问一句:“还需再歇吗?”“还需再歇吗?”我有些恍神,并未跟上起恍的步调。
“无需,我们上路吧!”话不多说不耽搁,我收拾好身旁的包裹,立马上路。
“大师兄东西可都置备齐全了?”我问道。
“齐了。因私事耽搁了些功夫,回来时候看你已经累到犯困,实在不忍心叫醒你,所以只坐在你旁边,想来小憩也并不会太久,等你醒了就可以上路。这么看来我算得刚好,你醒的也刚好。刚才那下可养足了精神?”
“精神自然养得也刚好。”
他眉眼一弯,微微地笑,道:“那便加快些脚步,赶在天黑前回书院。”
回程的路算得紧,起恍不再耽搁,一如往常走得昂首阔步皆是正气,眉眼身姿间都是凛然。我疾步跟在他身后,路途上多半是我说他听,叽喳三两句,换来他偶尔一答,莞尔而笑。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我在通天岩窟顶混沌蹉跎着看过了盛夏的花开,赏过了晚秋的美景,终于等来了寒冬的大雪。
十一月初的山顶,这场大雪来的有些早。
熬得过酷暑,却耐不住严寒。
山上的湿冷让我夜间披着被子也能感觉寒气入孔。然而比严寒更加难耐的,是腊月的年试。
年试的日子定在每年腊月初六,大多考些平日里常学的武课与文业。
文业我在入院前已于私塾先生处储好应知应学,拜入通天后自然游刃有余,至于武业嘛……
武业是个什么鬼东西?!
师父说,通天弟子在习武上分两种,天赋异禀的和天资愚钝的,而女弟子里又多了一种,有天赋的但懒于练习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我一向来认为舞刀弄剑是男儿家的事,天地万物主造人时已是就着男耕女织,女弱男强的模子刻画出了老祖先,千万年也是这个道理,就连自然界的畜生也是母的育幼公的捕食,又何必要让女儿家提枪挥鞭练就一身义胆忠肝呢?
我就是怂的不敢说出口。
所以挑拣把弓,再配上支箭,据师兄们说练好了能百步穿杨。然而我听说过项羽的霸王弓,见识过二师兄的凤羽弓,却仍旧没把我的箭射过去那一百步。
弓是好弓。掩兵阁里上百件兵器,它并不排头,也绝落尾。师父说这弓用上等的桑木制成,配上双色弦,轻而不瑟,弓满力张,是前前前朝的哪位公主的御用武器,公主虽未用它杀过人,但射中的猛虎野兽数量绝对不在话下。
既然是位公主,当与我一样是个女子,气力相当。
弓没问题,那就是持弓的人有问题。
我初次拿弓时便能入靶,再练则能中心,师父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特意嘱咐二师兄对我多加关照,待到下山之日若成不了神箭手,十发九中也是可以的。但春季的绵雨,夏季的毒日,秋季的凉风,冬季的霜雪,都是我用来拖缓练武的好由头。正所谓是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为了应付腊月年试,我现今只能临时抱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他们都有十八般武艺 雷潇湘竟已占领先……
我从未觉得月亮如此皎美。
史湸是个好孩子,为我守住了膳堂中的第一口新鲜饭菜,还在我双臂皆废时一口接一口喂送到我嘴中。有那么一恍惚间让我觉得许多年后要是嫁于他,也绝不会亏待了自己。
最近天气寒凉,他一管清涕坠坠欲滴,于是娴熟地吸了吸,清涕又呲溜被吸回鼻中,如此再三,反复几次。
啊……我彻底斩断了刚刚那个念头。
躲过了史湸,我拖着不能承力酸痛无比的双臂溜达在书院内,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位残障人士,顺带想起来我前天将书落在了学堂上,既然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倒不如趁这空当将精力多花些在文书上,到年试时也好把文武成绩匀上一匀,并不至于太难堪。
感慨过自己此刻的身残志坚,我果断转了方向直达知书堂。转道绕回膳堂,抄鹅软石小路一眨眼就到了知书堂,从外望去里面灯火通明。
少爷们有谁此时还在挑灯苦读么?
窸窣着进了门,就见起恍眼不离书笔不离手,一副囊萤映雪,一寸光阴不可轻的样子。
我暗笑自己刚才无识,书院内,如果有人这个时辰还在知书堂读书,多半是起恍错不了。
他旁边隔着三尺远的距离还有一人以同样姿势坐着,素色一身布衣,湖绿发带挽一发髻于头顶,右手握笔,不停在眼前的两本书上来回圈画。
要不是书堂里火烛正旺,明朗通亮,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前一刻还差点让我错认为是六师兄的人,抬起头看着我,让我真真的认清,她,她,她居然是雷潇湘!
大师兄为什么会和雷潇湘一起约在知书堂夜读?
看他们刚刚读书的一举一动虽谈不上默契却也和谐的模样,这断不是第一次相约。
不过是我求着二师兄收留练上几天射箭的光阴而已,难道就错过了一场暗度陈仓的情窦初开?
我一贯觉得起恍平日里虽话不多说,但与他还算是处得不错,也比与旁人不咸不淡的关系要深一些,但眼前这场景还真是将我震惊得目瞪口呆。
关乎起恍与雷潇湘的日常点滴像皮影戏一般在我脑中放射出来,时断时续,模糊不清晰,网遍了记忆的角角落落,也是交集甚少,如真有蛛丝马迹可寻,那独独就是膳堂那幕,起恍牵制住我,好保住她雷大小姐的性命。
可我脑中的交集,只是我两眼所见,暗地里的事谁又知道呢?
怪不得,在场的九位师兄外加师父师娘,冲出来的就只有起恍。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是元慎元琛还是他杨起恍,是男人的终究逃不过喜好闻香赏艳。可元氏兄弟且知道山下的鲜花美过山上的野花,大师兄怎么就头脑不清地着了雷潇湘的道?
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脾性不好,但身姿妖娆啊,讲话刻薄,但面容还算得姣好啊。
喔,大师兄也就是个肤浅的人。
“韩师姐不进来吗?”雷潇湘看了我许久,终于开口。
她一向来自持甚高,对于年纪比我大却要屈尊叫上我声“师姐”一直耿耿于怀,逍遥林事过后却总是“师姐师姐”的挂在嘴边,不用想也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上好心。我以为在膳堂那次险要了她的命,她也能老实上个小半年,想不到此刻气焰还是暗涌得凶狠,不过是换了种法子表现而已。
我没有好脸色招待她。
起恍看我进门,微微一怔,稍过又是一脸坦然。
“大师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一细想,我才是正大光明的那一个,瞬间坦荡起来,说话自也利索了。
“前日将书本子落在学堂上,今天才想起来,所以大晚上过来取,不想打扰到了二位用功了。”
“师姐言重了,谈不上打扰,”雷潇湘挑了挑眉,“更谈不上什么用功,我也前几日被起恍师兄拉着夜读才觉出来年试将近应该好好读读书,免得输给天资聪颖的师姐让众位师兄笑话,”话完她又抿嘴一笑,用余光瞟了瞟起恍,道:“只是我愚钝了些,劳烦起恍费了好些神。”
道理感情全在呀,雷小姐学会说话了?关系近到用名字称呼大师兄,果然是幽幽情愫生。不论她说的多甜,在我听来依旧是刺耳挠心。
起恍看着我,沉沉问道:“下月初六的年试,你准备得如何?”
他口气问得坚定认真,让我不得不答。可雷潇湘在场,难道要告诉他现在我的双手只是摆设,动不得抬不得吗?
“已经准备妥当,不劳大师兄费心了。”
这厢确实尴尬,三人无言以对。
“我进来取书便走。”打过招呼后我厚着脸皮进了屋。
虽然心虚的不该是我,但毕竟坏了他人月下之美,我收敛得很是轻手轻脚,夹上书卷立马要走。
“大师兄,方才你说到‘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这兵法我可否分为两种情形来解释?”
孙子兵法?今年年试考攻谋吗?
“两种情形多为泛指,不外乎敌强我弱与我弱敌强,看来你已领悟其中道理。”起恍教的尽心,她雷大小姐学的自然尽力,不单一改彼时的傲娇霸道,语气里还都是娇柔又不造作,果真是郎情妾意,学起兵法也带劲,这刀啊枪啊的在口中也化成了浓情蜜意。
哼,油腻。
“夜间路暗,师姐且小心,不送。”
我前脚刚跨出门槛,后头就传来雷潇湘的声音。
人说旗开得胜,大意就是指我这厢大旗还未扯起来,雷潇湘那边已经扛着大师兄的旗号宣布得胜。
多留上一刻都是自取其辱,于是我脚底一抹油,走为上。
熬过了初时的苦楚,第三日我觉得手臂有了气力,挥舞起史湸的擎天饮来也是刀过有风,英姿飒爽。原来伯之算准那两日我是个“断臂之躯”,索性卖我个人情任我所为。我既承了他的恩情,就绝不浪费,闭门读书两日,师父平日所教不敢说倒背如流,至少也能熟记于心。
二师兄一如既往要求严苛,打不得半点马虎,不同的是我臂上的小沙袋换成了更小的沙袋。他每射一箭,都告以要领,我紧跟着再学上一箭,配以伯之的点化,进步奇快。
伯之育人辛苦,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我自是相当领情。
腊月初六的年试在一场鹅毛大雪后如期而至,师娘前一晚早就命膳堂后厨好好给我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膳,让我们的肚子饱满,精神饱满,思绪当也饱满。为弥补平日不努力的哀伤,我这一月下了十足的功夫,全指望了年试成绩出来时候化哀伤为欢喜,吃起饭来也很是卖力。
饭饱酒不足后,大家相继回厢房养精蓄锐,只待第二日的年试将这一年所学发挥至极致。因近期练箭也算辛苦,我这晚一到戌时就犯起困来,第二日刚过寅时便醒了。起床把公主弓好好擦拭了一遍,再背上它坐在知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骄兵必败 这四字,今天用在我身上很是……
周围响起众人惋叹的声音,都觉得这一发箭太可惜。
“不错。”师父说话了,“初初发力,就能上靶,比我上次看到的进步不少。”
呃,师父何时看过我练箭,还知我上不了靶?
二师兄脸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二箭,我深呼一口气,摆正思绪,不能给二师兄丢脸,更不能让师父失望,还有四箭而已,我还能挺不过去?我将箭搭于弦上,目光聚集靶心附近,想着刚才射偏的那点,应当是向右再偏一毫厘,稳住弓,松开指,箭离弦,中在靶心。
“好!”师父一声好,把我惊得心差点掉了地。
这一箭,伯之严肃得面无笑意,。
我从箭筒中抽出第三支,牢记伯之所说的一蹴而就,不加迟疑,第三发箭脱弦而出,只在靶心圈边,显然没有刚才那支飞的好。
没时间庆幸自然没时间懊恼,接着还有第四支第五支,只听见箭“咻咻”飞出的声音,连中靶心。
承甫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伯之却笑了。
师父笑得更灿,将头转向师娘,“我们筱筱终于开窍了,啊哈哈哈!伯之啊,你这小师父教得挺好,韩筱学得也用功,多加练习,假以时日指不定胜过你!”
看师父的样子,真是替我开心的,手止不住比划,又是伯之那儿又是我这儿,笑到不合嘴,想来师父是宠着我的,如今看我长进不小,自是要炫耀起一番。
最后,就轮到雷潇湘了。
其实我并没有挺想看,又不好溜,只能立着当个摆设,全让元神出窍省的瞅她心烦。
她雷家走镖也不是空有一身本事的,刀枪棍棒什么不会使,打小身在镖局还用上山来学武?要我说她看上十几年也看会了。
果不其然,她那几镖丢得很是漂亮,与龙虔比起来虽然差些,但我以为绝不比我的那几箭弱。
武试嘛,我本就不擅长,输给她也无可厚非,可如今我的武试并不差,再加上今日的文试,一定要将她甩到见不着北的街尾才算是眼不见为净。
祸莫大于轻敌。《汉书》中有云:“恃国家之大,矜人民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说的是西汉时期,汉宣帝刘洵派郑吉率军攻打匈奴,并在车师附近屯田与驻军。匈奴举兵反击。汉宣帝召集群臣商议,丞相魏相不主张增兵,仗着国大人多就会成为骄横的军队,而军队骄横必定灭亡。汉宣帝认为魏相言之有理,决定不再派兵攻打匈奴,于是就了“骄兵必败”的说法。
这四字,今天用在我身上很是应景。
文试第一题,《梅岭梅》,毕。
梅岭在离此不远的余县,偶然听师父说起过它的历史。战国时期,中原战乱不堪,大批越人迁往岭南,之中有一支以梅绢为首的越人,翻山越岭来到大庾岭上,被岭南风光吸引,就停留于此安营扎寨,使得这带迅速兴盛起来。因这梅绢是首率队的拓荒者,后来又因破秦有功而受项王封为十万户侯,因此人们就把这一带称之为梅岭。
每座山岭都有它的故事,每座山岭也都有它的美景。
师父只说故事,却不提美景。我打听得来的说法则是梅岭多梅树,遍布岭南岭北,每到寒冬腊月,梅花怒放,漫山遍野冷梅香,这梅花有纯白色与纯红色,更不乏唇红色,又因为岭南与岭北气候差异,每年可见南枝先开北枝后放的界之分明奇景,一登岭峰一闻梅香,悠悠忘返。
既有山亦有花,便多上首诗,再赋予境,也不枉废这满山的红与白。
“岭有梅园漫山排,傲雪凌霜独自开。不与牡丹争芳艳,暗香出自苦寒来。”
嗯,诗赋上不算太含糊,一首打油诗作得信手拈来。
第二题,“君子行之,皎谷生玉,死说执老,红豆相思,独在思亲,遥知一人,葡萄琵琶,莫笑人回。东皇太一,相送归不归?”
……
难道我眼花了吗?
恕我才疏学浅,考的这都是什么?!
第一句“君子行之”仿似有错啊!我知“君子行”,也晓得“君子之行”,可是“君子行之”出自那首诗词?有何来源?
第二三句,“皎谷如玉,死说执老”,皎白的山谷?皎白的稻谷?如白玉?这么个想法,自己都嫌弃自己。后头的红豆相思人皆知,可葡萄琵琶语境上我读出的是觥筹交错美酒与歌,却独独同其他不善处,放在一起是指意什么景什么物?
通篇我只识得“东皇太一”。作为在天的帝,至高的神,我觉得他老人家很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左额的一根神经牵扯着我左脑甚疼。右手执笔的手延着掌纹渗出汗水。
我现下只剩一阵心慌。
四下环顾,不管是爱舞文弄墨的六师兄还是喜好挥剑持枪的七师兄,脸上全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拧巴表情,仅有雷潇湘轻松自如,奋笔疾书,没得一刻迟疑和考量。
大师兄的确教的好。
仰头叹息,不巧迎了坐堂上师父微妙的目光,在他离我更近的地方,杵着大师兄杨起恍。起恍是文试的出题人,免试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就是对他这么使这手段助雷潇湘过考极其嗤之以鼻,作为心头之人,费心思理之当然,但一味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是会有损阴德的。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题的所出与所对,索性随心答题,省的时间备留到后头。
然非也,往后也并不能从善如流。
末题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也,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再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真是暗自庆幸我在知书堂那一夜耳尖听进了几句《孙子》,年试果然有攻谋。此题中不论是《孙子》还是《左传》,讲得都是,战,宜速胜,久拖而兵疲,挫锐,乃用兵之害。
提笔有所虑,下笔却有神,我权当自己捡了个便宜,不解得笔下走龙蛇都对不住我这些日子的辛苦。
这场折煞我的年试终于在黄昏前结束,师娘在膳堂里烫得几壶酒香飘四溢,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夜会猿辅导 “瓜田李下”命题人……
“师父,女弟子需两年后学成下山,为何一年还不到就要我走?”她竟急得在眼眶里噙出了眼泪。
“潇湘啊,你如今读上一年便有此出息,旁人莫说学满两年,就是再呆上三年四年也不一定能将书读得有你这样好。早日学成早日下山,这是于你于雷家,都是喜事呀!”他说到“呆上三年四年”的时候又朝我瞟了一眼,如同指
摘我不用心练箭时的表情一摸一样。
师父也忒看不起人了。
雷潇湘立马转身向着起恍:“大师兄,你帮我说说话,我这么……都是你教我的啊!”
“师父也说你聪慧过人,我教与不教都并无太大作用,全凭你平日多下功夫,不是吗?”
大师兄面上挂着一丝疏离与寂寥,凝目望着堂上。他的神情有些黯然,又透着不屑,与平日里我所见的,不大一样。
“什么聪慧过人,这些文试考题明明都是你在晚课时候前前后后提及的,我只不过照着你教的背读而已,怎么现在……”
“大胆!”伯之一喝,吓得雷潇湘全身一抖。
“大师兄悉心教你应考,如今还要被你反咬一口诋毁他泄题给你,助你舞弊吗?荒唐!”
“泄题”两字过于敏感,我们都有恐而避之,也只有伯之敢在眼下“对簿公堂”的时候挑出来明说。
佩服。
他接着说道:“你与韩筱最大的差距,不在于脾性,不在于相貌,更不在于天资,而在于,你根本没有心!”话
落后他狠狠地瞪上雷潇湘一眼,之后便转过头,怒之所及,觉得多看她一眼也是嫌弃。
二师兄心眼甚是明亮,简直令我感激涕零。
“你刚刚明明说过,不存在任何舞弊,现在却话里话外说我泄题给你,是想将我推到不道不义的地步,被师父和众位师弟妹唾弃,对吗?”
大师兄冷冷的抛出话,飘荡在这据理力争过后的厅堂。
他起脚,踱步,每一步都走的极有力度,朝着雷潇湘紧逼过去,边走便道:“你在试前与我说这一年书堂上学来甚是吃力,自嘲不是读书人,哪来的上榜命,你说你害怕年试落单,被驱逐下山。我觉你可怜,教你读书,带你识题,如今却被你反咬一口,是我愚钝不及,还是你狼心狗肺?”
雷潇湘被逼吓得连连后退。
话毕,起恍不再向前,定在她面前。
“你如今成了全院垂名史册的第一女头魁,还不够满足,硬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他抬起眼帘,暗暗透着狠劲地盯住雷潇湘,眸子里集齐了怒气,只需一点火星即会燃起来。
许久后,起恍平静地一转头,同刚才一样将目光落在坐堂之上。
“伯之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没有心的,与韩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他口气淡淡,话却重得很。
史湸抬头望着我。
承甫扭头也看着我。
连元琛也连连朝我努嘴。
说实话,听他们一说,我自己也很佩服我自己啊,哈哈哈。
“好了!不要再吵了!”眼看着事态的发展偏了向,师父坐不住了。
“潇湘是建院来第一个考得第一的女弟子,无可厚非,以后必定记入史册,这是好事。”他说完看看雷潇湘,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全没有了先前的得意。
“起恍作为文试命题人,对考题心中有数却不知忌讳,与潇湘晚课时难免会不住提及与题有关的典故。只能说,起恍作为大师兄,想帮助小师妹过考,是心善之所向,品高之所表,但作为命题人,没有把握好分寸,让人有了非议,也当罚。”
师父话音才落,起恍就“噗通”一下跪在堂中,真心实意地请罚道:“徒儿失职,甘愿受罚!”
啧,大师兄这万事自己担的性子委实让人心疼。
“罚你于后院苦力半月,劈柴挑水的活计干完后再将后院修整干净,半月届满方可回堂读书。”
“是!”
大半月时间!大冷的飘雪天!我可怜的大师兄!
师父主持这番正义实在令他躁得慌,草草地罚过大师兄,他便要回房寻个清净,走时还不忘催着雷潇湘快些写信回家派人接她下山,全然顾不上雷大小姐现刻的失落心境。
“你给老大和老二灌了多少缸迷魂汤?”讨伐女魁首的正义之举刚刚结束,承甫就追过我,急急皱眉问道。
我听着是句玩笑话,可看他样子却认真得很。
“因为我心善之所向,品高之所表啊!”
他表示很怀疑。
“师父说的,难道有错?”
“还因为你皮囊之所厚!”他话完将脸凑了过来,势要用目光丈量丈量我的面皮。
“臭不要脸的,你才是厚脸皮!”我说完撇开他,加紧几步,赶紧溜了。
晚饭过后,我趁厨子收拾的间隙,用油纸包住了吃饭时藏起的一对鸡翅,夹上七八块干牛肉,使劲沾了沾干辣子,一同与鸡翅包起来,再拎上膳堂小屋里摸来的一小壶好酒,趁夜色裹住四周,一条道奔到了后院。
这些日子来我心里憋着对大师兄的误会,在人前给他使了不少脸色,直到下午在堂前才顿悟,大师兄这样的人怎会与我一般被世俗所累?他挖空心思挤兑走了雷潇湘,自己却落得个苦力半月的境地,对于先前上不得台面的揣测与所做之各种不磊落,我实在心生愧疚,此举是弥补,也是自罚,就连大师兄平常里不近人情的不苟言笑,我也能咬咬牙释然了。
月光洒在后院,轻柔地照下三两根木桩的影子,远处的风流眼被寒气冻到僵硬,只有一棵古松苍劲地独立,孤单得很。
月影下一人着一身单袄,挽着袖子,将斧头举过头顶,再一个使劲劈下去,木柴破成两半,伴一声干木的清脆落地,再被拾起堆在一旁,不时掉下一两块,又被劈柴人捡起重新堆好。
那人确是我大师兄起恍。
“大师兄!”我朝他轻摇手,示意他朝我这来。
他一见我来就笑,颇有几番“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他这一声答得甚是爽朗。
“来看你!”我举起拎酒的那只手,“休息一刻,犒劳一下嘴巴与肚子。”我将纸包解开,“吃吧,还是热的!”
一路用手捂住,就是怕大冬天食物冷的过快,但捂住了热度,手中尽是猪油,摊着被月亮一照,亮光闪闪,挺腻。
起恍落下袖子,扯住袖口,用小臂在我掌心来回蹭着,双手立马干净。
我受宠若惊,愣着两眼看他。
“本来就脏了,回头再洗。”他笑道,紧接着豪气地把一大块牛肉塞进嘴中。
“好吃吗?”我问。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大口吃肉。
他也许饿了,也许累了,但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绝非郎情妾意 大姑娘的算盘,啪啪响
他一手托起酒壶,灌下一大口酒。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兄弟十人,少了谁,能好受呢?”他神情忽然忧伤起来,仿佛在自说自话,又对着我所问有所答。
大师兄今夜的话有些多,胜过常日里寡言少语许多倍。我当然是觉得他是小酌后的畅所欲言,虽不太习惯,倒也是能亲近许多。
“《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送别》,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他说的满地伤情,又尽是些思亲与征战的诗句,融在我们当前的景致里,让我哀伤到心凉。
“你答对几个?”他忽然转头,问我。
我被问得一愣神,“两个……还算不上两个。东皇太一答作得并不完全,另一个……”
“另一个是什么?”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读《诗经》时很喜欢这句话,所以见到‘死说执老’时很熟悉,就写上了这句。”
大师兄凝眸,蹙锁眉头,一动不动。
我被他看到脸红,闪开了目光,他却没有要撤退的意思,反倒坐得离我更近些,他鼻中温热气息缓扑我面,嘴中有淡淡的酒气萦留酒香,凑在我面前,道:“下山后,要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记得这些人的一颦一笑,记得……师父师母,与每位……师兄。”
脸热得厉害。
我本能地退后。
本该是冷的夜,我却燥得紧。周遭的寂寥因交谈的戛然而止变得更加静。疏朗的树枝被拉长的月影伶仃清清,萧然默立,唯有地面上破落的枯叶散了一地。黑暗的白,托出空中深邃的蓝,隐约有星光闪动。
不是月下佳人,就没有谈情的心绪。大师兄今夜酒兴上头,一句话接一句话的蹦然出头,我应接不暇,这一刻我木如凝固,脑袋也跟着发麻起来。
半晌,他没了先前的苍劲洒脱,尽显犹豫与寡欢。
哪里不对?
总要先打破僵局。
“大师兄担忧的过早,我还有一年才学成归家,哪里有如此健忘,再说……能来通天读书,只有光耀门楣的份,奔走相告都来不及,又怎会能相忘于江湖呢?”我抬眼问他。
他眼里有东西在攒动,只是定了定心,将头别过去,想了良久,轻声道:“喔,那便好,我只是随便说说,莫要放在心上。”
“我铁定是还需得在你身边叨扰上一年,大师兄若是怕我忘了你们,我每年便上山到前面峰岩的道观里走一趟,再赖在书院中住上三月五月,一年一半的时间与你们朝夕相处,还同我在时一样。”
我自然是觉出他的反常,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说些场面话哄一哄,也教他心中好受些。
他从来就是个难懂的人。
“夜凉,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他只是淡淡地回应我。
“起恍师兄……”
他起身立着,呆呆看着那堆柴火,片刻后转身对我说:“我先把这些柴火放进柴房。”
情绪转化得就好像刚才的谈话没有发生过一样。等我也起来,他已将成堆的木柴砌好,抱一小半在胸前。
“不是我说想帮我吗?”他走到我面前。
“是。”
“那把这些先抱过去放好,我在你后头就来。”说罢他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我这塞,干脆转身,一手抱上一小堆,再朝我走来,示意我一同往回转
他不再说话,只任由我一颠一颠地跟在身后,也不像往常一样叮嘱我小心天黑,叮嘱我前方有障碍小坎。
这一整夜大师兄心事重重,思绪凝重,没有从前处事沉稳不乱的样子,每每听我问他时总含糊略过,搅得我心里很不痛快。
我坐在厅堂的红木靠椅上等的挠心挠肺,烦躁不安。这罗大户仗着自己是我韩家的大户,拿了五百匹绢至今还没将账款付全,拖了已经三个月有余,今天我找上门来才刚谈到点上,人就又没了踪影,留我一人独自坐在这前厅半个多时辰,简直是气煞我也。
要是人人都这么做生意,那我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我又耗上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大腹便便的罗大户一步赶一步地进来。见我板着面不爽,他脸上立马换了颜色,盈盈笑意的也讨我嫌弃。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人处世的礼仪风范还须保持。
“罗掌柜,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不要以为笑笑就能忽悠过去,更不要以笑笑就能赖账。
他定了定神,“哦,对!”一个眼神吩咐下人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囊,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包囊,二百七十两白银。
“谢过了!”我将钱拎在手上,在商言商,他既付清了账款,那我等上几柱香喝上几盏茶就当是修养生性,也不予多辩驳什么。
“诶呵,这个……方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大姑娘海涵。我这丫头过几日便要出阁,夫人是又喜又悲,总是担忧闺女嫁过去吃了苦头。这不一下没说对又闹上了,丫头看我这夫人是舍不得,索性说不嫁了,我这好说歹说才劝回来,心里着急,嘴上却不能急,让大姑娘等久了,实在是不应该!”
哦,原来是家中有喜,那我更应该多担待了。
“无妨,我也是边等边品茶。你这茶好,我细细品来,也不觉得时间过了有多久。”
“大姑娘喜好这口茶,我让管家装一罐您带上!”他说话便大声招呼来管家,大声要将茶叶封罐。
我其实就是来讨个债,哪有顺手要礼的道理。
“罗掌柜实在无须多礼,你这好茶我品过了,自然留下了些念想在你府上,好叫我这舌头不敢易忘。你今日要是硬将这好茶送于我,我怕是今后想来你府上也找不好由头了。”我抿嘴一笑。话到此,是客套,且不愿收他的好茶,至于再来拜访,我也是不愿意的,只盼着他以后能及时付清货钱也省得我跑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好女无人问 能嫁出去,便是好的……
碧溢小小年纪就将“胳膊肘向外拐”玩转的出神入化,叫我很是恼火,于是下决心非要把她发配去做个伙房丫头才算解气。但她也是个聪明人,经过一番审时度势后,用深刻反省,眼泪加自罚的手段博取了我的同情,饶过了她。
从那后碧溢就开了窍,鞍前马后效的简直是犬马之劳,我对于她这般的孺子可教很是欣慰,打心底里纳下她做了贴身丫鬟。我年少时上通天读书,她用上了抹了脖子的法子威胁爹爹允我带她一同前去。可事与愿违,据说我一走她就被打回原形,做起了小绣女每日缝缝绣绣,难怪我一回来她就一副枯木逢春百草生的鲜活模样。
广树就不同了。我这些年总往外跑,又大多为了生意之事奔波,爹拿我实在没法,却又因家大业大,大哥与韩衍也是实在顾及不全,遂从了我的愿,将本来跟着大哥的广树发派给我差遣,以免我整日上蹿下跳不辞辛劳,顺道也能护护我的周全。
广树与碧溢,一静一闹,带在身边,我觉得正合适,协调得很。
“到前头的海祥楼歇歇脚。”我知会碧溢。
“小姐累了?”碧溢问道。
“馋了。”
海祥楼的如意糕软软糯糯,爽口不腻,味道同师娘做的云雪糕很相似。每每路过,我总要进去尝上两口才算解馋。
“大姑娘来了!楼上请!”何小二依旧热乎劲不减,每次总能给我拾出个靠窗的好位置。
“一份如意糕,一份酱肘子,半只烤鹅,再来一壶龙井。”碧溢聪敏,点食总是荤素搭配,面面俱到,将每人的口味都照顾得恰到好处,从不用我费神。
“碧溢,去面人儿摊上把那只蓝绿孔雀买回来。”我吩咐道。
海祥楼左边隔着五个铺子的芳香斋前有个面人儿摊,有时能搓出些我称我心意的小人与小物,我若是路过,见着了就必定买下,立在屋子里添上点灵气。
“明白。除了那孔雀小姐可还有别的交代?”碧溢拎起茶壶,将我杯中的茶水斟满,再如是将一杯好茶递给广树。
“再给你自己挑个有趣的糖画。”我说。
除了捏面人儿,这个手艺人还附带糖画生意,而碧溢对于糖画并未有我对于面人儿这般要求高,只要有趣好吃就满心欢喜。她现在得了好处,跑得自然快。
待她举着孔雀面人儿吃着糖画回座时,酱肘子已经被广树吃了近一半。碧溢嘟了嘟嘴巴,不太乐意。
“广树少言多活,现在正是饿的时候,吃得快些情有可原,”我用眼扫一扫那半只烤鹅,“你爱吃的我们可是一点没动,都等着你回来张罗。”碧溢把孔雀递给我,糖画也已被她全化在嘴里。
“我哪敢有怨,小姐吃好了我就舒心。广树一向讨小姐欢心,他吃好了我也舒心。”
唔,她嘴里蹿出来一口子浓醋味。
对于碧溢冷不丁冒出的小情绪我一般都是时而安抚时而教导,这次就当没听见实在懒得搭理。
她倒也识趣,乖乖坐下后喝下一大口茶水,称赞起那手艺人的人品来,说是买上他几次面人儿,这次居然比前几次多找回一文钱,生意实在心思也实在。
我说做买卖的,不论生意大小,童叟无欺品质地道才能广纳良客,一定不能因客贫就冷眼相待,更不能因人富而坐地起价。捏面人儿虽做的是小活计,心里装的却是大道义,不枉我常照顾他的生意。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回程。广树对待他身上背着的重银谨慎得很,又要分神担忧我的安危,不敢离我片刻,很不容易。
但我总觉他实在无需用力过猛,一来我在东都可谓是路熟脸熟,二来银子背在背上就应该镇定自若,否则更加容易给那些有心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幻象,白白让小人惦记了去。
荣伯笑脸盈盈接我们进了们,悄声在我耳边说了句:“老爷等得着急呢!”
“急什么,本来就是咱们的钱还怕要不回来了么?”我觉得百万老爷的顾虑着实多。
“哎呀,不是急钱,是急小姐你呀!出去这么一阵子还不归……”荣伯,看样子也是顶急。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我盯着头皮自找顿说,属实无奈。
韩家从我爷爷辈起就两代单传,传到大哥这儿全家也是诚惶诚恐地畏着“三代单传”的说法。好容易二姨娘又给韩家添了二哥韩衍,总算是有了旁枝大叶不再花开一朵,而韩衍之后没多久又有了我,我长到八岁时又有了韩毓,本想着这开枝散叶的势头应该就这么顺顺当当的继续下去,谁曾想二姨娘三姨娘的肚子一下子就没了动静息了鼓,而我娘又是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这富甲天下老韩家的添丁计划也就只能搁浅了。
听大哥说我出门读书那两年娘亲总寻思着该给我们再娶回个小姨娘,好将这辈燃旺的香火赶紧着续下去。可向这爹爹提了几次也不见有回应,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多闻得爹这两年总将“廉颇老矣”挂在嘴上,生意上花了许多功夫,生活上的功夫也就淡了。爹爹这一“老”不要紧,可伤透了多少老姑娘的心。
香火且耀耀烧着,韩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小辈结构就显得有些不太合理了。如今百万他老人家企图用放养儿子,圈养女儿的心态再培育我们几个成年与未成年的儿女,大哥、二哥完全放任自由,小毓儿丢给先生,他自己则整日一双眼一颗心都放在了我身上。我出门久了就了怕弄丢了,走得远了怕被劫了,连喝口凉水干咳两声都怕是被冻着了,我心甚累。
更可怕的是我已年近二十一了,对于婚事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让他着急又气恼,隔不上几日就问可又新识得哪家的公子?对于先前就认得的公子可有八字相合情义相投的?烦人得很,以至于我现今见了他便躲,躲不过就装傻。
我挺胸收腹,提着口气进了书房,见爹他老人家端着杯子正欲饮口茶水,抬眼看见我了立马把杯子放下,急急问道:“怎么去了这么许久?不顺吗?”
“罗大户要嫁女,耽搁了几柱香的时间。”我将手里的银子放到桌上,道:“二百七十两银子如数收回,不过我承了他过两日要送去贺礼,您看送什么合适?”
他木讷地盯着那包白银,默不作声,神情落寞。
送份贺礼而已,需要这样舍不得?
“他那女儿十七都还不到,就要嫁了?”他轻声问我。
脑子没上弦,转得不够快,我竟然忘了这要紧的点。现下这情形,他最听不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昨日难再现 那日一别,即是山海
我初摆脱雷潇湘时春风满面,却不知她走后居然将我的师兄们一个一个也带走。
伯之说,承甫家中突然生变,婺远王在京师援兵救驾失败,眼看大局已定,却带着几十个残兵殊死抵抗,当即被绞杀,昏庸的皇帝被迫禅了位。
伯之说,反军首领华铖徸在兵变中黄袍加身,顺应天命,于新阳称帝,改年号为“奉元”,定京师名为“东都”,意指日出东方,不落不败。
伯之还说,一个月后,他也要下山了。
而龙虔忧心他爹刺史的位置堪忧,性命兴许也堪忧,草草决定,于明日下山。
我哭着问师娘,这山上是不是就要只剩下师父与她,还有我。
她说不会的。
对了,还有史湸。
春寒料峭,冻煞年少。
这年的春天特别冷。
大哥写信来说如今虽然改朝换代,但京师百姓日子安好,未有动荡,更未没出现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残败景象。
这是我近半年来听过的最好消息。
于是六师兄依旧常伴文房四宝,八师兄接过伯之的担子,学起了如何打理院内大小事务,元氏兄弟因我没了下山的好心情,转把心思多花在了读书与习武上。史湸一如既往做他的小大人,不过总在傍晚拉上我陪他习武,我用心射过几箭累了后便坐在石凳上看他练舞刀。他练得刻苦,舞得也卖力,越舞越有大师兄的风采,我也以此鞭策自己定要好好练箭,日后若是遇上二师兄时才可底气十足地告诉他我没有偷懒,他教的我都不曾忘,我甚至想得出他听后会笑得怎样。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呢?
春去秋来,每过一季,我都写上一封信给他们。信中有我的心境,有书院的日常,有每个人的近况,写好后,再念给自己听,生怕这信中有丝丝遗漏,可偏偏就是不晓得要把信寄往何处。
一叶知秋的凉意有多短暂,落雪严冬的冰寒就有多漫长。天阴光寒,冷风萧瑟。似初冬的麋鹿,我欲要冬眠一季。蝼蚁偷生的结局最好不过是形势逼人强,兔鼠洞藏也躲不过季节轮换。
转眼又是五月。夏日里有燃情如火,烧得我也算能稳一把英姿勃发,读书习武间隙,不时也下山换换思绪,听听这新帝登基的朝代里有没有好上心的趣闻,打发在山中积郁许久的苦闷。
欣山虽繁,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真听不到半点可颂之材。去年中了举人的那户人家唱了小半年的欢歌,今年却因改朝换代体味了一回一念天堂一念人间的心理落差,据说因为科场腐败有人行舞弊之举,所有上榜的都名不入官册,于是这读书人老老实实地在镇上找了户殷实人家做起了教书先生。
人生如潮,潮涨潮落皆由命。都说靠着通天山下,木头苦读也能成秀才,他的时运差了些,到头来也只有空嗟叹。
八师兄果然是采购的好能手,一趟下山就能将山里缺的东西全部补齐,连针头都不会落下,事事谨慎,以起恍为典范,不求超越,只求不差。志趣上嘛,不说比承甫,就连起恍的半成,他也达不到。
“小师妹喝些水。”
“小师妹快吃个馒头解解饿,歇好脚咱们再赶程。”
小师妹没走几步就被喂成了小师弟,再走两步可不催成了大师兄?大师兄下山时还带着云雪糕,八师兄只把馒头当个宝。馒头饿时能充饥,软时能管饱,硬了还能当武器,遇水则化,遇冷则刚,一物多用,是谓馒头也。
我觉得我与他下山显得顶多余。
于是我得闲地在面人摊前看会了搓面,在墨下生辉的文人处斗诗,在茶楼里背出了评书,偶尔在元氏兄弟的要求下还能在书坊里洞悉人生,余时又到棋社里长进了不少棋艺。而八师兄,总能在太阳落山前半个时辰寻到我的踪迹,把我完完整整的捎回书院,并且脸上从未出现过承甫抖落新鲜玩意儿的惊喜,或是起恍丢了我的慌张。
八师兄才是通天最深藏不露的人。
夏季再长也觉短,冬日一到,我就变得且悲且怆,又颓又唐。
这个冬天实再难捱。
我在圣儒院里等来了今年初冬的第一场小雪。密密雪子叩木窗,雪落不觉寒。
文锦斋倒数第二排书架上的卷册我已悉数品读,幼时不知这世界绚烂奇妙,年少听闻还有许多奇珍异宝。这样的年岁里坐如井蛙,蹉跎哀叹,不要说对不起天地,起码也是对不住爹娘,问心实在有愧。
外面的世界不会始终动荡,这里的书院也不会一直荒凉,人不会永久漂泊无依,志更不应总是消沉不振,冬季过去,又来春盛。
可兴许谁都抱着在这开朝乱世中得过且活的心态,通天这一年竟没有收到荐举女弟子上山的信件。
芸芸众生皆俗世,杯影浮华方得闲。世风颇紧,连上山求道的人都少许多了。通天所剩的弟子们守住一座空荡荡的大书院,承着一颗空洞洞的脱俗风雅的心,翘首企盼中原无战,时局稳当,这山上还能如往昔笑语喧哗。
历过四季,我送走了起恍,送走了承甫,送走了龙虔与伯之,终于在第二年年试结束后,也将要归家了。
临行前一日,八师兄吩咐厨子做了一桌好菜,师娘照旧烫上几壶好酒。宴席上大家谈笑风生,貌似不胜酒力,吃得也太过文雅,以至这满桌的饭菜还剩大半。
元慎说这菜少了几味好料,味道不如从前。八师兄说现下这个时候,要将料子都凑齐属实困难。末了大家也不再说话,我的这场送行宴便早早收了场。
天下的宴席,哪有不散的道理。
第二日辰时,师父领着众人给我送行。元琛叮嘱我日后不要将他们忘了,师父宽慰我说再见定有时候,还说人活得久了总免不了要经历生离死别,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释然了。
只是最近的离别有些太多了。
史湸坚持护送我一路下山,他总觉得我独自一人出山不太安全。我却觉得,与他一起才不太安全。逍遥林那段想必我两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宫里的娘娘爱梅花 “这梅花都是绣给同……
江南行的惊险虽不及逍遥林那次,也让人心有余悸。不过这次不是寻仇,而是劫财。
前年夏秋相接的时令,未免锦绣霓裳在工艺上有所差池,爹爹催着韩衍到苏州查看要送进宫的那批锦缎工期进展到何处,顺道让他一定每日监工,盯着那批锦缎刺绣完成后带着成品一同回东都。
韩衍虽然性子不如大哥谨慎,却也是正经做事之人,我盘算着跟他出门不至于会吃亏,这次回江南又是秋天,风景是不若春色满园气派动人,却也有别样的美,再来又正值江南螃蟹肥美的好时机,让人嘴馋得即刻就想启程到江南湖水里抓几只金爪蟹上来。
算上我出生到现在,总共回去江南的次数也多不过两次,对那地地道道肉满黄肥的八脚螃蟹却有才下舌头却上心头的感情,花了三天时间求上爹爹允我与韩衍一同前去,爹被我闹得没有办法,最后只能许了。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路上务必小心,切勿出乱子才好。
五日后,才迎过日出,我与韩衍在一众人的护送下出了东都。爹最初之意,最少须有三十人护送才算够用,经不住娘亲与大哥劝说,回个江南而已,带这么些人不免让人以为马车里堆的是金山银山,反而会招来危险。
听了这番劝言,百万老爷才派上些平日里打手,扮作家丁,添上广树同行,准予我们出城。
江南九月的秋景不似春盛的繁茂张扬,满地的落叶被丝丝凉风卷起又悠扬荡下,没有盎然的景致,收入眼里的尽是清雅祥和。很不巧地赶上一场细雨,我在绵绵粘粘中体味了一把细腻闲情。倚窗听声,烟雨蒙蒙,清湖荡漾,古韵醉心,好一处悠远绵长。
一切喜怒哀乐化在这灰蒙蒙的景里都成了埃尘。
我不喜不悲,自是倾不了惆怅,也述不了忧伤,初秋雨水的轻溢,多不了我的彷徨。有韩衍在身边闹闹,更不觉寂寞。姑母说前几日日头还有些火辣,今日却悻悻落起雨来,这就叫贵人出门风调雨顺。
姑母是大家闺秀出身,学识多见识广,说话也动听。
我们被安顿在韩府的馥园。这边的韩家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假山流水,小桥荷塘自是江南大宅中少不得的风景。东都的韩府搬去了整个江南的精华,情与景应有尽有,到我们再入姑母这韩府时,这些个亭台楼榭就不足为奇了。
江南韩府共有七间堂屋、二十六间厢房、三间厨房、八间侧房,这二十六间厢房中,又有五间做了书房,一间最大的厢房用做主屋,其他的多是用来给府院中的公子小姐做厢房,而一间西边最大的侧房则住着家仆,我们入住的馥园,是祖母曾经回江南每每落脚的地方。如今祖母年事已高,就不曾再往江南走动了,多是靠书信与姑母相易情感,思念之情溢于字里行间。
姑母拉着我家长里短地道了许多,不知不觉天色渐暗,遂让我独自休整休整,她则安排好厨房将今晚的晚膳准备妥当,待姑父回府,方可到膳厅用膳。
姑母与姑父二十年举案齐眉、相濡以沫,这恩爱有加的生活羡煞旁人。
听娘亲说姑母年轻时也是生的极美,又聪慧过人,祖父对于她的婚事也是为难得很,总觉得谁家的公子配上姑母好像都差些,不觉就虚度了两年的光阴。哪知忽有一日姑母便回家说意中人已定下,就是齐家的二子,让全家好不惊喜。
然而更惊喜的是,齐二公子已经做好了倒插门的准备。齐家虽不及我韩家家业甚大,但也是江南一带有极有名望的商贾,居然愿意入赘韩家,与姑母喜结连理。据说当年祖父是以娶媳妇的阵仗摆上三天三夜的喜宴才算作罢,逢人便夸这女婿,是相当的满意。
姑父“过门”后,便操持起了韩家在江南的全盘生意,我爹则抽身在东都安家立业,自此韩家的生意真正的由点成面,贯穿东西,通霸南北。
夜晚的江南华灯初上,没有烟雨绵绵,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与霓虹相映,繁华似锦。我与韩衍在夜街闲逛,体会着江南的闲情与东都的荣华有哪般不同,又有哪些相通。
这夜市虽然喧闹,但篝灯交易,纤毫莫欺,一切都井井有条,秩序良好。铺子上有高悬的幌子招揽商客,街井中也有肩挑的小贩叫卖生意。烟笼夜色,水泊人家,我们在这买卖昼夜不绝的集市中流连忘返。
第二日,与姑母道别后,我们便跟随姑父到了锦绣霓裳,这中分前、中、后院,后院是染坊,大大小小摆着上百余口染缸,染缸后是一大块空旷之地,供有数百余排高木架做成的天平用以晾晒,将丝、棉、纱等不同料子分开斗光。
中院则为制衣坊,坊内齐齐坐着上百余号裁缝,将绢丝绫绸照尺寸裁剪,动作娴熟统一,做工精良,不愧为皇家的江南御衣坊。
前院,是最考究的绣坊,这最后一道工序,也是一件上品成衣的点睛之笔。绣坊中同样有绣娘上百人,做的是精细的活儿,耗的是费神的眼,赶的是讨巧的手。一条条丝线穿过针眼,在绣娘的手中游走,针脚细不细,绣出的图案传不传神,都在这最后的活计里。量体裁衣是一回事,工艺精湛又是一回事,对于裁缝与绣娘的术业有专攻,我顶是佩服。
这些染、裁、绣的手艺我在东都的坊间没少见,与江南的技艺精湛相比,是各有千秋,于是我从后院睁大眼睛慢慢看,不愿错过每一步,甚是有意思。
染坊里的有的染工正将膏子按色下缸,另一边的则用绞棍将染锅中的染件提出,捋顺后再待晾晒到天平上。
管缸的管事对染匠染出的料子并不满意,看架势是要求着重染,起了些摩擦,这操守值得尊重,话说精益求精才得立业百年嘛。
中院就不似后院一般嘈杂,裁缝师傅们多是安静地倒腾着手中的料子,有丈有量,或裁或剪,听见的只有布料撕扯与剪刀“咔嚓”的声音。绫罗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遇劫 这次,我们劫财
从锦绣霓裳回了韩府,韩衍对于这刺绣的工艺赞不绝口,心中有数,思绪自然要往旁的事情上转一转。
“听闻太湖边新开一家茶楼,里头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东都听不到的段子,你可有兴致听听?”韩衍拿着强调问我。
我知道韩衍此次担了重任出门,一路上老实听话,到了姑母处也很是小心,生怕哪句话激了他起怒,点着了火气误了正事,现在他主动邀我出门要尽一尽做哥哥的本分,让我很感动。
听书与看戏,乃是我平日里闲来无事消遣的好法子。看戏全是儿时陪伴娘亲左右时练出的喜好,但听书,则是在市井自己拾来的兴趣,战事,英雄,爱情,忠贞,背叛,说得传神,全凭先生一张劲道的嘴。
“既然都是东都听不到的,当然是要去听一听。只是二哥哥明日是否确实得空?”
他被我这一声“二哥哥”震得有些飘飘然,一霎过后又镇定自若,“连续好几日都当了监工,知道正事都已安顿妥当,只等这批锦绣出来,我们回东都即可坦荡交差。”
“那明日就都听二哥安排。”说完我双手一拱,有礼了。
“你这个丫头……”韩衍被我这般乖巧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多年吵吵闹闹被这眼下的兄妹情深易上一易,也是暖心的。
我年芳十八的心性,算不上老沉,见了江南美景,街井美食,新事新物,欢脱得很。韩衍不比我大多少,却因为生意关系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见识别我多,就完全没有赏心悦目的兴奋劲。
到了茶楼,入了座,他小小心心地对我说,听过书后还得办妥爹交代的另一件要事。
“什么要事?”我问。
“到狮子街周同发府上结回上次的米钱。”韩衍看这戏台,听着文段,漫不经心说道。
我端着杯子抿上口茶水,“正宗的龙井,是好茶。”说完把他左手边的杯子朝他那边挪了挪。
他看了看我,笑笑,端起杯子,同样抿一口,“确实是好茶。”
“要结回多少?”我切了话题,小声问道。
他拎起茶壶,将茶杯斟满。
“茶满欺人,自己倒无需过满罢。”我瞥一眼他那杯子,茶水已经外溢了些。
“力道大了点,这书说的挺好。整整四百五十两。”他淡淡道。
“嗯,说的是前朝李铎将军在江南时期的作为,还外加上半假半真的风流史,东都果真听不到,不枉来这一趟……四百五十两,说多不多,但也不是个小数目,”我看着碧溢,广树,与韩衍身边的临武,心里发毛。江南的地界不比东都,虽然姑父姑母一直守着老祖宗基业扎根于此,人脉甚广,但毕竟我们是客,对于这一带不熟得很,万一路上遭了不测可怎么得了。
“就我们几个,安全吗?”我将声音压低,心有顾虑。
“姑父早上说要多派些人手,但我觉得人多反而招眼……说得好!”韩衍拍手恰到一声叫好,我朝台上看去,这一段评书算是结束了。
“小心行事,安全为上,问题应该不大。”他接着说道。
“嗯……”做二哥的见多识广,打点生意都不在话下,我当然是相信他,便不再做声。
小二的送来一大盘螃蟹,让我喜从心来。
“深得我心!”我朝碧溢使了个颜色,她表情却有些懵。
“敞开了吃。”韩衍挑了个最大个儿的,放入我盘中。
“我就晓得你刚到那日吃得不上心,那么斯文绝不是你的真面目。刚才听小二说今早到了批鲜活的肥蟹,应当是咱家自养的,可是新鲜,自是要让你吃的过瘾。”
韩衍贴心起来,还真成了二哥。
当着姑父姑母的面怎么好意思大快朵颐,照着大家闺秀吃喝的模板,我克制得恰到好处,往后几日也就打消了吃螃蟹的想法,哪个晓得这一次出门二哥要了了我这趟的心愿,当然是要如他所说,敞开了吃。
说书先生用一段《廉王斩贼臣》结了今天的段子。
上午时间收债会让生意人觉得极不吉利,为了不破彩头,韩衍掐准了时辰,刚过未时就叩开了周宅大门。
周掌柜喜笑颜开,四百五十两白银大手一挥,付于韩衍手中。
“周掌柜为人大气,言出必果,晚生信服。”周同发结银钱时丝毫不拖泥带水,韩衍一拱手,是谢了他的守信。
“哪里哪里,是我要重谢百万老爷才对,如此仗义,不远万里雪中送炭,否则我这生意铁定是活不了。”周同发作揖回礼,客气得紧。
七月上旬周同发在安徽承了桩大生意,到姑父处求粮要米。可惜今年雨水吝啬,一年两季稻米收成不如往年,江南良田紧上了自家的米铺,就没有积蓄可供销给周同发。姑父加急传书到了东都,爹爹当即开仓送粮,两艘大船走水路将一千五百石白米运至苏州。称为雪中送炭并不为过。
周同发是个爽快人,得了大米活了生意挣了银子,拿了手中的现钱付清了一船米钱,当即表示待他周转货银后,一月内将余钱付清。爹爹信得过周同发,更信得过韩家的齐姑爷,但亲兄弟也需明算账,东都粮仓里送来的米,结钱自然也进东都的账。爹索性不劳烦姑父跑一趟,直接让韩衍九月上门收账,来回一天的功夫,添不了多大麻烦。
银子到手,韩衍如释重负。
临武与广树一人背一袋白银,虽然藏的好,但袋子过大也有些招摇,我与韩衍合计将银子南市街上有家钱庄,不如把银子子存在庄里换成兑票,待回东都前再派人来换回白银,在带回东都。
到了钱庄,韩衍用银子换了兑票,趁着时候尚早,我们加快回程。
然而半个时辰后,韩衍就后悔没听姑父的话。
韩衍握住我手时,我周身一激灵,感觉到他传递来的信息——他与我虽为兄妹,但这样的举止掰上手指能算上来的也没有几回。
我摸到了夹在我掌中与他掌中的一层东西。
“别动,更别显慌。”他笑得可假可亲切了。
这话怎能叫我不慌。
“收手时将这纸给碧溢。”他小声道。
我们被盯上了!
余光瞥过右前方着短衫扎头巾的男子,神色与穿着相异,频频警惕朝后方顾盼。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被抢了…… 他惊现死亡凝视,以目光为……
奔至一处大户人家朱门前,我被脚下一块翘头的砖绊住,扑身摔到。
这一失神,或许真会要了我小命。跑的较快的黑衣男子将我一把拎起,可恨的是稍后的那个竟也已经赶了上来,他二人迅速互换眼色,后来的那斯迅速就抹上了我的腰身。
我脑中“嗡”的一声,五年前逍遥林那幕历历于眼前。
慌忙挣脱,惊觉力不如斯,我只扯脱开半个身子。那匪徒拽住我衣袖,我却不依不饶使劲要逃,不想袖子被他撕扯着断开,残破中露出里衣半角,兑票瞬间掉了出来。
此情景让人来不及想,我立即抡起拳头朝他面上一击。他被我激怒,即朝我肩头给出一掌,我承不住力身体一震,往后颠了两步,摔倒在地。
他们得了兑票,眼见收身要退,我翻身抓了他的裤管,却被他踢开,背上又受了他一脚。
这次我的脸贴了地。痛感极强。
“乒——乒——”前方有兵刃相拼发出的铁器碰撞刮擦声。
我一抬头只看见两个土匪与一灰衣男子正长剑短刃杀得激烈。那男子手执一长剑,剑法精准,欲刺向其中一个黑衣劫匪,虽出其不意但却被另一人趁机偷袭,没能刺中,反被他们逃了。
老天开眼啊,竟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侠士相助!
我拍了拍脑袋想看得再清楚些,却只见到那恶斗的几人转出街角时甩给我的身影。
我找了个可靠的东西搀着起身,就见韩衍狂奔而来,刹住脚停在我面前时用力扳住我的肩头,从上到下仔细全方位打量个遍,检查我身上可见之处有没有刀伤擦伤可疑伤,确认我还是个完整的人之后,长舒一口气。
我的肩本就被那土匪踩上了一脚,现在正疼,又被他左右扳动,不由惨叫了一声。
“受伤了?没见刀伤,是内伤?伤在什么地方快让我看看!”他语急气喘,带着点点嘶嚎。
我将他手推开,“就伤了这处!”左手放在右肩,轻揉了几下。
“断了?!”他嚎得更响了。
“只挨了一掌,没大碍”我干脆答道。
“那还好……咦,背上也有伤?这儿有个印子!”他眼挺尖,刚才检查我后背时就看见了那土匪踩在我背上的脚印。
“背上被踩了一脚。”
“踩了一脚?无耻之徒!对女子居然用脚!”他气急骂道。
韩衍一双眼突红,现在化身真二哥。
“兑票呢……?”他终于想到正事。
我把耷拉下来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张着嘴,又合上,皱起眉,又张嘴。
应该直接了当,还是迂回委婉……
“被抢了……”我吐出两个字。
“……啊?”他惊现死亡凝视,以目光为刀,向我飞来。
但这结局显然合情合理,我一不会功夫二不是女侠,算上搭边的武艺也只有适于远距离作战的弓箭,能自保已经万幸,至于兑票,我很遗憾,只有回去自请老爹责罚。
韩衍黯然,挂着一脸肉疼的表情。
看来要自请责罚的,不止我一人。
广树同临武疾步行来,还带着一根小尾巴,碧溢。
她看起来无碍,只是与我一样狼狈。
韩衍黯然失魂,深知抱怨也于事无补,只好宽慰起我来:“银子丢了自有人管着去收回,你也不要太自责,没受伤就是万幸,姑娘家留下伤疤可算不得是添彩。”
我一愣,果断将打算同他辩驳的那几句话吞回肚子。
但四百五十两,是一船的粮米,我无法释怀……
临武的臂伤还在滴滴淌血,广树的脸上添了一到淡淡的刀伤,那刃,必定又薄又利。
“小姐,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碧溢小跑过来,手紧握住我的腕子,我觉出她在丝丝发抖。
我反握住她的手,那手从掌到腕,都是冰凉。
“我没事,好得很。”勉力一笑,也算相互慰藉。
“都无大碍就好,”韩衍轻叹口气,转而看向临武,“眼下先找郎中替你止血。”
我提议让广树先去报官,我们去找医馆找药为临武止血。但临武坚持表示自己身强体健,一道刀伤根本无需停留,执意赶路。二哥老道,觉得我们地域未熟,人脉亦疏,当下应回府请姑父出面,官府才能重视。
一众人强抚受惊的情绪,急急忙忙赶回韩府。
踏进府院时,临武脸上已经少了许多血色,二哥赶紧吩咐下人找来了郎中。
一切安顿好,韩衍拉上我就打算去找姑母,结果管家冷不丁告知我们,官府来了客人,看紧急的样子,姑父现在前厅与其商议要事。我们一合计,不用多跑一趟,便直奔前厅去了。
刚进前厅,很不巧瞧见这位府衙大人向着姑父拱手作别要走。这位大人未着官服,但官相藏不住,经姑父一介绍才知他原来是知府大人。
韩衍与我换了眼神,既然堵上了知府,铁定是要把今日所受那一遭一五一十全数道尽,青天在上,兑票能不能找回就要仰仗着眼前这位了。
知府大人见我兄妹二人,慈慈地笑,韩衍紧忙作揖,胸有成竹地早早打好了草稿,只等开口求援。
“二位无需担心,票已追回。”
韩衍还没开口,大人就知道我们求什么。江南韩家不但业大,势也属实大啊!这一般的劫案,居然也能惊动知府大人亲自上门,我们这厢还没请,官府就已经将案子结了?
我一怔,转看韩衍,他似乎怔得比我还厉害。
“还不快谢过知府大人!”姑父在一旁提醒道,顺势拿出那张兑票,塞到韩衍手中。
真是失而复得!韩衍猛回神,再深作一揖,我也忙跟着行礼。
“知府大人如此体恤民情,办案神速,让小民感激涕零!小民无以为报,又因此次匆忙回到江南,不能好生答谢大人,望大人海涵,还请大人留步,今晚屈尊留于府上,让晚辈借姑父姑母之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汇升恒通让钱“飞” 9命,太后她好热……
“苏州回来后,你与我抱怨这世道土匪横行,流寇当道,坐商不得,行商无保,钱庄对于走商的商人等同虚设,一车银子存进去换了一张无用的兑票,不能出城,形同虚设,若不改良,让商人跨境经营,将无业可展。”大哥邀上我走一道,一走便到了清芬亭。
已至冬月,仲冬时节草木皆阴,不再得向阳之势,湖面隐现有冰,整个后院寂落冷清,意境凉凉,实难让人生出留恋之情。
从江南回东都,提心吊胆了一路,我捻出个想法——钱当恒通。
票汇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主要是因为当朝国库空虚闹钱荒想出的不得已的法子,后来遭禁。当时钱币紧缺,各地禁钱出境,军、使或商为顺应朝廷管制,出界前都需在进奏院以钱换证,最后再合券取钱。
不论军商还是节使,连最基本的钱财性命安慰都保全无果,还谈什么坐走行进?
既然朝廷不做,不如就由我们来做。
汇升恒通是当朝最大的钱庄,分号四十二家遍布各大州府。钱庄大掌柜高乔运,他的大女高珮莘蕙质兰心,嫁给了利州知州易琼。二女高珮蓁玲珑剔透,去年四月与陶瓷大商陶冶然长子喜结连理。高家趁彩头赶了个双喜临门,五月再将秀外慧中的小女高珮莀嫁给了韩百万长子韩赟。
喏,她就是我大嫂。
近水楼台当然要先得月,借着与汇升恒通攀亲家的便宜也要让票汇重新融通于市,何况自从结亲后爹爹就与那高老爷子热乎得犹如亲手足,山西的五家分号我韩家就占去了一半的得益,区区一个票汇,于民得便于商有利,总不至于放了肥肉不咬啊?
我有青云之志,一到东都便将江南之行说给大哥听。
然而有勇当有谋,“票汇”广惠军、民、商,是人人皆知的生财之道,何止我一个黄毛丫头想得出?
想得出的人何其多,做得到的却寥寥。大哥说,钱庄要将票银汇通,并非钱庄一厢情愿就能说通就通,首先朝廷须准,准后钱庄须通,这票银才能“飞”得起来。
大哥一句“不要暴马冯河”,就将我这念头蹿蹿燃动的小火苗的掐灭在漆黑的灯油里。
我哪里敢暴马冯河,明明是小马过河,还没俯身摸上石头,就被淹没在洪潮大浪里。
罢了罢了,既不让“飞”,这走商的就等强筋健骨,练就十八般武艺后方可行游于天下四野,也不失多得一项才技。哪日要是生意做不下去,再不济,改行耍卖武艺,也可以养家糊口。
我想起与二哥被劫那刻的神情,不禁颤了颤,心有余悸之时又为他日后走生意的境遇捏了几把汗。
我原本早就将这事放下,大哥又重提因果,为何?
“年初卓晖将军以水军攻下蜀国境地,收川蜀于我朝版界,十月太子殿下又率大军灭了汉平的刘义,圣上大悦。上月中旬至今递上的折子,凡举贤者皆奖,能人皆纳,献良策者皆赏,善措皆准。”他说得情动绪起,神动九霄,一番热血沸腾。
当今皇上志在一统中原,从开朝至今平叛乱扩疆土乐此不疲,对迟迟不顺的要灭,对明臣服暗部署的要铲,对只求自保的要防,俨然一派“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势。
听闻这刘义也是一贯的桀骜不驯,死不称臣,在治国上又无雄韬伟略,不但听信谗言妄除忠良,还委政宦官,皇帝几次劝降未果,索性剿灭,他还真真是自求速亡。
大哥顿了顿,郑重地看着我,接着道:“刘济敏大人乘此等良机提策十二条,其中一条就包括启用‘票汇’。”他目光灼灼,炯炯神聚,热烈到仿佛能穿过我,看到几十年后钱币恒通,票汇八达,诸国诸番的商贾走贩,都以票汇而得惠利,互通有无,不以禁币而不往。
“大哥做事向来精筹密划,有想法,懂部署,既得汇通八达,朝廷、商民,韩高两家,都将受益于此,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钱币融通利国利民,当然是良策,不过被自己夸得如此神乎,呃,也着实显得妄诞。
“妹妹谬赞。要没有你提醒我,这票汇的折子也递不到圣上那去。”他道。
我眨巴眨巴眼,“确是我提的,可如果没有你,我也只能挂在嘴边碎碎念上一阵就作罢了。再来这好点子也不是从我脑子里蹦哒出来的,也不过是前几朝的能人种树,到了我们这年岁便借一借,承荫罢了。要谢还也当谢大哥那书房中的卷册纸墨,我没长成只学女红书画的闺秀,还多亏了它们。”
大哥一笑,道:“我从来觉得,韩家的女儿,不输男。”
他口气坚定,在我记忆里,每每我让他觉得骄傲之时,他就用上这句给我正正气。
“二十一年来极力繁茂向山上,没有长歪也没有倚偏。论气概与见识,比不得你们这些铮铮好男儿,却也不能给韩家与爹爹丢脸。我愿替他分忧解难,可他总嫌我食多了韩家的油米,迫不及待地要将我送出去。大哥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当这爹爹的面说,不然他需得怄上好几天才能顺气。”我幼年时听到大哥这般称赞总觉得骄傲有加,如今处在这风头,我觉得还是应该收敛收敛,毕竟唠叨怕了。
大哥眼中流露出许多宠溺,从小到大他总爱这么看我。
“怪不得要赶紧把你嫁走,巧舌如簧,能将黑的说成白的,韩衍与你斗法十几年,也没讨到几次便宜,如今改与爹周旋,左右他也赢不了你,宠你宠得不行。”
我自嘲一声:“大哥笑话我么?如今我躲他还躲不及哩。”
确实如此。
爹爹现在惯用苦肉计,总爱在对我卖卖老,装装怜,好让我也受受他一颗焦灼热烫的爱女之心,每当我离他太近,总能被他的热切殷望烫到蹿出去一丈远。
大哥说的周旋,真是一点没错。
户部尚书刘济敏因韩、高两家的关系,指定要大哥多操持“票汇”这等国之要事。刘济敏又怕大哥一个小令史当着闲散文官还要操持全盘,惹出僭越之举,再加派上一名郎中一侍郎把舵。
不指派还好,一指派大哥要干着实事要跑衙门汇报,先前只跟刘济汇报即可,现在多了两个管事的,汇报起来一件事情重复说三遍,结果他一腔抱负忙得整日不见人,听大嫂说他这几天都是三更后才归,五更寅时就走,就差起铺睡在了户部衙门里。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三皇五帝,春秋列传,博古通今,读诸葛学司马,通五经贯六艺,我打小觉得,大哥这般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百万老爷太惆怅 东都奇闻多异事
尚衣局捅的娄子,礼部跟着遭殃,白尚书窝了一肚子气,回去全向夫人倒了个干净。
夫人说做衣服有什么难的,你到韩老爷的天赐绮罗里随便挑,要什么料子有什么料子。
白大人虽然与爹是旧相识,但也唯恐让别人知道宫廷里司局办事不力,求人的节骨眼上,也要打了好一通马虎眼才说到正点上。
爹一听,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交代了大哥,就回了白瑞半个月后来领衣裳。
司局力软,大哥却得力。夏日织衣当为生衣,用芭蕉茎丝与蚕丝绞捻成长丝的醒骨纱做底,遇汗不黏身,轻凉适体,第二层用上等绢罗,配以暗金丝与金丝线绣一副“丹凤朝阳”,依旧是绛色,但最外层以双层紫色葛纱覆上,葛纱不若丝
那般服帖,双层葛纱更显端庄华贵,
绛紫显尊,暗隐为贵,走步时金丝凤凰随身而动,如画又如生。
整套夏服半月完工,每日由两位顶级裁缝同时缝制,四名绣娘分坐双侧赶工。刺绣坊的工头说,这套夏服立起来时,尚书大人的眼珠差点掉在地上。
白大人带这套礼服进了宫,太后连连赞叹,皇后大悦。
宴后与白大人再次进宫的,是一本纳贤的折子。
那折子上的“贤”,自然是我大哥韩赟。
尚书大人不是瞎的,商人有精明之道,也有缜密之术。太后那套礼服除了老韩家这天下估计也难再有人做得出来了。这样的人要是为朝廷之所用,为礼部之所用,不要说以后礼部能扬眉吐气,就是走路也能将头抬高一寸,看今后谁还说礼部没有兵部能战,没有户部能挣,没有刑部能审,就是只会花银子的闲部?
白尚书的折子递到了圣前,爹的心就提上了嗓子眼。怕什么偏来什么,好好做商人不好吗?非要做官。此一时彼一时的风口浪尖,古往今来多少人做官做的丢了身家性命!
伴君如伴虎,儿啊儿这个道理你要懂。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哥想做官,也能做官,一腔的抱负就差这一毫厘。
若为官,定谨言,必慎行,爹啊爹,这个道理孩儿懂。
“白大人这般大气地举荐小儿,韩某人怎承受得起?!”爹爹话中有怨,自是不能敞开心怀。
“韩老爷莫再折煞白某,白某爱才若渴,未得韩老爷同意就擅作主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今儿只能来请韩老爷开罪!”
白瑞带上两壶二十年的陈酿好酒外加夫人来府上窜门,他自喻此番为精诚实意的负荆请罪。
爹说我还你一车子陈酿,外加给你娶上一位小妾,你去把折子给撤回来。
白尚书夫妇脸青一阵红一阵地打着哈哈。好一通指东话西的和起了稀泥,明面是讨饶,话里却尽是劝爹爹开怀——心存大义,相忍为国。
酒后微醺,白大人有些上头,爹借着酒意推推让让装糊涂。其实心里清楚的很,递上去的折子哪有撤回来的道理。如
果不是大哥早有为官之意,就算他是诸葛在世白瑞也不会擅自做出举贤之举。
白瑞用两壶陈酿,外加夫人与姨娘们玩牌时输掉的一百五十两文银,将这板上钉钉的事情锤实了。
然而半月后竟知,大哥为官,官不任礼部而任户部,封的是户部令史,挺闲散的一个小官。吏部小吏第二日就带着文书,领着大哥到吏部入册。
白瑞喜悲参半,哭笑不得。
喜的是圣上慧眼识人,终是纳进了韩赟这位贤士,虽司的是令史文书之职,但年轻人若是贤辈,日后必定大有所为。
悲的是,人是自己选的,路子是自己铺的,韩世连是自己搞定的,结果到头来却给他人做嫁衣,白忙活一场!不由心疼起牌桌上输出去的一百五十两白银。
终归是儿大不由娘,还是随心去了。
儿子随心就罢了,女儿怎的也让人如此头疼?旁人家的“女大不中留”怎么就没在自己女儿身上有半点应召?
韩百万很惆怅。
他老人家常说,寻常人家的女儿读书着是多余,我们家的女儿读书,只为开眼界,长资本,读的好可把学来的文墨用于相夫教子上,读不好就当养心沉性,好好循循三从四德,于夫家和娘家都是美善。
偏偏我这书读得还挺好。
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谓女子有才即易心高,心高则气傲,气傲则难束,难束,难束就如同我这般“婚配不许,说辞难通,心性不羁”。
这是我爹的官方说法,不免带有责难之意,我初下山两年更甚,而后转责为叹。
责,自是怪罪我心高气傲。打小读书已是心气颇高,师出通天后更是无所畏惧,不仅崇文,如今还尚武,常常抱着弓持着箭对树朝天一瞄一准,射下的飞禽走兽都送到各厢各房给大家补养身子。
娘亲时常一边喝着鸽子汤,一边告诫我女儿家还是文气些好。姨娘们就不一样了,大口一张就要“点菜”,闹腾说韩家什么吃不上,河里游的天上飞的早就吃腻味了,老虎肉倒是没有尝过,筱筱你可以把此事往心上放一放。小毓儿对我更是膜顶崇拜,直直要把我说成是替父出征的花木兰才算是威风不减。
这般如此于老爹这厢都能在睁一眼闭一眼的纵容下胡混过去。
他最恼的是我到了及笄之年还不修女工重女德,不将正经事拿出来掂量掂量,反而卯足了劲儿往东都大小街道的铺子里钻,并且愈有东风劲士无挡的气势。
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实觉爹太多虑。想我在通天与史湸周旋时划算得天衣无缝,没让他占到半分便宜。
彼时,果不出所料,这东都的各大商贾,衣冠望族的帖与礼络绎不绝,各家的下人们更是鱼贯而入。
老爹索□□代了荣伯,非请见不得进,吾家确有女待嫁,但谁家来个人都能畅通无阻,是个什么规矩,成个何等体统?
然而此一时彼时,人生数十年谁没有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这河东河西对于我来说切换的着实快了些。
彼时门庭若市,爹爹的规矩才立下,此时突然就门可罗雀,来客绝少。那些先前来送的礼便送了,事过之后连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太子也要被人挖墙角 菜市里卖肉的陈二……
只叹人无分身之术,前门捉鬼,就顾不及后院起火。太子在前线领兵打仗开疆扩土,心在江山志在在造福苍生,后头就把自己的准太子妃娘娘造福到弟弟那儿去了。宰相曹鹏之女曹满彤自幼与太子相识,青梅配竹马,两小无猜嫌,本是珠联璧合的佳偶天成,差一点就成就一段旷古绮丽广流传的佳话,却因边关局势复杂战事频发,夭折在了花苞里。据说当时
二皇子与曹满彤大婚那日,太子更是饮酒自嘲,落寞寂凉得很。
酒香不怕巷子深,闲话一段永流传。东都皇城里的谈资这几年被耗得云云散散,版本都不下三四。市井百姓的日子过得如闲云悠悠,无波无澜,谁家丢了头驴都能将案子断了又断,何况是一个大姑娘提亲时被放了单。
要说一般人家的姑娘被放单顶多传上个把月就算过了,媒婆再说一家便是,可偏偏这家的姑娘是韩百万老爷的独女啊,平日里上蹿下跳人人都尊一声的“大姑娘”,被放了单,这谈资怎么也得闲唠上好几年哩。
对于这等的怀财不遇,我只能叹息了再叹息。
想我一代女杰出通天,初回家那两年活的是何等滋润。顶着通天女弟子的身份,承着富甲天下的名望,招摇过市了好些日子。虽说没在通天山顶给爹绑回个乘龙快婿,但他老人家可谓胸有成竹,姑娘么,不必嫁的早,必须嫁的好。闺女既是亲的,留下多疼两年也甚是舒心。
就这么两年又两年,如今二十有一了,我还是历经幼难未成正果。
前些年透风的墙内传出来几缕滑稽之谈,韩家的姑娘八字太硬,谁娶谁毙命。
还有这等事?
韩家就一个姑娘,那头话传出韩家的姑娘,不正是本小姐我么!
我习了两年武,箭法是突飞猛进了一把,百步穿杨却还不敢当,今儿冷不丁地练就这一身叫人毙命的本事,往后看谁不入眼,逼着他娶了我便是,指不定能成大业。
我总愿将这八字颇硬之事拿来当笑话消遣自嘲,可老爹却听得入耳入心。
我年过十八九的年纪,身段出落的有模有样,一张小脸也是越发标致,总喜好穿衣打扮稍作粉饰再出门溜达。
可我越是粉饰爹就越是叹息,越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爹就是越是觉得糟心。
叹息糟心实属常态,谁家有个如此水灵的姑娘却沦落成无人问津的扫把星能不仰天长叹。好比一棵水灵的白菜长在地里,卖得出去是最好的归宿,让猪拱了虽觉得划不过,但好歹也是拱得其所,烂在地里是个什么事儿,不是白白糟践了么!
如果将那选婿的标准外下降降,是否妥当?
绝不妥当。韩家自从太爷爷那辈开始,一向是往来无白丁,最差的也是个小本生意人。可但凡只要是个做生意的人,对那命理定数之事又格外走心,“克夫”这种大忌,谁都有恐而避之。
那就招个落第书生做上门女婿嘛,落第不为官的,也挺好。爹也物色过三两个,就是不晓得怎么回事,开始很美好,回趟家的功夫却都变了卦,嚷着说什么不愿意为财舍命。老爹气极了,咬牙切齿地说穷书生也就是个俗气的命,实在是配不起我家这等富贵荣华。
菜市里卖肉的陈二倒是借碧溢的口与我表白过一回,说他不介意短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后便举刀将案板上的猪头剁到肉沫横飞。看着陈二刀起骨碎将猪头剁的咚咚响的彪悍样子,连碧溢都嫌弃,就不便与我同床共枕了。
我这十八年的天鹅肉长的不容易,总不能白喂了癞蛤蟆。
感同身受过爹娘的不易,我将自己收敛的素白如玉,天赐绮罗里上手的素色好纱好缎都得着我先挑过一遍,再制成衣服,穿在身上可谓一派全靠天然去雕饰的仙气,顶是逍遥自在。
“我思来想去,估计还是你这抛头露脸的性子惹得大户人家不爱,实在应该敛敛野性,从明日起还是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学学妇道伦常。”
老爹不晓得哪里又抽起了邪风,二十年半养儿子半养女的教子之方现在却要我躲在深闺,属实憋屈人。
我一肚子火压不住地往上蹿啊,当即就想要出家做了尼姑去。
“我仪表正,体统乖,上尊三纲五常,下讲老幼尊卑,哪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哪一点给韩家丢人?还是我整日招蜂引蝶,朝秦暮楚惹得这些个鸿儒泰斗世豪门阀不待见了?又不是门堪罗雀无宾客,该接手的生意一单没丢,该来往的东家一个没走,日头照常东升。是我的走不了,不是我的也请不来,何必为了几个外人在自家找不痛快?嫁得出是好,嫁不出也作罢,大不了我守着你们到老,总归还是肥水不流他人田!”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大姑娘哪有自甘做老姑娘的道理!”三姨娘最先发话,见爹气得脸红脖梗,还是得挑准时机做一做和事老。
爹被我一激,气得有些哆嗦。
娘亲看不过眼,和气再和气地说道:“缘分没到的事情,急不出来,谁说我的女儿是个克夫的命?那都是嫉妒咱们老韩家人财兴旺!赟儿入朝为官,衍儿打理生意,毓儿又机敏懂事,我的筱儿更是聪慧能干。论貌论才,莫说别人的女儿,就是与男儿比也不差分毫。不过是现在时机不到,被人闲话几句,你又何必往心里去。自己生的孩子,心里还不知根知底?”
要不怎么说娘亲这家不是白当的,二娘三娘是多精的人,还不是对她言听计从,一顿诉苦还将各房的孩子都夸了个遍,我们这些个孩子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爹,不管在场的谁,都听得顺心顺耳,一箭多雕。
“姐姐说的是,往后出了门让我再听见谁乱嚼我们筱儿的舌根,看我不让人撕烂他的嘴!”三姨娘就爱使个泼辣的性子,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是讨巧的很。我可不要在心里记上她一回好。
“就是,缘分这个事啊,神奇的很!这些说你八字硬的,要不是不敢娶,要不就是不配娶,何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韩家小女请接旨 这公公传的‘圣旨\’,……
我这位二哥读书的天资不如大哥,做生意的本事不如爹爹,斗嘴皮的功夫又不如我,在家中虽然得了重用,但是常常不讨喜。如今又受了我的累,连媳妇儿也没讨上,属实不易。平常我总本着慈悲之心,稍稍激他而已,其实心中还是有少许愧疚的。
然而现在这份愧疚,被冲上头的火气占了上风。
我朝碧溢使个眼色,手稍作比划,果然知我莫若她,少时,公主弓就握在了我手中。
“花拳绣腿算什么,我边唱边武,这就给你来个带劲的。”我诚意尽显地说道。
“真的?”作为二哥,他分明清楚的我脾性,对我这么突然地暖如春风要润上他一次,显得不大放心。
“骗你作甚?做妹妹的小以回报,怎么也孝敬你一次!”
他眼珠一转,说:“那好,现在就唱出我爱听的。”
“你爱听什么?《玉兔记》还是《珠帘转梦》?《姚溪娘》我也是不在话下的。”我娘爱听戏,我就从小跟着她听戏。戏听多了,会唱的也就多了,一般的文曲我还真能随口唱上几段。
“不要那些个文戏,来个武戏。要听《霸王穹庐》!”韩衍本事不大,要求挺高。
“不会!”
“那你会什么?”
我扯起嘴角笑笑,抽出箭筒一支箭,缓缓将箭搭在弓上,道:“《花木兰代父从军》!”我把住弓,箭头瞄准,张口则唱:“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啊啊啊——,尊一声元帅,细听端详,阵前的花木利就是末将,我原名叫做花木兰呐,是个女郎,”唱到此处,我将弓张满,对准朱红圆柱,轻一松指,箭离弦飞出,不偏不倚射进了韩衍背后的柱子里,距他顶髻两寸高。
他受了惊,腿一曲,转头看上面那支稳当入木的利箭,对我呵斥道:“死丫头,你疯啦!差点射中我!”
“二哥哥,对不住!你头上方有只蛾子,我正欲射下,谁想唱着唱着分了神。你莫气,看我再来一次!”
我不慌不忙再摸出第二支箭,嘴上唱念有词:“我的父在军急就该保边疆,见军帖不由愁我心上,父亲年迈弟幼怎比胡狼,难回答忠孝心来广议啊——要替父去从军不用商量——”还没唱完,第二支箭“咻”地飞到韩衍叫旁,立在土堆上。
他吓得飞跳起来,终于明白我不是无心之过。
“花木兰呢,啊啊啊——花木兰改木力,我的元帅啊——你莫保证荒唐,啊啊啊——”
韩衍预备惊慌落跑,一面跑着,一面一步一回头地对我龇牙咧嘴。
“二哥别走啊,我还没唱完呐!”
我深吸一口气,第三支箭擦着他的手臂朝后方飞去,不巧紫荷走在廊下,箭恰时射中了她那托盘上的汤盅。
翻了盘子,打了汤盅,紫荷坐在地上,魂没了。
呃,三姨娘的海皇羹,洒了一地。
“妈呀……小姐,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紫荷吓的,哭了。
我笑的顶是抱歉:“是箭,是箭,闲来无事,练着玩儿,不怕不怕啊。”
碧溢赶紧藏了我的弓箭,当做没事似的安慰她:“盅是碎了,羹呢,再盛一碗便是,就是怕三夫人说你手脚不利索,端着盘子这么久还不到啊!”
紫荷听完像被闪电劈中了一炸,咕噜一翻身就朝南厨房奔去。
我心中泛起些些不忍,自觉时不时总会把持不住自己,在府上作些小恶,碧溢这替我收拾烂摊子的本事我极是受用。
领教过了我的箭,韩衍既已溜的无影无踪。
打翻了三姨娘的羹,我自然也是要溜的,将弓往墙头一挂,佯装成无事,坦荡荡出门
奉元六年,春色一派。桃花妖妖,茶瑞花香,是鱼跃肚白面,是鸳鸯两相恋。
最美人间四月天,南来归燕栖堂前。这个少女怀春的季节,大姑娘我,依旧不紧不慢,躲在瑞丰永泽里看账。
米铺的账目记得甚是清楚,卢管事又写得一手好字,入目感觉十分爽朗。
我捻起一页账簿正要翻过,碧溢就惶恐恐地窜到我面前,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嘴微张,气稍喘,良久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这幅样子做什么?想叫人当笑话捡来听?”我轻声呵道。
“小……小姐,家里……来了位传圣旨的公公!”碧溢素来口齿伶俐,眼下怎么就结巴了?
看来这位公公样子是很吓人的。
放在从前,“圣旨”二字我听来是颇为新鲜的,可现在大哥人在朝为官,这二字再听来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来了就来了,跪着接旨就是,何必慌成这个样子!”碧溢也是惯见过世面的人,我觉着她这样很是小气了些。
“莫不是大哥在朝中又有好事?”我探探问道。
碧溢摇头不语,只怜怜望着我,再附一副思绪万千的表情,这表情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愁,一会儿忧,前一刻蹙眉后一刻又舒展,颇像是历尽了沧海桑田品尽了人生百味一般。
“别光杵着不说话,是想急死谁!要是哑巴了就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好生思量思量,学会了怎么开口再回来,现在一副让我宽不得心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这一怪罪,她反倒清醒了,终于道出了这“圣旨”的来头,不过这来头实在是让我宽心不起来。
“大少爷说,这公公传的‘圣旨’,是给小姐您……赐婚的!”
“……”
平地一声雷,炸得遍地桃花开!
我冰清玉洁一棵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今天就要修成正果了???
怪哉!
果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还件件都让韩百万给赶上了。
我这心情,真是如坐上云雾般飘忽,如游走绵山般起伏,想起刚刚碧溢的表情,约摸现在全挂在自己脸上了。
皇帝指婚,指的谁啊?
“指婚配何人?”我一把将碧溢扯过来,逼问她道。
她僵着脖子怯怯往后缩,又回到了初初的欲言又止。
“算了,看你的样子也猜出是户不得了的人家。这天下不得了的人家不过就是有钱又有权。料他再有钱钱也多不不过我爹,再有权权也大不过皇上,你又不必吓成这副样子。”
碧溢听完我这番话,表情更加复杂,僵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有太子自远方来 来,来,来截胡……
我想起与韩衍下江南的那次,心中仍有余悸。走商的商人,为了糊口,有哪个是容易的。
“呦呦,钱财被偷,与下人走散,接下来您是不是该说您是周边哪个番国的皇亲国戚,省了您这顿饭钱今后定有重赏?得了吧!我还是文曲星下凡呢,落在这酒楼只为渡劫,只等玉皇大帝召回天宫,看来您今天能与我说上半句话也算是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什么都别说,赶紧付钱!付清好说,付不清嘛,就劳烦您高抬贵腿上后院走一趟,那儿有的是人能让您这种落难公子结账的人!”
小二一口气说完不带喘,说得跟书里的段子似得,惹得周围的客人哄哄而笑。
这雅胡人听他说完,脸上臊红一阵,气得接不上话。
“费公子!东都果然小,昨儿个才见今天又遇上了!”我穿过六张桌子,凑到他们面前,毫不犹豫地掺和进了这场热闹里。
眼前这位却很不领情,一脸茫然之象,分明写满“你是谁?”
“昨日在品珍坊我们见过,只是费公子您眼中只有鲜鱼河虾,视我而不见,今天在此看你点的这一桌子鱼肉蟹虾,果不其然你这心思都花在了吃上。”
我侧过脸对着小二道:“这位费公子,是雅胡数一数二的商人,前天在天赐绮罗定了三十匹锦绸预备转贩至雅胡国,听我家管事说秋季蟹虾鱼鲜正值肥美之际,昨日便专程到了品珍坊,只为尝一尝秋季肥鱼鲜美,顺带看看东都的鱼虾能不能以陆路运至雅胡,也不失为一单不错的买卖。但坊内只有鱼塘,未设宴席,好在卢管事将你们海翔楼介绍给他,让费公子也不至于扫兴而归。今天我们果真在这里遇上了,可是缘分!”
小二是个见风使舵的主,风吹哪边哪边倒,听了这缘由,态度软了许多,只是眼下得了理还得端上一端,拿着刚才的架子舍不得放下,“我们大姑娘貌美又能干,在你眼前你都能视而不见,活该你被偷!”
我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道:“既是我家的商客,怎有见难不出手的道理。他刚刚吃的,我替他结了就是,一来免得你烦扰,坏了你当值的心情,二来,也省得这下难堪。”我对小二使了个眼色,朝这四周扫去,见许多人目光不时投来,自古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道理,真的难堪。
小二看着这银子,笑得讪讪,“这怎么好意思,让大姑娘多破费……”
“既然不好意思,那你去同何掌柜说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免了这位公子的酒菜钱,也不枉费我平日里专挑最鲜的鱼往你家送!”东都城里,韩家大姑娘的面子,还是可以卖一卖的。
小二那机灵劲儿,生怕我收了银子真让他为难,一把捞过桌上的五两白银,“那小的就替掌柜的谢过大姑娘了!”一哈腰,转脸又对着那雅胡人,道:“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既然你是大姑娘的商客,待会儿我再送上您一壶好酒两道小菜,就当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吃好喝好,舒心畅意,我这就吩咐厨子,给您把酒菜端上来!”说完他一麻溜儿地跑得不见踪迹。
日积一善,必有福报。走南闯北的人,谁没有个棘手的时候,但凡钱财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成问题,刚刚的仗义相救,我觉得很是值得。
“姑娘,姑娘!”我身后有人在叫唤。
我心中暗暗掂量了一番,觉得我如今还是担得起“姑娘”二字的,于是回过头,见我刚刚解救于饭桌之上的那雅胡商人追着过来了。
银子已经付清,我也与他有过了交代,正是各走各路的时候,他不在酒楼吃香喝辣,追着我作甚?
“公子叫我?”
“对对!哦,不对,是大姑娘,还请大姑娘见谅!”他背一弯深作个揖,“大姑娘”脱口而出,倒是很会入乡随俗。
“无妨。大姑娘与姑娘都是女儿家,只不过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妙龄些,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外族人嘛,对中原的汉话还是不太讲究,既不讲究,又何必追究。
现在夕阳西下,我又独自一人悠荡出门,实在不想多与他多做纠缠,还是赶紧归家,省的又叫爹爹落下口舌。
“我们赤土人说话不如中原人这样讲究,得罪了姑娘,望见谅!”他又是弯腰一躬。
礼数周全也不是坏事,不过现在着实让我受累。
我颔首回礼,道:“我们中原人讲究礼数,但绝不心胸狭隘,公子此番追来若是要谢我的话,我心里领会了,你大可放心回去,这酒楼二更后才打烊,你正好在此等等同伴,剩下的酒菜,在我看来也够管饱,并不枉费那些被烹煮的大鱼小虾愿入你肚的一片赤诚之心。”
我是出生大户有钱人家,却也见不得糟践粮食钱财的举动,更何况那鱼和虾都是由我家从苗养成形的,如是浪费了甚是叫我心痛。
“姑娘所言甚是,白兰某受教了。”他再是一躬。
我被他的“白兰某”逗到忍俊不禁,“我听过何某、陈某、吴某、张某,你这‘白兰某’倒是第一次听,逗我吗?”
他愣了愣,顿时眉舒颜展,跟着我尴尬地笑起来,笑过后我随即道:“听白兰公子刚才所言,你是赤土人,为什么一身雅胡人的打扮?”
“我赤土小国,行游至此怕不受礼遇,而雅胡在东都经商的人多,其中还有不少是雅胡归明人,如此打扮也是为了方便行事一些。”说完下颌一收,又个施礼,不过这一礼比躬身的那几下轻了许多。
孺子可教。
“你行游到此?不是商人?那与同伴走散的事也是你编的?”他既然不是商人还非要扮作商人,并且还要扮作雅胡商人,我怀疑他心怀不轨,不然从赤土大老远专程来东都考察风土人情不成。
“非也非也,我是真的与同伴走散,再来也走累了,见这酒楼外观看着好气派,想来饭食应该不差,正如刚才姑娘所言,歇脚时还能等一等同伴,谁想这东都的偷盗小人却这样猖獗……”一想起被偷,他就激动,但又觉得此番言语有些偏颇,便打住了。
“当然东都还是善人居多,比如姑娘你,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恐怕现在已是面目全非生死未卜了。”话毕他又深鞠一躬。
啧,我看着好累。
这赤土人虽然汉话说的有些生硬,但听上去还不太能挑的出大毛病,只不过这“生死未卜”用的有些过。要是真付不起银子,拳打脚踢是免不了,谁让你想赖账来着。至于会不会打到面目全非,生死未卜嘛,天子脚下,王法尚存,为了一顿饭打死谁,不值当。
“海祥楼的生意常年都是座无虚席,一掷千金的人有,小偷小摸的有,赖账不付钱的也有。你也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太子本弱 弱如汤鸡
只是,我这位二哥,反应慢些,我的本意当然不是真的要替父“出征”。
“我是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男家欲娶女家不愿嫁,往大了说,却关乎两国情义。我们既不能明面拒绝,也无法在暗地里让他断意,如果无法圆满解决……我是说如果,那我们就挑个深明大义的做法,把我嫁了去,好歹是个太子,不算太吃亏。”
韩衍被我的话震得一怵,惊恐里带悲,“谁说不能圆满解决,爹与大哥不是在同他周旋着嘛!”
我这心,从那白兰铎踏进府内就没有着落过。碧溢回来说前厅里虽算不上谈笑风声,但气氛也是和洽的。想要和洽,必有一方已做让步。虽说韩百万的钱财买下赤土也是绰绰有余的,但论权,我想我爹并不及他。
“如果不能解决呢?”我反问韩衍。
他无声。
院中有桂香沁心,风过更甚。
我“哼哼”两声笑,道:“东都到赤土三千余里,马车需行二十几日才能到达,我若是被逼无奈舍身救父嫁了过去,怎么样都得等上五六年才能见上你一面,想来你有很长的时间能够享清净了。”
我这玩笑,韩衍听后丝毫没有要给面子要拿来一悦的意思,反而一双唇紧闭。
“外番人在品行与习性方面都与中原很不相同,长时间生活在异土,就算一个男人去了也未免适应得过来,你是我们家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我终归是要嫁的嘛。嫁给赤土太子也算是高攀,正好了了爹爹的烦心事。至于习性品行,权当是游历番国时体会的风土人情罢。”道此,我脑中瞬时浮现出书卷中读得的各种番国奇珍异宝,心里顿时就好受了点。
“可你不愿意。”他侧过身,一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我刚刚泛起的一丝美好瞬间荡然无存。
联姻与游历根本是两码事。我还没有糊涂到分不清辨不明的地步。
“哼,”他这声笑,颇是无奈。“我生性不如哥哥稳重,年少时候就好无拘无束,这一点你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他顿了顿,低下头,像是被什么牵住了思绪,“活到这个岁数,我最痛恨的,莫过于被人胁迫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同样也痛恨我在意的人被胁迫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韩衍握着根细树枝漫不经心地拨着地上的落叶,淡然地说道。
是了,不管是用弹弓还是弓箭射过他,我始终都在他“在意的人”之列。
秋风萧瑟,周围却燃起浓浓暖意。
这场闲谈,竟让我与他成了对立的两面,同平常是有几分相像。但今日何同往昔,一段不重要的争论,我才觉出对他们有这么多不舍。
“嫁给谁不重要,嫁多远也不重要,重要的在你,你是否真心属意。做你的哥哥二十年,你几时是敷衍,几时真欢喜,我还是明白的。”
“二哥……”我忍住越蓄越急的泪,如哽在喉。
“你还是一贯的臭脾气,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真心诚意叫我一声‘二哥\''。”
咳咳,这自嘲,一语中的。
笑中噙泪,我甚是宽慰。
桂花香再次袭来时,我终于等到了大哥,他瞧上去神情自若,十足的泰然。
我喜从心来,一定是好消息。
再看那紧随其后的赤土太子,他面上竟也带了几分欣喜。
“韩姑娘,让你久等了!”他略颔首,这次省去了作揖躬身。
谁给你的这种幻觉,让你察出我是在等你?脸皮厚得简直是月亮底下看影子,自我感觉良好。
回以一屈膝礼,我转身就要随大哥离去。
“韩姑娘!”又一声“姑娘”,叫得我心惊肉跳。
“太子殿下还有何事?”我回身问道。
“呃,这个……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右手轻轻一扬,指向了后花园的位置。
不可!一来知道你要说什么,二来正是知道你要说什么才不知道要与你怎样说,我觉得爹与大哥已经与他道明我的真心,实在没必要多费口舌。
“碧溢,你陪小姐一起,与太子殿下到后院走走。”
我的亲大哥,你这是要卖我啊!
迎上这赤土太子笑盈盈的眼神,瞳子里如这八月满含秋波,我一阵接一阵地激起了鸡皮疙瘩,一双腿不听使唤地挪动着,忽地发现临武就守在我前方,霎时有了精气,向前一抬脚:“殿下请!”
闲庭漫步,相对两无言,气氛显尴尬。
我拘谨地为难着怎么样才能一直不开口,他却揣着心思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我开口。
我是铁了心要在这场博弈中赢了他,一定要将他打发回赤土去才算罢休。
“我在街市等你时听说韩家府邸是何等的气派,现在看来,真是如此。”他总是要找一处闲逸的景致来充当开场白,就信手拈来吧。
“哦,我从小看到大看了二十年,再看也没有瞧见有多新鲜的,并不觉有多稀奇了。”江南的美景不胜枚举,这偌大的后花园每一件景致都能折射到江南的山水上,但赏景要看心境,心境则要参考当时与谁同处。
“我却是第一次见这样一等一的景色,也欣喜来也惊叹,就与,第一次见姑娘你一样。”
嗯,这吃饱了没事干的太子在这儿等着我落网呢。
我假装听不见,提着裙子绕啊绕,一不留神就绕到太极湖旁。
湖面静水,在秋节的锦鲤翻腾下瞬时波光粼粼。眼前是蜿蜒的矮踏,这矮踏或高或低,贴水面而立,夏季谷雨时节湖面涨起时没入水下,雨季过后升入湖面。
太极湖兴修时,本得了个名字叫“碧波湖”,名字很诗意,但不免落下俗气,等到这矮踏建好后,与东面的曲桥连成弯弯曲曲的一线,湖中的偏南凉憩亭应景的正如太极的阴极,遂在憩舒亭正面围建一处井状的花池,种满白莲,亭顶的黑与白莲的白寓意这太极的阴阳两眼,太极湖因此得名。
入秋荷谢,这位白兰兄弟是见不到太极湖别致的景了。
我倒是可以携他踩一踩这矮踏,就看他能不能跟上我的步子。
“殿下,到湖中的憩舒亭歇一歇吧。”我说完便一脚踩上湖中踏。
他他对这突如其来抛出的橄榄枝不太适应,略一怔,被我突来的殷勤感动,身体很诚实地往前一步,深一脚浅一脚相随入了湖面。
“这景色我二十年如一日的见怪不怪,但对于你来说,却是一等一的美,对吗?”
我掐了掐指,觉得现在正是时机。
“对对,就如……初见你一般!”他答的有些吃力,一只脚险落入水中,鞋底碰上湖水,漾出圈圈微波。
我停在矮踏中间略高的那一根,回头望他,“你是说你初见我如初见这景一般叹赞,而我却看这景十年如一日的不变,赏景的心不似从前,觉得再美的山水日日瞅着也嫌厌乏。景可百世不易,但人却难依然如故。你用赏景的眼看我,十年后,就如我身在在院子一样,觉得处处乏善可陈。”
“乏善可陈?”他驻足。
“且当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来理解罢!”我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为爱则刚 这人……怎么那么像我那消失……
他很是为所动的眉峰朝上挑了挑,神情点点黯淡,勉力张开嘴,“韩筱,”
我一震。这一声名字叫得如斯郑重,千万别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话来。
“我对你,第一眼见到时就感惊为天人,得了恩惠后更是难以忘怀。贸然来访,是唐突的,开门见山不绕弯子,多碍于留于中原时日无多,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这些天的动静你应该是明白我的心意,但我也明白区区十几天时间就要你由衷接纳我的心意显得为难。再来赤土离东都远途不便,韩老爷心不舍爱的舔犊情深,更让我觉出这些日子太过冒昧。”
我眼巴巴盼着他说出一星半点要打道回府的意思。
“多情却被无情恼,今日晨间韩老爷与韩大人话中有话,我已能猜出一二,再加上在湖边与现在你所说的,让我察出我的举动恐怕真是不太讨你们喜欢。”
突然,他将圆凳朝我这边挪移,握住我的手,目光炯炯,道出:“但情缘这个事情,怎能发于心又控于行!如果短短十日不能叫你看出我的真心,那就用上几月十几月!只要你愿意,几千里阻碍就算不上什么。你们中原人常说真情比金贵,在我看来太有道理了,像送来的金银玉器,与我对你的心意一比,都不值得一提!”
我猛地一抽手。
这赤土人胆子忒肥了些!枉我劳神听他词不对意前言不搭后语的絮絮叨叨。
“金银玉器都是珍宝,凡人有个几样便好,人生在世几十年,浮华的东西多了,也实无福消受。殿下送的那些,我看着很赏心悦目。正是因为悦目,才知珍贵。但我,就是一介凡人,这样多贵重的东西要我真心承受不起。”
“是承受不起这礼,还是承受不起我这人?”
啊,一针见血,他终于开窍了。
我对着他这张脸叹了口气,“太子殿下,你我萍水相逢,既是有缘,也是浅缘,何必执念不放,赤土的女子千千万,我想你定能寻得此生的良人,到时把酒言欢,本姑娘我一定到场!”
“奈何情深缘浅……”他满目伤情皆是叹。
自古疗情伤靠得都是岁月的磨化,何况这位对我并非情根深重。帝王最是无情多,哪来的什么深情厚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冲昏了头脑,身在其中,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我满满的自信,他日后定能将我忘个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我确实打扰了。”
他缓缓站起来,一看背影寂寥,但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不容易啊!
他转过身,身上的大氅随动起带一阵冷风,叫静固僵灼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蓦地,他终于将苦着的面润上了一丝颜色,“白兰虽为赤土人,但从小也闻习过不少中原文化,知锲而不舍才有水滴石穿。入府前已揣度一二,落水后顿悟思绪明朗。你现在瞧不出我的真心不要紧,时间久了必识我不渝的情意,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信我,一定守得到那轮明月!”
我琢磨着他是要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好诗好诗,就是用错了地方。
我把心一横,干脆说到:“日后的事且日后再议罢,现在还有个不情之请,殿下可否能将府上小堆的礼品带回?殿下的盛情我无以为报,姑娘我愚卑,怕是受不起殿下如此抬爱。”
白兰瞪着眼珠,一副受尽屈辱的神色,过了良久说道:“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国再小,也不拘谨吝啬于这些身外之物!”
他话毕没等看过我的脸色,就拂袖转身欲走,又长叹一声,“要真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罢!”
说着抬脚跨出了门坎。
唔,太子再弱,也是有脾气的,看来他真是铁了心咽下秤砣地要等下去了。
一场博弈不欢而散,他出门时面色铁青,受了风寒,又承了我一激,心中肯定满是不快。但愿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莫要大动干戈开罪我府上下才好。
白兰铎在十字街口包下了黄志的茶摊,每日除去住店就是驻点,这趟微服中原也算乏趣。
他倒是有要看尽桑海沧田见真情的决心。
立冬过后,天冷露寒,我既不便出门,索性也躲在房中不出,一来畏寒,二来惧惹是非。对外头热闹事知晓的都要迟慢许多。
八月节过去的第二轮月圆后,碧溢兴冲冲地与我说,那白兰铎带着一众随从回了赤土。
那是有喜从天降的飘然喜感。
韩衍在前院觅着我来,狠痛地批判了这位食言而肥的太子,“外番人信不得,当初信誓旦旦说非卿不娶,如今连个影子都扫不到。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省去了一大桩烦心事。”
二哥所言极是!
那次是非过后我心眼飞长,在街市但凡遇见气度非凡的男子都绕道而行,生怕再撞出一位贵人来,扰了家门清净。
我被这回忆侵扰得浑身一激灵。要不是眼前又冒出一位“太子”,我觉着自己估摸要忘了这段宛如流水而过的“泛泛之交”。
“小姐!府里上下都候着呢,不好怠慢的!”碧溢也是个瞅势作态的主儿,赤土太子来时怎不见你如此上心。
我扁了嘴,上辈子定是得罪了什么帝王侯门,这生才总是受这些“太子”的累。不伺候怕得罪,伺候不好怕怠慢,搞得现在我就像个穿线木偶似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断是没有一抹脖子为了尊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高节,但事事都要奉承迎合,也确实不爽。
多言无意,我径直出门上了马车。
匆匆进门,只见前厅乌泱泱一厅子的人,跪一半站一半,分布两侧泾渭分明。
急急扫过一眼,见爹与娘跪在最前面,奶奶姨娘大哥二哥紧随其后也都低头跪着,我琢磨着按辈分怎么也该跪到他们后头,于是在嫂嫂身边寻了块清净地儿,双腿一曲就要着地,不想被一只手凭空托住。
碧溢替我受住了前头甩来的一道寒光,半拖半拽搀起我朝前头走。
站在最前的那位白皮老肉,面有褶皱,虽是奴仆穿着却顶是华丽,他身上的外袍料子是前年从江南运来的茶色苏锦缎,上头绣有数条出云三爪翔龙,左手承一卷绫锦织圣旨,祥云瑞鹤,右手握一把麈尾顺拂尘,气势凌人。
想来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1章 他到底是谁? 久别长相忆……
似真似假,如假亦如真,恍恍惚惚,沉沉又浮浮。
久别长相忆,故人何处来?
“任凭你爹是权倾一世,还是富霸一方,在这云巅之上,都只是潜心向学的拜门弟子,你可明白?”
“归山太晚,自当受罚,你可服气?”
“噢?原来你也喜好读书?平日多读哪些书册?可否告知名字?”
“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缺,你按时归来就好。”
“下山后,要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记得这些人的一颦一笑,记得……师父师母,与每位……师兄”
……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敢忘?
堂中正襟的少年负手而立,肃穆望之,未着锦衣玉罗,而翩翩卓然。
他说:“随我来。”
那人挂一抹笑意嘴边,轻声说:“筱筱,多年不见。”
这声音……是他啊!
“大……大师兄……”我声音小如丝丝蚊叫。
他笑。
还像从前一般笑。
“太子殿下,我等先行告退。”一旁那两人拱手一躬,迅速消失在厅堂内。
他们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碧溢。
……
他真的是——太子!!!
一丝春风穿堂而过,卷动我的裙角,影子映照一地,风一吹也有些晃动。
风过拂面,撩起乱意上头,竟叫我犯了顿。
太静,能听得见风声过耳。
太闹,能听得到庭院内的杂乱。
前年在东都集市上巧遇伯之,伯之说大师兄在西林边境,随军出征。
那时太子也在西林边境讨伐叛军。
当今这天下姓华,他是太子,自然也姓华。
那杨起恍是谁?
“筱筱,”他开口唤了我的名,“能不能同我走上一会儿?”
我死死地怔在原地,一双眼睛宛如被往事蒙住惺忪不明。
“去哪?”半晌,我终于说出一句话。
他抿嘴一笑,“后园吧。”遂抬脚就出了门。
留下我一人混混沌沌。
又是后花园……
“你不随我来吗?”他同昔日般负手转身,问道。
暖风阵阵,催开娇花朵朵,春日灿影下有长身玉立。
他说,筱筱,你随我来。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四月虽仍感冷寒,但时令卷着一片暖意催开了满园春色,令湖水一扫冬日的冻意,让年关时还少少结冰的湖面此刻碧波荡漾,园中草木皆见萌绿,极力繁茂得郁郁葱葱,偶见几只勤早的彩蝶扑着翅膀在花丛中旋绕,几番蝶恋花的浓情蜜意恋恋难舍。
我在他身后远一些的地方拖着步子,他却是一派自在的闲庭信步,脚下不急不缓,面上不喜不惊,还同年少时那样藏得深。
本来是自己家的园子,我却全然没了主张,任凭他逛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素闻韩府内院气派雅致,如今看来,果然别有洞天。”
他终于在假山瀑布前驻足,将一抹骄傲的身姿藏在拱门下。
这话听着挺熟悉。我心暗道是不是哪国太子都好逛个园子,顺带用同样一番话称赞园中的景致不俗。
“是照着江南庭院的样子搬建而来,工匠与设计都是出自江南行家里手,从动土到完工共花十年,可谓匠成。”
“十年?”他不可思议地道,“花上十年修建一座民间宅邸,确实算的上是匠成。”
待他看够这白绫宽倾倾而下的瀑布,一颔首,稍侧目,又动足前行。
我当然乖乖紧随其后。
他这一逛自然不是抱着赏园的心思来,我也不必挑起闲云流水的话头。想来自己这几年修得的泰然与清逸都属白费,被“大师兄”一活捉,什么气节都被丢到风中,霎时现了原形。
假山百步开外就是清芬亭,我最近一次落在里面还是托了大哥侃侃而谈银钱汇通的福。看他直奔清芬亭的架势,我又可以坐在里面一沐春风了。
“这亭子设得极好,东面临湖,南有花园,背后还靠上假山,清幽赏景,情趣盎然!”
赞过亭子表过诗意,他又顿足做停。稍刻,忽地变了步调,大步流星迈入亭内。
待我措手不及地跟到美人靠前,正欲坐下,冷不防地干巴巴一句入耳:“这几年,你可曾有念过我?”
这一句中叫人读出问话人自持清冷的情绪又混着想要知道答案的急切。
单刀直入,也不给个缓和的机会。
念没念过呢?
当然是念过的。每季不知寄往何处的一封书信,每封中都墨成着他的名字,衣橱里的手抄本虽说早已裹藏,但总不时惦念他清雅的笔风。
就是不晓得我这样的“念”是否博得到他的欢心。
“没有。”
“一点都没有?”他面上青白一阵变化,似乎极其不喜这个答复。
“一点都没有。”
“你……”他气得憋出一个字,又没了下文。
想我此时是何等的铮铮傲骨。
良晌,他像是缓过来,微微抬头,自言自语喃喃道:“却是我每刻都在念着你,还是你赢了……”
我心头一颤,似被一记重锤敲散了元神,直落心尖。
我多数时候不思进取,但还是有个争强好胜的底性,他这话用在此时却如春风化雨,款款绵绵,叫人不觉就收了硬脾气。
大师兄这时倒也不端着的架子了,干脆入座后,轻声细语对我说:“坐到我身边来。”说后一双眼动也不动,安静地瞧着我过来,坐下。
静闻风起叶落之音,默赏碧波涟漪澜漾。下午的日头已往西边落了几落,太极湖的鸳鸯从我们踏园起也摇着掌菐出双入对畅游了几个来回。
这几年没着落的话,今日终于得了能问出口的时机。虽然往后几十年的时间我都会与身边这个人朝夕相处,但我还是觉得需将着久别重逢的时间紧一紧。
“所以,你当年不告而别,是要着急着去……做‘太子’?”
呃,这句话问得不是很上道,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以前想不通一个孤儿匆匆离去为了什么,现在恍然大悟,老子在京逼宫成功,儿子自然就顺应天命成了皇子,告不告而别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何必要究根问底?
实在是愚蠢了些。
“当年匆匆下山是无奈之举,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他说话不紧不慢,颇有娓娓道来之势。
他看了看我,接着说:“前朝的末帝昏庸无道,民间早已民不聊生。这无能皇帝莫要说治国,连最起码的善用贤人都做不到,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圣旨问心 曲鹅桥下我血染白衣
“你这颗斤两必争的脑子里现在一定囤着一团浆糊,”他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像极了是在我面前招摇他那未卜先知能力,接着道:我却万分清醒。我打定主意踏进这府邸,自然会给足你时间接受我的身份与你的身份。我既然要你,就要一个心甘情愿的你。”
转眼间他又字字铿锵,眼神中有沉着毅定,带着容不得人说“不”的威严。少倾,他换了副形容,一弯眼,笑意盈盈地说:“重逢仓促,读书时,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印象根深蒂固,那时不知后命如何,也不敢对你表露心迹……不过都不要紧,从今天起,我会抽时间常常伴你,就当做我与你,将心都归零,重头再来。”
怪怪,要不是我早与这位殿下相识,铁定要认准他会读心术。
“杨起恍,是择善师父留我在通天时给我起的名字,不论人前人后,都叫此名,就是怕人察出我是谁。我本名华旻煜,字子继,当朝承明帝为我父皇,嘉纯皇后为我母后,我另有皇弟七人,二弟旻桢已成人,凌贵妃所出。三弟旻洵年少,与我乃是同胞。我父皇称帝后,扩充后宫多纳妃,杜贤妃则是前朝将军……”
他交待得极其郑重,郑重到字字都像是要我心悦诚服。
“了解了!”未免他一一报出皇帝那后宫佳丽三千,我果断及时地打住了。
“我时年二十有三,未娶妃,未纳妾,只空留床榻身侧处,待有朝一日……与你同眠相拥而卧……”
“这个……也了解了……”画面入骨,不好想象,我只得应承着干笑两声。
大师兄消失的这几年,不仅变得“无赖”,还能把油滑离谱的事情,一本正经地说教般道来。
果然我的道行还是太浅。
“还有什么是不了解的?”他问道。
还有什么?那就说一说……
我往身后的空地上挪了挪,撩开一缕头发,“那么,就说说,你在山上,是什么时候对我动了妄念的?”
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二有二要三的性子,总不能他大张旗鼓地来我家要人,我还傻傻地对着天空数星星吧。并且我认为,作为当事人之一,我应该问得理直气壮。
“曲鹅桥,你救我那次。”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曲鹅桥?
哎呦,我神经牵了牵。曲鹅桥上的那段记忆散到不知要哪里拾了,好久的功夫才想出来,不就是我与他第一次下山嘛。
那日阳山书院的桐清先生突然告知第二天将率其弟子到通天留住数日,顺便与师父磋谈论学。师娘临时命大师兄下山置备些所需之物。
院内会功夫通经论的师兄们都卯起了劲准备第二日要在阳山弟子前现一现威风,陪师兄下山当搬工的重任就落在我一个闲人的身上了。
照着师娘附列的清单采购一上午倒是不费劲,简单吃过一顿午饭我们就往回赶。头次下山我连欣山有几条街都还没看清,心中免不得抱怨。
那时我与他还是初识,未有深交,又畏于他一院大弟子的身份,面上饶是不敢有怨言,只尽是喜笑颜开,他说买甚就买甚,他说往东我绝不朝北。
南风袭袭,潮气湿粘,又闷热难耐,我穿着一身男装配上一筒长靴,闷到脚底心都在冒汗。一路熬到了这位不知疲惫为何物的师兄开口说了声“前头且歇会儿”。
落脚的地方叫“曲鹅桥”,顾名思义,有鹅有桥,若再添一摊茶棚以茶爽口,堪为满足。我方立在桥碑上琢磨这桥名甚是奇怪,大师兄一纵身已到桥底河边,挽起袖子透了一管清凉。
他不远处有五六只白鹅,肥美婀娜,弯下长脖头隐于翅下,久栖息岸边,丝毫不惧生人。是谓青山绿水,少年鹅美,妙哉妙哉。
原来这“曲鹅桥”,当如此解意。
性子上头,我学着大师兄潇洒地跃下河岸,踏脚踩上了一边墨绿厚实的青苔,怎料却立身不住后倾,如脚踩滑珠,被怪力拉住一般,畅通无阻地直直蹭溜向前,逼近河道方向!
我眼前那个活物忽地动了,转过身,一脸惊愕。
“哎——哎!大师兄!”
说时是快,我本能伸长双臂,想是指望拽住他能免于落水,可一双手僵直僵直的,僵直到,一把将他推下河。
顿是那一声“噗通”水花四溅,落汤之人手足并用乱划一气。
怎的一场滑行后,我安然在岸上,他却在水下?
他比划得甚是激烈,我瞬时领悟,我这大师兄,是不会水的。
没加思索,我扒了鞋一个鱼跃下水,潜入水深处手迅速摸到他的小臂,本想着上去一把抓住,可他一心只要将口鼻全力向上冒出水面,手是一通乱划,手劲太大,我反被压入水底。
这一沉倒是脚尖向下触到河底,觉出这段河深不过略高过我少许。
河水泛起白花,早已将落水前一番燥热难耐的春暖浸成了透凉。
若是在这般深浅的河道里被淹死或是冻死,真就太划不来了。
不敢顿迟,我立马蹬底浮游向上一探头,不想刚出河面就瞧到他狰狞的面孔,除了挣扎,划得没有丝毫章法,这样下去不被淹死也先被自己累死。
我深憋住一口气,沉下身子,抱上了他的膝盖。他在水下比我想象的轻,我借着浮力一鼓作气往上一抬,待他吸足了气即松开双臂,奋力腾起身体,趁他还未没入水下,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时间赶得刚好,我的神识还不算慌乱,对他说道:“水并不太深,你试试用脚尖及底,应该不会没入水下!”
他倒是一怔,不似之前挣扎,听我说完后颇为平静,说道:“你松开,我探探底。”
我扣住他的手腕,任由他缓缓沉入水下,水面由他的嘴及鼻,鼻再及眼,最后停在他眉心处。看样子,我估摸他已用双脚触到河底。这水深果真不及他的身高。
他隐下水许久不动,我惊地扯住他往上一提,该不会这一下就憋到呼吸不了了吧!
“大师兄!”我狂喝一声。
不慌不忙地,他从河底一蹬而起,呛出一句“还活着!”
我那刚刚被吓飞的魂魄,又收拢了回来。
我俩在水中一拉一扯地好不容易上了岸,一身湿漉漉地让我感觉身子重到前倾,总觉要一头栽倒。
就在此刻,一波热潮从体内涌出,顺着大腿内侧留下。我掐指一算,这两天正是来月信的时候,心中一凉,完了!
果真我下身这葵水泛滥,一条被水浸得透白的长裤被染的红红火火,一派色彩绚丽,后悔不该大义炳然地跳进这河水里救起本就高过水深的他。
真臊啊,臊得我将头一埋到底。
“你受伤了?!一定是刚才被河中石子划破了腿!伤在哪里?快止血!”
最着急不过大师兄……
该如何与他说呢?明示?太难为情。暗示?可行。
可行又如何开口?
防不胜防间,我已被他按在树下,就听见“嘶啦”一声,我的裤管,被他撕开了!
我瞬时惊跳起,僵直着身子不再肯坐下,直嚷着“并无大碍!”
实在是不得了的难为情。
“河水淌的虽清缓,水中石子却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说着他麻利地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本宫从今日起开始广……
十一岁那年我跟着韩衍溜出去河边钓虾,钓到最后,几个男孩都脱了衣裳下水偷凉去了,独剩我一人在岸边守着一盆子小虾米。见他们个个如鱼得水游得欢脱,我却只能当个虾兵蟹将,甚是不服气,顷刻就蹦下了水,结果自然是差点没淹死。
回家后我被罚了禁闭,不得踏出府邸大门半步。我很是义愤填膺,索性趁爹每日出门,就跳了后院的太极湖,日日跳一跳,居然也就折腾会了,顺带还得谢谢那些个会水的家丁每日陪练,不辞辛苦。
“嗯……游水不过就是收、蹬、夹、漂嘛!水性也没多好。好在那河水不深,我俩尚没丢了小命。”
“水性不好,你也能立即跳下来救我,我很受感动……”
被爱冲昏头脑的人,果然都很会自我找安慰。
他说后顿一顿,接着道:“我本来想以后好好谢你,却发现这‘谢’放在心上,日子久了,竟变成了‘喜’……”他说着一垂眼,抿嘴浅笑。
傲娇的大师兄这一笑显得无比矫羞。
明眸流转,款款深情藏不住啊。不想几年不见,他对我的情意是竟然无法自拔到这般田地,我感觉自己有些吃力得招架不住。
“还想问什么?”
还有的大约就如传言所闻,当今圣上顺天命称帝,立长不立幼,他也承帝命成了太子。太子连年征战,如是这番与坊间的传闻也什么太大出路。
与我相关的光阴不过短暂一年而已,比起他的南征北战,不值多提。
丝丝神游之外,我转首发现他正默默地望着我,与我双目相遇时也不嫌难为情,好久好久,目光一动不动。
眼前一抹灰影闪出,“殿下!”那影子落在亭下,双手抱拳,请道。
“什么事?”他即刻收敛了刚才的脉脉含情,语气里不容柔和,像是告诉来人:如实俱报,不得有差池。
那灰影随从上前在他耳边轻言几句,就见他神色稍凝,只在望向我时眼中带笑。
“边关几位将军回朝,恐怕今天能陪你的时间不多了。”
即便不是读圣贤书的儿郎,我也晓得非礼勿言,非礼勿问的道理,识大体是明面上的端庄,也是骨子里的德行,遂起身投以笑颜:“我送你。”
那影子在我们跨出亭子一瞬就闪出了视线,我感慨过他的速度了得,在意外之时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大概皇家与官宦们的随从看上去都差不多,不仅有速度,而且懂规矩。
想到懂规矩,我瞥一眼廊下那些攒动的人头,灭了无数朝这头窥探如火的目光,不禁心有些微凉。韩府的家风不严,百万仁慈,居然让这一个两个带着一成群的下人养成了不错过一丝热闹的脾性。
不过多得了爹的仁慈,这家风不严,罪魁祸首还要追溯到我头上,想来好些年为了在老爹那里讨得便宜兴师动众卖了不少乖,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可圈可点,少不了让这些下人学去了些精华糟粕。弊利相抵,就作罢了吧。
“小姐!”碧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声急唤,唤的我心头一震。
我瞪着她眼珠朝大师兄一转,她挺识相地福了身子,请一声安:“太子殿下!”
“怎么了?”我问。
“老爷差我来问,”她闪烁着飘忽的小眼神,一下看我,一下看师兄,末地吞吞吐吐小心地问:“今天晚膳……准备十双碗筷是否合适?”
十双碗筷?不就是府里旧照从奶奶到小毓儿十个人吗?
百万老爹探情的功夫真是逐日渐长。
“合适!”我瞥见起恍低下头抿了嘴,略觉失礼,立马回了她。
夕阳没入云头,天边被烧得火红。
斜阳余晖,我在烂漫云霞下目送他上马,暮霭重重中唯见他在马背上蒙蒙的身影,侧首过来,唇微张合,留下句我听不清的话,再用一抹笑与我别过,而后驾马长驱,剩我独眺他远去的背影。
除去家仆难抑的骚动,府邸各厢却是沉静的很。饭桌上只有碗筷勺羹碰撞的叮当声,和着细嚼下咽的喉管滑动,我竟能听见嫂嫂轻吸浓汤的闺秀专属之音。小毓儿不慎落地一根银筷,吓白了脸色,胆颤心惊地偷瞄一眼上在座的那位家长,又麻利地操起勺子拱拨着碗里的米粒。
席正中的那位家长,眼角投出一道凌厉的光,掠过斜座上有些惊慌的幼子,神色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依旧如故地咀嚼着嘴中的饭菜。
夜色里烛火蹿动,将影射在墙角的人影照得一晃一晃。
碧溢晚上不肯回房早睡,硬要留下来追问我书院中关于当今太子的点滴,我一边忆想一边化身话痨,拉着她听我边叨边找,把我记忆力关于大师兄的各种事迹都翻了个遍。
实话说来,我脑中浮现出的通天书院大多是关于与承甫等师兄们嬉笑怒骂花开花落的写意人生,但凡有大师兄出没的角落,都极为严肃刻板,于是我在先前对她描绘我游学间磊落光明的事迹时,对起恍的描述甚少。于碧溢而言,除了知道稻草梗上有一只面人与他有关,其它皆是意识淡泊,以至于今天见过真人,她才能将通天山顶的这位带头师兄的身影串行在各大事件的始末里。
于是乎我将这顶顶重要的各大始末重新阐述描绘一番,着重为大师兄浓墨重彩地添加上许多戏份,终于在打过四更后,架不住上下眼帘的垂引力,昏昏睡去。
我如往常睡得酣畅,天蒙亮时,却在半梦半醒间被召唤醒来,娘与嫂嫂忧心忡忡地站在床头,床尾还有横躺的碧溢。
这不成体统的主仆共卧坏了规矩,再看娘亲的脸色,我心知肚明少不了要挨罚。
“她昨夜被我拉着伺候到四更,想着第二天醒时省去穿堂过廊的麻烦,干脆就让她睡在了我这里。”
我娘意味深长叹气一口,“快快梳洗完毕出来,人都已正厅侯着呢!”
我的窍门如双目朦胧未开,心里打鼓地念了句“什么人候着?”
便是到了正厅才恍然大悟,又瞅一瞅厅外的天色,我这位未来的夫君,起的也忒早了吧!
“你起了,用早膳吧!”大师兄还是一脸笑盈盈,融融洋洋,如晨日之光,将周围都照得透亮。
他脚步轻快,熟门熟路地就寻到了膳厅,一路不带迟疑,留我在身后纳闷,他是什么时候把府里的各厢各房路线给摸透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少许昏沉,在跨进膳厅的一刹,我断是惊如神破,五腑六脏都醒了。
正襟危坐于上席之左的是爹,神色不安与镇定的形容此起彼伏交错着在他脸上出现。
居上席之右的娘,穿戴隆重面容柔和,端庄大方不失一家正房雅态。
两位姨娘则是着重用心却也不失为过,我一贯见识了她俩在各下场合中的浓妆淡抹,现在的装束虽然隆重,但也很是相宜。
大哥倒是寻常模样,穿着官服,早膳过后还须上衙门务公。再入眼的是他一旁的嫂嫂,脸颊施着淡淡的胭脂,配以黛色之眉,肤若桃花,与大哥一对,绝是才子佳人。
眼眸流转至二哥,他今日发如浮云,丝丝乌黑,竟还在顶髻套上了白玉发冠,我倒是记得他总愿用巾与带,觉得自在。
小毓儿一动不动,极力想使自己看起来老成一些,但迷蒙的双眼还是出卖了他。
唯有上席之左的祖母,云淡风轻而泰然处之,可谓闯闯荡荡七十载,收入眼底皆浮云。
“筱筱来了,快坐!孙姑爷也坐!”七十老妇声洪气足,头脑不堪敏捷思路却极清晰。
心似明镜,“孙姑爷”一出口,吓傻了一众人。在场的怕是都要嫌奶奶此刻思路太过清晰了点,叫大家在这天蒙蒙亮的早晨领略到了一阵剧烈的肝儿颤。
我路过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4章 招摇过市 今天的主打任务是……
早膳虽丰盛,但苦于早起的困顿,女眷们难免生了懒,纷纷请辞要回屋躺上床补觉。
爹与韩衍说着要到品珍坊看看这月一批新放的鱼苗,唯恐小工们照料不佳,冻死在今年的倒春寒里。
下人们也极其识相地火速撤离,就连碧溢都不知闪到哪个角落中听墙角去了。
“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大师兄撇过脑袋,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昨个儿本在米铺好好看账,谁想账本还没翻过去两张,就凭空多出一位夫君,还是这样来头不小的一位夫君,一见面,才发现这位来头不小的夫君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故人,我深感命运多舛,方寸大乱,哪还有什么打算。
当然我还惦记着米铺的那些尾账。
想他当年那身性子就老成得让我有些生畏,过眼云烟几年后,今时更是不同往日,一朝太子杵在面前,行动多有不便,虽然久别重逢,但就算他心里再有我,我也断不敢做到当面埋怨他碍事的推心置腹地步。
一早便是情意至,我深受感动,但知朝上还有许多旧账新政需要打理,不如您请先行回朝,待理过正事后我们再汇合?
嗯,通情通理,这么一说保准一拍即合。
“我一早就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你要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咳,小聪明也比不上他的筹划快,打好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没有特别的打算……不如我陪你再逛逛后花园,绕过假山,后头就是锦溪园,这个季节花团锦簇……”
哎,花团锦簇是不假,年年岁岁赏来也嫌乏。
“既然没有特别的打算,就出门到集市走走!”
他说完就一把拉起我,朝门外大步流星地奔去。
我刚想说,这春季如小儿的脾性晴雨不定,绵绵细细的小雨淅淅沥沥可招人烦,结果一仰头,阳光刺眼。高照的艳阳今日果然很给面子,才触到指尖瞬时暖和了全身。
这位起恍师兄,不不,旻煜师兄,行事作风还如往年一样老练干脆,即便是到了市集,也将我看得牢牢的,架势上绝不输于欣山赶圩。
逛走过京南大街,一拐角,气势磅礴地走过来几个雅胡人打扮的商贩,其中一个大高个儿长相不见和善,眼神流转间与我目光相触,我心头一悸,往后倒退了两步,没想成一下退到了大师兄怀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八月节的阴影依旧笼罩不去。
“还是牵着比较稳当。”大师兄自说自话过后,目光犀利一转,朝那些番商一瞥,手甚是熟练的与我的掌心相对,握了个紧。
他掌心温热,是我喜欢的温度。
我全身一颤,像是被什么打通了周身血脉,有股暖流在迅速循转。
东都的民风虽不守旧,但男女当街牵拉凑在一块儿,还属稀罕。今天这般朗朗乾坤之下,我二人明目张胆毫不避嫌地
一路穿梭于人群之中,摆明了要引得路人皆侧目,而闹市的街道不管几时,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又是时常出门溜街的野姑娘一个,所以这集市上大大小小铺面的掌柜当家,都认得我这么一张熟脸。
如今被一位脸生的男子牵着招摇过市,我这脸在这市井可不又要熟上好几分。
可亏得我眼明耳尖,路过王海的醉悦坊与齐有仁的墨笔生香时,听见这二位掌柜叨着什么“究竟要嫁的是亲王还是太子”,步不出二十,还没到萧玲珑的芳华绝代,就见她对我笑得似水涟漪,不过只一晃而过的功夫,我怎么就看出了她这笑中带着欢愉,欢愉中有着欣慰,欣慰了又透出羡慕……
我遂是顿悟,这一路走来他们说的与情中表的,恐怕都与我被赐婚一事脱不开干系。
东都是个什么地方,皇上的圣旨刚到恐怕这街头巷尾的已是人尽皆知了,多么欢天喜地的闲时谈资啊,韩百万的大姑娘总算是可嫁了!又感慨这普天之下嫁得比我好的姑娘,也拎不出几个来。怪不得今天这城中满是和颜悦色之面目。
我甚至感到市井深处隐匿的那些文人墨客已经磨墨执笔,亟待在他们的传奇与录本中为我隆重地撰出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佳话。前几年我因为无人问津在这东都可谓“闻名遐迩”,今日甚有扬眉吐气的快慰。
微微转目,我的余光瞟到身侧这位救星。一双眉星剑目,此刻冷面寡言,闲逛之余周身竟也散出英武正气。
嘿,我着实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联想了这一路,我被他一只手擒住七拐八转的,最后竟立在了——自家米铺门前。
这里大街小巷四通八达却也纵横交错,在闹市要走的如此章法不乱,得需花些功夫,这一路我被带得有些晕了方向,还以为他只是没目的地乱转,不想他避开人群之时,已将这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走得游刃有余。
明黄的方形大旗连着褐色旗边,随风扬起又风静而止,旗上的招牌大字半遮半掩隐隐欲现——瑞丰永泽总号。
这是韩家在东都的粮仓。
“你说出门逛逛,就是带我逛,米铺?”我讶然问。
“听说你昨天为了接旨匆忙赶回府,落下了许多没有善尾的账目,未免我陪着你时你心不在焉,特意让你来把该看的都看了,该结的都结了,一切了然以后,你也好专心如一地与我待在一块儿。”
大义凛然啊,经他这么一说,本姑娘哪里还有半点退路。
我哂笑道:“说的在情在理,思虑又如此周全,处处为我考虑,我还能有什么托词不做到专心致志,大师兄……呃,殿下可放心,结束了这铺子里的大小事务,我便是你的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事硌在心上……”
“什么事?”大师兄脸上一副尽管道来的表情。
“你方才所说的‘听说\'',是听谁说的?”说话间,我早已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他却是愣了一小会儿,神情间从紧张转为了释然,目光瞟到了我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对着那人努着嘴。
是碧溢!
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个骑墙的主儿,风吹哪边哪边倒,我那心思要说是她告诉师兄的,我决不怀疑。只是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大师兄是怎么就能把碧溢策反了的?
“你什么时候与她说过话?”
大师兄一脸定然,目光依旧流转到我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对着另一人,一昂首。
唔,那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殿下爱民如子 但绝不能让夫人赔了银子……
京师里大小官员几个是没见过的,今天也不知他抽得哪阵风,非要在这人前把戏做足了,我暗叹他这失心疯的样子委实做得有些过了。
“起来吧,你还想把卫兵招来不成?”
卢适腾一下起身,立马换了副颜面,笑盈盈地道:“殿下里面请!”
可谓风云变幻一瞬间,风浪中闯荡的人,果不然都是备着几副脸孔的。
大师兄在前走得泰然自若,这架势俨然是进了自家商铺。他确是对我记挂着的“买与卖”丝毫不感兴趣,只对着跟前的米粒细究起来。
“这框子里的与其他不同?”他指着一木框糯米自说自话道。
“启禀殿下,这是糯米,是与我们三餐所食的大米不同。”我刚想解释,卢适就接起了话头,一铺管事的派头跃然而生。
我又可以省心地抽身好一刻了。
“殿下看这边,这是岭南的早稻米,质地相较于江南的晚稻米要来的粗糙,色泽上也不那么油亮,”卢适一转身,手顺势指着岭南早米后的框子,缓缓道:“那框是江淮北的晚稻米,但品质上远不如江南的晚籼稻。”他一手插进大师兄面前的米框,不一会儿掏起一把米粒,道:“殿下您看,这就是江南的晚籼稻。”说着将手中的米粒托到大师兄眼前。
大师兄倒是乐哉乐哉,一瞬又皱起眉头,“晚籼稻?”
“是的,殿下,稻米分早、晚两季,又有水、陆、粘、糯等不同类,其中亦有籼稻与粳稻,籼稻喜热喜湿喜光但不喜寒,粳稻则正好相反,耐寒,但不耐热,籼米不粘,长且窄,粳米更粘口,米粒短而圆……”卢适说得津津乐道。
“我们平日吃的是早稻还是晚稻,籼米还是粳米?”师兄问。
卢适一脸得意,答道:“我平日吃的是江南晚稻,殿下吃的么,全不在这里。”
“全不在这里?难不成我平常吃的不是米?”大师兄的脸沉了沉,问道。
“看小的这嘴,真不会说话!殿下吃的当然是米!”这位太子说到此处声色有些凌厉,吓坏了卢适,令他立马提着胆子赶紧解释。
倒是便宜了一旁看热闹的本姑娘我。
“只是殿下吃的绝不是一般的米。”卢适总算是绕清了。
“有什么不同?”
“殿下吃的是特供米,专门进贡到宫里的‘白玉\''米,这米如其名,似白玉般晶莹透亮,色泽油亮,颗粒饱满,可谓是米中的极品啊!”卢适说着便两眼放光,直勾勾地射向大师兄。
显然,大师兄也是极其地配合,一脸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殿下请挪尊步,与小的进到内堂,‘白玉\''米何其精贵,自然不能放在大堂中供老百姓随便沾手。”话即出口,卢适已经踱步到廊门下,弓身正迎着大师兄。
大师兄毫不客气地负手入了廊门,卢适紧随其后,独剩我一人单立着,竟显得冷清。
我年纪小时总感有惑,卢适究竟有几番能耐,年纪轻轻就被升做了管事?如今一瞧,只觉感叹老爹慧眼如炬。
卢适不仅机敏巧言,能说会道,更写的一手好字,每每看账,我不觉得眼乏神怠,反而愈发地神清气爽。
不知觉中耗去了几炷香时间,我收起账本走到廊下,忽然听闻外堂人声喧闹。
堂中人满为患,每人手中拿一米袋,忙不更迭地从米升中一斗接一斗舀米,更有甚者怀中抱一箩筐,喘着粗气,挤在人群中你争我夺。
我被逼到墙角,脚背上又猝不及防地被踩上几下,一时间气恼得很,顺手逮住一个伙计,切切问道:“城中闹粮荒吗?怎么人人都出门买米?”
伙计瞧见是我,笑得有些尴尬,遂道:“不是粮荒……大概是……心慌。”说罢便溜了。
心慌?如今天下太平,国有余富民且安足,没事瞎闹什么心慌?
留神一看,这些买米的米袋大都不满,好些人的袋里装不到五斗米就兴匆匆地蹿到柜台前结账,一条长龙排得很是挤占堂内的地方。
再排下去,我连墙根也没得站了。
扒开人群,本姑娘举步维艰地总算是往前挪了挪,朝举过头顶的米袋米筐那缝隙中望去,一眼犀利地瞧见卢适咧着嘴正在接银子,一旁小伙计埋在嘈杂里眼疾手快,好不利索。
“卢掌柜,这是新来的太……伙计吗?好俊呐,叫什么名字?”闹声里穿出一老妪的声音,尖响明朗,话音才落就听见她“哈哈”地一阵大笑。
“什么伙计,就是太子,不是与咱们大姑娘定了亲的么!太子镇铺,我们当然要捧场!”
“前头的废话那么多,结完账赶紧走人呐!瞎误什么事儿,一眨眼人都走了让你们还看!”
我脑后喷来一口热气,好大的怒怨。
见缝插针寸步向前的功夫,我总算见到了卢适旁边的,“伙计”。
我的大师兄,没事装穷扮什么伙计,长着一副忧国忧民心系百姓的太子脸,就不要站在柜台后头装蒜头啊!你那手一出一回收钱的功夫,卢适都能把今天的账算清。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口,“你在干什么?!”
“帮忙收银子,”他说着放眼一望,掠过那黑压压的人头,转而道:“卢管事说今天生意特别好。”
废话,你来了能不好吗?这不都是来看你的!
“你真当他们都以为你是伙计?”我瞪着他,再瞪瞪他旁边杵着的书川与旋坤。一个衣着光鲜新来的伙计还带上两个跟班,当百姓都傻吗?
“当然不是,卢管事说他们都是奔着我来的,有我镇店,生意才好。”
卢适这马屁拍的,啪啪响啊。
“知道为什么不躲呢?”我急急怨到。
“为什么要躲?这些都是我荆朝子民,我身为储君在这米铺中关心黎民安苦,有什么不妥?”
我被他问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在边关打仗那些年,与兵将同住同食,从未分他们吃的,与我吃的。今天在这米铺,我才明白,原来他们吃的,多是淮南与江北稻米,江南晚稻也只是官宦富贵之家才能餐餐有食。所谓进贡的‘白玉’、‘珍珠’,他们恐怕连见也不曾见过。不管是哪一种大米,在我看来,都是只是用来果腹的,绝不是用来区分贵贱的。现在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他们,从今以后,他们吃的,用的,穿的,住的,才是我大荆朝廷关心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与尔同生,何分贵贱!”他言之凿凿,我尽被驳到哑口无言。
“说得好!”人群中吼出一句高亢的男声。
“传闻都说当今太子殿下心系苍生,真的不假啊!好一句天下为公!大姑娘是我们大家的,太子是大家的,这米也是大家的!”
咳咳,米终归是要卖给大家的,但肯定是要付钱的!
我挽起袖子,抄起双手收银子,腾出空的卢管事捻起桌上的羊毫,在纸上奋笔疾书。诶,今天这账乱的,也不晓得记得清记不清。
日落西山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6章 此刻风景正好 恰有温柔入怀……
一条绢帕飘飘然落下,轻盈舞动垂垂然,好似这楼台上的姑娘,曼妙婀娜。这绢丝不偏不倚,恰恰落在大师兄头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粉香扰乱,一手接住垂落的帕子,不自觉仰头望去。
“呦,一表人才,正是一双两好!大姑娘好福气啊!”楼上媚语飘来,带着丝丝轻浮,又有满满诚意。
我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哦,是澜月。
波澜心动,卿宛如月。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实当配个好姑娘。澜月,这烟花之地里数一数二的歌姬,面容姣好,轮廓立体带着几分异域的味道——她除了出身不好,什么都好。
我朝楼上的姑娘们点点头。
“你认识?”旻煜讶然。
我想他惊讶的神情,应该出于被别有用心的绢帕砸中,更出于我竟与楼上的姑娘相识。
“认识。”我答的不容置疑。
果真,他面上除了方才的惊讶,还挂上了一丝不可思议。
我抽出他手中的绢帕。帕子被风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扑鼻而来。
“她们用的,”我仰起头,正好遇见澜月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接着道:“与穿的,都出自韩家的丝织坊。”
大师兄眉舒目展,顿然明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气定神闲,继续在纸醉金迷的街道上神色不醉,行步不散。
“流落烟花柳巷的姑娘,多为被迫出卖技艺与身子,出身不好,不表示人就下作。楼上的姑娘,虽沦为娼妓,但大都相互照应,义气相助久了,也修炼出一副道义心肠,反倒比那些明面上衣裳光鲜出身贵门,实则皮相里裹着的却是地道的衣冠禽兽好上百倍。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何分贵贱?身份卑微不是真的下贱,品性低劣,才是真的低贱。师兄说,是吗?”
旻煜停下,下意识将我的手握得紧了些,眼中散着炯炯之光,如潺潺流水般波动。
我被他看了良久,察觉自己脸颊微热,干脆低下头,打算独自消受这份难为情。
“筱筱。”大师兄忽然地唤我一声。这声音柔柔地穿插在喧闹的夜,显得有些不入格调。
“嗯?”我估摸他现下又有一套道理伦常要向我道来,预备洗耳恭听。
他抬手替我捋了捋前额的碎发,末了,一如往常静静地看着我。这么两天的功夫,我被他看得也习惯了,索性陪他不动声色地定在原地。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假如当初没有认识你,假如认识你之后没有下定决心,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恐怕我答不上来。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料出如此多的‘假如’呢?人与人一相遇,兴许就是牵扯一辈子的事,有人相惜,有人相离,有人相爱,也有人相杀。如今的你和我,越过了七年的光阴,依旧能这般握着,又何必去深究过往,不珍惜眼前?”我说着将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晃了晃。
他一怔,松开我,张了双臂,缓缓揽我入怀。
“啪嗒——”我听见心中有把锁被打开。
旋坤与书川相当迅速地背转身去,颇懂规矩,只有碧溢,不识相地□□不动,势要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尽收眼底。
大师兄的怀抱温暖坚实,叫我觉得安全。这样的感觉许多年前我也曾受过一回,只是这一次,力道与情绪上截然不同。
金钱买醉,美人消愁,我与他的这场相拥被埋没在欢愉笙歌中,实不足为奇。
我乖觉地保持这个姿势,抵着他的肩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要是不曾相识,你便安心娶了王公贵胄家的小姐,我也能顺利嫁给经商富贵人家的少爷,皆大欢喜。”
他顿了顿,噗嗤一声,笑的胸口抽了两下,松开我,冷不丁在我脑门上轻弹一指,厉声道:“你想得倒美!”
我缩着脖子,立马捂起额头,师兄这一指弹,有点疼啊。
待我几人闲庭慢步踱入家门,天已全黑。
荣伯照例等在庭前,“殿下,小姐!”请安是不能少的,尤其今非昔比,我身旁总归是多了这么一位“尊神”。
“我爹呢?”我问。
“老爷在后园与三夫人赏花。”
“赏花?”我不禁看看天色,再琢磨荣叔现在的慢条斯理,我晚归后他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此生也是头一遭吧。
“是,老爷说今年开春后花就开得特别好,所以邀上几位夫人一起赏花。大夫人与二夫人逛过园子后就先在膳厅候着了,等殿下与小姐回来便可开席,老爷,此刻还在后园。”
是了是了,从昨个儿起爹就放任我自由,颇有一番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架势。
这觉悟迟来了几年,要不是这位“尊神”驾到,我恐怕还要被继续锁上些时日。
我朝荣叔道:“人既齐了,开席罢。”
“小姐小姐,帖子来了!”我一转身,就见管六摇着小臂,奔向我来。他欢天喜地,这声唤得格外清脆。
“什么帖子?”我心里纳闷,莫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消息不灵,现在还敢往府里递帖子?
“胡品三胡老爷今年办的百商会,去年您说要是再有帖子,都给您留着……”
荣叔听到此,对管六厉色一瞪。管六倒是不为所动,毫无畏惧地将帖子递给我。
哦呦,胡品三的百商会,从前年起就大肆操办,广散请帖,城里稍有头脸的商贾,都接过他的帖子。
老爹此厢自然不用说了,每年的请帖都是胡家大管家恭恭敬敬送到府上,三请九拜地邀爹前往,就差插根高香立在府前了。
可是爹嫌弃胡品三,从前因为我,现在因为贪,一位参会的商人收五十两纹银,百位商人,最少万两。他借着召集天下商人集会的由头,大肆敛财,败了大家的兴致,如此不入流,不去也罢。
收不收钱事小,他这商会办的是不是有名无实,事大。我倒是想去看看这百商会上去的都是哪些人,带的都有什么货,就这么想到第三年,爹也还是不准。
“有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常感愧对吾皇之恩,心羡缔结盛兴之盟。图望天下商皆名传,通达宏亮四海升平。心怀于日月,愿共享吉昌。谨择于五月初六于巍峨峰禧胡山庄揽天下商才,恭请驾临。”
哼,好大的口气。
“禧胡山庄……”大师兄凑到我耳边喃喃自语道。
我惊喜一抬头,目光灼灼,激情然然,一口蹦出:“我就晓得你想去!”
大师兄被我这一通操作迷乱得目瞪口呆,顷刻肃然,便招来书川,说道:“去和韩老爷说,五月初六,我要带娘娘上趟禧胡山庄。”
书川眨眼的功夫,直奔了后园。留下我在风中凌乱不堪。
“你不顺便带上我吗?巍峨峰上的禧胡山庄藏隐于峰回路转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百年难遇的一对璧人 这气宇……
茶摊老板沏茶的手艺娴熟利索,茶叶虽不是上好的茶叶,功夫却是好功夫。
碧溢趁着等茶的空隙,掏出一个食盒,食盒中脆酥软糕摆得甚是满档,一瞧就叫人嘴馋。
我顺出一块红豆酥,一掰两半,左手送出一半给大师兄,剩下的,放进嘴里。
好皮好馅,外酥内绵,配一口清茶,在这荒郊野岭也算享受。
老板眼见空杯,立即斟满茶水,勤快地围着两张茶桌绕圈子,绕完后也完全不避嫌,直愣愣地盯着我看上许久。
我细嚼慢咽,一口清茶一口酥时,他看着。
大师兄说我吃得随心,嘴角还残剩一点儿酥皮,毫不顾忌地当着众人的面将残渣抹去时,他也看着。
我说才入五月,就感天气燥热难安,大师兄随手替我拭去额前微汗时,他还看着。
本姑娘虽然生性不喜羁绊,但非礼勿视的礼仪之道还是懂的,这番直勾勾地被人看着,心中很是不爽。
“我说这位小哥,你这么直挺挺地杵在这儿,将我家小姐和姑爷看了个遍,不嫌扎眼吗?”连碧溢都察觉出他的异样,直接了当戳了上去。
许是问的突然,小老板应接不备,又觉出自己这么不识规矩确实有失体面,忽地就红了脸,讪讪笑道:“实在对不住二位客官,是小的看得入神,失了规矩。”
大师兄听此,就显得不那么和颜悦色了,挑着眉角问茶摊老板:“什么人这么好看,让你看到忘乎所以?”
咳咳,好一句忘乎所以。
威仪摄人,小老板吓得脸由红转青,忙解释道:“客官误会,小的绝非有非分之想!”见大师兄不为所动,他连忙接着道:“小的在此摆摊四年有余,不敢说阅人无数,起码招待的过客也得好几千,却从未……”
“从未什么?”大师兄厉声问道。
“从未见过如此登对的璧人,简直堪称天作之合!小的才疏学浅一介粗人,不通用词,方才看了许久,心想天造地设,就是如此吧!”
这位小哥,你这巧舌如簧,还妄称自己才疏学浅,乃是深藏不露者也。白瞎了在此穷乡僻壤摆茶摊,上茶馆说书去啊!
再看大师兄,分明与先前是两张面孔,现在,那叫一个喜上眉梢。
我是一个经不住表扬的人,又考虑到小本买卖经营不易,随即从袖袋里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对老板说道:“以你的眼力与口才,在郊外摆摊实属埋没,从这儿走往东三十里就是临丰县,在那里讨生活,挣得比在这儿摆摊多。要是心再高些,出了临丰继续往东行二十里,就到了东都,皇城脚下的机会颇多,老天亦会特别照顾脚踏实地勤勉之人。”
小哥看着桌面上的二两银子有些愣神,忙道:“客官,你沏的这几壶茶可不值二两银子,我这一上午没伺候过几位客人,身上那几文钱怕是化不开您这二两,要不我再给你们上些花生瓜子,好凑足这数,你看行吗?”
呃,这小哥,不仅嘴甜,人还实诚。
大师兄不紧不慢从身上掏出一锭纹银,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大气吞吐出两字:“赏的!”
小哥老板被吓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问道;“赏……赏给……小人的?”
“对!”大师兄道。
他这会儿惜字如金,让我想起初识他时他也这般,要么不搭理,要么搭理了,显露之情也如一杯白水,索然无味。
小哥听罢,一下跪倒在地,俯身将头“咚”一声磕在地上:“小的些谢客官赏赐!也不知小的要修几世的福气,撞了大运才能让我今日遇见你们二位。二位客官简直是仙人下凡,菩萨心肠,佛祖显灵啊!”话毕猛一抬头,又欲栽下身子继续行这叩首大礼。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赞过了。
大师兄斜眼瞧他,定定道一声:“茶凉了,换一壶吧。”
老板一听,“哦”地一声起来,蹭蹭蹭地就到了炉边,火速添柴烧水。
我凑到大师兄耳旁,打趣道:“殿下可真豪气啊!”
大师兄将头凑得离我更近些,说:“奈何他一语中的,说得我心中十分雀跃,不赏,天理不容。”
我点点头,说:“也对,我俩都成菩萨与佛祖了,也不白赏。”
“可不是天造地设么!这天下一等一身份的人都在他面前,算他还有点眼力劲儿。咱们小姐和殿下,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对璧人!”哎,碧溢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不去说书也可惜了。
我又惦记起一件事,对这小哥问道:“这两天路过此处的人多吗?”
小哥一听就来了兴致,为了报答刚才那锭银子的赏赐之恩,答得实实切切:“昨日与前日都多!”
“多是些什么人?”
“大都是些生意人,还有零散几个赶路的。听说前头巍峨峰上的山庄上每年五月都有集会,这城里大小的商人都喜好凑热闹在会上露个脸,小的这茶摊的生意也沾些财气,这几天生意特别好。”看得出小哥这几天赚的盆满钵满,一说到百商会,兴致极高。
“小的虽然眼拙,没见过大世面,但一见二位,就知道你们定是不凡之人。看您这气宇轩昂的气度,再看姑娘这赛过天仙的相貌……”
这小哥说到此,悄悄打探了一番大师兄的反应,见师兄舒坦得很,又继续接起先前那滔滔不绝之势。“说出来不怕二位笑话,我虽然经营个小本茶摊,但自小得过高人点化,懂得看点骨相。这位公子,您前额丰圆,不突兀无缺陷,巨鳌骨微隆,龙角骨又伸展得益,这是妥妥的权贵之相啊,并且绝非一般的权贵,绝对是大富大贵之相!”
我心中暗笑,岂止是大富大贵,这山头,那江川,都是他家的。他今日高兴时可以赏你一锭白银,明日不高兴时你也休想在此摆摊了。
富贵荣华皆是空,一手遮天谓皇权。
我心中禁不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8章 登巍峨峰 这位江南的表哥……
“临汀在此备候多时,恭迎韩大小姐入山。”仙童声音悦耳,宛如玉石之声,在静谧的山林中,清脆回响。
“你知道我来了?”我好奇他这句“备候多时”,那彪悍的蒙古大马与路径崎岖的山路,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推算何时进山,他怎就晓得我们来了?
仙童遥指天空中盘旋的一只大鸟,道:“大雁传信。接帖应了会来的官客中,大小姐是唯一的女商,临汀一见到小姐下车,便心中有数。”
大师兄应景的清了清喉咙。
咳,天气燥热,他口干舌燥,上山后定要请他喝上一壶上好茶。
我望着那只大雁,悠悠道:“本姑娘真心佩服胡老爷的本事,能将这畜生驯化的如此通人性。”
仙童微微一笑,说:“鸿雁传书是老祖宗们就留下的报信之法,老爷只是继承了先人之行,不足为奇。”
仙童说完目光落在了大师兄身上,问:“敢问这位公子是?”
“哦,我江南的表哥,听闻禧胡山庄的百商会集天下商人广博为商之道,特随我一道来开开眼。”我忙接上去回应说道。
仙童一颔首,说:“那便请韩大小姐上山罢。”我手一抬,意在要他带路。仙童灵气地一转身,最先登着台阶向上攀起。
再看大师兄,脸上一阵皂白,目光冷冽,喉咙里闷出一声:“表哥?”
咳咳,就是“表哥”。
我赶忙赔不是,小声解释道:“此处鱼龙混杂,又插有外番商人,不比米铺那些百姓淳朴厚道,若是殿下表露身份,指不定要被居心叵测之人算计了去,还是小心为好!”
他半晌不说话,长舒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叹道:“既然如此,我只有任凭这儿唯一的女商差遣了,是吗,表妹?”
我心中有亏,讪讪道:“怎敢差遣殿下,是我悉听尊便才是!”
绕开盘根错节向林深处蔓延的树藤,路过鸟语花香一路芬芳,顺着青石台阶攀上好一会儿,终于到山庄门下。
一丈余高的朱门气势恢宏,门上柳木牌匾上印着的“禧胡山庄”赫然在目,暗绿色琉璃瓦在日光下将一座春和日丽的山庄景色映衬得素雅大方。
“这便到了。老爷有吩咐,韩小姐的厢房设在东厢最好的月景,公子的厢房是韩小姐对门的林境,”临汀说完为难地看着剩下四人,道:“因东厢所剩厢房不多,剩下的四位恐怕需入住在后院的三间厢房,但距离东厢较远……”
“东厢还剩几间房?”我问道。
“只剩一间河清,在东厢拐角处,离二位的厢房也不算太远。”临汀答。
“果然是百商会,这上百间厢房都被住满了,若是集会散去,禧胡山庄岂不寂寞?”
临汀说:“山庄常有客游至此,上山后留恋山中风景,大都选择在山庄留宿,寻常时候并不觉空虚。”
我想了想,说道:“我夜里需人照应,这贴身丫鬟就随我住在同一间吧。”
碧溢听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旋坤护主心切,跳出来道:“剩下的一间房离我家公子这间隔得有些距离,还需劳烦阁下命人在我家公子房内铺上地铺,在下这几日也需在房内伺候我家主子。”
临汀听完一脸不可思议,随后说:“可是可以,但山庄地处高势,夜间寒凉,睡在地上怕是……”
“无妨!”旋坤答的斩钉截铁。
旋坤与书川平常里比广树还更加寡言少语,现在护起主来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大师兄气定神闲,面上挂着一番习以为常的表情。转眼间发现我看着他,随即凑到我耳边,说:“不然我们住一间房,腾出一间让他们分?”
我惊地跳开,嘴里蹦出一句:“表哥,你又说笑了!”
他倒是笑颜如花,被我这一惊一吓逗得可乐。
临汀安顿好我们一行人,礼数有加地道:“庄内已经安排,晚上在西苑准备了宴席,特为各位客商接风洗尘。午膳家婢会送至房内,用过膳后小姐与公子休整歇息片刻,缓一缓舟车劳顿的疲乏,临汀酉时再来请二位入席。”
“有劳!”大师兄回应道。
临汀说完踩着碎步退出了房间。朝他背影望去,那步履轻盈,像极了天界落入凡尘的仙子。
午后的小寐我睡得舒坦,胡老爷的床与被都是上等货,躺下便觉得全身慵懒,实在起不来床。碧溢坐在床头不住地摇起了蒲扇,微风阵阵掠过,我又感困意袭来,耷着眼皮正欲睡去时,见门前一个身影晃过,起身一看,大师兄闪了进来。
“表妹,表妹!”大师兄一句比一句唤得强烈,被他一惊,我也算是醒了。
碧溢起来福了福身子,退出屋时顺手关上了门。
“师兄不用歇息吗?”他眼中含笑道:“歇够了,过来瞧瞧你。”
“这一瞧就扰了我的好梦,如何补偿?”我现下困意全无,岔岔不平地想要讨个说法。
“请你游山玩水如何?”说着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拽下,一手扯下挂在木椸上的外衣,递给我:“穿上吧。”
想我既被扰了好觉,就不愿错失了美景。上一次来这禧胡山庄时,也只是讨杯茶吃顿饭的事,哪有沉下心思来逛山看水。这次要在这儿住上几天,定要好好将巍峨峰上上下下玩个遍。
入庄时的风景被我们赏鉴得所剩无几,于是我与旻煜合计绕到后山去,听一听别院深深的虫叫蝉鸣。
后山的鹅卵石小道蜿蜒曲折,被烈日烤的微微烫脚,一阵阵热气扑面袭来,果然是山中的气候,夜间寒凉午时酷热,我忽的就贪恋起方才待在屋里时的清凉。
青松杨柳相伴,蔷薇杜鹃争芳,亭台楼榭也不乏,这山庄别院中该有的一样也不缺,但摆设过于随意,格局上总看不出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与韩府的后花园相差甚远,真是乏善可陈。
不远处有座假山,孤零零堆砌在池塘中央。假山高约三丈,好不阔气,中间的山洞中还穿出一座木桥,桥面不窄,可供两人同时走过,桥下池中红黄白鲤鱼游走,听见人脚步声传来,惊地四下散开。只可惜这假山气派,却是个未完工的半成品。
我打量着这假山,看着不远处凌乱一地的土陶饰品,忍不住一笑:“胡品三当真是缺钱。”
“哼!”大师兄随后也闷声一笑。我倒是不解他为什么笑。
“你是想说,本是私人山庄,却在寻常日子对游历山水到此的闲人开放,还鼓励这些闲人花银子住在山庄内,如今这修到一半的假山又已停工,纵观后园皆是一派草草了事的风范?”
唔,大师兄有火眼金睛。
“什么都障不了你的眼!”我说。
“过奖了。这伎俩连你都骗不过,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9. 陈年旧梦 往前一步,跌落到……
大师兄领着我从原路回了厢房。我进了屋子,吩咐碧溢合上房门。
我向来是个不适合赶路的身子,凡是出趟远门与车马沾边的行程,回到家中可得睡上好几天才能回过神来,天气一热就更觉劳顿,刚才在竹林前一通心慌,现在觉得甚是乏累。
屋里的檀香氤氲入鼻,我被熏得昏昏沉沉,褪去外衫后我一头枕在软被上,越发觉得呼吸沉重。
朦胧中我似睡半醒,总能听到耳畔传来悉悉索索之音,前一段像脚步,后一段却像是有几人在耳语,断断续续说着“她,她,是她”,模糊辩不大清楚,就在我一转身的功夫,那几只白影又刹那散开,影影绰绰像人,又更像游魂。
“筱筱,你快随我来!”身后荡来旻煜的声音,我寻着声探去,他一身锦绣华缎装扮甚是盛隆,风采卓然不减半分。
这景里金碧辉煌,雕栏玉砌,与他的样子顶是相称。周遭仙气缭绕,将一切虚实笼住,稍一晃眼就瞧得不太真切,只能辨到身形却看不出面庞。
我着急向他走过去,脚底却软绵无力,仿若踩在棉花般的云絮里,走起来颇是费劲。待我好不容易能伸手够上旻煜时,他却变得飘忽不定。
我追着他走上好一段,不知不觉踏上一段陡峭的阶梯。梯面窄小,陡然而上,我抬头朝上望去,旻煜站在高处冲我咧着嘴笑,他这模样我看得很是顺眼,极是欢喜,正要奋起身子往上爬,谁知一个磕绊栽倒在两侧阶梯之间的云龙石雕上。汉白玉的阶面,温润透凉,五爪玉龙高贵尊荣,巧夺天工的技艺将神物雕刻得栩栩如生,龙须长长垂到足下,它足下,是一片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我捉急思量着前一刻我登上的阶梯时去哪儿了,就听见旻煜催促道:“快来!”
我仰头看过去,他依旧笑意盈盈,朝我伸出手来。此时他身后现出穿着黄色锦袍的两三人,威仪至尊地端坐在与这殿里同样灿眼的高座椅上,直直的目光里渗出阴阴冷光,在缥缈的仙雾中时隐时现。我终于踩上最后的台阶,再回头身后的阶梯已全尽被隐没。
无碍,前方有旻煜。
不料想往前一步,却跌落到一片漆黑中。
我坠下之时速度极快,一颗心始终悬着,很是痛苦。这里的黑暗似万丈深渊,总不见底,我惊恐得手到处乱抓,却没有揪住半根救命稻草。失重下落许久之后,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的手触到的尽是软软湿湿又黏糊的东西,周围的有水,泥泞不堪,这是一块一块泥烂的草地,或者说,是一大片竹林。
我心头一阵发紧,望着这景骤然生畏,瘫坐在地上,任由身下的泥水肆意浸湿衣裙。
忽的我被一只手搀起,令我缓缓脱离了困境。这力道中带着熟悉的温存,耳后还有渐强的气息,我心头一热,回过身去,即要脱口而出的“大师兄”,却被一张陌生脸孔吓到堵在喉头里。
除了魂魄俱散,我实在想不出此时我的心境要配上个什么词来描述。
这张面孔朝我狰狞地笑,他的笑声愈加放肆,我愈加瑟瑟发抖。他那声音灌耳,尤似一把匕首,卯足了力气要扎向我的心窝最软弱之处。竹林深处走来三个大汉,身上的短衫将他们的身形衬得更是魁硕,踏着一样的步调,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这情景是何等的熟悉,多少年前在同样的竹林里,我对史湸说,你快些跑,我等你,找人来救我。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史湸没有负我,他招来了师兄们,手刃了企图叫我血染仙境的悍匪。
这里没有史湸,没有龙虔,没有元慎与元琛,更没有魏承甫……
不远处有我熟悉的一张脸,这张脸,我本以为一转身就视而即得——他本应该救我的。
我以为可以怨他来得太迟,可以望着他到天荒地老,可以依赖他,到生死相依的最后一刻。
可望而不可及,他依旧咧着嘴对我笑。这笑,我极其喜欢。
现在应该逃跑,与那时一样,不管能不能逃脱,都全力奔跑,哪怕最后将死,也是挣扎着拼尽最后一丝一毫。
可我的腿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毫厘。我低头看去,这腿却不知几时已经深埋在泥地里,泥水在搅动,将这泥土地由块化稀,迅速地融在这翻腾中,一片泥泞的沼泽从脚下蔓延开,我的身体不住地下沉,终于痛哭地喊出声音来:“救我!”
谁来救我?
泥泽漫过了我的腰身,还在继续侵蚀我的手,我的肩,我的颈,它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更如一张贪婪大口,势必要吞噬我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我拼命挣扎着跳起,想要跃出泥面,双手扣向一块硬土,十个手指深陷进土里,奋力抓住死不松开。却在顷刻,这土化为泥,融为浆,淹没我的手臂与掌心。
沼泽已经没过我的颈脖,瞬间侵入我的口鼻,我无法呼吸,周围都是泥水的味道,腥气散发至五脏六腑,蔓延到全身。
要死了吗?这样也好,好过无畏的斗争挣扎。我想我是不惧死的,怕的只是被死前的恐惧击垮。其实死又有何怕?不过是超脱后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前生未尽的苦难。
我看见一束白色的光芒从头顶倾泻下来,净白明亮,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在寂静的空间回响。一个模糊的声音飘来,听不清楚,却越来越近……
“小姐……小姐……”哦,听上去像是碧溢。可是,我死后还能见到碧溢吗?
一阵摇晃搞得我难受,我身体僵直地挺起,大口呼吸,发现碧溢当真在我眼前。
是梦,原是做梦。
我呜咽地喊着碧溢的名字,一把抱住她抽泣到停不下来。
“小姐做噩梦了?不怕不怕,”她手不停地在我背上轻拍,“依我看要有好事发生,常言道梦与现实都是反的,小姐定是好事相近了!”
我一悸,心口一阵疼,止了哭腔,泪眼婆娑,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